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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 -【不是愛不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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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27:42
標題:
嘲風 -【不是愛不來】《全文完》
不是愛不來
作者:嘲風
這算什麼狀況啊?
人來了記憶卻失去了,當她好玩嗎?
過往的糊塗賬不算可不行!
先算他拋妻棄子十年再算他負義忘情,
還有無端端招惹挑花,把美女勾引。
好在她也算心胸寬廣更兼為人坦蕩,
算點小帳就假裝過往是一夢黃粱,
但眼見幸福來臨他卻又要遠行,
吼!是女人就咽不下這口氣,
來來來,看著我,對我說——我愛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28:29
楔子
“真的打算這樣?”花白頭髮的老者頭頂已經光可鑒人,但臉色卻好得同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白裡透紅。“你真的打算這樣?”
臉色陰鬱的少年慢慢抬起頭來,“那麼你還有什麼更加好的建議嗎?”
他看起來真的是生不如死的樣子哦!老者咋咋舌頭,現在的孩子已經不懂得尊老愛賢了,真不知道如果再過一些年,這個世界還要墮落成怎麼樣。
“那種噩夢,血的腥氣伴隨著背叛的絕望,我感覺那些血就是這樣從我的這雙手上流過去……”少年不溫不熱的聲音陳述著好像跟他已經完全沒有關係了的事情一樣,“‘啪’的一聲,”他淡淡地說:“剛才還是我最好朋友的人變成了一具屍體,再“啪”一聲,昨天還跟我一起逛街的傢伙就變成了過去式。”
“嗚!”老者摸摸下巴,學著少年一臉嚴肅,“嗯!”他說。
“我以為那一切本來都是對的,是好的,甚至願意立誓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出來。可是,這個人世間給我這樣的結局……”
“那個,我有一點點意見。”老者說,“你今年只是一十九歲,是日本名門西敏寺家的少爺,而且長相俊美。咕嘟!啊對不起,剛才那是我咽口水的聲音——總之!現在就對我這樣的老頭子說你已經看見了結局,實在是太早了一點。”
“哦,”少年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所以,”感覺似乎有點奏效了的老者頓時大喜過望,“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想著要怎麼解決自己的生命……啊啊啊,請、請把放在我脖子上的刀子移開!”
少年還是一臉的波瀾不驚,“如果你不能讓我‘舒服’地死去,我就殺死你。我很不喜歡看見血,請不要逼我。”
到底是誰在逼誰啊?老者滿臉的黑線,“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種,我,我可以向你推薦一本叫做《自殺一百零一種不痛的方式》的書,它的銷售狀況極好,最近還有英文譯本即將推出……”
“我所謂的‘舒服’,是指也包括良心上的。”少年的語氣甚至帶了一點溫柔,“我不能讓別人知道西敏寺家的少爺是自殺的懦夫,你是我家的醫師,你理解這點。”
“理解,理解啦!”老者看著雪白的刀刃,雖然他年紀也算不小了,但是真的還沒有玩夠這個花花世界啊,誰來救救他?救命啊——
“請對我實施催眠吧,讓我的心臟一天天衰弱下去的那種。那麼就算我是死在孤獨之中也沒有人會猜到我其實是自殺的。”
“催、催眠?”是哪個笨蛋說存在這種催眠術的?
但是,當然,如果是其他的催眠術……
“是的,”少年終於放下了刀,“這是我選擇的路,我不會後悔的。”
“這樣啊,”醫師開始猶豫,“那麼,你會給我診費吧?”
對一切幽默已經失去了鑒賞的能力,少年很認真地表示,“我會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道貌岸然的老醫師斜睨他一眼,“請不要隨便告白哦,我也是會害羞的。”
“……”
“那麼,開始吧。”老醫師找了半天,才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懷錶,“今天的催眠結束後請把錢匯入我的帳戶——假如你還可以記得的話。”
“我以家族聲譽保證。”少年再次重申立場,“是我自己要求死亡的。”
“所以我才害怕!”老醫師歎一口氣,“來,看著這個懷錶,”他的聲音慢慢柔和起來,“放鬆……再放鬆……想像你正在雲端當中……”
……
半個小時以後,負責的老醫師向少年詢問:“為什麼想要死亡?”
“因為……我以電腦天才的身份……召集來……共同建設……‘維新’網路天下……大家都是……駭客……我以為可以……改變這一切……卻原來是政府剷除駭客組織的陰謀……很多血……在我身邊……背叛……怨恨……還有,桔梗……桔梗……”
“桔梗?聽起來好像是你的女朋友,是嗎?”
“……是的。”
盡責的老醫師繼續詢問:“那麼,上過床了?”
“……是的。”
非常盡責的老醫師決定繼續,“幾次?”
“……”
“好吧,這個問題不說也沒有關係。”哎,其實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了。“我會把你過去的事封印,然後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不要總是輕易地就想要去死。偶爾也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老醫師晃動著懷錶,“不過我必須告訴你,我的催眠能力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把你記憶封印一輩子,僅僅只能讓你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所以,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你還是會想起你所有的過去,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你下意識的抗拒會讓你永遠記不起來,那些你最傷心的過去,最無奈的過往,最殘酷的記憶,還有,最甜蜜的約定,最重要的人。”
“但是,這卻是你最好的機會,你可以在沒有往日陰影的生活裡幸福地活著。”老醫師慈祥地笑笑,“為了懲罰你剛才對我的無禮,我要把封印的鑰匙藏在可以折磨你的地方。”他笑容可掬地說,“是一個跟愛有關的迷咒哦……”
在少年的記憶中,一個伸出手跟他打了勾,約定好——“我就在那個‘薰酒屋’可以看見對街視窗的位置上等你哦,你一定會來吧?我會等待的哦,一直一直等下去的哦。”的女孩子的影子慢慢從他腦海裡淡去,幽幽只剩下一股白梅的香氣氤氳圍繞住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28:53
第1章(1)
“劍是兇器,劍術是殺人的技術……啊啊,不行啦!換這個這個,妖怪奈落,把四魂之玉還給我……啊,還是不行啊!我的COSPLAY大賽啊,唉,好辛苦——好熱,好熱啊!”不知所云的奇怪話語和有失協調的怪叫聲從一家小巧精緻的居酒屋裡發出來。
裡繪粗魯地扔掉手裡COSPLAY秀的道具和劇本,把腳翹在椅子上,“雖然說我們是為了弘揚日本漫畫的行為藝術家,但是這樣無休止的排練,還真是辛苦啊。”
她的動作怎麼看都跟身上的小紋和服不配,只不過若有人膽敢提醒她的話,多少也會危及自身的安全的吧。桔梗輕輕吐了吐舌頭,然後不自主地又把眼光往“那個”位置瞄過去。
六月的京都,熱得實在是有點誇張,更何況這裡是以繁華著名的花街,為了保持所謂江戶時期古樸氣氛的原汁原味,除了必要的電線鬼鬼祟祟地深埋進來,實在沒有更多的電流足以應付諸如空調之類的奢侈電器。
只不過,以上的話都是居酒屋的老闆娘說的,所以看著隔壁拉麵店裡那台“呼呼”地賣力吹著冷氣的空調,對望著的裡繪和桔梗其實都很明白自己這一刻想幹嗎,對!就是直接掏出一把直尺來丈量老闆娘的臉皮。
不管怎麼說,極力彰顯——我是具有懷舊味道的居酒屋啊,有錢有品位的大爺多少也要進來付點錢啊——這個優雅特點的“薰之屋”是不用指望看見空調啦。
所以,真的很熱,比十年前的那個時候實在是熱得多了。雖然也有因為全球溫室效應啦,隔壁家空調吹出熱風啦等等的原因,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許只有桔梗自己一個人知道。
十年前就應該出現在那個位置上的那個人,為什麼還不出現?而這十年的等待,特別是漸漸感到青春都已經流逝的現在,其實心也終於開始浮躁了吧……
“我說,裡繪!你又在玩你那殺千刀的什麼‘狗思’了是吧?”清脆的聲音在兩個正在摸魚的女人的背脊上形成一道寒氣。
“拜託,那個叫做‘COSPLAY’好不好?”裡繪翻翻白眼,“那是我們同人女對漫畫崇拜的最高境界,請不要隨便侮辱啦!”
“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死呢!總之藐視工作的人最後是會被窮神詛咒的!”喂!老闆娘,你的存在已經是窮神在人世間的表徵了好不好,兩個女人習慣性且無奈地對望一眼。但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開始做生意了,不趕快收拾也的確不行,她們開始挪動身體。
“啊!”身邊的裡繪突然發出一聲很嚴肅的驚呼,“桔梗,有件事情要拜託你!”
“什,什麼啊?”很重要的事情嗎?非常少見大大咧咧的裡繪會這麼認真地拜託人。
“是這樣的。”裡繪認真地看著她,“我剛才為了擺造型,把腳翹到了椅子上面,現在拿不下來了。所以,幫我把我的腳拿下來,好嗎?”
“……”
“喂,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幫我一下啊!”裡繪看著猛然轉過身去假裝很忙的桔梗和老闆娘,急得大叫起來,“不要這樣啊,你們太沒有愛心啦!這樣拋棄我,人家會變成怨靈和妖怪的啊!”
忙忙忙,大家都很忙!桔梗和老闆娘一起捂住耳朵。
“啊啊,太痛啦!”裡繪麻木的腳開始生出一種針刺一樣的感覺,“好痛啊,你們,你們!等我從地獄回來……唉?”
“刷——”居酒屋的紙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股炎熱至極的氣流蒸騰地洶湧進來,一個消瘦的身影背對著陽光站在門口。
“在下路過這裡……”來人溫和地開口,聲音如同清泉一樣熨帖人心。他的眼睛因為半眯地笑著,所以看起來好像兩道彎月,“我敲了好一會兒的門了,因為聽見裡面有人,所以,啊,失禮了。”
看著他,裡繪頓時覺得自己的腳痛根本不算一件什麼事情,“活生生的,緋村劍心啊!”
同樣吃驚非常的人還有一個,桔梗的眼睛慢慢慢慢瞪大起來,這不是夢吧,真的不是夢吧?那麼熟悉的聲音,那麼熟悉的氣息,感覺簡直就是融合在自己的骨血裡面的記憶啊,他,他,他!就在她幾乎意味這一輩子就是這樣沒指望等待了的時候,他他他,終於回來了嗎?
“啊——”顫抖的、欣喜若狂的手伸出去停在半空,那是為他做熱情擁抱動作的雛形。但是,人哪?剛才還在門口的那個男人呢?桔梗吃驚地揉了揉眼睛,“客人!”驚呼聲從身邊傳過來,是老闆娘和裡繪一起發出的驚叫,“你沒有事吧?要不要緊?唉呀唉呀,為什麼會突然摔倒下去?”
摔倒?桔梗的眼光往下移,那個男人依然呆呆地坐在地上,然後兩個人的眼光猛地撞在了一起,“啊!”
“啊啊!”
“我說,唉喲天啊,客人,你怎麼又摔倒了?”
“劍心,劍心,活生生的劍心哪!”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男人試圖忽略過桔梗詫異的目光,不!他直接忽略了桔梗這個女人的存在而轉向老闆娘,“這裡是,正在招人的嗎?”他不明所以地顫抖著問道,“我確定我看見外面貼著紅紙條了。”
“唉?”桔梗的眉頭都蹙到了一起,然後身體下意識往前挪,意圖向那個男人靠近。
避開那個讓自己心跳莫名發顫的女人的存在,“那麼,”來人力持鎮定地說著,“可以讓我試試看廚師的職位嗎?”
“招人?廚師?”桔梗的身體僵硬住,命運有時候還真是奇怪啊——一時間,呆呆瞪著這張熟悉到每天晚上必然會來拜訪夢境的臉,桔梗只能發出了這樣的歎息。
“呀呀呀,真的是姓緋村啊,呀呀呀!”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從椅子上下來的裡繪臉都高興紅了,“你一定是劍心,沒錯,是老天送給我的劍心啊!哇,哈哈哈哈哈!”
“我說,緋村直彥,啊喲,不要這麼生分了啊,哈!阿彥啊,你不要在意,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無聊的啦。對了,你住在哪裡啊,原來是幹什麼的?唉喲,你看起來倒不是很高,怎麼那麼瘦啊?唉……”好久好久沒有見過這麼順眼的男人了,老闆娘左手拿著他的身份證撫著自己的心口,刻意表現得嬌弱優雅,右手卻已經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叫我雅子姐就行啦。”
真是越看越舒服,雖然這個男人沒有多高的身材、沒有多酷的氣質,但是那寬寬領口下顯露出來的細細的鎖骨和那種說不出來什麼感覺的溫和,就是讓人怎麼看怎麼舒服。好想摸一把啊——
“對,對不起。”緋村尷尬地低下頭去,拼命忍住把紙巾遞給這兩個不斷流口水的女人的衝動。“唉喲你看我,”老闆娘看出他的尷尬,連忙裝作正常,“喏,你的身份證。”她正要遞過去卻冷不丁被桔梗在半途搶了過去。
“緋村直彥?!”桔梗的眼睛頓時噴射出烈焰,“這個算什麼狗屁姓啊,你,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等這個傢伙十年,可不是為了等一個連名字都換掉的男人來接她的啊。
老闆娘跟裡繪卻在旁邊一起詫異起來,啊啊,難道最近已經開始流行一看見帥哥就先罵他一頓然後霸王硬上弓的招式了嗎?
“唉?”男人抬頭,對上視線以後又立刻低頭,不行了!真是可怕啊,為什麼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失律了呢?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在下,在下為什麼不可以姓這個姓呢?”忍了又忍,男人終於還是掙扎著回答了。
“說話請不要低著頭,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說!”桔梗蹙起的眉頭一直都沒有舒展過,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是!”本能地回答以後,男人抬起頭來,清澈的眼睛實在有些像美少女的水瞳,漾漾的秋水瀲灩在溫柔的波光裡面,黑白分明得幾乎連俗塵都不沾染的眼眸,讓人很容易產生柔弱的錯覺。但只有桔梗才知道擁有著這樣一雙眼睛的男人是如何的意志堅定、始終如一。
看著這雙眼睛,桔梗頓時覺得所有的時空都倒回了十年前,十年前他就是這樣,就連兩個人的對話都沒有怎麼改變過的樣子呢!
為什麼會有這樣熟悉的感覺呢?臉紅心跳不止的男人覺得有些不同以往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既然是“不同以往”的,為什麼還是會感覺熟悉呢?“吸住了,吸住了!”老闆娘和裡繪心驚膽戰地用眼睛交流著彼此的看法。
“何止被吸住啊,那麼明顯的電流‘滋啦,滋啦’地在流竄,你都沒有發現嗎?”
“啊啊,說得是哪!不知道這樣強大的電流會不會導致已經陳舊了的薰酒屋裡的電器發生爆炸?”
“……老闆娘,請不用想那麼多!”滿臉黑線的裡繪忍不住用手背擦擦額角,結果手放下來的時候撞到了桌角,“哇啊啊啊,好痛啊!”
她的尖叫驚醒了兩個沉溺到自己思維當中去的男女,男人迅速地轉過頭去,但是那白如扇貝的耳朵的下垂卻依然泛映出桃花的顏色。
再抬起頭的時候,男人的眼睛彎彎的,看上去好像是一個溫柔的微笑的表情,卻不知道為什麼卻在那張怎麼看都讓人感覺舒服的臉上形成一種滄桑的韻味,“姓氏總是很難由自己決定的吧?”
“我說,不要再開玩笑了!”顧不得臉上的粉慢慢有了一種濕潤的黏膩,桔梗驀然大吼起來,“耍著我玩很有趣嗎?”
讓人看著很舒服的臉慢慢凝聚成一個疑惑的表情,“在下,在下……”
“真是夠了!”桔梗咆哮道,“不要再給我假裝失憶了!”
“假裝失憶嗎?”溫和的眼睛閃了閃,只不過因為速度太快,所以任何人都沒有發現,“不!在下只是想找一份短期內的工作。”
“找一份短期內的工作?”桔梗吃驚道,“只是,為了找一份工作?”眼睛繼續睜得大大的看著前面,讓人覺得她似乎是穿透了某些表面的浮影在尋找著更深的東西,“你,你不是來找我的?”
緋村眨了眨眼睛,“對不起,小姐……”
“你,把我忘記了?”桔梗的臉色更加蒼白,“不是吧,你,你開玩笑吧?”
“呃,小姐……”緋村蹙起了眉頭,露出一副很認真在思索的表情,“我認識你嗎?”
桔梗深深、深深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只是什麼時候終於開始學會微笑了呢?什麼時候學會了微笑的臉卻就此忘記了她呢?
分別的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出現的這個人究竟是命運的作弄還是天知道什麼原因讓他故意不認識她?
“那麼,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小姐。”緋村展開眉頭,“我真的想不起你是誰了,你真的認識我嗎?但我,但我應該從來都沒有來過京都啊!”
沒有來過京都?那麼那個約定了要在那裡見面的傢伙是誰啊?
“你有沒有被車撞過、從樓上摔下來過、給人從背後打過,或者發過超過四十三度的高燒?”
閃亮的眼睛真的是看不出來說話的人有什麼邪惡的念頭,只不過,只不過他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命運啊?緋村帶著苦笑的表情,美麗的臉紅紅的,“好像,在下好像一直以來都是非常健康的啊!”那語氣不知怎麼地,聽起來很無奈的樣子。
一直以來都非常健康?桔梗退後一步,難道是自己認錯人了?再仔細看一眼他的臉,不!不可能認錯,那麼多年幾乎每天夜裡都可以見到的人,有時候錯覺都比自己的臉更加熟悉,怎麼可能忘記?
難道?啊啊,不錯!一定是這樣!
他是來逗她開心的。因為害怕十年的等待讓她的愛情發生了改變,所以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她。沒錯,就是這樣!
唉啊,好討厭呀!人家又不那麼淺薄的女人。桔梗抓抓頭,不過既然他想玩,很好,她是不會介意的,那麼連同這十年的賬一起給他算清楚。
哼!別以為你會微笑了,我就會原諒你。一個女人的青春可不是這麼白給人糟蹋的!
於是桔梗擺出大家閨秀的雍容儀態,“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啊,這是你的身份證。”
桔梗伸出去的手跟直彥的指尖相觸,頓時一股不屬於這種季節的白梅的香氣氤氳在緋村的記憶裡面,“啊!”他不由自主地一怔,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問了出來,“小姐,這種香氣……”好熟悉啊。
桔梗不理會他的怔忡,“如果是應聘廚師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先展露一下手藝?”
“啊,太抱歉了。”猛然驚醒的緋村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我孟浪了。”他邊說邊收起自己的身份證,重新對著老闆娘陳述,“其實,我正在流浪,所以沒有什麼廚師的執照,更加沒有別人的推薦信。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機會讓我展示一下手藝。我的要求並不高,只希望可以賺到展開下一個旅程的費用就可以了。那麼,拜託了!”
噢!這麼帥的男人在流浪?嗚嗚嗚,真是暴殄天物啊!老闆娘二話不說,“廚房就在那裡,請隨便使用。”
“謝謝。”緋村深深地鞠躬以後,便徑直走進了廚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29:12
第1章(2)
於是三個女人繼續對峙。
“不要說姐妹不給你機會!”電視裡的黑社會老大什麼樣子的,要怎麼擺姿勢才比較有氣勢?裡繪一邊極力思索著,一邊又忘乎所以地把腳翹了起來,“不對我們坦誠相對的話,可是會早天遣的!”
桔梗瞪她一眼,陰險地用手指戳著她臉上的青春痘,“唉呀,那可真是遺憾,我以為你已經被天遣得夠了。”
“我說,這種固有的現實我們就不要討論了!”老闆娘點點頭,猛地把頭湊到桔梗的面前,“總之你是認識他的對吧?”
“僅僅只是認識嗎?”打死裡繪也不相信,“你看她,明明眼神都把人家的衣服給剝了!——唉,等等,死女人,什麼叫做固有的現實哪?竟敢說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實來,我要代表月亮懲罰你!”
“……”
不行啦,太噁心了!只要一想到裡繪穿著水兵服的樣子,惡寒就從肌底深層冒上來在皮膚的表面形成一個個小小的隆起,“啊——裡繪!”桔梗慘叫,“求求你,還給人類生活的空間吧!”
剛剛還在想著美少女戰士的造型是怎麼擺的裡繪,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桔梗,你也想死嗎?”
“我說,”老闆娘卷起袖子,“不如我們一起上,這樣逼供都比較快!”
“等,等一下!”兩個眼睛裡閃爍著詭譎光芒的女人向你壓過來的時候,你必須具備多少心理抵抗能力,關於這個問題,桔梗已經非常明白了。既然她完全沒有辦法跟兩個這樣的女人對抗,妥協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
“等,請等一下啊……救命啊!”
居酒屋獨有的薰著精油的甜香味和著原木色澤的桌椅,再加上歡笑——哪怕就是一點點也好,恍恍惚惚就可以讓人穿越過時空,把十年都變成短短的一瞬。真的,只要那個約定還有效,只要他還是出現了,只要,他依然還好好地活著,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說起來,真的就是這麼奇妙,就在剛剛以前還因為燥熱的關係,遺憾著自己莫名就流逝掉的青春,但是當那個人出現在眼前,所有的似乎已經遺失的也都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就連歡笑也是這樣。
所以這樣就算是幸福的了吧?
當然,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好熱鬧啊!”紙門發出“刷拉”的哀鳴,油腔滑調的聲音伴隨著光環狀髮型的矮胖男人出現了。都是男人啊!三個女性停下手裡的打鬧玩笑,看著他又想到緋村的時候都產生了同一個想法,相差那麼多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禿頂男其實是從河豚進化來的緣故?因為,他跟河豚真的很像。那尖尖的喙,啊對不起,是嘴;還有那圓圓的大眼睛……
可惜吉野正雄並不具備可以看透別人心裡想法的特殊能力,所以當他被三個女性這樣注視的時候,他惟一的感覺是興奮,“美人們的精神都很好哪。”
忙忙忙,大家都很忙!三個女性一起站起來開始裝忙。這不能怪她們,因為這個名叫吉野正雄的河豚男對她們的騷擾已經是例行性的了,就算是生氣也是白費力氣。
但是,今天的河豚男似乎有點新的話要說,“你們有沒有聽說,這裡附近的花街要擴建,也許這裡很快就要被拆遷了哪,不過我沒有關係,我的小舅子可是在建設部任職的,我的拉麵店一定不會在這個被拆遷的名單裡面。”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一定會很高興不用再跟您做鄰居了。”裡繪忍不住諷刺道。
“所以說啊,年輕的女性就是不懂事。”河豚男伸著舌頭舔舔自己肥厚的嘴唇,不以為然地轉向老闆娘,“你看,我上次的提議,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上次的提議?桔梗瞠大了眼睛,他還真的好意思說!讓老闆娘去給他做情婦,這種事情……
“先不說這是不是會引起你妻子娘家的反應——哎呀呀,說起來我記得吉野老闆的拉麵店,其實是妻子娘家人出資的吧?嘖嘖,萬一要是讓他們知道吉野老闆你對你太太不忠,這樣可不太好吧。”
“嗯嗯,是哪!怎麼樣也都會引起‘重婚罪’這種不名譽的事情的吧?”裡繪沿著桔梗的口氣往下,“何況,哎——不是說你不好啊,吉野老闆。只不過想要惹花拈草的話,你也太老了一點,我們老闆娘怎麼說都不過三十,虎狼之年哪,你確定你應付得了她還有你老婆?”
吉野正雄一張老臉頓時氣得發青,“你,你們這兩個死丫頭,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啊?一個是未婚生子的蕩婦,一個是人皆可夫的妓女,都是就算送給我我也不要的貨色……”
“對不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加入進來,“當著女士的面,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而且你的聲音太響了,就連我在後面都聽得一清二楚……”一雙看起來其實並不怎麼粗壯的手臂伸過來,白皙而且十指修長,這樣的手在桔梗看來惟一適合的地方是電腦的鍵盤上面,只不過,只不過從十年前起,這雙手的主人就決定放棄了。不知道是遺憾還是喟歎,慢慢就醞釀成桔梗回憶的酒裡的苦澀,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哪!
但是,這雙手伸過來,似乎用了一種電影慢鏡頭的效果,當所有人都還只注意到他的那雙手的時候,他已經從後面整個地把吉野正雄拎起來調轉過去面對著緋村他自己。
“如果想打架的話,我可以奉陪。只不過我要提醒你,我是劍道黑帶五段……”冷冷的聲音、冰冷的語氣,就連本來以為是溫柔的眼睛也凝成了冰霜一樣,那是緋村直彥帶著認真的表情在說話。但因為他的表情極端認真,所以眼睛也就顯得特別大,配合著他並不高的身材和瘦削的身形,讓人產生一種少女般美少年的感覺。
吉野正雄也正是這麼認為的,“放開我,你這個混蛋……噢嗚……”
“……還有空手道三段,”在吉野正雄的腹部隨意地捶了一拳以後,緋村說,“也是黑帶。”
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見這個眼神了,犀利得如同可以把所有的阻礙都切斷一樣。桔梗歎息著,眼角慢慢有點濕潤了。
那個男人不是普通的流浪者,更不像一個會應聘廚師的人,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那是只有真正在死亡邊緣走過的人才有的眼神。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老闆娘暗忖,有美男看就很幸福了啊。那應該就是傳說中可以殺人的眼神吧?裡繪的眼睛亮起來,好帥啊!他果然是老天送下來給她裡繪COS劍心的男人啊。
“噢嗚……噢嗚……”吉野正雄的雙眼慢慢變成兩個黑色的漩渦,“救,救命呃,死人啦……”
“本來那個河豚男只是對這裡例行的覬覦,為什麼會把那種無聊的事情突然擺明來說,”當三個女人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跪坐成一圈,桔梗和裡繪兩雙晶瑩剔透的明眸立刻狠狠瞪向了老闆娘,“是不是你答應過他什麼?”
“我說,哪有這樣的事情?”人家什麼時候去招惹過他?人家的眼光也不至於那麼低好不好?老闆娘滿是委屈,“‘薰酒屋’的房子買下來的時候,說好是用三十年的,結果,結果才十五年而已,上個月我接到了搬遷的通知——據說是因為這條花街要擴建。如果想還要在花街上做生意,其他的店面地皮我只怕、只怕買不起。正好,隔壁拉麵店的老闆說他小舅子是在建設部做事的,可以替我們說一下,也許,也許擴建的線就不一定要經過我們這裡,那麼我們薰酒屋就保住了……我,我只是想請他幫一下忙而已,我也不想的啊……”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找我們商量呢?”桔梗歎口氣,“大家在一起那麼久了,還有什麼不能一起承擔,這裡是我們三個人的家啊!”
