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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昕]敗金金釵(十二金釵套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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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1:50
標題:
[唐昕]敗金金釵(十二金釵套書)[全文完]
唐昕 -
敗金金釵
【十二金釵套書】
呵,許久沒遇到如此有趣的女子了!
賈府壽筵上,她注意的只是滿桌珍肴,
再見面時,她居然掛在樹上!
其實娶她進門的確是個不錯的點子,
明朝是流行閃電成親嗎?
而她也就這麼輕易地嫁了?!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
哼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2:08
第一章
好想吃冰棒!
柳元春坐在山徑邊的石亭裡,正不停地以衣袖當扇猛往臉上揮汗。
該死的天氣!
該死的山頭!
她想念從前吃冰吹冷氣的日子。
自從飛機失事,莫名其妙地來到古代之後,她就無時無刻不想著回二十一世紀的家。
上山進香的香客們愈來愈多,每一個經過石亭的人總會多瞧上柳元春幾眼,為她脫俗的絕色之貌,。以及不雅的肢體動作所驚愕。
試問,有哪一家黃花閨女會大刺刺地坐在路旁。搖袖揮汗?
柳元春早習慣旁人投來的異樣眼光,逕自放肆,—點也不想收斂這種「正常」的動作。
委屈自己可不是她這種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可以容忍的事!
該死!
她低咒出聲.仍陷於懊熱的苦惱之中。
「小姐,快,喝點涼茶消消暑。」丫鬟綠袖端著一碗茶水疾步進人石亭。
柳元春當即接過,捧著那一大碗的茶水,咕嚕咕嚕地喝了個碗底朝天「藹—爽!」她滿足地呼出一口氣。
雖然不是冰品.但水質甘洌,飲來倒還暢快。
「小姐可還要再添一碗茶水?」綠袖笑盈盈地問。
服侍元春小姐不過是近半年的事,但小姐性情開朗又善良,與大觀園裡其他夫人的小姐們迥然不同,容易親近多了。
「不了,咱們還是卜山吧!」語罷,柳元春率先走出石亭。
開玩笑!茶水喝多了是要匕茅房的。
想起上一回在金陵城的廣興客棧如廁,那茅房……喔呵呵!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救人喔!
經此一次,柳元春益發想念現代化的文明生活住在大觀園的日子裡,她沒有一天不想著回家。
唉,回家……
*********
好不容易,兩人終於來到半山腰上的妙真寺。
寺裡香客約莫二十來人,以年輕男女居多,大多是來此問姻緣。
「小姐要不要順便問問姻緣?」綠袖開口問道。
柳元春吐了吐舌,「我不嫁!」
「除了出家之外,女人都得要嫁的!」綠袖笑答。
「啐!我可不當尼姑,不出家,不出家!」柳元春邊搖頭邊往廟堂內走。
「不出家就得嫁啊!」
「誰說的?」柳元春停下腳步,挑眉注視著綠袖。
「女人不成婚也可以活得很好。」
「真的?」綠袖滿臉懷疑。
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怪點子特多。
柳元春忽地歎了口氣。
「不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嫁的。」她是T大才女,二十一世紀的文明人,怎麼可能與古人成親?真是笑話!
人了廟堂,柳元春為賈老夫人祈福上香,保佑賈老夫人身子硬朗,好讓她可以一直待在大觀園裡白吃白喝白住,直到她想出回家的辦法。
唉,回家……
**********
妙真寺裡古木參天,林陰稠密,與山道上的懊熱有天壤之別。柳元春在寺裡遊走,幾乎不想離開。
須臾,她瞧見後苑的樹下有一橫木。當下,她毫不遲疑地便往橫木上躺。
哇——真舒服!大熱天裡在樹下睡個午覺,山風拂面,實為人生一大享受也。
「小姐!」綠袖低喊一聲,立即將柳元春拉了起來。
「別拉,我先打個盹,你去逛逛吧!」語畢,柳元春又要躺下。
「不、可、以!」這回綠袖說什麼也不讓她躺下。
「小姐,女孩子家不能這樣沒規矩。」
「真的不行?」柳元春懶懶地脫向綠袖。
「不准!」綠袖斬釘截鐵地回答。
「唉!好吧!不躺就不躺。」柳元春緩緩地站直了身,隨即伸了伸懶腰,舒服地打了個呵欠。
唉,白白浪費了這麼個睡午覺的好地方。
「小姐,要捂嘴。」綠袖不忘糾正柳元春不雅的舉動。
「什麼烏賊?我聽不懂。」柳元春朝綠袖吐了吐舌,一溜煙地跑開。
「小姐——」綠袖一跺腳,直追了過去。
主僕二人直到暮色將盡,才離開妙真寺。
**********
回程中,路上的人煙漸少,兩人加快腳步來到山下。
「喂、喂,兩位姑娘慢點兒。」山道旁迎面而來了兩位衣著華貴、滿臉輕佻的年輕公子。
早在妙真寺之時,兩人見著了柳元春便驚為天人,只是當時廟裡人多,不方便對她下手,這才先走一步在山下守候。
「什麼事?」綠袖冷冷地應了聲。
哼!兩個登徒子!
「別這麼凶巴巴的嘛!咱們倆只是想邀請你家小姐到府中一敘,順道一塊兒聽個曲,不知你家小姐賞不賞光?」其中一人開口,說著便走上前來。
「幹什麼?別過來擾了我家小姐!」綠袖鄙夷地斥道。她一向最看不慣這些當街調戲女人的紈褲子弟。
兩人卻不退反進,一步步地接近柳元春主僕二人。
綠袖瞧瞧天色,心底發起急來c賈尚怎麼還未派轎子來接小姐?偏偏這節骨眼又冒出兩個登徒子想輕薄小姐,真是急死人了!萬一小姐出了岔,她可怎麼跟老夫人交代才好?
