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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璵安 -【冷男的戀礙習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0:54     標題: 璵安 -【冷男的戀礙習題】《全文完》

冷男的戀礙習題》作者:璵安

她會頂替當事人被日本黑道綁走,可以用她實在太熱心助人來解釋,
但他是怎樣,說他剛好要去日本找人,請順便帶他一起走?
而且黑道人士對她一個弱女子動粗,他卻完全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她雙手雙腳被綁關在地牢裡,他卻像個觀光客參觀地牢結構?
雖然後來他終於出手帶她逃出去,可是她實在討厭他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他說因為某個特殊原因,正常人本能的情緒反應他都沒有,
可是當她受了傷,他要求她除了休息什麼都不用做,
吃的是他準備,就連她的內衣褲也是他去買,
還有他細心替她上藥的樣子……她感覺得出來其實他是在乎她的,
老實說,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種被他吸引的感覺,
直到她想起兩人前前前……幾世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她終於明白原來她已愛了他多年、尋找了他多年,
但她也因此知道,最終能陪伴在他身邊、帶給他幸福的人,並不是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1:19

楔子

    那是一個很古老的傳說。

    在歷史可追溯的年限之前,東方的海面上矗立著一座島嶼,叫做“比翼島”,島上住著一對祥獸,人稱“重鳴鳥”,雄鳥叫“金梟”,雌鳥名叫“銀鳳”。

    此種鳥獸如人身形一般大,白晝時為鳥的形體,在特定時辰會鳴唱歌曲,由於歌聲如天籟般悠悠回蕩在峽谷之間,因此得名“重鳴”;入夜後,重鳴鳥則會褪去鳥羽,化為人形。

    人們相信只要聽到重鳴鳥的歌聲,就表示好運即將到來,因此稱其為祥獸,而這種祥獸就像鴛鴦一般,一生僅唯一伴侶,若失去了另一半,剩下的那一隻就會瘋狂尋找,直到泣血而死。

    有一次,東方國土上的國王,因打獵比賽不慎誤入比翼島,還因此受了傷,幸得重鳴鳥所救,卻沒想到隨著相處日長,國王竟對銀鳳深深著迷。

    打從有記憶以來,銀鳳便一直待在比翼島上,她從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模樣,而國王的博學多聞引發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雖然銀鳳變得喜歡纏在國王身旁問東問西,也時常與國王笑鬧,但金梟覺得她只是孩子心性重,一時好奇罷了,便寵溺地由著她。

    過了一陣子,士兵們找到了國王,國王下令要士兵們先回國拿些稀世珍寶過來,說是要答謝金梟與銀鳳的救命之恩,可是事實上,國王是想以此利誘銀鳳隨他離開比翼島。

    銀鳳的所知所聞,都只局限于比翼島,對人類也沒有什麼防範,輕易地便信了國王的甜言蜜語,以為國王只是要帶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快就會再回到島上,因為她怕金梟不同意,所以趁著金梟不注意的時候,隨著國王和他的士兵離開,回到國王的國家。

    可是銀鳳這一去,便不曾再回來過。

    當金梟發現後,狂怒地直飛東方國土,可是一心要尋回銀鳳的他,卻得到銀鳳殘忍的回答——

    “不,我不回去,我要一生一世待在這裡,待在王的身旁。”

    聽到這樣的回答,金梟原本一身金色的羽毛瞬間化為死寂的黑,他向東方國土的人民宣告,三天之後,他將帶著惡魔的咒語回來復仇。

    迷戀銀鳳到已然喪心病狂的國王,非但沒有因此歸還銀鳳,以保全民安泰,反而帶著銀鳳及大筆金銀財寶連夜偷偷離開,置子民與王室於不顧。

    三天之後,當金梟重返東方國土,發現國王與銀鳳失蹤的事,極為震怒。

    他那唯一的伴侶,竟然捨棄了與他共度億萬年的情感,隨著人類私奔!

    唯一的愛,也是他直到氣數用盡都誓言要珍藏的寶貝,卻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氣到發狂的金梟,捨棄了最後僅存的良善,他召喚惡魔,以心與魔易之,從此化身為人,化心為魔。

    為了報復,金梟對國王的四名子女下了咒語,讓他們成了惡魔的狩物,生生世世都必須嘗盡詛咒的折磨而不得解脫。

    大皇子,生生世世,凡為他所愛之人或愛他之人,都將因詛咒而死。

    二皇子,生生世世,將受無心之苦,癲狂嗜血,卻永遠填補不了胸中的缺口。

    三皇子,生生世世,都無法與所厭惡的人分離,不管輪回多少次,終將帶著堆疊的記憶,與厭惡的人長伴。

    四公主,生生世世,無鹽醜面,難遇真心之人,難覓圓滿歸宿,唯一擁有的只有孤寂。

    當晚,東方國土風雲變色,轉眼間天崩地裂,好好的一片樂土,瞬間成了人間煉獄,而在這人類地獄之中,金梟對銀鳳痛心疾首的怒吼,回蕩久久不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1:44

第1章(1)

    “提醒民眾,雖然颱風剛過,但氣象局預估接下來會有豪大雨,民眾外出時還是要帶雨具。接下來為您插播一則即時新聞,警方查獲臺灣二十年來最大宗毒品走私……”

    啪!身穿高級訂制西裝的男子用手中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接著將遙控器扔到對面的餐桌上,打翻了幾盤菜,圍坐在餐桌旁的一家大小沒有人敢動,連受到驚嚇都只敢小小地瑟縮一下,以手掩嘴,捂住不小心逸出的驚呼聲。

    西裝男冷笑了下,兩隻手指頭捏住叼在嘴角的香煙,非常自在地將煙蒂丟在乳白色的磁磚地板上,用價值三萬元的鱷魚皮皮鞋鞋尖踩在煙頭上,左右輾了輾。“聽說張太太每天都會打掃家裡,真是不好意思,留下了髒汙……”他未盡的話語意有所指,眼神瞟向一旁摟著一大一小子女的張家女主人。

    張太太含著淚水趕忙搖頭,心裡暗暗想著,她多希望今晚這事只是留個髒汙就能解決,她早就告訴過老公不要多事,記者當久了,就是喜歡沒事找事,到底在逞什麼英雄?

    想到這裡,她更加摟緊懷中早就嚇壞的一雙兒女,心中不斷向各路神明祈求,千萬不要……至少不要、不要在今晚就殘忍的奪走她這兩個還沒來得及上國中的寶貝……

    “你……你不要嚇……嚇他們,有事……有事沖著……沖著我來!”

    張記者的話引來西裝男大笑,“哈!當然是沖著你,我白令先十幾年來努力維持的良好形象,今晚差點要毀在你手裡,雖然找人頂罪不難,買通官員也很容易,但警方先行查獲的那些毒品……”他雙手插入口袋,緩步走向餐桌,越過抖個不停的母女三人,他拍了拍張太太的肩,後者一震,動都不敢動,下意識屏住呼吸,任由他的手擱在自己的肩上。他微彎下身,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怒氣,朝著在她左後方的張記者說:“你一舉報,真的毀了我不少‘錢’程啊!怎麼,警局只答應給你獨家,忘了順便派人保護你和你的家人嗎?”

    看著西裝男那陰森的笑容,張記者手腳發冷,頭皮發麻,他看向右前方一動也不敢動的太太,和她緊緊護在懷裡的一雙兒女,感到後悔極了。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聽朋友的慫恿,告、告什麼密!都是朋友說要是這個消息被報導出來,主任的位置就能夠屬於他了。

    他不是什麼英雄,不該貪的……

    但再多的懊悔也於事無補,就在張記者想開口乞求西裝男至少放過他的家人時,一把小刀出其不意地插進他的眉心,他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生命就宣告終結了。

    直到張記者身子重重地往前倒向餐桌,發出巨大聲響,張太太回頭一看,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一雙兒女也跟著哭喊,“爸爸、爸爸……媽媽,爸爸他怎麼了?爸爸他怎麼了?”

    西裝男悠然舉步移向另一側,稍微費了點勁兒才把利刃從張記者的眉心抽出。

    張太太嚇呆了,她不經意對上西裝男移向她的眼神,心頭猛地一驚,她、她是下一個嗎?

    似乎是從對方銳利的眸光中確認了答案,張太太咽了口口水,手抓著兒女的兩雙小手,顫抖著求饒,“求、求求你,放、放過他們……求求你放過他們!放過他們!”

    西裝男並未回應她的請求,拿著沾血的小刀,慢慢走向她。

    若是心不狠,他怎麼能在黑白兩道站穩十幾年的地位?張太太母女三人的哀求和眼淚,看在白令先的眼裡,就像三隻螻蟻在無病呻吟,他真的覺得有點吵,所以他用利刃快速劃過張太太的脖子,接著是兩個孩童……

    “啊——”

    大叫的不是剛經歷父母被害的姊弟倆,而是白令先。

    白令先執刀的手,被另一把不知打哪兒飛來的利刃穿掌而過,刀柄緊緊貼合在他的手背上,另一面的刀刃則不斷滴著血。

    隨著白令先前來滅口的兩名保鑣立刻左右察看,發現陽臺站著一個留著一頭飄逸長髮、一身黑衣的男子,他臉上噙著笑,慢慢從黑暗處走進光線充足的屋子裡。

    “好厲害!”黑衣男伸手將一邊長髮繞到耳後,露出接近死白的膚色,襯得他的五官更為陰柔,而他那溫暖的語調和眼底蘊藏的冷寂,簡直像是出自兩個不同的人。“殺人不分男女老少耶!難怪可以黑白兩道來去自如。”相較於一屋子的肅殺之氣與恐懼,他顯得過分恬淡平和。

    兩名保鑣被他渾身散發的詭譎的氣息震懾住,一時之間不敢對他出手。

    “還站著幹麼!上啊!”

    直到白令先氣怒的大喝聲傳來,兩名保鑣這才回過神,快速朝黑衣男移動。

    黑衣男優雅的幾個轉身,甚至讓人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動作……

    “我說,你這兩個小弟的職前訓練是不是沒做好?像白先生您這種以賺人血汗錢為生的兩面政客,身邊的人應該不只是這種等級才對呀!”黑衣男好意外的輕呼。

    此時的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尖穿過兩名保鑣的脖子,正滴著血,因為恰好避開了氣管跟動脈,所以像串燒般交迭掛在劍上的兩人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動著,每一口氣都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瞪大的雙眼像是在對黑衣男說,可以給我一個痛快嗎?

    “你——你是誰?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令先左手握著刺穿自己右掌那把刀的刀柄,試圖要把刀拔出來,但只要稍微一用力,刀刃重新劃過肌肉再加上似乎被手骨卡住的痛,怎麼樣都無法讓他維持住方才的狠勁,而且很明顯的,黑衣男是沖著他來的,但到底是誰敢對他動手?

    黑衣男並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盯著他右掌上的小刀,皺了皺眉,感到有些麻煩的歎了口氣,“好像沒辦法請你把刀拔起來還我了。”

    他一副“只好我自己來”的樣子,放開手中的長劍,任那串……喔,不,是任被劍穿透的兩人毫無支撐力地隨著長劍一起摔在地上,由於長劍受外力影響,稍稍滑動,還害他們無力地“啊”了幾聲,但黑衣男就像只是隨手丟了個袋子在地上一樣,毫無掛礙地越過他們,筆直地朝白令先走去。

    白令先困在角落退無可退,忍著痛大口喘息,看著那張好看精緻卻又邪魅的臉愈來愈靠近。

    “你、你想做什麼?!”白令先並沒有察覺,自己現在的樣子,跟剛剛死在他手上的張家夫婦並無不同。

    黑衣男來到兩個孩子身旁,彎下身撿起白令先原本使用的小刀看了看,尤其特別仔細的察看刀刃部分。“好像不夠利。”當他確定白令先的刀子無法使用後,便將刀子放在桌上。

    張家女兒的三魂七魄還沒歸位,雙眼卻下意識看向那把被放在桌上的小刀。

    黑衣男發現了,好笑地伸手捂住女孩的雙眼,輕柔地將她的頭移往別處。“這把刀是他要留給叔叔我的,小孩玩刀危險。”

    白令先畢竟在道上打滾很久了,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是耍狠就可以解決的,於是他提議道:“等、等等,不管你是誰派來的,我給你雙倍的價錢,只要你放了我,順便把這兩個孩子處理掉。”

    殺手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剛好他錢很多。

    黑衣男倒是沒有如他所預期地爽快答應,雙眼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

    白令先馬上再改變策略,“那、那……孩子不需要處理,只……只要放了我……”

    黑衣男撇撇嘴,有點無奈地說:“談錢很俗氣耶,怎麼都不問問我要什麼?”

    “那你要什麼?”白令先從沒這麼聽話過,隨即就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黑衣男的動作不疾不徐,卻不留餘地讓白令先掙扎,像從土裡拔一株幼苗那樣從容簡單的把卡在白令先手掌的小刀一把拔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令先痛得根本顧不得形象,大聲慘叫,壓根忘了他剛才對付張記者夫妻倆時有多麼殘忍。

    黑衣男拿著自己的刀,走回兩名倒地的保鑣身邊,蹲下身,先是慢條斯理地解開他們的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然後用手掌在上頭摸了摸,很快確定了什麼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小刀朝心臟刺去,他的動作極為熟練,不到一分鐘就挖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這一幕著實驚駭,白令先嚇得連尖叫都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2:03

第1章(2)

    由於長劍刺穿了喉嚨,因此被挖出心臟的保鑣只能用全身抽搐抖動來表現所受的極大痛楚,完全無法發出聲音。

    將挖出的心臟放入一個裝有不明液體的玻璃罐後,黑衣男對另一名保鑣做出一樣的動作。

    “你、你在幹麼?!”白令先抖著唇,忘記自己的小刀就放在桌上,眼前還有兩名小人質可以用來當個擋箭牌,簡單來說,他驚懼到完全忘了他那行之有年的自我保護本能。

    他沒想到恐怖殺人片才會出現的情節,居然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上演。

    黑衣男把兩顆心臟都裝進玻璃罐後,才又站起身看向白令先。

    白令先這時才意識到,他應該要儘快逃跑,他顧不得手有多疼,奮力沖向大門,但就在伸手就能觸及門把的同時,他感覺到脖子一涼。

    “你、你你、你別衝動……”白令先被剛從兩名保鑣脖子抽出的劍,硬生生地逼著退離大門。“到、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這是個好問題,其實……

    “樊厲軍,你夠了!不要沒事就搶別人的Case啦!”一道身影俐落地從外頭跳進陽臺,氣衝衝地對著黑衣男哇啦啦的大叫。

    白令先再次怔愣住,這裡明明是五樓,這人怎麼像是用飛的一樣輕鬆?

    這人是一身的白,她不像黑衣男任其長髮散落肩頭,而是一絲不苟地綁成馬尾,臉色紅潤、五官清秀,氣質就像個鄰家女孩,讓人覺得容易親近、非常隨和。

    但就憑她指著黑衣男叫囂、兩人一副很熟的模樣,還有她剛剛從五樓外面跳進來的模樣,她,絕對不是一般人!

    “子香,對不起,我想說反正沒事,又剛好路過嘛。”黑衣男有點抱歉地說。

    聞言,白令先感到難以置信,這是什麼情況?!他就要死在這剛好沒事、剛好路過的殺手手上?

    最好他那麼倒楣!

    “才怪!你要是剛好路過,會知道我的Case在這裡?連幾樓幾號都知道?明明就是你又偷看我的工作檔案!下次我真的要跟老大講,要他寄加密郵件給我,不然每次你都為了搶心臟,亂搶別人的工作!”

    “好啦,還你。”被戳破藉口的樊厲軍不再與其爭辯,放下長劍。

    白令先馬上一個箭步往大門奔去,但他還是沒有機會碰到大門,這次他的脖子是被一條粗黑的皮繩給緊緊勒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白令先的腎上腺素不斷分泌,那種死神即將來臨的恐懼讓他早就忘了被小刀穿刺的手有多痛,拚命想要把脖子上的粗繩解開。

    但任憑他怎麼掙扎,秦子香那看起來脆弱易斷的纖纖玉指,卻不費吹灰之力似的,控制著粗繩,牢牢地捆住他的脖子。

    “其實是誰派來的並不重要,重點是,你做了那麼多缺德的事,今天就算不是我來,也會是別人來,但你運氣好,死在我手上比較乾淨俐落,可以少受一點苦。”秦子香手臂一縮,白令先便被往後拉到她面前。

    白令先恐懼之餘,也奇怪一個小女子怎麼有這麼大的手勁?

    秦子香從白令先身後抓起他被小刀刺穿的手掌,嘖嘖歎道:“唉,但樊厲軍這傢伙比我先一步找上你,我看你今天沒辦法死得乾脆了。”

    “你在說什麼!我才不會死!誰敢要我死!誰敢!”白令先無法接受他居然會落得如今這種下場,又氣又害怕。

    秦子香和樊厲軍對看一眼,後者輕柔低笑道:“我知道你白令先家大業大、勢力雄厚,一般人的確不敢動你,但後羿不在此限。”

    世俗規範他後羿要是肯鳥那麼一下下,就不會搞得他們這些人除了殺手一職之外,還得偶爾兼任保鑣,後羿的名聲可沒比白令先好到哪裡去,只是仇家族群不太一樣而已。

    “後羿?”白令先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對,不是射太陽的那個,是專幹殺人買賣的那個。”秦子香特別說明。

    其實不用她多此一舉,白令先也早就耳聞過後羿的大名,他們都是同道中人,他沒去招惹後羿,為什麼後羿要派殺手來殺他?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秦子香不用看到白令先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困惑什麼。

    “那你快說!我根本沒跟那小子交過手,如果是別人買通他要來殺我的,我馬上給三倍價!”

    樊厲軍和秦子香同時翻了個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動不動就講錢,要是錢能解決一切,他們這些人就不用幫後羿擦屁股擦得這麼累了!

    “其實不是你的問題,是後羿的問題。”秦子香對於得為自家主人的不恥行徑做說明感到有點慚愧,“黑道裡有誰會在乎販毒販到哪裡,只要有嘴有鼻還在呼吸的,不都是市場嗎?就他那個怪咖,莫名堅持這個產業的對象只限二十歲以上,這麼堅持就不要混黑道嘛!就像選擇做殺手,還規定只能砍頭一樣,不合邏輯嘛,是不是?偏偏他又不公告一下他的原則,不然你怎麼知道賣毒賣到育幼院會犯到他的忌諱,你真的很無辜,我覺得……”

    “子香,其實你只要講最後的重點就好,其它的都是廢話。”樊厲軍歎了口氣,不得不適時插話。

    “這哪是廢話,這可是我累積多年的鳥氣耶!”秦子香不滿的嘟著嘴。

    “你幹麼選擇跟了後羿,又來嫌棄人家。”樊厲軍把石頭扔回去。

    被自己搬出來的石頭砸到腳,秦子香無法反駁,只好閉上嘴。

    “所、所所以……只是因為我把毒賣到育幼院去……”白令先好想跳起來罵三字經,但是他的命現在受制於人,他只好忍住這口悶氣。

    “嗯啊,所以聽說後羿用極低的價格接下買家要買你性命的生意耶!”秦子香還特別強調一下他的命有多不值錢。

    “等等,我……”

    白令先還想夾縫中求生存,試著談判,但秦子香下手之快,長刀已經往他的脖子抹了一半。

    “啊!你忘記我了!”樊厲軍急忙制止。

    “對不起、對不起,時間有點晚了,我想睡了,急著結案。”秦子香有點抱歉地笑道。

    樊厲軍受不了的撇撇嘴,只能快刀快手地,趁著被劃破氣管的白令先還沒完全斷氣前,取出新鮮的心臟。

    一直覺得自己可以縱橫黑白兩道,就這樣優渥過完一生的白令先,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會遭遇這樣的飛來橫禍。

    他就這樣痛苦地、活生生地被掏出心臟之後才完全斷氣。

    樊厲軍刻意用背影擋住孩子們的視線,向秦子香使了個眼色。“他們就交給你了,後羿應該聯絡好收養的地方了。”

    “嗯,你快回去吧,取出的心臟只能維持一小時,谷醫師那邊已經準備好待命了。”

    果然是合作多年的夥伴,事後的細節都互相照應到了。

    樊厲軍輕巧地從陽臺一躍而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2:29

第2章(1)

    回到總部,樊厲軍直奔研究室,谷醫師果然早就準備好一切,直接伸手接過那三個玻璃罐,分別把三顆心臟倒入外接電腦儀器設備的器皿中。

    樊厲軍身體裡所有器官的組織狀況,早已被谷醫師資料和影像化,一切資料都儲存在電腦裡,只要將新送來的心臟放到這個器皿中,再透過奈米液體的活粒分子計算測定,就能對照這顆心臟是否適合樊厲軍使用,不需要每送來一顆,就叫樊厲軍躺到手術臺上一次。

    看谷醫師熟練地逐一完成複雜的過程,坐在一旁椅子上等待結果的樊厲軍,神情依舊淡漠。

    這樣的情形已經上演過很多次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沒有心……喔,他不是指谷醫師,他是說他自己。

    這件事要回溯到大約三十年前——

    “院長、院長!快來!”

    這天一早,孤兒收容院新進的實習年輕志工就一路從走廊喊到了院長辦公室。

    正結束一段禱文的樊院長從容不迫地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後,緩緩抬起頭,雙眼正好對上幾乎是以破門之姿沖進來的志工小玲。

    “什麼事?”樊院長和藹的笑問。

    “門口……門口……”小玲說得結結巴巴,手指著外頭。

    樊院長似乎已經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不疾不徐地從位子上起身,稍稍整理一下長裙,然後才隨著小玲移動,來到門口。

    昨夜下過雨,還有些潮濕的石地上躺著一個小男嬰,他全身赤裸,左胸處心臟部位隱約有個像長著尖角惡魔的胎記,臍帶還有一長段露在外面。

    樊院長雖然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慢條斯理的道:“別大驚小怪,在這裡這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靠著每天跟上帝對話,靠著《聖經》指引,用美好的眼光努力發掘這個世界角落的每一小點希望,她一個凡人,尤其是身為孤兒收容院的院長,一定無法這麼淡定地看待這一、兩個月就要上演一次同樣戲碼的殘忍。

    生了又不要,這些小小生命何其無辜?

    “我、我也知道,但、但是……”小玲抖著手指,指向男嬰,“他沒有心跳!”

    樊院長一陣難過,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肯定是因為昨夜的雨,使得這個小傢伙的生命劃上了休止符,好可憐,還來不及享受生命的美好,主啊……

    等等!“他的手指頭在動啊!”樊院長瞪大雙眼,愣了一秒,有別於到剛剛為止都從容應付的態度,她在心中不斷感謝上帝,小跑步跑下臺階,奔向小生命,同時對身後的小玲喊道:“快叫救護車!”

    “等等,院長,我要說的是,他雖然活著,但……但沒有心跳啊!”小玲像是醞釀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把想要表達的事完整地說完。

    此時已經抱起小男嬰的樊院長又是一愣,懷中的男嬰像剛從一場好夢中幽幽轉醒,正在伸展四肢……

    沒有心跳?怎麼可能!

    樊院長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側耳靠近他那小小的胸膛,一秒、兩秒、三秒……十秒鐘過去了,她慢慢地抬起頭,挺直跪坐著的背脊,慢動作轉向小玲,“小玲啊,別叫救護車,拿我的手機過來,快!”

    就這樣,這個小小的生命被丟在收容院大門,然後被秘密地送到了東方家,而東方後羿的父親東方日,便用收容院院長的姓氏,替小男嬰取了一個名字——樊厲軍。

    “樊姨最近還好嗎?”望著谷醫師蒼老的背影,想起與他差不多年紀的樊院長,樊厲軍順口問道。

    “還好,不就老樣子。”

    谷醫師所謂的老樣子,指的是她正在精神病院裡被嚴格監管,只准特定人士探望。

    當年,樊院長秘密送走從小便沒有心臟,卻依然能夠存活的樊厲軍之事,被小玲密告到教會總部,教會因此派人前來“詳細瞭解”。

    雖然心中信仰的上帝是一樣的,但人類並不像螞蟻、蜜蜂等昆蟲,透過費洛蒙的傳遞,便能擁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想法和感受,因此對於“上帝的話”,每個人的詮釋都不同,而有些人,顯然特別偏激。

    教會總部的核心人員深信,心臟是上帝賦予人類真實靈魂的證據,倘若一個人沒有心臟卻還能存活,不是魔鬼是什麼?

    樊院長知道教會核心人員的作風,這樣一個特殊的生命,要是交到他們手中,恐怕會比直接被凍死還折磨,因此她趕在他們到來之前,馬上聯絡一直保持來往的東方家族。

    而密告者小玲,希望借著揭發此事被教會總部招攬,只可惜樊院長說什麼也不願意透露樊厲軍的下落,甚至在送走樊厲軍後,馬上切斷與東方家族的聯繫,獨自逃亡,只可惜最終仍被教會的人抓了回去。

    樊院長的堅持,讓樊厲軍得以安安穩穩地在東方家族長大,但也是她的堅持,讓她在教會各種激進手段迫害下,變成了瘋子。

    直到東方後羿掌管東方家族之後,開始暗中搜索,才將樊院長從教會不容見於世人的秘密地窖中救出來,安排她在信任的精神病院療養。

    “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嗎?”

    谷醫師搖搖頭,感歎的道:“有時間過去看看她吧!”畢竟是救命恩人,雖然現在的樊院長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了,但要不是她,樊厲軍根本沒有機會活到現在。

    “再說。”樊厲軍淡淡的應了一聲。

    理智上,他懂他這條命是樊姨撿回來的,但是情感上……不好意思,他天生缺心,真的無法理解那樣的感覺。

    他雖然也想體會體會,但就是做不到,因為打從他有意識以來,最能體會的只有一種感覺,就是“空”。

    他無法清楚形容那種從體內不斷泉湧而出的“空虛感”,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正存在於這個世界,因為就是少了份感覺,空空的,非常不踏實。

    那份空寂感,不斷驅動著他,找、找、找!

    有一回,後羿在學校為了阻止一隻野狗被人欺負,遭到對方十來個人圍堵,後羿用眼神向正好路過的他求救,但因為上課時間快到了,他並沒有多加理會,結果後羿受了傷,而狗死了。

    後羿來到他面前,手裡抱著野狗的屍體,埋怨地瞪視他,可是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後羿為什麼要哭?這又跟小狗死掉有什麼關係?他真的不懂。

    後來,那些身為人擁有的本能情緒,他得慢慢一個一個學,才能知道別人為何在某些事情發生後,會生氣、會傷心、會難過、會掉淚。

    但知道並不等於做得到,而且他也只是能理解,還是無法體會,彷佛他不是這個世界的物種;彷佛他說的是同一種語言,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於是乎,他開始尋找,找那顆打從出生就不知被丟到哪兒的心,只是到目前為止都……

    “唉!”

    聽到谷醫師的輕歎,樊厲軍不用問也知道結果了,他不動聲色地站起身,輕輕說了聲“謝了”之後,走出研究室。

    一成不變的結果,反正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期待是什麼感覺。

    回到寢室,樊厲軍脫下外衣,面對著鏡子,怔怔地看著胸膛上那塊有著一對尖角的惡魔印記。

    是這個惡魔拿走了他的心嗎?如果拿走了,為什麼還要讓他活著?

    在他發怔之際,手機傳來訊息提示的聲響,他滑開螢幕一看,是後羿有事找他,八成又是要問他取來的心臟有沒有可能適合他的身體。

    每次只要他出去一趟,回來後後羿總是要問一下,谷醫師說那叫“關心”,但他覺得那只是他必須“回報”的責任。

    離開寢室,他搭著電梯來到最高樓層二十樓,電梯門一開就是一間四十坪的大房間。

    房間裝潢以黑色基調為主,綴以金邊點飾,一整個就是霸氣,然而房間的主人躺在床上,一頭淩亂短髮,黑色絲被蓋著瘦弱身軀,和房間的氣勢完全不搭。

    後羿見樊厲軍來了,輕咳幾聲,用手肘撐坐起身,抓來床邊的睡袍套上,連要站起來都顯得力不從心。

    “今天帶回來幾顆?”

    “三顆。”

    “如何?”

    “一樣。”

    簡短的對答,跟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後羿點了點頭,慢步走到辦公桌後方坐下,又問道:“上次的目標,聽說你放生了?”

    樊厲軍馬上回道:“對。”因為他放生過的案子就那麼一件,秦海明買杜甄華的命。

    “為什麼?”後羿這不是在質問他,只是單純感到疑惑,說完,他還氣若遊絲地咳了幾聲。

    樊厲軍拿來桃心木桌上的溫水壺,替後羿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明,因為連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如果你一定要現在知道答案,我這就去查……”

    “不用。”後羿揮手打斷他的話,“不急,只是好奇而已。本來打算把錢退給秦先生的,但沒想到他已經死了。”

    樊厲軍點點頭,對於後羿說的話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那個跟他一樣身上有著惡魔印記的人,一定會斷了所有威脅到杜小姐生命安全的可能。

    那個自稱自己第一世是三王子,而且擁有累世堆疊記憶的靖剛說,那個人的詛咒是生生世世,凡為他所愛或愛他之人,都將因詛咒而死,而自己的詛咒則是生生世世將受無心之苦,癲狂嗜血,卻永遠填補不了胸中的缺口。

    的確啊,想到剛剛被他帶回來的那三顆心臟,他還不嗜血嗎?

    只是,如果那時那個叫嚴子衛的傢伙,印記可除、詛咒可解,會不會就像那位當時解掉嚴子衛身上的詛咒,自稱叫“銀鳳”的人所說,他要找的“心”,就“寄放於別人珍愛如寶”的所在?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在哪裡?

    那時他發狂地搖晃著銀鳳的肩膀,恨她為什麼要故意賣關子,她卻這麼回答——

    命可改、運可轉,但天機不可泄。若泄了天機,只怕我這幾世下來的安排都白費了!

    所以,他只能不斷地靠自己去尋找,只是至今仍然一無所獲。

    “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咳喚回樊厲軍的心神,他看後羿杯中的水已經被喝光了,溫水壺裡又沒水了,準備要打內線電話請人送水上來,然而他才剛拿起電話,房門就被打開了,他轉身看去,放下電話。

    是半月拿著茶水進來,託盤上還有精緻甜點。

    一進門就見後羿咳到幾乎要把肺給噴出來了,而聽說是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人竟淡定地杵在那兒,半月急忙加快腳步來到桌前,俐落地放好茶點,同時說道:“就不能先幫他拍拍背嗎?”她沒有溫度的語氣讓這話聽起來就像支利箭。

    正常人要是看到半月,都會忍不住往後退開一大步,除了她本身冷到底的氣場之外,還有那張臉,說不出是不好看或是醜,只是會覺得人的臉怎麼會是那樣?

    但是無感的樊厲軍沒有避開,反倒是半月將他擠開,越過桌子,來到後羿的左後方,輕拍他的背。

    氣稍稍順過來的後羿,有些艱難的對樊厲軍說道:“下一個案子我晚點傳給你。”接著他揮揮手,要他先下去休息。

    樊厲軍頷首,轉身離去。

    反正有半月照顧,後羿等一下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樊厲軍才走沒幾步,半月冷冷的嗓音便從身後傳了過來——

    “借過。”

    半月一等後羿咳完、順過氣,就像個陌生人般,立即拉開距離,拎起空託盤,擠開樊厲軍,快步離去。

    停下腳步的樊厲軍回頭看了看後羿,後者的表情波瀾不興,看起來很是悠閒地在品嘗茶點。

    這兩人的關係一直很詭譎,氣氛很詭譎、互動也很詭譎,但最詭譎的是,他們好像都很習慣這樣的詭譎。

    算了,這不是他現在要在意的事。

    他還在尋找屬於他的那顆心的下落呢!

    一步、兩步、三步、回頭!

    距離她十步之遙的流浪漢也停住腳步。

    她轉回頭,繼續走,然後……一步、兩步、三步、回頭!

    嗯,現在她很確定,那個流浪漢是跟著她沒錯。

    於是,差沒幾步就能走到位在市中心、房價高居臺灣之首的“益品豪宅”的紀若寶,返身往流浪漢走去。

    而在警衛室裡等著幫紀若寶打開大門的警衛小張,在她身後大聲喊道:“紀小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2:52

第2章(2)

    紀若寶沒理會小張的叫喚,逕自走到流浪漢跟前,“因為你一直跟著我,所以我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她的小臉潔白無瑕,氣質純淨到毫無一絲雜質,一雙大眼睛閃亮有神。

    滿臉油垢,髮絲沾著不知名液體,貼黏在側臉,身上還隱約散發出陣陣異味的流浪漢,愣愣的回視著她,沒講話,只是用手摸了摸肚子。

    “啊,我知道了,你肚子餓了吧,我身上有點錢,我借你吧!”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錢包。“我跟你說,這是借你的,我家住在這裡,但是如果你忘了,也沒關係,反正只是兩百塊……”

    紀若寶還沒把錢包拿出來呢,方才眼神呆滯、動作遲鈍的流浪漢,這會兒卻眼明手快地搶過她的錢包,一溜煙轉身跑走。

    “喂喂喂!你這人渣!紀小姐好心借你錢,你還給我搶啊你!”看到這一幕的小張跑了過來,大叫著要越過紀若寶追過去。

    但紀若寶扯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給拉了回來。“不用追了。”

    “也是,紀小姐,我可能追不上,他跑得還真快!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就去調監視器畫面……”

    “不用不用,別麻煩了。”她一邊說,一邊從隨身包包裡找出一張紙條遞給小張。“這上面有我錢包裡所有信用卡所屬銀行的電話,還有我的身分證字型大小和出生年月日,麻煩你幫我打電話通知銀行卡片掛失,上面的電話是這些銀行的總經理專線,告訴他們我是紀實聯的女兒就可以了,到時他們會再補寄信用卡給我。”

    “是……好的,但裡面除了信用卡,還有其它東西吧?像是身分證什麼的……”小張還是覺得要調監視器。

    “是啊,還有護照,所以我明天得自己跑一趟去補辦這些東西了。”紀若寶說得有條有理、不疾不徐,看起來就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交代完後,她非常乾脆地轉身朝家的方向回去,但走沒幾步,她又轉身問道:“我爸回來了吧?都三個月了。”

    小張先是緩慢地轉動著眼珠子,避開她那稍嫌熱切渴望的眼光,左右轉了轉,然後幹幹地笑了笑。

    “喔,好吧,我知道了……”收回帶著期待的目光,她轉回身,拖著稍嫌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

    唉,還沒回來嗎?明明離開前說好是兩個月就回來的,如果不是很想太常回家,幹麼買豪宅呢?