“就是因為這裡是我們三個人的家!”老闆娘猛地從跪坐的姿態跳起來,以至於和服的下擺被撕裂了一條縫,“所以不管怎樣,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我要留下真正的‘薰酒屋’!原來的地址,原來的擺設,原來的樣子……”
喧囂的祭奠音樂從街上傳了過來,因為這已經成了花街每天下午的慣例,所以,雖然是這樣夏日的午後,卻和即將要到來的祗園祭沒有半點關係。
街上的喧鬧和歡樂與悶熱的居酒屋裡慢慢凝結起來的猶豫形成了兩個對比。街上的人,即便是以新潮人類自居的那些年輕人們,大約也都是搖著團扇、踏著小木屐、身著浴衣在那裡觀賞遊行的隊伍。而歡笑著的少女若是被人輕輕一擠,就會很嬌弱地倒向情人的懷抱,然後在眼眸的對視之間,就會認為自己的感情被祭奠的氣氛祝福了,並且相信從此天長地久,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改變感情這種東西……
但其實——
“要改變的話,不是同樣的位址、同樣的擺設、同樣的位子可以幫助你的。什麼都好,但是女人的心一旦改變了,就算時光倒流都無能為力。你真的以為,什麼外在都不改變,你的心就不改變了嗎?”
桔梗揮揮手,讓聽得滿頭霧水的裡繪起身去拿針線,自己卻稍微移一下位置,跪坐到老闆娘的身邊掬起她撕裂的和服下擺,“雖然不是很瞭解,但是在花街我也已經待了十年,多多少少聽說過你的事情。你的男人,在結婚前一天……”
“出車禍死了。”乾脆而俐落的回答,只是眼睛裡慢慢氤氳出波光來,“這家居酒屋是用我的名字,他替我買下來的……所以完全不是你以為的那麼一回事,沒有什麼要不要改變的,我只是希望,希望假如哪天,他的靈魂回家的話,他不會……迷路……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原來一樣的,這也是一個等待的故事。桔梗的手突然僵硬在半空當中,“假如哪天,他的靈魂回家的話,他不會迷路……”如果真的要比較的話,那麼自己是不是就叫做幸福了?畢竟有些人一輩子都等待不到了,而另外一些人,就好像“他”,不管怎麼樣也都已經回來了。
她還要怎麼樣?
那個人是假裝也好、故意試探也好,也許是真的失憶也罷……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那個人還可以回來。
桔梗“呼”地一下跳起來,同樣的動作幫她的和服下擺造出了和老闆娘同樣的撕裂,不過這樣也是無所謂的了。
心跳從來沒有這麼激烈過,就好像生命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這一刻的呼吸上面。桔梗踉蹌著沖向玄關,一腳才剛踩到框上,紙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我回……”
“怎麼樣都好!”女性柔軟芬芳的身體撞擊在自己身上,一時間白梅優雅而且馥鬱的香氣整個就包圍住緋村的身體,這種熟悉的感覺甜蜜而且悲傷,“什麼樣都好。”
緋村呆呆看著“應該”是剛剛認識的女性,“小,小姐,請問……”
桔梗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努力從自己的臉上綻放出笑容的花朵,“流浪的話,總有自己的原因,”一顆晶瑩的水滴從無法克制的眼眶裡墜落下來,滴落到緋村的手臂上,“所以,怎麼樣都好,不說也沒有關係,”又一顆淚水劃過白瓷一樣的臉頰,微笑啊!桔梗,這是值得幸福的事情,“就算真的忘記了我,”但是,忍不住流下來的眼淚算什麼?不行,一定要用溫柔的微笑對他,“也無所謂,只要,只要還可以看見你……”
就好!
過去——不管是怎麼樣的過去,為什麼他就是沒有這樣的記憶呢?究竟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什麼事情了?!緋村慌張無措,又不知道自己的手腳應該往哪裡放才是正確的,然而當他為了徵詢而低下頭去的時候,啊啊啊!
砰然巨響傳來,然後他才滿面通紅地意識到自己又摔倒了,而且這一次是直接把人家小姐壓在了地板上,再然後——
拉紙門聲發出,童稚的聲音傳來,“媽,啊啊!……啊……那個……現在難道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嗎?混蛋,你敢欺負我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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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29:28
第2章(1)
這裡是頗具規模的典型日式庭院,一進門就可以看見造價昂貴的枯山水,而繞到後院便可以看見池泉回游式的庭院,雖然也因此營造出一種雅致的禪意,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些惟美的日式庭院景致放在這裡卻特別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今天,我美不美?”說話的男人坐在和室中央,正使用著最複雜的茶具喝著濃茶,但說出來的話卻和他手上的茶道有點雲跟泥的距離。這個男人擁有細挑精緻的眉,微微上翹的鳳眼略嫌狹長,但眼角一粒俗稱“淚痣”的小痣在他過分白皙的肌膚上完全彌補了眼稍微細長和臉過分削瘦的缺點,甚而往往就在光線的折射下表現出一種明明應該屬於女孩子的嬌豔來。
“很美,很美……”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膽戰心驚地應著。
然而——“大人,大人!”高叫聲伴隨著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在深邃的庭院中響起來,“藤家大人,啊啊——”
男子微微挑了挑眉頭,他的身後,巨大的“靜”字正閃爍著神聖不可褻瀆的光輝。
高崗心懷忐忑地看著和服男子聽一個字就跳一個眉的表情,唉,河源那個笨蛋到底在吵什麼?果然——
“出去看看那個笨蛋在吵什麼。”藤家介冷冷地發佈命令。
高崗俐落地站起來,卻在最後一霎那左腳絆住了右腳,結果整個人往前滑倒一腳踩在藤家介剛剛放下來的茶杯上面。“啊啊啊啊啊啊!”下意識的慘叫以後,高崗又覺得自己不應該破壞茶道的精神,思索了一下茶道的程式,他充滿信心又顫抖著說,“請,請收回。”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主人的眼光好可怕,太可怕了,所以還是逃吧,高崗踉蹌著跑了出去。
然而半分鐘以後,“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藤家大人啊!”藤家介背後的“靜”字光輝暗淡下來,莊嚴的氣氛被破壞殆盡,但藤家介依舊耐心十足地坐在那裡,只是這次兩條眉毛一起跳了起來,“笨,笨蛋!”
好像回應他的訓斥一樣,兩個笨蛋終於一起大聲把他們喧嘩的理由叫了出來:“我們找到西敏寺心太了!”
“砰!”惡狠狠地捶擊桌子的聲音挽留住桔梗匆匆忙忙的腳步。
時間是晚上八點,居酒屋的生意正好到如火如荼的地步,然而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老闆娘跟裡繪就像突然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就連平常這個時候早就應該下課回家來的太郎也消失了蹤影。
這算什麼日子啊!桔梗哀歎著,匆匆忙忙在廚房跟前台來回跑。幸虧緋村的廚藝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好,多少彌補了客人對居酒屋服務人手不足的不滿。
只不過,那兩個女人還有那個死小孩,到底到哪裡去了?還有,明明是用來做倉庫的這間房子裡此刻傳來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事情已經如此清楚了,不是嗎?”少年童稚的聲音在咆哮著,“只要不是笨蛋就可以看出來,那個叫做緋村的傢伙絕對絕對跟桔梗是一對狗男女!”
“我說,太,太,太郎,他們是你的父母……”咦?竟然是老闆娘,“桔梗的話也就算了,雖然她笨了一點。但是,我有什麼理由承認那個叫做緋村的傢伙是我的父親啊?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的傢伙!看起來那麼柔弱,難怪桔梗要為他哭泣!而且而且!尤其不可以原諒的是,他拋下桔梗整整十年,如果不是我守護著桔梗,那麼笨的女人一定早就餓死在京都的街頭了。”當秋風吹過的時候,卷起一張報紙淒惻惻地蓋在她的身上,遠處傳來烏鴉的哀鳴……
“你想太多了吧?”裡繪的聲音裡少了點一直都有的高昂,反而多了一些些顫抖。
“還有,還有!說什麼失憶,”少年氣呼呼的聲音再度回歸主旋律,“那麼昂貴的病是我們普通人生得起的嗎?擺明瞭他是故意來甩掉桔梗的,是假裝的!”
“如果他要甩掉桔梗,他根本就不用來這裡好不好。”老闆娘不得不提醒他邏輯當中的漏洞。
“所以說!”少年慷慨激昂地宣佈,“他是一個變態!”
“唉?”有這種推理法嗎?
“決定了!”又是一記狠狠砸桌子的聲音,“抗擊緋村委員會就此成立!”
委員會?這不是很惡名昭著的一個名詞嗎?!好像上個“對抗拉麵店委員會”,又好像前次“呼籲多上薰酒屋委員會”……似乎每一次都是在花街的一片罵聲當中灰溜溜地收場的,難道教訓還不慘痛嗎?
果然,“要不要,換一個名字?”老闆娘猶豫的聲音響起來,“‘委員會’的意頭不好哪!”
“或者叫聯合會,烏鴉會……唉喲,這種小事不要來麻煩會長大人我!”少年陰狠地撂下話,“我正在琢磨折磨那傢伙的法子!”
開什麼玩笑?!桔梗差點跳起來,她等待了十年的男人好不容易回到她的身邊,他們竟然還要對付他?難道又要她因此再等十年?正要抬起腳來一腳踹開大門然後用如山的氣勢壓倒她們,但太郎的下一句話又攔住了她的行動。
“嘿嘿!”少年陰險險地說,“我倒要看看,在我的折磨下面,他還能‘失憶’多久。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的嗎,只要給予適當的刺激,就算是超級霹靂無敵的蛋頭人都可以從失憶當中恢復過來,嘿嘿嘿……”
刺激?啊啊,說的也是哪!桔梗的行動遲疑下來。雖然說是說不過問他的過去,也不用知道他為什麼會流浪,但是,但是——啊啊啊,真的很想知道啊。桔梗咬牙切齒地痛恨著自己的反復無常。不過,想知道也很正常啊,只要不是她開口問的,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喂!小田園桔梗,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這會遭天遣的。
好討厭噢,人家又不是故意要知道,只不過是順帶在別人的行動裡獲得消息而已嘛,怎麼說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女人,這天下真的有不好八卦的女人嗎?
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貶低到你這個程度好不好?……跟我同一個軀體靈魂的傢伙沒有廢話的資格!
但是還是多考慮一下吧,萬一他們玩得過火,把他嚇走了怎麼辦?
沒那種事,她桔梗可不是死人一個。更何況,患難見真情,在緋村受到折磨的時候,她就可以用一種包容的溫柔撫慰他的傷口,那麼很快他們就可以展開第二次的戀愛。
好!桔梗左手握拳緊緊砸在她的右手掌心,就這麼決定了。
然後,閃爍著星星的畫面出現——
風雪的夜裡,因為惟美,所以就連風裡飄落下來的雪花都呈現出燈籠一樣的朦朧光暈。
雪地裡,因為惟美,所以除了單獨的兩個人以外沒有別的阿狗阿貓甚至腳印。緋村拉著做料理的爐車,等等,居酒屋的料理台可以這麼容易就搬走嗎?但是因為惟美,所以這種問題根本不予回答。
“咳咳。”雪地裡的緋村說話了,臉紅紅的他,說話的時候卻連望向對方的勇氣也沒有,但話卻終於還是說出口了,“桔、桔梗小姐,其實,我、我……我喜歡你!”
“噢!”身為女性,這時候當然也應該矜持一下下,“緋村師傅,我,你,唉呀,好羞人哪!”
於是,爐車停下,緋村慢慢轉過身來,“桔梗小姐,你……”
“你的口水掉下來了。”
唉,有這樣的臺詞嗎?惟美!這是非常惟美的時候好不好?……
桔梗猛地從幻想當中清醒過來,只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看著無可救藥病人的表情,“哎,有這樣的媽,真是沒法見人啦!”
“混蛋小孩!”桔梗惱羞成怒,“你很欠扁哪!”
“嘭乓!”轟然巨響傳來,母子兩個嚇一跳地一起轉過身去,“什麼人?”
同樣聽見那段話的人,其實並不是只有桔梗一個。當招待小菊實在找不到老闆娘、桔梗又或者裡繪其中任何一個人,而客人卻等已經告罄的清酒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她只好跑到廚房。“拜託拜託,新來的帥哥,幫脫身不了的我到倉庫去拿點清酒吧。”
所以,當最後緋村出現在倉庫旁邊的時候,既沒有人料到,也沒有人注意到。
“事情已經如此清楚了,不是嗎?”呃,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在倉庫裡?“只要不是笨蛋就可以看出來,那個叫做緋村的傢伙絕對絕對跟桔梗是一對狗男女!”
狗、狗男女?這是什麼新的形容男女關係的詞語嗎?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不好的含義蘊藏在裡面?
“我說,太、太、太郎,他們是你的父母……”喜歡用“我說”來做開頭的——這個好像是老闆娘的聲音,但是等等,她說的,誰是誰的父母?或者是他聽錯了什麼嗎?
“桔梗的話也就算了,雖然她笨了一點。但是,我有什麼理由承認那個叫做緋村的傢伙是我的父親啊?”什麼什麼?誰是誰的父親?
“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的傢伙!”喂,這是說誰呢?混帳小子,“看起來那麼柔弱,難怪桔梗要為他哭泣!而且而且!尤其不可以原諒的是,他拋下桔梗整整十年,如果不是我守護著桔梗,那麼笨的女人一定早就餓死在京都的街頭。”當秋風吹過的時候,卷起一張報紙淒惻惻地蓋在她的身上,遠處傳來烏鴉的哀鳴……
以下的話突然間緋村已經完全都聽不見了,因為這時候烏鴉已經跑到了他的腦子裡面去哀鳴了。她們,她們說的那個人,難道真的是自己?
真的是兩年前還在北海道一家快要倒閉的小公司裡做業務員的自己,跟那個身上有著白梅的香氣,一邊笑一邊控制不住眼淚一顆顆晶瑩剔透地滑落下來,一直滴到自己的身上,讓自己也跟著心痛起來的女子——桔梗,然後有了這麼一個大聲呵斥自己讓桔梗差點就餓死在京都街頭的兒子,那個混帳兒子甚至還敢拿他跟女生比!
啊!請暫且繞過“兒子”這個專用的名詞,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在意那個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滴下了眼淚,而且心除了痛的感覺以外還有熟悉的欣喜和羞澀感,難道真的就像那個“兒子”所說的那樣,他跟桔梗其實是一對狗……不是!是一對戀人、夫妻?
腿有點軟,真的很軟;心跳好像有點失律,真的已經失律了;臉很燙,啊啊啊,鼻子熟了已經熟了!
竭力維持住已經開始左右搖晃的身體的平衡,緋村努力地不讓自己摔倒下去,一定要問清楚,對,沒錯!這種事情不問清楚是不行的!
左腳抬起來右手放下去,那個女子有著一張好像冬天的白梅一般冷豔的容顏;右腳抬起來左手放下去,那個女子身上一直有種讓他心醉神迷的白梅的香氣;左手抬起來右手放下去,那個給他無數陌生感卻又充滿了熟悉感的女子竟然跟他有一個兒子!
當那個女子的臉龐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時候,緋村赫然發現他自己的左右腳已經不見了,“啊?啊啊!唉喲,唉——”
“嘭乓!”他在倉庫外面摔成了一團。
“什麼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
受到驚嚇的眾人迅速靠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29:47
第2章(2)
“我說,緋村先生,你怎麼又摔倒了呀?”老闆娘實在頗為擔心,“你社保卡應該是辦好了的吧?”“唉喲,劍心,啊不是!緋村啊,你沒有事情吧?”裡繪看著摔倒在地的美男子,口水又有開始氾濫的跡象。
“痛不痛,可以站起來嗎?”於是這樣正常的問候反而顯現出問話者的溫柔,桔梗擔心地低下頭來和他平視,“要我扶你嗎?”
剛才竟然忘了這個關鍵!桔梗小姐,竟然還擁有著這樣的溫柔啊——緋村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俏面,最後的控制力全線崩潰,支撐著身體的雙手一軟,“啊,啊啊,唉,唉喲!”他的下巴直接磕了下去。
冷冷地看著這樣的場景,“抗擊緋村委員會”的會長大人露出了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容,“媽,媽!我的腳,被磕得好痛!”
最終還是沒有問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那種傳說中的關係,為此緋村極度鬱悶。但又因為客人實在太多了,身為廚師的他不得不暫且放下所有的事情投入到剛剛接手的工作中去。
誰知道就這樣一忙,時間就像流水一樣飛逝而過。當他終於放下手裡的料理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而桔梗,桔梗本來倒是支撐著疲憊的雙眼等待他下班的,但就在他要收工了的前夕那個明天還要上補習班的臭小孩突然打了電話過來,然後桔梗就只好回家了。
所以終於還是沒有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緋村歎息著,躺在倉庫裡的克難床上,只要一想到那張俏臉,不!只要一想到那個名字,他就覺得渾身無力,那種感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叫做一見鍾情吧。但似乎又不完全對,因為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小孩了啊,所以用“一見鍾情”不太正確;可是他的記憶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對她的印象,所以再一次見面還是“一見鍾情”了,啊啊,這個迴圈似乎也不太正確……
捧著一個裡面不斷煮著牛奶和稀飯的腦袋,緋村的雙眼開始冒出漩渦。
反正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心情跟當初和美知子在一起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說到美知子,現在的她大約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但是自己竟然沒有一點遺憾的感覺,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很花心很負心很沒有良心的男人?
越想越心煩,緋村望著天外微微透出來的曙光決定拋開一切,先好好睡一覺再說,畢竟來到京都以後他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深紅色的血流淌過來,浸濕了鞋底,同時把自己的視野也薰染成一片猩紅的顏色。
“住手!住手!住手!”仿佛要喊破喉嚨的嘶吼回蕩在空曠的空間裡面。
緋村有些迷糊,剛剛還在思索著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花心大蘿蔔的自己為什麼在下一刻就來到了這樣一個詭譎的場所,而那個拼了命在叫喊的人,為什麼竟然還那麼熟悉——就像下午看見桔梗時候的那種熟悉。
不,也許更加熟悉也不一定,因為桔梗是今天下午才看見的,而那張臉似乎每天都可以在盥洗的時候從鏡子裡看見。啊!那是,那是他自己的臉!
啊——
涔涔冷汗地從睡夢當中反射性坐起,緋村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在身上擦拭自己的雙手,那雙佈滿了鮮血的手卻似乎怎麼樣也擦不乾淨。
一直到自己都感覺自己的手被擦得疼痛難忍了,他才徹底清醒過來。自己在幹什麼?
緋村用力地揉了揉雙眼,仔細端詳自己的雙手,有點紅腫和破皮,卻沒有夢裡那駭人的鮮血淋漓。
果然,還是在做夢啊!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油然而生。
我!到底是誰?
兩年前,自己在北海道一家快要倒閉的小公司裡做業務員,主要的工作是推銷那種彈力很強的床墊。不能說自己怎麼熱愛自己的工作,事實上要讓自己愛上床墊也的確有一定的難度。但是畢竟那時候的自己,還算是有固定的工作、固定的女朋友,雖然小但還能忍受的房子。一直到某天來臨以前,他都覺得自己是可以這樣永遠下去的。
但是,命運有無法遏制的輪轉,不管怎麼樣深沉的夢也有醒來的時候。前年新年的時候,跟女朋友美知子一起倒數著數,期待著新年和禮花的來臨。但就在倒數到一的那一個刹那,許許多多自己都沒有辦法解釋的畫面在自己的眼前遮蓋住了禮花的燦爛。
那些景象太快太突然,當時的自己只能任由自己發出淒慘的吼叫,然後暈過去……
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時間已經是新年的第二天。美知子在一家小有名氣的中學擔任教師,沒有辦法整天守著他,他只好孤零零地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因為覺得沒有什麼大問題就只當是前段時期工作壓力太大的緣故不予理會了,於是去辦出院手續。
才剛走到住院部辦公室門口,就聽見從裡面傳出喧嘩聲,原來是這家醫院的電腦遭到了駭客的入侵。雖然不是很瞭解電腦網路的事情,但緋村也知道日本的網路在一個叫做“維新”網路的覆蓋下,已經很少發生駭客事件了。然而因為一時好奇走進去看的結果卻是讓自己出乎意料地替這家醫院解決了這個事件,而當不甘心認輸的駭客發信過來詢問他到底是誰的時候,他就再一次地昏了過去。
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了,他接受心理醫生的建議後,決定外出尋找自己過去的回憶,然而就在要走的那個時候——
“這,這是什麼意思?”美知子瞠目結舌地看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行李箱,“你打算離開這裡嗎?”
緋村走過來,“是的。”
初春的風吹著掛在窗口上年前就沒有取下來過的風鈴,但那清脆的聲音卻一點點一點點地把美知子的心敲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如果,如果是我不好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
“不,”緋村伸開雙臂給她一個擁抱,“不是你想的那樣。”美知子顫抖的身體讓人產生憐惜的情緒。但是,“我……”話語就在嘴邊卻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好,“最近一段日子,我不知道什麼事情發生在了我身上,我……總之,希望你明白,我想去找到這一切的源頭。”
“源頭?”美知子顫抖地問道,“那麼你打算用多久去尋找這種完全沒有影子的源頭?一個月,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如果找不到呢?找不到的話,是不是就這樣流浪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再也、再也不回到我的身邊?”
緋村有一時間的怔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溫柔的美知子對於這件事情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隨即他依然如往常一樣溫和地笑起來,“不,不會的。”他說,“我很快就會回來。”
“如果我說,我希望你、不!我懇求你不要去呢?”美知子望著他,難道早就已經隱隱約約地預料到的離別終於呈現在了眼前嗎?
緋村無言地望著她,手輕輕地在美知子因激動而顫動的背脊上輕輕撫摸。
“那些原因很重要嗎?重要到非要找到不可嗎?”美知子猛地叫起來,蒼白的臉上是無須掩飾的惶恐,“還是,你的藉口,離開我的藉口?”
緋村覺得有一種液體在滲透他的衣領和他的心,“美知子……”
“但是,”顫抖的冰冷的手好像有著自己的意識一樣在緋村依然溫柔白皙,甚至可以說帶著些女孩子氣的臉龐上輕輕撫摸,“你有沒有想過,我應該怎麼辦呢?”
“……”
“為什麼不說話?是終於說不出來了嗎?那也是當然的吧,”美知子緩緩地在塌塌米上跪坐下來,“因為你會找到你被封印起來的那些記憶,還有那個把你的愛也封印起來的人。”晶瑩的水滴從手指的間隙落下來,在塌塌米上形成破碎的印記,“然後,你會重新找到愛的感覺。只是,我守候在你身邊的這八年,八年啊,那算什麼呢。”
“我……”
美知子絕望地望著他,“我直到現在才清清楚楚地瞭解,你果然不愛我啊!”
緋村一時間有些瞠目結舌,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有些壓力被疏散開去,“我,不愛、你?”
“在你的心裡,始終都存在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所以你會下意識地去找她,你愛她勝過我。”
“……”緋村疲憊地擦過自己得額角,“你是在質疑我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的女人嗎?”他望著她,眼神清澈剔透,“我沒有!”
“那是因為你不是女人,你不明白女人對愛的敏感!”美知子歇斯底里地吼出來,隨即便抽噎起來。
沉默和著不祥籠罩著小小的斗室,好半晌,美知子仿佛厭倦的聲音發出來,“總之,就是這樣,如果你說你愛我的話,那麼就請不要離開我;假如你一定要走,從走出這間房門開始,即便你離開只是一天,我也絕對不會再為你等待!”
僵滯的空氣幾乎凍結了這個曾經留下那麼多美好記憶的房間的每一個部分。緋村跪坐著,美知子在他的身邊抓著他的衣角一直在輕輕地哭泣著。壓抑的哭聲似乎是在擔心一個大聲就會讓他的決定滑落到另一個世界去。
“美知子,”緋村最後還是搖搖頭,“我決定了,我要去!”
一點一點,慢慢鬆開抓住他衣襟的手,一點一點,她退出他的生命,“那麼,我也不是在,說笑。”她後退,一直退到無路可退,“我不會等你,一天,一分,一秒,也不會!”
緋村歎口氣,拎著行李走出去,每一步都是兩個人的記憶在他的腳下碾成粉末,然後四散在北海道春寒料峭的風裡。
“緋村——我不會等你,決不會!”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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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0:10
第3章(1)
呆呆目視著窗外耀眼的陽光,雖然只是睡了幾個小時,但緋村卻已經完全失去了繼續睡的興致。
這兩年來,他的腳步幾乎踏遍了日本的每個角落。然而關於失去的記憶,在徵詢了許多位著名的醫生以後也得到比較統一的結論——他被人用催眠術封印了記憶。
也曾要求心理醫生用催眠術對他進行治療,但是卻遭到了不可理解的抵抗。據給他治療的醫生說,他們已經竭盡全力對他進行治療了,可是催眠是需要雙方配合的一種心理治療方式,然而每次只要進入初級的催眠狀態,他就會無意識地堅決地抗拒所有對過去記憶的挖掘。
“也許是過去的記憶太過殘酷,”他的醫生對他說,“所以你下意識裡已經決定要放棄過去的一切。但是當然,這並不是說你沒有恢復記憶的可能性,不過現在恐怕還沒有那個契機。”
契機是什麼東西?他並不太明白,總之醫生沒有辦法解開他的被催眠是已經確定的事實。無奈中他決定啟程返回北海道,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接到了美知子要結婚的消息。
女朋友要結婚了,但新郎不是他!他也曾經試著調適自己的心情,然而尷尬的卻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難過的心情。
究竟是自己變心了還是真的被美知子說中了,自己其實根本沒有愛過她呢?
這種思維迴圈太耗費腦細胞,緋村在很認真地思索了三分鐘以後就決定放棄。又不是沒有事情要做!當時他就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離開北海道以後,他的記憶雖然沒有恢復,但對於電腦網路的興趣卻像猛然破閘而出的洪水一樣完全不能控制。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地報名參加了幾個電腦網路的成人學習班,但不到兩個月,他的能力已經超越了所有教授網路知識的老師。
“走到這一步,電腦的操作對你來講已經不僅僅只是一種技術了,”他的老師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對網路充滿了天賦的人,大概就像傳說中的‘西敏寺’一樣,你天生就應該是一個駭客吧。”
“西敏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閃了一下,“那是什麼東西?”
“唉呀唉呀,真是太失禮了!”他的老師敲了一下腦袋,“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老師用怒吼一樣的聲音說道,“就像當年的日本維新一樣,他清掃了日本所有邪惡的駭客,建立了全新的網路,提前十年把日本推上了網路國度。他是我們全日本所有駭客的偶像,偶像,偶像!”
“聽,聽見啦,偶像!”緋村痛苦地捂著耳朵,卻還是忍不住不依不饒地詢問,“但是,我記得‘維新’網路是政府網路吧,那難道不應該是所有駭客所攻擊的對象,為什麼還要崇拜那種為大官們服務的傢伙?”