「想邀本姑娘一敘也成。」柳元春瞧住兩人,閒閒地開了口。
耳裡聽著美人兒嬌脆的嗓音,兩人不禁喜出望外。
「姑娘真的肯賞面子?」
說實話,他們兩人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標緻的女人,當真是飛來艷福!
柳元春不置可否,冷笑在心。「肯不肯賞面子就看你們有沒有決心羅!」
「什麼決心?」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一雙眼直盯住她粉嫩誘人的小嘴。
「你們先比試一下吧!誰打贏了,我就跟誰走。」
柳元春笑咪咪地道。
下一刻,兩人毫不遲疑地打了起來……
綠袖愣在原地,瞧傻了眼。
「走人了啦,小傻瓜!」柳元春拉著綠袖,立即向前跑。
兩個打架的公子哥兒這才醒悟中計,一起追了過去。
「不要跑!」兩人大喊。
柳元春回首瞄了眼,吐了吐舌,哼!不跑的是小狗。
就在柳元春主僕快被追上的時候,前頭出現了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
書生先是被柳元春驚人的美貌所懾,停下腳步。
緊接著,他瞧見了追在她身後的兩名輕浮公子;當下,他抽出背上背的油傘,阻擋了兩名男子的去路。
「滾開!」兩人氣急敗壞地朝書生大吼。
書生似笑非笑地,不為所動。
「找死!」兩人怒氣騰騰地揮拳擊向書生。
不料書生看似溫雅,行動卻十分敏捷,危急間一個閃身躲開夾擊。
柳元春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叫好。
書生回頭瞧她一眼,再度失神……
「啊!小心哪!」柳元春與綠袖同時喊道。
但警告聲發出得太晚,書生腹背皆受重擊。
兩名公子哥兒正欲再度下手,耳邊登時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
「少爺!」綠油驚喜地看著由馬車中走出的當家主子賈寶玉。
隨著賈寶玉而躍下馬車的是侍從賈仁和賈義。
「住手!」
賈寶玉喝了聲,一雙清亮的眼直落在兩名衣著俗華的公子哥兒身上,微微掠過嫌惡之意。
上等的衣料,俗不可耐的品味……
而在金陵城裡,誰不認得賈寶玉?得罪了賈府,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兩名公子哥兒認出了人,立時收手,溜之大吉。
賈寶玉對賈仁、賈義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上前扶起了書生。
「多謝公子搭救!」柳元春來到書生面前。
書生從未見過如此絕色佳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柳元春問道。
「小姐……」綠油扯了扯柳元春的衣袖,哪有女人家問男人之名?
柳元春不理會綠袖,仍是直盯住面前這個相貌堂堂、書卷味濃的男人。
「在下姓薄名心仁。」他有禮地回道。
薄心仁?乖乖!這書生的爹娘還真是會起名兒,什麼名字不好取,偏偏叫作薄心人!
「元春妹妹,天色不早,該回府了。」賈寶玉朝她喊著。
柳元春見簿心仁為自己而受傷,心底十分過意不去,於是隨手摘下手腕上的玉鐲塞到薄心仁手裡。
「一點意思,謝謝你。」語罷,她們主僕二人奔向賈寶玉。
須臾,賈府一行人駕著馬車匆匆離去c薄心仁手裡握著溫潤的玉鐲,腦海中只有兩個字——
元春!
今日一別佳人,何時復見?
歎了口氣,薄心仁收攝心神,暗笑自己的奢望。
賈府之人,個個如天上的雲,與他這地上的泥永遠是不會有交集。
撿起地上的油傘,他搖了搖頭,準備上妙真寺借宿。
**********
天色未暗,賈府門前已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
今日是賈夫人生辰,幾乎金陵城裡所有的貴族富商、文人雅士全聚集在賈府賀壽。
賈寶玉一身紅衣,穿梭在賓客之間——
「禮部尚書姚大人到!」門憧高喊。
賈寶玉立即迎了上去。
「姚大人,快請、快清!」金陵城裡,除了賈府之外,尚書府更是一般官商亟欲攀結的目標。
「姚福。」
「是!」侍從姚福立即向賈寶玉獻上一幅卷軸。
由於卷軸不小,因此賈寶玉命賈仁、賈義合力將其攤開。
一時間,眾賓客目光全落在卷軸上。
「是千鶴圖!」賈寶玉發出一聲讚歎。
很快的,眾人瞧見了圖上的落款競是姚大人。
「姚大人真是真人不露相,畫功非凡。」賈寶玉衷心地讚道。
那千鶴圖足足畫了千隻鶴,每一隻皆神態不同、栩栩如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咱家大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此圖。」姚福在一旁與有榮焉地表示。
「讓姚大人如此費心,賈寶玉當真過意不去。」
「哪兒的話,一點心意,不足掛齒。」含笑的眼神,精芒內斂,十足的世故。
賈寶玉當即令人將千鶴圖掛在廳堂裡。
賈夫人一見,歡喜自不在話下。
壽筵上,賈老夫人讓十二位新收的養孫女兒一起在眾賓客前露面。
立即地,十二位眉目如畫的絕色麗人引起了眾人不小的騷動。
賈老夫人不禁得意非凡,笑開了嘴。
其實,今日她尚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替這十二個孫女兒尋得好歸宿。
眼望壽筵之中,人才輩出,賈老夫人打從心底快活了起來。
對眾人投來的驚艷目光,柳元春一點也不在乎,反正身上的皮相雖屬上等,卻不是她原來的模樣,她至今仍沒有踏實的感受。
不過,望著壽筵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柳元春忍不住要流下口水。對她來說,能夠飽嘗珍饈美味,才是最真實的一大享受。
綠袖見柳元春直盯著桌上的一道香酥紫芋鴨猛瞧,知她饞意又起;於是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地開口:「小姐,這兒人多,別直盯著吃食,會讓人笑話的。」長這麼大以來,在服侍了小姐之後才知道,原來女孩子家吃起東西來也可以用狼吞虎嚥四個字來形容,活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柳元春微側首,回道:「放心啦!我一定會節制。」說著,她一雙美目仍忍不住往桌上瞧。
就在柳元春遊目四移、尋找待會兒要進攻的美食時,忽地對上了一雙側笑非笑的黑沉眼眸。
柳元春定睛一瞧,發覺那一雙精眸裡的笑意加深了。
這……這傢伙是在笑她?