    望著天空,紀若寶重重歎了一口氣,接著又勾起一抹微笑,獨自一人回家。

    睡到十點,起來梳洗一番後,紀若寶便準備出門去補辦昨晚被流浪漢搶走的證件。

    志工團隊下一次要出團的時間是三個月後,雖然沒有很急,但她很明白自己的個性有點散漫,事情一拖往往會拖到最後一刻,所以還是先來辦一辦比較妥當。

    雖然老爸的車庫停了五輛名車,但她向來注重節能減碳,習慣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幸好她身上還有一張悠遊卡,她決定就穿一件口袋很深的褲子,外加一件隨便到不行的寬大T——shirt,把印章、戶口名簿影本,還有一些現金等,全塞在很深的口袋裡,就這樣出門了。

    在外地跟志工團隊到處奔走時,她也經常是這樣的打扮。

    趕在中午休息前,紀若寶先到戶政事務所補辦身分證,之後才去吃簡單的早午餐,接著就是去補辦護照。

    由於是平日,交通還算順暢,沒多久就只剩過條馬路了,正在等紅綠燈的紀若寶發現身旁站了一個人。

    之所以會引起她的注意,是因為這個人散發的氣質很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他的身材高?了一點、體格好了一點、長相陰柔了一點,還留了很長的頭髮,不過目測應該是男的沒錯……簡單來說,就是他的外表比起一般人更容易引人注目。

    但摒除外型不談,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很不一樣。

    紀若寶注意到他正在盤梳一頭長髮,顯然是因為太熱了,但他東摸西摸,還翻了身上的大背包一會兒,好像找不到可以綁頭髮的東西,她便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條不知道何時放在口袋裡忘了拿出來的橡皮筋,遞向他。“這個可以嗎?”

    樊厲軍轉過頭,對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緩緩接過橡皮筋,俐落地整好長髮。

    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想到似的,轉過頭跟她道謝。

    紀若寶挑挑眉,笑著回說不客氣,但心裡疑惑著,怎麼他的道謝聽起來像是被提醒要這麼做的?不是本能反應都會說謝謝的嗎?

    正好這時綠燈亮了,她不再多想這個問題,當她舉步要過馬路時,剛好一位老人家拄著拐杖也準備過馬路,她馬上緩下腳步,過去攙扶。“奶奶,我扶您過馬路吧,現在車少,等等有車闖紅燈的話很危險的。”

    她的行為、語氣再自然不過,就像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一樣樊厲軍看了一眼,雖然沒什麼感覺,卻不知為何聯想到以前後羿護著那只小野狗的畫面。

    過馬路的這三人,目標一致,都是要去外交部領事事務局。

    後羿交代樊厲軍的下一個案子,目標在國外。

    雖然是平日,路上車輛也不多,但是要辦理各種護照事宜的人卻挺多的。

    紀若寶將老奶奶交給事務局協助辦理的志工阿姨後,才開始忙自己的事。

    現在事務局算很進步了,只需要把身分證放在一台機器上,按下按鈕,機器就會列印出已經印上身分證的申辦書,辦理的人只要再黏上自己的照片和填寫一些資料就可以了。

    由於這不是紀若寶的護照第一次被偷,她非常清楚流程,沒多久她便將申辦書填寫完畢,拿著號碼牌等叫號辦理了。

    此時,身旁一位女子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需要衛生紙嗎?”總是習慣給予旁人幫助的紀若寶說話的同時,已經拿出面紙遞給身旁的女子。

    女子捂著口鼻,點頭道謝,然後趕忙抽出一張面紙擦拭口鼻,等整理完畢,女子這才抬起頭來,向紀若寶說道:“真的很謝謝你,我忘了帶衛生紙。”

    “不客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你跟我長得好像有點像耶!”紀若寶盯著也有著一雙大眼的女子說道。

    的確,差不多長的頭髮、差不多的發色、差不多的五官……雖然彼此確定沒有遺落在外的姊妹,但真的長得有點像。

    “哈哈哈,好像是耶……啊!我踩到什麼了嗎?”女子覺得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低下頭撿起來,發現是身分證,她看了看身分證上的照片,再抬頭看看紀若寶。“這應該是你的吧?”

    “應該是我剛才拿面紙的時候不小心跟著掉出來的。”紀若寶回道。

    全部東西都塞口袋,是有這樣的風險。

    女子玩味地再次看了看紀若寶和她的身分證。

    “照片是今天拍的吧?因為髮型和長度都沒變,我也是今天補辦身分證,我們身分證上的照片看起來也好像啊!”女子也從包包裡拿出她自己的身分證,交到紀若寶手上。

    紀若寶看了看,忍不住也笑了,“真的耶!搞不好我們說是姊妹,其它人也會相信呢!”

    唉,臺灣這麼小,要遇到長得像的人,也不是多不可能的事!

    就在兩人準備互換回自己的身分證時,突然一陣鳴空槍響,所有人嚇得放聲尖叫,一邊本能的抱頭縮身,一邊看向槍響來源處。

    四、五個黑衣西裝男拿著手槍指向在場的民眾。

    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大聲問道:“誰是黎巧然?給我出來!”

    所有人看來看去,心裡都希望被叫到名字的那個人快點主動承認,免得連累到其它無辜的人。

    紀若寶定定地看著剛剛的女子,想到剛剛在身分證上看到的名字。

    女子低著頭咽了口口水,不敢看向其它人,也不敢出聲。

    “再問一次,誰是黎巧然?給我自己出來,否則——”西裝男就近拉來剛剛被紀若寶扶著過馬路的老奶奶,手槍毫不遲疑地抵在她的太陽穴上。“我就直接斃了她!”

    老奶奶嚇得渾身都在發抖,拐杖落地,佈滿皺紋的手緊緊扯住衣襟,看起來快要喘不過氣了。

    “還不快給我出來!”

    紀若寶看著女子,女子顫抖著閉上眼,看得出來正陷入天人交戰,但是老奶奶可能撐不下去了……

    紀若寶一咬下唇,舉起手上的身分證,站了出來。“我是!我是黎巧然!”

    女子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為她頂替的紀若寶。

    紀若寶跟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很好。”西裝男冷笑道:“你爸是國際刑警大隊長黎慶安吧!”

    西裝男的口氣聽起來挑釁多於疑問,但對紀若寶來說,現在不管怎樣,只要他問的是姓黎的,她點頭就對了。

    “是……是的,沒錯。”她有點猶豫的回答,一邊看向正宮本人。

    女子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她的眼神裡除了害怕,還帶有慚愧跟後悔。

    紀若寶微微搖頭,提醒她千萬不要選在這個時候後悔。

    西裝男放開了老奶奶,手槍改指向紀若寶,後者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氣,西裝男招了招手,要她過去。

    紀若寶並沒有馬上照做,她還在想,怎樣可以讓大家平安脫險,雖然一定有人啟動了警報系統,但是等員警趕來,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果你不馬上照做,就會有人因為你的不聽話而斷送性命。”

    西裝男的威脅讓紀若寶無法不從,只好乖乖地舉著雙手走了過去。

    西裝男推了她一把,讓她轉過身去,接著從後方用一手扣住她的脖頸,將手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這邊的人給我聽好了,隨便哪個人去通知黎慶安大隊長,告訴他,他的女兒在我手上,如果他想救回女兒,就一個人來日本找‘源’組織,我們的頭頭會恭候大駕。”

    什麼?!日本?!

    “等……等等,為什麼要去日本?既然你們要找的人……呃,我是說我爸,他人就在臺灣,幹麼不在臺灣見面就好?”

    紀若寶的問題讓西裝男愣了一下,也讓蹲在不遠處的樊厲軍笑出聲。

    在這種氣氛下聽到笑聲實在很唐突,西裝男不滿的把槍口對準樊厲軍,厲聲質問,“你笑什麼?”

    樊厲軍抬起頭迎上西裝男的目光中,不見一絲畏懼,用好聽的嗓音道:“之所以不在臺灣解決,原因很簡單,臺灣是黎大隊長的地盤,日本才是他們的地盤,通常狗都是把骨頭叼回自己的窩裡之後才敢吠。”

    “你竟敢說我是狗?!”西裝男兇狠地怒瞪著樊厲軍。

    樊厲軍微微勾起唇。這麼明顯了還問,不是存心自己損自己面子嗎?

    西裝男見樊厲軍這樣的態度,怒氣更盛,扣著扳機的右手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樊厲軍淡淡的瞥了西裝男不安分的食指一眼,仍舊保持微笑問道:“這裡要是有人死了或是受傷,不會耽擱到你回總部的時間嗎?”

    樊厲軍的口氣很輕柔,就像在關心對方吃這麼快會不會噎到一樣,但西裝男馬上認知到這個人並不簡單,他可不想這麼窩囊地受威脅,於是將槍口轉向指著一名懷中抱著嬰孩的婦女,冷笑道:“不要以為我不敢,就算在這裡殺死一、兩個人,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離開臺灣!”

    “不要!”紀若寶用力掙脫西裝男的鉗制,奔向婦女,擋在婦女和她的孩子面前。“帶我走,就帶我走就好,不要傷害任何人!”

    她無法接受好好的生命平白無故斷送,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全都一樣!

    “給我走開!”西裝男大吼。

    “不要!”雖然害怕,但紀若寶堅定地伸開雙臂,說什麼就是不讓。

    反正,她能活到什麼時候都不一定,如果白白讓別人犧牲性命,她往後活著的每一天一定都會懊悔不已。

    樊厲軍又想到後羿護著小野狗的畫面了。

    想到那次之後小後羿有好一陣子都不跟自己說話,只會用那種苦大仇深的眼神瞅著自己,他便覺得好像不能放著不管。

    也不知道是何時發生的,原本距離西裝男至少有五步的樊厲軍,下一秒就出現在西裝男身邊,極為快速地奪走西裝男的手槍,非常熟稔地將彈匣、子彈給拆了。

    “別為難人家了,人家都說要跟你走了,順便帶我一起去吧,我正好要去日本找人。”樊厲軍將被支解的槍枝拿到櫃檯,提醒事務局的人員等警方來時交給警方,又回過身來看著西裝男道:“好了,快走吧,不然等員警到了,恐怕你還要再費些力,回去還要跟總部解釋。”他的口吻就像叫孩子趕快回家一樣。

    被反客為主的西裝男還陷在手槍居然這麼輕易就被搶走的錯愕之中,但如果他真的問“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快的搶走我的槍”,好像很沒出息,所以他問了另一個在場眾人同樣感到疑惑的問題,“為、為什麼我要帶著你去日本?”

    “都說了我剛好要去日本找人啊!讓你帶去又不用花自己的錢。”樊厲軍回得超理所當然。“難道這沒有比你把黎大隊長的女兒從臺灣帶到日本,再叫黎大隊長從臺灣去日本救女兒還要合理嗎?”

    西裝男無法反駁,但不願就這麼輸人,硬拗道:“但、但你憑……憑什麼覺得我……我會帶……”

    他話都還沒講完,就被樊厲軍面無表情的截斷,“那你憑什麼覺得你要是不帶我一起走,你還有辦法離開臺灣?”

    “你……你到底是誰?”

    “你會有機會知道的。”樊厲軍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心急。“所以,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西裝男在心裡評斷,依照現在雙方的氣勢或實力,如果跟眼前的長髮男唱反調,都不是明智之舉,畢竟他還是得把總部交代的任務擺第一,於是他向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架住紀若寶後,便領著一群人離去。

    沒兩分鐘,大批警力趕到了。

    黎巧然本人虛脫地巴著其中一位員警,有氣無力的道:“快……快聯絡我爸……我是說,叫黎大隊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3:18

第3章(1)

    Maybe這個源組織是個很大的黑社會集團吧,居然用私人飛機綁架她!

    紀若寶雙手被綁死,坐在座位上看著對面一臉氣定神閑,好悠哉欣賞高空美景的長髮男,以及長髮男身邊一臉怒氣的西裝男。

    “請問,為什麼要抓我來威脅黎大……我是說,為什麼要威脅我爸?”紀若寶問西裝男。

    “誰要他多管閒事找白令先議員的碴!”

    “你是說,那個被記者起底的偽君子白令先?”

    “我不否認他是偽君子,但也是因為他,我們組織獲益不少,那個小記者起了他的底,我們想盡辦法要將損失降到最低,但你爸卻堅持抓住每一條小辮子,就連我們派人送去的一些心意,他都一點面子也不給的直接拒絕,既然他這麼不會做人,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紀若寶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她雖然身為人質,但自小奠定的價值觀受到這樣大的衝擊,她還是忍不住要反駁一下,“他就是夠會做人,才有辦法當上國際刑警的隊長。你們才是不會做人,所以才需要用行賄、綁架、脅迫之類的手段來達到目的,不是嗎?”

    “臭女人,你膽子挺大的!”西裝男離開座位,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紀若寶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滲出血絲,她痛得忍不住掉下眼淚,但她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當她不經意瞥到對面仍然一臉愜意的長髮男,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樊厲軍注意到她的眸光,卻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他微皺起眉:回以疑問的眼神。

    西裝男冷冷一笑,說道:“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英雄救美的漢子,沒想到我打了她,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哼,原來你也挺冷血的嘛。”

    啊!原來是他“應該要”護著她的意思嗎?

    意識到這似乎才是一般人會有的反應,樊厲軍緩緩拿下圈住長髮的橡皮筋,手指一彈,準確無誤地讓橡皮筋彈向西裝男的右眼。

    西裝男一聲慘叫,跌坐回椅子上,兩手捂住右眼,疼到無法張開。

    天呐!這力道該有多強?

    “建議你不要隨便睜開眼睛,你目前的情況最輕微是眼角膜剝離,睜開會受感染,先簡單包紮一下比較好。”樊厲軍邊說,邊起身去找彈出去的橡皮筋,不過橡皮筋已經斷掉了,他只好放任一頭長髮披肩。

    西裝男憤怒地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但都還沒拿穩,下一秒,小刀已經在樊厲軍手裡,而刀鋒貼在西裝男的頸上,眼看就要抹——

    “不要!”紀若寶大喊。

    “為什麼?”樊厲軍動作一頓,非常不解的望著她。

    西裝男又不是開飛機的,沒他也不會墜機,他了不起就是被派來抓人回去交差的,再加上他剛剛還這麼用力打她,瞧,臉都腫了……所以她說的不要,是“不要這麼輕易放過他”的意思嗎?

    看出長髮男眼中的疑惑,紀若寶趕忙重申,“不要殺他!”

    “為什麼?”樊厲軍完全無法理解。

    “哪……哪有什麼為什麼?可以這樣隨便殺人的嗎?”

    “我沒有隨便。”一點都沒有。

    有人這樣回答的嗎?紀若寶頓時傻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過了一會兒才道:“反……反正就是不能這樣啦!”

    樊厲軍這片刻的猶豫,給了西裝男機會掙脫,但這次西裝男不敢再輕舉妄動。現在不殺不代表以後沒機會殺,樊厲軍一副算了的模樣,將小刀還給西裝男。西裝男沒有馬上收下,樣子依然有點害怕,還是樊厲軍主動將小刀放回他腰間,並拍拍西裝男的肩膀提醒道:“這東西比手槍還輕,把它拿出來之前,要先確定不會離開自己的手。”說完,樊厲軍還著對方笑著眨了下眼睛。

    紀若寶看著長髮男眨眼微笑的樣子,莫名有一股異常清晰的熟悉感……

    天呐!頭好痛!

    不知道是不是高空中空氣稀薄,加上臉頰上的疼痛,紀若寶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那是一個還算豐衣足食、國泰民安的太平盛世,在國王遺棄他的子民及國土之前。

    市集上不乏一些兜售稀奇玩意兒或是賣弄技藝之商販,而二皇子今兒個身著一般百姓的粗布衣裳,從皇宮偷溜出來,想要逛逛市集透透氣,身邊當然會有隨從跟隨,不過二皇子趁機將人給甩開了。

    在皇宮悶了太久,好不容易出來還要被人監視著,多不自在啊!

    二皇子最喜歡逛書攤,師傅老說他堂堂男兒身,卻有著多愁善感的軟弱之心,擔心他以後成不了大事。

    咕!做啥要成什麼大事?所謂的“大事”,都是達官顯要們的淺見罷了。

    以後正直嚴謹的大哥登基,國家要再安泰個百來年都不是問題,他那時一定會馬上進諫,請求大哥廣設佈施之所,讓身無分文的百姓也能接受教育,享受書屮的金玉良言。

    所有的生命生而平等,這才是他想追求和完成的“大事”!

    翻看幾頁手中的野史,覺得有趣,二皇子便掏出銀兩買下,見書販又老又駝,行動不便,他不自覺多抓了兩把碎銀子,塞進書販手中。

    “公、公子……這太多了!”老書販也算正直,馬上要將多餘的銀兩退回。

    “欸,不用爭,都給你的,收下吧。”

    “公子,這不行,這本書……”

    在兩人推來推去之際,不遠處傳來群眾的吵雜聲,二皇子藉口要去看看,快步離去,讓老書販再也沒法兒退回銀兩。

    不過,二皇子是真的很好奇前面那些人在吵什麼。

    湊近一看,一個大鬍子粗漢手上抓著一條粗麻繩,而麻繩的另一端則套在一個……女……應該是女孩兒吧……的身上。

    他之所以有疑慮,是因為被套住的那個人,手不像手,比較像野獸的爪子,雙眼過大,雙瞳又黑又透著銀光,重點是,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像人又像獸的“女孩兒”掙扎著想逃,但是粗漢的臂膀大概就有一把斧頭那麼粗,根本掙脫不了。

    當“女孩兒”想往反方向逃離時,粗漢就會用力一拉,“女孩兒”立刻被扯了回來,而“女孩兒”的脖子上能清楚看見幾道鮮紅的傷口,可見得她已經被反復拉扯多次。

    “放我走!”

    “女孩兒”叫道。

    “怎麼能放你走!就是你這個小妖怪,害我全家走黴運!老的走、小的也走,我的夫人還生出了死胎,一定是你施妖術害的!”

    粗漢講完,圍觀的眾人很有默契的一起退了一大步,對“妖物”感到害怕,接著有人檢起地上的石塊扔向那個“女孩兒”,其他人見狀,也跟著照做。

    “妖怪!去死!”

    “天呐!我家離老王家近,這幾天也是黴運不斷,肯定也是你害的!”

    “對對對,我家也是!”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謾駡,但“女孩兒”根本沒機會辯解,石塊不斷扔向她,不久,她已經全身是傷,額際還破了道血口。

    二皇子看不下去,不顧危險地沖向人群,撥開眾人,來到粗漢和“女孩兒”的面前,他指著粗漢質問道:“我問你,你可有證據說明你家發生的事全都跟她有關?”

    粗漢雖然沒見過二皇子,卻也被他天生的貴氣給震了一下,隨後才回道:“一定有關,你看看她,是妖不是人,一定是她施了妖術害我全家!”

    “對、沒錯、一定是她!”眾人附和。

    “胡扯!”二皇子怒道:“如果她有妖術,豈會受制於你一條麻繩?你是道士還是法師呢?”

    粗漢被堵得一時找不到說詞,眾人也開始耳語,想著是不是真是自己誤會了。

    “女孩兒”沒想到有人會替自己說話,驚愕的抬起頭看向二皇子,二皇子剛好也低下頭看著她,兩人視線相對的瞬間,“女孩兒”意識到自己奇異的長相或許會引來這位好心人的反感,匆匆又低下頭。

    然而下一瞬,二皇子伸手輕輕抬起“女孩兒”的下巴,一張稍嫌陰柔的俊臉湊近一瞧。

    “糟,傷口挺深的,說不定會留疤。你疼不疼?”

    一句話問得“女孩兒”一雙不像人類的大眼泛起淚光。

    她走過了幾個村、幾個小鎮,她從沒做過什麼壞事,卻飽受欺淩、嫌惡,害得她只能又逃又躲,從來沒有人像這樣關心過她。一股酸澀梗在喉間,讓她說不出話來。

    這時,粗漢發現如果自己再不出聲,接下來成為眾矢之的可能會是自己,於是他撿起地上的一根棍棒,指著兩人罵道:“你到底是哪兒來的?!依我看,你一定是道行更高、可以完全幻化為人的妖魔吧,所以才會這樣為她講話!”

    此話一出,彷佛牆頭草的圍觀百姓又都站到他那一邊去了。

    粗漢見情勢又傾向他,舉高棍棒要揮向二皇子。“看我打死你這個妖魔!”

    二皇子平日在皇宮就有武官指導,雖然武藝不是最強,但反應能力還是有的,他已經做好要避開的準備,怎料“女孩兒”卻忽然擋在他面前,用利爪揮開棍棒,撲向粗漢。

    人人都說她是會吃人害人的妖怪是吧,那她就如他們所願,發揮本性吧!

    就在她露出尖牙,眾人一片尖叫聲之下,二皇子及時將她從粗漢的身上扯離開,雙手圏抱住她的腰,輕柔的勸道:“不可以傷人。”

    “可是他要打你。”她轉過頭看著他,一雙獸眼還存著憤怒。

    好不容易有人肯為她說話,她一定要保護他!

    “不管怎麼樣,沒有人有權利讓其他生命受到傷害。”二皇子堅定的說道。“女孩兒”愣了下,所以他才會不在意她長得如何,為她挺身而出,對吧?粗漢趁空檔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再次揮棒,他絕對要一次讓他們兩人都嘗到苦頭,但剛被二皇子甩開的隨從此時剛好趕到。

    “住手!想幹什麼!”隨從拔出長劍,指向粗漢。“大……大人,他們這兩個妖怪,我要打得他們現出原形!”粗漢解釋。隨從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再看看主子身旁的……這什麼東西呀?!看起來不像人呐!

    算了,現在不是探究那東西是不是人的時候,保護主子安全才是重點。“胡扯!他可是當今二皇子,你膽敢說他是妖!”

    眾人一聽,馬上跪了下來,額頭貼在地面上不敢抬起來。

    “小……小的不知是二皇子……請二皇子恕罪!”粗漢更是驚懼得馬上求饒。

    二皇子無奈的道:“行了,起來吧!”唉,身分被揭穿,這市集怕是無法繼續逛了。“往後,不許再有人欺負她,要像對待平常人一樣對待她。”

    二皇子的命令下得雲淡風輕,“女孩兒”卻感到大受震憾,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意思是,她以後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嗎?

    二皇子低頭見那雙獸眼氤氳著水氣,他微笑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還眨了一下眼。

    從那時起,她不再需要躲藏誰,而一些受過善良二皇子恩惠的人,有時還會送她一些乾糧度日,讓她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所以,你是人嗎?還是……”二皇子曾經這麼問過她。“我也不知道,自我有意識以來,我就長這樣子了,我還沒遇到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你的耳朵往後貼伏,耳翼較薄,眼兒轉得靈動又精明,還有著這條尾巴……看起來比較像松鼠……”二皇子一邊端詳,一邊說道:“不礙事,我看過一本書上頭是這麼說的,天地之大,涵養著千千萬萬種的生命,有些生命經過長時間的推移、轉化,就會成‘精”。

    你看,我父皇日前不是帶回一隻名叫”銀鳳”的重鳴鳥嗎?是人又是鳥,連這樣的生物都有了,你也不算奇怪。”

    二皇子的話,總能讓她覺得窩心。

    “可是我還沒有名字,你們每個人都有名字。”

    “也是……這樣好了,就叫你‘寶寶’吧。”

    “寶寶?”

    “是啊,寶寶是人類來到世上最初的樣貌,那時不管是哪一個人,都是善良、單純、最珍貴的!”

    “跟你一樣嗎?”

    寶寶的話逗笑了二皇子。“我?善良、單純?”

    他或許善良,但身為皇族,要想單純,有點難。

    寶寶搖搖頭,又說:“你是最珍貴的!”

    二皇子愣了一下,接著笑著摸摸她的頭。

    寶寶知道他下一個動作,淘氣地比他更快地眨眨眼。

    “哈哈哈!叫你寶寶果然沒錯,你真是個寶!”

    “哈哈哈!”

    那年的風明明吹起來是那樣的舒服,笑聲聽起來是那樣的無憂無慮,誰知道世事的變化出人意料之外……

    當金梟為了報復國王帶走銀鳳,對善良的二皇子下了“無心”的咒語後——

    “二皇子!不要!求求你,我家這口子是無辜的!”

    這個曾經對每個生命都視為珍寶的男人,眼神從溫暖的春池,變成了淡藍色的漩渦,像冬天的凜冽寒風。他再也聽不進別人的求饒,再也沒有為任何事感動流淚過,再也沒有真心笑過……

    “二皇子太可惡了!他真是個冷血的殺手!”

    連那些曾經受他無數次幫助的人,最後也指責他的無情。

    “不是的!這不是原來的他,原來的他不是這樣的!”

    寶寶奔走在大街小巷,為了洗刷那非二皇子心甘情願所擔的罪名。

    然而最終,當她遭到那些家人被二皇子砍殺的人民挾持,試圖想逼二皇子就範時,二皇子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底完全不見以前的憐惜之情。

    那時,她見二皇子對著一個孩子舉起劍,她明白,若非二皇子被下了咒語,他該有多心疼這些被殺害的子民?為了不讓真正的他後悔,就算真正的他再也回不來,她也要執行他總是在她耳邊不斷說著的信念——

    不管怎麼樣,沒有人有權利讓其他生命受到傷害!

    她沖過去替孩子擋下了那一劍。

    當長劍慢慢自她身上抽離,她望向他,還在企盼著他仍存有一絲絲善良的靈魂,可是她得到的只有失望,他的目光和表情沒有溫度、沒有疼惜,更沒有任何情緒。

    不過,至少她不曾選擇要離開那個真正的他,不是嗎?

    所以在她失去意識以前,她努力地勾起微笑,對他眨了眨眼,然後望著他轉過身的背影,愈走愈遠……

    那一年的雨,下起來像是神明在天上大哭,而在哭聲中,再也聽不到熟悉的安慰聲……

    意識迷蒙之際,紀若寶感覺到雨點落在臉上,而且力道愈來愈大——

    “醒醒!醒來了沒?”

    紀若寶幽幽轉醒,稍微清醒後,才發現這原來不是下雨,而是長髮男在拍打她的臉。

    “我……我怎麼了?”

    “你暈過去了。”

    她發覺自己似乎不太能動,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這才確定,現在的自己被人綁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被反綁,連雙腳都是,難怪她動彈不得,只有頸部可以自由活動。

    她環顧四周,困惑的問道:“這裡是?”

    “源組織的總部。”更精確點說,是源組織總部裡的地牢。“啊?我一路昏迷到下飛機嗎?那誰……誰扛我過來的?”

    樊厲軍比了比自己。

    “但……但你不是只是要來這裡找人的,幹麼不到了就趕快走,跟著進來?”他動了動右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牢牢地抓著他的手。

    “你怎麼樣都不肯放開我的手,嘴裡還一直念著什麼f不要殺”的……所以當然是我扛你進來的,連你被綁的時候你都還是死死抓著我的手。”

    他一說完,紀若寶馬上鬆開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剛作了奇怪的夢,雖然忘記是什麼內容了,但……可能是作夢的時候下意識抓著你吧……那你趕快走吧!”

    “你以為源組織是個你說進來就進來,說要走就能走的地方嗎?”這小妞涉世很淺呐!

    “呃……聽你這麼說,該不會要斷只手或斷只腳才能離開吧?”電影都是這樣演的。

    樊厲軍抿抿嘴,一本正經的回道:“至少要切根手指頭吧。”

    紀若寶驚懼得倒吸一口冷氣,“真的嗎?”

    他還來不及回話,地牢的大門就被兩個男人推開。

    樊厲軍看了來人一眼,想著那個沒用的西裝男應該是去療傷了,現在這兩個五官看上去就是地道的日本人。“你就是黎隊長的女兒?”

    樊厲軍心忖,這人中文講得還不錯,只是有點日本口音,原來源組織裡有中國人。

    紀若寶輕輕點點頭,覺得自己的手指好像已經開始痛了。

    其中一個落腮胡男拿出手機,說道:“打給你爸,我要讓他知道你的的確確實實我們手什麼?她哪知道黎隊長的電話,八成要問國安局吧,而且要是真的打了,不足等於穿幫了嗎?所以她馬上用力搖頭。“不打?你現在有權利選擇嗎?”

    啪一聲,落腮胡男用力地打了她另一邊的臉頰。

    喔!嘴裡又有血腥味了!紀若寶下意識瞄了長髮男一眼,他居然旁若無人地欣賞周遭環境?

    “沒關係,電話我們要查還不容易?”

    落腮胡男向同伴使了個眼色,那名男子點了一下塞在右耳的藍牙,說了幾句日文,隨即上前給落腮胡男一串號碼。

    落腮胡男滑了幾下手機,再打開擴音,不久,手機那頭果然有人接聽——“喂?我是黎慶安,您是?”

    心虛的紀若寶感覺到一滴冷汗從額際滑落。

    落腮胡男狠瞪著她,用右手在頸上一抹,恐嚇她若不應答就死定了!

    “那個……爸……我、我是……我是巧……巧然……”講完,紀若寶閉著眼,根本不敢想像下一秒自己的頭會滾到哪裡去。

    對方沒有猶豫,馬上回道:“巧然,你還好嗎?人在哪裡?‘你朋友’說你被源組織綁架了?”

    聽到對方加重你朋友三個字,紀若寶放心地睜開眼,看來黎巧然本尊即時回報真實狀況讓她父親知道。

    “嗯,我現在在源組織……”

    她話還沒講完,落腮胡男就插話道:“黎隊長,如果你想要你的女兒平安無事,請馬上疏通你查扣的那批貨,並且獨自一人過來。”

    “你是源組織的人?我告訴你,現在這通電話已經受到日本政府監聽,台日政府會聯手過去逮捕你們,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黎慶安的語氣還算穩定,中氣十足,一聽就知道也是不容易受到威脅的。

    “哼!聽說你是完全不沾黑邊、責任感很重的隊長,我告訴你,現在在我手上的不只是你的女兒,還有另外一名無辜的市民,如果你不照我的話做,到時他們兩人都會因你而死,你最好想清楚!”

    落腮胡男的一番話讓正在摸索地牢的石牆有多厚的樊厲軍挑高了眉。

    他們應該被那個沒用的西裝男警告過,所以到現在為止沒人敢來動他,怎麼矜以為他是個做人質的料?

    紀若寶也疑惑地看向長髮男。

    人質?要不是非常確定現在撂狠話的是眼前這兩個日本人,她反倒覺得長髮男比他們更恐怖耶,而且……他到底哪裡像人質了,居然還可以自由走動!

    好吧,看來黑社會也是愛說大話的。

    不等黎慶安有所回應,落腮胡男便掛了電話。

    見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樊厲軍轉身看向兩名日本人,用日語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他的態度輕鬆寫意得彷佛他是喝完茶準備離開的客人。

    落腮胡男大笑。“原來你會日文,那很好,這樣我們溝通就很方便了,雖然我的小弟被你傷得嚴重,但那是他沒用,你可別以為你進來了還能隨便出去!“不然呢?”

    “至少也留根手指!”落腮胡男亮出小刀。

    唉,又是小刀,沒用的西裝男是不是忘了告訴他大哥,他就是敗在小刀上的嗎?

    經常參與國際志工活動的紀若寶也聽得懂一點日文,她睜大眼睛看向樊厲軍,真的要剁手指,他不是騙她的。

    看出她眼神裡的疑問和害怕,樊厲軍好笑地點點頭。

    真的只是剛好,他哪知道自己剛才隨便胡謅,這日本人還真的照他的劇本演咧!

    “請放他走吧,他只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紀若寶用日語替樊厲軍求情。“原來黎隊長的女兒日文說得這麼好。”落腮胡男輕笑,眼神卻相當邪惡。

    “你要替他求情也不是不行,這裡的兄弟起碼有十來個,你有辦法應付嗎?”

    紀若寶不會聽不出他帶著淫穢意味的言下之意,她努力保持鎮定的問道:“不……不能用切手指代替嗎?”

    “小姑娘你還真勇敢,可以是可以,但我怕會壞了兄弟們的興致,要切,也等完事之後再切啊!哈哈哈哈!”落腮胡男一邊大笑,一邊逼近她,他輕佻地撫摸著她的頸子,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樊厲軍。“你這個沒用的男人,一個女生都這樣替你求情了,你居然連屁都不敢坑一聲?”

    樊厲軍皺皺眉。

    又來了!這表示其他人會有什麼反應,是嗎?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到底要反應什麼啦!

    “我並沒有要求她替我求情,不管你們有沒有對她怎樣,或對我怎樣,都不可能攔得住我樊厲軍這番非常放肆的言論,徹底惹火了兩個日本人。

    “居然小看我們!”

    他們氣惱得沖向樊厲軍,雖然招式看起來很狠,但樊厲軍很快的就搶過他們的武器,打算直接把人給解決了。

    “不要!”紀若寶大喊。

    “又不要?他們綁架你、打你、恐嚇你,你為什麼要替他們求情?”

    “沒……沒有人有權利讓其他的生命受到傷害!”她被自己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給震住了,剛剛的夢裡好像就不斷出現這樣的一句話。

    “你說的可能沒錯,但不好意思,我覺得直接解決會比較省事。”話落,刀也落,兩個日本男人直接斃命。

    “你!”紀若寶別開頭,不敢看那鮮血滿地的畫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3:42

第3章(2)

    就在同時,她感覺到自己被捆綁的雙手和雙腳被鬆開了,她睜開眼,長髮男一把拉起她。

    “走吧。”

    “嗯?”

    還來不及細問,樊厲軍已經拉著她往地牢大門走。

    這裡可是源組織,出了地牢,眾多的小弟們開槍的開槍、殺過來的殺過來,但紀若寶全都沒來得及喊個救命或不要的,因為在她能反應之前,那些人全都死在樊厲軍的手裡,每一個都是一招斃命,直接命中要害,連弄個多餘的傷口都嫌浪費力氣似的,就這樣殺了出去。

    當然,源組織再加派大批人馬追捕,而經由黎慶安的通報,日本警方也派出警力。

    “我還有任務,不方便投靠警方,就先找間便宜的旅社住下吧。”

    樊厲軍熟門熟路地拉著她乘車來到某條小巷,這裡有一間外表久未翻修,進出的人看起來也都是花錢找女人消遣的旅館。

    紀若寶被他拖進其中一間房間,等房門關上,她站在床邊一動也不動,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鮮血。

    血不是她的,是那些被他殺掉的人的。“你在發什麼呆?要不要先去清洗一下?”

    樊厲軍的問話讓她回過神來,她憤怒地轉頭瞪向他。

    “你這樣看我的意思是,沒衣服替換?”應該要去哪買衣服呢?讓他想想。沒衣服替換?

    虧他想得出這種結論!紀若寶顫抖著嗓音問道:“你為什麼要對那些人這麼殘忍?為什麼不讓他們受一點小傷就好?一定要殺人嗎?人命是可以道樣輕輕鬆松就了結的嗎?”

    他慢慢走向她,直直盯著她。

    “你哭了?為什麼?”他好奇地觸摸她臉上的淚水,一整個不明白。

    “為什麼?因為有一堆人死掉了!你不懂嗎?”她無法置信地反問。

    樊厲軍搖搖頭。“後羿說過,如果是有血緣關係或感情關係的人,那就會為其傷心難過,一般人都是這樣,我記得的,可是剛剛那些人跟你既沒有血緣關係,更沒有感情,為什麼你要哭?”

    他的反應和疑問讓紀若寶相當挫敗,他似乎真的沒辦法理解對一般人來說很自然的情緒反應。

    “算了!我不想跟你說話!”她有點賭氣地背過身去。

    然後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她再轉回身,發現長髮男坐在床上滑手機,完全沒有要追問的意思。

    這人有病嗎?一定是情感連結上的病!