“你說話給我當心點!”老師咆哮著跳到他的電腦桌上,“什麼叫為大官們服務的傢伙啊?你根本就不瞭解‘維新’的含義!”他一腳踩在電腦顯示器上宣佈,“讓我來給你開啟人生最重要的課程吧。”
顯示器也是很貴的,緋村心驚膽戰地看這本來還算斯文儒雅的老師。
“‘維新’是建立在真正的四民平等上的網路,它雖然服務於日本政府,卻不是被日本政府所操縱的真正的日本人的網路!”老師在吼,電腦桌在呻吟,顯示器在發燙,“為了建立這樣一個網路,當年的西敏寺找來了全日本最優秀的駭客共同研發。怎樣做才能幫助政府卻不會被政客的黑手所控制?怎樣做才能避免全世界駭客的入侵……他們苦思冥想,嘔心瀝血,艱苦研製,終於在一個風雨的夜晚創立了‘維新’網路的雛形!”老師握起拳頭,“然而就在那個時候,一個違背了武士道精神的邪惡政客竟然為了自己的私欲派人襲擊駭客,要把‘維新’網路變成自己的產業。啊啊啊啊,於是一場熱血和正義的戰爭在網路世界之外爆發!啊啊,那時候西敏寺他們畢竟只是一群習慣操作電腦的少年啊,怎麼能跟那種邪惡的政客鬥?但西敏寺忍辱負重,一面抵抗著那個邪惡政客的迫害,一面抓緊‘維新’網路的建立,嗚嗚嗚,太感人了,那樣一個纖弱美麗的少年人啊……”
“聽起來好像,”緋村眨著他大得簡直可愛的眼睛,“平家物語哦!”
“笨蛋!”老師大怒,“源義經(日本平安時代終結時,一位為復仇而忍辱負重的英雄)那種武夫怎麼跟我的偶像比啊?假如源義經會玩電腦的話,還要我們幹嗎?!”
“說的也是哪!”緋村苦笑著點點頭,眼睛彎呀彎,形成一道滄桑的彎月,“那麼後來呢?”
“後來?”老師歎口氣,手腳並用地從電腦桌上爬下來,“邪惡的政客被繩之以法,‘維新’被建成為日本的老百姓服務卻不受政府操縱的網路。而喪失了比手足還親的朋友的西敏寺大人把網路交給他所信任的下屬,黯然離開了日本。據說有人在瑞士看見過他,不過他已經成為不問世事的隱者……”
彎彎的眼睛閃了閃,“是吧——”飄忽的語氣好像歎息一樣。
……
後來因為教授電腦網路的老師的緣故,緋村認識了警界專門負責駭客緝捕的高級督察楠木。
“我們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楠木督察開宗明義。
“對不起,也許老師是誤會了,因為我並不想做這個工作。”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楠木先生的警服,緋村就非常不舒服。
楠木就像根本沒有聽見這句話,逕自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個好像手掌遊戲機那麼大的盒子,“這是很多年以前一位朋友送給我的,那麼多年都沒有用過,啊,其實這是一個駭客追蹤器……”
“對不起,我說我不想做這個工作!”緋村站起來,鞠躬並且打算離開。
“喂,膽小鬼,你就那麼怕駭客嗎?”楠木冷冷的呵斥拉住了緋村要離開的腳步,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隨便您說吧。”緋村淡淡地笑笑,決定繼續走自己的路。
“如果不是害怕的話,那就連幫助那些傢伙也不肯嗎?”楠木的聲音還是冷冷的,“有一個混蛋自以為聰明地建立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網路,他的本意只是希望這個網路能夠説明人,但他的發明卻讓別人認為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駭客了,你明白這其中的關係嗎?”
緋村的腳步慢下來。
“自從‘維新’這個網路建立以來,日本政府每年逮捕的駭客都以萬計。但駭客本來的存在意義是一種探索和追求,網路的進步就建立在駭客不斷超越其他駭客的層面上,所以自從‘維新’建立以來,其實日本的網路技術並不是在進步而是在不斷地退步當中。”
緋村頓住。
“我們做員警的,很簡單啊,只要拿手銬往那些應該在電腦鍵盤上舞動的手上一銬,或者更加簡單地‘砰’的一聲就可以解決他們,但是很多時候,當我們面對那些還是那麼年輕的臉孔的時候,我覺得是我們在犯罪!”
“這……”緋村想說,這其實不關他的事,但是到嘴邊的話又慢慢被咽了下去。
“你可以放手不管,這是你的權利。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楠木說。
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浸滿了鮮血的臉,緋村還沒有看清楚那是誰,畫面已經消逝。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的思緒突然發生了改變。最終,他轉過身說,“我應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們?”
“我們需要一個願意在日本到處搜尋駭客的人,只是搜尋不是逮捕。”楠木放下手裡的駭客追蹤器,施施然站起來,“讓他們成為政府名單上的職業駭客,給予他們鑽研的權利。當然,如果你遇到以犯罪為目的的駭客,那麼就輪到我們出場。”
楠木一邊說著一邊從他的身旁擦肩而過,忽而古怪地一笑,“你相信‘宿命’這種說法嗎?”
猶自思索著自己新工作的緋村下意識地回答:“什麼?哦那個,我不相信。”
“那麼你最好相信。”楠木說,“所謂宿命,就是說——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就算逃避就算遺忘就算輪回,某些事情還是會在同一個地方等你。”他拍拍緋村的肩膀走了出去。
呆了半晌,緋村回頭看去,已經很陳舊了的“駭客追蹤器”在桌子的一角映著窗外的陽光微微發亮。
……
楠木是對的!緋村很快就接受了他的看法。接受了新工作以來,他已經不止一次挽救了極具天賦的少年駭客的命運。按照法律,那些還只有十幾歲的少年應該都在監獄裡了,但經過他的周旋,他們終於可以在自己的家裡堂堂正正地鑽研關於網路的技術。
然而如果不是因為有“維新”這個奇怪的網路的話,那些少年也許根本不會成為政府監控下的人吧。可是話說回來,也許“維新”的用意也就在這裡。一個時代被建立,必須剷除前一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混亂,這並不是誰對誰錯的關係,而僅僅,僅僅只是朝代的追傷而已。
與其思索對和錯的問題,還不如考慮怎麼樣才能更加迅速地找到別的駭客,趕在他們犯罪以前阻止他們。緋村是真的這麼想的,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了做噩夢的習慣。
鮮血不斷湧上來,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在他的眼前閃過,但是他喊不出他們的名字,只知道他們是他最熟悉的人,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們那怨恨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當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們的時候,他們卻猛然倒了下去……同樣的畫面不斷地出現在他的夢裡,那血淋淋的感覺帶著感同身受的黏膩,心痛得簡直就像有人用刀子不斷在挖一樣。
假如只是一兩次,他還可以解釋為那是心理壓力過大的關係,但是如果這樣的噩夢頻繁到幾乎每天都出現,那就應該是自己病了。
於是,緋村再一次走進醫院。
“這是一個好現象。”然而他的醫生卻這樣說,“這說明本來給你實施催眠的那個力量在逐漸消彌,你夢裡所看見的那些景象都是從前讓你印象深刻的一些屬於你的回憶。”
“屬於、我的、回憶?!”緋村的眼睛慢慢瞠大,“那些噩夢是,屬於我的回憶?”在這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心想要瞭解的過去會和鮮血和絕望扯上關係,所以聽見這樣的答案,緋村惟一的感覺就是“現實果然比噩夢更加可怕啊!
當初為什麼會找人來封印自己的記憶呢?他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了一些概念,大約是那些回憶太讓人接受不了吧。於是迫切想知道自己過去的欲望也就一天天暗淡下去,等接到美知子結婚請帖的時候,他便下定決心不再去追尋自己的過去。
這樣不好嗎?做著自己想做而且能讓自己滿足的工作,力所能及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而且一旦放下了要追尋過去這個包袱,就像被睡神的魔仗恩賜了一樣從此竟然就不再做那個可怕的噩夢了。所以,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可是!
緋村呆呆看著自己的雙手,自從決定放棄追尋自己的過去,這還是第一次有做到那個噩夢。為什麼又來了?為什麼?
他惱怒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不是已經決定放棄了嗎?睡神,你也睡著了嗎?不要再給我這樣的噩夢了,我都已經放棄我的過去了不是嗎?
然後一張溫柔的俏面猛地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來,“桔、桔梗……”
她知道他的過去,她是他曾經的愛人,她和他還有一個孩子,原來他的宿命是在這裡,在那個一身白梅香氣的女子的手裡。
“不要,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挫敗地揮了一下無力的手,緋村感覺筋疲力盡。可是當血色的噩夢片斷又一次被憶起的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那麼早就起來了?”
溫柔甜美的聲音讓緋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桔、桔梗小姐!”迷迷糊糊盥洗完畢來到居酒屋的廚房,還在對著夏日上午的太陽發呆,最害怕看見的人卻已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張驚恐的臉,桔梗惱怒地發覺到這一點,她辛辛苦苦一大早就起來挑選了最好的衣服,化了最完美的妝,噴了最昂貴的香水,卻竟然得到這樣一張迎接她的臉,是女人都會覺得有砍人的欲望。
因為不甘心,桔梗往前跨了一步,“那麼早就起來啦?”快快塊,快讚美我的衣服、我的化妝、我的香水!
下意識往後退去,緋村的大腦依然處在震驚狀態,“桔、桔梗小姐!”
火大!桔梗的柳眉開始朝眼睛垂直,“那、麼、早、就、起、來、啦?”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再不讚美我的話,請不要忽略這裡可是危險的廚房。
又往後退了一步,為什麼會有殺氣?緋村惶恐地看著眼前貌似溫柔的女人,“桔、桔梗小姐!”
“不說小姐這兩個字你會死啊?不要露出這種害怕的表情你會死啊?不要看見我就往後退你會死啊?”很想把這句話痛快地罵出來,但是桔梗勸慰自己,你一定要給他一個全新的溫柔形象,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了,不可以一見面就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出來——這也是女人的本能吧。
“昨天,辛苦了。”她咬牙切齒地轉換了話題,“你的下巴還好吧?”兒子的腳背上倒有一大片淤青,不過臭小子多半是自找的,根本不用擔心,“我還一直擔心你會連夜就離開了呢。”
好,好厲害!她竟然一句話就說出了他的真正意圖。剛才看著太陽的時候還在想著要不要就這麼走掉算了,可以連辭行都省掉,哎,不知道現在逃跑的話還來不來得及……緋村眼神閃爍地掠過桔梗,本能地又退了一步。
還退?!桔梗幾乎跳起來,但是拘謹的和服限制了她的行動,於是只好意思意思地抬抬下巴,然後——“啊啊!站住,站住!”
“啊啊,什麼啊,什麼……”太可怕了,這個女人會讀心術的嗎?這樣也被她看出來?緋村驚恐地再後退一步。“砰!”好像是背砸在了什麼東西上,緋村張大了美麗的眼睛微微抬頭,擱在他背後一人多高的大冰箱上面的碗碟正在搖搖晃晃,然後搖搖晃晃的碗碟開始以慘不忍睹的方式向他問候早安。
“哐當——乒乓——哐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0:27
第3章(2)
“心太!”
雖然不知道她叫的人是誰,但緋村還是從被砸得昏昏沉沉的狀態下清醒過來,“啊,啊啊,不要!”在他迷迷糊糊的視野裡面,慌慌張張尖叫的桔梗一手正撐在料理台的砧板上,而過小的料理台和過大的砧板所形成的差距正好成為了她右手支點的杠杆,於是插在砧板上面精光四射的刀具就發出“咻咻咻”的聲音令他的世界風雲慘變。
“啊!”緋村本能地抱頭蹲下,開什麼玩笑!這樣子死掉的話也太侮辱他了。
“咄咄咄咄!”刀具插入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但緋村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痛,“小生還沒有——死嗎?”
“啊——”耳邊又傳來桔梗的尖叫,緋村被驚嚇地抬起頭來。
“桔梗小……小姐……啊!”大冰箱上最後一件物體自由落體了,“啪!”
“心太,啊不!緋、緋村,你還好吧?”
“……”
緋村慢慢抬起頭來,美麗的大眼睛彎啊彎成一輪上弦月,“沒關係,沒關係,只是一個冬瓜,而已……”隨著話音的減弱,他纖弱的身體也滑倒了下去。
“心……”本來還想捂住嘴巴偽裝淑女的桔梗猛然意識到自己要偽裝給看的物件已經昏迷過去,猛地一扯和服一彎腰一把扛起緋村,“醫生——”
看著桔梗健步如飛地扛著緋村向外沖出去,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也從旁邊探出頭來。
“嘿嘿,呵呵,桀桀……”“抗擊緋村委員會”的委員長大人發出了典型壞蛋角色所應該發出的聲音,“我就說沒有錯吧,只要把桔梗放到那個男人的身邊,那就比什麼折磨都夠折磨他的啦。”
裡繪打了個冷戰看著他,“會不會狠毒了一點?”
“我說,雖然那個什麼什麼委員會的第一場折磨戰應該算是很成功的了,但是,”老闆娘猶猶豫豫地說,“我怎麼總覺得,是我的損失比較大呢?”她的眼光瞥向一片狼藉的廚房,再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寫上了要刮暴風的預告,“那麼太郎,你的父母是會負責的吧?”
“誰的父母啊?”太郎大怒,“我可沒有承認那種男人……哎呀呀,呀!好痛!”
老闆娘擰著他的耳朵,“那麼‘抗擊緋村委員會’的會長大人,你會乖乖給我把這裡收拾乾淨吧!”
“為什麼是我?”太郎不服。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老闆娘心痛地看著破爛的廚房,“抗擊緋村委員會的破壞力太大了,決不允許再讓我聽見這個名詞。”她咆哮起來,“所以作為最初也是最後的會長,你必須為你的計謀收拾殘局!”
她惡狠狠地瞪著太郎,“我說,這個你可以理解了吧?”
美知子問自己,我為什麼還要來這個地方呢?但是當右手推開那熟悉的房門的時候,眼睛還是忍不住地濕潤起來。
八年啊,自己最青春最燦爛最美麗的八年啊,自己的愛情就在這裡醞釀,在這裡成長,最後卻也是在這裡灰飛煙滅。這樣的人生,究竟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呢?
緋村,啊,不是,現在應該已經恢復原來的名字了吧。
西敏寺心太,那樣柔弱的名字,真是好笑!卻有這樣不可改變的意志,就算記憶被封印了也是一樣。但是這樣說來,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沒有他所愛的特質的關係呢?雖然八年,真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啊。
推開房門,小小一間斗室就在眼前。惟一的好處是拉開另一側的紙門就可以踏上小小的木廊,而木廊的前方也是一個小小的庭院。什麼都是小小的,可是鎖在這裡的感情,誰又點得清呢?
是自己真的很傻吧?!
當年因為伯父的關係第一次看見那個傢伙。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虧負了他一樣。最討厭這樣的男人了,自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呃,也沒錯啦,西敏寺家的嫡子,在日本就算橫著走也沒有關係。但何必總想把他身邊的人也凍起來?
所以美知子自己討厭他也是很正常的吧。
然後那一天,她去看望伯父,卻在他老人家的診所裡看見了剛剛接受催眠的他。本來就知道他是一個美少年,但是那樣單純安穩睡眠著的孩子,即便是她也全然放棄了原來所抱持著的反感。
打完電話回來的伯父看著她,她卻看著那個孩子,於是伯父作了決定:“跟他一起到北海道去吧。現在的他,是一個完全沒有過去的人了,將來怎麼樣都由你來塑造。”
再看一眼他,她二話沒說就去東大辦了休學手續,然後帶著他好像倉皇逃命一樣地來到了北海道,一待就是八年。
幾乎就要成功了!美知子忍不住歎息,他們就要結婚了不是嗎?但是卻在那個時候,他的記憶竟然復蘇了,然後去尋找他的過去,而握著他的過去的她卻恨嫁了。
還以為他收到她要結婚的消息的時候,怎麼樣都會趕回來看她一眼,真的,只要一眼,這八年大約也就是值得的了,可惜就算這樣,那個傢伙還是沒有回來。
討厭討厭討厭!
雖然這樣,卻在確定自己已經懷孕的今天,還是來到這裡,難道自己討厭的人其實是自己?
美知子茫然地想著,順手拉開木廊上的紙門,一個高挑憂鬱的身影站在庭院當中。
“緋村!”叫出口她就知道不是了,那傢伙的身材才沒有那麼好,矮矮的雖然很可愛,但——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
在她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時候,那個人慢慢抬起頭來,嘖!美知子忍不住吸一口氣,好美的男人!
“你是西敏寺心太的女朋友嗎?”他慢慢地問道。口氣徐緩卻溫和,甚至帶了一點驕矜和懶洋洋的味道。
“唉?”美知子愣了一下,下意識解釋道,“我是海井美知子,只是……是西敏寺的朋友。”
“朋友?”男人搖搖頭,美麗的長髮在風中蕩起一個黑色的漣漪,“少騙人了啦,啐!根本還不如我長得美麗哪!”
“……”為什麼話題有點奇怪?
“醜女人,西敏寺到哪裡去了?”
“啊?”美知子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你到底是……”
“藤家大人!”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嚇了美知子一跳,然後她就被從身後伸過來的一方手帕蒙住了口鼻。
當一股難聞的味道沖入自己鼻腔的時候,美知子惟一的想法是,自己竟然在那麼多年甚至跟那個傢伙分手以後才因他而被綁架,真是!這人生,有沒有搞錯啊?
“對不起!”桔梗向著醫生深深地彎下腰,“真的非常對不起。”
“對不起?光說對不起有用嗎?”醫生依舊一臉不悅的表情,“請你多少也理智一點,因為睡眠不足導致昏迷的這種小事,你卻拿著手術刀逼迫最好的醫生來進行診斷,這種事情也太小題大做了!偶爾也要顧慮一下別的病人的心情啊!”
“對不起,太對不起了!”桔梗的下巴幾乎貼到了地面。
“如果不是因為你誠懇地道歉,我們就直接報警了,”醫生冷冷哼了一聲,又道,“所以,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
“是,是的。”桔梗漲紅著臉,“給你們添麻煩了,太對不起大家了。”
“算啦,這次就算了。你去看看你丈夫的情況吧!”醫生還是鐵青著臉,不過語氣卻緩和下來,“另外還要注意,請不要再給他增加壓力了。我建議他去找一個好點的心理醫生,而不是外、科、醫、生!”
桔梗的臉“刷”地變紅,“是,是的,我明白了。”但是等等,“他,他不是……”我的丈夫!
“不是什麼?”已經要走開的醫生詫異地轉過頭來看她。
“啊啊,沒什麼,沒什麼?”心情好好噢,人家醫生大人說他是她的丈夫唉,唉呀唉呀!近三十歲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
隨著醫生的離開,周圍也慢慢地安靜了,桔梗轉過身,輕輕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把先前喧鬧的大笑的擔憂的尷尬的愧疚的等等心情都平復,只留下一種叫做溫柔的表情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就沉睡在那裡,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好想好想就像當年那樣再碰他一次,抱他一下。白皙如瓷器一樣的肌膚,長長的跟羽毛做的扇子似的睫毛,彼此可以相聞的鼻息……明明是熟悉得就好像真正已經屬於了自己那樣,但歲月還是把陌生刻了下來。那年微微還有些圓潤的臉頰,如今已經因為消瘦而顯得長了些;當年總以為飛揚在黑色鬢髮裡的眉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平順了下來;還有曾經是招惹她幾乎嫉妒起來的長髮已經剪掉,乾乾淨淨的髮型讓他看來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可惜她那麼清楚地知道他是永遠也不可能普通的男人,所以也就更加陌生起來。
因為陌生,所以伸出去想要觸摸的手又慢慢地縮了回來。
還可不可以再像當年那樣呢,還可不可以再一次讓彼此溫暖彼此呢?桔梗的視線幽幽轉向窗外依舊燦爛無比的陽光……
“啊——”猛然一個痛苦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桔梗嚇一跳地低下頭,入眼就是緋村痛苦不堪的表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桔梗跳起來,椅子在她的身後發出巨響倒地,“這是,這是怎麼了?醫生,醫生!醫……生……”
因為忘記拿聽診器而返回病房的醫生恰好走進來,但聽見了她的尖叫第一個反應卻是捂著耳朵踉蹌著往外挪,可惜在逃亡眼看就要勝利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揪住,“醫生……”
“你什麼都不用說!”為了醫院其他人類的生命著想,醫生搶在她說話以前斷然道。“唉?”
“你要說的我已經明白了!”再一次堵住她衝口而出的話,醫生神色凜然。
“啊?”
“病人的這種狀況看起來的確非常嚴重,”醫生蹙起眉頭,嚇得桔梗連氣都喘不上來,“但是!”醫生又說,“你知不知道有一種現象叫‘做噩夢’?”
“耶?”
“總之,我們已經給病人做過詳盡檢查,他除了有些神經衰弱以外,身體絕對沒有問題。”醫生保證說,“所以我們給病人注射了適量的鎮靜劑,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在這樣的狀況下,除了‘做噩夢’也就只有你的尖叫會令他難受了。”
醫生轉向睡在病床上的緋村,露出一種感同身受的表情,“婚姻啊,果然是會給人很大壓力的!”他憐憫地而且溫柔地幫緋村掖掖被角,“我理解你的痛苦!”
最後他下了如此結論。
桔梗滿臉黑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0:43
第4章(1)
“我必須告訴你,我的催眠能力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把你記憶封印一輩子,僅僅只能讓你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已經是我的極限。所以,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你還是會想起你所有的過去,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你下意識的抗拒會讓你永遠記不起來,那些你最傷心的過去,最無奈的過往,最殘酷的記憶,還有最甜蜜的約定,最重要的人……”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一直在緋村耳邊說著,絮絮叨叨、↓∴鑼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就在緋村覺得簡直不能忍受的時候,場景卻又突然改變了:鮮血像瀑布一般湧上來,一張張熟悉至極的臉龐在他的眼前閃過,但是他喊不出他們的名字,只知道他們是他最熟悉的人、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們那怨恨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當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好像折斷的蘆葦那樣猛然倒了下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情發生在了他們的身上?
“我們是被政府利用完之後就完全沒有作用了的祭品啊!”聲音在自己的腳邊發出,緋村吃了一驚地低下頭去,這個又是誰呢?“只不過,西敏寺,”誰是西敏寺,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名字,“我們可以用死亡洗脫我們被利用的恥辱,那麼你又該怎麼辦呢?駭客,永遠都是駭客……”
鮮血湧出說話人的嘴角,無法抑制的悲哀和痛苦卻一起湧上緋村的心頭,“不——”
緋村猛然從慌亂中驚醒,然而僅僅只是驚醒卻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白梅的清雅香氣已經整個地圍繞住了他。
溫潤的涼意輕輕覆在他的額頭上面,而後輾轉到他的臉龐,好不容易辨別出那是某個人的手指,那纖細又帶著溫涼的手指已經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好像找回了十年的時光。”輕得近乎耳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好安靜……“我知道戀愛這回事,跟頭腦啦、邏輯啦、善良啦什麼什麼的都沒有關係。輾轉過十年的時間,愛的感覺也許會變成友情或者敬愛,也有可能變成了怨恨……那麼多的變化沒有人可以用方程式來解開。”淡淡的聲音氤氳在淡淡的白梅香裡。
“所以,就在你出現的前一秒,我還在想我對你的感情啊,一定是從愛戀變成了一種糾纏著怨懟的懷念。那時候如果你按照約定來到我們約會的地點,或許我們慢慢也會因為彼此的任性而走上分手的道路,但是你卻這樣放棄了我們的約定,讓我在這個地方一等就是十年,所以我是真的想要怨恨你的。”
怨恨嗎?閉著眼睛的緋村輕輕歎了口氣。
“可是我的怨恨從來都沒有維持過五分鐘以上,然後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對你的愛的感覺已經遠遠淩駕於恨的感情之上。”帶著涼意的手慢慢幫他鬆開緊握的拳頭,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還有拇指依次輕輕按上他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還有拇指,一種遠比電流還要激烈的感動猛然就從彼此相觸的指尖竄上緋村的心房。
“愛情究竟是源於相愛時候的感覺還是因為某一個特別的人呢?”手指慢慢靠攏,掌心輕輕相貼,“當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恍然大悟,我的愛情源於你,你是我這一生所特定的那個人。”
酸澀突如其來,迅猛得讓緋村不得不用吞咽一口唾液的方式來緩解。
“曾經有過比你更好的人出現,溫柔的啦、有權勢的啦、忠厚的啦、愛我的啦……都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可惜我的心啊,卻已經全部放在了“你還活著嗎?你還好嗎?你從當年的噩夢裡走出來了嗎……”上了。這樣的我,不是愛不來啊,只是所有的愛已經交付給了守候,還有,等待!”
在你的心裡,始終都存在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所以你會下意識地去找她,你愛她勝過我……北海道的美知子曾經說過的話重新在緋村的腦海裡蘇醒過來。一直以為她是在無理取鬧的他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原來叫做緋村的他啊,跟那個守候了十年的女人一樣,不是愛不來,而是他們的愛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需要時間守候,不得不需要歲月等待。
“醫生說不可以再給你壓力,”桔梗的聲音繼續,“我不知道他所謂的壓力是什麼意思,但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寧可失憶也不願回想的那些就是你壓力的來源。假如那樣的話,假如那樣,那麼作為你過去的一部分的我,一定也就是你壓力的根源。但是要我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再一次看不見你,除非你從裡繪和老闆娘的屍體上踩過去……不對!就算你踩著她們的屍體過去,我還是會跟著你的。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也失憶好了,讓我們一切都重新開始。”桔梗用拋棄所有也無所謂的語氣,輕快地低語:“那麼,我是小田園桔梗,緋村先生,以後就請多多關照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美知子一腳踢在橡木門上,結果,除了讓自己痛個半死以外對目前的處境並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混帳!”氣呼呼地在床上坐下,她把目光重新移回這間佈置得完全看不出個性的“囚室”。其實說它是囚室還不如說是一間客房,只不過單一乏味的傢俱和沒有任何娛樂的禁閉實在讓人想狠狠發一下瘋。
通過被鐵網封住的窗戶,美知子大致瞭解到又是黃昏的時刻了。看起來今天就沒指望啦,她無奈地聳聳肩膀。從被綁架一直到今天,她已經在這個房間裡度過了三天的無聊時間。那群綁架犯對她也算客氣,但不管怎麼樣,每天要提供她吃飯洗澡等等等等,那也算是一種花費吧,為什麼還不趕快通知緋村,啊不,西敏寺那個傢伙來救她呢?
英雄救美這種戲碼雖然老套,但是作為一個女人來講,還是很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會當著自己的面上演一次這種劇情吧。啊,說到喜歡,也許應該用過去式了,因為現在的自己也是快要做媽媽的人了,為了自己還有自己孩子著想,還是指望員警比較好。
就在美知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厚重的橡木門突然打開,超美型的綁架犯走了進來。
好像哪本雜誌上面說過,如果自己被綁架的話,請竭力不要讓自己看見綁架犯的真實面目,這樣對自己的生命或許會多一點保障。但是,如果那個作者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超美型的綁架犯的話,大約那本書的論調就要反過來了吧。
反正被綁架以後命運也不歸自己掌握了,趁著還可以看多看兩眼也無所謂了。
“喂!”一個兇惡的聲音猛地打破了美知子的迷障,“不要對著我們藤家大人流口水!”