不會吧?在場的男士們一個個把她當美食般來瞧,像是巴不得把她吃掉似的,何獨他例外?
柳元春開始審視起這個離她約莫十步開外的高大男人。
他很高,幾乎比在場的官爺們還高出半個頭以上,一身深藍色的官袍上刺著繡工精緻絕倫的麒麟,這代表他官階極高。
她的眸光落在他的臉龐。
這一瞬,她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也在審視她!
下一刻,她微揚起下巴,半露出挑釁的神情。
她可不怕他,管他是什麼貴族還是皇帝,她只在意面前那一道道的珍饈美味。
雖說她無所懼,但隨著兩人相視的時間加長,她竟莫名地被他瞧得發慌。
兩人對視半晌,趁著有人與他攀談之際,柳元春鬆了口氣,溜得遠遠的。
「啊!姚大人哪,您也來拜壽,真是給足了賈府面子啊!」開口的是開平王侯常文謙。
「侯爺不也一樣。」他說著,含笑的眼角瞥見那一抹溜開的紅色身影,不由得加深了笑意。
******************
席間,賈老夫人追尋不著柳元春,遂命賈寶玉尋之。
不多時,賈寶玉走出廳外,繞到了園子裡。
正發呆時,耳畔忽傳一陣衣裙窸窣聲。
賈寶玉稍一回神,瞧見了石屏後露出一截紅衫。
他勾起一抹笑,躡手躡腳地來到石屏邊大喝一聲——
柳元春正啃著一隻大雞腿,被賈寶玉一嚇,差點噎祝
「死寶玉!」她迅速起身便往賈寶玉打去,賈寶玉早有準備,立時開溜。
兩人在園子裡一陣嬉鬧逗逐……
驀地,賈寶玉停下腳步,回身道:「好元春,你便饒了寶玉吧!」他討饒。
柳元春瞅住賈寶玉,不由得歎了口氣。
月映下,他一身大紅衣衫,外罩石青起花緞排穗褂,足蹬青緞粉底小朝靴,眉目如墨畫,神情似笑似嗔、又似視而有情,直教人不忍再出言斥責。
虧得她柳元春不愛這般粉雕玉琢的俊美男子,否則只怕自找苦吃。
「也罷,就饒你這一回。」她笑了起來。
「那好,咱們快回鳳儀廳吧,奶奶等著你呢!」賈寶玉急道。
而待兩人回壽筵上時,眾人正在聽歌姬獻壽曲兒,氣氛好不熱鬧。
賈寶玉引著柳元春來到自己桌邊坐下,目光教獻曲兒的好嗓音所吸引。
柳元春卻在人座之後,對上一張眼熟的臉龐——
是他!她怎麼這樣倒霉?
男人盯住她,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元春索性掉過頭,不去睬他。
一曲唱罷,賈老夫人提議讓十二位孫女兒各做一首詩為壽星祝賀。
柳元春聞言,不由得大為緊張。
怎麼辦?她雖是T大歷史系的才女,不過,對詩詞她向來是少根筋。
就在她心慌意亂之際,賈老夫人已經點到她的名。
「元春,該你。」老臉上滿是期待。
「呃……」柳元春一時腦筋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如以鶴為題,你看如何?」賈寶玉開口。
鶴?柳元春拚命在腦海裡搜尋有關於鶴的詞句……
啊!有了。
「駕鶴歸西——」話剛出口,她便硬生生地打祝
該死!她居然謅出這句,還是在壽筵上。這下子她大概要被趕出賈府喝西北風去了,嗚嗚……她不要啊,她不能離開賈府的美食呀!
賈寶玉聞言,一口合在嘴裡的酒噴回玉杯裡。
就在眾人驚愕間,一道低醇的嗓音徐徐地接道:「駕鶴歸西,王母令,恩澤綿長。」
眾人循聲望去,發覺開口解圍之人竟是禮部尚書姚玄燁!