    最後,她先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喂!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依你的個性,應該是把我留在那裡,你能自己出去就好吧?”因為她非常確定,他這個人沒有一丁點的同情心。

    樊厲軍放下手機,看向她,虛心求教道:“對,一般情況我是這麼做的,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因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或是傷害你的人感到難過,甚至是為他們求情、掉眼淚,你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的?這是每個人天生都有的同理心啊!”

    “是嗎?可是我沒有。”

    天呐,請問有沒有人可以教教她,要怎麼跟外星人溝通!

    “算了……我不……我想洗個澡。”紀若寶原本想說“我不想講了”,但想到他一定就是按照字面意思做,到時又是她要拿石頭砸自己的腳無恥地先反悔開口。

    “浴室在那邊。”樊厲軍抬手一指。

    “我、我是說……衣服……”紀若寶展開雙臂,想讓他看清楚她身上因為他染上了多少鮮他隨便瞧了兩眼,下床,走到自己的背包前,從裡頭拿了件短褲和襯衫扔給她——那些人懼怕他,見背包中沒武器就不多管了。

    “先穿我的,現在出去有點危險,明天再去買。”

    紀若寶接過衣褲走進浴室,這種情況也只能將就了。

    關上門,她先將衣褲放好,打開老舊的蓮蓬頭,確定水聲夠大,她才放任自己掩面哭起來。

    她很害怕,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今天早上出門,她聯手機都沒帶,若不是長髮男帶著她,她還可以找誰?

    父親雖然是商界大老,但外界對他的認知,只有不斷的緋聞和唯利是圖的性格,對於他的女兒怎麼了、在哪兒高就、人生有什麼規劃?完全毫不關心,就連父親對她也完全不瞭解。

    所以如果她在這邊發生了什麼意外,甚至是死了,還會有誰掛念她嗎?

    就像那些被長髮男殺死的人……她的命,有比他們的值錢嗎?

    紀若寶哭了很久很久,等到哭夠了,才把身上沾了血的衣褲換掉,再花一段時間洗著有可能也沾染鮮血的每一寸肌膚。

    為什麼他可以不難過呢?為什麼他在傷害人時可以一點猶豫都沒有呢?

    雖然那些人不是好人,但好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怎麼就下得了手?

    浴室外的樊厲軍耳力是經過訓練的,就算裡頭水聲開得再大,他還是能聽到那壓抑的哭聲。

    他一手撫著胸口,很努力地想要借著她的哭聲,激起那機會渺茫的脈動,感受自己的心跳存在--但仍是一片死寂。

    他慢慢地放下手,雙眼又恢復成兩汪死水,像沒靈魂的軀殼一般,在微弱的哭泣聲中,他制式地拿出筆電,開始準備搜索任務目標的相關資料。

    過了許久,當紀若寶整理好自己從浴室出來後,一雙眼已經哭得又紅又腫。

    “不好意思,用得太久了,該你了。”她哭得連聲音都有點啞了。

    樊厲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把筆電放到一旁,然後走到簡陋的梳粧檯前,拿了一袋東西給她。“喏,剛剛去樓下跟櫃檯人員買的。”

    她接過,打開一看,這次紅的不是眼睛,是兩頰。“內……內內……內衣褲?!”她趕緊再把東西塞回紙袋裡。“你你怎……怎麼知道我……我的尺寸?”

    他上下瞄了她一眼。“目測。”

    聞言,紀若寶馬上用雙手護著胸前。

    “不趕快進去換嗎?你現在沒穿內褲不覺得怪怪的?”

    樊厲軍如此直接的提問,讓她覺得血液都要衝破大腦了,她立刻拎起紙袋轉身沖回浴室,不過她太心急了,腳還被門檻絆了一下,直接摔了進去。“啊!痛!”他牽起嘴角,猜測著現在的她到底是難過多一點,還是羞窘多一點?

    等紀若寶再次從浴室出來時,她的頭低到快掉到地上去了:,她直接鑽進被窩,將棉被拉到過頭,用行動示意他現在請假裝沒有她的存在。

    但樊厲軍沒辦法對她的害羞感同深受,他走到床邊,拉下棉被,對著用手捂住臉的她說道:“起來。”

    紀若寶當然搖頭。

    媽呀!讓一個大男人去幫她買內衣褲,還猜到她剛才除了他的衣褲外,裡面什麼都沒得換穿……

    為什麼她現在躺的不是流沙,直接將她埋起來呢?

    樊厲軍可沒把她的拒絕當一回事,他直接將她從床上拉坐起來,並拉下她的手。

    她今天莫名挨的兩個巴掌,力道不小,記得早上她借他橡皮筋時,臉可沒那麼圓。

    原本還緊閉著雙眼的紀若寶被臉頰突如其來貼上的冰涼感嚇了一跳,睜開眼才知道原來是長髮男在幫她冰敷。距離很近,一張俊臉幾乎一覽無遺,若是平時,應該要臉紅心跳的吧?但此刻,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稍早那好似血腥大屠殺的畫面,使得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下。

    “你怕我?”這樣的表情,他在每一個任務目標身上都看過。

    “不是怕,是還沒辦法認同跟接受。”

    樊厲軍往前挪了一下,想繼續幫她冰敷,但看她又退了一下,乾脆把冰袋直接交給她。

    “你自己來吧,至少敷個十分鐘,明天才會比較好一點。”

    將床上原本裝著冰塊的小塑膠袋收一收,他如她所願地退離她的視線,回去繼續用筆電。

    敷著臉的紀若寶心情很複雜。雖然她無法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但今天要不是有他,她的下場不知道會有多淒慘,她猶豫了一下,轉過身面向雙人床的另一邊,小聲的道:“那個……今天謝謝你……”

    樊厲軍盯著螢幕,手指不停敲打,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謝什麼呢?你現在之所以有機會向我道謝,還不是我做了那些你無法認同的事?向這樣的人道謝,你心裡好過嗎?”

    她看著他的側臉,反問道:“那你心裡都不會不好受嗎?”

    他的態度這般平靜,可見得打打殺殺對他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他是怎麼習慣的?

    “沒辦法覺得好受或不好受。”

    他的回答讓她不自覺緊緊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知道她疑惑,樊厲軍停下手邊的工作,拉住她的一隻手,貼上自己的左胸門。

    “這裡,沒有東西。”

    紀若寶更加疑惑了,她怔愣了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她狠狠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另一隻手裡的冰袋也跟著掉在床上,她瞪大雙眼瞅著他,驚呼道:“你……你你沒、沒、沒……”

    “沒心。”

    怎麼可能?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紀若寶吞了口口水,再度伸出有點發顫的手,再次貼上他的左胸口。

    這一次她真的非常確定他沒有心跳!

    她連忙又伸出另一隻手,往他的右胸口貼去。有些人天生心臟長在右邊,也許……

    他也是這樣?但是……

    一樣什麼都沒有!

    “所……所以你沒心臟……可是卻……卻活著?”紀若寶縮回兩隻手揪著衣襟。

    樊厲軍微微點頭。“活著,但是沒有活著的感覺。”

    “如果有傷口……你會痛嗎?”

    她的提問讓他失笑。“應該要會,但跟別人比起來,好像沒那麼痛。”別人不想要的,他多想要!

    “所以你這樣打打殺殺的,也不在乎受傷,是嗎?”

    他斂起笑意,定定的看著她,“我不知道在乎是什麼感覺。”

    他的回答讓紀若寶的心莫名揪痛一下。

    因為沒有心,怎麼痛?

    他說他不知道在乎是什麼感覺,所以就算世界上有在乎他的人,他也不曉得?這樣的他,好似和所有人都形同陌路,與世上所有的情感都斷了連結……

    紀若寶睜大眼,忽然意識到她居然還在怪罪這樣的他冷血?

    “你幹麼又哭?”看著上一秒還一臉不敢置信,下一秒就落淚的她,樊厲軍著實摸不著頭緒。

    現在他可沒拿刀拿槍,更沒有殺人,不過就是安分地坐著,告訴她一件世上甲見的現象而已,她到底是在哭什麼?

    她吸吸鼻子,檫掉眼淚,搖搖頭。“沒事,只是一時情緒上來而已。”

    有種人,比沒人關心還要更令人心疼,就是他,因為就算他知道有人心疼他成在乎他,也沒辦法感受。

    意識到這樣的事實,紀若寶這才發現,剛剛要逃出地牢時,以一擋百還拉著個拖油瓶的他,頸部和手臂也同樣掛彩了。“你快去洗個澡吧,你身上也沾了不少血。”

    樊厲軍以為她嫌惡這個樣子,才會突然這麼說,不過他並不在意,也不會在意,反正他確實該清洗一下。

    拿著換洗衣物,踏進浴室前,他背對著她,淡淡說道:“我會儘量洗久一點,你先睡吧,當我不存在就好。”

    紀若寶知道他誤會了,但她沒解釋。

    待他進了浴室,她起身去梳粧檯翻了翻,簡單傷口處理的藥物都有,她整袋拿到了床上,先研究了一下。

    因為時常在外地做義工,大大小小的傷也碰到不少,所以對於傷口處理,她的經驗也挺豐富的。

    樊厲軍真的刻意洗得久一點,所以當他洗好走出浴室後,看到她並沒有睡著,還坐在床上,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不是叫你先睡嗎?

    紀若寶用手指比了比擺在她面前的藥,示意他過來。

    他這下更不解了,他一邊用毛巾檫著濕發,一邊坐到她身旁,俊臉再次湊近,檢視她上上下下。“你不是只有臉上挨巴掌的傷而已嗎?還有哪裡有外傷?”

    他以為她身上還有什麼傷口需要他幫忙。

    這一次紀若寶真的紅了臉,一樣屁股往後挪了挪,接著,再遞給他一條橡皮筋。“頭髮綁起來,我幫你上藥。”

    聞言,樊厲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確定?我以為你說你沒辦法接受我殺人不眨眼的行徑。”怎麼還要幫他上藥?

    “一樣不能接受啊!但這是兩碼子事,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的行為,不是你這個人。”

    他這個人……呵呵,這可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呢!

    連他都找不到他自己了,眼前這個姓黎的女人,居然說她可以接受他這個人?“但只有樊厲軍這個人才做得出這些令你這種人無法接受的行為,不是嗎?”紀若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道:“喔,原來你叫樊厲軍,好特別的名字,我叫……”她即時住嘴。

    天哪,她差點就說溜嘴了!

    “黎巧然,我知道。”

    “啊.嗯……對…….”

    目前這局勢似乎也不太適合吐實,因為也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裡,反正肯定不是單純的人。

    為了掩飾心虛,紀若寶搶過他還拿在手裡的橡皮筋。

    “算了,我來幫你綁頭髮好了。”這樣她就不必面對他了。

    她實在不是說謊高手,表情很容易露餡的。

    她站到他身後,雙手拿起毛巾,發現他雖然是個男人,發質卻超乎想像的柔軟,簡直媲美拍美髮廣告的女模。

    她很快的將他的長髮綁好,再繞幾圈固定在後腦,側邊幾撮髮絲落下,她替他勾到耳後。

    “為什麼要留這麼長的頭髮?”男生不是最喜歡俐落方便?

    樊厲軍回道:“看著它一直長長,可以提醒我我是活著的,只是少一顆心臟……”

    紀若寶替他整發的動作頓了一下,心又微微剌痛著,她忍住眼底的酸澀,拿起床上的藥品跟棉花,開始幫他上藥。

    “其實我可以自己來的,都是一些小傷口,只有背上的需要你幫忙。”樊厲軍一邊說,一邊脫掉了上衣。

    見狀,她猛地捂住嘴,緊盯著他背上那道又長又深的傷口。

    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還這麼嚴重?

    她快速回憶一遍從源組織逃出來的過程。

    依稀記得好像有一個畫面是她的背後有人拿著長刀砍過來,他一個旋身將她拉到他的身後,準備給對方致命的一擊時,她大喊不要殺人,就在他猶疑之際,另一側沖出另外一個源組織的人,他為了保護她……

    是的,就是那時候受的傷!

    “天哪!這個傷口太深了,要去醫院縫合才行,不然會感染的!”紀若寶擔心驚急的道,她光用看的就覺得好痛好痛。

    “不用,你幫我上完藥後,替我釘上這個就行了。”樊厲軍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縫合器遞給她。

    她知道這個,就像釘書機一樣,將傷口兩邊的肉對齊之後,直接把裡頭的金屬針鉤釘入肉裡,勾住兩邊的肉,使其癒合。

    “不行,你的傷口太深了,就算用縫合器釘合,也有可能嚴重感染!”他的傷口深到光是要將兩邊的肉對齊都有難度。

    “沒關係,就這樣。”除了東方家族的私人醫院,他不去其他醫院。

    紀若寶還是非常堅持,“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冒這種險,如果傷口感染,嚴重一點會導致蜂窩性組織炎,到時恐怕就會……”

    樊厲軍打斷她的話,“就會發現我是一個沒有心臟還能活的人……如果他們覺得那也算是人的話。”

    他的話讓她頓時打消了去醫院的念頭,對吼!他這樣子送去醫院還得了,應該會被直接轉去中研院吧。

    “那……那你忍耐一下……”雖然他說他不怎麼有痛覺,但她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

    紀若寶深呼吸一口氣,開始為這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做處理。

    她先消毒,當雙氧水倒在傷口上,白色泡沫起得又快又濃又多,她悄悄地傾身從側面觀察一下他的表情,他的臉色的確沒有太大變化,頂多就是皺個眉頭。

    她快速並確實地完成消毒程式,接著說道:“好了,我要釘了。”

    “嗯。”

    紀若寶咬著下唇,在釘下第一針的同時,下意識地先觀察他的狀況,確定他好像沒有很痛的樣子,她才再一次深呼吸,一口氣將這道有她手臂三分之二長的傷口快速釘完。

    等到最後一針釘完,不怎麼痛的樊厲軍突然向前癱去,紀若寶趕忙扔下縫合器,努力撐住他,免得他摔到地上。“還好嗎?”

    他喘著氣,沒有回話。

    她探了探他的額頭,果不其然,開始發燒了。“來,你先趴著吧,今天無法正躺著睡了。”

    她幫助他在床上趴好,再拿紗布蓋住他的傷口,接著替他將身上其餘的小傷口抹好藥。

    “頭髮沒有吹千不行,我幫你吹頭髮,你若想睡,就睡吧。”

    拿來吹風機,解開橡皮筋,她用手指梳了梳他柔順的長髮,然後把吹風機的風量調到最小,慢慢幫他吹著頭髮。

    他的頭髮真好摸,是因為唯一能夠證明他活著的原因,所以有特別保養嗎?

    紀若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唉,觸感差真多,她的根本是稻草。

    很仔細地確認他的頭髮都幹了,她關掉吹風機,已能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

    放輕腳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發現長髮覆蓋了他的臉,怕他睡不好,她替他把髮絲往後撥,順便好好地看看他的五官。

    如果不是看到他殺人的樣子,這副容顏,任誰都很難移開視線,東方人細緻淡雅的眼窩、挺直的鼻樑,還有線條柔美的唇形……

    睡著的他,比醒著的他,更顯柔和。

    忽然好想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至親的朋友或家人?那些人是不是努力想把滿滿的愛和在乎讓無法領受的他感知到呢?

    他的職業是什麼呢?如果他有了心,他又會想做什麼呢?會想大哭或大笑嗎?

    還是會後悔呢?

    紀若寶就這樣蹲著看了好一會兒,就在她準備起身上床睡覺時,一隻冰冷的手忽然貼到她的臉上,她嚇了一跳-原來他根本還沒睡熟。

    他摸著她還腫著的臉頰。“後羿說,如果有人沒有拿任何好處幫了你的忙,而且是你需要的,至少要說謝……謝謝……”

    後羿?那個射太陽的後羿嗎?那是他至親的好友嗎?

    紀若寶笑眯了一雙眼,覺得這是今天為止她聽到最好的消息。

    “不客氣。”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笑意感染,沒什麼力氣的樊厲軍也微微笑了,並且對她眨了眨眼。

    她瞬間怔愣住,為什麼他這微笑眨眼的動作,會令她……很揪心?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心裡要冒出來,但是畫面好模糊。

    最後,她只能帶著滿滿的疑惑鑽進被窩,然後不敵愈來愈濃的困意入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4:06

第4章(1)

    “不要傷人,拜託,不要!你會後悔的……”

    對方面無表情,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將之送入活生生的血肉之軀,然後再抽出來。

    “不要啊!你說過不能傷人……”

    她的腦海中頓時出現她被百姓用石頭扔打時,他擋在她面前的背影,當他將長劍剌向她的同時,也剌碎了這個畫面,於是那道背影像面脆弱的鏡子,裂痕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碎裂成片。

    “不要啊!”

    想要破口而出的尖叫聲被大手掩蓋,紀若寶從惡夢中驚醒。“嘯。”以手掩住她嘴的樊厲軍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回過神來後,馬上點點頭,拉下他的手,輕聲問:“還好嗎?”

    他的雙眼盯著門,身上每條神經都處在備戰狀態,輕聲回道:“不知道,外面有動靜,我們可能要找機會先撤。”

    紀若寶拍拍他的肩,讓他轉過臉看著她。“我是問你背後的傷還好嗎?”

    樊厲軍的陣光又浮現不解,這時候怎麼是先問他的傷?不過他仍是簡單回道“沒事。”隨即他把一些傢俱搬到門前擋著。“源組織的人開始在外面一間一間查房了。這棟旅舍外有逃生梯,趁他們發現之前,我們快從陽臺離開吧!”

    “喔……喔喔……”

    樊厲軍動作俐落地將必需品打包後,也沒時間讓紀若寶梳洗換衣服了,拉著她,打開窗戶,準備撤離。

    這裡是四樓啊!從窗戶看過去,完全是讓人無法前進的高度……

    “可……可以不……爬嗎?”紀若寶抖著聲音問道。

    她聽他剛才說“我們快從陽臺離開吧”,講得好像只是開門走出去一樣,實際上這根本已經是高空彈跳的程度了吧!

    “別廢話了,快點走,不然等一下他們就要過來了。”

    紀若寶還是不敢向前,只要-想到她得跨過窗臺,走在看起來隨時會斷的細長欄杆上,然後走到隔壁房外的小樓梯,再爬下去,她就渾身發軟。

    “沒、沒關係,你就把我留在這裡吧,反正他們是來找我的,這樣你也不用跟我一起躲他們,趕快去辦你的事。”她揮揮手要他快走。

    雖然被源組織的人抓到不是什麼好事,但起碼臺灣和日本的警方還是有可能把她平安救出來吧?而如果是從這裡掉下去……她就算想留個全屍恐怕都有難度。

    樊厲軍卻回道:“你搞錯了,如果是我自己,我不用躲,但你不喜歡我殺人。”

    紀若寶眨眨眼,再眨眨眼,看起來很努力在消化他的回答。

    不過情況緊急,實在沒時間讓她繼續思考了,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極力壓抑的尖叫聲中,帶著她爬過欄杆,通過隔壁房外的小樓梯,趕快撤離。

    招了輛車,樊厲軍用非常流利的日文指示司機在大街小巷間彎來轉去的,活似他對這個地方很熟似的,下了車後,他再次拉著她,走進一家看起來更不起眼的旅舍。

    坐在櫃檯後方的老闆娘濃妝豔抹的,看不出年紀,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連同為女性的紀若寶都忍不住看傻了眼。

    老闆娘一見到樊厲軍,那不知道黏了幾層假睫毛的雙眼立即綻放出光彩,不過在看到他的手拉著紀若寶的手腕時,變臉就像翻書一樣快,讓紀若寶明顯感覺到敵意,連忙掙開他的手。

    樊厲軍疑惑的看向紀若寶,什麼都還來不及問,老闆娘已經整個人貼到他的身上,媚態十足地搭著他的雙肩,用日語問他怎麼那麼久不見,很想他之類的,說話間還用不屑的眼光瞧了瞧紀若寶,似乎在用眼神問他這個女人是誰。

    不過樊厲軍什麼都沒回答,只是很簡單地要了一間房,拿了鑰匙後,再次拉起紀若寶的手,直接往房裡走。

    紀若寶被他拉著,回頭看看老闆娘,她正跺著腳、雙手叉腰,非常憤恨地把手裡的煙甩在地上,怒瞪著她。

    關係匪淺呐!

    仍舊是一間單人房。

    “不好意思,我昨天一早出門,沒料到會遇到這種事,所以聯手機都沒帶,也沒有多餘的錢……這兩天的住宿真是麻煩你了……”雖然在逃亡中,但紀若寶仍然沒有忘記該有的禮節。

    樊厲軍只是問道:“早餐要吃什麼?”

    基於昨天的救命之恩到現在的金援之恩,她哪好意思再點餐,於是她本能的搖手加搖頭,想婉拒,結果她的肚子卻很不爭氣的在這個時候咕嚕嚕的叫了好大一聲,她羞窘得真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不過他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叮嚀道:“你待在這裡,不管誰敲門都不要應聲,也不要開門,我很快就回來。”

    於是,被獨自留在房裡的紀若寶,這才進浴室準備梳洗,當她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實在不敢相信,她這一路上居然只穿著他的襯衫和一件寬鬆的褲子,不過她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衣褲可以換。

    她一邊刷牙洗臉,一邊思考著等一下是否可以跟他借點錢,再去問問老闆娘,哪裡可以買到便宜的休閒服。

    其實她真想跟他借手機用一下,但又怕她不是黎巧然的事實被發現,所以只能作罷。

    當她梳洗完,出了浴室,正想轉開電視,看看是否有臺灣的什麼新聞消息時,樊厲軍就回來了,他手中除了拎著熱騰騰的早餐,還有——

    “喏,你的衣服,褲子、內衣、內褲。”他一件件拿出來,然後再交給她。

    嗚,她雖然不是什麼古代嚴守男女大防的大家閨秀,但好歹還沒嫁人啊,這樣連續兩天讓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幫忙買內衣褲,實在能以淡定接受呀!

    “內衣、內褲我買了兩套,不同顏色,0K嗎?”那位素昧平生的男人還一臉請她指教的模樣問道。

    快速搶走他手中的一堆衣物,紀若寶馬上沖進浴室。

    沒有多久,她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心裡卻忍不住想著,這些衣褲的尺寸都剛剛好,他該不會真的光看就知道她的尺寸吧?

    見他已經在吃早餐、用電腦了,紀若寶走到他的包包旁,拿出裝有急救用藥的袋子,說道:“我看一下你的傷口。”

    樊厲軍這次沒跟她爭,乖乖的轉過身,脫下衣服。

    她取下紗布,那一長條猙獰的傷痕仍舊慘不忍睹。“我換個藥,會痛,要忍一下。”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由於傷口深,所以紀若寶花了點時間清出一些被感染的腐肉,她光用看的都覺得痛,手也忍不住微微發抖,可是他卻不吭一聲,還一邊吃早餐。

    嗚,她的眼睛又酸了。

    “你等一下就先走,好嗎?”她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道。

    樊厲軍轉過身望著她,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麼?我今天沒傷人。”

    他的回答讓紀若寶忍不住噗哧一笑,結果這一笑,倒把積在眼眶的淚水給逼了出來。

    不想被他看到她哭泣的樣子,畢竟她也會覺得難為情,所以她用雙手捧住他的頭,再將他轉回去,繼續處理他背上的傷。

    “源組織找的人是我,你就讓我留下來,反正臺灣那邊也會派人來救援的,而且你不是還要找人嗎?趕快把你的事處理好,你這種奇異的生理特質雖然無法去一般的醫院,但一定有你可以去的地方,可以提供你專業治療,你的傷,不能只是這樣每天換藥。”甚至可能需要打個抗生素、破傷風之類的。

    “我可以帶著你,順便辦完我的事,然後回臺灣。”

    “不行,帶著我,你會又受傷的。”

    紀若寶的話,讓樊厲軍沉默了一下。

    她說的沒錯,如果不顧及她,他的確可以很快完成任務,並且不受到一點傷,完好無缺的回到東方總部,理智上他也知道自己應該這麼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放她一個人。

    源組織是怎麼處理人質的,他多少聽聞過,就算她有機會被救出來,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你放心,或許我等一下跟老闆娘借一下電話,跟黎大……呃,我是說跟我爸聯絡,讓他知道我在哪裡,或許他們會快源組織一步呢!”

    沒錯,她的意思就是讓他借她手機,她好跟臺灣刑警聯絡,然後他去辦他的事,完成他的任務。

    紀若寶見他靜默不語,心想他應該也覺得這提議不錯,於是手上的動作突然變得輕快,等重新幫傷口上了新藥後,她愉快地拿著早餐跟他面對面坐著吃,她還不忘叮嚀道:“記得喔,傷口不要碰水,碰到水一定要擦乾。事情辦完了,就趕快去處理傷口,不要讓它變得“你為什麼開心?”明明早餐難吃,還笑成這樣,是因為即將要分開?

    紀若寶抬起頭,看著他的臉。

    如果,他有一顆心,那這張俊臉的表情,是不是會多一點呢?

    “因為你不用再受傷啦!因為你的傷口可以得到處理啦!”所以她很開心。“但是你知道在黎隊長還沒來之前,你有可能會遭遇什麼嗎?”

    紀若寶停下手上的筷子,慢慢咀嚼嘴裡的食物,開心的表情有點僵了。

    想到昨天源組織的人說,要離開就要剁手指的話,她就想發抖,她想,就算她撐得到黎隊長來救援,恐怕也不知道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可能很慘,慘到她會想自我了結,但是在那之前,至少有她可以做的,是吧?

    這麼一想,紀若寶又重新綻開笑容。“沒關係,我會努力撐到救援來的,你的安全最重要。”

    這句“你的安全最重要”,在樊厲軍空蕩蕩的胸腔裡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他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卻這麼在乎他嗎?

    明知道可以抓著他替她解圍,但卻因為不希望他傷人,同時又不希望他受傷,所以打算讓自己受傷害嗎?

    天生無心的樊厲軍縱然有那麼一刹那產生猶豫,但腦袋的判斷只要少了情感的牽絆,終究還是理智取勝。

    畢竟因為她,他已經延誤了完成任務的時間,這兩天他已經找到目標可能的所在之處,他的確需要儘快前往,買家花了大把鈔票買人命,他要是延遲了,後羿又會對他說不好交代了。

    況且昨天是因為好奇,他才會帶著她逃出源組織的地盤,但他還是無法體會她所說的心痛的感覺,他也該放下了,去找屬於他自己的心,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

    “知道了,等一下我會聯絡黎隊長你現在住的地方。”打定主意後,樊厲軍默默快速的吃完早餐。

    紀若寶看看他,微微的笑了。

    雖然是昨天才認識的,但不知為何,她卻已經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泛起淡淡的憂傷。

    希望他日後一切安好。

    兩人吃完早餐,樊厲軍開始打包,然後用筆電輸入了一些資料,對她說道:“我已經通知臺灣那邊了,他們應該可以很快找到你。”

    但他沒說的是,源組織有可能動作更快,他不想嚇壞她。

    接著他扔給她一支陽春型手機,交代道:“在臺灣救援到達之前,誰來都不要開門,源組織也有跟日本警方高層掛鉤,所以不是誰都可以相信,你最好自己聯絡一下你父親,確認他們派來的人是誰,然後……”

    紀若寶拿著手機,笑著幫他把一件漏掉的外套折好收進他的包包裡,打斷道:“知道了,你趕快去辦事,辦完記得趕快處理傷口。自己要保重喔!”她笑著向他揮揮手。

    樊厲軍瞪著那張笑顏,沒辦法讀出她眼底其實藏著害怕跟恐懼,只是突然覺得除了剛剛那件外套,他好像還落了什麼在這裡,但環顧四周,該收的都收齊了。

    “嗯。”他不說再見,因為以後不可能再見。

    當樊厲軍關上門,離開旅舍後,紀若寶才抖著雙手,開始將所有傢俱往門口堆。

    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安靜地在這裡等待,或許等會兒可以先用手機聯絡臺灣的朋友,確認一下狀況,但就只有這樣了。

    晚上八點,樊厲軍坐在租來的車上,雙眼緊盯著右前方的一棟民宅。

    其實這次他的目標來到日本,似乎也是跟源組織有所聯繫,所以當初他才會順勢利用黎巧然被綁架的突發事件,讓源組織的人把自己帶來日本。

    依照這兩天他搜尋到的資料顯示,他這次的目標就在那棟民宅落腳,那裡是源組織另一區的分部。

    之前在源組織的總部,他竊取了他們內部網路的內用連結,透過特殊的翻牆程式,讓他得以快速找到目標的落腳處。

    這一次的目標,應該跟之前白令先的案件有所關聯。

    後羿不會透露買主資料,但是看起來買主是個想打擊源組織的人,才會先對付白令先,接著對付替源組織鋪設不當取財通路的人。

    根據目標的背景,似乎在東南亞的商界有不小的影響力,所以源組識才能這麼順利擴展自已的勢力。

    腦中不斷重複所有關於目標的資訊,但是他偶爾會想到那個姓黎的女人。

    從他上午離開到現在,她應該沒出什麼事吧?

    樊厲軍深呼吸一口氣,沒意識到自己反常的思緒,只是當他這麼想時,就會搖搖頭,要自己專注在目標任務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4:27

第4章(2)

    過了大概半小時,他一直監視的民宅大門被打開來,一個女人送男人出門,而男人就是這一次的目標。

    當女人關上了民宅大門,而男人隻身走在這條無人的巷子時,便是樊厲軍準備出動的時候了。

    他打開車門,準備上前解決目標,但這時放在車上的手機卻震動起來,他只停頓一秒,便拿起手機接聽,“喂?”

    “我是黎慶安,你是今天傳送紀……傳送黎巧然所在位置給我的人嗎?”

    原本還緊盯著目標的樊厲軍,雙眼一下子便離開了目標的背影,專注在通話上。

    “是。”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我需要你的協助,我剛剛才得知臺灣這邊派出去的人,其中有幾個已經被源組織收買了,而且根據回報,人質現在下落不明,我會儘快趕過去,但中間可能會遭到阻撓,因此你……”

    樊厲軍馬上搶白道:“我會再跟你聯絡,讓你知道位置。”說完,他直接結束通話。

    目標已經走出巷子,遠離了他的視線,但他幾乎想也沒想就發動車子,調轉車頭,朝旅舍的方向駛去。

    車子快速行駛,樊厲軍緊盯著路況,不放過任何一個得以讓他更快找到她的時機,哪怕是逆向或鑽進並排的兩輛大卡車中間。

    他必須快點找到她!

    雖然離開旅舍是中午前的事了,但那邊的櫃檯老闆娘大概知道他的來歷,不會太快招供,雖然他也不懷疑源組織有能力找到那個女人,但合理的推測,就算那個女人被源組織綁走了,應該也沒有過太久,所以有幾條路或許有機會讓他從中攔截。

    千回百轉的思緒裡,有幾次閃過的是今早兩人的對話——

    你為什麼開心?

    因為你不用再受傷啦!因為你的傷口可以得到處理啦!

    樊厲軍沒察覺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用盡了全力,腳下的油門也踩到底,更沒有意識到他已完完全全忘了任務。

    樊厲軍算是從小就被當作殺手培養訓練,所以對於這些黑社會組織的作息和手段也算瞭若指掌。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樊厲軍眼尖的發現對面車道有幾輛屬於源組織的黑色轎車。

    他方向盤一轉,顧不得後頭幾輛車根本反應不及,直接切到對向的車陣中,與源組織的車並排行駛。

    眼力好到一槍可以命中要害的樊厲軍,直接對準後座載著紀若寶的一台車疾駛而去,故意將之逼到只能在他的夾攻下往前開,無法在車陣中找空隙竄逃。

    另外幾台車當然會夾擊樊厲軍,所以一行人就這樣互相逼車追撞,直到雙雙開到了一條死胡同。

    樊厲軍車一停,拿著槍,車門一開,神准地將兩個正要下車的司機擊斃。

    他隻身走向載著紀若寶的那台車。

    車上一名司機及後座一名負責看管紀若寶的源組織成員也拿著武器下車要教訓樊厲軍,只見樊厲軍動作敏捷地左右一閃,就算他的身形比這兩名日本大漢來得纖瘦,還是快狠准地了結了他們的性命。

    他傾身探入後座,看見紀若寶衣衫不整,連內衣都被撕扯,殘破不堪,外露的肌膚處處可見淌血的傷痕,而她本人則是兩眼呆滯。

    樊厲軍檢查了下她的脖子和手臂,果然看到針孔,判斷她應該是被注射了不明藥物。

    他脫下上衣,蓋住她的身子,聽到身後還有人朝這邊跑過來的腳步聲,應該是所剩無幾的源組織成員吧!

    樊厲軍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閉上眼睛,不要看。”大手輕輕覆住她的雙眼,將她的眼皮他退了出去,轉身之前已從來人的腳步聲判斷出距離,出手準確地奪下對方的武器,反送回去。

    他記得她不喜歡他傷人,但目前他沒辦法停下來,否則無法將她平安帶走。

    一邊回擊,一邊確認車內的她雙眼沒有睜開,他加快了解決對方的速度,就怕血腥的畫面映入她的眼簾。

    這時的樊厲軍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在“怕”。

    解決完剩餘的人,他這才彎身探入車內,將紀若寶打橫抱出,回到自己車上。

    當他將她抱坐到副駕駛座時,她忽然睜開雙眼,驚恐地瞪著他,然後大吼大叫,抓著頭髮,用力掙扎。

    樊厲軍知道她受到藥物影響,可能出現了幻覺。

    被她拳打腳踢了幾下,但他不覺得痛,也沒有躲開,只是重新將她固定好,系好安全帶,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沒事了,先睡一下。”他替她把衣服整理好,將他的上衣往上拉到她的脖子,密密實實地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樊厲軍回到駕駛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撥打電話回東方總部。“後羿,目前已經鎖定目標的出入地點,這幾天我會搜集他的行蹤資訊,現在,三省屋的房子我要借用一陣子。”

    電話彼端的人,先是輕咳兩聲,然後才吐出疑問,“什麼時候你執行任務前還會先觀察目標在做什麼?”

    事先觀察目標是完成任務的其中一個流程,但樊厲軍向來都是直接下手,取回心臟,交差了事,他也早就放棄要求樊厲軍了,沒想到今日樊厲軍竟然會主動提起,還有,三省屋那邊的房舍廢棄多時,樊厲軍居然說要借用一陣子?他可沒聽說源組織在三省屋那邊有什麼作為。

    “這次我打算這麼做。而現在,我有必須要借用那邊房舍的原因。”

    後羿又輕咳幾聲,樊厲軍依稀聽到旁邊有個人叫他先喝口水。“算了,你要用便用,只要給我一個解決目標的時間,好讓我跟買家交代。”樊厲軍得到後羿的允許後,結束通話,便將車子往偏遠山區的鄉村小鎮駛去。

    那一天,寶寶救了一個無辜的孩子,卻也差點命喪黃泉。

    雖說她比一般人類還來得強壯,但那一劍直接穿過了她的肚腸,加上根本沒有人願意替她醫治,所以她拖著孱弱的身子,苟延殘喘地尋著他的足跡。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她一定要擋在他的劍前,能救多少算多少。

    寶寶忘不了原本善良的他,更忘不了把所有生命都看得同等重要的他,她要讓他相信,即便他的心被惡魔奪走,她一樣會堅守他之前教她的信念,因為正是那樣的信念,她才明白原來她的存在不是個錯誤。

    她不知道尋了多久,最終她仍舊沒有找到二皇子,反而是她被從國王身邊逃離的銀鳳給尋到了。

    她抓著銀鳳又打又咬,大聲哭喊道:“他曾經是最善良的,可是現在卻因為你變成了這樣!”