“唉,啊?”美知子怔怔的,竟然真的去摸自己的下巴,“流口水了嗎?”
“笨蛋!”超美型的藤家大人冷冷地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美知子總覺得他其實是很高興的。
“醜女人,”藤家介悠然自得地佔據了囚室惟一的椅子,“你跟在西敏寺身邊那麼多年,你覺得他跟我比起來怎麼樣?”
“正常人跟變態,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比啊?”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刺激他的,但是看見他搔首弄姿的樣子,美知子就立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竟然膽敢對我們無與倫比的藤家大人無禮?”身後兇惡的聲音咆哮起來,“是已經吃夠了生魚片嗎?”
“高崗你這個蠢貨,不要把所有人都跟你自己的定義套起來!”另一個兇惡的聲音反駁道。
“啊啊,是這樣的嗎?”叫做高崗的兇惡聲音立刻軟下來,“對,對不起!”
“……”自己究竟是掉到了什麼樣的綁架集團手裡啊?美知子只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悲慘到無語問蒼天的地步了。
但是還是有人覺得比她更慘!
藤家介猛然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閉嘴!”然後狠狠盯住美知子,“你剛才說——西敏寺是一個平常人?”
美知子被嚇得茫然地點點頭,“是,是我說的吧……”
“但是西敏寺怎麼可能是一個平常人?他怎麼能夠是一個平常人呢?”藤家介尖叫起來,“他是誰啊?啊?!他是西敏寺!是這個時代最重要最偉大最了不起的人,他他他他他他!怎麼可以是一個平常的人?啊?”
回想一下那個傢伙業績不佳,整整一個月一個床墊都沒有推銷出去的狀況,美知子實在很難理解什麼叫做這個時代最重要最偉大最了不起的含義。
“不要給我胡說八道!”惡狠狠訓斥以後,藤家介重回正題,“說!西敏寺到哪裡去了?還有,這麼多年下來,他究竟躲著在開發什麼軟體?”
“開發軟體?”眨了好幾次眼睛以後,美知子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你以為西敏寺躲起來是為了開發軟體?”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藤家介的身體都僵硬起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電腦了,而且我們也已經分手兩年了!”美知子說,“他被催眠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一切,所以現在只是一個平常人而已,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甚至我結婚,他都沒有出現!”
“他,很,多,年,都,沒,有,碰,電,腦?”藤家介一字一句地問。
“是啊,他一直在賣床墊。”美知子被藤家介的氣勢壓住,戰戰兢兢地回答,“一直在賣,一直在賣……”
“啊——”
緋村盥洗後走到院子裡,時間還太早,光線都是濛濛的,但是有種清爽的感覺。來到這裡,不知不覺也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公事基本上已經處理完畢,如果是以往的話,應該是要告辭的時候了。
但是自上次從醫院出來,噩夢的陰影就像被連根拔除了一樣,徹底地從他身上消失了。而能夠看見那張微笑的俏臉則變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重心。
難道自己是打算定下來了嗎?偶爾也會這樣問自己。雖然還沒有確實的答案,卻也不由自主地融入了現在的這個生活當中。
但是明顯想阻止他融入這個生活的因素也不少,比如說某個委員會之類的……前面傳來了一些不高不低的聲響,打斷了站在廚房裡沉思的委員會會長父親大人的思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1:00
第4章(2)
這麼早,應該不會是客人吧,難道是賊?緋村疑惑地又小心翼翼地撩起廚房門口的帷布,結果視線被櫃檯擋住了,只看見一個老人的背影和一個小孩子的頭顱。
“都說了那麼大年紀就不要還以為自己依舊身強力壯。”童稚的抱怨聲音裡還摻雜著無奈,“唉呀,真是不聽話的老大爺。”
“喂,太郎!抱怨的小孩太不可愛了,將來找不到喜歡的女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嘟囔著,“啊啊,痛啊,拜託你輕一點,啊——啊!”
“拜託,怎麼看都是∴碌睦弦子不可愛好不好?”完全沒有理由的,但是聽見這樣的說話,緋村的腦子裡就清清楚楚印出來那孩子翻白眼的表情,面容嘛,輪廓和嘴巴很像桔梗,但是眼睛和鼻子卻是自己的翻版……
不知所以地傻笑了一會兒,等到轉回老人和孩子的對話,他們已經談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孫子也沒有必要那麼早就跟年輕人比力氣去搶排隊,又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好東西。”
“你這個孩子一點小孩的樣子都沒有,”老人嘟嘟囔囔的,“那可是以平安時期著名的劍客健八郎為臉譜的面具,限量的哪,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買得到的……”
“哎,真是給你煩死了。”太郎猛地跳起來,躍入緋村眼簾的他的臉龐竟然和自己臆測得幾乎完全相似,也就是說,那個孩子的眼睛跟鼻子根本就是自己的翻版。突然一下子,緋村覺得自己的心臟部位給什麼東西刺激了一下,一些朦朧的影子、隱隱約約的圖像飛一般從腦中閃過,但是想要細想的時候,卻又都不見了。
太郎跳起來的目的不是只為了嚇某個躲在一旁的人的,他飛快地跑進櫃檯在裡面翻來翻去,不一會兒翻出一個用布裹著的面具,“給你給你,這是上次一個想討好桔梗的客人送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就拿去給你的孫子吧。”
“啊,這可不行。”老人家被嚇了一跳,“這可是你的寶貝……”
“什麼寶貝啊,我一點都不喜歡,而且,反正也沒有時間玩,就拜託你的孫子替我玩得快樂一點好了。”
“唉,是這樣嗎?”老人家還在遲疑著。
“對啦,對啦,一定沒有錯的。”太郎不耐煩起來,“你的腳可以走路了嗎?我上學可快要遲到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看看,差不多了,慢慢走的話可以安全到家的,你就不用擔心了。”老人家站起來,蹣跚地走了兩步,“你看,我還健朗著呢。”
“真的沒有關係?”太郎遲疑地問了一聲。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啦。”老人慢慢向門口走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對了,都忘記謝謝你了,謝謝你,還有你的面具哦。”
“∴攏碧郎揮揮手,“有心感謝的話,請你孫子玩得開心點吧。”
看著老人走出去的背影,緋村忍不住微笑起來,“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誰?”吃了一驚的太郎猛地回過頭來,“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幹什麼?”
被很可能是自己兒子的孩子詞嚴色厲地質問,偏偏自己還覺得非常理虧,這樣的經驗只怕天下間的男人都很少會有。緋村一時間後悔起自己剛才一衝動就脫口而出的讚揚。
“呃,我,我……”下意識地摳摳臉頰,緋村溫和的笑臉展露出一個苦笑的標誌,“我只是住在這裡。”
似乎好像不太妙的樣子,難道拖了整個禮拜,終於還是到了王見王的時候了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這也是老天賜給他跟兒子溝通的一個機會吧。
太郎的表情很是斟酌地思考了一遍他要說的話,“喂!”他最後決定用這種方式開場,“我可不管你是什麼人。”他做出冷冷的表情道,“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憶,總之,不要打桔梗的主意。”雙手抱臂,一副很酷的表情,太郎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孩子的臉龐跟這個動作一點都不相稱,“桔梗不是你這種浪人可以覬覦的物件!”
強烈的敵意讓緋村忍不住繼續苦笑出來。
“還有,我是這裡的少東家,以後請稱呼我為‘少爺’。”
“少爺?!”緋村差點啼笑皆非得扭曲自己的臉。
“沒錯!”“抗擊緋村委員會”的委員長對這句“少爺”顯然非常受用,“以後就這樣稱呼我。”他得意洋洋且語帶針刺地說,“不要忘記!”
摸摸鼻子,淪落到傭人地步的未確定爸爸苦笑著問:“那麼少爺,你用過早餐了嗎?”
好像一拳打過去卻沒有見到什麼效果,十歲的小鬼多少有點沒有得逞的難受,“唉?”
“聽說你為了進入好的學校,自己已經要求參加暑期的補習班了,但是就算是‘少爺’的話,上補習班以前也應該吃早飯的吧?”緋村忍不住笑起來,“結果把時間花費在照顧老爺爺的身上,就沒有去買早點吧?”
“少∴攏薄吧僖”頓時臉紅,“我就是不喜歡吃早餐,又怎麼樣?”
緋村轉過身去不看他害羞的小臉,“一個煎雞蛋再加兩片培根肉,還有一杯熱熱的牛奶,或者,我看看,巧克力怎麼樣?”
“咕嘟——”首先妥協的果然還是小孩子的肚子。
小孩子吃東西的樣子在從前的生命裡從來沒有這樣確切地感受過,不過看著臭小子吃著自己煮的早餐,緋村由衷地感到喜悅,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舒適地享受著自由的清晨。
“咖啡很好喝嗎?”太郎蹙起飛揚的眉,模模糊糊地跟緋村心裡的一個影子重疊起來,“為什麼你們每天早上都要喝這種東西?”
“那個啊,”緋村放下咖啡勺子,“因為咖啡有提神的效果吧,所以無聊的大人都很喜歡喝。”
“那我也要嘗一下。”太郎向咖啡壺伸出手,卻被緋村一把搶了下來。
“那可不行。”緋村哭笑不得地說,“小孩子不要喝這種東西。”
“我不是小孩子!”太郎猛地跳起來,“我已經大到足夠保護桔梗的年紀了,所以不要在我的面前以老賣老的。”
“唉?”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太郎惡狠狠地瞪著他,“想用一頓早餐就收買我,那你也太愚蠢了!沒有早餐吃又怎麼樣,這樣的日子我又不是沒有過,不要說沒有早餐吃這種事情了,就算被人罵成沒有爹的雜種,我還不是好好長大了?可是,現在才冒出來的你又算什麼?”
緋村靜靜地望著他,不發任何申辯地聆聽著。
“桔梗那個女人是很笨的,她不知道什麼叫做好壞,只知道一味地待在那個座位上等你,誰都跟她說了你不會回來的,她還是在那裡等。所以作為兒子的我,也只好看著她等。其實我是想有一個厲害的爸爸啊!我不想在她上班的時候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想讓她每一次放暑假就開始擔心沒有人照顧我,我不想去上那個補習班的,什麼為了考上好的中學而努力,我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我才不得不去上那個讓人笑的補習班的啊!這樣的辛苦、這樣的心情,你明不明白?哼!說‘失憶’什麼的,其實都是你的遊戲吧?那麼不要遊戲到我們身上來,桔梗和我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你這個人存在!”
拼命想要忍住眼淚的結果是用沾滿了油膩的手揉紅了自己的眼睛,再加上翻出來的巧克力,雪白的T恤變成了花抹布。
緋村手足無措地看著紅眼睛的小孩,最後站起來揉了揉他的頭髮,“那麼要不要打一架?”
“唉?”
“不要說小時候的事情了,就連從前跟你媽媽的事情我也已經全部忘記光了,我是真的忘記了,沒有遊戲的意思。但是——”緋村狠狠揉著太郎的頭髮,“我總覺得是男人的話,就不應該出現什麼哭泣流淚或者抱怨這種事情,不爽的話就打一架好了……啊!”死小孩,你真的打啊!
“我打了!”已經狠狠甩出一拳的太郎慢悠悠地報告。
“那麼不好意思,我也要還手了!”緋村的大掌向著太郎的屁股甩了過去。
“唉,啊啊啊,哇……”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越來越亮的光線裡揉成了一團,而站在門口的桔梗卻在那一瞬間濕潤了眼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1:29
第5章(1)
趁著午休的時候,緋村把容身的倉庫做了一次大規模的清潔。雖然有些疲倦,但桔梗還是放棄了午睡跟著過來幫忙。
“桔梗小姐……”緋村看著她又一次因為強忍下呵欠而眼淚汪汪,不得不勸慰道:“你還是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這有什麼關係,”桔梗撐著眼皮說,“我又不困。”一面說著一面為了強調自己說話的真實性而努力擦著地板,然後“砰!”
“哇啊啊啊,”被踢的還沒有發出淒厲的慘叫,踢的人反而被嚇住了,“我踢到什麼東西了?”
緋村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打開被桔梗踢到的大旅行袋,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機器,看起來有點像微型電腦的樣子。
桔梗好奇地湊上來,只看見那小小的螢幕上不斷閃爍著一連串的資料,但只是一眼,桔梗的臉色就微微發了些白,“這是——”
“這是,”緋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這是,一個玩具……”
玩具?一股奇異的光芒閃爍過桔梗突然變得深邃的眼睛,那些資料分明就是不斷改變的IP位址好不好,雖然她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觸及過那個世界,但並不表示當年的駭客美少女就已經消失了。
只不過,為什麼當年情願流淚流血也不願再一次觸及這些資料的人,現在重新又執起了那些禁忌的事物呢?桔梗望著眼前的男人,疑惑浮上了她的心頭。
“其實,”緋村看著手裡的玩具,忽而靦腆地笑了笑,抬起頭來,“可不可以請你為我保密?”
“什麼?”桔梗愣了一下。
“這個玩具,”緋村望著她,“其實是我追蹤駭客的工具。”他說,“我的正職是警方網路犯罪調查課的幹員,”他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別有一種男孩式的稚氣,“我是在全日本各地搜尋駭客的人。”就算是這樣,難道還有必要重蹈以前的覆轍嗎?桔梗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的樣子迷惑住,“安安穩穩地過平常人的日子不好嗎?為什麼你要幫警方做這樣的事情呢?何況那些駭客,其實很多還是小孩子,就這樣被逮捕的話,不是很可憐嗎?”
“我就是希望不要逮捕他們,所以要趕在他們犯罪以前阻止他們。”楠木先生的話又一次浮現在緋村的腦海裡,“我的長官跟我說,當年有個傢伙建立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網路,變成了現代日本駭客無法逾越的巔峰,但那個人隨後就消失了,留下了沒有指望和進取心的駭客則變成了現在網路進步的最大障礙。”
“啊,那個啊。”不知道跟他說那個混蛋就是他自己會不會太刺激他了,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還是不要吧。
“雖然這跟我沒有關係,”緋村繼續說,桔梗則瑟縮了一下,“但我覺得我也應該幫點忙。我希望能夠找到那些有天賦的網路駭客,在他們犯罪以前先讓他們成為阻止犯罪的人。”他微笑起來,“我喜歡這個工作。”
看著他熠熠生輝的眼神,桔梗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了。她看著那個淡淡微笑或者說是苦笑著的男人,她顫抖著說,“那麼,就算以後被人斥駡、被人背叛、被人利用、被人追殺……這樣也無所謂嗎?”
“無所謂。”
“你真是個白癡!”
“唉,給你發現事實的真相了嗎?”
依稀裡,十年時光造出來的隔閡一下子被蕩滌得一乾二淨。
當年,也是這樣!
愛一個人果然是因為愛上他的本質,不管時間的推移和容顏的轉變,只要某個頻率契合了,就一定會在一個特定的地方把人變成只懂得愛情的笨蛋。
“那麼,”桔梗還沒有明白自己到底要幹什麼,話語已經衝口而出,“要不要跟我約定一下?在你還留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再戀愛一次吧!”
“什、什麼?”她是在跟他說話嗎?
“我不去過問你過去的事情,也不問你為什麼流浪,但是在你還留在這裡的時候,跟我戀愛吧!怎麼樣?如果你沒有愛上我,我讓你一個人走,如果你愛上了我,我就跟你走。”
“啊?”緋村一下子就瞠大了眼睛……
午後的夏陽熱烈地灼燒著,夏蟬在門口的柳樹上不斷地喧囂著,這真的是一個好季節啊!
“不得了啦,不得了了啊!”尖銳的聲音刺破了多少有點曖昧的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等到兩個人都從恍惚當中清醒過來,跌跌撞撞的裡繪也已經跑了進來。
“你們怎麼還都在這裡?快點出來,出來!那群混蛋要拆薰酒屋啦!”
腦子裡面根本來不及考慮“怎麼會這樣”的問題,桔梗已經被眼前的狀況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圍著弱小的老闆娘,雖然看上去的畫面其實更像握著掃把柄的老闆娘在威脅這幾個三大五粗的男人,但是就算笨蛋也看得出來披頭散髮的老闆娘已經瀕臨崩潰。
“老闆娘!”裡繪大叫一聲,努力向人群當中擠過去,“老闆娘——”
“喂喂,小姐,請不要再擠進來,這裡馬上就會有員警來解決……”
“解決你的頭啦!我們好好地在自己的店裡吃著點心,突然間就跑出你們這群蟑螂一樣的傢伙,還企圖拆我們的房子,是男人就不應該這樣欺負我們弱女子。”
“拜託,弱女子都是你這個樣子,男人還怎麼活啊?”
“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說,總之,小姐你不可以進入……啊啊啊啊……”突如其來的劇痛從腿骨傳上來,男人大聲地嘶吼起來,厚重的木屐踢人的感覺果然還是不一般的痛啊。
“竟然膽敢諷刺代表正義的本小姐我,真是男人的恥辱!”狂暴地噴出憤慨的言辭,裡繪索性脫下剛剛用來踢人的木屐,單腳跳著往那個剛才還在諷刺她的男人的頭上、身上打過去。現場再一次混亂成一團。
真是,真是沒有辦法看啦!桔梗一扯衣擺,“都給我住手!”
本來以她的這種氣勢,應該絕對可以把所有人都給壓制住的。只不過現場的混亂遠遠超越了她的音量,所以非但沒有人注意到,就連聽到的人也沒有幾個。
桔梗勃然大怒,一把奪過身邊正要去參加祭奠卻又跑來這裡看熱鬧的路人甲手中的大可樂瓶搖晃著就往所有人的頭上飆過去,“住手住手住手!”
“哇啊——”
“唉喲!”
慘叫聲中,總算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桔梗,身上黏膩的感覺再一次證明了三個女人當中到底誰的暴力指數是最高的。
“你!”桔梗纖細的手指點住老闆娘,“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可以說清楚。”裡繪跑到桔梗的身邊積極地要求,“我來說吧。”
“裡繪,我要聽老闆娘自己說。”桔梗忍耐地看了只要一有麻煩就特別興奮的裡繪一眼。
“他們,要拆我……的店!”老闆娘狠狠地盯著男人們,目光嗜血。
“呼!”輕呼出一口氣,桔梗轉向裡繪,“我改變主意了,還是由你來說吧。”
“哈!”顯然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裡繪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開始陳述,“我跟老闆娘正在薰酒屋裡面討論人生,突然他們就掀開簾子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連簡單的問候都沒有就開始呵斥我們走開,說要拆房子……”
“喂喂,太太,不可以亂說……”
木屐“嗖”的一聲飛過來,“誰是太太啊?”裡繪猙獰著一張被汗水糊開粉底的臉,“小姐我哪裡像‘太太’啦?”
挫敗!桔梗垮著肩膀轉向滿頭可樂和汗水的男人詢問:“那麼你們,為什麼要拆我們的店呢?”“這位,小姐。”這一次,男人謹慎了許多,“我們也只不過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工作的職員啊。”他掏出一份合同,“請看一下,這就是我們的拆房許可合同。”
“拆房許可合同?”桔梗狐疑地瞄了一眼那張破紙,“我想你們可能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吧,這裡是私人買下的房子……”
“不會錯的,這是建設部通過網路直接給我們發來的命令。”男人說。
“對啦對啦,”一個可疑的聲音插入了幾個人的對話當中,吉野正雄光禿禿的腦門閃爍著猥褻的光芒,陰惻惻地站在一旁,“這可是政府的決定噢,你們不要干涉政府行為。”
桔梗正隱隱覺得不妙的時候,裡繪已經火大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喂,不要傷害我這樣良好市民噢,”吉野正雄一把甩開她的手,“我們可是有員警保護的正經生意人!”
然後就好像變魔術一樣,從他的背後走出一字排開的一隊員警,“你們!”為首的那個員警舉起電棍指著她們,“不要干涉政府做事。”
“什麼……”裡繪尖叫起來,但是在發標前卻被桔梗及時地拉開。
“所謂政府的命令,也應該在事先通知我們才對啊,你們就憑這一張破紙說要拆我們的房子,也太混帳了吧。”
“太太,啊不是,小姐!”想到前面的遭遇,施工的男人瑟縮了一下脖子,卻還是認真地說:“但是,這是由不會錯的網路直接發給我們的通知啊,我們都是按程式辦事的。”
“什麼狗屁網路,什麼不會錯啊?”裡繪暴怒,“少開玩笑了,電腦這種東西最擅長的就是出錯,何況就算是政府的網路,被駭客篡改資料的事情還不是一樣天天發生?”
“‘維新’是不會出錯的。”員警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向拆房公司的人打個手勢,“動手吧。”
第5章(2)
更新時間:2013-04-25 10:01:05 字數:3139
“維新?不會出錯?”桔梗倒吸一口氣,記憶裡塵封的過往塌陷了一個角。
“桔梗,我要建立一個網路,包含了政府職能和市民意願的‘真正的’‘公平的’的世界……只要一個名字和密碼,我們就可以跨足其上,首相和百姓一樣,都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歷史上,我最崇拜的就是那些‘維新’的志士,我要用‘維新’來做我這個網路天下的名字。”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天生就是比別人更加高貴的存在,我要建造這樣一個舞臺,沒有人可以超越出‘人’的本分的舞臺,哪怕只是虛擬的,但是它可以告訴‘人’一些東西。”
“桔梗,你知道嗎?維新是一個歷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一蹴而就,它也是一樣。但是如果我們不走這樣一步,那麼我們的歷史就永遠停滯不前,所以就算再艱難一百倍,我也要堅持下去。”
“被出賣也好,被傷害也好,重要的是這個網路的概念可以流傳下去,然後有一天弱者會跟強者一樣有力!”
……
西敏寺心太!當你最愛的“維新”在傷害你以為不會再被傷害的“弱者”的時候,你還堅持那個害得你跟我那麼悲傷的“維新”是正確的嗎?
“請把手放開。”清朗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些金屬質感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木然圍觀者的僵硬面具裂開了一條縫隙,桔梗錯愕地猛抬起頭來,“心……不,緋村?”
那一幕常常出現在夢幻中的情節就這樣在她的眼前展開——就像摩西分開了紅海那樣,麻木的人群緩緩為說話的人讓出一條通道,在通道的盡頭,背著光線的他站在那裡。
“電腦再怎麼樣也只是電腦,無論是怎樣的網路都不可能完全保證不被人侵入,就算是‘維新’也是這樣。”
如此簡單地陳述著事實,很像十年前那個詫無畏懼的男孩,只不過現在在他身上似乎又多了些什麼。桔梗愣愣地看著他。
“喂!”早就不耐煩的員警陰森地威脅道,“跟你無關的事情就不要插手,說大話的傢伙!”
“我沒有說大話。”緋村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在桔梗的心裡變成了一種時光的紀念,“我可以證明‘維新’被駭客侵入並且修改了哪些資料。”
“啊啊,就是他就是他!”吉野突然又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看見了吧,聽到了吧,他已經承認了,他是駭客駭客啊!”
員警的臉色變了變,“沒有人可以證明‘維新’的出錯,”他惡狠狠地說,“能說這種大話的,只有不知死活的駭客。”他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手銬,“既然是駭客,我就不得不拘捕你了。請伸出手來。”“拘捕?”緋村在他們的身前站定,“凡是駭客就要拘捕?這就是你們的正義嗎?”涼涼的聲音透出冷峻的痛苦。
而這個時候,桔梗的面色已經徹底慘白了,“緋村快走!”她穿著厚重木屐的腳一腳踢向員警的脛骨,“快走快走,我們攔住他們!”
“啊?”緋村愣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老闆娘推到了身後。
“我說,你們這群惡質的員警,老娘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她雙眼血紅地瞪視著一切,“要拆我的房子,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好了。”
“沒錯沒錯,”裡繪連忙跟上,在一拳襲向員警面部的同時,一腳踹到了員警的雙腿間,“欺負我們這樣維護愛與和平的使者,我們可是會代表月亮騷擾,啊喲,不是!是代表月亮懲罰你們的。”她最後得意洋洋地宣佈。
“嘟嘟嘟——”警笛的呼叫由遠而近,緋村和桔梗猛地停下了手裡的暴力,只有裡繪還狠狠地又扇了員警一個耳光。
“來,來了!”
“你們死定了!”在惡女的折磨下以為得到援助的員警們在聽見警笛的時候,大為興奮,但隨著車輛的靠近,他們也疑惑起來,“為、為什麼是憲兵部的車?”
“啊,緋村!”從憲兵部的車裡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筆挺的西裝和嚴肅刻板的表情,都說明他是個典型的警界精英官僚。
“鈴木先生!”緋村轉過身去,恭敬地鞠了一個躬,“謝謝你及時趕來。”
“說什麼些客氣的話!”鈴木先生認真地搖搖頭,低頭看一眼吉野鯰魚,歎息道:“要不是你的話,我還不知道現在員警的素質竟然已經低到了這種程度,這真是我們警界的恥辱。”
桔梗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忍不住心裡冷笑一下,他所謂的恥辱究竟是指那些員警做這種事情恥辱,還是覺得他們竟然找了這麼個“鯰魚”來合謀恥辱呢?真是可疑得很。
不過這種事情小老百姓知道就可以了,不必深究。真正值得深究的是,他們看起來好像的確不打算拘捕緋村,而緋村又是什麼時候跟警方有那麼好的合作關係呢?
啊,說起來,他好像是提過他現在的正職,是什麼網路犯罪調查課,難道說……
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桔梗控制不住自己往前邁了一步,緊緊靠在緋村的身邊。
鈴木先生下意識地看了桔梗一眼後便不在意地轉過頭去,“我們要把這個傢伙帶回去審訊,你還有什麼要問他的嗎?”
緋村想了想,“我希望可以從旁聆聽審訊過程,也許還有些問題要問他。”
鈴木伸手拍了拍緋村的肩膀,“那麼下午三點的時候你過來一下吧。”然後走開了。
憲兵迅速收隊,就像來時那麼突然,走的時候也是迅捷非常。而原本還以為有好戲可看的好事之徒們在看見了憲兵隊後已經紛紛溜走了,其他的人也漸漸散了。裡繪看了失魂落魄的桔梗一眼,自覺地扶起老闆娘往薰酒屋裡走去。
很快地,整條街上空蕩蕩地就剩下了桔梗和緋村兩個人,夏日午後的陽光似乎就在那一刹那猛烈起來。
這樣的天氣,又是穿著這樣的和服,本來不應該長時間停留在陽光底下的。但是說不出來的慌亂讓桔梗沒有辦法就這樣放任那個好不容易才從夢境回到現實的男人從自己的視線下面消失。
他會不會離開,會不會又想從前那樣突然消失,一點消息和音訊也不留下地走掉?啊啊啊,就算是前面的約定,他都還沒有給她確切的回復啊……
“唉,”在心中把事情整理了一下剛剛有點頭緒的緋村轉過身來,立刻就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桔梗,“你還在這裡啊?”