賈寶玉心頭喝了聲彩,開口對上一句:「乘龍東去,瑤池宴,金玉滿堂。」
話聲甫落,眾人一致拍手叫好。
賈老夫人的面色總算由怔愕中回復了笑顏。
柳元春在回神之後,立時朝為她解圍之人望去——
只見他含笑的雙眸裡掠過一絲嘲謔之色。
可惡的傢伙!居然偷笑她。下一刻,她微傾過身,對他開口說:「大人,偷笑是會內傷的,您可得保重。」
聞言,姚玄燁不怒反笑,徐徐地回道:「多謝柳一姑娘提點,不過我內力深厚,應不致有大礙。」
是嗎?走著瞧。柳元春對著他灼灼目光,不知怎地,又是一陣心慌。
不過,這種感覺在廚房端出一道道美食之後立即消失殆盡,起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饞意。
她一定不能辜負這些珍饈美味。
絕不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2:25
第二章
一陣暖風吹進了絳雲軒,捲起了繡著彩蝶兒的青紗帳。
隱約地,可以瞧見床榻上沉睡的絕色佳人,睡夢中,佳人面上帶著一抹淺笑,顯然是做了美夢。
驀地,紗帳教人給利落地捲起,一名美貌的少女輕輕地俯身喚了聲:「小姐,時候不早,該起身了。」
佳人仍是一動不動。
少女忽地起了童心,悄悄地由床頭的木櫃裡取出一把小羽扇,並以羽扇的尖端輕輕地搔著佳人鼻端。
哈瞅!柳元春打了個噴嚏,立時睜開眼。
「小姐,你可醒啦,快起床梳洗吧!」綠袖笑盈盈地道。
柳元春好夢正甜,豈肯輕易起身。翻了個身後,她再度合上眼。
綠袖搖搖頭,索性在主子身上呵起癢——這是叫她起床的不二秘招。
果然,柳元春咯咯直笑,坐了起來。
「好綠袖……你、你快快住手……」柳元春邊說邊笑邊問躲著。
主僕二人一陣嬉鬧之後,柳元春才下床更衣梳洗。
她簡直快被寵壞了。
柳元春瞧著鏡中那面如芙蓉的絕色美人,想起在不久之前,她還是個T大的學生,不料命運捉弄下,如今竟住在大觀園裡,成了被人服侍的大小姐。
乍到的時候,她日日急著想回到自己的時代,但賈府的日子就像在做夢一般,有時候她不禁會想,到底現下的一切是她在做夢,還是賈府的人夢見她呢?
柳元春十分迷惘。
「這樣可好?」綠袖的嗓音傳人柳元春耳裡。
柳元春回過神來,瞧著鏡中人,仍不免發怔。
到現在,她還真有點不習慣這樣的絕世容貌竟是她自己!
見她半晌不語,綠袖取過一根鑲著紅榴石的銀簪子插上她發裡。「這樣呢?喜不喜歡?」
見綠袖這般盡心盡力地為自己梳頭,柳元春忽然莫名的感動。「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綠袖一怔,很快地回道:「因為你是小姐呀!」
「倘若有一天,你發覺我不是我,還會對我這般好嗎?」
綠袖滿臉困惑。「綠袖不懂小姐的意思。」
柳元春思索片刻,續道:「倘若,我說我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你可信?」
「什麼是二十一世紀?」小姐今兒個好怪,淨說一些她不懂的。
「就是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柳元春期待地瞧住綠袖,這是她頭一回對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世。
「有多久?」綠油懵懂地問。
「六百多年之後。」柳元春認真地回答。
驀地,綠袖笑了起來。
「你不信?」
「不是不信,小姐倒是說說您如何由六百多年之後來到這裡。」
「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柳元春微擰起眉。
兩人的眸光在鏡對視著。
「你不信這些,我不怪你,畢竟連我自己都很難接受這一切。」柳元春頓了下,接口道:「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明朝終有一日要教韃子覆滅,這一切全要怪一個叫吳三桂的人,他……」
話未竟,柳元春便讓綠袖給摀住了口。
「小姐!」綠袖滿面驚色,「平日您愛怎麼胡謅都無妨,不過這等叛逆之詞千萬別再說了;否則著傳到皇上耳裡,只怕要招來滅門之禍。」
柳元春拉開綠袖的手。「我說得句句屬實,吳三桂為了陳圓圓引清兵人關,滅了大明江山,後來洋人還……」
「小姐——」綠袖直搖頭,神色十分惶恐迷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柳元春歎了口氣,轉身拉過綠袖的手輕言安撫道:「別怕,綠袖,將來的事上天早有定數,非你我可以改變。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好好過日子,咱們可以操控的,也只有自己的將來,你可明白?」
綠袖似懂非懂,反問了句:「咱們的將來,真的可以不靠老天爺,只靠自個兒?」
「當然,相信我,人定勝天,只要你有足夠的信心和毅力,不論做什麼事都成!」柳元春堅定地道。
「真的?做皇后娘娘也成嗎?」綠袖天真地問。
柳元春盯住她,忽然賊賊地笑了起來。「怎麼?我倒不知你想當皇后娘娘哩!」
綠袖臉上一紅,忙道:「小姐,人家只是問著好玩罷了。」
柳元春挑起眉,笑意加深。「可以,要當皇后娘娘不難,只要你有心理準備和三千位美人一同爭取一個男人的寵愛,只要你願意日日費盡心思與嬪妃們勾心鬥角,耗盡一生的青春也許見不了皇上幾次,只要你願意過那種日子,當個娘娘應是不難。」
綠袖聽完,吐了吐舌。「這麼可怕,不如不要。」
柳元春見她小臉皺得可愛,忍不住笑出聲。
她並非有意嚇綠袖,她只不過是以另一個角度來闡明事實而已。
「什麼事這樣高興?」賈寶玉出現在房門口。
柳元春的目光挪至朝她而來的賈寶玉,發覺他真是個好看的人,尤其今日他一身銀紅大箭袖配松綠撒花綾褲,足蹬厚底大紅靴,益顯得他面如撲粉、唇若施脂,俊美無儔。
「綠袖說要當皇后娘娘呢!」柳元春笑道。
「是嗎?」賈寶玉目光落向綠袖。
隨在賈寶玉身後的侍從賈仁、賈義則暗笑在心。
「沒的事!」綠袖瞪了賈仁、賈義一眼,「綠抽不過是同小姐說笑。」
柳元春立即附和道:「是呀!當個皇后娘娘有什麼好?依我看,還不如待在賈府來得自在愜意。」
「說得好。」賈寶玉上前執起柳元春的手,「那元春妹子可願一輩子留在賈府與我為伴?」
「啐!那可不行,總有一天我要回故里。」
「當賈家的媳婦兒難道不好?」一雙墨眼如有萬種情思。
「呸!我可不當你媳婦兒。」
見她潑辣的樣子甚媚,賈寶玉一時起了念,撤去下人,討好地盯住柳元春。
「不當我媳婦兒也成,不過你唇上的胭脂必須讓我嘗嘗。」
哈!來這套。
「休想!」柳元春想也不想便回絕。
「別忘了壽筵那一日,我做詩為你解圍。」賈寶玉邀功道。
「咦?我記得先開口的人並不是你喲!」柳元春雙手環胸,挑眉斜睨賈寶玉。
「真的不行嗎?」賈寶玉滿臉失望地直盯著柳元春水嫩的粉唇瞧。
「不行、不行、不行——」柳元春邊說邊將賈寶玉推出房門外。
「好妹子……」
話未完,柳元春『啪」的一聲合上房門。
賈寶玉在門外喊了一陣後,才離去。
柳元春鬆了口氣,腦海中卻忽地浮上「西江月」
一詞——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
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
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譭謗!