    銀鳳也是一臉懊悔,淚流滿面地看著她,銀鳳知道此時說再多的抱歉也於事無補,便問道:“你可願意協助我解除二皇子身上的耝咒?”

    一聽到詛咒可解,寶寶點頭如搗蒜。“不管什麼方法,我都願意。”

    銀鳳給了她一片葉子。

    寶寶困惑的道:“這是……”看起來就是一片枯葉,有什麼用呢?

    “這是惡魔種的樹所落下來的葉子,叫‘噬心葉’。”

    “噬心葉?”那是什麼?

    銀鳳解釋道:“噬心樹沒有種子,葉子落地後,只要附近有種子,它就會攀附住種子,吸取種子的生命力,使其成為下一棵噬心樹。我用希望跟惡魔換得這片噬心葉,只要能夠讓這片葉子攀附在一顆心上,加上我習得的術法,那麼時間一到,對方的心就能長成二皇子的心,然後把心還給二皇子。”

    銀鳳流著淚,望著噬心葉的眼神,有懊悔、有冀盼,還有……

    “你賣了什麼希望給惡魔?”寶寶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銀鳳苦澀一笑,“一個是與金梟重逢,還他那份情的希望,另一個……”她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選擇不說。

    心緒稍微緩和後,銀鳳檫去淚水,把話題再次覺回噬心葉上,“總之,雖然有解咒的方法,但解咒所需要的心,卻不能是一般人類的心,因為它必須附在心上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年,汲取它的生命力,才能長成可以還給二皇子的心。”

    寶寶明白了,為瞭解二皇子身上的毒咒,她必須付出代價,但她心甘情願,最重要的是原來的他可以回來。

    世間上,可以少一個她,卻不能沒有像二皇子這般善良的人,因為善良的他,會保護很多很多很多像她這樣的生命……

    於是寶寶笑了,開心地點頭,要讓銀鳳施行法術,將噬心葉種在她的心裡,似是她不免感到擔心,“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年。”

    “不要緊,你必須跟著二皇子入輪回,每輪回一次,緣分就能加深一點,最後才有辦法重新相遇,然而你的記憶卻會隨著每一次的輪回消失一點點,或許等到解咒的那一世,你把心給了他,但他卻完全不記得你,而且你也不記得這些緣起緣滅,屆時,只有落得死於非命的感慨……這樣,你還願意嗎?”施法前,銀鳳再三確認。

    寶寶堅定的回道:“一樣是感慨,但我寧可死於非命,也不要在無數的輪回中,尋不著原來的他。”

    聽了她的回答,銀鳳笑了,遂了她的心願。

    那一瞬間被綁縛的疼痛,使得寶寶幾乎無法呼吸,但也因為這樣的痛楚,讓她非常確定解咒是有希望的。

    恩怨易斬,情分卻難斷,寶寶追的是一份舊情,銀鳳想追回的,則是一生的摯愛。

    埋在寶寶心裡的噬心葉,將伴隨她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年,連同那份執念一起。

    夢裡的銀鳳,在離開前朝寶寶彈了彈指,提醒道:“寶寶,你該醒嘍,就是這一世了……”

    幽幽轉醒之際,比光線更快衝擊到紀若寶感官的,是渾身上下的痛。

    這樣的痛,讓她憶起那一幕幕恐怖的畫面。

    先是有人敲門,用中文表示自己是臺灣警方派來的,但是她打開房門後,卻是一群源組織的人沖了進來。

    她逃、她躲、她死命反抗,最後求饒,但換來的卻是一陣淩虐跟欺辱,她依稀記得有人給她注射了什麼,還在耳邊用調戲的口吻對她說——

    回去再慢慢玩你……

    紀若寶大叫著從榻榻米上彈坐起身,她驚懼的抖著手,摸著自己的身子,她該不會已經被……

    一隻冰涼大手覆蓋住她慌張的雙手,她抬起頭,這才看到坐在她身旁守了一整晚的樊厲軍。

    他低垂著眼眸,緩緩地拉過她的手,幽幽的道:“衣服我幫你換過了,你的身上很多傷,為了救你,我沒有辦法不傷人,但是我讓你閉上了眼睛,你什麼都沒有看到。”

    由於她方才太過激動,點滴的針頭歪掉了,無法順利插入血管,所以他很專往地替她調整,直到看到淚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她有著一塊塊瘀青及一條條傷痕的細瘦手臂上,他抬起頭來看著她,輕聲問道:“很痛嗎?”話出口的同時,他不自覺放輕了力道。

    紀若寶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完全止不住,她抿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身上痛、手痛,心也很痛。“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好。”她淚水不止,哽咽回應。

    把針頭調整好後,見她還在哭,樊厲軍伸手想揩去她臉上的淚水,但忽然想到自己這雙手可是沾染過不少血的,而她不喜歡,便改抽了兩張面紙塞進她手裡。

    “不要哭,沒事了,把眼淚檫一檫。”

    一如既往溫暖的嗓音,卻勾出她更多的淚。“好。”就像以前,只要他說的,她都應“好”。

    沒錯,她什麼都想起來了,雖然銀鳳說過她的記憶會隨著輪回而慢慢淡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恢復前幾世的記憶,也許這一切都是註定好的吧。

    紀若寶乖乖地將兩張面紙貼在臉上,拭去淚水,但因為眼淚流得實在太多,面紙幾乎被浸濕了,當她拿下麵紙時,臉上還沾黏著面紙屑。

    樊厲軍再次伸手,要幫她把那些面紙屑弄掉,可是手卻停在半空中,陷入猶豫遲疑。

    這次紀若寶主動向前伸長了脖子,將小臉挪近他,下巴微抬。

    他問道:“不害怕嗎?”

    她搖搖頭。

    他再問:“不討厭?”

    她再搖頭。

    當初,他為了別人視之為妖怪的她挺身而出,她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只是摸摸她的頭,說她很可愛,那一抹笑,她珞在了心底,又怎麼會害怕、討厭他?於是,樊厲軍輕柔地替她將臉上的面紙屑清理乾淨,小心地撫過幾條傷痕,看見她才剛檫完的淚水,又再次順著眼角落下,滑到她小巧的耳垂,最後落在枕頭上,他用大拇指擋住她關不住的淚水。

    “後羿說,難過或害怕的時候會一直哭,可是你不必再哭了,源組織的人找不到這裡,目前你很安全。”

    “好。”她吸吸鼻子點點頭。

    他摸了摸她的頭,再朝她眨眨眼。

    紀若寶忍住又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拉下他的大手,接著她傾身,將臉往他的胸膛貼去。

    樊厲軍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衣服上有昨天濺到的血,還來不及清理。

    但她仍是往前,直到小臉貼上他的胸膛。

    對,沒有心跳聲,但這次,她卻在他的胸懷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閉上眼,雙手圈住他的腰際,露出柔柔的笑。

    樊厲軍不解的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這樣的反應沒有在他的情緒表達學習檔案裡,他不懂她怎麼會願意抱他?明明她之前還因為他殺了人而保持距離。“我好想你。”紀若寶輕聲回道。

    她原本忘記了,但現在想起來了,覺得好滿足。

    樊厲軍試探地輕拍她的背。“我們會在這裡待一陣子,我不會走。”

    “好。”紀若寶笑道。

    不要走開,這一次,她會讓他找回曾被惡魔奪走的心。

    他一定要好好的過完這一生,不必再苦苦尋找自己的心,她希望他能真正感受到開心快樂。

    她的心,給他。

    就像找了很久的東西終於找到了一般,紀若寶抱著他,就是不肯放手,他只能任由她偎在他懷裡,陪她繼續小睡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4:52

第5章(1)

    紀若寶再次醒來,已經是隔天的中午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睡得這麼安穩過,雖然全身上下還是痛,但是心裡好滿足。

    看看手臂,點滴已被拔下,身旁卻空空如也,偌大的和室裡,只能聽到外頭的鳥叫聲。

    紀若寶爬起身,有點拐的朝外頭走去。

    這裡應該是日本的鄉下吧?中間還有種滿花草的小庭院呢!

    她閉起眼深呼吸一口氣,哇!空氣好新鮮啊!讓她懷念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總會一個人蹲在皇宮圍牆外的草地上,等待二皇子偷溜出來。

    他明明早就知道她在等他,卻總會故意假裝驚訝,然後他會大大吸一口氣說。

    啊!宮外的空氣真是新鮮啊!

    接著他會掛上他的招牌溫暖笑容,要麼和她談天說地,要麼就是帶她去市集逛逛。

    她喜歡跟在他身後,看他對每件事物都充滿好奇的樣子,看他對每個人都展現溫柔熱情的樣子,因為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就算後來他變了,她也沒辦法把記憶中原本的他抹去。

    紀若寶雖然呼吸到了滿滿的新鮮空氣,卻也察覺到心臟微微作痛。

    銀鳳在夢裡告訴她是這一世了,那就讓她完成他的心願,也完成自己的心願吧!

    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是買了午餐回來的樊厲軍。“你醒了?”

    看到他,紀若寶不顧腳上有傷,一個蹬步跳下木階梯抱緊他。

    怕剛買回來的午餐燙到她,樊厲軍迅速將拿著提袋的手舉高,而胸懷因為她這麼一撞,竟有了微微的顫動。

    他眨眨眼,怔了一下,隨即用另一隻手觸摸左胸口,沒有跳動啊,但為何剛剛“好想你喔!”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滿足地說。

    樊厲軍又怔住了,他並沒有察覺自己也勾起了笑容,手從左胸膛往下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

    “我才離開一下下,去買吃的東西而已。”

    “不是,你離開很久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現在才找到你……”紀若寶又將他抱緊了一點,就像怕他再次走遠一般。

    樊厲軍微微拉開她,彎下身,湊近瞧著她的臉蛋,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藥效應該全退了呀……”

    自從昨晚她醒來後,對他的態度明顯和之前不一樣,是因為驚嚇過度嗎?紀若寶笑嘻嘻地拉下他的手,開心地問:“你在擔心我嗎?”好懷念的感覺。

    啊!

    樊厲軍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他不知道擔心應該是什麼感覺。

    他不知道沒關係,她明白就好,接著她指著他另一隻手裡的東西。

    “那是什麼?”

    “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吃點粥比較好。”

    “好。”紀若寶乖乖應一聲,主動接過他手裡的粥,準備去找廚房。

    樊厲軍在她轉身之際,又把粥拿了回來,說道:“還是我來吧,你的身體還沒復原,再去休息一下。”說完,他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但身後傳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很明顯的某人沒有聽話去休息,而是一跛一跛的跟在他身後,他轉過身,瞧著她吃力地跟著,再次說道:“去休息。”

    “不要。”她還沒看夠他呢!

    “再去躺一下,弄好我會端過去。”

    “不要,我要跟著你。”就算跟不上,但只要能看著他的背影,她就能感到安全樊厲軍不會做無謂的爭論,但走往廚房的腳步刻意慢了下來,直到她走到他身邊。

    來到廚房,紀若寶就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煮熱粥,適時地遞上抹布,就像個小助手。

    “很餓嗎?”他問道,要不然為什麼要執意跟到廚房?

    紀若寶搖搖頭,回道:“習慣跟著你。”話落,她又想起了過去——

    “二皇子會覺得我跟前跟後的很煩人嗎?”有一次二皇子又偷溜出宮,和她一起要去市集時,她突然這麼問道。

    二皇子一邊掮著手中的扇子,一邊笑著回道:“怎麼會?你陪我一起玩、陪我聊天,又不像守衛那樣板著一張臉,一會兒這不行、那不行的,最好都是你跟著我,我才不會覺得無聊,寶寶啊,有你真好,哪天要是你不在我身邊了,我的人生一定會變得很無趣。”說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因為怕他無聊、怕他覺得無趣,她就這麼一直跟著他……

    把粥跟菜都弄好了,樊厲軍不讓紀若寶搶著拿拖盤,表示只要她就小心走路就好。

    他領著她來到可以面對庭院的大廳,他將粥和菜擺放在小小的茶几上,兩人坐在榻榻米上,迎著微風,享用午餐。

    小小的茶几寬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這碗粥有股新鮮的海味,紀若寶聞著,肚子更餓了,可是卻遲遲沒有吃,只是貪戀的望著他。

    見他低頭舀粥時,總有幾絲長發落至眼前,影響到他用餐,她解下套在手腕上的橡皮筋,雙手移至他的兩頰旁。

    正在喝粥的樊厲軍動作一頓,抬眼瞧著她。

    紀若寶對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幫你把頭髮綁起來。”

    他沒有說什麼,但脖子就這麼彎著,頭就這麼低著,任由她的雙手從他的兩耳繞過,圈起他的一頭長髮,用像在幫情人戴上項鍊的姿態,將他的長髮用橡皮筋固定。

    她的纖細手臂貼在他耳旁,身子湊向他,雖然還飄著淡淡的藥味,卻莫名令他悸動。

    少了心的他,第一次感覺到除了尋心之外的渴望。

    當她的雙手離開後,他忽然覺得像是什麼東西從手中溜走一般,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就叫做悵然若失。

    “吃吧!”紀若寶說完,舀起一口熱粥往嘴裡送,但嘴角的傷口禁不起這樣的熱度,她吃痛地悶哼一聲。

    下一秒,她的碗、她的湯匙,就被坐在對面的樊厲軍拿走了,他把自己的碗筷擺到一旁,細心仔細地替她把粥吹涼。

    看著這一幕,她覺得眼眶熱熱的,她輕聲問道:“我可以坐到你旁邊嗎?”樊厲軍抬起頭,看了看她,然後點頭,他挪了挪身子,在小小的茶几旁,硬是空出-個位置給她。

    紀若寶開心地慢慢爬到他身旁坐好,等待他替她把粥吹涼。

    他試探性地先用自己的唇碰了碰,確定粥沒那麼燙了,他再看看她,發現她並沒有因為他這樣的舉動而有一絲不開心或嫌惡,他才把湯匙遞到她嘴邊。

    她盯著他那雙隨著心被惡魔奪走而瞳孔顏色跟著變淡的雙眼,先是微微一笑,然後張口吃下他喂的粥。

    見她這麼隨和,似乎真的已經不在意他殺人無數的事,他忍不住也笑了。

    紀若寶的心又抽痛了一下,她暗暗想著,二皇子,未來我不在了,您可不要忘了我,要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寶寶的人,找了您很久很久,然後終於實現願望了!

    慢慢地吃完了午餐,回到房裡,雖然小有困意,但比起睡覺,紀若寶目前更想做的是好好洗個澡。

    樊厲軍的想法彷佛和她同步,主動拿來一個袋子,說道:“這次我買了跟你原來穿的內衣同一個牌子的,你應該會穿得比較習慣。”

    唉,同一個男人幫自己買了三次內衣褲,甚至連牌子都記住了……連洞都懶得挖的她,接受事實地拿著換洗衣物來到浴室。

    她把衣服脫下來,看著鏡中的自己,身上的傷痕跟瘀青明顯可見,腰側甚至有兩個手掌大的黑青。

    剛剛一邊吃飯,二皇子一邊對她講述了那天他搶救她的過程,在被注射不明藥物前的所有事情她歷歷在目,可奇特的是那時的她只剩這一世的記憶,所以感到害怕恐懼,不知道下一秒如果死了,或是真的被抓回源組織,她該怎麼辦?

    而現在,她記起了她這幾千年來跟著墜入輪回,甚至這一世打出生就有“雙心症”,因此被醫生判定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目的跟原因,想到這些,就覺得那時被欺負的種種似乎沒那麼糟了,只要她可以達成在這一世要完成的心願,受到任何苦痛她都不在乎。

    這一世的二皇子說,他會在解決目標的同時,挖出對方的心臟,再到一個叫東方家族的私人醫院,比對看那顆心臟是否適合移植到他的身上,只是至今都還沒有找到。

    她抬起左手貼在左胸口,感覺心跳得比以往都強而有力。

    這一世的二皇子,最後也會拿著劍往這邊剌下去嗎?

    還好,能救他的是藏在這個軀體裡的心臟,萬一是這副身軀,那現在體無完膚的樣子不是太糟糕了嗎?

    熱水淋g身上,沒有舒服,只有刺痛感,紀若寶只能用冷水沖洗,在疼痛和冷之間,選擇一個承受。

    若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擇跟無心的二皇子在一起一輩子,還是選擇犧牲自己的性命,把心給他,然後從此斷了緣分?

    當時,銀鳳這麼問過她,而她選擇了後者。

    只有把缺了的心補回去,才是完整的二皇子,就算她消失在天地間,那又何妨?本就是天地造就了她,現在只是收回這個生命,有時她也會想,說不定一切都是註定好的,她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今日。

    為了那一抹久違的滿足微笑,就算她可能沒辦法親眼看見,她也覺得值得。花了一個小時才洗完澡,行動還不太方便的紀若寶緩慢的走出浴室,就見樊厲軍拿著大毛巾坐在榻榻米上,一副等著要幫她把頭髮檫幹的樣子。

    她現在的確需要幫忙,而且她非常樂意幫助她的人是他。

    她笑著走到他面前,再背對著他坐下。

    樊厲軍解開她包著頭髮的毛巾,輕輕地用手上曬過太陽的大毛巾替她檫拭。當她感覺到他的大掌在髮絲間穿梭,她開心得笑眯了雙眼。

    就算他已經不記得寶寶,她還是感謝緣分將兩人牽在了一起。

    檫幹頭髮後,他說要幫她的傷口換藥。

    聞言,紀若寶反倒問道:“你背上的傷好點了嗎?”

    “嗯,好得差不多了。”可能是因為沒什麼痛感,所以就算有傷口,也不太會影響到他的作息,反而比較容易好。

    倒是她……

    當他把她的衣服撩起來時,她背上的那些傷,並沒有比他把她救回來時好到哪裡去。

    他眯著一雙淺色的眼,眼底有著冷意和些許殺氣,他早就調查好所有源組織的成員和高層,屆時就算她再不喜歡他動手,他也沒打算克制了。

    當他要替她解開內衣上藥時,內衣的鬆緊帶摩檫到傷口,她一陣吃痛,忍不住悶哼一聲。

    “不舒服就不要穿了,這樣傷口才好得快。”說完,他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大掌從她的背後繞過腰側,協助她將兩隻手離開袖子,然後在不脫掉外衣的情況下,幫她把內衣給脫了,還折得好好的放在一旁。

    紀若寶害羞極了,雖然他的技術好到完全沒碰到她的身體也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但這樣的動作會不會太煽情了點?

    她穿好衣服,轉過頭,微抬下巴,想看看他的表情,結果距離太近,嘴唇剛剛好貼上他的下頷,她急忙退開,轉回身,緊張羞窘的道:“對不起!”

    哇喔,親到二皇子了耶!就算她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有偷偷想過要這麼做,但是她從來不敢逾矩。

    樊厲軍沒說什麼,默默地再次撩起她的衣服,固定在肩上,默默幫她上藥。紀若寶只聽得見藥瓶被開開關關,以及偶爾她受不了的痛哼聲外,氣氛異常安靜,她不免擔心,他該不會生氣了吧?

    “那個……”她努力想打破沉默,“我們會在這住多久呢?”

    “不知道。”

    “那……那有通知黎……有通知我爸了嗎?”

    “還沒。”

    “喔……那那……那你等一下還有想吃的東西嗎?”

    “不知道。”

    她問了好幾個問題,可是他的回答都精簡到不行,語調還冷得嚇人,跟平時溫暖的聲調差超多……嗚,他果然生氣了。

    紀若寶只好閉嘴乖乖當駝鳥,想等他氣消。

    當樊厲軍幫她把背上的傷口檫好藥後,才又開口,“我有想吃的東西。”

    唔!這代表她有將功贖罪的機會了嗎?

    她馬上轉過身問?“想吃什麼?”小的馬上去弄。

    二皇子平時很溫柔的,可是生氣的時候很可怕,她不想以後都只能面對他那張冷臉。

    看著她雖然帶著傷,此刻卻像在發光的小臉,樊厲軍沉默了三秒鐘,然後伸出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湊近自己。“想吃這個。”說完,他冰涼的唇準確無誤的貼上她顫抖的這是什麼狀況?這是什麼狀況!這是什麼狀況?

    紀若寶不敢置信的瞪著大眼,心跳如擂鼓,呼吸也愈來愈急促,可足沖進鼻腔的滿滿都是屬於他的氣息,讓她更加心慌意亂了。

    “三、二……一……”她結巴了,腦袋完全當機。

    樊厲軍輕輕地吸吮了下她的下唇,再稍稍退開,然後在她張口之際,又湊上前去,舌頭在她的唇齒間滑過,最後又吮了下她的下唇,才放開她。

    紀若寶捂著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還好剛才有刷牙!

    “討厭?”那雙藍眼陣的主人問道。

    她搖搖頭,是他現在這副淡定自若的表情比較討厭。

    她才剛這麼想,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突然笑了一下,害她不只心跳得好用力,還愈跳愈快,她的雙手連忙改捂著胸口,受不了的用力吸了好大一口氣,“呼!”

    “怎麼了?”樊厲軍皺眉問道。“沒事。”她虛弱一笑。“只是我心臟不好。”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等回到東方家,我再請谷醫師幫你診斷一下,若需要移植,我順紀若寶舉起手打斷他的話,“我從小就到各大醫院檢查過,醫師都說我的情況沒辦法動手術,就只能好好珍惜每一天,所以只要能多活一天,我都很感激。”看著他,她再次笑眯了一雙大眼,心裡想著,尤其感謝與你再次相遇。

    樊厲軍的表情明顯不悅,完全不認同她的說法,“我會帶你去給他看看的。”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由不得她。

    她也不跟他爭,宿命總是有最好的安排,她的所求向來就只有一個,至於其他的,她不奢求。

    紀若寶又對著他笑了笑,拿了一件外套穿上,畢竟她現在沒穿內衣,怕會走光。

    這裡沒有電視,只有大自然的清風和鳥鳴,趁著天色還沒暗,她問道:“可以出去走走嗎?”

    “你的腳不方便。”

    “喔。”她雖然聽話,但難掩失落。

    樊厲軍看了看她,沒多說什麼,便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打開筆電,雖然雙眼盯著電腦螢幕顯示的資料,可是耳邊不斷響起她剛才那聲可憐兮兮的回應,使得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最後他放棄了,蓋上筆電,走到她的房間,卻沒看到她的蹤影。

    找了幾間和室,結果在中庭發現她百無聊賴的身影,她居然在數花叢堆數泥巴上的蚯蚓有幾隻!

    他緩步走至她身旁,說道“走吧,帶你出去走走。”

    這裡人煙罕至,只有一、兩家傳統雜貨小店,而且他之前去買用的吃的東西時,已經確定方圓幾百公尺之內是不會有危險的,如果她願意忍著腳痛出去繞繞,也不是沒有辦法。

    果然,紀若寶轉身抬頭的眼神,充滿了大大的感激和興奮。

    樊厲軍又被她的反應給逗得輕輕一笑。

    他開始慢慢察覺到,自己似乎因為她,常常這麼笑。

    將長髮撥到右前方,樊厲軍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

    雖然這是很誘人的提議,但二皇子在她的心裡是至高無上的,即便輪回這麼多世,他還是她的二皇子,她沒膽真的跳上他的背。“不用啦,我慢慢走就好。”

    缺了心的樊厲軍不會懂得她百轉千回的心思,只以為她多少還是會介意他手染了鮮血的事實,所以並沒有勉強。

    他站起身,慢步往大門外走去。

    紀若寶跛著腳,盡力跟上他的腳步,心情偷悅極了。

    他們住的地方在半山腰,所以出了門不是往山上走,就是往山下走,樊厲軍顧及她的腳傷,所以選了下山的方向,那裡才有小雜貨店可以逛逛。

    就算他已經放慢腳步,紀若寶還是跟得很吃力,於是走了一小段路後,他停下來等她。

    “對不起。”她抱歉地道。

    樊厲軍沒說什麼,只是牽起她的手。

    紀若寶眼眶一熱,想到以前跟著二皇子逛市集的情景,雖然這只手現在冰冰涼涼的,但這個舉動卻溫暖了她的心。

    她緊緊回握住他的大掌,對著他燦爛一笑。

    兩人就用這堪稱龜速的速度向山下走去。

    走著走著,紀若寶問道:“如果你終於找到一顆適合自己的心,你最想做什麼?”

    樊厲軍想了想,回道:“還不知道,但不想再殺人了。”

    殺人之於他,不過是找尋自己的心的一種方法,如果找到了,他應該就會向後羿申請退隱吧!

    “如果你不殺人了,是不是也要斷手或斷腳才能退出組織?”紀若寶想到被擲架時他說的話。

    樊厲軍笑了笑。“不會,東方家跟其他黑道組織不一樣,後羿曾經說過,f還不是這個世界的黑暗跟光明並存,他也不會選擇做黑暗之中的光明”。”

    紀若寶歪著頭,微皺著眉。“有點不懂耶!所以他到底是黑暗的化身,還是光明的救主?”

    “都是,但也都不是。”

    這有回答跟沒回答是一樣的,不過只要確定等把心還給他之後,他可以安然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紀若寶深吸了一口山間泌脾的新鮮空氣,感歎道:“如果是我有一顆好的心臟,我最想做的就是開一間民宿,收留被棄養的動物,讓來住宿的人都可以好好認識這個世界上的各種生命,然後學會彼此尊重。”

    “你會做到的。”樊厲軍看著前方說道。

    她望著他的側臉,又問:“如果有一天我沒辦法親自實現這個願望,你能替我完成嗎?”

    他握著她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我說了,你會實現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這件事,似乎比找不到心史讓他覺得無所適從。

    “我跟你說喔,我最喜歡的動物是狗,愈大的愈愛,所以以後民宿可以多用;些狗狗造型的擺飾,還有……”

    樊厲軍腳步一頓,轉過身,牽住她的手沒放,另一手則捂住了她的嘴巴。“我不喜歡聽你說這些。”

    紀若寶拉下他的手,笑道:“你就忍耐一下吧,我不想真到了那一天才後悔沒把想說的話告訴你。”

    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是他已經忘記二皇子那一世的記憶,她不好貿然提起,不過只要他能記得這一世的她,就已足夠。

    他瞪了她一眼,很不甘願地繼續牽著她往前走,她仍一路說個不停,他則是下意識把她說的全都記在腦海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5:15

第5章(2)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兩人才看到第一間小雜貨店。

    老闆是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家,雖然對一頭長髮加上一雙淡藍色眼眸的樊厲市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但還是表現出日本人的敬業態度,笑臉客氣迎人。

    一隻小秋田犬跟在老闆身後蹦出來,一向很有動物緣的紀若寶,馬上引來小秋田犬的興趣,她也是雙眼發亮地對著小狗敞開懷抱。

    見狀,樊厲軍露出可疑的寵溺微笑,但是下一秒,他看到小狗筆直地要朝她受傷的腳撲過去,他的臉色猛地一沉,伸手就要把小狗揮開。

    “不要!你會傷到它!”紀若寶急忙抓住他的手。

    “你的腳!”

    因為她的制止,小狗當真直接抱住她受傷的腳輕輕啃咬。

    紀若寶一邊吃痛地眯起眼,一邊對他搖手要他不要在意。“沒事的,只是結痂的地方出了點血而已,小動物們都不會是惡意的,真的不要緊。”

    老闆此時也趕緊彎腰道歉,他可是把長髮男子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很恐怖。

    紀若寶用日文跟老闆說沒關係,輕輕拉開抱著她的腳的小狗,將它抱在懷裡。小狗舔了她的臉幾下,尾巴搖得用力,她被逗得哈哈大笑。

    樊厲軍想到那天在源組織車上看到她的模樣,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一直極力忍耐著不直接剿了他們的總部,不過現在能夠看她這樣爽朗大笑,他突然覺得其他事情都不那麼重要了。

    不過……她臉上還有傷呢,這只狗的舌頭也不知道幹不乾淨!

    所以就在老闆和紀若寶的驚呼聲中,樊厲軍單手捏住小狗的後頸,將它抓起來,遠離她帶傷的小臉。

    “拜託拜託,輕一點,不要忽然放手!不要捏太緊!不要……”

    “我只是抓著而已。”樊厲軍適時阻止了她的大驚小怪,不過現在換成他尷尬了,他把狗放下也不是,抱著也不是。

    被高舉著與一雙藍眸對看的小狗,搖了搖尾巴,動了動耳朵,猝不及防地伸舌舔了下臉色不是很好的樊厲軍。

    “嚇”

    老闆和紀若寶同時用力倒抽了口氣,腦袋裡已經翻飛出小拘血肉模糊的場景,心裡頭不約而同開始哀悼,這麼可愛的小生命……

    紀若寶甚至閉起了眼睛,就算已經看過被奪走心的二皇子無數次殘忍傷人的畫面,她還是不忍半睹……

    不過,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淒慘的哀號聲是沒有聽到,耳邊傳來的,是像細雨涓滴般的聲響,讓她困惑的緩緩撐開眼皮……

    “還不快點拿布來?都尿在我身上了!”仍抓著小狗的樊厲軍用日文沒好氣的催促道。

    老闆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抓了條布要幫樊厲軍清理,但樊厲軍把小狗扔還給他,搶過他手裡的布,自己擦。

    老闆一臉小狗起死回……喔,不對,是失而復得的樣子,對比紀若寶那副驚呆木了的模樣,並不算太誇張。

    “你……你你……沒關係嗎?”紀若寶不敢置信地比了比他下半身那塊被小狗滋潤過所產生的汙潰。

    “怎麼會沒關係,等一下要處理了。”樊厲軍一邊擦拭褲子一邊回道。

    “處理?怎麼處理?”殺、砍、剁、摔、扭……他決定要用哪一種?

    樊厲軍看了她一眼。“回去要洗一洗換衣褲啊!”不然呢?

    “就這樣?你會留它一條命?”

    樊厲軍將垂下來的長髮塞到耳後。嘖!等一下連頭髮都要洗了,好像有沾到的樣子。

    “它是撒尿又不是灑硫酸。”為了這種事還需要見血,會不會太大費周草?聽到他的回答,紀若寶開心地要擁抱小狗,卻被樊厲軍給擋住了。“它才剛撒完尿,你澡都洗好了,不會是想再換一次藥吧?”

    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的動作馬上一頓,換藥實在太痛也太……曖昧了,她只好克制地摸摸小狗的頭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空氣太新鮮,或是接連幾天下來終於不用擔心被追被綁,還是有樊厲軍陪伴在身邊,總之,紀若寶的心情完全放鬆下來,胃口也莫名好了,肚子居然又叫了。

    她在雜貨鋪看到一包包裝漂亮的日本泡面,但摸摸口袋,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於是她默默地再把那包泡面放回去。

    站在她身後的樊厲軍長臂一伸,將她剛剛相中的泡面拿了起來。“再看看還有沒有想買的,一次買齊。”

    “真的嗎?水果可以嗎?”好幾天沒吃了。

    樊厲軍藍眸一掃,修長的指頭一比,便要老闆將擺在門口旁邊的水果都包起來,他隨手又拿了幾包零食,問道:“那這個呢?要不要?”

    紀若寶正在猶豫要不要厚顏無恥地點頭,他直接當她要,全部奶到結帳桌上。

    “哇!那裡面好像有片子可以租耶!”

    紀若寶正準備去一探究竟的腳步被樊厲軍拉了回來,他淡淡的道:“一,家裡沒電視,二,那是A片。”

    “你怎麼知道?”

    樊厲軍挑了挑一邊的眉毛,一副“這種問題需要回答嗎”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不經大腦的問題,搔搔頭笑了,但隨後讓她笑得更甜的,是她忽然發現他剛剛說了“家裡”兩個字。

    可以期待嗎?在她生命結束之前。

    很久很久以前,不管跟二皇子再親近,皇宮她是進不得的,如果現在可以暫時把那裡視為“他們的家”,那是不是可以想成,在這一世,他們曾經是“一家人”?

    她想當他的家人,他不會忘記的那種家人。

    帶著有種被寵壞一點點的心情,在夕陽落下山頭時,兩人再次以龜速的腳步,回到“那個家”。

    因為是龜速,所以到家之後,紀若寶已經餓到肚子翻天了。

    樊厲軍原本要先幫她煮泡面,但她知道他很在意身上有小狗的尿,所以她催促道“你先去洗澡,我自己煮就好,不過就泡面而已。”

    但他卻開了一包零食給她。“先吃這個,等我洗好澡我來煮,你別亂動“欸,我好歹參加過五次的海外義工行了,連在鳥不生蛋的國家用心如乃中都很熟了,不過就是煮個泡面……”她的埋怨被冷冷的藍眸給瞪到咽了回去。

    看來心被奪走的二皇子,不只冷血無情,還大男人上身。

    嗚,以前不是這樣的……

    就在紀若寶心裡感歎的同時,轉身朝浴室走去的樊厲軍淡淡說道.“煮好拿過來的途中,萬一你因為走路不方便把熱湯灑出來燙到怎麼辦?”

    她猛地抬起頭,感動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

    對不起,她錯了,二皇子不是大男人上身,只是表達方式有缺陷而已,他仍舊是暖男一枚!

    樊厲軍果真是速戰速決,紀若寶一包零食還沒吃到一半,他就已經洗好澡了。他的長髮還用毛巾包著,全身也只穿了一條長褲,所以脖子以上是耽美蛇男,現代腐女最愛,脖子以下又是完全能夠挑起女人垂涎的標準美男身材……

    惡魔啊,你是不是拿錯東西了?這傢伙完全靠外表吃飯就好啦!就算沒有心,也能虜獲好幾打女人的芳心,感覺沒差呐!

    忽然想到什麼,紀若寶一跛一跋地跟著他到廚房。“不是叫你在那裡等著嗎?”

    “我想問你事情。”

    “等一下邊吃邊問。”

    “不能現在問嗎?”紀若寶的兩道細眉呈八字形往下垂,小嘴微嘟,語氣軟膩。

    樊厲軍發現自己居然又出現下午拒絕帶她出去逛逛的心情——不想看到她失望,他輕歎了口氣。“說。”聞言,紀若寶馬上必撒嬌的表情,充滿好奇地問:“我們那天去的第二家旅館,那個老闆娘是你的”老相好?床上伴侶?他想也沒想便回道:“呃,我的意思是,還是……女朋友?“不是我的。”從她那天對你的態度看來,她是否是你的女朋友?還是是感情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女性朋友?”她問得更明確一點。

    “兩種都不是。”紀若寶不是很相信的眨眨眼。“但那天她對你很……很貼心的樣子……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只有一次性關係。”

    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又自然地說出來,她的雙頰瞬間紅透,她馬上用兩手捂著,嗔道:“那你怎麼還說不是女朋友?”