剛剛明明準備好了那麼多的詢問詞,也有用吼的,用涕淚俱下的,用哀怨惆悵的各種表情的打算,可是就在看見那個轉過頭來的男人在陽光底下微微的溫柔一笑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從桔梗的腦海當中消失了。
“為什麼不去房間裡坐著呢?”是有什麼話想說嗎?還是——難道她是想繼續來問剛才事發前所提出的那個“交往”的要求的?
“啊,唉,那個——”完全忘詞的女人猛然一個鞠躬,“給你添麻煩了。”啊啊啊,小田園桔梗,你這個女人實在太沒有用了,簡直就是在丟女性的臉啊!
“這個啊,其實也沒有什麼的。”緋村下意識地抓抓頭皮,努力微笑,微笑,“真的沒有什麼。”心裡面那種好像有點失望的感覺是什麼啊,真是!
於是尷尬的氣氛又回來了,又在太陽底下彼此多曬了半晌,“那麼……”緋村說。
“那麼……”與此同時,桔梗也開口了。
一起開口的兩個人的聲音在空氣中碰撞,然後望著滿面通紅的桔梗,緋村輕輕笑了起來,“你先說吧。”
“嗯,那個,”桔梗看著他的笑容,一時間又不知所措起來,“那個,還是你先說好了。”
而這時,急急忙忙把老闆娘安頓好後沖過來偷看他們的裡繪不由得撇了撇嘴,“光看這兩個人的話,還真是讓人對愛情絕望啊。”抬頭看看越來越火辣的太陽,她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扯開紙門,“喂,我說你們兩個非要在太陽底下說話嗎?”
說得也是啊,兩個愛情白癡一起點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1:49
第6章(1)
“辭、辭行?”瓷杯“咣啷”一聲翻倒在桌上,裡面的茶水翻出來流溢得整個桌子都是。
雖然不明白心裡為什麼總覺得有些不舒服,但緋村還是決定微笑著抬頭,“是啊,很抱歉只做了一周就又要你們招人來當廚師……”
“那個不是重點。”桔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以後,才發覺自己的行為讓自己櫻白色的美麗和服的袖子浸在了茶漬裡,然而更加糟糕的卻是——她竟然在他的面前把她粗魯的本性表現了出來,“啊,那個,我是說,”她的聲音低下去,“我們可以再招人!”
坐在她旁邊的裡繪聽得瞠大了眼睛,恨不得沖過去掐住她的脖子問她,桔梗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什麼毛病?你到底是要留住這個男人還是希望他趕快走啊?
“啊啊,桔梗的意思是說,緋村先生你何必那麼急著要走呢?今天的事情我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哪,請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好好款待一下你才是。何況,這個年頭,找工作怎麼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離開這裡更加是個愚蠢的決定……”
“裡繪。”
“何況沒有任何一家用人的店鋪會像我們這樣,什麼條件都不看就錄用人的是吧,也沒有我們這樣的美女……”
“裡繪!”桔梗拉了拉裡繪的衣袖,“我想跟他單獨談談可以嗎?”
“啊?啊啊,那麼,那麼你們就好好談一談吧。”看見桔梗幾乎是懇求的眼光,裡繪心軟下來,站起身往廚房走去。走了兩步卻突然轉回身來一把抱住桔梗,“加油哦,桔梗。”
確定了裡繪已經離開並且沒有躲在廚房裡以後,桔梗轉回身來,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低下頭來,“是真的要走嗎?”
輕輕放下手裡的茶杯,緋村一如既往地用笑眯了眼的表情看著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笑容太深了,以至於難解的深意都隱藏在如同彎月一般的眼睛裡,別人看不見,連他自己也都不知道。“本來,我也以為自己可以安安穩穩留在這裡一段時間的,可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理解我工作的性質了,我就是不想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才加入這個工作中的,但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曝光,再住在這裡的話,恐怕就不太方便……”
“為什麼?”桔梗的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上的茶水漬,“你幫助了我們,為什麼反而不方便住在這裡了呢?”
“呃,”緋村反而一愣,半晌才輕輕地說,“你還不明白嗎?吉野老闆沒有說錯,能指證駭客的只有駭客。”遺憾一樣的歎氣慢慢溢出來,“我是一個駭客啊!”
“那又怎麼樣?”桔梗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
“怎麼樣?”緋村苦笑道,“既然我也是一個駭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還是……”
“但首先你還是人吧?”桔梗怒氣衝衝的,“你也要吃飯睡覺上廁所啊,別人要猜忌那就讓他們猜忌去好了,因為就算你不是駭客,那群喜歡猜忌的人一樣會猜忌的啊。而且,單從人的角度來講的話,你在這裡還可以保護我們不是嗎?”好像掙扎一樣,一不小心就把從前的話洩漏了出來,“你不是說,啊,我是說,從前也有人說過,駭客單從人的意義上來講,存在的價值一樣是為了保護、為了進步,而不是摧毀的啊!”
“不管怎麼樣,嗯,我是說如果不讓你覺得難受的話,留下來好嗎?”
“存在的價值一樣是為了保護、為了進步,而不是摧毀……”為什麼這種簡直就是幼稚的話聽起來卻那樣耳熟,緋村想笑但是笑容還沒有浮到嘴邊一種無法抑制的苦澀已經蔓延開來,“這樣蠢的話,究竟是誰說的呢?難得,竟然還有人相信……”
“這樣蠢的話,我相信了十年。”桔梗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就算是幼稚和不可相信都好,就算是當成童話來聽也好,我相信了,慢慢地也會有別的人來相信,相信的人多了,就沒有人再來說它是蠢話。”
因為稍許有了點激動,桔梗白得幾乎透明的膚色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
她似乎從來就沒有胖過,總是那麼瘦,甚而有些弱的樣子。但只要激動起來,卻會變成可以當場暴走的人形破壞機器。看著那微微翕張的粉嫩得有點像草莓果凍的雙唇,緋村那種陌生卻熟悉異常的感覺又出現了。
“那種話,只有沒有被傷害過的人才會說得出來,”低低地陳述出自己的意見,緋村的眼睛又一次笑成那種彎月的樣子,“但是,在下我啊,突然很希望這種話可以被很多人所相信。”
本來幾乎已經要絕望的桔梗在聽見那關鍵的後半句話時,頓時就呆住了。瞠大的圓眸,張大的嘴,樣子實在有點滑稽,“那麼,那麼你的意思是說?”
“在下的廚藝其實並不怎麼樣,而且也沒有廚師的執照……”
“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做菜的話只要做得比我好就行了。”他是那個那個意思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確實有些記憶從我的腦海中失去了。”緋村看著欣喜卻又努力壓抑自己的桔梗,向她坦誠,“我不想再隱瞞下去,我認為我們從前應該是認識的,可是現在你對我而言依舊只是一個還很陌生的人。”
“呃,那個……”
“也許我一輩子也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刻意地去找回那段記憶。”緋村覺得無論自己怎麼斟酌字句,每一個吐出來的詞語還是顯得那麼無情,“我感謝你對我的心意和包容,但就算這樣,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希望你,不!是希望我自己可以坦坦白白地對你說出這些無情的話——總之,我的過去在你的手裡,但即便你是知道的,也請不要告訴我。因為雖然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但是,那些黑暗和……所以我情願現在的自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我,不希望過去的事情來打攪現在的我,這樣,也可以嗎?”
“那麼你是已經決定要留下來了是嗎?真的,留下來的,是嗎?”桔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最怕的不是什麼可不可以,也不是什麼公不公平,只是擔心自己聽錯了或者意會錯了什麼,“你要留下來的,是吧!”
緋村一時間反而有些不能適應,“話是沒有錯,我……”
“那就對了。啊啊啊,你一定需要一台電腦,網線,沒錯!我馬上就找人來安裝,我……”
“等,等一下。”緋村慌忙拉住歡喜得已經跳起來的女人,“桔梗,請等一下。”
“等什麼?”桔梗忙又坐下來,“你打算自己接線嗎?”
“不是,”緋村拉住她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才對,好半晌才慢慢松了手,“還是不行!不說清楚是不行的。”自言自語後他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問出來,“你不覺得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對你很不公平嗎?”
“公平?”桔梗呆了呆,開始反思,“你覺得我應該覺得不公平嗎?”隨即,她笑開來,“但是我早就放棄了這樣的權利啊,”她說,“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就沒有多餘的心去考慮公平不公平這種問題了。”
午後酷熱的空氣凝滯住,那白得透明的肌膚下隱隱浮出青色的靜脈。烏黑的頭髮盤成一絲不苟的髮髻,然後用一支緋櫻木發插卡著,纖柔白皙的脖子在粉色的和服高高的豎領映襯下顯得修長……她穿的是留袖和服(日本已婚婦女的和服式樣),但在那以前,她卻沒有穿過白無垢(日本女性在結婚時穿的特製的禮服)……
緋村覺得這個空氣中的水分多了起來,以至於眼睛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濕潤。
但是這樣的景象看在桔梗的眼裡卻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情——
那個比女孩子還要美貌的少年,唉,如果算起年齡來的話,應該是中年了哦。不過那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有著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長長的睫毛,清瘦的臉龐,比女孩子還要白皙的肌膚和紅潤雙唇的男子,此刻沒有來由地紅著一張臉,氤氳著水氣的眼眸更是嫵媚地邀請著她……
“咳,咳咳,咳咳咳!”努力克制自己的女人匆忙站起來,但腳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天意地被和服一絆,於是,她得遂心願地就此撲了上去,“啊!”
一直到自己被人壓在身下,看著那草莓果凍一樣的雙唇從自己的唇上掃過去,然後全沒理由地自己也張開了嘴,緋村還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嗚,嗯嗯……”
再然後,拉紙門聲發出,童稚的聲音傳來,“媽,聽說隔壁拉麵店老闆……那個,啊……那個……現在難道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嗎?混蛋,你敢欺負我媽?”
哎,難道那個笨蛋小子看不出來,這光天化日之下,是他媽在欺負他爸嗎?
笨蛋!
“是嗎?都已經安排好了啊!”纖細修長的手指悠悠轉動著手裡的水晶杯,血紅色的酒液蕩漾著殘忍的漣漪。藤家介用他的肢體語言陳述著所謂的優雅,直到身邊有不符合優雅氛圍的金屬聲傳過來——
“哐當!”藤家介慢慢抬起頭來,“喝!”即便是決定以優雅為終身氣質目標的他,也被嚇倒了,“這是?”
眼前是一尊人形的盔甲,啊不,應該是穿著日本傳統盔甲服飾的人。
“是我啊,河源哪!我英明神武的主人。”河源掙扎著從黑白兩色,還帶著可怕獸角的面罩頭盔裡把熊貓一樣的圓臉露出來,然後再湊過來一點點,“是不是已經到了我應該出場的時候?”
拼命忍住往那張熊貓的臉上補一個黑眼圈的衝動,藤家介努力地微笑出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哐當!”金屬的盔甲發出碰撞的聲音,河源開始努力地從腰邊拔出刀來,“啊呀呀呀!”終於成功之後,他舉著生了鏽的破劍,以一種自以為豪邁的氣派高聲朗誦著,“背棄了道義和仁德的傢伙啊,我河源小花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所以我要代表正義消滅你!啊——呔!”踉蹌著舞動著破劍他興致勃勃地詢問眼睛越瞪越大的主人,“是這樣吧?”
忍住,忍住!藤家介盯著那把破爛的鐵劍拼命叮囑自己,然後問道,“那麼,你打算消滅的人,是誰呢?”
很理所當然的,河源表示:“就是那個背叛了您的哥哥,並且害得哥哥大人死去,也因而導致了主人你痛苦悲傷的西敏寺心太啊!”
水晶杯“哐當”擲在河源的身上,接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雖然一早就知道你是一個笨蛋,但是在我還沒有把你利用到極限以前,請不要做出笨蛋本分外的事情。”
“啊啊,是是!”穿著盔甲的男人頓時嚇得匍匐在地上,顫抖著,“是的,小人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更加勃然大怒的藤家介狠狠瞪著他,“你知道個屁!”
河源更加瑟縮,“是,是,是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2:12
第6章(2)
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藤家介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微笑,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白色的手絹,“擦擦吧。”
“啊,唉?”河源本來以為再怎麼樣,一頓如同晴天霹靂的斥駡一定是少不了的了,但沒有想到主人竟然還會用如此溫柔的方式對他,頓時感激乃至涕零,“主人,主人,在下願意為主人兩肋插刀,鞠躬盡瘁,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好啦好啦!”藤家介歎一口氣,“我要個死人來做什麼?你只要好好地辦好我關照你的事情就可以了。人啊,能活著總比死了的好啊!”
“多麼,”河源淚流滿面,和聞訊趕到的高崗兩個人抱在一起,涕泗縱橫,“多麼睿智的話啊,到底不愧是我們的主人哪!”
被諂媚話語熏得雙眼發亮的某人好半晌才從自戀中恢復過來,“……算了!總之我關照你們要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嗎?”
河源和高崗終於鬆開了手,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主人,都已經辦妥了。只要監測西敏寺的跟蹤系統開始運作,兩個小時以後日本半島的大部分地區就會形成恐慌。”
“但是,”務實的高崗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樣的狀況並不能真的持續很久,我們集團下屬的很多駭客都可以在一天之內解決這個‘罩’在‘維新’網路上的偽覆蓋層……”
“喲,有進步啊,高崗!”藤家介雙眼一亮,“竟然能夠看出這個計畫的破綻來了呢。”
高崗大感得意,“區區不才,承蒙大人不棄,在大人的英明感召下,不才總算也有了一點進步。”似乎所有的風頭都被高崗搶去了,河源大感臉上無光,連忙又搶著問道:“但是看主人這樣氣定神閑,想必這個計畫的破綻根本就是主人預設的吧,當然,以那些人的智慧能夠看出這個破綻也已經屬於不易了!”
“哦呵呵呵!”藤家介意興飛揚,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扇子長長的穗子一直拖到地上,隨便一揮手,金色的長穗就在他美得有點妖豔的白皙臉龐劃過一道燦爛的金弧。
“河源也不錯啊,”他毫不吝嗇地讚揚道,“甚至看出了我是故意安排成這樣的哪!”
快樂快樂快樂!要知道,他等待他們能夠瞭解這個計畫已經很久了——就好像一個鼎鼎大名的廚師如果精心做了一桌好菜,結果竟然沒有人來讚賞,這當然是很令人沮喪的事情,不過好在,這兩個傢伙也終於有進步地懂得欣賞了!
“這可是一個非常非常傑出的連環計啊!”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半邊臉,清朗的聲音卻特別地高昂起來,“我精心設計了那麼多年,終於到了花開結果的時候了。”
“在我揭示陰謀以前,你們必須要理解和明白,所謂‘維新’這個網路的特殊所在……唧唧嚓……怦怦啪……”
兩個小時以後,藤家介把手裡的扇子一拍,把昏昏欲睡的笨蛋二人組驚醒,“總之,我要好好地招待他,讓他記住,他一朝是駭客,就永遠是駭客!”
緩下一口氣,藤家介慢慢放低手裡的扇子,“當年我和大哥,是真的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也相信所謂駭客的存在並不是用來破壞,而是用來保護弱者,推動進步的!”捏著扇子的手一緊,白皙的手臂上青筋一一浮現,“但其實,那些都是廢話,全部都是廢話!他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是為了欺騙而欺騙的!”
就在“維新”網路建成的第二個星期,政府竟然借慶功宴的名義把他們聚集起來,然後要求他們自覺地加入政府特別機構。但那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同意把自己今後的人生局限到這麼小的範圍中去,更何況是這些向來無視律法、把自由看成最重要的駭客們。藤家介雖然也不以為然,但是他多安了一個心眼,因此當時並沒有拒絕只是說要考慮一下,但是他的哥哥——另一個著名的駭客卻斷然拒絕了政府的邀請。
原本還在懊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學哥哥那樣直接地拒絕這種協定,誰知道又過了一個星期後的某一天,還沒有讓他來得及去拒絕,政府的拘捕令卻已經來了。遭到拘捕的人是他的哥哥,罪名是偷竊國家機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荒謬的事情?兄弟兩個都不相信這是真的,於是各自想辦法去瞭解真相。真相只有一個,政府惟恐“維新”網路的內幕被其他人或者其他國家知道,更擔心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通過網路被人洩漏,因此“不得不”對這批建立“維新”網路的駭客功臣們予以圍剿。
當他終於瞭解了真相而趕到的時候,奮起反抗的駭客們已經變成了一具具的屍體,而跪在他哥哥屍體旁不斷不斷哭泣的,是組織他們一起建立“維新”網路的那個人——西敏寺心太!
為什麼他沒有死呢?為什麼是他背叛了所有的人呢?為什麼要把那麼多的信任踐踏在腳底來蹂躪呢?
善良單純,還有點不諳世事的哥哥,總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說“我們只要相信西敏寺就好了”的哥哥,最終竟然化為一抹只是為了把別人拱上神壇的塵土。這種背叛絕對不能原諒。辜負了那麼多的希望,背叛後卻只懂得哭泣的傢伙,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呢?為什麼偏偏就是他讓哥哥還有自己跌到這樣仇恨的深淵裡呢?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以原諒!
十年也好,一百年也好,只要他藤家介還活在世上一天,就絕對不允許欺騙了他們、害死了哥哥的傢伙逍遙自在!好不容易從政府嚴密監視下逃了出來,藤家介開始為他的復仇計畫作準備。“維新”網路不可能逐一突破,更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就在某一個駭客的手下分崩離析,所以這慢慢就變成了一個長時間的計畫。
而就在這個時候,西敏寺心太這個人,竟然失蹤了!
藤家介不相信身世顯赫的西敏寺會這樣無緣無故地失蹤,想必是財大氣粗的西敏寺家族為了保護他而把他藏匿了起來。所以他開始不斷積累可以復仇的資本,尋找日本剩下的駭客並著手開始培養新一代的駭客。
然後,他們找到了西敏寺,然後,他們抓到了西敏寺曾經的戀人。雖然也聽說那個傢伙因為承受不了過去的陰影把自己的記憶給封印了,但是那顯然是謊話,因為根據他們後來的調查,那傢伙早就開始用另外一個身份重新追捕駭客了,所以再然後,復仇的時間就到了。
他設計了一個連環套的計畫,目的並不是為了暫時性地讓政府感到恐慌,而是為了讓西敏寺在慌亂中不得不啟動最終內迴圈的指令,提升“維新”網路的防禦等級。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從隱蔽的跟蹤系統裡竊取這個指令,從而徹底地摧毀這個不應該存在的網路。
到了那個時候,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血化為灰燼的那個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一定就像是他看見自己哥哥死去的時候,知道背叛的人是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憤怒吧!
付出代價的時候到了,西敏寺!
藤家介長身而起,夏風穿越了長長的回廊,撩起他寬廣的袍袖。玉制扇柄上的金色長穗隨風飄舞,同時一併舞動的是他長及過腰的黑髮。悠悠迎著庭院裡夏季獨有的暑氣的味道,他說:“如果這就是命運的輪轉,那麼就讓它開始吧!”
“看起來你好像很不高興哪?”裡繪端著水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太郎,“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要把氣出在你自己的臉上好嗎?我還指望下個月的COSPLAY大賽上,你可以跟我搭檔……”
“少∴鋁死玻碧郎放下從剛才開始就下意識蹂躪著自己臉龐的手,“三十歲的老女人了,還跟小孩子玩什麼COSPLAY,你覺不覺得你很丟人啊?”
“哪,哪裡有三十歲啊?!”裡繪理所當然地暴跳如雷,“死小孩!死小孩,不要把被媽媽拋棄的仇恨轉移到別人的身上好不好?”
“呀呀呀,誰被媽媽拋棄了啊?”太郎咆哮起來,“誰啊誰啊?”
“噢,呵呵呵!”裡繪邪惡地大笑起來,“不要客氣啦,說的就是你啊!”
“死女人,老女人,沒人要的COSPLAY同人女!”
“笨小孩,臭小孩,被媽媽拋棄的死小孩!”
兩個人彼此惡狠狠地互瞪著,然後卻還是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裡繪揉了揉太郎的頭髮,“好了啦,看見自己的媽媽被別人搶走會不太高興也是很正常的,不過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臉的,白白糟踏了一張小帥哥的臉。唉喲唉喲,姐姐看得真是心痛啊。”
“少噁心了!”太郎吐吐舌頭,顧左右而言他地轉開話題,“下個月的COSPLAY,你決定好COS哪一部了嗎?”
“啊啊,說到這個,”裡繪的眼睛頓時暴出璀璨的光芒,“你有沒有覺得,裡面那對,啊!就是你爹媽噢,真的有點像和月伸宏大人的《浪客劍心》說……”
“啊,你,你,你!”太郎一臉震驚的表情,“你竟然打算……”
“唉,你不會是反對吧?”裡繪大為不解,“你不是‘抗擊緋村委員會’的會長大人嗎?陷害緋村COS一段戲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我是說!”太郎猛咽一口口水,火大地吼道,“再怎麼樣,也應該找一段最肉麻的告白戲,讓他們兩個一起演啊!為什麼對他們那麼客氣啊,副會長大人?”
“……”瞪著眼前的小魔星,裡繪頓時無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2:35
第7章(1)
“喂!老實交待哦,不要企圖用這種弱智的理由來騙取我們的信任!”身為高級警務人員的鈴木覺得自己被派下來調查這樣簡單的案子,已經非常降低自己的身份了,然而更加挫敗的是,即使徵詢到現在,那個長得明明像河豚的男人還是不肯說出實話來。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吉野正雄也到了要崩潰的地步,“大、大老爺啊,我說得可都是實話啊。”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們員警長得都很像笨蛋?”
“這不是明擺的事實嗎?”
“什麼?”
“啊啊啊,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說的都是明擺著的事實啊,我真的沒有欺騙各位。”吉野正雄的腦門生起油光,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明明一開始他只是為了發洩怒氣,在網路上以匿名的形式發了些咒駡“薰酒屋”裡那三個女人的話,然後,他的郵箱裡就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來信……
“我們支持你!”一上來,那封怪信就是這麼說的,“但是,你確定跟那三個女人做色情交易的男人叫緋村直彥嗎?”
身為大和民族的男人,這點尊嚴感怎麼樣都要保持的。於是吉野把利用緋村出門倒垃圾偷拍下來照片放到了怪信指定的網站上。這次回復很快就來了,還說什麼這個緋村是政府通緝已久的駭客,因此需要他協助將這個“罪大惡極”的傢伙追捕歸案,而且首先要從剪除他的黨羽——那三個女人開始。能夠以良好市民的身份報仇,吉野當然非常願意,所以基本上沒有怎麼考慮這件事情的可信性,就按照信上的指示找來幾個員警合演了那出鬧劇。
“我,我可以把那幾封信給你們看,真的,真的是以政府的名義這樣要求我的啊!”吉野正雄的河豚魚臉越發扁平,汗水從油光光的額頭上冒出來,“真的啊!”
緋村把電腦推過來,“請打開給我們看看可以嗎?”
“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顫抖著雙手,吉野開始打開自己的信箱。不一會兒,“哪哪!”他激動地說,“你們看就是這兩封信!”一面不疑有他地按兩下信件打了開來……
“啪”的一聲巨響,整個審訊室的電源跳了一下,剛剛打開的電腦螢幕一片漆黑。
“該死的,發生什麼事情了?”鈴木猛地跳起來,大聲呵斥道。
過了片刻,下屬彙報說是天氣太熱,有台空調跳了閘。然而注視著什麼也看不見的電腦螢幕,緋村隱隱約約覺得事情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
“桔梗怎麼還沒有回來?”裡繪一面咆哮著,一面裡外張羅著開店的準備,“小菊,小菊你個死丫頭,你給我少偷懶了啦。”
小菊被她吼得心慌意亂,拉開紙門的時候甚至差點撞到了正要進來的一個穿著悠閒浴衣的老者。
“唉喲,喂喂!撞到了老人家連一句對不起這樣的話都沒有嗎?”
“這位客人,他又沒有真的撞到你,就不要跟小孩子計較了。”裡繪瞪了那個老頭子一眼,“我們還沒有開始做生意呢,客人請等會兒再來。”
誰知道那老者一看見風騷入骨的裡繪,頓時兩眼放光,還沒有等她把話說完已經像蜜蜂看見花朵那樣撲了上來,“啊啊啊,美麗的小姑娘,今天有沒有人搶在我前面已經讚美過你的優雅?”
小姑娘?已經過了二十八歲生日的裡繪頓時大樂,“就今天的話,暫時還沒有呢!”
“那麼我就太榮幸了!”鬚髮皆白,臉色卻紅潤的老者興奮莫名,“真是太榮幸了,我,可以,可以親吻你的手表示我對你的讚美嗎?”
“哎呀哎呀,”白白嫩嫩的手頓時伸了出來,“您也真的是太客氣了一點哪。”裡繪嬌笑著,“外面那麼熱,請進來坐吧,我們‘薰酒屋’的鯛下巴做得可實在是不錯。”
“不是還沒有開始做生意嗎?”
“唉喲,誰說過這樣子的話!”裡繪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誰會拒絕上門的生意啊?”
藤宅優雅且充滿了禪機的蓮池裡,粉嫩的黃色睡蓮才剛剛從花苞裡露出一點色彩,而高出水面半尺的一枝荷花,卻已經有一瓣褪了殘紅的花瓣悠悠然飄落了下去。那飄零的花瓣在水面形成小小一個漣漪,淡淡綠色的池水就輕輕蕩了起來……
“主人。”高崗來報告最新的進展,“緋村的跟蹤系統已經啟動。”
輕輕收回本來想要撿拾荷花瓣的手,藤家介清冷如泉的聲音傳出來,“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觀察他的機會,每過半個小時給我報告一下他的進展。”
“是。”
“……等一下。”
“是。”
“今天,我的和服怎麼樣?”
“……”高崗看著那件粉色的,怎麼都應該是適合女性顏色的和服,吞了一口口水,“好漂亮!”
望著碧綠的池水,藤家介撫了撫自己的鬢角,“哎,”他哀傷地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坐在他旁邊很久都沒有出聲了的美知子頓時滿臉黑線。
“對不起,對不起請讓開一下。”懷裡抱著一個大箱子,桔梗推開了薰酒屋的店門,“唉,已經開始做生意了嗎?”
本來想問她去警察局備案得怎麼樣了的裡繪呆呆看著她懷裡抱著的箱子和隨後跟進來的工人,“我說,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
“啊,這個哪!”微微笑著,桔梗快樂地告訴她,“因為緋村說要住下來,我想他沒有電腦一定很難過,所以剛剛就買了一台回來。”
“那麼這些人……”
“啊啊,我是想,電腦那麼貴重的東西必須好好保護,如果氣溫太高的話,對電腦會損害很大的,所以就請了師傅來安裝空調!”
“空調!”裡繪大吼一聲,“電腦?”心裡好酸哦,為了一個男人桔梗這個女人連這樣的本錢都砸下去了,虧她還曾經以為桔梗已經看透了人世間的情愛了呢。
“啊啊,終於有空調了嗎?”不負責任的聲音傳出來,“趕快裝上去吧,老頭子我真的是要熱死了啊。”
桔梗的目光下移,“這位客人是?”