這詞確是賈寶玉的寫照!
柳元春忍不住歎息……
*****************
午後。
柳元春鎮日無聊,十分憊懶,有些兒昏昏欲睡。
丫頭們見了,只得想法子逗她開心。於是綠袖來到她跟前開口道:「小姐,今兒個天氣甚好,咱們到園子裡放紙鳶吧。」
一聽見有得玩,柳元春精神一振,立即著手與丫鬟們做紙鳶。
「小姐,上頭該畫什麼好呢?」綠袖問道。
柳元春想了一會兒,提筆在紙上畫了兩隻花蝴蝶。
儘管繪畫不是她的專長,但當兩隻色彩豐富的紙鳶飛上天時,立時換來了所有丫鬟們的讚賞。
柳元春手裡拿著線軸,邊向後退邊放著線。「綠袖,咱們來比比誰放得高。」記憶中,十歲過後就未曾放過風箏了。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和爸爸在公園裡放風箏的情景……
「啊!小姐,紙鳶飛了。」綠袖懊惱地喊著。
眾人眼巴巴地望著紙鳶隨風飄遠,最後被園子裡的一棵大樹給勾住,纏在枝頭上。
「怎麼辦?」一行人來到大樹底下。
「沒關係,我上去把它取下。」柳元春說著就要往樹上爬。
「不成呀!」綠袖忙阻止她。「太危險了,小姐千萬不能上去。」
「別擔心,以前我常常爬樹,技術一流。」語罷,柳元春撩起裙擺,在膝頭處打了個結,然後利落地攀上大樹。
「小姐,不要啊!」綠袖滿臉驚怕。
柳元春朝她擺擺手,繼續往樹上爬。
丫鬟們見她越爬越高,不由得為她擔心起來。
而柳元春好不容易爬到大樹頂端,眼見紙鳶就在枝椏的彼端,她伸長了手往前頭夠——
唉!還差一點。
念頭一轉,她抱住了樹幹,慢慢地往枝椏末端移動。
只是,枝椏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慢慢地向下彎——
說時遲那時快,「啪」的一響,樹幹在瞬間折斷!
伴隨著丫鬟們的尖叫聲,柳元春已經往下墜。
死了、死了!這下要摔死了,柳元春緊閉雙眸。
然而,她並未著地,反倒落人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驀地,她睜開雙眸,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精銳黑眸。
是他!
「女孩子家不應該爬到樹上。」姚玄燁開口,一雙黑沉的眼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柳元春白裡透紅的小臉。
柳元春被瞧得有些不自在,這才發覺他還抱住自己,似乎無意放她下來。
「大人,您可以放我下來了,男女授受不親。」
阮春挑釁地道。
姚玄燁微揚起眉,緩緩地道:「那麼,姑娘你可否先鬆開在我頸子上的雙手?」說著,他的眼底閃爍著戲謔的光彩。
這下子柳元春雙頰飛紅,急急鬆開了雙手。
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她居然緊抱住他的頸項不放,一定是嚇昏頭了。
「多有冒犯了。」姚玄燁這才慢慢地放下她。
柳元春注意到他的眸光落向她露在裙擺外的白皙小腿上,不知怎地,她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急忙解開膝上的結頭,讓裙子重新遮住雙腿。
怪了!在T大的時候短裙也不知穿過了幾回,從不怕旁人看,如今身在古代,反倒在意起來,莫非她轉性了?
會嗎?感覺上她還是從前的柳元春,一點也沒有改變呀!
「多謝姚大人解救了我家小姐!」綠袖上前恭敬地道。
「下回我一定不會摔下來。」柳元春像個沒事人般,淡淡地說了句。
「還有下一次?」姚玄燁挑起眉。
柳元春朝他甜甜一笑,「事實上,我還要再爬一回,就是現在!」語罷,她轉身就要上樹。
「小姐,不可以廣綠袖忙上前拉住她。
「別阻擋……」
話未完,柳元春便瞧見一身官服的姚玄燁,身形向上一拔,一個利落的翻身之後又輕巧落地,一起一落間不過是一眨眼工夫的事。
姚玄燁走近柳元春,將紙鳶遞向她。
柳元春瞧住他,伸手接過紙鳶。
「不道聲謝?」轉身之前,他徐徐地問。
「我可以自己去拿的,不需勞駕大人。」柳元春微抬起下巴,沒有道謝。
聞言,一旁的丫鬟們全都變了臉色。
金陵城裡,誰不知道姚大人官高勢大,得罪不起,元春小姐居然敢頂撞他!