    想到他原來已經有這麼親密的物件了,她不免感到嫉妒,但又覺得慶倖,至少代表這輩子有人陪著他。

    樊厲軍用沒有起伏的聲調回道:“的確不是,那天她在我叫的客房餐點中下春藥,然後爬上我的床,結束後我本來要取走她的心臟,但她協助我躲避找來日本的國際刑警的追緝,我才放過她一次。”

    難怪那天晚上他沒叫客房服務,而是自己出去買吃的。“那……你有沒有心儀的物件呢?

    例如……你說跟你一樣在東方家做事的秦子香?”

    “心儀?我不知道什麼是心儀。”

    “就你以前說過的,你喜歡外表是大家閨秀模樣,但個性不能太內向,琴棋書畫不用太精通,重點是要有愛心……”紀若寶突然停住。

    “我以前說過?我什麼時候說過?”大家閨秀?琴棋書畫?哪個年代?

    嗚,她一時忘記了,那是他還是二皇子時說過的話,她只好硬拗道:“我、我……我的意思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歡那樣的。”

    樊厲軍也沒深究,搖搖頭說:“不知道,沒感覺。”

    “是喔……”紀若寶皺眉。

    真希望知道他喜歡怎樣的女人,這樣她就可以幫他找一個,陪伴在他身邊,她想看到他過得美滿幸福。

    “沒有想留在身邊陪著的人嗎?”

    她可不希望他有了心之後,嘗到的是“空虛寂寞覺得冷”啊!

    “有。”樊厲軍簡短回答的同時,泡面也煮好了,他便端著煮好的泡面往往大廳走去。

    紀若寶瞪大眼,一跛一跛的馬上跟上去,急切的追問道:“是誰是誰?後羿嗎?那是朋友喔,不是另外一半喔!他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另外一半,所以你希望可以陪在身邊的人是……”

    “你!”他突然轉過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什……什麼?你說什麼?”她撫著唇,臉紅心跳地再次問道。

    剛剛耳邊嗡嗡作響,她怕自己沒聽清楚。

    “我想你陪。”樊厲軍一邊張羅碗筷,拉著她盤腿坐下,把泡面推到她而前,一邊語調平淡地說。

    “哪……哪一種陪?”喔,白癡!她在問什麼啊!“都行,就陪在身邊,我身邊。”

    “為為什麼?”

    對這一世的二皇子來說,她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他怎麼會想要她陪著他?

    樊厲軍看著她,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對你有感覺。”他的語調仍然平淡,卻非常篤定,他也知道說對她有感覺這句話有點荒謬,但真的是這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紀若寶望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或許就像銀鳳說的,每輪回一世,他們的緣分就加深一點,而這樣的緣分促使他現在選擇她,是嗎?還是在她心臟裡的噬心葉發揮了作用,牽引著他對她產生感覺?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命運早都註定了她無法陪他走完這一世啊!

    想到這裡,紀若寶的小臉露出了沮喪,胃口頓時都沒了,但為了不讓他察煶出不對勁,她只好默默地低頭吃面。

    又是那種表情!

    樊厲軍吸了一口氣,幽幽地說:“如果你因為我傷人的關係不喜歡陪我,那就換我陪你,你當我不存在就好。”

    紀若寶沒抬頭,而是抬起幽怨的眼神,一邊用筷子戳著泡面,一邊看了看他。“你就不能找一個身體健康的嗎?萬一害我走得很慚愧怎麼辦?”

    感覺一個心願才了,就有另一種遺憾,是一種買了錢包錢卻被偷的概念。

    他挑挑眉,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那我就不會讓你只是感到慚愧而已,會讓你巴不得再從墳墓裡爬出來。”

    這番狂妄的宣言害紀若寶噎到了,咳個不停,“咳……咳咳……咳……”

    樊厲軍匆容優雅卻敏捷地從榻榻米起身,繞過小圓桌,來到她的身後,輕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咳小力一點,不然等一下傷口裂開。”

    “哼!誰、誰害的?”

    原本只想跟他開個玩笑,拌個嘴,但她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疼,她不敢用手捂著胸口,就怕被他發現異樣,只用力閉上眼睛、縮著身子,等著痛感過去。

    “你怎麼了?哪裡痛??”觀察細微的樊厲軍還是發現了。

    痛到說不出話來的紀若寶緊抓著他的手臂,只能搖搖頭。

    就在他就要抱起她直奔醫院時,那股疼痛終於舒緩一些了,她睜開眼,孱弱地笑說:“沒事、沒事。”

    樊厲軍看著她被冷汗浸濕的小臉,幾撮髮絲黏貼在她的兩頰,他以手指將髮絲輕輕撥開。

    “你的臉色很蒼白。”

    “嗯,沒關係,等一下就好了。”

    “要不要去看個醫生?”

    紀若寶搖搖頭。“只是嗆到,一時喘不過氣而已。”

    樊厲軍抿抿唇,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聞言,她笑開缺了紅潤點綴的容顏。

    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他對她有感覺,但到底是要多在乎,才能讓他只因為她幾聲嗆咳而道歉?

    看著他看似平淡卻暗藏擔憂神色的俊俏臉龐,她想,她是不是也能放肆一下?

    尋了他幾個生生世世了,有時只能萍水相逢成為路過陌生人,有時只能在茫茫人海中遙望那抹她永遠不可能錯認的背影,然後隨著記憶慢慢流失,她老覺得她在找什麼,但始終找不到。

    他在找尋他的心時,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握住他臂膀的手,改移往他的臉頰,柔柔的貼住。

    如果這一生註定了緣淺,那她能不能奢求一個情深?

    此時的他,與第一世二皇子的模樣重迭,五官沒有多大改變,可是眼神卻非常不同,一個像陽光般總是閃爍著耀眼光芒,一個像死寂的深穴般沒有盡頭的凝望。

    她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跟他說了,但礙於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她曾經決定就這樣深埋自己的心意就好,但往後生生世世的輪回,卻多次讓她好後悔,沒能在他尚未被下詛咒之前說出,那就是——

    “我很喜歡你。”

    輕輕柔柔的五個字,從紀若寶不算嫵媚的雙唇吐出,卻惹得樊厲軍狠狠一震,他的表情開始起了淡淡的變化,從漠然、不解、訝異……到最後,一絲絲的喜悅之情滲入眼底。

    兩人已經親吻過兩次了,所以這一次當他冷俊的臉龐湊近時,她雖然無法控制心跳如擂鼓,卻已做好準備地閉起眼睛。

    還沒嘗到他的唇,她的腦海裡就已浮現之前兩回的甜蜜畫面。

    嗯,等一下的吻一定很纏綿……

    不過她等了好久,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先是閉著雙眼皺皺眉頭,下巴主動抬高一點,示意被告白的某人動作快點,但是過了幾秒,她發現某人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到底在幹麼啊?

    忍不住睜開眼,這才發現,原來他也閉著眼,一副等待的樣子。

    紀若寶忍住大笑的衝動,看著他閉上雙眼的模樣,反倒更像她心目中以前的二皇子,會向親近的人討取東西——

    “明天再說說市集上一些有趣的事給我聽吧!”

    “還要說啊!我今天都對您說了一整天了!”

    “好啦!拜託啦!這幾天宮中連著舉辦慶典,我根本沒辦法偷溜出來太久,只能很委屈地在這裡聽你講故事耶!你記得喔,多看多聽一些趣事回來,講生動一點!”

    身為二皇子,他一點都不在意擺出小孩討糖的樣子,而他明知道沒有人有辦法拒絕他。

    所以她憋著笑,雙唇柔柔地貼上。

    就像得到鼓勵般,樊厲軍馬上化被動為主動,大掌捧住她的小臉,毫不遲疑地用舌頭撬開她的唇,相濡以沫。

    當他的舌強行卷捆她的舌時,她有點害羞地縮了一下,但他並不允許,放開一下,便採取更強勢的態度,要她全盤淪陷。

    她很明顯感受到他的激情和熱切,雙手求救地扳住他的肩膀,深怕一放開,她就會像溺水般再也無力爬起。

    樊厲軍一手改撐住她的腰,原本只是想要支撐無力的她,但大掌一碰到她的蠻腰,便發現比起支撐她的無力,他的手更想要的是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所以他手臂縮緊、再縮緊,直到她不自覺發出呻吟。

    他知道她呻吟並非因為疼痛,但他卻不得不打住。

    他克制地退離她的小嘴,但唇像有自己的意識般,主動往她的臉頰、耳垂、細膩的脖子舔吻。

    他的腦袋似乎跟不上他的行動,他就這麼一路吻到了她的胸口,製造出更多、更大聲的嬌吟,然後他必須像拿刀割斷不停攀延而生的藤蔓那樣,雙手用力將她圈緊,額頭抵在她的肩上,不住喘息,努力要自己體內的衝動停下。

    被吻到七葷八素的紀若寶早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能任由他緊緊抱著,感受著他全身肌肉緊繃,以及自己體內同樣奔放的渴望。“為……為什麼停?”

    被她這麼一問,樊厲軍差點失守,他無奈低笑,當他抬起頭時,看著她魅態的模樣,加上剛剛被他在激情時稍稍拉下衣服所露出來的香肩,要不是肌膚上的傷痕提醒他不能繼續,他真的打算要脫掉她的衣服了。雖然內心的激情還沒有完全澆熄,但畢竟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對於自身的控管能力還是比一般人強,他輕柔地替她把衣服穿好,用有些沙啞的嗓音道:“傻瓜,依照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要是再繼續,恐怕我們離開這裡的日子就遙遙無期。

    漸漸恢復些許理智的紀若寶又羞又窘的皺皺鼻頭,欲求不滿地乖乖轉回身吃泡面。

    泡面涼了,但心卻甜了。

    這一輩子,能這樣就很足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5:36

第6章(1)

    這裡真的很偏僻,四周只有蟲鳴鳥叫,那些都市人早已習慣的汽車喇叭聲,在這兒根本完全聽不到,只要不說話,這偌大的空間裡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白天的天氣很好,夜晚卻下起了雨。

    樊厲軍幫紀若寶整好地鋪,確定她不會在夜裡受涼後,便回到隔著大廳另.端的房間。

    她盯著昏暗的小燈在很有日本風情的竹畫壁紙上,映出她窩在棉被裡的影子,腦海裡回想著這短短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情不自禁的摸摸辰口瓣,那冷冷的溫度還殘留其上,熨燙著她胸腔裡的兩顆心臟。

    與紀若寶一樣,樊厲軍也不斷回味剛才的激情,但他仍努力試著讓自己專注在手邊的資料查詢。

    為了她,他的任務進度嚴重落後。

    過沒多久,後羿傳來了訊息——

    軍,你可能得在目標離開日本以前動手了。

    樊厲軍馬上回傳——

    有什麼新的狀況嗎?

    後羿:據消息指出,目標這次將攜帶最新配方的毒品來台,源組織為了這次的新品開發,還特地收買了台日兩地的機場安檢高層,因此在目標離開日本前動手對你來說比較不麻煩。

    樊厲軍瞭解,會儘快解決。

    聊完正事,在這位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略顯薄情的兄弟消失蹤影前,還要先關心一下非正事——

    你自己的事情呢,還好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他的意思就是東方家的一切資源隨他用。

    目前沒有,不過之後可能需要谷醫師那邊協助一下。

    看到回傳的訊息,彼端的後羿挑挑眉。

    從來沒聽你說需要協助的,我可以知道那位嬌客是誰嗎?

    樊厲軍想著,如果有人因為白令先死了,就盯上黎隊長而牽連他女兒,那她就算回到臺灣,一時半刻也無法保證絕對安全,但如果有後羿跟東方家的保護,起碼會好一點,於是他將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後羿,要他之後幫忙留意。

    果不其然,那位體弱多病卻愛聽八卦的兄弟馬上舍文字訊息不用,急切地紅接打了電話。

    樊厲軍才剛接聽,就聽到他咳了幾聲,氣都還沒順過來,就著急的道——“軍,你戀愛了!”那語氣比當事人還熱切。“我不知道。”當事人的語氣反而比較像無關的第三者。

    “就是戀愛了!天呐!缺一顆心的你也有今天耶!咳咳……所以,你是說她也有心臟的毛病,所以才需要谷醫師幫忙,是嗎?”

    “對,詳細的回去再說。”覺得現在很像父母在追問約會物件的情況,樊厲軍沒有很想配“可是,等一下,她爸是國際刑警,我們是黑道組織耶!他會同意你們結婚嗎?”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樊厲軍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這位老兄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像黑道組織的頭頭嗎?比較像每天上市場買菜的大嬸吧”.“不是啊,依你這種空前絕後的德性,如果錯過這個黎巧然,搞不好就孤老終生了,當然要趁她還沒清醒之前定下來啊!”

    樊厲軍已經不是白眼,而是被鳥大便滴到頭的表情。“我先掛斷了,有空再聯絡。”說完,他不客氣的馬上結束通話。

    什麼叫“空前絕後的德性”?什麼又叫“趁她還沒清醒前”?

    樊厲軍關上筆電,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被。

    這種空寂感他很習慣了,反正就算在人來人往的熱鬧之中,他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就算錯過她又怎樣?不就跟以前一模一樣嗎?

    但他忍不住撇過頭,看向另一頭的房間。

    如果真的錯過她……

    沒來由的,他感到一陣慌,現在回想起來,若那晚源組織帶走她,而他沒有接起黎隊長的那通電話……

    他閉了閉眼,倏然拉開薄被起身,筆直往另一端的房間走去。

    樊厲軍的長髮在照進大廳的月色中發亮,因為稍嫌急促的腳步使得髮絲在夜風中波動得像湖心被石子扔撞的水面,起伏漂蕩,雖然他面無表情,可是這一切已經完整表露了心情。

    當他推開她的房門時,被窩裡鼓起的那一團正緩慢而規律地上下隱動,她睡著正熟。

    他放緩腳步跟腳力,慢慢走到背對著他的她身旁。

    鋪在榻榻米上的被子很大,可以再多容納一個人,他輕輕掀開棉被,鑽了進去,從她身後圈抱住她,俊臉貼在她的頸項,沒有再聞到殘餘的藥味,他不由得滿足的笑了。

    此時此刻,他有種找到什麼的充足感。

    忽然被抱住的紀若寶睜開眼,眨了眨,背後傳來的溫度,以及在她頸項間流觥的氣息,讓她一點也不害怕,感受到的只有甜蜜。

    不是說分開睡讓她好好休息養傷嗎?不帶欲望圈在她腰際的手卻來回輕撫,像是索討著情欲以外更親近的陪伴。

    她微微一笑,將身體往後稍稍一挪,主動的更加窩進他的胸懷。“吵到你了?”

    重新閉上眼的紀若寶輕輕搖頭,手抓過他的大掌,十指交握,有幾絲他的長髮就這麼捲進他們交握的指縫之間。

    將交握的手擺在她的心口上,就像她的心願達成,就像他的心已找到,兩人的體溫交換融合,共同沉入夢鄉。

    夢中,回到最初那一世,兩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滿天星星。

    “你瞧,這麼多顆星,如果每一顆代表一個人,你認得出來哪一顆是我嗎?”

    二皇子打趣問道。

    “嗯……不太容易認得出來,但我有方法。”寶寶一個彈指,毛茸茸的尾巴得意的搖了搖。

    “什麼方法?”

    “只要我大喊一聲救命,會回頭的那顆星就是您了!”

    二皇子大笑,摸摸她的頭。“我的聰明都被你學去了。”

    “可是二皇子,那麼多顆星星裡,沒有我耶,因為我長得不像人呐一?”

    “嗯,我也不知道你會是什麼,所以……”他也彈了一下指頭。“我們就來打個暗號!”

    “什麼暗號?”

    “如果有一天我出現在你眼前,而我不認得你的話,你就在我的掌心裡這樣……”他執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掌,用大拇指稍稍用力地在她掌心上按了個章。

    “只要你在我手心這樣蓋章,我就會認出你了。”寶寶笑著握緊掌心,她記住了。

    當肌膚感受到陽光的暖意,從背後慢慢爬上臉龐,樊厲軍才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他的手下意識的動了動,本來抱在懷中的人兒不見蹤影,只剩下被窩裡留下的淡淡香味。

    他坐起身,瞧這日頭,應該快接近中午了。

    他訝異自己居然睡得這麼熟,連她從他身旁離開他都沒有察覺!

    從小接受的殺手訓練,使得他的五官感知比一般人更為敏銳,照理說應該連她翻個身他都能知道才對。

    聽到廚房那邊傳來聲響,樊厲軍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去,就見一抹倩影因腳傷用著很不流暢的動作在忙東忙西。

    他還在想念昨晚將她抱進懷裡的滋味。

    樊厲軍緩步靠近,紀若寶也沒發現他的到來,直到他長臂一伸,從後頭將正忙著調理湯頭味道的她撈進懷裡,紀若寶才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啊!”

    “早安。”他滿足又淡定的道了聲早,輕柔地在她的耳朵吻了一下。

    她縮了縮脖子,覺得全身從頭酥麻到腳。“早餐快好了,再等一下。”

    “怎麼不叫醒我?”

    “我有啊,但你睡得超熟,叫不醒,我只好自己來了。”

    本來她也覺得奇怪,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後來發現睡著中的他居然有一瞬間微微笑開,她想,或許他從來都沒好好睡過一覺吧,她捨不得再吵他。

    樊厲軍皺皺眉,對自己居然遲鈍成這樣感到不可思議。

    他本想接手她的工作,但她卻說道:“該煮的都煮好了,你等等幫我拿出去就好。”

    “好。”他馬上回道。

    紀若寶笑著輕拍了拍還擱在她腰上的大掌。“你不把手拿開,我怎麼做事啊?”

    樊厲軍有點不甘願地收回手,但還是以十公分的距離貼身黏在她的身後。當她煮完最後一道料理,準備把刀子沖洗乾淨擺回架上時,老舊的水龍頭居然一扭轉就整個斷掉,大量的水往她身上噴。

    “呀!呀呀呀!”紀若寶下意識伸手擋住出口水,反而造成水壓過大,噴得更用力,她的上半身全被噴濕了。

    還是樊厲軍夠冷靜,就在她“呀呀呀”的過程中,他在流理台下方找到水匣,不過因為許久沒有轉動有點生銹,他費了點力才完全關上。

    當水終於止住,他看她一身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還笑!”

    紀若寶將抹布扔向他的俊臉,被他眼明手快給擋了下來,她不服氣,把手上的勺子也扔了出去。

    樊厲軍接下兇器,笑意完全無法止住的來到她面前。

    本來還在嗔怨的紀若寶一個怔忡……

    多久了?自從惡魔對他下了詛咒之後,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大笑過了?

    他指著她還拿在手中的叉子,說道:“你該不會是想拿這個扔我吧?萬一我沒接到,會受傷的。”他的語氣除了帶著笑意,多了一絲絲撒嬌。

    紀若寶小嘴微張,被他現在的樣子完全迷惑住了。

    這不就是她一直找尋的二皇子嗎?

    樊厲軍本來還在笑,但瞧她微笑的小嘴及小臉因為昨晚充分的休息而顯得紅潤,加上剛剛被水濺濕的上半身,因為沒穿內衣而若隱若現……他喉頭一個滾動,神情變得惑人且有點危險。

    “昨晚,睡得還好嗎?”他的唇慢慢靠向她,輕問。

    “什麼?”現在不要問她問題,她根本無法思考。

    不過他也沒打算要聽答案,他想做的事是——

    再也不打算壓抑情欲,樊厲軍雙手捧住她的臉,激烈地含住她的唇,沒讓她有半點心理準備,強行奪取她的甜美汁液,反復品嘗。

    紀若寶手中的叉子掉落在地,對他的猛烈攻勢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兩手往後檫著流理台,以免自己腿軟滑坐在地。

    樊厲軍的吻愈來愈激烈,從她的唇往下移至她的頸項,流連一番之後,再度往下探索。

    她下意識地伸手拉緊衣襟,但原本昨天還發揮非常人自製能力的他,現在卻是毅然決然地將她的手拉開,不允許她私藏自己的絕美風光。

    “嗯……你……要……要幹麼?”她咬著下唇,現在是大白天的,這樣……可以嗎?

    他壞壞一笑,沒有回答她,用單手很快地將她衣服的扣子全都解開了。

    ……

    什麼是戀人?他們這樣算嗎?她不知道,因為從他救了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怎樣的形式,她的心,都只忠於他,她未曾體會過情愛的滋味,畢竟幾番輪回她一心一意都在找尋他。

    他在找他的心,而她,帶著他的心,找他。

    樊厲軍雖然已經極力克制了,但他的動作仍顯得有些霸道,因為滿腔不可思議的激情催促著他要得更多更多。

    紀若寶偶爾輕皺著眉頭,但環住他的雙手卻像鼓勵他般,不斷收緊。

    當她為他敞開的雙腳因為即將到來的巔峰而忍不住地在他臀上摩蹭時,他一個用力往前挺,在她的身體裡釋放所有熱情。

    他的發交纏著她的,他為她撥開汗濕的瀏海,這時才有辦法問:“痛嗎?”

    紀若寶微閉著眼,手繞過他的脖子,拉下他的頭。“一點點,但很舒服。”才說完,她馬上就感覺到他在她體內用力一撞,惹得她抗議輕呼,“呀……”

    才結束而已耶!

    埋在她頸項間的樊厲軍抱歉笑道:“抱歉,不是故意的,誰教你要說讓人衝動的話。”

    她稍稍施力,將他的頭往下移至左胸前,問道:“聽得到心跳聲嗎?”

    “嗯,很清楚。”

    紀若寶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它是為你而跳的。”那顆為你等了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年然後長成的心。

    樊厲軍當她在說愛語,輕輕地在她左胸口印上一吻。

    最後,兩人的早餐是被當成午餐吃完的,等紀若寶休息夠了,樊厲軍還陪她去則頭散了一會兒的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5:56

第6章(2)

    回到屋裡,她看他馬上打開筆電,不由得問道……“要忙工作了?”

    他背對著她,一邊打字,一邊回道?“嗯,我決定要這兩天解決目標,然後帶你回臺灣去找谷醫師。”

    紀若寶很想跟他說不需要了,但她明白,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裡,還包含了他決定永遠牽住她手的承諾。

    就讓他作作美夢吧!“所以你的目標是誰?”她隨口問道。

    或許因為兩人更為親近了,樊厲軍並不想要隱瞞,回道:“紀實聯。”反正她也不認識。

    紀若寶的身軀微微一震,他剛才說的名字,是、是她父親嗎?“紀實聯,紀氏企業的老闆,是我這次的目標。”

    “為、為什麼?他不是就只是一個生意人嗎?”紀若寶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異常。

    樊厲軍的確也沒有察覺,畢竟紀氏的相關新聞經常出現在臺灣的商業週刊上,只要是臺灣人,多多少少都有聽過這麼一號人物。

    “他是個生意人沒錯,不過他賺錢的手法不太乾淨。”

    他正是源組織除了白令先-在東南亞國家開拓幫派勢力的另一名重要人物。

    買下白令先的命的買家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要斷了源組織的路,但奇怪的是,他這幾天跟後羿聯絡,居然無法調查那位買家任何的蛛絲馬跡。

    “你……你是說,紀……紀實聯賺的是……是黑心錢?”怎麼可能?“無庸置疑。我已經調查他一段時間了,也確定這次他從日本離開,就是幫源組織運新配方的毒。源組織的目標是將這批新研發的毒品伸向臺灣的學校,從學生開始。”也因此後羿才會在神秘買家不願意透露任何自身資訊的狀況下,接下這筆生意。

    樊厲軍轉過頭,紀若寶立刻調整臉上受驚的表情。

    “怎麼,你和紀實聯熟識嗎?”

    她馬上搖頭。“當然不熟、一點也不熟,只是……對,他曾經損贈鉅資幫助偏鄉的孩子蓋學校,所以我以為……”爸,告訴我,他說的不是真的!

    他轉回頭,重新將注意力擺回螢幕上頭,冷冷的道:“表面功夫是要做做,對他來說,捐出去的那筆錢,萬萬不及他不法獲利的百分之一。”

    紀若寶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一臉怔然。

    母親為了生下她死在手術臺上,所以她以為父親之所以不常陪伴她,是因為她害死了母親,可是她剛才得知的消息……難道是她一直以來都誤會了嗎?

    “你……你打算怎麼處理?”她感覺到身子微微顫抖,但她盡力讓嗓音維持沉靜,免得被他聽出不對勁。

    “據說他買通台日的飛安高層,所以最晚必須在他抵達日本機楊前解決掉。”

    “那……那是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之前。”

    紀若寶儘量小聲地深吸呼,她覺得心臟好痛。

    她知道他會怎麼做,他會像對待以前每個目標那樣,活生生的把父親的心挖出來,讓他慢慢死。

    如果父親真的做了那樣的壞事,他確實該為此付出代價,也佼接受應有的教訓,可是她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她如何能袖手旁觀?

    當天晚上,樊厲軍又在忙完之後來到紀若寶的房間抱著她入睡。

    早上的激情仍留有餘韻,當他只是試探性地輕吻她的頸項,大掌還在她的腰際間遊移時,她怯生生的小手卻鼓足了勇氣直接探向他的下腹。

    他因為大大的滿足而忽略了她眼角的濕潤。

    銀鳳說,為了在今生解他的咒,她或許會死於非命,當初她不明所以,但是現在她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由她刻意開始的巫山雲雨結束後,樊厲軍就像昨晚一樣睡得很熟。

    紀若寶定定地瞧著他一會兒,才收起淚,開始自己的計畫。

    目前,他對她沒有防心,所以她還能做點什麼。

    下一次再見,他會有多恨她,她不知道,但或許這不是壞事,否則她要如何把心給他?如果沒有恨,他怎麼肯收下她的心?

    紀若寶做好一切準備,偷了他的車鑰匙,在夜深人靜時悄悄離開,她一邊開車,一邊流著淚笑了。

    她會感謝這一切的。

    樊厲軍被剌耳的手機鈴聲喚醒,他猛地從坐起身,抓來手機接聽——“軍,你最好現在馬上打開電腦。”後羿說完,馬上結通話。

    他很少聽到後羿用這麼嚴厲的語氣說話,但他的態度仍是不疾不徐,他還先網處找了找紀若寶,正疑惑著為什麼沒有看到她的人,可是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來到電腦前,他馬上就察覺了不對勁。

    電腦是開著的?但他昨晚睡覺前明明關上了!

    樊厲軍立刻通過東方家族加密的內部網路連上線,後羿馬上傳來兩張照片,緊接著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樊厲軍盯著照片,接起手機。“這兩個女人,你認識其中一個。”

    “對,雖然她們長得非常像,但我知道右邊那個是黎巧然。”樊厲軍非常肯定。

    然而螢幕透過彼端後羿的遠距操控,左邊的照片先被刪掉,獨留右邊那張被樊厲軍指認為黎巧然的照片,並且放大。

    照片下面出現資訊,而後羿在手機那頭說的話,像是一道響雷在樊厲軍的耳邊炸開——

    “右邊的不是黎巧然,是紀若寶,也就是紀實聯的女兒。已經確認過了,其實黎巧然根本沒有被綁架,她在她老爸那邊待得好好的,是紀若寶頂替她被源組織帶走。”

    樊厲軍雖震驚,但思緒也飛速轉著。

    一切都是特意安排好的嗎?如果不是為了保護父親而故意設的局,為什麼昨天他告訴她這次要解決的目標是紀實聯後,她還說跟紀實聯不熟?

    他修長的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了敲,然後危險地眯起眼,對後羿說:“我還在要出門一趟,但是需要你派一輛車過來給我。”

    因為他發現,電腦裡關於紀實聯所有的犯罪紀錄和資訊全都被拷貝過,車子八成也被開走了。

    他的藍眸迸射出冰冷的殺意,他發現自己從未這麼恨過。

    不出樊厲軍所料,當他趕到這幾日鎖定的那棟公寓,早已人去樓空。

    而接下來後羿傳送過來的資料也證實了,在他趕往機場之前,紀實聯和紀若寶已先一步離開了日本。

    “他們應該不會直接回臺灣。”時刻跟樊厲軍保持聯繫的後羿推測道。

    但樊厲軍有更精准的判斷,“就算如此,紀實聯一定不會把女兒帶著身邊,那個女人八成已經被安排直接回臺灣了。”這樣才能分散焦點,完全是做不法勾當慣用的技倆。

    “那你打算怎麼做?”後羿問。

    “哼!”樊厲軍露出嗜血的冷笑。“就算紀實聯不在臺灣,他也肯定跑不“的,不過現在,我比較想解決那個女人。”

    什麼喜歡、什麼想跟著他,她的話言猶在耳,卻沒想到原來都是假的!

    想到她居然可以為了欺騙他而出賣自己,而他還曾經以為她是那個可以永遠陪著他的人,全身的恨意就沸騰起來。

    此刻的他才深深醒悟,原來他有多在乎她。

    他不是沒被人陷害過、背叛過,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他不自覺將手緊握成拳,捶了一記左胸口,那個地方空空的,本來應該什麼感覺都沒有的,但為什麼現在覺得難受?

    “在你失去理智之前,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後羿語重心長的說完才結束通話。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必須提醒樊厲軍不要衝動,這傢伙如果會衝動,起碼還像個人,可是現在他不確定了,他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帶著咬牙切齒的語氣說話。

    沒有心的樊厲軍,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情緒?就怕難得失去冷靜的他,最後會做出遺憾終生的事來。

    然而,後弈擔心的提醒,遠遠不及樊厲軍滿腔的恨意。

    他買了時間最快的班機,回到臺灣,直奔東方總部。

    當後羿見到歸來的樊厲軍時,著實嚇了一跳。

    以往他的冷淡無情頂多像冷冽的寒風,吹起來會刮人而已,但現在,瞧瞧他的樣子,簡直就跟他胸膛上那塊惡魔印記沒什麼兩樣!

    樊厲軍變得殘暴的眼神,毫無溫度的嘴角,冷冷吐出話來,“我要那個女人的全部資後羿將自己的筆電扔給他。“沒有問題,但要查就查到底,查清楚她為什麼要接近你,是單純想保護她爸,還是有其他原因。”

    樊厲軍想也不想的冷絕回道……“我只需要查到她現在人在哪裡,我怎麼找到她,就夠了。”

    他,恨她。

    但,樊厲軍只猜對了一半。

    紀若寶雖然被送回了臺灣,但卻被父親安排禁錮在台中山區一間破舊的鐵皮屋裡。

    由於傷口尚未痊癒,此時被綁著坐在沙包堆上的紀若寶正發著高燒,而看守她的人一點也不在意。

    她的腦袋有點昏沉,四肢無力,恍惚中,她想起清晨利用從樊厲軍電腦中竊取出來的資訊,找到父親的情景——

    “爸,告訴我這些不是真的!”她將證據全都攤在父親面前,多希望他可以矢口否認。

    紀實聯只是理了理領帶,回道:“你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把對方的資料給我,交給爸處理。”

    紀若寶瞪著一雙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西裝筆挺、就像彬彬有禮的紳士的父親,居然是這樣道貌岸然之人。

    “爸,你自首吧!”

    紀實聯沉默了三秒,交代手下把女兒捆綁起來,完全不顧她的哭喊。

    “你不說也無妨,等我把手裡的正事辦好,你再恢復自由。”

    “爸,我是你女兒,你難道不知道你所聽命辦事的源組織對我做過什麼事嗎?”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但紀實聯一雙勢利的眼裡沒有一絲絲疼惜。“我在日本已經另外有妻小,我也早就幫你安排規劃好終生不愁吃穿的生活。你乖乖等到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可以回到你臺灣的家,從此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那不是很好嗎?”

    紀若寶用力搖著頭,很難相信剛剛那些話是親生父親說的,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怎麼能夠像對待陌生人一般對待她?“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愛我,我是你的女兒啊一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道:“當你還在你媽肚子裡的時候,產檢時醫師就發現你不對勁,我要你媽把孩子拿掉,因為對當時我們來說,你就是負擔,但是你媽不肯,說什麼也要把你生下來,好啦,結果呢?花了大筆錢後,她人死在手術臺上,而留給我的,卻是一個又大又難背的包袱!”

    她痛苦的嗚咽,閉起眼,想把耳朵也捂起來,不要再聽,但雙手卻被捆綁著。“是後來源組織找上了我,讓我有機會開創自己的事業,也才有辦法快速還清龐大的醫藥費債務,讓我可以過著我想過的生活,這些我不可能再拱手讓人。”說完,紀實聯將女兒帶來的證據用火燒得一乾二淨,命手下安排就緒,便將女兒送回臺灣,囚禁在山區中,派人看守著。

    紀實聯自己則是哪裡也沒去,只是要人跟他交換身分護照,想來個聲東擊西,讓追殺他的人誤以為他已經離開日本,之後再伺機回台,完全不會打草驚蛇。

    由於源組織買通了日台兩方的海關高層,因此就算紀若寶渾身再不對勁,仍然順利回國,然後連家也沒回,就被困在這鐵皮屋中。

    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人這樣失去人性呢?

    紀若寶雙眼哭到紅腫,淚也流幹了,路上她只喝過幾口水,身體虛弱到不行。

    相較於那時被源組織強行帶走,今日的情況,反而令她更加受傷、害怕。

    呵,原來真的沒人在乎她了……

    蹲坐在四周都是堆沙包的泥地上,三、四個父親的手下在不遠處飲酒說笑,偶爾用猥褻的目光瞧了她幾眼,她儘量縮起身子,將頭埋在曲起的雙膝之間,發燒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那幾個手下現在喝得有點多了,注意力應該沒那麼集中了。

    紀若寶小心翼翼地將一直藏在舌下、比小指頭還細小的密封玻璃管給吐了出來。

    托父親買通日台海關高層的福,安檢時機器根本是故意斷電狀態,就為了讓手下將一些小巧的隨身武器帶在身上,而她也才能安然將這瓶從父親那偷出來的東西給順利帶回來。

    這瓶,正是源組織新研發的毒品原液。

    透過樊厲軍搜集的資料,她知道父親這次的任務就是將這瓶新毒品原液帶回臺灣,分批製成微量毒品,供那些毒販用來吸收學生,擴大臺灣分部組織。

    她小心謹慎地握在手上,側身躺下,再將玻璃管藏在沙包堆中。“哇!瞧那腿,可細的!”其中一個手下看著倒在地上儼然就是準備入睡的紀若寶,輕佻說道。

    “唉,忍著點,再怎樣都是老大的女兒,他沒說可以碰就別碰,否則小心死無全屍。”另一名手下勸道。

    “災啦災啦!我又不是笨蛋,拿命開玩笑……不過遠遠的看一下而已。”

    “哈哈,那就看看就好。”

    聽著他們的訕笑穢語,紀若寶選擇閉上眼,雖然希望這是場惡夢,但又怕惡夢過後尋不到今世的二皇子。

    在她陷入昏迷前,她在心裡對自己打氣,紀若寶,勇敢點,只要專心想著二皇子就好。

    夜,還很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6:17

第7章(1)

    紀若寶不知道確切是被什麼叫醒,只是當她迷迷濛濛地睜開眼時,除了發現自己沒有力氣,喉嚨又幹又痛,太陽穴像有人拿針在紮之外,眼前還有點模糊的影像,勉強看得出來是有人在打架。

    她真的沒有力氣爬起來,身體燒了一整夜,眼睛才睜開一下下,就又想閉起來“你這女人!”