“這位老爺子是海井慎也博士,是來找緋村的。”裡繪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那麼這位呢,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田園桔梗小姐。”
“找緋村?”笑容凍結在桔梗的臉上,謹慎立刻浮了起來,“你是誰?”
“在下曾經是西敏寺家的醫生。”老爺子捋著長須,笑得一臉慈祥的樣子,“桔梗小姐,我對你真是仰慕很久啦!”
“唉喲,那個時候啊……”海井博士慢悠悠說著,桌上放了一瓶因為冰鎮過所以不斷冒出水珠來的清酒,旁邊是一盤吃得有點零碎了的鯛下巴,當然還有好像芥末、醬油之類調味料。總之就是一副老爺爺在講故事的樣子,只不過聽眾不是小孩子而是兩個已經成熟了的女人而已。
“西敏寺來找我,手裡拿著的那把刀有兩尺多長哪!他就這樣,啊,這樣擱在我的脖子上面,你看你看現在我敏感的脖子還常常會因為恐懼冒出汗水來唉。”
那是熱的好不好?桔梗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麼後來呢?”
“後來,哎呀!人年紀大了還是喜歡生魚片這種用不著咀嚼的美味啊,可不可以讓我再來一盤?”
天下竟然會有這樣的老爺子!桔梗滿臉黑線地起身去拿食物。
“為了一個男人,男人唉!”裡繪目瞪口呆之餘忍不住歎息,“她到底還有沒有腦子?按理來講,她應該不是一個這麼笨的女人啊!”
“你覺得她笨嗎,美麗的小姑娘?”笑得像個老狐狸的海井博士慢悠悠地又幫自己倒了一杯清酒,“照我看哪,她一點也不笨,”慢悠悠地淺飲美酒,老人家的聲音竟然衍變出一種寓言的味道,“反而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哪——”
“老爺子,你就不要說的好像很玄虛的樣子了,要騙吃騙喝直接說也沒有關係,我們又不會不讓你吃,真是!”裡繪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不要因為桔梗那丫頭那麼聽話去給你端菜你就認定了她是個好女人!笨蛋就是一個笨蛋啦,這個年頭了還會有誰會蠢到她這個樣子。”
一口喝盡杯中的瓊漿玉液,裡繪頓了一頓,卻輕輕地慢慢地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面竟然還有些羡慕她。”
“因為,你也是一個好女人吧!”海井微笑著說道。
“鯛下巴來了……你們在說什麼哪?”
“啊啊,無非也就是人類道德的問題而已!”老頭嘿嘿笑著,接過了桔梗手裡的盤子,“啊喲,說了那麼多的廢話都沒有把今天的來意跟你們說清楚——其實我是受了西敏寺家的委託來接緋村回東京的!”
“西,西敏寺家?”隨著夏日黃昏的風吹過掛在窗櫺上的風鈴,叮叮噹當的聲音伴隨著兩個女人的尖叫一起響了起來。
或許是錯覺,但是當自己的手指在鍵盤上按照慣例輸入駭客資訊的時候,隱隱間卻總有著一股被人盯上了的感覺。緋村搖搖頭,繼續把剛才審訊的結果輸入電腦開始分析,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嗚!嗚!嗚!”所有的自動防火裝置一起啟動,而猝不及防的每個人就在一刹那間被淋得全身濕透。
本來就心情不好的鈴木更是勃然大怒,濕淋淋地從他的椅子上跳起來,“這次,這次又是哪個笨蛋錯按了火警的裝置啊?”
回答他的是所有的電腦一式的黑屏,再然後,總以為是安全的日光燈管猛地全部爆裂開來,在黃昏陰暗的房間裡燦爛出明媚的煙火。
“啊!”類似女人的尖叫爆發在緋村的耳朵旁邊,尚未從忡怔裡清醒出來,緋村惟一的疑惑是,他們的辦公室裡明明沒有女人的啊。
然後鈴木的頭突然從他的胳肢窩底下伸出來,“救,救命啊!”精英的警界官僚尖叫出聲,“原子彈又來轟炸京都了嗎?救、救命唷!”他的聲線竟然極高,乃至在緋村的耳中差點造成了音震。
記憶中,鈴木先生的身高,不是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嗎?明明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考慮這種問題簡直是一個笑話,但是緋村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員警不是應該在納稅人的面前表現出保護人的姿態的嗎?那麼為什麼在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現在,這個一向頤指氣使並以精英自居的男人卻會躲在自己的背後呢?
緋村搖搖頭歎息著站起來,然而就在他準備要走出去的時候,衣擺卻被人抓住,“不要,不要走,”鈴木委委屈屈地蜷縮著身體,躲在他的身後,“不要離開我!”一雙眼睛就在一瞬間已經水分充足,大有即將決堤的趨勢。
“喂……但是,那個,我必須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同時也請不要擺出這樣的姿勢,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
甩甩頭把自己腦海裡不應該有的念頭全部丟掉,緋村努力揚起笑臉,“鈴木先生,鈴木先生!”
“總之,不要離開我啊!”鈴木搖頭晃腦地說,眼淚流了下來,“要死也不要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裡……”
“鈴木……”
“我會把我銀行裡的錢全部都送給你,你不要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官,因為貪污的關係,我真的有很多錢的!真的——”鈴木徹底失控地大叫,“所以,我死也不會放開你……”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2 01:32:56
第7章(2)
實在聽不下去了!緋村的笑臉僵硬一下,一個手劈刀砍在鈴木的後頸,“不管什麼時候也請顧慮一下別人的心情!”
鈴木雙眼翻白,身體一軟終於放開了緋村的衣擺。
輕輕歎了一口氣,緋村拉開了偵訊室的木門。門外並沒有比室內好,反而因為使用電器更多,而爆出更加絢爛的煙火,不斷有電流“滋滋”的聲音和燈管爆裂的聲音傳過來。服務于警局的內勤人員或奔跑于各個科室查詢狀況,或直接躲在辦公桌下呈一級保護狀態,當然也有類似鈴木簡直就要徹底崩潰的人——
“啊!”眼睜睜地看著日光燈管爆炸開來,四散的碎片一直把人的襯衫劃破,甚至還有彈到臉上直接把臉皮割破流出鮮豔的血,藤原和子覺得自己簡直就要、不!簡直就已經是瘋了!她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很想有個人來到她的身邊安慰她說這一切都只是噩夢……她僅僅只是一個剛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很多警校的女同學都羡慕她可以直接進入警局做內勤,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所以對未來還有那麼多那麼多沒有實現的夢想。但是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是不會讓自己這樣孤單地等待這種不可測的命運。早知道,哎,早知道的話,昨天也許就答應直海學長交往的要求了。但是現在,她卻只能流著眼淚不知所措地等待著完全不可測的結果。
“喂!”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正逢左邊的影印機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和子甚至來不及發出尖叫就已經被一個結實的懷抱保護住,“不怕,不用怕,就要結束了,很快就好了……”
就像很久以前爸爸的懷抱,有一種不用擔心害怕的可靠感覺。和子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慢慢地從無措慌亂一直到漸漸平穩。她抬起頭來,入眼的是淺淺淡淡的一個微笑,雖然眼兒眯眯的,笑容也很可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就是有點滄桑的感覺。
“沒事的,”說話的人微笑著。這時,右邊的電腦整個都爆裂開來,那人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用背擋住所有的碎片也遮住了她的視線,“一點點小混亂——”口氣還是那麼溫和,直到和子的手觸及到黏膩,她才醒悟是那個男人為幫她擋住爆裂碎片到底還是收了傷。
那個男人是不常出現在警局的編外人員,而只注意高級警務人員的她是從來都沒有記過他的名字的。
當身邊所有電器都爆炸了一遍以後,松了一口氣的男人放開了擁抱著她的手臂,一時間,和子覺得真是說不出的空虛。
“你沒事吧?”男人問。
“我,沒事沒事!但是你,你受傷了。”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只好拼命忍住眼淚向他指明情況。
“一點點小傷,沒有關係的。”那男人還是笑眯眯的,溫柔且可靠,“可不可以告訴我,哪台電腦是單獨運作,沒有跟任何電腦連線的呢?呃,應該有這樣的配置吧?”
啊啊,緊接著下來,難道不應該是這個英雄救美的男人溫柔地詢問她的芳名,而她也半推半就地定下第一次約會的時間和地點的嗎?為什麼會出現煞風景的電腦這種東西?
“我叫做藤原和子。”她忍不住說道。
“啊?哦!”長得與其說是英俊不如說是還帶著些女孩子氣的漂亮男人微愕地抓了抓頭,“那麼藤原小姐,哪台電腦是單獨運作的?”
怎麼會有這樣不解風情的笨蛋?“警視總監山田龍一是我的舅舅!”這個消息就算是她最好的朋友都沒有說過哪,這個傢伙還不明白嗎?
“那個,很好啊。”男人還是完全不明白女孩子的好意,“不過,到底哪台電腦是單獨運作的呢?”暈!少女滿臉黑線地指向角落,“那台!”
男人騰身而起,直撲那台電腦。和子嚇了一跳,正要跳起來叫他當心,卻被他一掌往辦公桌底下塞去,“你還是先躲在這裡,這裡比較安全。”他說。
和子心裡頓時甜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一面快速地開機,一面心不在焉地答道:“緋村,緋村直彥!”
“緋村嗎?”和子小心翼翼地往辦公桌下躲著,“我記住你了。”
“不管外面世界的人怎麼看,世家總也有世家的悲哀。而且如果說沒有因為財產問題發生糾葛過那也不是實話……哎呀呀,又把話題扯遠了哪!總之,當年西敏寺家為了保住那個孩子,還真的是很花了一些心思,所以當他來找我要求我給他實施慢性自殺催眠的時候,西敏寺家並不是不知道的。”
說到這個,海井就忍不住歎口氣,幸虧幸虧!如果當時不是自己機靈,及時把西敏寺心太要求自殺的催眠改變為封印記憶的催眠,只怕那個家族對他的懲罰就夠他受的了。
“然後,西敏寺家運用錢財和權勢為他締造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這麼做與其說是為了躲避政府找麻煩,還不如說是大家都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徹底地忘記從前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大家族的孩子啊,其實最幸福的還是單純地生長在鄉下一點的地方的好。”
海井為自己再倒一杯酒,“只不過我一開始就跟每個人都說過了哪!我對他的催眠僅僅只是一時的,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過真正可以徹底改變人記憶的催眠,他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會想起過去的事情。但是,怎麼說呢?人生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是存在於一條線上的,沒有過去,將來也就不會存在。所以我還是認為他把回憶要回來會比較好點,躲避和遺忘都是懦夫的做法,不管那時候是怎麼樣的不堪,是男人就應該學會承受!”
桔梗輕輕地低下頭,並不對他的說法予以置評。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可以大聲地呵斥年輕人為什麼那麼懦弱,但是當年只有十九歲的少年,能夠分辨出什麼是堅強、什麼是懦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所以那麼多年,除了等待和慢慢蹉跎了芳華,她從來沒有對他有過抱怨的念頭。至多只是那剪不斷的思念,一絲絲一縷縷地纏上來,纏得她常常在夜裡驚醒過來,然後才發現臉頰和枕頭都已經濕了……
但即使是這樣,只要還可以看見他,知道他還好好的,忐忑的心就會安靜下來。忘了她也不要緊,重新開始當年的工作也不要緊,就算說出“不希望過去的事情來打攪現在的我”這種話也不要緊,他存在,所以她幸福。
“唉呀,老爺子說著說著就容易把關鍵的事情忽略掉。”裡繪惡作劇地在一塊生魚片上抹滿芥末往海井博士的嘴裡塞,“那西敏寺家為什麼現在又要找他回去了呢?他的記憶沒有恢復啊。”
“哇,啊啊啊!好辣好辣,唉喲,水,水!”海井辣得幾乎從嘴裡噴出火焰來,桔梗白了闖禍的裡繪一眼,匆忙起身給老爺子倒水。
然後就在這一刻,房間的光線猛地暗下來,桔梗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是剛才開了的電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
黃昏那種帶了些血色的光線透過窗櫺漏進來,依舊炙熱的風吹動著窗上的風鈴。如果從開著的窗戶看出去,火燒雲就在天上暈染著整個京都。
逢魔時刻到了——
“黃昏,是被稱為逢魔時刻的時間,”同樣看著天上火燒雲的人靜靜地坐在典雅的日式庭院的木走廊上,“每一天的黃昏就是一個人也許會逢魔的時刻。那麼,會發生什麼呢?魔究竟是怎樣的呢?”長長的黑髮舞在風裡,整體的畫面給人感覺有點妖異。
“而且,如果說每天的黃昏是一個人每天的逢魔時刻,那麼縱觀人的一生,他的逢魔之秋又在哪裡呢?”
“噠!”竹管盛滿了水,向著另一頭的方向垂下,小小的涓流從竹制的長管中流向下一個接水處。藤宅,是把禪機和日式建築文化的精髓融合在一起的典範。
只不過,那個“呼嚕呼嚕”的聲音又是什麼呢?
“主人!”高崗用袖子擦了擦滿是油膩的嘴巴,“你在跟我說話嗎?”
忍耐地挑挑眉毛,藤家介優雅地憤慨,“天才總是寂寞的啊!”
好高深哦,好莫測哦!高崗對於自己聽不懂的話從來就抱著仰慕的態度,“這是主人的名言嗎?我要記下來,一定要記下來!”
“誠心誠意要記錄的話,一定要用最好的筆和紙張。”
“嘔!”美知子終於忍不住開始反胃了,這對主僕的對話果然是比孕吐更加讓她難以忍受的啊。好在這個時候,一個好像勝利呼聲的尖叫傳了過來,“開始了開始了,我們的計畫已經開始實施啦,哇,哈哈哈,現在京都已經一片混亂啦!”
然後,連滾帶爬的河源的身影出現在三個人的視野中,“哇,哈哈哈……”
“少廢話!”美知子驚愕地看著,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然後才確定的確是那個自戀得無以復加的男人阻止了河源瘋狂的笑聲,“西敏寺有什麼反應嗎?”
“啊?咦?”河源被主人少見的緊張所感染,“我們,我們還沒有收到他在幹什麼的情報。”
藤家介一個巴掌甩過去,“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給我去查啊!”
“啊啊?”河源被打得頭昏眼花,忙不迭地應承道,“是是是……”
趁著河源手腳並用地離開,行動突然變得靈敏果斷的藤家介立刻對高崗下達了下一個命令,“把電腦給我拿過來——先擦乾淨你滿手的油膩!”
高崗戰戰兢兢地應承著,走了出去。
“好像剛剛活過來了一樣。”美知子看著這個比女人還美麗的男人,突然有了這樣的發現。
“你很期待即將開始的戰鬥吧,或者說是你很期待跟緋村——西敏寺的戰鬥,是嗎?”
“別裝出一副你很瞭解我的樣子。”藤家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很欣賞復仇的快感而已。”
“是復仇?”美知子看著他,慢悠悠問道,“還是很久沒有找到可以匹配你的對手呢?”
藤家介冷冷地問:“那麼你認為呢?”
“雖然我不是駭客,但是也從過去的故事裡多少瞭解一點關於你們世界的事情。”美知子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所謂‘駭客’,其實未必都是犯罪者,網路入侵什麼的也僅僅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實力和對網路防護牆的挑戰而已。你們的進取心遠遠超過了你們對犯罪的渴望,是這樣吧?”
“那又怎麼樣?”
“所以!”美知子下了結論,“你口口聲聲說你期待的復仇,只是為了掩飾你的寂寞而已。自從‘維新’建立以來,你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樣的對手了,你一直在懷念當初建設‘維新’的日子,你在懷念西敏寺!”
“哈哈哈,”藤家介瞪著她,冷冷地笑,“這還真是一個好好笑的笑話啊!”
高崗拎著一台手提電腦走了進來,“藤家大人……”
“你是笨蛋嗎?這樣的小事都要做那麼久!”藤家介狠狠地斥責著他。
高崗魁偉的身材頓時可憐地縮成了一團,“對,對不起,主人!”他可憐兮兮地說,“只是剛才,河源報告說,好像,好像出了一點狀況……”
“什麼狀況?”藤家介美麗的柳眉蹙在了一起。
“河、河源說,我們的攻勢好像、好像收到了遏制!”高崗膽戰心驚地報告。
藤家介迅速打開電腦,幾分鐘後,他的臉上浮現出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他轉頭朝著美知子冷笑,“你現在還說西敏寺已經很久沒有碰電腦了嗎?他的拳頭可是又迅速又有效啊!”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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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3:22
第8章(1)
“啊啊啊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在警察局裡造成人心上的波蕩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然而號稱電腦專家的那些人依然對完全失去效率的網路束手無策。
“我早就說過我們太依賴電腦是錯誤的。”
“在這種時候追究是誰的錯不是很奇怪嗎?首先反省自己才對吧?”
“身為警視,竟然說這樣的話……”
“對不起。”
“少∴鋁耍你這個靠裙帶關係上來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說我?”
“對不起,我可以解決這個電腦網路的問題了。”
“什麼什麼啊,你還不是……等等,剛才誰在說話?”
“是我。”一張甚至還帶著靦腆的笑臉展露在醜態百出的員警精英面前,“我是東京網路犯罪調查的幹員緋村直彥。”他說,“我知道應該怎麼解決這個網路的問題。”
“啊啊啊啊!”眾人一起驚愕,連話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
“我曾經考慮過這種情況下的補救措施,”緋村說,“所以預先刻了一張臨時替用的程式光碟,只要覆蓋在現在已經出錯的程式上就可以了——啊,請問,我可以使用終端機嗎?”
“刷!”所謂的警局網路精英一下子在電腦和他的面前讓開一條直通道。
“謝謝。”緋村苦笑著走過去。楠木說得沒錯,現在所謂的網路精英水準實在不怎麼樣,就連最基礎的緊急措施都沒有準備,日本的網路技術果然是在一個無法逾越的高峰面前受到了最大的阻礙。
沒有任何一次,緋村比現在更加痛恨那個叫做西敏寺心太的男人!
“說起來,也不是西敏寺家一定要他回去當家什麼的。”海井老爺爺對突然暗下來的光線根本不以為然,“其實,我跟你們說,是政府在向西敏寺家施加壓力。”
“唉?”裡繪差點笑出來,“這種話聽起來挺好笑的。報紙上從來不都是說什麼什麼財閥,什麼什麼會社又或者什麼什麼集團向政府施加壓力的嗎?這次怎麼倒過來了?”
桔梗卻憂愁地蹙起眉頭,“難道,難道十年前的事情還沒有一個了結嗎?”
“什麼啊!”海井博士冷笑了一聲,“那些政客拿了西敏寺家的錢,還敢有什麼話好說。只不過近兩年來因為‘維新’網路的關係,很多政治醜聞還沒有被過濾就已經在網路上傳得紛紛揚揚的了,而新上臺的這批政客因為都不瞭解當年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對‘維新’網路非常不滿,希望可以有一個新的網路來代替‘維新’。”
桔梗頓時恍然大悟,“所以就想到了心太,啊不!現在的緋村嗎?”
“是這樣沒錯。”海井夾了一塊炸蝦,不以為然地說,“所以就算心、哎呀,又說錯了!緋村他已經不算是西敏寺家的人了,那群無聊的官卻還是找到了西敏寺家來。”
“這樣的話,不是太殘忍了嗎?”桔梗越想越生氣,“緋村他好不容易決定一切重新開始,為了忘掉那些陰暗的記憶,他連自己都封印了,現在卻因為這種、這種理由非要把他拉回去,這樣太殘忍了。”
“說的沒有錯!”海井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說大爺,”裡繪跟著惱怒起來,“你不要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樣子好不好?難道西敏寺家沒有具體的決定嗎?到底是否一定要把緋村帶回去,你也給我們說一下啊。”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海井還是慢悠悠地,“這種事情就等那臭小子回來再決定也來得及。啊,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變得可愛些了。唉喲,當年他拿的那把刀啊,一定有兩尺多長……”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緋村的雙手從鍵盤上移開,“現在就等東京‘維新’網站的總部鎖定這次事件罪魁禍首的行蹤了。”
看著恢復電力正常供應而來的亮光,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這樣就好了啊。”
緋村站起身,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離開歡呼的人群走到視窗,給遠在東京的“網路犯罪調查課”課長楠木打電話。
“課長?我是緋村。”
“嗯!”對方的回應迅速而且清晰,“京都沒有問題吧。”
“是的,我已經解決了。”緋村詫異了一下下,“難道這次‘維新’的事件是全國性的?”
“是的。”楠木回答,“‘維新’網站的總部已經混亂成了一片,我希望你可以儘快趕回來。”
“我?”緋村一呆,“我又不是‘維新’的人,我趕回來有用嗎?”
“……”對面的楠木遲疑了一下,“你還沒有見到海井博士嗎?”
“那是誰?”聽起來似乎有點耳熟的樣子,緋村皺起眉頭。
“見到他你就明白了。”楠木匆匆地說,“總之就是這樣,我希望你可以儘快趕回來。”
“但是……”緋村還來不及再說什麼,楠木已經掛斷了電話。
望著手裡的電話,緋村幾乎又一次苦笑出來,他回去怎麼有用,他又不是那個叫做西敏寺心太的混蛋,真是!
“緋村?”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緋村轉過身去,原來是那個叫做藤原和子的少女。
“真高興是你救了我們。”她的一雙大眼睛裡不斷閃著崇拜的光芒,“我本來以為英雄就應該像西片裡那些肌肉隆起的牛仔那樣的,現在才知道,原來英雄也有你這樣的哪。”
“啊?”苦笑苦笑,緋村悄悄地後退一步,“不用客氣的。”
“我很欣賞你啊。”少女渾然不知地往前一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警視總監山田龍一是我的舅舅?”
摳摳臉頰,緋村無奈道:“你已經說過了。”
“所以——”無畏的愛情女鬥士擺出得意洋洋的姿態,“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來追求我。”
氤氳著白梅香的臉龐在緋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請不要開玩笑了。”他說。
“我沒有在開玩笑啊。”藤原和子認真地說,“我覺得我這一次是真的,很認真地在戀愛了,”她抬起泛紅的臉頰,“所以,請不要退卻,勇敢點,跟我戀愛吧。”
“可是,我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啊!”緋村無奈地搖搖頭,“我感激你對我的用心……”
“唉?”和子猛地反應過來,“有喜歡的人?”詫異的表情下一刻變成了笑容,“別傻了,我的舅舅可是……”
“警視總監。”緋村替她回答,然後繼續苦笑,“我知道了。”他說,“但是這對我而言沒有什麼用啊。”
“什麼意思?”
“我要的愛,不是那種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而是可以守候的、可以等待的……這種話也許現在的你還不能明白,總之!歲月會把愛情變成友情啊,崇拜啊什麼的,但只有真正的愛情才是不會改變的。我要的就是那種。”
“……原來你是還相信愛情至上的溫柔男人!”和子的雙眼含著淚水,“緋村!”她宣佈,“這次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啊不!是更加愛上你了!”她深情款款,“我們戀愛吧。”
緋村落荒而逃。
緋村從警局回薰酒屋,走在半路上,天色就陰沉了下來。直至趕到薰酒屋的簷下,雨水已經一大顆一大顆地從黯沉天際墜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拉開“薰酒屋”的紙門,本來以為會看見滿室的客人和喧囂的氣氛,結果卻只有桔梗裡繪陪著一個老大爺坐在一組座墊上,從吃完的盤子來看,這位客人應該已經坐了很久了。
而太郎就坐在另一組座墊上吃著冰激淩享受著空調。
咦,空調?老闆娘想開了嗎?
“啊,緋村,你回來了?啊,外面下雨了嗎?”桔梗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些奇怪。
“沒關係,只淋了一點點。啊,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緋村筆直朝廚房走去,“我這就開始工作。”
“嗯,那個——”裡繪看了看海井博士,又看了看桔梗,只好自己出面做惡人,“緋村啊,今天就歇歇吧,這位是海井博士,他是來找你的。”
海井博士?緋村的腳步停住,楠木說的就是他嗎?為什麼看起來就像一個猥瑣的歐吉桑?
“喂,臭小子!”這個臭小子這算什麼什麼眼神嘛!海井大為不滿,“那麼多年你都沒有學會對長者賢哲有禮貌嗎?”
長者賢哲?裡繪翻了翻白眼站起身來,“太郎太郎,我們趕快走吧,這種話不適合我們這種純潔無瑕的少年少女聽。”
“嘔!”太郎差點把嘴裡的冰激淩全部吐出來,“拜託……”
桔梗感激地看了裡繪一眼,對兒子命令:“太郎,你先跟裡繪出去一下吧。”
“咦?外面在下雨……”太郎睜大了眼睛還想說什麼,卻被裡繪一把拎了起來,“下雨有什麼了不起,總之跟著美麗的姐姐我出來吧!”
“喂!”太郎驚呼著被裡繪拖了出去。
室內很快地安靜下來,只聽見外面的雨聲刷刷大作,似乎就在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過來一樣。桔梗偷偷看一眼緋村,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讓她感覺有點害怕。
“那麼多年……”仿佛過了很久,緋村的聲音才慢慢地傳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是這樣嗎?”
“唉唉唉,”海井搖晃著他的手指,一臉欠扁的樣子,“不是簡單的認識哦,你出生以前我就認識你了,小子!”
桔梗心慌慌地看著緋村,他的表情是在微笑的,沒有錯,但是看在桔梗的眼裡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即將爆發。
“你剛剛生出來的時候,因為不足月,所以啊一直放在觀察室裡,你的媽媽也只能隔著玻璃看你,而我那個時候卻已經是你們家的醫生了,所以說我可是比你的媽媽更早抱你的人哦……”
“我說老爺子,”桔梗幫他倒酒,“這種事情就不必說了吧。”緋村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你沒有發現嗎?
“不要開玩笑了,這可是我這一輩子最值得吹噓的事情之一,怎麼不必說?我告訴你,這小子小時候的醜事可多著呢,比如說幼稚園的時候發誓要跟另一個男生結婚的事情,小學的時候被他媽媽裝扮成女孩子卻差點被色狼大叔看上的事情……”
緋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啊,桔梗恨不得用手捂住老爺子的嘴巴,“海井博士,博士!”
“刷!”室外猛然地一亮,緊接著雷聲轟鳴,頓時打斷了所有人的思考。
片刻後,“對不起,”緋村站起身,“我失陪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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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3:42
第8章(2)
“緋、緋村?”
桔梗看著緋村站起來,不知道應該怎麼勸解他們才對,海井老爺子卻大聲地呵斥了一聲:“懦弱的傢伙!”
緋村已經邁出去的腿縮了回來,“您說什麼?”他的聲音低沉而且極輕,配合著門外的暴雨聲桔梗一時間以為海井是不可能聽見的,可是海井博士的耳朵卻在這個時候年輕起來。
“我說,本來以為十年的時間可以把你磨煉成為一個男子漢,結果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浪費了這十年的青春,不!或許浪不浪費都無所謂,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沒出息的懦弱的傢伙!”