姚玄燁盯住柳元春倔強的小臉,深沉的黑眸底忽地透出奇特的光彩。
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轉身離開。
幾步之後.他忽然回首。「不知道柳姑娘明日可否撥冗到醉仙樓一趟?」
綠袖忙湊至柳元春耳畔低言提點。
哈!原來明天在醉仙樓有對弈大賽。
「我一定到。」有機會湊熱鬧,她豈有缺席之理!
「那麼,姚某恭候姑娘大駕。」語畢,姚玄燁大步離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之後。
「他常到府裡嗎?」柳元春問道。
綠袖點點頭,「姚大人與老爺是生意上往來的朋友。」
「他除了當官還從商?」柳元春微感訝異。
「小姐不知道嗎?金陵城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酒肆與銀樓是姚大人的產業。」
原來他不只當官,還經營酒家和高利貸。
柳元春微擰起眉,對丫鬟們道:「咱們放紙鳶去吧!」
反正他是何身份對她而言並無利害關係,她只需賴在賈府裡白吃白喝,天塌下來她都不管。
然而,一整個下午,柳元春的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
她想家,想爸媽和朋友!
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在想她?唉!
**********
醉仙樓是金陵城裡最大的酒肆。
一大早起,醉仙樓擠滿了參加棋賽以及圍觀的百姓。
禮部尚書姚玄燁是過去三年來棋賽得勝者,因此今日有數名遠道而來者,準備挑戰他的棋技。
參賽者必須經過繁複的初賽以及晉級賽以淘汰弱者,最後選出一位與姚大人比試。
柳元春一早便與綠袖來到醉仙樓,她的出現在酒樓裡引起不小的騷動,多數人一見到她便怔在當場,久久方回神,有不少人因此而輸了棋。
然而,輸棋者卻無人因此而怪罪柳元春,相反地還認為能見到這樣的人間絕色是一種機緣,求之不得。
「小姐,你瞧,這兒的人有九成全瞧著你。」綠袖小聲地說。
「隨他們瞧去。」柳元春毫不在意,注意力全放在剩下那一成不瞧她、專注下棋的人身上。
須臾,她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一會兒,然後來到姚玄燁面前。
「姚大人。」她福了個身。
「柳姑娘果然賞臉,敝店真是感到蓬蓽生輝。」
姚玄燁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眸底閃過一抹奪人的光芒。
柳元春迎視他的目光,好半晌說不話來,這是她頭一回仔細地打量他。無論她喜不喜歡這個男人,她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吸引人目光的人。
他的臉帶著三分不羈,與賈寶玉的粉雕玉琢南轅北轍,尤其是兩道濃眉底下的那一雙黑沉的眼帶著戲謔卻精芒內斂.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見她無言,姚玄燁輕喚了聲:「柳姑娘。」
柳元春稍稍回神,忙道:「女人也可以加人棋賽嗎?」
他盯住她,臉上的神情高深莫測。「你想加人棋局?」
聽不出他的嗓音裡有著什麼樣的感覺,也許有一絲絲的訝異。
柳元春微抬起下巴,「不行嗎?」
忽然,姚玄燁笑了,「姚福,給小姐端張椅子。」
「柳姑娘,這邊請。」姚福笑瞇瞇地瞧著這個有如仙女般的姑娘。
「小姐真要加人棋賽?」綠袖並未覺得太意外.小姐向來鬼點子特多。
「瞧見牆上了沒?得勝者可以得到五十兩銀子呢!」
「小姐又不缺銀子花用。」
「啊,錯!」柳元春回首,「銀子永不嫌多,況且我可以順道找點刺激玩玩,不是一舉兩得嗎?」她興奮地道。
綠袖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反正說了也阻止不了小姐,只是浪費口水罷了。
一開始,柳元春的舉動引來不少非議,多數人並不贊同女子參加棋賽。
很快的,柳元春逐一勝過在場男子之後,開始得到女性觀賽者的支持,她們從來沒見過女人也可以用這種方法修理男子,真是大快人心!
「累了嗎?」姚玄燁在她面前坐下。
若說這近年來還有什麼事可以讓他驚訝的,就只有她!
柳元春搖搖頭,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叫了起來。
姚玄燁臉上的笑意在剎那間加深。「姚福,上菜。」停了停,他又道:「今日的參賽者全由醉仙樓免費招待。」
「是!」
*********
片刻之後,膳房端出了一道道美味佳餚。柳元春歡呼一聲,立即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小姐、小姐,吃慢點……」綠袖羞紅了臉,在一旁提醒著。
「別擔心,我嚼得細,不會噎著。」柳元春說著,而後奇怪地盯著姚玄燁瞧。
「你怎麼不吃咧?」光笑就會飽嗎?
「我不餓。」他含笑的眼直落在她臉上。
柳元春挑起眉。「你在食物裡下毒啊?」她隨口問。
他的笑意更深了。「我不是那種卑鄙的人。」他頓了下,黑眸掠過一抹狡猾。
「不過,為了贏你,也許我會考慮下毒也不一定。」
什麼?這人……
望著滿桌美食,柳元春嚥了口口水。
「死就死,誰怕誰!」語畢,她益發大吃大喝起來。「佛跳牆下死,做鬼也甘心。」她邊吃邊喃道。
「小姐……」綠袖難為情地又低喊了聲。
一旁的姚福則輕咳幾聲,掩飾笑聲。
「真不吃?」柳元春又瞧住姚玄燁。
「你儘管吃吧!膳房裡還有很多。」徐淡的語調裡幾乎含著寵溺。
柳元春不再遲疑,在最短的時間裡將桌上的美食一掃而光。
「飽了?」一姚玄燁談笑地瞅著她。
「嗯。」
那咱們可以開始比試了嗎?」
「放馬過來吧!」
姚玄燁臉上再次露出一種近乎狡猾的神情。
「開始吧!」柳元春迎向他的眸光.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種像要被吃掉的感覺。
哈!她可不怕他!