    是熟悉的聲音,帶著恨意,然後什麼涼涼的東西擱在她的脖子上。

    用滅音槍解決最後一個源組織的人,後羿微喘著氣,直奔到樊厲軍面前,阻止道:“軍!

    樊厲軍一查到鐵皮屋所在之處就火速飆來,連對手都還沒全部倒下,就急著揮刀架在地上女人的脖子上,原來這傢伙衝動起來是這樣不管不顧的,他莫名有點想念以前那個冷靜薄情的樊厲軍了。

    “你走開!”

    “咳!你才給我走開!”老大架勢就是這種時候拿出來擺的。

    樊厲軍沒那麼聽話,刀還是架在紀若寶的頸間,但倒是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後羿趕忙檢視了下躺在地上、呼吸非常微弱的紀若寶。“先別衝動,她發著高燒,呼吸還有雜音,最好趕快帶回去給谷醫師看看,不然用不著你動刀,她根本活不久。”久病成良醫的後羿命令道。

    見樊厲軍還是一樣的表情,什麼都沒做,後羿乾脆自己動手,抱起紀若寶。

    雖然虛弱到沒辦法回應,但紀若寶的腦袋還算清楚,沒有昏死過去,她在擔心起的當下,手伸進沙包堆裡,握住了小玻璃管,將它藏進口袋中。

    後羿稍顯吃力地抱著紀若寶走回車上,當他好不容易將人抱躺到後座後,回過頭看,樊厲軍居然還拿著刀僵在那裡,他完全瞭解樊厲軍的掙扎,深吸一口氣吼道:“你還愣在那裡幹麼?你要是再拖下去,你這輩子就不用再想看到她,問她為什麼要騙你了!”吼完,他馬上氣虛的咳了幾聲。

    聞言,樊厲軍大拳一握,鐵青著臉跟著上車。

    車當然不會是由沒幾分鐘就要咳個幾下的後羿來開,然而坐在副駕駛座的後羿卻覺得樊厲軍開車的速度比剛剛來的時候還要快。

    由於車速過快,所以當前面出現障礙物時,反應再好也只能緊急煞車。

    後羿發現,剛剛才說要人家死的某人,居然在踩煞車的同時,下意識地伸手往後,擋住有可能因為緊急煞車而滾下車座的紀若寶,他不著痕跡地一笑。

    不管那個女人是什麼來歷、什麼心思,她的的確確已經影響到這個好兄弟很深很深了啊!

    回到總部至少也要兩個小時的車程,樊厲軍居然在跟高鐵比快的,一個多小時就殺回去了。

    “你這種開法,我不是病死,是有可能被你害死,你知道嗎?”

    面對後羿略帶著責怪的質問,樊厲軍只是淡淡回道:“你命硬得很。”丟下話,他就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總部走去,獨留東方家的老大,據說應該也是他的老大,和一名女病患在原地。

    “喂!咳咳……喂喂,你就這樣走了,那她要怎麼辦?咳咳……”

    遠去的背影真的沒有要再回來的意思。

    不想再在大家面前掃盡自己一點老大威嚴都沒的顏面,後羿命人立刻將紀若寶送往谷醫師那裡。

    折騰了一個早上,本就身體虛弱的後羿開始猛烈劇咳起來。

    就在他覺得快要把肺給咳出來之際,一杯溫水遞到了他面前,他接過水杯,一邊咳嗽一邊抬眼瞧了瞧對方。

    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

    “半月。”

    半月意識到他掃過來的視線,急忙別開臉,只剩被刻意留長的長髮遮住大部分肌膚的側顏。

    “快進屋吧,外面細菌多,到底是誰說你可以這樣出門的?”

    後羿先喝了口水,順了順氣,才回道:“我咳太用力了,剛剛還幫忙抱他的女人回來,現在全身沒力氣,你扶我進去吧!”

    半月完全不理會他的要求,抽走他手裡的空杯子,走人。

    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後羿無奈笑歎。

    他是不是可以獲頒一枚本世紀最溫柔可親的殺手組織黑道老大的勳章?手下一個個不把他的話當話,還老是給他臉色看,唉,東方家該不會敗在他這個病秧子身上吧?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樊厲軍忿恨地一拳打在牆上,還順勢掃掉了桌上所有的東西。

    昨天追查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查到那個女人的下落,他記下地址就要出門,但後羿抓住他,堅持要同行。

    當他們驅車趕到鐵皮屋,他眼裡看不到其他人,只知道有人撲過來就砍,誰擋在他面前誰就得死,他一心一意只想問問那個女人,為什麼騙他!

    他拿刀抵著她,以為她會像所有人那樣,開始滿口抱歉、解釋、說明……似她只是抬起眼眸,眸光有些渙散的瞧了他一眼,隨即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就沒有什麼要跟他說的嗎?她這樣算是默認了嗎?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完全下不了手。

    為什麼他滿腦子都是她的病容,而不是她那可恨的賣笑嘴臉?

    破皮瘀青的指關節這一次用力的敲向鏡子,玻璃碎裂開來,也劃傷了他的手,但他完全不覺得痛。

    望著桌上一塊塊的碎玻璃,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表情可以這麼恐怖。

    從那女人被抬進谷醫師的手術室已經幾個小時了,現在都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但人還是沒有被送出來。

    後羿打了三通內線電話,谷醫師都忙得沒時間接,終於第四通有人接了,他直接問重點,“人死了嗎?”

    谷醫師先是呼了一大口氣,才有辦法回答,“是沒有,但真的差一點,大量脫水加上肺積水,還有營養不良,胃都磨到穿孔了。”離死大概只差一步。

    後羿聽到谷醫師的回答,不懷好意地笑了。“那現在呢?”

    “現在嗎?燒是慢慢退了,但人還昏迷不醒,不過有樣東西你最好過來瞧瞧。”谷醫師說。

    掛上電話,披了件外套,後羿好心情地往谷醫師的手術室走去。

    千年的冰山啊,今天有機會破冰成功了。

    “哈哈哈……咳、咳咳……”

    唉,這破身子,連笑都不能太得意……咳咳……

    跟谷醫師打完招呼的後羿,接著來到樊厲軍的房間。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一點,但聽說他一回來就沒再出過房門。

    幹麼呀,是在跟那個女人比誰待在室內比較久嗎?

    彎起兩個指節,在門上敲了敲,裡面傳來低沉的回應——“誰?”

    “我。”

    “門沒鎖。”

    後羿自己打開門,一進到房間,就看到樊厲軍一副天人交戰了八百回合的樣子,疲軟地癱在小沙發上,兩條長腿跨在床沿,桌上地上一片狼籍,但沒有半點食物殘跡,只有酒,他再次揚起壞壞的笑。

    “因為你都沒聞問,所以我直接帶消息來。”他故意停頓一下,觀察樊厲軍的表情,但樊厲軍不愧是千年冰山,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怎樣想的。

    “想聽嗎?”還是要先吊吊胃口啊!“不要。”

    什麼!這麼乾脆?哼,沒關係,他還有招。“是嗎?唉,算了,反正她也沒辦法再說話了……”

    樊厲軍手裡裝著葡萄酒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為地上的狼狽再添一筆。“你說什麼?”

    嘖,不是說不想聽?不過現在他想聽,他就愈不能說,所以,後羿再一次重重歎一口氣,還搖了搖頭,一副狀似沒救了的模樣……“谷醫師說啊……欸?人呢?”

    就在後羿還想加些油、添些醋時,一道風刮過他面前,房間的主人已消失無蹤。

    這些手下有點超過嘍,不是放他自己一個人泊車、回總部,就是把房間留給他關門!都不把他這個老大放在眼裡了,是吧?很好很好,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

    眼珠轉了轉,剛剛才想要教訓手下的後羿,拿起內線電話交代的事情卻是,“喂,派人來把軍的房間收拾一下吧!”

    嗚,大勢已去。

    谷醫師看到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再看向來人,心裡著實佩服後羿果然有先見之明,交代他只要門卡著就好,方便來人一推就開,不然就要準備直接換一扇門了。

    樊厲軍用眼神草草跟谷醫師打了招呼後,便直直盯著谷醫師斜後方病床上的人兒,她的小臉完全沒有血色,彷佛甚至看不到呼吸起伏……

    他淩厲的藍瞳猛地再掃向谷醫師。“她……”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敢問下去。

    嗯,這個後羿剛剛也有交代,什麼都不要講,只要歎氣加搖頭,然後趕快溜,免得變炮灰,所以谷醫師唯命是從,歎了一口很重很重的氣,頭搖得好似就要從脖子上掉下來,接著他檔一拿,順便帶走鑰匙,直接把空間留給他們。

    離開的同時,他不忘從外面把手術室反鎖起來,除非有緊急狀況按急救鈴,否則大家都奉命不准來開門。

    看谷醫師剛剛的表情,想到後羿又說她再也沒辦法講話……樊厲軍五味雜陳地走到病床前,看著床上的紀若寶。

    死白的唇色、緊閉的雙眼,要是一旁的心電圖還持續不斷傳來沉穩固定的嗶嗶聲,他真會以為她如今只是一具屍體。

    既然她還活著,他應該就這樣了結她,可是當他的大掌放到她的脖子上,感覺到她非常微弱的脈動後,他卻是用大拇指的指腹摩娑著她的臉頰,有點冰涼,而她另一邊的臉頰還有淡淡的巴掌印。

    後羿說,就算她是幫她父親,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為什麼要騙他?騙他說喜歡他、騙他說想他、騙他說習慣跟著他……

    那些,都是假的吧?

    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輕搖了搖,但床上的人兒一點反應也沒有。

    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轉過頭看著心電圖,等他意識到,他才發現自己正在確認她還活著的事實。“醒來,你醒來。”

    他拍拍她的臉,但她的頸項卻只是順著他拍在她臉上的力道毫無阻力地側向一方,完全沒有反應。

    “你醒來!我有話問你!”

    他不想承認自己慌了,手臂繞過她的頸後,硬是拖起她的上半身,但因為她完全失去意識,他不得不坐到病床上,讓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即便她這樣靠著他,他都覺得她好像永遠不會再醒來。

    “不是說很討厭我傷人嗎?這樣靠著我,應該趕快醒來,躲得遠遠的才是啊!”那幾天她為了父親得強迫自己不討厭他,該是多累人的事情啊?

    但是,靠在懷裡的嬌軀,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樊厲軍的藍瞳縮了縮,大掌慢慢地與她無力的十指交扣。

    “就當你現在睡著了,我先不追究,等你醒了,我們再來好好算帳。”

    聽似威脅的口吻,動作卻極為輕柔,交扣的手掌將她的掌心往上翻,看見了手腕上被麻繩捆綁的傷痕,他輕輕摸著,冷意藏進了眼底。

    既然選擇背叛他、騙他,為什麼還不能好好保護自己?

    他拉來棉被為她密密實實地蓋上。

    今天,就先放她一馬。

    一整晚真的都沒人來打擾。

    在紀若寶睜開眼睛之前,腦袋先直覺反應地快速回想發生的所有事情——

    父親命人將她強制帶離,她極力反抗,結果被父親的手下甩了一巴掌,那時她緊緊瞅著父親,期待他會有什麼作為,然而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但即便如此,她也無法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在二皇子手上……

    腦袋一部分帶著悲痛的回憶清醒了,緩慢睜開的眼睛盡力適應光線,她覺得全身都好痛,手腕也還有被鉗制的感覺。

    她還在鐵皮屋裡嗎?還被綁著嗎?

    但她還記得在她昏過去之前,是二皇子拿著刀架在她脖子上……而且四周一片白,難道她死了嗎?

    眼球轉了轉,紀若寶往被鉗制的手腕看去,她的眼眶驀地濕了,但同時也笑了。

    原來,是他握住她的手腕睡著了。

    他坐在床邊,頭就側趴在她的病床床沿,這樣睡了一晚,很不舒服吧?

    紀若寶努力抬起另一隻無力的手,輕撫著他的側臉。

    樊厲軍突地睜開眼睛,看見她清醒了,那急切想要問她“一切還好嗎”的臉色太過明顯,她正想要回答他“她一切都好,沒有關係”,可是他卻猛然收起擔憂,握住她手腕的手縮了回去,改而換上一副冰冷無情的模樣。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心裡一片了然。

    都在預料之中,連心痛也是,所以,沒有關係的。

    “抱歉,讓你費心了。”她盡力開口,聲音卻像破鑼嗓子般沙啞。

    因為喉嚨疼痛乾澀,話音方落,她便狂咳不止,心電圖也跟著快速跳動,那不安的嗶嗶聲,逼得樊厲軍維持不到幾秒的冰山面容就地瓦解。

    他沖上前抱住她咳到蜷縮的身子,輕拍著她的背。“痛嗎?”

    紀若寶想告訴他沒有關係,但一開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咳。

    “你等等,我叫谷醫師來。”他暫時放下她,沖到門前,卻發現門從外面被鎖住了,他氣惱的咒駡道……“可惡!該死!”

    樊厲軍第一次這麼慌張,完全沒辦法冷靜,他用力踢踹著門,大吼大叫,但就是沒人理會他。

    見她就要呼吸不過來了,他再也受不了地拿起谷醫師的辦公椅,瘋狂地往行葉窗後的玻璃窗猛砸。

    是外面的工作人員聽到連隔音效果都無法掩飾的噪音,前去一探究竟,才趕忙通知谷醫師。

    “有急救鈴的嘛,幹麼這樣搞?”谷醫師哀歎。

    但哀歎歸哀歎,谷醫師可沒閑著,急忙讓紀若寶服用呼吸道擴張劑,她咳嗽的情形這才稍稍緩和下來,有辦法好好呼吸。

    “怎麼會這樣?”

    樊厲軍的疑問引來谷醫師的狠瞪。

    “都併發肺炎了,這樣很正常好不好!接下來還要繼續觀察,只要一點點不小心被感染,隨時都可能回天乏術。”

    正在努力呼吸的紀若寶瞪著大眼,瞧了瞧谷醫師,有這麼嚴重嗎?她本人倒是不這麼覺得啊。

    接著她看到背對著樊厲軍的谷醫師對她眨了眨眼,她瞬間明白了,倒也沒有多問什麼。

    聞言,樊厲軍立即把除了谷醫師之外的人趕了出去,叮囑除了緊急狀況外,沒事少進來,免得帶細菌進來。

    谷醫師極力忍住笑,故作嚴肅的說道:“這裡是東方家的手術室,每天都有殺手跟手下要進來治療看診什麼的,所以……”

    不等谷醫師講完,樊厲軍馬上叫了手下去整理他的房間,順便指示他們搬二大台醫療用的空氣清淨機過去。

    “她還需要什麼?我去準備。”

    谷醫師看著床上感動不已的紀若寶,笑道:“需要有充足的時間休息,就這樣嘍!”接著他無聲地用嘴形告訴她——接下來可有你受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6:43

第7章(2)

    沒多久,紀若寶連人帶著一些醫療器材,被移駕到樊厲軍的房間,而房間裡原本的雜亂早已被整理得一絲不苟,空氣還特別清新。

    雖然感覺到被照顧,但樊厲軍仍是冷著臉,與她保持距離。

    但紀若寶已經覺得很開心了,她原本還在煩惱,如果她就這麼病死在鐵皮屋裡,該怎麼把心還給他呢!

    幸好事情的發展還在軌道上,在這兒,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鐵定都能實現他與她的願望了。

    樊厲軍的房間被隔成主臥和書房,紀若寶待的地方是書房。

    聽起來好像故意對她很不好,但如果親眼看看四周,就知道房間主人有多心口不一了。

    書房裡放置的床,是有自動調節溫度功能的高級床,枕頭一個兩萬塊,連桌上小檯燈都罩上不知哪兒變出來的粉紅蕾絲燈簾,那絕對不是樊厲軍房間原來會有的東西。

    還有,用實木扎扎實實打造的四方形辦公桌,重得要命,硬是移到床邊,重點是,桌上擺了好幾本書,是那種樊厲軍絕對不會看的什麼《名犬圖鑒》、《寵物民宿景點》、《與狗狗對話》之類的書。

    因為剛剛吸入大量的擴張劑,造成極度口乾舌燥,紀若寶掙扎地坐起身,想倒杯水潤潤喉,然而藥劑的副作用,使得她的手抖得厲害,也沒什麼力氣,所以玻璃杯和玻璃瓶一個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清脆又響亮的碎裂聲把樊厲軍給引來了,他看到她正打算赤腳下床撿碎玻璃,他大聲斥道:“你到底想幹麼?勞師動眾地把你移到這裡,還想要給人繼續製造麻煩嗎?”

    被他這麼一罵,她馬上縮回腳,用很細微的聲音說道“對不起,我只是想喝水,不小心……”

    “那就認清你現在是個廢人的事實,按鈴就好,逞什麼強!”樊厲君蹲下身,邊撿碎片一邊說。

    原以為她會因為他惡意說的這句話哭天搶地或百般辯解,再不然就是裝可憐搏取同情,反正這不都是她拿手的嗎?但他都把玻璃碎片清理完,卻還足沒聽到她的出個聲。

    當他抬起頭,只看到坐在床上的她,默默咬著下唇,淚水在臉上流淌,嘴角卻掛著笑,眼裡沒有責怪、沒有委屈,只有感謝跟理解。

    不知為何,他頓時有種快窒息的感覺。

    她的嘴唇已經很幹了,再這樣咬著,等一下就要破皮流血了!

    也不知道是在氣她還氣自己,樊厲軍很大力地甩門離開,然後不到一分鐘,又大力地踢門進來,手上多了一瓶保溫瓶。“喏,喝這個。”

    “謝……謝謝……”吸吸鼻子,紀若寶伸出手欲接過保溫瓶,但手抖得超嚴重。

    他狠狠瞪著那只讓他胸口愈來愈悶的顫抖的手,最後拍掉她的手,直接喂她喝。“我不想再幫你清理一次,所以,喝。”

    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藉口,他喂水喂得很一臉嫌棄的樣子。

    聽著這些話,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紀若寶一點都不想追究到底他是心疼她多一點,還是恨她多一點,只要他對她是有感覺的,不管怎麼樣都好……

    她一邊流著淚,乖乖張口,在他看起來應該是嫌棄的表情下,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水。

    喂完水,樊厲軍轉身就要離開,可是走到了門前,他卻停下腳步。“我不想我的房間多一具屍體,所以,餓了就說。”

    “好。”她應聲。

    那虛弱的聲音讓他離去的腳步一直邁不開,他深吸一口氣,逼自己抬起腳,再次甩門而去。

    走得不幹不脆的結果就是,雙眼一直盯著牆上的鐘。

    十二點,書房裡沒有任何動靜。

    一點,他還測了一下緊急鈴,看是不是壞掉了。

    兩點,他忍不住走進書房瞧了瞧。“我只是進來拿……”

    準備好的臺詞沒辦法講完,因為床上的人兒根本沒有在注意他,還在睡呢!

    只有這時,他才放下所有防衛,走近床邊。

    她睡得並不安穩,呼吸時快時慢,看得出來不是很順暢,冷汗不停地冒,眉頭深鎖著。

    這樣的你,為什麼要騙我?

    很怕她會像早上那樣狂咳不止、差點死掉,樊厲軍跟谷醫師要來純氧氣桶,為她戴上面罩,她才稍稍緩了眉心,睡得較沉。

    前來探望的後羿倚著桌沿說道?“知道是誰讓她變成這樣的吧?或許她真的故意騙你,但她自己也絕對不好受。”

    “紀實聯還在日本嗎?我明天訂機票……”

    “不急,知道有人拆了他的鐵皮屋,還怕他不主動找來嗎?”

    “會主動找來的話,還會對女兒下這種毒手嗎?”

    樊厲軍的反問讓後羿感到吃驚,似乎比起解決目標結束任務,他更在乎的是紀若寶所遭受的待遇。

    她已經這麼重要了啊?

    “我可沒說他是來找女兒的。”後羿將谷醫師交給他的小玻璃管拿出來。

    “這是?”

    “我請人分析過了,應該就是源組織這次要紀實聯帶出境的新研發毒品,足谷醫師在這個女人身上找到的。”

    樊厲軍緊皺眉頭。“所以販毒一事她也參與其中?”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演戲的?該不會是從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借橡皮筋給他的時候就開始了吧?後羿聳聳肩。“這我不確定,到底是一開始就打算讓這女人參與演出好暗渡陳倉,又或者是他們父女倆鬧內哄,她自己把東西偷帶出來,必須等她醒來後,你親自問問她了。”

    樊厲軍望著紀若寶蒼白的容顏,暗暗想著,她是那樣的人嗎?

    紀若寶就這樣一直睡到傍晚五點多才醒來。

    在她還沒按鈴之前,樊厲軍已經先一步踏進書房,他手裡拿著託盤,上頭是滿滿的食物,光聞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

    但她不知道是不是發燒還沒完全退,頭還暈著的關係,完全沒有胃口,反而掩嘴想吐。

    見狀,他又想到稍早前他跟後羿的猜測,令他不禁口出惡言,“放心,廚師沒下毒,跟你的技倆比起來,我們是沒那麼出色。”

    掩著嘴的紀若寶看了看他,不想讓他這樣討厭,所以背過身,過了一會兒她轉回身,虛弱的笑了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等一下會慢慢吃完。”

    樊厲軍冷然地睇了她一眼,把託盤放在辦公桌上,但他沒離開,而是坐到對面的椅子上,雙臂環胸看著她。

    “所以,你不是黎巧然,你叫紀若寶?”

    紀若寶一怔,爾後緩緩點了點頭。“對不起……”

    “沒關係,你只要說出你爸現在人在哪裡,我就原諒你。”

    他一雙藍瞳望著她,心裡想著,說啊,只要你說了,我就信你沒有騙我!你說啊!

    她垂下眼,小聲的道:“對不起,我不能說。”

    樊厲軍怒極,緊握成拳的雙手,指甲都要陷進掌心肉裡了。

    為什麼不能說?難道果真像後羿推斷的那樣,他們父女倆鬧內哄,所以她私自偷帶新毒品出來?

    憤怒的他丟出最後一個測試,他拿出了小玻璃管。“這是你的,對嗎?”紀若寶看向他,他手裡的東西正是她打醒來後就一直在找的。“對,請還給我。”

    樊厲軍故意拿著玻璃管左瞧右看了一會兒。“你不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她看著他的表情,心知肚明他是在試探她,但要解決這件事,她有她自己的方法,於是她再一次抱歉的道:“對不起,可以把東西還給我嗎?我保證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人的事。”

    他又加重了握拳的力道,甚至隱隱發抖了。她到底要騙他到什麼時候?他拿著玻璃管,走到她面前,說道:“我沒辦法相信你,畢竟你欺瞞人的功力無人可比,不是嗎?”他帶著憤怒及嘲諷的意味睨著她。“為了讓你真的沒辦法做出任何傷害人的事,這個玻璃管,我扔掉如何?”說著,他就轉身把東西朝窗外扔去。

    “不要!”那是唯一可以讓事情圓滿落幕的關鍵啊!

    紀若寶沖下床要拿回玻璃管,但因為身體虛弱不堪,狠狠跌下了床,但她仍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撲爬,樊厲軍的手被她拉扯,沒能真的把東西丟出窗外,東西反倒從掌心滑掉,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她趕緊伸手接住,緊緊握在手心裡。

    下一秒,她馬上被她橫抱起扔回床上。

    “你在搞什麼!你知不知道那是毒品?萬一它真的碎了,而你吸入那些東西,你知道你會怎樣嗎?”樊厲軍氣極的對著她大吼。

    他剛剛差點以為他又要召喚谷醫師了,不,如果她真的吸入那些毒品,他可能要直接去閻王那裡要人。

    他捏住她肩膀的手用力到她骨頭都疼了,但她握緊手裡的玻璃管,只是道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這樣一來,誤會更深了啊……

    哭泣的她,又開始咳了起來,樊厲軍趕忙放開她,拿了氧氣面罩過來,要幫她戴上。

    紀若寶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小咳一下,不要緊。

    待她咳完,他坐到她身旁,靜靜的瞅著她。

    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每當他想對她心狠的時候,下不了手,但又無法像之前那樣對她好。

    自己什麼時候這樣掙扎過了?

    為什麼是她呢?

    順好氣之後的紀若寶,轉頭看向樊厲軍,她知道他在掙扎什麼,還淚濕的小臉對他露出笑容,輕聲懇求道:“可以,陪我一起吃嗎?”

    樊厲軍看著她,沒有回答她,接著冷著一張臉走出書房。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唉,以後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沒了,沒關係,她已經很感謝了,只是忍不住會想,若是以前的二皇子,瞧見她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是大聲嚷嚷著是誰欺負她了,他要找那個人理論理論。

    思及過往的情景,她忍不住輕輕一笑,接著又咳了一聲。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紀若寶有點訝異地瞧著走進門的樊厲軍,他的手裡還多了一瓶看似是藥膏的東西。

    “你……”她還以為他不肯陪她一起吃。

    樊厲軍什麼都沒說,坐到她身旁,開始幫她寬衣解帶。

    剛剛跌那一跤,再加上新傷舊疤的,怎麼從認識她到現在,她的身子沒一處好過?

    當他的手要拉下她的衣服時,她雙手遮在胸前。“我……我自己來就好。”

    但樊厲軍果決地將她的手拉開。“放心,我現在對你的身體一點興趣都沒有,噁心都來不及。”話才說完,他自己又悶了。

    果不其然,她的淚水滴到他替她檫藥的手背上,他還來不及說一些緩和的話,她立刻伸手抹去他手背上的淚滴,小聲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因為她的道歉,他沒來由地更氣了,但他忽然發現,他居然不是在氣她,而是在氣自己!

    他繃著身體,不再說什麼,專注的替她處理傷口。

    當他看到她的腰側一片大大的瘀青時,他忘記自己應該還在恨她,滿腦子想的是怎麼收拾源組織和紀實聯等人。

    就算她騙他,就算她護著紀實聯,但誰都不應該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將她身上的傷全都檫過藥後,他換了一瓶藥膏,沾了一點在指尖,輕輕地往她臉頰上那塊巴掌印抹去。

    她吃疼,但不敢亂動,就怕又惹他說出什麼難聽話。

    樊厲軍眯起眼,將她小小的抽動看進眼裡,於是特意再放輕動作。“打你這個巴掌的人,是紀實聯?”

    “不是,是他的手下。”

    “是鐵皮屋的那些人嗎?”

    很好,他記得他那時沒對那些人太手軟。

    檫好了藥,樊厲軍起身時,紀若寶拉住他的手。“真……真的不……不能陪我吃飯嗎?”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的請求很沒道理,但她希望至少在她離開前,能多擁有一些和他的回憶。

    他看看她,再看看自己被她拉著的手。她到底希望他怎麼做呢?

    他沒有給她答案,還甩開了她的手,但就在她失望之際,他拉來椅子,坐到她對面。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啊……

    有著巴掌印的小臉一見他願意留下,笑得比外頭的夕陽還美。

    樊厲軍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心裡不禁想著,這也是假的嗎?“很……很多菜,一……一起吃,好嗎?”她開心得都結巴了。

    如果這麼做能讓她的胃口好一點,那就順著她吧!

    樊厲軍在自己決定要如何表現前,手已經接下她遞過來的筷子。

    她依舊笑得這麼……這麼令他無法懷疑。

    桌上的食物都是為了使她身體趕快康復所特別調配的營養餐,東方家的廚師很厲害,這桌營養餐不只營養,還非常美味可口。

    雖然紀若寶還是沒什麼食欲,但只要樊厲軍願意留下陪她一起吃,她一定會想辦法把這些食物都給吃下肚。

    她小口小口扒著飯,偶爾夾點菜,蔚師特別為她準備的豌豆煮得翠綠可口,但她怎麼夾怎麼掉。

    樊厲軍替她夾起掉了的豌豆,遞到她嘴邊,她看看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很開心地張口吃下。

    這個笑容再次讓樊厲軍怔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有太強的魅惑力。他喂她吃了豆子後,放下自己的碗筷,坐到她身旁,直接喂她吃飯。

    紀若寶感動得笑了,雖然不見他的眼裡有疼惜,但他的動作已經再再表明他還是關心她的,不是嗎?

    就這樣,樊厲軍冷著一張臉喂她吃飯,直到她吃不下為止。

    坐在床上,背靠著立起的枕頭,等待食物慢慢消化的紀若寶,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笑什麼?”樊厲軍問,是笑他仍是對她這樣的計謀買單嗎?

    “我想到我們見面後,你不是在幫我買內衣,就是在喂我吃東西,好好笑。”她咯咯笑開,但他聽了卻覺得很剌耳。“是嗎?所以你才會這樣欺騙利用我,是嗎?”

    夠了!他不能再這樣凡事順著她,饒她一命到現在已經很不像他的作風了,他不能再被這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一臉抑鬱的樊厲軍準備離開,但紀若寶又再次拉住他。“可以再陪我一下下嗎?一下下就好……”

    他甩開她的手,她又馬上緊緊抓住。

    “拜託,我不會再說惹你生氣的話,我什麼都不說了,只要你陪我一下下就好……”

    兩人僵持了大約兩分鐘,樊厲軍才重新坐回床沿,背對著她,他本想抽回手,但她就是執意不放,擔心太過用力會弄傷她,他只好由著她。

    紀若寶真的如她所說,靜靜的握著他的手。

    過了一會兒,當樊厲軍聽見沉隱的呼吸聲,他才放柔了表情,回過身一看,她果然睡著了,他緩緩地抽回手,輕巧地往後挪動身體,讓自己也靠在牆上,與她肩並肩。

    不曉得為什麼,這樣跟她一起,總能讓他這一生尋尋覓覓卻找不著自己一顆心的恐慌感,有了踏實的感覺,但為什麼她偏偏是紀實聯的女兒呢?

    歎一口氣,紀若寶睡著的臉倒向他,他扶著她,讓她可以在他肩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好像這樣靠坐著睡,她呼吸比較順暢呢!

    是不是該幫她換一張上半部可以調高度的床?

    正在想明天要去哪搬這樣一張床的樊厲軍,聽見她的碎吟——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求你……”

    這回,是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比恨更令他不知所措的,是另一種情感,她知道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7:02

第8章(1)

    過了兩個禮拜,在谷醫師精湛的醫術和東方家完善的照顧下,紀若寶的身體已漸漸復原,雖然後羿問過她要不要另外準備房間給她,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問道:“不能繼續待在樊厲軍的書房裡嗎?”

    後羿看看她,意味深長地笑了。“行,怎不行?”

    “其實是怕他不願意。”她低歎。

    “除非他打算斷手或腳,退離東方家,不然我說可以的事,他就不能不答應。”

    她看著這眼前弱不禁風、帶著比她還要樵悴的病容的男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話擲地有聲,會莫名讓人不敢不遵從,這倒讓她有些擔心。“樊厲軍說,東方家不一樣,要退出殺手界,不需斷手斷腳……”

    她憂心的模樣引起後羿一陣大笑,笑完他就忍不住咳了幾聲,順過氣後才道:“端看我心情嘍!東方家的家規是我定的,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我會怎麼做。”他抱歉地朝她微微一笑。“我這個人,挺喜怒無常的。”

    嗚,他這麼說,是存心想嚇死她嗎?“那個……有替代方案嗎?”例如,斷她的手腳就好……

    他還是端著那抹無害的笑。“通常是有,但能不能盡如人意我就不知道了,你也不用太擔心,該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反正我的決定本來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你就安心地照著你的計畫做吧!”

    他把話說完便離開了,留下一臉茫然的紀若寶。

    她怎麼覺得,他好像知道些什麼?

    不過正如他所保證的,她可以繼續待在樊厲軍的書房,繼續看他的臉色。

    東方家真的很大,雖然他們待她不像犯人,但她畢竟是外來者,而且還是“嫌疑犯”,因此她能活動的區域也只限于樊厲軍的房間、花園、谷醫師那兒,如果想要走出東方家的大門,那真的連想都不用想。

    自從她能下床後,樊厲軍真的沒再跟她一起吃過飯,反倒是因為她常常要去谷醫師那裡做檢查,變得跟谷醫師比較熟了。

    “谷醫師,今天要做什麼檢查?”被傳喚來到谷醫師辦公室的紀若寶問。谷醫師看到她,露出像父親般和藹的笑容。“今天覺得怎麼樣?”

    她在谷醫師的示意下,躺上診療床。“比昨天要好一點,只有晚上咳得比較嚴重。”

    “外傷呢?”

    “外傷也都還好,瘀青變得比較淡了。”

    “胃口呢?”他逐一細問。

    “嗯,今天早上吃完一整份早餐,腸胃沒有不舒服。”她乖乖照實回答。

    “那厲軍對你呢?”谷醫師猝不及防地問道。

    紀若寶愣了下,然後無奈笑道“還是一樣,對我很好。”

    呋!她這哪是很好的表情?旁人可是都知道了,雖然那小子行為舉止還算可以,但嘴巴壞死了,不是暗諷她演技高超、欺騙他的感情,就是用一張死人臉對著她。

    也不想想當初又沒人叫他多事去搭夥被綁到日本,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人家就算有意要演戲,搞不好一開始的男主角還不是他呢!

    那如果說一切都是巧合,他也只能怪自己衰啊!那是她的親生老爸耶,不護著自家人才會被天打雷劈,好嗎?

    但谷醫師也沒打算現在說破,只順著她的話道:“那就好。那我們今天來檢查檢查心臟吧!”

    “心臟?”她的心臟怎麼了嗎?該不會是得了肺炎,感染了什麼併發症,心臟不能健健康康轉移給二皇子了吧?

    谷醫師見她突然變得一臉驚慌,連忙安慰道:“別緊張,我只是當初在替你念救時,發現你有罕見的雙心症,你自己應該知道吧?”

    紀若寶點點頭。“嗯,知道。”

    “所以我現在只是順便幫你看看狀況,你不用擔心,心臟應該沒什麼事的。”

    聽谷醫師這麼說,她這才稍稍安心了。

    於是谷醫師開始使用儀器,讓她同時能透過畫面看到自己胸腔內的兩顆心臟。當紀若寶看見螢幕上出現的畫面時,神情一驚。“怎麼會……”

    谷醫師挑眉,追問道?“怎麼了嗎?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她指著螢幕左邊明顯比較小顆、沒有什麼在跳動的心臟,說道:“左邊這顆原本比右邊那顆還大、還健康的,現在怎麼反而萎縮了……我記得小時候醫師跟我說過,右邊那顆心臟已經纖維化,只能祈禱它不要連帶左邊都跟著纖維化,所以醫師從我小時候就斷定我有可能隨時會死……”

    但現在,左邊那顆明顯萎縮,而原本纖維化的右邊那顆,居然變得活蹦亂跳,連纖維化的面積都減少了……

    噬心葉!是噬心葉!

    它啃食了左邊正常的心臟,逐漸長成未來可以轉移給二皇子的心臟了!