桔梗幾乎哭出來了,“海井先生!博士——”
“如果下定決心忘記過去的話,就在北海道待著,永遠也不要出來就好了嗎,既然又想回來這個你的世界,就不要假惺惺地要求別人隱瞞住屬於你的過去!”海井扔下手裡的木筷,“是男人的話,就應該明白這一點。”
“你說什麼啊?”緋村豁然轉過頭來,臉上一貫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在說你啊,你這個傢伙,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就可以理所當然把自己過去全部拋掉,然後讓自己身後的女人來背負你的悲傷,你還算什麼男人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緋村的整張臉都黑了,如果不是因為眼前說話的是一個老人,只怕他少見的暴力因數已經全部勃發,向那個喋喋不休的傢伙一拳揮過去了。“你是誰啊?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啊?你根本不明白……”
“我不明白?”海井冷笑一聲,“這個世界上大約只有我是最明白最清楚你的人了,”他大聲地說著,門外的雷聲都好像受到了鼓舞,跟著他的大嗓門一起狂轟亂炸起來。
桔梗終於明白了海井的意圖,他正準備說出緋村最不願意去聽的事實,“不要,博士,不要!”
“你明白?你竟然說,你明白我?!”凜冽的殺意從緋村的眼中射出來,就像突然而來的閃電,一下子就照亮了整個被黑暗所埋藏的世界,“那麼就代替我夜夜到地獄去走一次然後再回來!”
桔梗被他的殺意嚇住,本能地尖叫一聲:“緋村!”
“夜夜到地獄裡去,然後再回來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海井絲毫不退讓地針鋒相對著,“你以為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是悲哀的嗎?”老爺子猛然站起來,在緋村忍無可忍以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拖著他走到門口,一腳踢開紙門,“你看看清楚,凡是生存於這個世界的哪一個人不覺得自己是身在地獄啊?”
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就打濕了他們兩個還有匆忙趕過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的桔梗的衣服。
“為了你啊,為了你啊!”海井氣喘吁吁地繼續呵斥,“你的家族差點破產,幾千人險些失業,我幾乎就被你殺了,我最鍾愛的侄女放棄了她的學業,還有就是站在你身後的那個女人……你以為就你身在地獄嗎?我們的每一個人誰不是在地獄中等你啊?啊?給我回答啊!西敏寺心太,給我你的回答啊!”後一輪的閃電伴隨著前一輪的雷聲破碎掉粉飾寧靜的黑暗,然而在緋村的世界裡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所有的視野只剩下站在門裡桔梗愈見蒼白的容顏,所有的聽覺只剩下一個聲音在說著一個名字:西敏寺心太,西敏寺心太,西敏寺心太,西敏寺心太……
“……沒錯,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參加‘維新’的建設,因為我們只要有一個努力在做這件事就已經很好了,所以請連同我的這份一起努力吧,西敏寺,我已經找到了必須要讓我更加用心的地方。”說話的女孩子有著明亮的眼睛和溫柔的笑顏,幽幽的白梅香就算是在夢裡也從來沒有讓緋村忘記過。她伸出的手指輕輕點在他心臟的方向,“就是這裡哪!”
然後是夏天的景色,她穿著帶有白色圓點好像雪花飄浮下來圖案的連衣裙微笑著站在一家店的門口,“喏,心太,記住了噢,就是靠窗的這個位子,就是這裡噢,我會在這裡等你。所以你一定要來,一定噢,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對,很重要很重要,就像你心目中那個‘維新’網路一樣的重要。我會在這裡等你,你一天不來的話,我就等你一天,你一年不來的話,我就等一年,如果你十年都不出現……那也無所謂,因為我還是會在這裡等你……”
“我會等你,”她說,“西敏寺心太,我會等你……”
西敏寺心太,一個很熟悉的名字啊!
緋村猛然睜開眼睛,西敏寺心太,誰是西敏寺心太?他不是緋村直彥嗎?如果他是西敏寺心太,那麼緋村直彥又是誰?
是誰啊,是誰啊,他是誰啊?誰是他啊?一連串的問題幾乎把他的腦袋漲破,直到夢裡那股魂牽夢繞的白梅香氣輕輕地泛上來。
“緋村,你醒了嗎?要不要緊,會不會有頭暈想嘔吐的感覺?”桔梗擔心地看著他,剛才看見他猛地就這樣在風雨裡直挺挺地倒下去,她嚇得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還可以活動的人了。
緋村轉過頭去,看著那張焦急憂慮的面容,很熟悉,是的,非常非常熟悉,就是那個夢裡說著會等他的女孩子。她,真的就是這樣,等了十年?
桔梗想說——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但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多提問題比較好,於是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從床邊站了起來打開窗戶。
“總之你沒有事就好了,”她振奮起精神,“你看雨都停了耶,就連月亮都露了出來,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呢。”
坐在床上的男人慢慢把目光轉到窗外,窗外碧空如洗,晴朗的夏夜所獨有的安靜的深藍天幕上看不到什麼星光,只有一輪就要全圓了的月亮幽幽散發著光輝。一切都像被鍍了一層銀色的迷咒。“海井博士呢?”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簡直好像被沙石碾過一樣,緋村不由自主咳了兩聲清清嗓子。
桔梗的手僵硬在夏夜的風裡,直到半晌以後才回答:“他說,讓你考慮一個晚上,明天再來聽你的答覆。”
“答覆?”
“你是不是決定要回東京西敏寺家的答覆。”
“……是嗎,我明白了。”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月華慢慢透過窗櫺斜撫在桔梗雪白的容顏上面,緋村突然說,“我剛才夢見我們當初的約定了。”
“唉?”
“你說要我去那個靠近窗口的位置,你會在那裡等我。”清朗的聲音流淌在寂靜的夜裡,“你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桔梗不明白他突然說這件事的意思,只能轉過身來呆呆地看著他。
緋村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桔梗連忙跑上去扶住他。
“請扶我走到窗口好嗎?”緋村望著她,淡淡地微笑著。
桔梗不發一言地扶著他走到窗邊,“多好的夜晚啊。”
緋村輕輕歎息道,然後問她,“那時候你想告訴我的重要的事情,是你懷孕了嗎?”
桔梗抬起頭,“是的。”
“……原來是這樣。”緋村頷首,靜謐的氣氛再一次籠罩在兩個人的身上。
一點小小的螢光突然闖進兩個人視野,螢火蟲幽幽飛舞著它不足一個月的生命,或許在人類看來只是這樣一點的光芒,在它來講卻已經是它生命的所可以燃燒的全部,兩個人注視著它,仿佛突然一起被迷住了。
“那就是螢火蟲吧?”緋村問道。
桔梗有點詫異,“你從來沒有看見過螢火蟲嗎?”
緋村搖搖頭,桔梗只好跟他確定,“沒錯,那就是螢火蟲。”
“很漂亮。”
“是的,很漂亮……”
看著螢火蟲慢慢地遠去,緋村終於開口:“我已經不想再做駭客了。”
桔梗猛地抬起頭來。
注視著她琉璃般璀璨的眸子,緋村下意識又清了一下嗓子,“經過這十年,我發現我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對於這個社會來講,沒有什麼不可以被替代的,是這樣吧?但是對於生命中的一些人而言,普通人的我啊,卻畢竟還是有些不可以被替代的地方,比如說幫桔梗做點早餐,又或者跟太郎打一架,咳,什麼的……大約、大約沒有我,大家都會覺得很難過……”
不知不覺地,淚水開始在桔梗的眼睛裡面凝聚。
“所以,不做駭客的話,沒有什麼關係。咳,咳!但是如果沒有我的守護的話,桔梗和太郎,不就太可憐了嗎?”
淚水一滴一滴從桔梗的臉龐上滑了下來,浸濕優雅美麗的和服,但緋村因為抬著頭直視著前方的關係沒有看見。
“所以,明天就算那個老頭子來了,我還是會這樣說的,”緋村的聲音堅定起來,“我不再是駭客了,這世界上也不必存在西敏寺心太這樣的人,我,也找到了必須要讓我更加用心的地方。”
他希望學著當年喜俏的少女靈巧明媚的動作,於是顫抖的手就向桔梗的胸口指過去,但因為太緊張了,所以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手剛剛好地觸摸到那溫暖的渾圓,然後,兩管鼻血就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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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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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4:07
第9章(1)
纖細的手慢慢撕下了昨日的日曆,已經過了昨天了呢!也就是說,在接下去的任何時候,那個看起來總是老不著調的海井老爺爺就會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再然後,他會要求帶走緋村。
雖然昨天的時候,那個讓自己等了足足十年的男人已經很堅定地告訴了她,他已經決定不再繼續做他無與倫比的駭客高手了,他將會用守護她們母子的幸福作為後半生的全部。但是!但是一個人帶著孩子走過這樣十年的她,卻已經不再相信所謂承諾這回事了。
命運有時候的確很像所謂的魔女,總是在帶給人希望的時候,把他們拋入絕望的深淵。所以要矇騙命運魔女的話,就一定要對所有的希望都保持一種很疏離的態度,那樣或許還真的會有漏掉的幸運降臨在她的身上。
不過今天,可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喂喂,你可真是夠笨唉,看准了再擊啦……啊啊,哎呀,三振了啦,你被三振出局了!”
“唉,難道是姿勢不對嗎?”
“少胡扯了,我教的姿勢怎麼可能不對,是你太笨了啦。”
店堂後面的院子裡,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正在上演著每個正常的家庭都會有的劇情,只不過這次有點顛倒的是,教授打棒球的人不是父親而是兒子。
桔梗微笑地看著他們,突然想起自己對命運魔女的矇騙招數,於是努力調轉頭去看新的和服花色,但忍耐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視線就又具備了自己的意識一樣轉了過去。
真的是好好的天氣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卻聽見從前面店堂裡發出來的吵鬧聲……
“這位客人,我們今天不做生意。”裡繪不耐煩地拉開紙門對著第N位客人解釋,然而說完了才發現眼前站著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舉著手裡的證件。
“我是來找人的。”他說,“我找緋村直彥。”
是員警就了不起啊!裡繪翻翻白眼,昨天中午的仇還沒有報咧,“你找錯了,這裡沒有這個人。”說著就要拉上紙門,卻被一雙鋼鐵一樣的手臂阻止了接下去的動作。
“請不要妨礙警方執行公務。”
“我是交稅的市民,如果沒有搜查令,讓不讓你進入就是我的自由。”吃一次虧長一次智慧,裡繪已經充分從昨天的屈辱裡找到了對付員警的訣竅。
然而,那個男人的臉依然沒有表情,只是雙手輕輕一舉,整扇紙門就被拆了下來,裡繪頓時目瞪口呆。
男人施施然走進室內,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神在室內梭巡了一遍,“緋村呢?”
“我說,”裡繪提起和服的下擺,怒氣衝衝地對著他吼道,“你這算是什麼員警啊,明明就是土匪強盜嘛!”
“怎麼了?”桔梗聞聲而出,驚訝的眼光從被拆下來的房門到怒氣衝天的裡繪到店堂裡一臉木然的員警。
然後她的眼睛猛地瞠大起來,“楠、楠木警部?!”
被稱為楠木警部的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沉思了一會兒才猛然想起一樣點點頭,“哦,是你啊,好久不見了,小田園桔梗。”
“原來已經是警視了啊,”桔梗客客氣氣地給他奉上茶水,“最近還好嗎?”
“託福。”楠木冷冷淡淡地保持距離,“西敏寺呢?”
桔梗微微僵滯一下,“西敏寺已經不在了。”在的,只是緋村而已。
楠木犀利的眼光掃過她坦蕩的表情,“我希望你知道,我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從你的身邊把西敏寺帶走。”即便是說這樣的話,他的口氣還是冷冷的,“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任務。”
“但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結果是一樣的。”桔梗冷冷地回答。
“我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跟你爭吵,我必須見到西敏寺——假如你一定要說西敏寺不在的話,那麼就見緋村直彥好了。”
“我不會讓你把他帶走的!”桔梗挑釁地說,“我也不會再容忍你們傷害他。”
“要不要走、是不是傷害,這是要他自己來決定的吧。”楠木的眼神幾乎直接穿透了桔梗偽裝出來的堅強,“請他出來。”
“你……”
“算了,桔梗!”緋村掀開廚房的帷布走出來,“我本來也是想直接跟楠木先生當面辭職的。”
“緋村!”桔梗正想跳起來,卻被緋村安撫般地拍了拍肩膀重新按了回去。
“楠木先生。”緋村在桔梗的身邊坐下,“感謝你這兩年來對我的照顧,但是就跟你所看見的一樣,現在的我,已經不想再做什麼駭客了。我已經有了比我的過去更加重要的現在和將來需要守護,所以……”
“請等一下!”楠木突然打斷了他的發言,他轉向桔梗深深地彎下腰去,“雖然很抱歉,但是請你暫且離開,我有些私人的話想跟西敏寺說。”
“這是不必要的。”緋村拉住桔梗的手,“我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可以當著她的面說。”
楠木卻始終沒有抬起頭來,“請你離開!”
“楠木先生!”緋村的臉上泛起隱隱的薄怒。
桔梗阻止了他,“我就暫且離開好了,沒有關係的。”
她優雅地站起身來走出去,不知道為什麼一種不安和絕望卻立刻裹住了她。
看著她走開,緋村問道:“桔梗已經走了,那麼楠木先生到底有什麼必須私下對我說的話要講呢?”
“我並不是為了個人的理由而來到這裡的。”楠木端正了坐姿,認真地說,“昨天你也已經看見了,有一群熟知‘維新’網路弱點的駭客在集結並且攻擊這個維繫著日本命脈的網路……”
“我已經忘記了關於‘維新’的一切,就算回去東京也幫不了你。”緋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很遺憾,但是我沒有辦法。”
“政府的網路維護人員不足以抵禦他們的攻擊。”楠木卻置若罔聞地繼續說著。
“這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這是你的責任!”猛然一聲大喝,楠木跳起來狠狠揪住了緋村的衣領,“你還記不記得我在兩年前跟你說的話?因為你親手建立的‘維新’網路斷送了太多的網路人才,所以現在的政府才會在這樣的狀況下面找不到可以用的人!”
反手打掉他的揪抓,緋村冷冷地說:“我並沒有逼迫日本政府運用那個網路……”
“但是他們用了,而且是當作最大的政府網路在使用,上億人的身家都維繫在那個該死的網路上面,那就是你的責任!”楠木端正的面容開始扭曲,青筋都暴了出來。
“就算是我的責任,但我也沒有辦法,因為我已經忘記了,忘記了!你明不明白?”
“那麼,你就給我想起來,一定要想起來!”楠木推開座墊和桌子,五體投地地跪伏下來,“拜託你了!”
如果拜託有用的話,如果希望都可以實現的話,那麼為什麼他還會置身於這樣的無奈當中?緋村的臉上閃過各種表情,最後卻只是歎息一樣地吐出:“我明白了!”
桔梗用手擋在自己的眼前,陽光透過來的時候,纖細雪白的手指就像半透明的一樣。這樣的一雙手,其實是很想把所有不可測的未來都抓過來放在自己眼睛所可以看見的地方的,但是就算再怎麼努力、再怎麼認真,最想要的東西卻永遠在自己不可觸摸的地方,一直都是這樣!
“要不就別讓他走,要不就跟他一起走!”突然插進她思緒的說話者,是昨天幾乎完全崩潰的老闆娘。只是從現在看來的話,她似乎已經完全擺脫了昨天的陰影。
粉白色的底子,配上紫藤花的圖案,就連鬢角都被梳得一絲不苟,但那麼清楚的白顏色已經星星點點地爬上了昨天還是烏黑的滿頭青絲。
“其實我很不喜歡等待的,年輕的時候,我的脾氣可是以暴躁出名的哪!”老闆娘提起和服的衣角,脫下鞋子跟著桔梗一起坐在潔淨的木廊上,“可惜就是那麼倒楣地遇到了那個自己心裡面永遠也放不下的男人。”輕輕搖動著腳,雪白的襪子和著微風在夏日的午後一搖一擺的,“自從他去了以後,我就這樣連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麼地待在這個地方,一天複一天,一年又一年的……”
柳絮被風吹得飄灑下來,掛在簷下的風鈴偶爾發出丁丁當當的聲音。
“其實後來真的不是沒有出現過好男人,只不過我的心已經被自己囚禁,所以什麼樣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啦!現在想想,與其這樣地過了那麼多年,還不如當初就跟他一起走了算了。”老闆娘說,“也許有的人會從歲月當中學會妥協,但是畢竟還是有些人學不來的吧。愛就是愛了,要放手、要改變都是不行的。我大概就是這樣的人,桔梗,真是不幸啊,你也是這樣的吧!所以,要不就別讓他走,要不就跟著他一起走。”
幽幽的夏風,吹得人心終於也跟著浮躁起來。老闆娘和桔梗因為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緒當中,以致沒有看見她們身後不遠處、滿臉震驚的太郎逐漸露出好像被欺騙了的憤慨,而正當他準備好好大喝一聲的時候,一隻手及時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並拖走了他。
“竟然可以從我的手中搶掉即將勝利的果實!”喃喃的話語從藤家介形狀優美的嘴唇輪廓中發出來,“你還是一樣不簡單啊,西敏寺。”
河源和高崗膽戰心驚地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不安——怎麼看主人這樣的表情都是一種高興的樣子啊,但是、但是功虧一簣的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讓失敗者這樣開心才對吧。
“喂,”被囚禁了很多天的人質終於不滿,“你們可以放我回家了吧?反正你們什麼什麼的陰謀已經失敗了不是嗎?”
河源和高崗既害怕又暴怒,“女人,不要當著我們的面說實話!”
等反應過來自己說的是什麼話,兩個人都嚇得蹲了下來,“啊啊,我們,我們的意思是……”
美知子已經懶得恥笑他們了,“我說你們怕個什麼勁啊?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你們的主子現在眼裡根本就沒有你們嗎?”
“唉?”河源和高崗對視一眼,這個女人似乎沒有說假話哪!
“你們有沒有看過獅子?”美知子突然又問。
“不要諷刺我們!”河源代表笨蛋二人組表示不滿,“當我們是小學生嗎?”
“唉喲言重了!”美知子冷冷地表示,“我可是只教中學生的,小學生這種問題我還解決不來呢。”
“呃!”河源頓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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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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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4:30
第9章(2)
高崗只好咳了一聲,“女人,你到底要說什麼?”
“公獅子平時總是懶懶散散的,一副怎麼樣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如果出現了另外一頭獅子,它就會馬上變得野性十足,充滿攻擊力和旺盛的精力。但往往也就是這個時候,卻是它生活當中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候,你們的主人啊,現在就正處於這樣的狀況……”
“沒有想到最瞭解我的人卻竟然是你。”所有人都以為他正專注在電腦上的藤家介轉過頭來,美麗的臉龐上漾著躊躇滿志的微笑,“你說的沒有錯,我現在正是非常開心的時候。”
美知子眨眨眼睛,“你的陰謀不是已經破產了嗎?”
“那樣程度的混亂只能稱為遊戲。”他微笑著,“正是因為你說的,緋村已經很久沒有碰電腦了,所以我才設定了這麼一個小遊戲看看他的水準——你不會真的以為他能那麼容易就解決掉我設下的陷阱吧?陰謀才剛剛開始啊。”
“那我倒有一個意見,”美知子說,“你看過貓玩老鼠吧?如果一下子把那個老鼠吃掉了,你也一定會非常寂寞的吧?”忍住,千萬不要嘔吐!“你不是,嘔,那個,天才嗎?”
“嗯,你這個醜女人竟然有這樣的見識,真是不容易。”藤家介的眼神認真起來。
“嘔!所以,既然他已經開始慢慢恢復了當年的水準,你總不能在這還剛剛開始的時候,就把他扼殺在繈褓中吧?讓他一直被你玩弄在手掌裡不好嗎?”對不起了西敏寺,你就辛苦一點吧!
“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藤家介點頭。
“能培養一個對手出來,這才符合你的度量啊!”唉喲唉喲,汗毛你們請等一下再豎,“所以為了今後二十年的幸福著想,別一口氣就把西敏寺摧毀掉!要像幽靈一樣緊緊跟在他的後面。”美知子一邊擦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要讓他疲於奔命,生不如死!”
“嗯……”藤家介開始沉吟。
“所以在這個時候綁架我是沒有意義的了,你必須在專業上徹底摧毀他!這才是你精彩絕倫的天才本色和美人本質啊!”嘔,嘔,嘔!讓她先吐吧!
“說的也有道理!”藤家介優雅地微笑著,心情很好,“既然你待在這裡只能浪費我的米糧,更何況你也不如我長得漂亮,又引不起我的興趣,而且對我的事業也沒有什麼幫助,我留著你的確沒有什麼意思了噢,那麼就看在你長的那麼醜的分上,我放你回去吧。”
“你可以省掉前面那些話嗎?”這算什麼人啊?
“不行。”
“唉——”即便是理智和美麗相容的美知子也只能崩潰地發出慘叫了。
“嗚——”太郎竭盡全力地掙扎著,最後甚至在拖住他的人的手臂上大咬了一口。
“哇,你是狗啊?竟然咬人!”裡繪兩眼淚汪汪地瞅著他,“我好心好意拖走你,你竟然還咬我,你有沒有搞錯?”
“什麼好心好意啊?”暴跳如雷的少年雙手叉腰,狠狠瞪著她,就好像她就是他的仇人一樣,“你那裡好心好意了?阻止我去唾駡那個混帳的男人,這算什麼好心好意啊?”
“桔梗已經很煩了,這個時候你為什麼還要讓他擔心你呢?”裡繪歎一口氣,這個死小孩真是不知道像誰,又笨又固執。
“煩?她煩什麼?她做的全部都是沒有腦子的事情,”太郎吼道,“她甚至還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讓那個男人走!”
“其實有沒有腦子的這種事情,”裡繪很認真地說,“只要看兒子就應該知道了。”本來就是嘛,要不要離開這種事情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外,別人的意見還是不要發表比較好吧。
“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啊?笨蛋女人?”太郎幾乎要氣暈過去,“不要忘了,你可也是抗擊緋村委員會的副委員長!”
“又不是我自己要做的。”裡繪低低地嘟囔一聲。
“你說什麼?”太郎大吼一聲。
裡繪無奈地歎口氣,“我是說今天天氣,嘿嘿,好好哦,這樣!”
太郎氣結了半天,還是越想越生氣,“我一開始就跟你們說過那個男人是不可靠的,你們根本沒有搞清楚那個男人的真實面目!桔梗那個笨女人已經被他騙得暈頭轉向,連當年明明是他拋棄了她的事實都忘記得一乾二淨。過了十年他再跑回來,馬上好像中了大獎一樣全部圍著他轉,結果才幾天啊,他、他、他竟然又要走了,什麼承諾都沒有、什麼賠償都沒有,就像我們都不存在一樣。那傢伙,那傢伙……”
“真是夠了!”被他嘮嘮叨叨∴擄胩歟裡繪終於忍不下去了,“那傢伙是你爹!”
“誰會承認這種不負責任的爹啊?”
“你娘!”
一句話就打得太郎眼裡淚花乍現,“反正,反正,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再承認他的了!”
一面說著,少年一面猛地轉身跑出去,留下裡繪不由歎息,“那說明在這以前,你已經承認了他啊,不是嗎?”
“在記憶中,有很多我尚未想起來。”緋村望著楠木,“海井博士說他今天會來,我會請他先給我解除催眠的。所以你先回東京可以嗎?”
“恐怕海井博士不能來了。”楠木說,“而且就算他來了也沒有辦法解除你的催眠,因為他告訴我當初催眠的時候,他給你設定了一句關鍵語,如果你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你的恢復將會受到你自己本能的抵抗。”
緋村愣了愣,不甘心地問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海井美知子。”楠木回答,“他的侄女,被人綁架了。”
一開始還有點恍惚,隨後緋村的眼睛就一下子瞪了起來,“美知子?”
“沒錯,當初安排你到北海道重新展開人生的人也就是她。”楠木繼續道。
“原來,原來是這樣……”緋村慢慢把腦海中的線索串聯了起來,許多從前不明白的事情也變得非常清晰。
“那麼,美知子,她怎麼會?”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現在的她難道不應該正和新婚的丈夫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嗎?
“因為你,”楠木冷靜的聲音傳過來,“製造出昨天的網路混亂的那群駭客綁架了她。而海井博士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不適合再跟你見面,就連那句關鍵語到底是什麼他也不願透露,但他表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你一定可以知道,因為那句話,它就在你的心裡!”
緋村的身體好像猛地被人浸入了一個充滿冰塊的水池。
“我已經不想再做駭客了。”
“經過這十年,我發現我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不做駭客的話,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如果沒有我的守護的話,桔梗和太郎,不就太可憐了嗎……”
昨天才說過的話似乎還在耳邊迴響,那些明明已經決定好的事情,明明是已經在眼前的幸福啊!
老闆娘走開後不久,身後的門被拉開了,桔梗有種不敢回頭去看的心虛。不要說走、不要說走、不要說走!
“我……”
“啊,緋村。”連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桔梗卻搶在前面攔住了他要說的話,“嗯,我是要說,那個——昨天晚上你跟我說,你從來沒有見過螢火蟲是吧?那麼,我們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去後面的小河旁邊抓螢火蟲好不好?跟我約定好不好?”
“我……”
“或者我們索性明天也不開店,一起去野營吧?帶上太郎,就我們三個,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團聚過呢!”
“……桔梗!”緋村不得不打斷她的說話,卻在刹那間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刀子在剜著自己的心臟一樣。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們可以,可以……”可是淚水卻怎麼也阻止不住地從臉頰上滑落下來。“‘維新’被人侵入了,而且我的一個朋友因為我的關係,被人綁架了!”緋村在她的身後跪下來,顫抖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額頭輕輕抵在她的脖子上,深深汲取著她身上的白梅的香氣。果然只有這種香氣才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一直平靜到簡直可以稱為冷酷的地步。
“帶上你喜歡的飯團,我也會努力讓自己的手藝變得好起來,”桔梗喃喃地依舊說著自己的話,“太郎也會很高興……”
“對不起,我要走了!”
“……”淚水洶湧不止,每一顆都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出比鑽石更加璀璨的光芒,星星點點,落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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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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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4:53
第10章(1)
“啊啊啊啊!”慘叫聲很慣例地從小巧的居酒屋裡傳出來,這個基本上已經成為了新近安裝好空調的“薰酒屋”的招牌。
“為什麼會有COSPLAY迷這樣的人啊?這樣的人怎麼可以稱為人啊?啊啊啊啊!”
“閉嘴,再囉嗦的話,我就讓你COS《犬夜叉》裡面的殺生丸大人,讓你在攝氏三十五度以上的天氣裡裹一條厚厚的大毛毯!”
“裡繪!你這個惡毒的老女人,你會吃飯給烏鴉搶,走路給野狗追!”
“總好過你這個已經徹底被你的媽媽遺忘的小孩!”
“啊,太痛苦了,每一次都當著我的面說實話,太惡劣了!”