等著瞧,她一定要贏他,一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2:41
第三章
「小姐,小姐……甭再走了,地都要磨破了。」
綠袖開口勸著。
「破了就叫姚大人賠!」柳元春忿忿地道。
「小姐就別生氣了,氣壞身子多划不來呀!」
打從兩天前小姐輸了棋之後便一直氣到今日,絳雲軒裡的丫鬟們為了逗她開心,無不絞盡腦汁。
「小姐,點心來了,是膳房裡的師傅特別為小姐做的。」丫鬟甜兒端著一隻精美的填漆匣走人房裡。
絳雲軒裡,誰不知道柳元春最愛吃點心,縱有再大的不快,只要端上點心,保證她一定一掃不快,眉開眼笑。
「不吃!」柳元春瞧也不瞧填漆匣一眼,她深吸了口氣,對著丫鬟們道:「我不吃,不吃!」
「為什麼?」綠袖問道。
一就是因為吃,才讓我輸了那盤棋廣柳元春仍忿忿的說。
「怎麼會呢?」
「告訴你們吧!」柳元春終於停下腳步,在椅子上坐下。「知道嗎?當人吃飽的時候,全身的血液都會到胃部,幫助胃腸消化,所以腦子裡的血液量減少,思緒自然遲緩。」她一古腦兒地說著。
然而,丫鬟們臉上卻出現了迷惑的神情。
「唉!就簡單來說,便是吃飽了想睡覺。」
「小姐那天是因為困了才輸棋?」綠袖反問一句。
「呃,大抵上可以這麼說,不過,真正的原因是被奸人所害。」姚玄燁那隻狐狸一定是早算準了一切,真是可惡!
「奸人?是誰呀?」甜兒愣愣地問。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姚大人!」綠袖回答。
「啐!死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罵姚大人是奸人。」賈寶玉站在房門口輕斥。
「難道他不是?」柳元春冷冷地應了聲,為綠袖解圍。
「咦?妹子不喜歡姚大人?」賈寶玉來到柳元春身邊。
「幹嗎喜歡他?」柳元春瞪了賈寶玉一眼。
「這倒奇了!妹子可知現下我到絳雲軒來有什麼事要同你說嗎?」賈寶玉笑道,眉眼間似乎帶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柳元春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回道:「不、知、道。」
「我是來報喜的。」賈寶玉的笑意更深。
柳元春睨他一眼,「你有何喜可報?」
「方纔王嬤嬤到府裡來說親事。」王氏可是金陵城裡最可怕的媒婆,由她出馬,沒有談不成的親事。
「那又怎樣?」柳元春氣也消了大半,精神反倒委靡了。折騰了兩天,她也累了。
「妹子不想知道她為誰說媒來著?」
「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柳元春不知不覺地伸手取過填漆匣裡的小酥餅放人口中。
綠袖和甜兒見了,相視而笑,總算放下了心。
「錯了,妹子,王嬤嬤是為尚書府前來提親。」
賈寶玉刻意頓了頓,欣賞著柳元春臉上那一抹像是警覺到危險而改變的神情。「姚大人看上了妹子你,想娶你做他的尚書夫人。」
柳元春有三秒鐘腦子一片空白。
「不要!我不要成親!」回神後,她突然大叫出聲。「你、你這傢伙答應了沒?快說!」她一把揪住賈寶玉的衣襟.氣急敗壞地問。
丫鬟們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全都嚇愣祝
「好、好妹子……哥……我還沒答應王嬤嬤。」
賈寶玉呼吸困難地道,但臉上仍帶著笑。
柳元春總算鬆了口氣,放了賈寶玉。
「可王嬤嬤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放棄的人,我相信明兒個一早她定往府裡來。」賈寶玉說道。
「不許你答應地!」柳元春凶巴巴地瞪住賈寶玉。
賈寶玉賠著笑,「好元春,我也捨不得你嫁,不過這事兒得由奶奶做主。」
柳元春二話不說,掉頭就奔出絳雲軒。
綠袖見狀,立即追了上去。
***********
不多時,柳元春主僕二人來到賈老夫人面前。
「元春給奶奶請安。」
賈老夫人一見柳元春,立即拉過她的手,眉開眼笑地說:「恭喜你呀!乖孫女兒,王嬤嬤的事兒我已經聽說了,趕明兒她再人府,奶奶便給你做主,讓你風風光光地嫁人尚書府。」
「奶奶,元春不嫁!」柳元春急道。
「嗄?這可是為什麼?」
「元春……元春想多陪奶奶幾年。」她捨不得離開賈府的廚子,唉!
「乖孫女兒,奶奶知道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尚書姚大人生得一表人才,又家財萬貫,與賈府可算門當戶對,是樁不可多得的良緣,咱們可得好好把握才是。」
「可是,元春真的不能嫁。」她可不打算長留在古代。
「難不成你已有意中人?」
柳元春搖搖頭,以往在T大的時候,追她的人不在少數.可她總以學業為重,從來不曾與人交往。
「既然沒有意中人,倒不如嫁人尚書府。」
「可……
「聽奶奶說。」賈老夫人想藹地看著她,「無論早與晚、女孩子家終歸是要嫁人的,現下有此良緣,切莫錯過!否則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奶奶還等著抱曾孫兒呢!別教我失望,嗯?」
柳元春在心裡深深歎息了聲。
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逃避這一樁婚事呢?
煩!煩!煩!