    谷醫師在她陷入沉默時,也自我推敲完畢,說道:“在目前醫學上,這的確沒有發生過,按邏輯也不會發生,所以我們只能先來看看右邊那顆心臟目前的健康狀態,你覺得呢?”

    紀若寶忍住非常想要上揚的嘴角,連忙點頭。

    噬心葉真的有用!銀鳳的方法真的可行!證實了這一點,比任何事都要教她來得欣慰。

    谷醫師雖然對她不尋常的開心感到玩味,但他沒有追問什麼,接著做一連串的檢查。

    “詳細的報告要過幾天才會出來,如果還需要你做什麼測試,我再通知你,儘量別讓自己太累,多休息。”他叮囑道。

    紀若寶點點頭,向谷醫師彎身鞠躬道謝後,離開了辦公室。

    她先在花園逛了幾圈,發現才走沒多久就開始喘,猜想應該就是身體還沒完全復原,為了不影響要還給二皇子那顆心臟的健康,她放棄了舒適溫暖的陽光,緩步走回樊厲軍的書房。

    進書房前,得經過他的臥室,他常常一見她回來就出去,似乎很不願意跟她共處一室。

    唉,真的是被後羿逼的嗎?她已經儘量關在書房裡不吵他,連經過都像如履薄冰,就怕他一個眼神殺過來。

    不過今天他不在……

    床上淩亂的被褥和衣褲明顯顯示他這幾天都沒心思整理。

    是因為她吧?

    想了幾秒,紀若寶最後還是決定動手幫他整理,一來是沒事可做,二來,是想在離開前,幫他做點什麼。

    趁他不在,她偷偷地躺在有他味道的被子和衣服上。

    想起和他第一次發生親密關係的那一天,她的心花還是忍不住朵朵盛開,就算之後的種種沒有那麼愉快,但幸福,已經在身旁。

    開始動手,就停不下來了。

    不只被子、衣褲,連帶房間每個角落都被她整理得乾乾淨淨。

    不過身體好像真的不能太操,只是整理了一下房間,她居然就頭昏眼花了。

    紀若寶將抹布擰乾掛在陽臺後,不得不在樊厲軍的床上坐靠著休息。

    而當樊厲軍進門時,就看到一個睡美人歪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再環顧四周,了然於心,但有鑒於之前被欺騙的經驗,他還是去看了一下筆電,確定沒被她碰過。對於滿身是謎的她,他親近也不是,遠離也還做不到,有點無所適從。

    看著她有點勞累的睡顏,他懊惱自己的掙扎,這幾個晚上,他沒有一天睡好。還記得擁她入懷的時候,他可以睡到都要到地獄十八層了還不自知,但如今她就在隔壁書房,他卻必須將自己困在這臥房裡,夜夜難以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遷怒,他臉色不是太好地將紀若寶搖醒。

    像從泥沼裡被硬生生拔起的她,還帶著濃濃的困意,她微眯著眼,“啊,你回來了?”

    樊厲軍冷冷瞅著她,一樣一開口沒什麼好話,“為什麼動我的東西?”

    紀若寶揉著眼睛,坐起身。

    雖然是擔心她把眼睛揉到紅腫才拍掉她的手,但他就是不說,故意要讓她誤會他是不耐煩。

    她馬上正襟危坐道歉,“對不起,我只是想說可以幫忙整理一下……”

    “只是整理而已嗎?不是又想偷看什麼資料?”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慌亂搖著頭,紀若寶連忙澄清,“我只是幫忙整理被子、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已,你的紙本資料和電腦什麼的我都沒動。”

    怕他不相信,她趕忙下床,走到桌子旁,拿來他的筆電要他檢查。

    樊厲軍不客氣地將筆電從她手中抽走。“這裡有女傭,不缺你一個,如果你想當,也得先問問我要不要讓你整理。”丟下話,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紀若寶只能小口小口深呼吸,告訴自己沒關係,他說的都只是氣話,若他真要對她狠心,又怎麼會讓她留下來?可是再怎麼安慰自己,這種話聽了還是好難過。

    就在她要轉回書房時,樊厲軍的房門被打開,與此同時,一道興奮的女音翩然而至——

    “軍,哇,你在耶!很難得居然可以在總部遇見你!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今天一定要一起吃!”

    秦子香連門都沒有敲,一進門就直接撲近樊厲軍懷裡,這種大剌剌的個性跟殺手該有的氣場完全不搭。

    被突然抱住的樊厲軍已經很習慣人來瘋的秦子香這種久別重逢的熱情招呼方式,他沒推開她,只是把被她亂了的長髮往後撥一撥。

    不過站在一旁的紀若寶卻被這一幕給驚呆了,她下意識不斷眨眼,看著樊厲軍在面對這個熱情程度不亞于日本旅館老闆娘的小女孩時,竟是這麼一副隨和易親近的模樣,還很大方地讓她這樣抱著,這個女孩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秦子香看起來就算很粗枝大葉,但好歹仍是殺手一枚,她很快便察覺到有第三者在場,她指指紀若寶,再看向樊厲軍,問道:“她是?”

    樊厲軍連看都沒有看紀若寶一眼,語氣沒什麼起伏的回道:“她誰也不是,就後羿叫我空出書房給她而已。”

    但其實真實情況應該是這樣——

    羿:“谷醫師說現在那個女人的狀況算穩定,不太需要照顧了,東方家有很多空房,你覺得移到哪裡比較好?”

    軍:“隨便。”

    羿:“那就移到垃圾場旁的倉庫吧,畢竟她不是自己人,萬一哪天決定要把她解決掉,.那邊也比較方便善後。”

    軍:“我有很多暫時用不到的東西要放到倉庫那裡,這幾天就整理。”

    羿:“喔,這樣啊,沒關係,不然就廚房旁邊堆雜糧的小房間好了,雖然有幾隻老鼠,但地板也不算太髒……”

    軍:“聽說那邊有鼠疫,明天我要通知人來消毒,小房間到時要封閉一下。”

    羿:“哇,難得你這麼細心,還幫忙設想到廚房的瑣事……嗯,那就我房間吧,夠大、夠寬,若她敢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要動手也方便……”

    軍:“東方家很多空房,就不能是別間嗎?”

    羿:“是你自己說隨便的,怎麼又這麼龜毛?雖然那女人自己說想繼續待在你的書房,但我怕礙你的眼,才想方設法要將她趕出來,既然那麼麻煩,乾脆今晚上就……”

    軍:“書房空著也是空著,我懶得幫她搬東搬西,就暫時先這樣吧!”

    羿:“我可以請別人幫她搬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7:22

第8章(2)

    樊厲軍直接當作沒聽到,轉身走人,然後當晚回到書房斥責紀若寶還要麻煩後羿幫她想地方待,叫她乖乖待在書房哪裡都不准去,免得成為別人的累贅。

    少了這完整過程,結語聽起來就是很剌耳。

    紀若寶縮了一下肩,覺得自己似乎是很尷尬的存在。

    但看似傻氣卻有顆機靈腦袋的秦子香打蛇隨棍上。“誰也不是嗎?那今晚不醉不歸沒關係嘍?太棒了!”她開心地拍拍樊厲軍的肩,離去前還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然後在他動手要挖出她的心之前,快閃離開臥房。

    只剩下兩個人的房內,氣氛凝滯。

    最後紀若寶還是忍不住問了,“她……是誰?”

    “不幹你的事。”樊厲軍別過身不看她。

    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鐘後,她才默默走進書房,關起門。

    他這才轉頭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扇,清楚地聽到她特意壓低的哭泣聲。

    關於那令他不知所措的情感,似乎不用誰教,都能領會那麼點所以然,她矜哭,不用誰向他解釋,無心的他仍然能知道,是因為秦子香。

    當天晚上,紀若寶獨自一人在書房吃著晚餐,當然,吃沒幾口就吃不下了,之後她也睡不著,一直等、一直等。

    過了午夜十二點,門外還是沒有任何聲響,她在床上呆坐著,數著時間一分一秒繼續走。

    當流逝的時間好似她尋了他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年那麼久後,終於,她聽到有人在用力拍打臥房門板。

    紀若寶急急忙忙連拖鞋都沒穿就出去應門,一打開,是裸著上半身,只穿一件褲子,還滿身酒氣的樊厲軍,以及攙扶著他回來的秦子香。

    秦子香越過她,先將掛在她身上的樊厲軍送上床,然後才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解釋道:“他在我房裡跟我鬧了好一陣子,但我臨時得出門辦事,來不及幫他穿好衣服,所以就先這樣吧!等我回來,我再把他放在我房裡的衣服拿過來,謝啦!”她瀟灑地對呆若木雞的紀若寶揮揮手,又是一個快閃離去。

    唉,最好這女人對他來說誰也不是啦!剛才在房間她只是起個頭,他就一反常態地叭啦叭啦苦水吐個沒完,差點要讓她以為這不是樊厲軍了!

    而且她連哄帶騙整整灌了他三大瓶“約翰走路”才讓他“不能走路”,順利脫下他的上衣,還特別將他褲子的拉鍊拉下三分之一喔!

    呵呵呵,她現在要馬上去跟後弈要至少三個案子,到別處躲躲,否則她這年輕的肉體怕會在不經意的情況下香消玉損啊!

    後羿好壞,特地叫她回來玩玩他,哎喲,怎麼會有這麼壞心眼的主子啊!哈哈哈哈哈!

    看著倒在床上的樊厲軍,裸露的上半身有著明顯的紅唇印,一頭混雜了女性香水味的散亂長髮披覆在酒酣耳熱的俊臉上,那堪比女人還誘人的唇,是不是也因為方才與那個女孩一陣激情,所以顯得這樣紅潤?

    紀若寶檫檫眼淚,擔心若是放任樊厲軍這樣他會著涼,她微喘著氣將他掛在床沿外的長腿搬上床擺好,再擰來熱毛巾幫他檫檫臉和身子,再用手替他撥整一下亂髮,準備幫他蓋上被子好讓他睡一覺時,他一陣不適作嘔,來不及爬起身已經吐得自己滿身滿床都是。

    這下子不洗澡怎麼睡啊?

    但……是不是應該請那女子回來幫他?如果他們是這樣的關係……

    還在猶豫著,床上的樊厲軍又是一陣吐,看他這麼難受,紀若寶只能先到浴室放熱水,然後替他準備更換的衣物,接著費力地將他扶進浴室。

    不願意破壞他的幸福,所以她讓他連人帶褲地進了浴缸,熱騰騰的洗澡水讓他終於稍稍舒展了眉頭。

    趁他在熱水中休息片刻之時,紀若寶又俐落地出去將他的床單和被單換了一套新的,這樣他洗好澡之後有乾淨的地方可以睡。

    做這些不難,她之前在外地當長期志工時,跟外國朋友學了很多迅速打理床鋪的方法,做起來又快又順手。

    因此,當她再度踏進浴室,水還是熱著,不會讓泡在水裡的樊厲軍著涼。

    她拿了條乾淨的毛巾蹲在浴缸旁,先將毛巾浸入水中,然後輕輕地在他上身檫拭。

    不知道是否因為經過水蒸氣的洗禮,酒精揮發了些許,原本閉著眼的樊厲軍睜開一對藍瞳,定定的看向她。

    “啊!對不起,因為你吐了一身,所……”

    沒等她說完,他抓住她替他檫身體的手,使勁往自己一帶,她整個人也跟著跌入浴缸裡,衣服濕了,鼻子和嘴巴也進了水,她嗆咳不止。

    樊厲軍的雙手慢慢撫著她浸濕的小臉,慢慢抹去上頭的水珠-讓她也能好好睜開眼。

    那雙看起來總是真誠無害的大眼、吃東西前總會皺著聞來聞去的巧鼻,還有不媚但嘗起來很合他口味的小嘴……

    熱氣翻騰的水霧裡,他看著她,她也被逼著只能直視他。

    忽然,他用力將她抱住,抱得很緊很緊,接著雙手不安分地想要回味曾在她身上攫取過的美好。

    這樣的甜蜜很容易讓人淪陷,但一想到剛剛扶著他進門那女子臉上的笑容,她咬著唇強迫自己推開他。“對不起,我們不能……”她已經讓他失望過一次了,她不想再破壞任何能帶給他美好的人事物。

    樊厲軍不理會她,坐起身,急切地逼近她,一手用力摟住她的腰肢,不讓她隨意掙開,另一手仍然繼續恣意妄為。

    直到紀若寶嗚咽出聲,他才冷靜下來。

    她雙手捂著臉,小聲哭泣,那聲音聽在他耳裡,像針紮在他那顆不知落在哪兒的心上,不知道什麼叫痛的他,莫名其妙一陣揪疼。

    於是他推開她,大吼道……“滾!你滾!”

    紀若寶也不敢久留,狼狽地從水裡起身,顧不得自己一身濕,跌跌撞撞地逃回書房。

    樊厲軍用力一拳打在磁磚上,喝酒之後他更無法克制自己的力道,然而就算指關節的骨頭應聲裂開來,他還是無法抹去腦海中她那張淚濕的小臉。

    不准哭、不准哭!她有什麼資格哭?他將長髮往後撥,臉埋進熱水之中,久久才讓自己稍稍平靜。

    直到水涼了,他才離開浴缸,好好地將自己沖洗一番。

    洗好澡、換好衣服,樊厲軍拿著一條乾淨的大毛巾,輕聲走進書房,她剛剛渾身濕的離開,就算房間再溫暖,還是有可能會感冒。

    但她沒有躺在床上,他看了看四周,才在對面窗戶下的角落找到她蜷曲的身影。

    她把頭埋在膝蓋裡,沒有哭泣聲,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她的淚沒有幹。

    他拿著毛巾走近她,蹲下身,用毛巾輕輕蓋住她,她全身都濕了,難怪在發抖。

    紀若寶只是縮了一下,頭也沒抬,動也不動。

    樊厲軍試著將她抱起,但她卻極力抗拒。“不行,不要碰我!我只是希望你跟她可以幸福,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所以不要再罵我了……”

    懇求的話說得很無力,大概認為自己也沒什麼資格這樣懇求,只是她還是需要一些假像讓自己有辦法裝得一切都還好的樣子,所以求他先暫停一下對她不滿的發拽,讓她有時間重新偽裝一下。

    他要摸摸她頭的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曾經,她問過他,殺人的時候看著生命在他的武器下逝去,都不會心痛嗎?不會,真的不會,因為感覺不到。

    但現在,他好像有點知道了,因為他的眼睛有酸酸的感覺,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有眼淚的他,此時此刻終於有了答案。

    重新將大毛巾密密實實地包裹住她,這一次,他執意將她抱起。

    雖然沒有多做掙扎,但她的眼陣卻沒看著他,而是望著不知名的遠方。

    此刻她的表情,像極了他那時在源組織車上發現她時的模樣。

    很明顯的,他很成功地傷透了她的心。

    將她抱到床上,他拿來乾淨的衣服為她換上,她就像一尊木偶娃娃,面無表情地任他擺弄。

    既然她都能勇敢挺過尋他的生生世世,怎麼能在最後把自己搞得像個悲劇女主角呢?她必須先將自己的感知抽離,才有辦法不在他面前崩潰,她會很快讓自己振作起來的。

    樊厲軍慢條斯理地替她打理好後,執起她的手,輕輕搖了搖,看著她那雙沒對焦在他臉上的眼陣,說道:“就算我會一直罵你,你也不准離開,知道嗎?”

    二皇子,那需要很大很大的心臟啊,可是我現在只剩一顆要留給你的,所以沒辦法答應你,對不起。

    “就算你之前真的是在演戲欺騙我,也要繼續待在我身邊,直到你所演的都變成真的,知道嗎?”

    二皇子,如果是演的,就可以一輩子這麼演下去,那我願意就這麼演一輩子。

    “就算我讓你再傷心、再難過,你也不可以隨隨便便離開,知道嗎?”

    二皇子,要不是為了完成我們的心願,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可能離開你的。

    “還有……”他慢慢攤開她的掌心,大拇指在她的掌心用力按了一下。

    本來兩眼無神的紀若寶一怔,豆大的淚珠從眼底傾泄而下。“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受不了我說的話,就這樣對我做,我會想起來你今天的樣子,想辦法對你好一點點。”放開她的掌心,他輕輕抓住她的下巴,慢慢將她領茗前方的臉微微轉向自己。“所以,不要不看我。”

    當他這麼說時,紀若寶的眼睛終於重新看向他,然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陌生的酸楚感積聚在眼底,趁她發現什麼之前,他將她攬入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有些話我還說不出口,因為我還沒辦法完全相信你,但今晚的事,從頭到尾我都很清楚我在幹什麼。”

    那個秦子香,敢是再讓他遇到,他絕對擰斷她的頭!

    紀若寶一邊大哭,一邊點頭。

    樊厲軍輕輕吻了吻她的耳朵,摟著她躺下。“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我只是想好好睡個覺。”

    就算很想,他也不會在她現在的情況下要她。

    他或許想折磨她、甚至想殺了她,但是他從沒想過要她放棄他。

    紀若寶止不住淚,任由他抱著,在他的懷裡有想念的溫暖,還有滿滿的尖剌。但這樣抱著她入睡的男人呐,卻不曉得那從來不曾出現在他身上、陌生的液體,正悄悄順著他緊閉的眼角,滑落在她的頭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8:16

第9章(1)

    “谷醫師,你找我?”

    一早,紀若寶就被叫到谷醫師的辦公室來。

    谷醫師點點頭,招了招手,要她直接進來。

    坐在對面,看著他一臉凝重的模樣,她不由得擔心地問:“谷醫師,怎麼了?是不是右邊那顆心臟不健康?”該不會真的是被她的肺炎所害?

    他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右邊那顆你小時候被醫師確認早就纖維化的心臟,不但非常健康,還可能愈來愈健康。”

    聞言,紀若寶的小臉馬上綻放出光彩。“太好了!”

    但谷醫師又是一個歎氣。“別高興得太早,我要說的是,雖然右邊那個心臟簡直可以說是起死回生,但你的左心臟卻萎縮得愈來愈嚴重……你知道只有左邊那顆心臟直接連結你整個器官的大小動脈嗎?”

    意思就是,等左邊那顆心臟完全萎縮後,就算右邊的心臟再健康,也無法支持她的生命了,雖然是件很稀奇的事,但卻實實在在發生在他這個行醫幾十年,在國際上發表過諸多心臟疾病方面論文,後來被東方家鉅資挖角來的老醫者眼前。

    一開始,紀若寶還一臉疑惑,似乎沒有聽懂,過了幾秒她慢慢意會過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表情恢復了平靜,點點頭。

    合該是這樣,名符其實的噬心葉啊!

    紀若寶抬起頭,笑看著他。“谷醫師,那再麻煩你,如果我有了什麼萬一,那顆右心臟就留給厲軍,好嗎?”

    谷醫師反問道:“你怎麼知道那顆心臟適合他?我不知道為了他試過多少顆心臟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顆適合的。”

    她很肯定地回道:“我保證這一顆一定行!你一定要答應我!”

    看著她如此堅定的眼神,後羿前些日子的交代言猶在耳,世上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嗎?

    “傻孩子,軍那小子沒心也活到這個歲數了,你得好好愛惜你自己啊?”

    紀若寶笑容依舊,堅定依舊。“我會好好愛情自己,但時間到了,真的就要麻煩谷醫師了。”

    她不知道谷醫師可以瞭解多少,但萬事,真的拜託了!

    從谷醫師的辦公室緩步走回書房,這一次,紀若寶喘得更嚴重了。

    原來不是身體還沒好,而是時間差不多了。

    如果命運的腳本在她選擇把噬心葉種進自己身體裡時就已寫好,那麼現在應該差不多是時候把事情做個了結了。

    回到書房,紀若寶從床縫中撈出那瓶裝著源組織新研發毒品的細小玻璃管,小心地放進口袋裡。

    這幾天,她都得這麼帶著它,因為不知道何時會需要用到。

    拿起床邊小桌上的電話,這是讓她有需要時,可以打內線電話到谷醫師辦公室或廚房用的,她怕被樊厲軍嫌麻煩,從來不敢過。

    但現在,她捂著左胸口,感覺自己的生命真的在慢慢流逝,所以她打了兩通電話。

    同一時間,後羿房間裡的電話在特別設定為監聽裝置的線路上,也發出警示燈,他挑眉玩味認真地聽著。

    等到那兩通電話結束,他也將監聽裝置關掉,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天底下怪事不多,但在他東方家裡就有兩個。

    乍聽之下他不以為意,只當遇到了一個瘋瘋癲癲的買家,然而當對方提到了半月,他這才放下世俗的眼光,嘗試相信對方所講的一切。“半月啊!”他叫著送茶進來的人。

    半月沒回應,只專心做自己的事。

    把茶放下,她人就要走,但後羿卻拉住她。

    “還有事?”

    沒有半點溫度的嗓音,配上這臉……嘖!

    意識到後羿正盯著自己的臉瞧,半月別開臉,但後羿卻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是要她轉過來面對。“有沒有人說過,你怎麼長得這麼醜?”他的語氣沒有半點同情或可憐,簡直是欺負人的地步。

    半月拍開他的手,轉過身。“沒機會問。”留下一個讓後羿捧腹大笑的回答後,她迅速離去。

    真是,他話還沒問完啊!

    所以那個惡魔的印記,是在她身上的哪一處啊?他很好奇呀!

    “後羿,今天廚房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晚上,紀若寶找到了後羿後,跟他提出要求。“是想幫軍做晚餐?”看著她沒有什麼血色的臉,後羿問道。

    她揚起嘴角,點點頭,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卻光彩熠熠。

    那不是將死之人的表情,是點燃希望的表情。

    後羿點點頭。“有何不可?”

    於是,他要今晚廚房所有人手都協助紀若寶,就算只是清粥小菜,也要順著她的意。

    花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虛弱的她才完成三菜一湯的家常料理。

    用託盤盛著飯菜來到房門口,她聽見裡頭傳來對話聲,是後羿和樊厲軍。“聽說紀實聯明天抵台。”

    “我知道,而且會直接找來這兒。”

    “你怎麼知道?”

    “唉,東方家什麼查不到的?打打殺殺的事交給你們,我這個當家的沒事就是在家聽聽八卦啊,小道消息很多呢!”

    房門外的紀若寶了然一笑,她想過電話被監聽的可能,果然沒錯!

    看來,明天不用她太費心了,演員自己都對號入座了。

    “那我就在他踏入東方家之前將他解決掉。”

    “大可不必,就讓他大大方方的進來吧!”

    “為何?我在外面解決他,沒必要冒險讓他踏入東方家,免得被他知道太多。”

    “呵呵,他知道多少都沒有關係,因為我並沒有打算讓他大大方方的離開啊!”

    “但是……”

    “但是這裡有紀若寶?你怕她不忍心看自己的父親死在你的手上?”

    “才不是!我是怕她礙事!”

    “你放心,明天不只有紀實聯,還有……”

    話還沒講完,門外的紀若寶趕緊出聲打斷,“可以幫我開個門嗎?”

    劇透太多,等一下他這個沒那麼聽話的手下荒腔走板地演出鬧劇怎麼辦?她的時間不多,只有一次機會,唯獨所有關鍵人物都在東方家裡,才能確保她想要的結局能圓滿發生。

    被搶話的後羿和顏悅色地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看見是端著飯菜的紀若寶,那微微發抖的手,說明大概已經站在門外有一下子了,他朝她眨眨眼。“煮好了嗎?那我不打擾你們,你們先用餐吧!”他離去,將門帶上。

    紀若寶笑靨迷人,端著晚餐進來,只是託盤都還沒放上桌,她人就一個腳步不穩,差點親手毀了辛苦了一整晚的成果。

    樊厲軍眼明手快地上前,一隻手扶住她,一隻手穩住託盤,雙雙保送,完全沒事。

    她抱歉的笑道:“對不起,是我沒走好。”其實是她的腿突然沒力,她能為他做的,不多了……

    他冷著表情,將她和晚餐安置好後,責備道:“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還徑什麼強?只會給人添亂而已。”

    那天晚上之後,他講話並沒有比較好聽,但她總會在這種時候用大拇指在他的掌心蓋印,提醒他那晚掙扎之下的告白。

    “就今天而已,想自己做飯跟你一起吃,你……晚上沒事吧?”是懇求,也是拜託。

    樊厲軍原本要拒絕,但不曉得為什麼,今天的她看起來特別脆弱無助,在他的大腦還在猶豫之際,嘴巴倒是搶先一步回道:“好。”

    紀若寶開心地拍了拍手,雖然體力有點不支,但還是勤奮地開始張羅碗筷。“喏,一起開動吧”?”

    她為他夾了許多菜到他的碗裡,即便他吃一口嫌棄一口,她還是笑得很開心,好像他說的不是什麼難聽的話,而是甜言蜜語。

    真的怪怪的。

    他一邊疑惑,一邊吃飯,吃了幾口,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對!上次覺得她怪怪的時候,她隔天就不見人影,那今天……

    “你又在盤算什麼?”他眯起眼,厲聲問道。

    紀若寶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有嗎?就只打算跟你好好吃個飯啊!”還有打算裝傻到底。

    樊厲軍眼睛眯得更細,死盯著她。“你在飯菜裡下了安眠藥?”

    “怎麼可能,我跟你一起吃耶!”

    “你先吃瞭解藥?”

    “安眠藥還有解藥?”怎麼沒心的人疑心病還這麼重?

    “那……我的車鑰匙呢?”

    “我怎麼知道。”

    “你該不會行李都整理好了吧?”

    紀若寶歎口氣,受不了的放下碗筷,看著他,正經八百的道:“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你就放心的吃吧。”

    帶著懷疑的眼神,樊厲軍這頓飯吃得挺安靜,連吃完飯她要收走碗盤時,他都把工作搶去做,“你在這裡待著,哪兒都不許去’東西我收。”

    被勒令大門不准出、二門不准邁的紀若寶,只能乖乖待在臥房。

    也好,她現在連站起來走路有時都會頭暈。

    沒多久,樊厲軍踅了回來,兩人吃水果一起吃、看書一起看,連電視遙控器他也願意跟她分享。

    “其實我可以回書房看就好。”

    “你只能待在這裡,書房有窗戶。”

    紀若寶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這裡可是十五樓耶,他以為她跟他一樣也有殺手等級的身手嗎?

    “可是我不想看新聞。”

    “動物頻道?”

    不用太花腦筋,馬上對到她的胃。

    紀若寶感謝他的體貼和對她的瞭解,其實她只是怕新聞會有個什麼風聲,轉到動物頻道是比較安全一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8:43

第9章(2)

    兩人坐在床上、靠在枕上,看著節目介紹變色龍的特異功能。

    樊厲軍雖然看著電視,但心神根本不在節目內容上頭,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天找不到她的恐慌。

    就像一直以來找不到他的心一樣。

    最近接的任務,他沒帶回來任何一顆心臟,只想匆匆結案之後,回到這裡給她臉色看……

    其實只是想確定,她還在。

    胸口上的印記,就算一輩子都不會消失也沒關係了,只要她在……

    他透過不斷沉思得出的一些結論,被突如其來的細小鼾聲打斷,撇過頭去,他才發現她睡著了。

    現在不過晚上九點,電視也只看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她白天到底去做了什麼,怎麼這麼這樣還要他相信她沒在計畫什麼?

    呋!鬼才信!

    不過既然要睡,就舒舒服服地睡,於是樊厲軍伸手輕搖著她。“起來,先去洗個澡再來睡,不要弄髒我的床……”呃,剛剛是他自己在說話嗎?意思是要她睡在自己這張床上嗎?

    還好,她還沒醒來。

    “喂!起來!”

    加大了力搖晃,但睡著的人兒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喂!紀若寶——”

    算是用力地推了她一下,本以為她會被嚇醒,但沒想到她就這樣往旁倒了去,就像……

    “紀若寶!紀若寶!”他跪坐起身,扶起她癱軟的身子,拍著她的臉。

    睡得這麼沉,很不正常!

    樊厲軍趕忙探探她的鼻息,還有微弱的起伏,他又持續輕拍她的臉、喚了幾聲,就在他準備要把人抱去找谷醫師時,她終於醒來了。

    “怎……怎麼了?我睡著了嗎?”

    他馬上用力抱緊她,直到確定她還在他身邊,她還是有呼吸心跳的,他才稍稍將人放開。

    “對,你睡得太熟了,你哪裡不舒服?”他探了探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呀!

    “沒有,只是覺得累而已。”

    “東方家有人派你做事?”

    “沒有。”

    “那怎麼還那麼累?我帶你去給谷醫師看看。”說著,他就要抱起她。

    “不用啦!應該是、是那個要來的關係……”她隨口胡謅。

    “哪個要來?”

    紀若寶抿抿嘴,最後才說:“月經啦!”

    聽完,樊厲軍總算鬆口氣,將她放開。“每次要來你都會這樣?”

    “嗯……對……”其實不會,但現在只能讓他這麼誤會了。

    他沉默幾秒,才道:“我去放熱水,等一下你先去泡個熱水澡,泡完澡出來再睡。”

    被蓋好被子安置在床上等著熱水放好的紀若寶,幸福地歎息。

    好難得的福利啊!

    總算是在人生最後的時間裡,讓她有機會享受這份甜蜜,這樣就算再種個十株噬心葉,她也願意!

    在這人生的最後一晚,紀若寶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還受寵若驚地得到一杯他親自手沖的熱巧克力。

    “聽說女生那個要來之前,喝這個身體會比較舒服。”

    “你聽誰說的?”紀若寶接過熱熱的馬克杯,順口問道。“秦子香。”

    “喔?就那個你曾跟我說過的同事嗎?還沒見過她呢……”

    “你見過。”

    “咦?什麼時候?”紀若寶眨眨眼,又問。

    “她就是那天把喝醉的我扛回來的女人。”他打電話給她她還不敢接,他把號碼隱藏起來她才接。

    “啊……是……是喔……那……”她下意識地準備放下馬克杯。

    “不准放!喝完!”

    要放下的手被他這樣大聲一喝,又默默地縮回去。“可是我怕她會誤會……”

    “是我讓她有所誤會。”

    樊厲軍的話,讓她的心疼了一下,還好這樣的誤會不會太久,等她走了,他有大半的時間可以跟秦小姐慢慢解釋。

    就在她在心裡自我安慰的同時,他再次開口,“我讓她誤會我跟你沒什麼、讓她誤會你之於我什麼都不是、讓她誤會你一點都不重要、讓她誤會她可以對我做可能會讓你傷心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太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想的都對。”

    他這一串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紀若寶的反應卻是張口結舌,驚愕極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

    瞧她瞪得大大的眼睛,他忽然發現,之前打著報復之名對她做的一切事情,她哭得再難過,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但現在瞧她這副樣子,他卻有大大的成就感!見她還是久久反應不過來,他難得玩性大起,兩隻手捏住她的兩頰,戳戳揉揉。

    “只有我可以對你不好,別人不行,只有我可以讓你哭,別人不行,只有我可以懷疑你,別人不行。所以,你所有的好,最好都只留給我,對其他人,能有多壞就多壞。”

    放下馬克杯,撫了撫被他捏痛的臉頰,她卻笑得很開心。

    他知道他在說本世紀最動聽的情話嗎?

    樊厲軍以為她沒聽懂他的意思,不過他不想再解釋一次,正要拿起馬克杯打算親自喂她喝,怎料那張很久沒有品嘗的小嘴主動湊了上來。

    有熱可哥的滋味,還有更多更多他壓抑著想要攫取的芬芳。

    不敵她的主動柔情攻勢,他的大手攬上她的腰,要她更多更深入,她也應和著他的索求,給他更多、更深入。

    她冰涼涼的小手從他的上衣下擺伸了進去,往上觸摸著他精實的胸膛。

    樊厲軍的下腹一陣緊縮,悶哼聲從與她緊緊相貼的唇逸出。

    紀若寶偷笑,她知道他很喜歡這樣。

    但那雙明明才泡過熱水澡卻還是冰冷冷的手,卻讓他即刻拉回了理智。

    “停!”他退離她,大手也按住她還在他衣服內的小手,中斷了激情。

    因為比起他想要從她身上獲得的情欲滿足,他更關注的是,這麼主動的她在纏綿之後的表現。

    “怎麼了?”尚迷陷在激情之中的紀若寶,眼神漾著情欲,不解地問。

    “我不要你這樣,明天一早你是不是又打算偷跑去哪裡??”

    樊厲軍的質問讓她慢慢恢復了理智,也難過得差點掉淚。

    原來那天她做的事,對他影響那麼大。

    “我說過——我沒有要去哪裡。”她只能佯裝是他多心,接著好笑地比了比他的褲襠。“你該不會就這樣任它立正站好,直到自己稍息吧?”

    他神態自若,完全不受她的調侃影響。“只是短暫的生理反應,我的大腦還在。”

    哇嗚,殺手般的無情卻有聖人般的節操!她愛的人,是不是很特別?

    唉,太可惜了,想著今天是最後一晚,所以才放這麼開的……

    嗚,自作孽、不可活。

    “好吧,我喝完熱可哥就回書房睡,保證不會偷跑!”她笑笑地舉手發誓。其實她是真的好累了,雖然好想整晚不睡地看著他,但她的身體無法負荷。樊厲軍搖搖頭道:“你就在這裡睡,等我把書房的窗戶封起來再讓你回去。”紀若寶偷偷在心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聽話照辦。

    今天就讓她在他的懷裡享受最後一晚吧!明天定要起得很早、很早,才能再看他熟睡的模樣最後一次……

    然而紀若寶的小小心願並沒有實現。

    隔天她睡到過了中午,才被再一次差點要召喚谷醫師的樊厲軍驚聲吼起。“你到底是怎麼了?睡得就像、就像……”就像不會再醒來了一樣!

    他也睡晚了,十點才醒,睜開眼睛的瞬間,馬上動了動手,發現她仍枕在他的臂膀上,哪兒也沒去,這才放心。

    可是到了中午,當他發現連叫她起來吃飯都叫不醒之後,他的心又開始高高懸著。

    就算是經期要來,會昏睡成這樣嗎?

    就連現在她好不容易醒來了,精神狀態仍是一個糟字,臉色嘴唇都是一片慘白。

    不管,他決定了,等一下吃完飯就押著她去谷醫師那裡做仔細的檢查!

    剛醒過來的紀若寶,從他慌亂的眼底瞧出自己的狀態有多不好。

    真的……沒剩下幾個小時了……“現在……幾點?”她連說話都沒力氣。“下午一點多了,你怎麼會累成這樣?”

    紀若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要求他等一下吃完飯後,帶她去花園。

    “等你去谷醫師那裡做了檢查,你要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就……就先去吧……吃完東西也要消化一下再……再檢查呀……”她儘量讓自己打起精神,但實在是力不從心。“可是……”

    “拜託……我、我真的很想去走走……”

    看著她充滿祈求的小臉,還有牢牢抓住他手的細白指節,他無法堅持。

    就先順她的意吧,反正谷醫師隨時待命。

    看她這麼虛弱的模樣,本來他打算把餐點拿進來臥房就好,但她卻說待在這裡悶,想在飯廳用餐。

    其實紀若寶心裡頭盤算的是,飯廳離花園近,萬一她沒算好時間,或是從臥房走到花園的路上體力不支,那她安排的一切就都毀了。

    雖然是她說在飯廳用餐胃口比較好,但她也才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了,接著她就要求樊厲軍帶她去花園。

    “你有好好看過東方家的花園嗎?”真的很美。

    樊厲軍搖搖頭。“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這宅子的一處景觀罷了。”更何況沒有心的他能看出什麼詩情畫意嗎?