“我說,你們也差不多一點啊!”老闆娘舉著平底鍋來喝止,“都要開始營業了,還在那裡玩什麼啊?快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正事啦!”
一大一小的兩個活寶疲憊地停下來,“這也不是我們願意的啊!”哀怨哦!自從緋村離開“薰酒屋”,桔梗臉上的笑容就變成了比鑽石還要稀少的珍寶。身為她的兒子和好友,在這個時候只好演出一點可以逗人笑的戲碼來娛樂她。不過看起來卻總是她好像被騷擾到的無奈大於被逗出的微笑,也不知道為什麼?
“請問——”
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三個人一起轉頭,“歡迎光臨。”
“啊,午安!”來人優雅地深鞠了一個躬,抬起頭的時候大家看清楚那是一個相貌可人的少女,有禮的舉止和溫柔的氣質看得出是出身很好的千金小姐。
老闆娘迎了上去,“請問,客人是一個人嗎?”
“我不是客人。”少女微笑著說,“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啊?”老闆娘詫異地問,“找誰呢?叫什麼名字?”
“他……”少女羞怯地低下頭,後面的聲音低得沒有人可以聽見。
“他?”老闆娘狐疑地蹙起了眉頭,“他?”
“男人?”太郎拉拉裡繪的衣角,“我不記得我泡過這麼大的美眉啊!”
“啊?”裡繪的眼角一跳,“難道是?”
“我就說啊,那個傢伙真不是一個好東西吧!”太郎咬牙切齒,一把扔掉手裡的COSPLAY假髮套就往廚房沖過去,“我去叫桔梗出來看。”
“唉,喂!”裡繪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怒氣衝衝地跑了進去。
兩分鐘後,桔梗就沖了出來,頭上沾滿了麵粉,手上還捏著雞蛋,看起來很有些憔悴,但是熟悉她到裡繪、老闆娘這種地步的朋友還是能夠一眼就看出她充滿了鬥志。
說不定,也不是什麼壞事咧!裡繪和老闆娘對望一眼,立刻走出去在門口掛上“休息”的牌子,然後閃人。
“小姐來找人?”放下雞蛋的桔梗恢復成成熟女性的優雅,詢問的同時還奉上了“薰酒屋”特製的涼茶。
“是的。”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嗅出情敵的味道是女性天生的優勢,少女高高地抬起頭來,“我找緋村直彥。”
“小姐貴姓?”
“我是藤原和子,警視總監是我的舅舅。”和子斜眼看著眼前頭髮淩亂、容顏憔悴的女人,決定在氣勢上徹底打垮她,“我可以給緋村最好的前途和生活,這種優勢,不是你這樣的女人所可以理解的。”
“噢!”奉茶的手縮了回來,桔梗抓抓自己的耳朵,“沒有先介紹自己,是我失禮了。”她說,“我是小田園桔梗,是緋村的女朋友。另外,我交稅,”她微微笑起來,“所以警視總監從理論上來講,應該為我服務。”
吼!怎麼有這麼刁的女人?和子生氣了,“我沒有必要跟你耍嘴皮子,緋村呢?請他出來。”
“他去東京了。”桔梗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在這裡。”
“不要試圖騙我了,”和子冷冷地說,“就算把他藏起來也沒有用的,男人有男人的世界,他們對事業會比愛情更加看重……況且,我很奇怪他會對你還有愛情。”
“你說得沒有錯。”桔梗點點頭,頭上的麵粉全部落到和子面前的茶杯裡,“但我也沒有想把緋村藏起來,其實說句老實話,我早就想把他當存貨出清了。”
“唉?什麼意思?”和子頓時瞠大了雙眼。
“這麼說吧!”桔梗拍一下手,雪白的粉塵一起撲到和子的面上,她偷笑一下然後馬上擺出認真的姿態,一把抓住了和子的纖纖玉手,“其實我早就想要離開他了,真的。所以看見你來,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高興啊!”
被她猛然而來的動作嚇得呆住的和子,臉色頓時微微發白,“不要,不要開玩笑了……”
“絕對沒有看玩笑的意思!”桔梗信誓旦旦,“請你想一想,我認識緋村足足十一年,我跟他的兒子也已經九歲了,然而一直到半個月前,我的兒子都以為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已經當了父親的人。”
“這是……”
“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原因啊。”桔梗熱切地看著她,“男人有男人的世界,他們對事業的看重遠在愛情之上,所以緋村的眼睛裡只有他的網路、他的電腦、他的事業、他的成功。”哀怨!桔梗提醒自己要在語氣里加上哀怨的成分,現在她所扮演的可是一個怨婦呢,“你有沒有那樣的經驗?”
和子被她憂傷的眼神迷惑住,下意識地問出來:“什麼經驗?”
“你一個人睡在那樣的樓上,窗戶外面是凜冽的寒風,淒淒切切地刮過來又過去,天色陰沉沉的,一開始是小雨,被風一吹就迷迷茫茫一片。然後你就開始聽見幽幽的鐘聲——當當當當……你看著漆黑的房間,似乎隨時隨地都會有一雙慘白的手伸出來……”
她的表情太生動、態度太認真、語氣太淒厲,以至於和子還沒有醒悟自己是被她嚇住的時候,已經尖叫出來:“啊——”
桔梗卻神色自如地還在繼續,“叮咚叮咚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你會一時間恍惚,以為是自己還在剛才的噩夢裡,但是越來越清楚的聲音會讓你想起,那是夏天時候他幫你掛的風鈴還在簷下。你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把它拿下來,但就在你猶豫的那個時刻,後面傳來穿堂過的冷風吹動木門的聲音,前面傳來漸漸大起來的雨敲擊著你的窗戶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響,好像四面八方一起向你圍攏來那樣,可是你還是寂寞,你沒有人陪,你喜歡的人在他的世界裡,他只看重能給他帶來成功的事業。聲音越來越響,你沒有可以訴說的人……聲音越來越響,你孤零零一個人……聲音越來越響,你一個人睡在那樣的樓上……”
“夠了,夠了!”和子猛然從桔梗的手裡抽回她自己的手,“我說夠啦!”
桔梗無辜地看著她,“但是我還沒有說完哪!”
“你、你不要企圖用這種拙劣的手法來嚇唬我,”和子跳起來,“這是沒有用的。”
“唉?”桔梗蹙起眉頭,“我嚇唬你?沒有啊,我是真心實意想要把緋村託付給你的啊。”她瞠大明眸,竭力模仿緋村的那雙大眼睛,“如果我要嚇唬你的話,我就應該告訴你他吃飯的時候愛打噴嚏,睡覺會打呼嚕,上完廁所不喜歡洗手什麼什麼的,這個才叫嚇唬——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噢。”
和子搖搖晃晃地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桔梗的每一句話都從她的耳朵裡直接鑽進她的心裡,“吃飯的時候愛打噴嚏?”暈,“睡覺會打呼嚕?”一滴冷汗滑下來,“上完廁所不喜歡洗手……”她整張臉都變成了黑色。
看著又一個少女的幻想破滅,桔梗搖著頭舉起面前浮了一層可疑粉末的涼茶喝一口再放下來,幽幽道:“所以啊,這個世界呢,其實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完美的。”所以也不存在完美的人。
和子竭力和自己已經開始浮動的心搏鬥,“我,我不會相信的,這種事情……”
“喏!”桔梗猛然把自己還粘著雞毛鴨血的手伸出去,想到剛才自己的手曾被這樣的一雙手握住,和子就忍不住一陣噁心。但還不容她噁心起來,桔梗已經把手上的繭指給了她看,“看見了吧,身為某個熱愛事業更勝家庭生活男人身後的女人,就一定要有這樣的一雙手啊!哎,想當初,我怎麼樣也是一個千金小姐……所以你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接收緋村這件事情?”
“唉?”渾身的汗毛都在仔細看那雙手的時候豎起來。在聯想到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憔悴卻不可否認的優雅,和子的信心全面崩潰,“啊啊,那是當然的!”實話就此順口而出。不過,“既然他是這樣的男人,你為什麼不離開他呢?”
“啊?”桔梗眨眨眼,忽而微笑起來,“因為放不下啊。”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所以有些人你不得不愛啊,一旦愛上了也就怎麼也放不下了啊!
看著她撲朔迷離的微笑,和子突然明白過來,“你,你你你!你果然是在嚇我!”簡直太令人惱火了,而最惱火的是她發現自己在這個女人的恐嚇下,已經漸漸模糊了那個曾經救過她的男人的身影,“還說什麼要把緋村託付給我,你,你!”
“喂,我可沒有故意要騙你,我是真的想把那個男人轉交給你的,”桔梗大言不慚地說,“只不過在第一輪的測試上你就沒有過關而已!”然後她的眼光慢慢凝重起來,“緋村這樣的男人,要愛上他,你就必須承擔所有愛情上的壓力,因為他自己已經沒有再多的心來承受壓力了。但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千金小姐還是請回的好。”
和子顫抖著,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歎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見了吧,”廚房的帷布後面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交流著彼此的心得,“這個才叫做犀利啊!”“沒錯沒錯,原來我的智商之所以如此高明全是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媽媽啊。”
“但你幾天前不是還在哀號自己的媽媽沒有大腦嗎?”
“那一定是你聽錯了。”
“啪!”
“啪!”
兩聲清脆的敲擊在兩個長不大的小孩頭上響起,“我說,你們也差不多一點啊!”
“幹什麼啊,老闆娘?”裡繪冤枉地摸著自己的頭,“我們又在哪裡得罪了你啊?”
老闆娘不理她,只是低下頭來看著太郎,“是男人的話就跟我過來,有些早該對你講的話我已經忍了很久了。”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轉身走出去。
太郎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跟了出去。裡繪好奇地也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倉庫的門口,老闆娘才轉過身來,“就這裡吧,”她滿意地看著跟上來的兩個人,“也是時候說實話了。”
“實話?”裡繪敏感地看看左右,“難道其實你是外星人,來毀滅地球的?”
“給我正經點!”老闆娘毫不客氣地一拳轟上她的頭,“我只是想告訴太郎他父親的事情……”
“我沒有父親!”太郎本能地大吼起來,結果又贏得了老闆娘的另一個拳頭。
“沒有父親?你真的當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老闆娘怒斥,“笨蛋!”
太郎揉著自己的頭,眼睛迅速地濕潤起來,“什麼啊?那樣的男人,他憑什麼要我叫他父親?他有養育過我嗎?關心過我嗎?教導過我嗎?”
“但就算是那樣,他還是你的父親。”老闆娘點中事實,隨即搖著頭歎息起來,“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桔梗在堅持的是什麼呢?”
“她,她只是沒有腦子地迷戀那個小白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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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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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5:16
第10章(2)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上了太郎白嫩的臉龐,老闆娘的臉色沉凝下來,“不要傷你媽媽的心,你媽媽她是用怎樣的心情在愛著你的爸爸,如果你不能明白的話,那麼你就連成為他們兒子的資格都沒有。”她蹲下來,直視太郎受傷的眼神,“你的爸爸他啊,十年前曾經用網路為國家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但這個世界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建立就必然有所破壞,你的爸爸因此就破壞了一些他最不願意破壞的寶貝,然後因為太悲傷所以把自己的記憶封印了——他不是故意要拋棄你跟你的媽媽的,你一定要明白這個。”輕輕把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摟抱在自己的懷裡,老闆娘再一次歎了口氣,“雖然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命運註定的相逢讓你終於見到了他。本來應該是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了的,可惜十年前的噩夢沒有完全地解決,如果他不離開去解決那個問題,你所認識的那麼多人,包括我也好、裡繪也好、隔壁那個討厭的河豚魚歐吉桑也好,都會遭遇不幸。你的爸爸是為了避免這些不幸才又一次離開你跟你媽媽的,這一點,你也一定要明白。”
鬆開微微顫抖的小小身軀,老闆娘看著太郎,“接著是你的媽媽。這個世界上很多夫妻都是彼此承擔著對方的壓力,相互扶持著走過一輩子的路,但你的爸爸是把那麼多人的命運挑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所以你的媽媽就挑起了愛情還有家庭的壓力。我曾經問過桔梗,既然這樣愛著你的爸爸,為什麼不阻止他離開或者索性跟著他走,但是她卻說,如果這樣的話,一定會給他增加額外的壓力,所以她就自己等待好了。你爸爸有他要承擔的責任,你媽媽也有自己要打的戰役——她要跟自己的回憶、自己的思念、自己的愛情打啊,太郎!”老闆娘舉起和服的袖子,擦掉太郎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淚水,“所以說,太郎啊,你的爸爸和你的媽媽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你是他們的兒子,所以你也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兒子!”
溫柔的微笑映在太郎的眼裡,淚水卻更加不可抑制地流淌下來,“可是,可是我卻什麼也沒有做,還誤會……”
“你什麼都不用做,”老闆娘說,“你只要記住要支持你的媽媽就好了,在她傷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甚至開心快樂的時候都要記住,你要支持的人,是你的媽媽!”
桔梗的確預料到了她自己的戰爭就要打響,只不過沒有想到自己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是自己,她要面對的還有一個接著一個而來的女性。
“請問——”這次來敲門的美女典雅秀麗,不僅僅只是具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更重要的是桔梗在她的身上也嗅到了白梅的香氣。
“你是來找人的?”桔梗本能地警戒起來,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不像幾天前出現過的那個叫做和子的千金小姐。如果說那個千金小姐是一段兩段的水準,那麼眼前的這個美女一定就有九段高手的實力。
“是的。”美女微笑地點點頭。
“是找緋村嗎?”桔梗繼續問。
“不,我找小田園桔梗小姐。”
“唉?”桔梗愣了一下,“找我嗎?我不認識你啊。”
“咦?您就是桔梗小姐嗎?”美女顯然吃了一驚,“您真的是桔梗小姐?”
“幾年前我大概還有點身價,不過現在也只是歐巴桑一個,應該沒有人會來冒充吧。”那個美女是什麼眼神啊!桔梗相當不爽。
“真的是你?”美女以癡呆的表情維持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才收斂地彎下腰,“對不起失禮了,我是海井美知子,是緋村,不!西敏寺心太的朋友。”
“啊,是他的朋友啊。”桔梗連忙還禮,腦中卻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失禮地問一下,是前段日子被綁架的那一位嗎?”
“是的,”美知子沒有想到她的反應那麼快,一時間也愣了愣,“讓您也掛心了。”
“不,”桔梗手忙腳亂地道,“您已經脫險了嗎?沒有事吧。”
“是的,沒有什麼關係了。反倒是讓西敏寺為了救我還特地去了東京。”美知子微笑地看著桔梗,“反而讓您操心了。”
努力咽下心裡的不舒服,桔梗揚起笑臉,“為這種事情還特地來京都一趟,您太客氣了……哎呀看我失禮的,請裡面坐吧。”
“那麼就有勞了。”美知子禮貌周到地又行了一禮,走進了“薰酒屋”。
“聽說我的爸爸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太郎咬牙切齒地看一眼跟媽媽對坐的美女,然後轉過身來瞪著老闆娘。
“嗚,看起來的確是,啊啊,最起碼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男人!”老闆娘不負責任地回答,“來找他的女人一次都比一次漂亮哪!”
“這又不是重點!”
“少∴呂玻看看你媽媽這次將會怎麼‘照顧’她就對了,好好學著點,將來一定會有用的。”裡繪點點頭,“因為看你的資質一定找不到女朋友啦。”
“喂!”
“好了,你們兩個人,不要騷擾我看好戲的心情。”老闆娘一人一個頭捶消音,“看戲!”
……
“她,呃,她們到底在幹嗎?”一直站到腳酸乏力,裡繪終於在呵欠的空檔中問出很久以前就想問的問題。
“看起來,好像是在喝茶。”太郎嚴肅地回答,“還吃掉了我最喜歡的料理。”
“唔,桔梗的手法很好哪,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竟然是茶道的高手。”老闆娘沉思,“你們看我們索性再開家茶道社怎麼樣?”
裡繪幾乎暴跳起來,“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無聊的話!”她低吼道,“現在難道不應該是劍拔弩張的情敵會面時間嗎?喝什麼茶啊?”
“唉,說起來也是!”太郎點點頭,“你看我甚至連狐狸尾巴都準備好了,必要的時候就可以沖出去威脅嚇唬恐嚇強暴……啊不要打我的頭,總之是對付那個女人啦,可是她們除了喝茶和說一點喝茶的事情就什麼也不做,這叫我們怎麼辦?”
“噢!難道說是那個?”老闆娘突然面色凝重起來。
“哪個啊?”太郎和裡繪一起不由自主打個冷戰,看起來是很嚴重的事情呢。
“在遙遠的中國,有一部兵法奧義,裡面曾經提到過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就是說不用打仗就可以把別人的兵器折斷了,根據我的理解其實應該是一種魔法。”
難道說桔梗其實是一個巫女?太郎和裡繪一起滿臉黑線,“啐!”
這個夏日的午後快要結束的時候,美知子終於站了起來,“那麼,承蒙款待,我要告辭了。”
“這就走嗎?”桔梗跟著站起來,平和的微笑漾在臉上,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關切,“為什麼不留下來晚餐呢?”
“因為在北海道的丈夫已經等我回家很久了。”美知子輕輕地說。
“啊,是這樣啊。”桔梗低呼了一聲,隨後問:“要不要帶點京都的特產回去呢?”
“不用了。”美知子說,然後微微鞠了個躬向門口走去。
桔梗跟上前為她拉開紙門,“歡迎你跟你丈夫隨時來京都玩。”
美知子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當黃昏的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的時候,她突然又覺得無話可說。
“多謝你的款待,我走了。”最後,她只有向桔梗點點頭。
桔梗卻突然深深向她行了一個大禮,“其實應該是我謝你才是,西敏寺在你身邊的那些時候,承蒙你的照顧了。”
“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這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我也沒有一點可以跟你比較的地方,只不過我這個人比較死心眼,就算日本沉沒了,大概我還是會在這裡等待著那個約定好的人吧。”桔梗直起身體的時候,微微苦笑出來,“愛情這種東西,是沒有辦法比較的。”
“是吧,是這樣啊。”美知子歎口氣,看著夕陽突然覺得眼睛濕潤起來,自己所執著的為緋村等待的這八年,果然是沒有辦法和眼前這個女人永遠不改變的等待相比較的啊。
錯過的於是就這樣錯過,雖然是沒有任何人有對或錯的選擇。所以很多話都已經沒有必要再說——
沒有必要說那等待的八年是她最燦爛的青春。
沒有必要說為了西敏寺而恨嫁的無奈和傷心。
沒有必要說綁架的最後所聽見的西敏寺那句揭開所有過往記憶的話語時,自己的失落和絕望。
很多東西都是無謂的了,因為走出去這裡以後的人生,將再也沒有西敏寺這個人的影子。
深吸一口氣,美知子轉頭問桔梗:“可以幫我跟西敏寺轉達一句話嗎?”
“請說吧。”
“請幫我跟他說——謝謝,”美知子抬起頭來捋著被風吹動的鬢髮,“謝謝讓我認識了你,謝謝你跟我一起走了八年的人生,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謝謝!”
目送美知子遠去以後,桔梗返回“薰酒屋”,“緋村,不,西敏寺要回來了,這次是真的回來,”她宣佈,“他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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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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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12 01:35:39
尾聲
“為什麼……”
“你沒有說為什麼的權利。”邪惡的女人揮動著手裡的油彩筆,“安安靜靜地給我閉上嘴。”
“可是……”
“不許說可是這種臺詞,你應該說‘劍是兇器,劍術是殺人的技術……’,快點給我背!”還帶著稚氣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就是兇殘的樣子。
“我剛剛才下的飛機……”
“我說,這種事情又不是重點!”靠著桌子的女人涼涼地反駁,“你的職責是好好穿上這件紅色的劍客服,配上這把劍。”
“桔梗……”
“少∴攏繃醬笠恍∪個人終於忍不住一起向他吼,“你已經沒有拒絕的權利了,乖乖地按我們的要求來COSPLAY劍心大人吧,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唉?”這樣還叫不對他怎麼樣?
“桔梗在前臺等你噢,”揮著彩筆在他臉上畫下一個十字的女人誘惑他,“她可是穿著美麗的巫女服飾噢!”
“你不答應COS這場戲的話,我會拒絕承認這樣懦弱的老爸。”舉著劇本的少年威脅他,“我是說真的噢,不是說假的。”
“快換衣服吧。”靠著桌子的女人不容反駁地直接霸王硬上弓,“否則我就來幫你換了!”
“喂喂!一百二十號!你們準備好了嗎?下面就要輪到你們了!”COSPLAY秀的司儀滿頭大汗地跑進來,“你們是COS《犬夜叉》嗎?”
“啊啊,司儀大人!”拿著油筆的女人——裡繪連忙大叫,“我們臨時換了,我們要COS《浪客劍心》!”
“咦?”司儀看看節目單,大為不滿,“但是今天COS劍心的人已經有很多了啊……”
“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除了這個人,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劍心!”裡繪一把搶握住司儀的手,“如果不讓他來COS這場戲,將會是我們COSPLAY迷的重大損失,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四魂之玉,我不會讓你落到奈落那個妖怪的手裡……啊,四魂之玉!”尷尬地拉拉身上的巫女服飾,桔梗恨不得直接把裡繪的腦袋擰下來當四魂之玉踢。什麼因為她的名字是桔梗,所以一定要來COS《犬夜叉》裡面的巫女——她們到底在搞什麼鬼,究竟要她一個人在這臺上孤零零地站多久?
“啊,四魂之玉!”蠢死了!
後臺的布簾猛然被人掀開,一個人以被人踢出來的姿勢上場,桔梗不耐煩地轉頭去看的時候,一瞬間就徹底地呆住了。
“呃,那個——”被人從後面踢出來的是穿著紅色劍道服,臉上帶著十字疤痕的美少年,“劍是兇器……”
台下在整整兩秒鐘的鴉雀無聲後,猛然爆發出翻騰的狂笑,“劍心和桔梗,哇,哈哈哈哈哈哈!”從來沒有這種可怕經驗的緋村頓時手足無措,難道自己念錯了嗎?應該不會啊,不過也難說,因為在裡繪那種女人的薰陶下,太郎變成可怕的小壞蛋也是指日可待的。
“那個,那個……”現在應該說什麼好呢?
“你,你上來幹嗎?”桔梗終於在一分鐘的辛苦努力以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還,還穿成這樣!”“啊噢噢,我現在應該說點什麼?”緋村慌張地問。
桔梗哭笑不得,然而才一秒的工夫,和子和美知子的身影在她的腦海裡冒出來。有些事情,女人是可以忍的,有些則不然。於是報復的念頭立刻占了上風:“向我告白。”
“啊?”緋村吃了一驚,眼睛不由自主睜大。
台下頓時又是一片倒——“噢噢,扮演劍心的人,好可愛啊!”
“是啊,好像啊!”
“太可愛了,可愛,啊啊,可愛啊!”
“帥哥,給我你的電話啊……”
聽見這種反應的緋村更加驚慌失措,但桔梗的聲音及時挽救了他,“跟我告白才能杜絕她們的瘋狂。”
“啊啊啊,是,是的。”緋村擦擦額頭的汗,“我喜歡你。”
“這個程度太低了!”桔梗當場拒絕。
“咦?”緋村的汗流得更劇了。
“說愛啊,說愛她啊,快說啊!”幕後的太郎、裡繪和老闆娘幾乎急得瘋掉。
“我——啊——啊——那個——啊——”太丟人了,這個字怎麼樣都說不出口,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可思議當天破除‘維新’網路被人黑掉這個大危機的時候,自己是怎麼說出口的。
海井博士鬼鬼祟祟企圖隱瞞下來的這句關鍵語,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順利說出來。只不過在那個時候,整個“維新”網路就要被人吞下來,而他硬逼著自己接收催眠解除封印還是失敗了的時候,他的腦海裡除了血腥和殺戮,只餘下一縷淡淡的白梅的香氣始終縈繞著他,於是那句話那麼自然地脫口而出:“桔梗,我愛你!”
再然後,所有一切的記憶就像百川歸海一樣湧入他的腦中。那些熟悉的朋友,被背叛的、被傷害的、被掠奪的、被誣衊的,所有的一切就這樣回到他的記憶裡面。
他已經準備好了心痛對自己的蹂躪,也準備好了面對自己最害怕的東西,然而真的當一切都恢復了,十九歲時經歷過的事情也再一次在自己的眼前重複了一遍,他豁然發現,這十年他所害怕的東西其實都只是他自己的猶豫。
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不知道屬於駭客的自己究竟可不可以破除駭客的宿命——因為嘗試所以心驚膽戰,但已經發生的事情畢竟是已經發生過的,後悔也後悔了,悲傷也悲傷了,再來重複恐懼和逃避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十年,畢竟是把自己的心磨得硬了,看這個世界也更加清楚了。果然,愛情也好,自己的懦弱也好,生命中都必須有這樣十年來印證它,人,就是這樣成長的。
當記憶全盤恢復,他也基本上可以肯定企圖推翻“維新”網路的人是誰了,當年一樣是自己的朋友,但這十年想必他又是過得另外一種人生。
如今成為了敵手的那個人,卻在最後的關頭放了他一馬,這件事情緋村一直到後來都沒有明白過來這是為什麼。因為“維新”的內網幾乎已經被對方所攻破,緋村自己當年所設的終極指令也即將被他們破譯出來,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對方突然撤離了。
撤離得如此乾淨俐落,以至於他再想把他們找出來的時候都困難重重。不過他有了預感,對方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但這又怎麼樣呢?他已經不是十九歲的西敏寺心太了,他現在是有個等待他的女人和兒子的二十九歲的緋村直彥。
他花了十年的工夫破出一個自己編織的蛹,如今的他已經沒有可怕的物件了。
想到這些的時候,緋村突然恍然自己所在的位置——一個大型COSPLAY的舞臺上,等著他,而且他知道她會一直等下去的這個女人,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他還在猶豫什麼?
抬起頭,深深呼吸了一口,他重新展露出微笑的表情,“我回來了,桔梗。還有,我愛你!”
“今天我的這件和服很美吧?”日式的庭院裡,石榴花開得幾乎如同正在燃燒的烈火。超美型的男人輕撫著自己的長髮,低聲的問話馬上得到了身後兩個人的贊同。
“呼呼,藤家大人,藤家大人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啊啊,您的美麗已經超越了任何形容詞。”
“是啊是啊,藤家大人是高崗眼裡最美麗的壽司,啊啊,我的意思是說……”
“嗯,我也這麼覺得。我覺得自從我決定把跟西敏寺的戰鬥變成長時間的持久戰以後,我的精力比過去好多了,皮膚也美麗很多,啊啊,我的頭髮更加烏黑,所以有時候我就想,我這樣完美的男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被生出來呢?哎,真是罪孽啊!”
“是啊是啊……啊!我們的意思是說……”
“說到罪孽,你們最近有跟蹤西敏寺吧?我告訴你們,我要他從此就生活在悔恨和憂愁當中,我要騷擾他、我要顛覆他、我要——總之你們看著吧,我要他明白,駭客就是駭客,一朝是駭客,永遠都是駭客,哇,哈哈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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