    “如果……如果我有機會開民宿,我的民宿也要弄出一個這樣的花園來!”紀若寶牽著他的手,一邊往花園走,一邊說。

    他發現她腳步明顯慢了許多,不是刻意放慢,而是像根本沒力氣把腳抬起來那樣,他乾脆將她打橫抱起,走到花園,趕快逛完,趕快去谷醫師那裡報到!

    紀若寶淺淺笑著,若真要說此生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今天早上她起不來偷看他的睡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9:01

第10章(1)

    意外的,來到花園,居然碰到了後羿?

    “你怎麼在這裡?”樊厲軍將紀若寶抱坐到擺放在花園中央的歐式貴妃椅上頭後,一臉奇怪地瞅著後羿。

    “這裡是我家,我在我家的花園又怎麼了?”後羿反問。

    樊厲軍定定地瞧著他。“像在等誰。”

    此話一出,也引起了紀若寶的注意。

    後羿看著樊厲軍,笑道:“是啊,在等人。”接著他轉向紀若寶,說道:“你不也是嗎?紀小姐。”

    紀若寶沒有否認。

    樊厲軍眯起眼,雙臂環胸,瞪著他們兩人。“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快說!”

    但不用等後羿和紀若寶開口,花園對外連接的側門已然開啟。

    樊厲軍轉身,看見來人。“你是……”

    “黎大隊長,你好。”後羿主動開口招呼。

    樊厲軍帶著責問的眸光瞪向紀若寶。

    紀若寶沒解釋,看了看腕上的表,黎隊長真的很守時呢!

    黎慶安對著場內這個現況提著高度的防備心,雖然說是後羿交代過才讓他得以手握著手槍進到這兒,但他仍是警戒著四周,然後雙眼在看向椅子上的紀若寶時,馬上認出打電話約他來的人。

    她真的長得跟女兒很像!“你是紀若寶吧?你說要給我的東西呢?”

    樊厲軍一邊聽著黎慶安的問題,一邊也用眼神向紀若寶要答案。

    她要給黎隊長什麼東西?

    當紀若寶把手伸進口袋要拿出玻璃管時,黎慶安因為工作訓練的關係,槍口立即對著手無寸鐵的她。

    見狀,樊厲軍快速來到黎慶安身旁,俐落一個側踢,硬是將他的槍口移開。

    但換後羿邊叫邊閃了,“喂喂喂,你怎麼讓他把槍口對著我啊?我是你老大耶!”

    接下來黎慶安為了專心應付招式淩厲的樊厲軍,後羿才有機會坐到紀若寶身旁,他一邊喘著氣,一邊問道:“我說,你要不要喊停啊?雖然黎隊長能成為國際刑警,功夫絕對不用懷疑,但我們軍呐,真的不是普通人,我怕另外一位還沒到……”

    話說“曹操”一定有著不尋常的超能力,才會“每說必到”。

    紀實聯在日本找不到新毒品時,已經被源組織的人教訓了一頓,組織內部懷疑是他想要偷藏走私,海撈一筆,還差點要了他日本老婆和孩子的命。

    昨日接到紀若寶的電話,他又氣又急地搭了今天一大早的飛機,已經不管走進東方家還能不能走出來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那管東西帶回來!

    “紀若寶,我的東西呢?”

    紀實聯的突然出現,讓樊厲軍和黎慶安馬上停戰。

    紀若寶把玻璃管拿到面前,讓父親看清楚。“在這裡。”

    毒品跟虛弱的女兒,他眼裡只有毒品。“快還給我!”

    他上前要拿毒品,紀若寶馬上把玻璃管緊緊握在手心。“爸,黎大隊長就在這裡,你自首吧!”

    把父親跟黎慶安都叫到東方家來,為的就是要逼父親自首,如果父親不自首,他斷不可能安然無恙地離開東方家,而黎慶安也能在東方家的地盤上,順利將父親押送法辦。對她來說,這是她所能替做下錯事的父親,找到的最好贖罪辦法。

    “不可能!我還得帶東西回日本!你把它還給我!”

    “爸,是我把黎大隊長請來的,如果你不自首,你無法從這兒離開,請你自首吧!”紀若寶苦言相勸。

    紀實聯的臉上不見一絲絲愧疚之情。“紀若寶,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居然胳臂往外彎?”

    只要想到萬一沒把新研發的毒品帶回去,以證明他的清白,下場會有多淒慘,他便再也顧不得苦勸自己的是親生女兒,他拿出短刀,撲向紀若寶。

    黎慶安馬上把槍口移向準備行兇的紀實聯。

    紀若寶看見黎慶安已然準備扣下扳機,親情難斷,她奮力地起身抓過父親的肩膀往旁邊一轉,與父親交換了位置,換成她的背對著槍口,而同時,子彈射出——

    在子彈射向紀若寶之前,一道飛影突然插入,子彈便從樊厲軍左胸位置的背部貫穿,打進紀若寶的左胸。

    他來不及推開她,只能從後面抱著與他一同被子彈射穿左胸的紀若寶,頹然坐到地上。

    “不……不要……”雖然意識變得愈來愈模糊,但樊厲軍清楚感受到,懷裡的人就要離他遠去了。

    只剩一口氣的紀若寶已經沒辦法再多說什麼,她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早已閃到一旁,避開這些紛亂的後羿,希望他真的如她所猜,早已什麼都知道了。

    後羿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像現場一切的紊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對她笑道:“你就安心去吧,剩下的,我來安排。”

    樊厲軍真的很想問清楚這兩個人到底偷偷在搞什麼鬼,可是他實在無法將渙散的意識聚集起來,只能在黑暗吞沒他之前,看懷裡來不及告訴她他很愛她的女人最後一眼……

    “二皇子,你知道你能活多久嗎?”

    “嗯……人類歲數了不起到百歲之齡吧?”

    “那你知道像我這樣的生物,可以活多久嗎?”

    “我怎麼會知道,還要你告訴我呢!”

    “我也不曉得,但是我希望我不要活得比你久。”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死掉了,只有我活著,那就沒人做我朋友了!”

    “哈哈,不然你把壽命分我一點,時間到了,咱倆一起走,到天上也去做朋友,如何?”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很遠很遠的星空下,這是他們的戲言,也是誓言。

    黑漆漆的甬道裡,唯一的光亮,就是她的背影。

    “寶寶!寶寶!你等等我!”

    咦?寶寶是誰?怎麼自己的嘴巴叫著這有點熟又不太熟的名字?他還來不及想清楚,但雙腳和嘴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追著前面的背影,不停呼喚著寶寶這個名字。

    然而兩人的距離還是那麼遠,她走得很慢,他卻追不上。

    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喊出最後一聲寶寶時,那道背影才停了下來。

    她沒轉過身,只發出像空谷傳來般遙遠的聲音,說道:“二皇子,不要追了,該回去了。”

    二皇子又是誰?他不要自己回去呀——

    隨著一聲大叫,從手術室移到休息室已經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樊厲軍忽地睜開眼睛。

    心電圖、點滴、纏在身上的繃帶,還有那左胸腔裡陌生的扎實感……

    “恭喜你,總算‘心歸原主’了。”

    循著聲音望去,是站在病床邊的後羿。

    不、不只有後羿,還有……

    “來,幫你介紹一下,你應該都見過,只是這回他們都到齊了。”後羿指著左邊兩位男子,說道:“靖剛和嚴子衛,聽說一個是你第一世的大哥、一個是你弟弟。”

    樊厲軍皺著眉頭看向兩人。

    名叫靖剛的男子走上前,關心詢問,“二哥,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雖然被叫一一哥,但感覺非常陌生,就跟那位叫嚴子衛的男人一樣,他們的臉上寫滿生疏,熟絡的只有這位因為惡魔的魔咒,所以不管輪回幾世都只能堆疊著記憶與厭惡之人長伴,名叫婧剛的男子。

    樊厲軍沒有回應,想要坐起身,但只是輕輕一動,胸口便疼得要命。

    見狀,名叫嚴子衛的男子也走到床邊,輕壓住他。“別亂動,動完心臟手術,恢復需要時間。”

    樊厲軍疑惑地看著他,心臟手術?對了,剛才後羿也說恭喜他“心歸原主”的什麼,那是……

    渾沌的腦袋很快整理出了脈絡,他驚愕問道:“這是誰的心?”

    “還能是誰的?自然是你的心。”

    說話的人是站在後羿右手邊,穿著雪白紗質長衫,一身靈空縹渺氣質的女子。不用後羿介紹,樊厲軍已然開口,“銀鳳?”她怎麼在這裡?“軍,她就是買下紀實聯性命的買家。”後羿回答了他沒說出口的問題。

    什麼W樊厲軍瞪得大大的雙眼,瞳孔不再是藍色,而是如墨般的黑色。

    銀鳳是向東方家下單要買紀實聯性命的買家?所以後羿派他去,而他因此遇到紀若寶,接著……

    怎麼感覺這一切好像是為了完成某件事而安排好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9:19

第10章(2)

    銀鳳看著樊厲軍,從他的眼神看出他多多少少有了些頭緒,只是並不確定,於是她走上前,問道:“還記得我曾說過,你的心在哪裡嗎?”

    “你的心就寄放於別人……珍愛如寶的所在……”念出記憶中銀鳳所告知的最後那句話,樊厲軍頓時恍然大悟,下一秒,他心痛如絞,流下了男兒淚。

    因為一場生意上的過節,妻子差點命喪在樊厲軍手中,進而結識了這位婧剛口中,他好幾輩子以前的親兄弟的嚴子衛,喃喃道:“寄放於別人珍愛如寶的所在,指的就是紀若寶了。”

    是啊!他怎麼現在才發現呢?這麼明顯!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對嗎?

    “她……她呢?”樊厲軍流著淚問。

    後羿歎了口氣,將三天前他倒下後的狀況詳述了一遍——

    那天,紀若寶和樊厲軍雙雙倒下後,被即時推開而躲過一劫的紀實聯,居然只想著要趁機搶走紀若寶手裡的玻璃管。

    後羿平時只是不出手,但並不代表他是只弱雞,他在連黎慶安也沒看清的情況下,賞了紀實聯好幾腳。

    “女兒居然比不上毒品W你這種人,讓你去坐牢真的太便宜你了!”

    要不是為了替樊厲軍解開七萬多年前的咒語,他不介意幫谷醫師多添一個人體實驗樣本。

    比紀實聯更快一步拿走玻璃管,後羿將東西扔給了黎慶安。“東西交給你了,他要不要自首我管不著,我也不介意你直接在這裡斃了他,但紀小姐本人是希望能給她父親一個贖罪的機會。”

    雖然這個早已利益熏心的傢伙不見得心領,但成全這事並非為了他,而是為了紀若寶,要不是她,樊厲軍這輩子到死都無法像個正常人呢!

    紀實聯當然不會乖乖就範,但他踩的可是東方家的地盤,在黑白兩道難得共同合力之下,紀實聯還是被黎慶安帶走。

    “等等,放了我一馬,如果我沒回去,我在日本的老婆和孩子……”

    後羿對著求饒的紀實聯笑了笑。“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那個女人會選擇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並不簡單呐!源組織裡頭能力強的不少,這種女人最會擇良木而棲了,你還是多費心在自己身上吧!對了,再提醒你一下,能關久一點對你來說比較好’因為我還欠買你性命的買家一條你的命呢!那位元買家說,交易可以無限期延長,意思就是,哪天等你被放出來,我就得被迫完成交易嘍!”

    清完場,後羿命人將樊厲軍和紀若寶送往谷醫師那兒。

    “跟谷醫師說,之前準備的一切現在要開始動作了,子彈卡在紀小姐的左胸,情況危急,時間緊迫,看他需要什麼,不用經過我,所有支持直接調度給他!”

    “是!”

    接下來,就是谷醫師花了整整二十三個小時,將紀若寶那顆完全長成的健康心臟,移植到樊厲軍的胸腔裡。

    因為這顆由噬心葉長成的心臟比較靠右,所以打進紀若寶身體裡的子彈並沒有傷它一分一毫。

    當心臟移植到樊厲軍的身體裡後,所有器官系統的連結,完美的契合。

    行醫多年,在見過樊厲軍這個無心卻能獨活的例子已屬奇跡,而現在這樣的心臟移植案例,更是不可能會再有的。

    “如何?”當手術室的燈熄滅,看到谷醫師走出來,後羿馬上問道。

    “太神奇了!我根本無法自誇是我的醫術高強,這種事,沒有老天爺的特意安排,根本不可能發生!”

    一句話,讓東方家上下都開始準備放鞭炮了。

    如今,繼嚴子衛之後,惡魔的四個狩物中,已有兩個解開了組咒,為了進一步確認當初在救回紀若寶後,主動找上他說明這猶如懸疑故事般詳情的銀鳳所言是真是假,後羿便私下找上曾是任務目標的相關人,嚴子衛和靖剛。

    當他在婧剛的背上看到了與樊厲軍胸膛上一模一樣的紫藍色惡魔印記後,他再也無法不相信了。

    當後羿告知他們,樊厲軍已經完成心臟移植手術,嚴子衛和靖剛便前來探望。

    而結局還是難免有所遺憾,後羿對著病床上捂著胸口、難掩痛楚的樊厲軍,輕聲說道:“節哀吧。”

    樊厲軍沒想到頭一次感受到心臟在自己身體裡跳動所帶來的,居然會是絕望,他痛苦的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在眾人離去時,說要留下來的婧剛,拉了一張椅子,坐到病床邊。“二哥,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就是把我所知道你和她初識的情景說給你聽,你要聽嗎?”回憶在這時雖然殘忍,但總有人要惦記著一個完整的她呀!

    樊厲軍睜開眼,點點頭,不管再痛,他都要仔細聽完。

    四季更迭,乍暖還寒,事過境遷的洪流歲月中,總有一些足跡留下。

    因為染上流感而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的後羿,今天閑晃到東方家的花圔,才踏入綠油油的草地,就瞧見站在花園中央、望著天際的樊厲軍。“又在這兒看到你了,都兩年了,還在緬懷啊?”

    話說得直接,但轉過頭來的樊厲軍卻只是淡笑。

    “唉,別笑啊,以前那個死人臉配你精緻的五官,多少還能中和一下你太過陰柔的妖氣,現在你根本就是妖氣爆表!”後羿受不了的嚷嚷道。

    “都兩年了,還沒習慣啊?”樊厲軍好笑反問,“身體都好了嗎?下午陽光不大,很容易又感冒的。”

    後羿翻翻白眼,撫了撫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這傢伙不只會笑了,還懂得關心人了,可是……“以前我覺得我會死於你無情之下的見死不救,但現在我覺得我會死在你的肉麻裡。”

    “那我不妨礙你怡情養性了,走嘍!”樊厲軍揮揮手,把花園留給老大。

    “等等!”後羿喚住他,“養心臟一年,再休息一年,你也該重出江湖了吧?”沒有妻小的情況下,還能留職停薪的位置已經不多了。

    “咦?我以為你要養我!”樊厲軍故作驚訝道。

    “還有,你給我去把長髮剪一剪,長這副德性還給我留一頭長髮,再加上動不動就賣萌……你是殺手、你是殺手、你是殺手!可以不要給我崩壞形象嗎W”

    現在有誰看得出他曾是那個人人聞之色變的刨心殺手樊厲軍?如果扔到戲班子,一定是紅角兒……

    收起表情,恢復正經,樊厲軍回道:“說真的,除了殺手一職,其他的我都幹,不然辭退我吧!”他現在一點想染血的欲望都沒有。

    雖然不至於回到那個像靖剛所說,對生命充滿熱情的二皇子,但自從有了心臟後,他對生命的感覺多了很多,已經無法輕易去了結一個人的性命了。

    後羿苦著臉、捶著胸口,不敢相信地說:“你居然、你居然……把你養這麼大,你現在居然……咳咳咳咳咳……”

    樊厲軍對他的裝可憐無動於衷。“停,你雖然長這樣很適合賣可憐,但東方家老大的頭銜讓你就算斷了手腳,還是讓人感覺不到你有一絲絲可憐的慘樣,所以,別演了。”

    後羿心中叫苦,唉,家大業大,拖累老大啊!

    算了、算了,他要是真跟樊厲軍算得這麼清楚,那該找找心的,應該是他才對。

    “好吧,不想當殺手我也不逼你,不然感覺像逼吃素的改吃葷,很造孽。”

    “你有差嗎?”一年接那麼多的買命交易,搞不好業績都超過閻王了,這孽早就不知道造到哪一國去了。

    後羿一個白眼送他。“留在東方家吧,總有一天會需要你的。”

    “義不容辭。”

    “但是在這之前,你有最後一個任務。”

    “說了,不殺人。”再次重申。

    “要不要殺我無所謂,但這次的任務,是要你至少讓源組織乖個幾年。”

    自從新毒品事件,源組織就不斷找東方家的麻煩,雖然不是什麼太大的影響,但就跟家裡老是出現一堆螞蟻的感覺一樣,不勝其擾。

    “那沒問題,交給我。”樊厲軍已經計畫很久了。

    “唉,你這個就只會公器私用的傢伙!”

    利用東方家的醫療資源找心臟,利用東方家的庇護所保護心愛的女人,再利用東方家公報私仇……

    面對亦主亦友亦兄的後羿,樊厲軍勾起惑人的一笑,貼近他,悄聲耳語,“我、最、愛、你、了!”

    嗤!

    這是後羿瞬間化為雕像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能動了,他受不了的大喊,“快走、快滾!不要再來反我的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9:44

尾聲

    毀掉源組織其實一點都不難,畢竟樊厲軍已經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詳加計畫,再說了,還有東方家龐大的資訊搜集系統和用不盡的資源給予協助。

    出來混最怕的就是黑吃黑,只要善加利用這些資訊,再丟幾個誘館,要借刀殺人還會難嗎?

    樊厲軍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順利搞垮了源組織,順帶再滅了幾個其下分支出去的小幫派。

    只是原本預計今天回台的飛機班次,聽說因為臺灣受到颱風的關係,所有航班都取消了,他只好再多待一下了。

    他租了車,在意料之外得到的空檔,驅車前往三省屋。

    對,他還沒忘,也沒打算忘。

    就算銀鳳要他別白費力氣,好好把握接下來的日子,連同她的份一起過得幸福,但,怎麼忘得了?

    以前無法體驗的所有情感,都是透過她的犧牲才得來的,所以即便是心痛、是絕望、是孤寂、是悵然,他都打算藉由無時無刻不想著她來好好體會。

    銀鳳說為了他,她獨自守著噬心葉不斷輪回,就只是為了把心還給他。

    早知道是這樣,他寧願不要解什麼咒了,只要她能活著,在他身邊就好。

    車子轉過幾個彎道,來到了使他更加心痛的地方。

    在這間如三合院的平房裡,她記起來他們倆的種種,認出了他;他在這裡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嘗到心動的感覺,也是在這裡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慌意亂。

    然而,再踏進這裡,那時沒能深入體會的種種感覺,皆藏匿在這裡的各個角落,在廚房、在房間、在小小的桌子上、在花圃裡,還有,在曾一起溫暖過他們兩人的棉被裡。

    樊厲軍並沒花時間到處繞、到處找回憶來懷念,他直接走進她以前住的房間,躺在榻榻米上,閉起眼睛,努力遙想婧剛曾告訴過關於她的種種畫面。

    下午的微風吹來,特別清涼,他不知不覺在遙想和夢境中徘徊。

    如果說在夢裡才能多見她幾回,不醒來,又何妨?

    於是,在這安靜的午後,醉人的沉寂中,他睡得很熟很熟。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如這兩年多來的每一天,醒在失去她的那一刻。

    他知道,每一次從恐懼中醒來,面對的就是失落和絕望……

    嗅?眼前的人是誰?

    側躺的樊厲軍,眼簾映入一雙穿著休閒褲的膝蓋,對方跪坐在他的正前方,視線正聚焦在他身上。

    “你來了。”

    這道聲音,讓他一聽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樊厲軍不敢相信地坐起身,看著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相見的人兒……

    “你……這是夢?”

    她伸手摸著他的臉,那樣的撫摸非常真實,會是夢嗎?“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因為我本來也以為要等很久很久很久……”她的一雙大眼此刻也盛滿了淚珠,爭先恐後地要奪眶而出。

    他還是不敢相信,想要確認,但是又怕一旦有所動作,這樣的美好畫面就會像泡泡一樣.一碰就破。

    是她先執起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用拇指用力壓下。“你說過,只要這樣做,你就會認出我……”

    她未竟的話語,被他大力的攬抱打斷。

    “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對,那是專屬於他們之間的暗號,真的是她!

    樊厲軍緊緊抱住她,這樣的擁抱,就算是夢,也絕對不放!但如果只是夢,為什麼當她輕輕柔柔地吻著他的臉頰時,感覺那樣真實?

    紀若寶親了親他的臉,抬起手幫他順了順長髮,她笑著流淚,“你的頭髮,讓我好羡慕啊!”

    聞言,他這才發現她的頭髮跟男孩子一樣短,他輕柔的撫著她的發,不解的問,“為什麼……”

    她檫檫眼淚,有點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髮,說道:“因為要接受很多次的手術和治療,頭髮幾乎全都掉光了,慢慢才又長出來……”

    她的話讓樊厲軍的心狠狠抽痛著。

    樊厲軍的大手緩緩湊近她的胸口,她由著他輕輕拉下一邊的衣服,露出左胸口,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疤痕,說明了在他每每心痛的夜裡,她也一樣不好受。

    黑如墨的雙瞳再次沉入淚水的濕潤中,宛如兩輪湖中的黑月,他撫著她的傷疤,輕聲問道:“很痛嗎?”

    紀若寶的淚珠隨著不斷點頭而落下。“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可是每次只要谷醫師說只要治好了就有機會可以再和你……和你在一起,就、就沒關係……”

    樊厲軍用力地抿著唇,當最長最深的那道傷疤,往下延伸至她原本美麗堅挺的胸脯時,他以唇代替手,溫柔地替她撫平那些傷痛。

    “不痛了……不痛了……都不痛了……”

    從胸口吻上了頸項,再吻上了軟頰,以前來不及說的愛語,他要在未來的每.天全數還給她。

    “寶寶,我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

    一樣的淚水,不一樣的滋味,苦盡甘來之後,更值得細細回味了。

    三省屋的那棟平房,已經被改建成流浪動物收容所兼民宿,老闆和老闆娘自然是已經結婚的樊厲軍和紀若寶,最大股東目前是後羿,但樊厲軍一直在想辦法要把他的股份吃下來。

    今天他倆回台,是因為紀若寶要做例行性的心臟檢查。

    每次想起,他還是覺得萬幸。

    原來當初後羿命人將他和紀若寶送往谷醫師那時,就沒打算只救一個。

    他發了話——軍是特異體質,只有這顆噬什麼心什麼葉長的心臟適合他,但紀小姐跟一般人一樣,東方家拜軍之前每次出任務的風格所賜,存放超多心臟的,雖然也是折磨,也不一定會成功,但就試試吧!

    谷醫師便聽命拿紀若寶的身體和心臟們做配對測試,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紀若寶這才能夠活了下來。

    原本樊厲軍要陪紀若寶做完檢查,但剛好聽說今天是嚴子衛,也就是他那個好幾輩子以前的皇兄,他老婆杜甄華的珠寶設計發表會,因此在紀若寶的鼓勵下,樊厲軍先前去拜訪他們,紀若寶則是等檢查完再來和他們吃一頓飯。

    由於來參加珠寶展的人太多,所以嚴子衛跟他約在對面百貨碰面,說晚一點等媒體們都離開後再過去。

    只是當嚴子衛抱著女兒前來跟他會合時,那雙總是時刻警剔的眼神,在看向馬路對面時突然變得更為淩厲。

    “大哥,怎麼了嗎?”樊厲軍問。

    嚴子衛將懷裡的女兒交給他,一邊說:“我剛剛看到甄華的哥哥進到了會場,我擔心他會鬧事,我先報警。”

    樊厲軍依言抱過乳名叫小乖的可愛小女孩,展現迷人的笑容逗弄道:“小乖,有想厲軍叔叔嗎??”

    “當藍有。”小女孩發音不標準,她開懷地抱住這個漂亮叔叔,就算年紀還小,但審美觀是天生就具備的。

    爸爸很帥,婧剛叔叔也很有型,但厲軍叔叔是又美又帥又有型!“爸比,我以後的男朋友是不是就要找像厲軍叔叔這樣的?”

    有一次睡覺前,她這麼問爸爸,可是爸爸卻轉頭跟媽咪說——

    “小乖眼睛有業障,明天帶她去看醫生。”

    什麼是業障?可是不管什麼障,厲軍叔叔的頭髮真的好好摸喔!

    樊厲軍抱著小女孩,兩人有說有笑的,嚴子衛則是全身神經緊繃,直到警方到達,看樣子會場裡真出了一些亂子,兩個大人才抱著小孩趕過去。

    果真是杜甄華那個不學無術又想獨壇公司的哥哥杜淵華前來鬧事,而且還差點傷了杜甄華。

    幸好嚴子衛警覺性高,提早報警,警方才能在傷害發生之前抵達現場,並將杜淵華以現行犯逮捕。

    樊厲軍捂住小女孩的臉,不想讓她的小小心靈受到污染。“為什麼要捂住眼睛?”

    “因為他們都長得醜醜的,你不要看,等一下你只要看著我就好。”

    “好。”

    待警方將杜淵華押走之後,將樊厲軍是怎麼哄小孩聽得一清二楚的嚴子衛馬上把女兒抱回來,沒好氣的警告道:“沒事不要亂勾引我女兒。”

    樊厲軍失笑。他這張臉,是不是只有妻子能無限包容了?

    本來說好要一起吃飯的,不過現在會場被這樣一搞,恐怕大哥大嫂有得忙了,樊厲軍便先行離去,反正飯還是有機會吃的。

    走出會場,等著過馬路時,他抬頭望著一片藍天,再順著被雲層折射的光線看向馬路對面,呵,心頭被此刻在馬路對面朝他開心揮手的紀若寶牽起一絲悸動,等待燈色一轉換,她便朝他奔跑過來,一頭撞進他敞開的懷抱裡。

    “大哥大嫂呢?”

    “他們在忙,飯改天再吃。”樊萬軍攬著她的腰慢步在人行道上,一邊細說剛剛發生的事情。

    “好吧,但我們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呢!”紀若寶挑挑眉,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什麼事?”他不介意她給他什麼驚嚇或驚喜,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紀若寶停下腳步,從包包裡拿出一張類似什麼申請單的東西。“其實這趟來,說要給谷醫師做檢查是騙你的,主要是為了這件事。”她將手裡的衣格遞給他,滿臉笑意地等他仔細閱讀。

    樊厲軍看了一下,驚訝地抬頭看著她。“什麼時候辦理的?我怎麼不知道?”這是申請將樊姨帶離精神病院的表格,而且上頭已經蓋了通過的印章。

    她得意地笑道:“當然是瞞著你偷偷進行一段時間,後羿幫了很大的忙。”樊厲軍一聽,無奈笑道:“不要被他帶壞了,那小子,心思可是比十八層地獄還深,你單純一點比較好。”

    紀若寶皺皺鼻頭,勾住他的臂膀,甜甜的笑道:“走吧,我們去把媽接回家!”

    他凝視著她,摸了摸她的頭,笑著朝她眨眨眼。

    媽媽、家,還有這女人,是可以期待的幸福未來啊!

    三省屋那棟民宿一角,當真佈置成東方家花園的樣子,而這裡就是樊院長的最愛。

    “媽,你又在這裡蒔花弄草了?”

    樊厲軍走進花園,輕輕搭上樊院長的肩頭,樊院長正在整理一盆蘭花。

    這三年來在樊厲軍和紀若寶細心的照顧下,樊院長的情況愈來愈好,或許就像紀若寶猜測的,樊院長並不是真的瘋了,而是必須這麼假裝,才能保護他安然無恙地過自己的生活。

    有了心的樊厲軍每每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既慚愧又感動,為了素昧平生的他犧牲成這樣,他卻過了這麼多年才懂得怎麼孝順。

    “是啊,寶寶她不讓我去廚房幫忙,我只好在這做點事,不然看她忙成這樣,我閑著就覺得心裡不舒坦。”樊院長笑容和藹地回道。“今天很忙嗎?”

    民宿的大小事都聽紀若寶的,他負責那些動物們的衛生吃住,還有偶爾後羿給的一些案子。

    “是呀,今天一大票人把房間都訂光了呀!晚上寶寶要煮好多人的飯。”樊院長說著,眸光不免多了幾分擔心。

    一大票人?在這種淡季?

    樊厲軍心裡有了底,但還是問道?“媽,您知道是哪些人訂的房嗎?”

    樊院長點點頭。“東方家的兄弟們啊!”

    樊厲軍沉默了兩秒,說道:“媽,那您先忙,等下如果風大就要馬上進屋裡,不要著涼了,晚點我再來陪您。”

    “好好好,你趕快去幫寶寶,她呀,雖然現在身體不錯,但畢竟動過這麼多次心臟手術,現在又懷了孕……”

    “什麼?懷孕?”樊厲軍完全忘了老人家禁不起嚇,忍不住大聲確認。

    “啊……我不小心講出來了……”寶寶說過先不要講的,唉,老了,這記性!樊厲軍鐵青著一張臉,直接從民宿的第一間房開始,敲門都省了,直接把門給踢開。

    果然,第一間房,四個西裝墨鏡男正在商討等一下要怎麼做掉目標任務。

    第二間房,五個男人抽著煙,正在拆槍。

    第三間房,三個男人在數手榴彈還剩幾顆。

    第四間房,拆的是機關槍。

    第五間房……

    真是夠了!

    “你們全都給我立刻、馬上、現在,統、統、滾?”

    樊厲軍六年來第一次恢復成以前大家所認識的殺手模樣,每個人都好感動、好懷念啊,但他們也很怕樊厲軍秋後算帳,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把“東西”收一收,用最快的速度閃人。

    紀若寶走了過來,看著一群大男人落慌而逃,受不了的道:“老公呀,你把他們趕出去怎麼跟後羿交代?而且這樣我們民宿會虧錢的呀!”

    那些兄弟都是後羿叫來捧場的,卻被他趕走,他實在太不會做人了!“寶寶,你現在懷孕了,不宜和這些人走得太近,尤其是姓東方的。”他摸著她還看不出來的肚子,輕聲說。

    “啊!你知道啦!”紀若寶害羞地捂著臉。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我不要在你跟孩子之間選一個,我兩個都要。”

    做過這麼多次手術,懷孕對她來說非常危險,但他也知道,她一直都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所以就算再擔心,他還是希望能滿足她的心願。

    紀若寶柔柔地抱住樊厲軍的腰,小聲說道:“老公呀,以後我們的小孩可以叫他或她靖和嗎?”

    樊厲軍回抱住她,挑眉問……“這麼快就想好名字了?”

    紀若寶呵呵笑道:“那是你第一世的名字呀!”

    樊厲軍一聽,馬上推開她,一臉嚴肅的道:“那可不行,這樣不管他是男記女,我會覺得你比較愛孩子,我會被冷落。”

    紀若寶被他這番話逗得哈哈大笑,但他可是完全笑不出來。

    雖然說跟自己的前前前……幾世吃醋實在超蠢的,但跟自己的孩子吃醋更蠢,衡量之下,他決定還是要捍衛一下自己的權益,名字由他來取!

    被淨空的民宿,樊院長正栽好一盆蘭花,灑在花瓣上的點點金光,映照出幸福的模樣,撫著花瓣,樊院長那滿布滄桑皺紋的手,在胸前劃了十字。“感謝主!”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29:59

番外

    市區豪宅附近,來往的人一看就知道身價不菲,今日卻突兀地出現一名流浪漢。

    “媽咪,那個人怎麼穿成這樣,衣服都破破的。”一個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指著流浪漢說。

    婦女趕忙把小女孩牽離到馬路對面,嘴裡嫌棄的道:“趕快離他遠一點,他這麼髒,還臭臭的。”

    流浪漢對於這些話充耳不聞,“他”只是專心跟在一名女子身後,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

    等到這位善良的女子終於回過身,要掏錢給“他”時,“他”快速搶走她的錢包,然後轉身拔腿狂奔逃走。

    身後傳來管理員的叫駡,還有善良女子的安撫,說證件再補辦就好。

    流浪漢跑到一處沒有人車的小巷子,才脫掉骯髒的外衣和故意弄亂的假髮,露出清靈美絕的樣貌,“他”,是銀鳳。

    打開善良女子的錢包,再打開另一個也是剛剛搶來的錢包,兩個錢包裡的證件照片,樣貌幾乎有八分像。

    銀鳳看著兩張照片,笑了笑。

    惡魔的狩物,即將從詛咒中解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19 01:30:32

後記

    惡魔狩物之無心篇
璵安

    男主角,厲軍先生的雛形靈感,是來自於我五專時認識的一個男生。

    他留著很長很長的頭髮,都快到腰際了,長髮烏黑油亮,是拍廣告的等級,總是一條素色橡皮筋松松地綁在頸後,襯著白晰的皮膚及以男人標準來說稍嫌纖細的骨架。

    看到他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文藝青年”這類的形象畫面。

    因為這樣的外貌,所以他總是給人冷清不易靠近的錯覺,實則,他人體貼溫柔還帶點風趣。

    雖然後面慢慢斷了聯絡,但感謝他給我一個小說人物的想像畫面。

    這本書在寫的時候,其實刪刪減減又改了無數次,因為不符合現在科學邏輯,所以總是擔心萬一太過於沉浸在自己天馬行空的世界裡,看書的讀者們會不會覺得太扯?

    因此,必須放一些可以被解釋的元素進去。

    然而回到故事本身,不知道讀者們有沒有看出,男女主角的關係並非以很明確表示“我愛你”跟“你愛我”的愛情觀為主要架構,而是以把“愛”定義得更廣泛”點點的“需要論”感情觀做連結?

    忘了是在哪本書還是哪本漫畫曾經看過一句臺詞,大意是說:“是不是因為愛情而在一起真的很重要嗎?很多人愛得你死我活還不是不得善終?與其如此,倒不如因為彼此需要而相互依存,來得切實。”

    男主角不管是在第一世還是這一世,都不是因為受女主角本身的魅力吸引而跟女主角在一起,女主角亦然。他們都是因為“需要”而開始互相牽絆。

    因為是小說,所以咒語解除了,他們仍然甜甜蜜蜜,但回到現實世界,當最初的“需要”或“需求”消失了,是不是感情也就跟著煙消雲散?

    誰都沒得說個準兒!

    但在愛情的世界裡,倒是有個不變的真理,那就是:不斷創造自己被需要的價值,於是就一定有人會要搶著愛。

    放諸男女,皆同。

    感謝每一個陪我一起品嘗愛情故事中酸甜滋味的讀者們,我們下一本書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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