驀地,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閃過。下一瞬,柳元春毫無預警地兩眼一翻,在眾人面前昏厥過去。
霎時,丫鬟們的叫聲四起,賈老夫人忙喚人將她扶起。
眾人頓時忙成一團。
柳元春透過眼縫瞧見一切,放心地在心底笑著。
**********************
「快一點,快點!」柳元春低聲催促。
綠袖悄悄地關上房門,躡手躡腳地來到床畔。
「快!」
綠袖連忙由懷中掏出兩個芝麻餅。
柳元春二話不說立即搶過餅張口便咬。
「吃慢點,小心噎著!」綠袖倒了杯茶遞到她唇邊。
柳元春鼓著一張小嘴,直到喝下茶水之後才順了氣。
「噎死我了!」她直拍著胸口。
打從三天前裝病倒下之後,她一直沒什麼機會可以吃東西,賈府人多,單是其他十一位姐妹及以太爺、夫人們輪番來探病,就費去了絕大多數時間。
柳元春真擔心自己再裝病下去,會真的生病呢!
思及此,門外突地傳來腳步聲。
「小姐,快躺下!」綠袖忙替她蓋上被子。
柳元春順手將芝麻酥餅塞在枕下。
須臾,甜兒推開了房門,領著賈老夫人一行人進房。
「綠袖,小姐可曾醒過來?」賈老夫人憂心地問。
「回老夫人,小姐方才醒了,現下又睡了。」明知不該騙老夫人,但如今元春小姐是她的正主兒,她必須盡心盡力,並且忠貞不二。
「她可吃了東西?」賈寶玉問道,眼睛直盯著床頭的瓷杯。
「回少爺,小姐只喝了茶便又睡了。」綠袖解釋。
她服侍過寶玉少爺兩年,心知少爺心性聰穎,心裡有點擔心被他識破小姐的把戲。
小姐裝病拒婚固然有不當之處,但這招確實奏效,王嬤嬤這兩日未曾再出現在賈府。
「大夫來過了沒?」賈老夫人又問。
「一早就來了一趟。」
「他怎麼說?」
「大夫說小姐的病雖不重,但三五日要好是不可能,需要好好調養身子。」
「她平日吃喝的還不夠多嗎?」賈寶玉在一旁自言自語。
賈老夫人對綠袖說道:「你到膳房吩咐廚於熬點雞湯煲著,待元春醒時餵她喝點湯補元氣。」
「是。」綠袖恭敬地答道,轉身走到房門口,便瞧見了姚玄燁。「綠袖見過大人。」
「免禮。」姚玄燁走人房中。
賈老夫人忙迎了過去。
「老夫人不必多禮。」姚玄燁率先開口。
「大人今日來,是……」
「我聽王嬤嬤說柳姑娘病了,所以想來探望她,這只長白參您且收下。」姚玄燁遞上一隻緞盒。
賈寶玉在他們對話時不經意地瞄向柳元春,卻迎上一雙晶亮的瞳眸。
再定睛一瞧,卻見她雙眸緊閉。
咦?怪了,是他眼花了嗎?賈寶玉愈瞧愈是懷疑。
「大人還真是有心。」賈老夫人笑著收下長白參。
「綠袖,這長白參一併拿去讓廚子熬湯吧!」
「是!」綠袖接過緞盒便往外頭走。
「我可以瞧瞧柳姑娘嗎?」姚玄燁問。
原本未出嫁的閨女是不許讓男人進房的,不過話說回來,寶玉天天往這裡走,今兒個人又多,因此賈老夫人回道:「元春真是好福氣,大人請!」她示意僕婢引領。
穿過一道荷花織錦,姚玄燁來到柳元春床畔。
「這孩子三天來睡睡醒醒,一也不知道生了什麼病,真教人心急。」賈老夫人開口。
「老夫人別擔心,依我瞧,柳姑娘氣色尚紅潤,應不致有大礙。」黑沉的眸直盯著柳元春那張巴掌大的臉蛋。
驀地,他瞧見柳元春唇畔的芝麻渣,一抹笑意緩緩地爬上他的臉。
「難為姚大人在百忙中還來看元春。」賈老夫人心中仍存著撮合兩人的希望。
「哪裡,既有心迎她過門,豈能坐視她這麼病下去!」姚玄燁頓了下,黑眸精芒一閃,唇畔掠過一抹狐狸般的笑。「趕明兒個我請皇上讓張太醫來為她看診,聽說張太醫針灸術無人能及,下針之精準可媲美神醫華佗。」
媽呀!要扎針……不玩了!不玩了!
瞧見柳元春小臉微微抽搐著,姚玄燁眸底的笑不由得加深。
賈寶玉生性聰穎,這下子也瞧出了端倪,臉上露出同情的笑。唉!傻元春,同老狐狸鬥,准輸無疑!
「老身在此先謝謝大人。」
「老夫人毋須客氣。」
「姚大人,那婚事……」
「不急!」姚玄燁盯住柳元春的臉,「等她身子好了之後再談。」
「姚大人真是體貼,元春將來嫁人尚書府真是她的福氣。」賈老夫人欣喜地表示。
她不要嫁!不嫁這隻狐狸!柳元春在心裡尖叫。
「能娶到柳姑娘才是本官的福氣。」姚玄燁笑道。
他不是沒見過美人兒,但柳元春除卻美貌之外,坦率又不忸怩作態,是惟一敢挑釁他的女子。
他相信娶她進門,日子肯定過得精彩!
耳邊聽著旁人一句句計劃著她的終身大事,柳元春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除了姚玄燁和賈寶玉之外,所有的人皆被柳元春嚇了一跳。
「乖孫女兒,你總算醒過來了,我可擔心死了。」
賈老夫人忙在床沿坐下。
見賈老夫人臉上驚喜交加的模樣,柳元春倒不好出口嚷嚷不嫁了,怕又令她傷心。
「奶奶,讓您操心了,都是元春不好。」她抱住賈老夫人,卻迎上賈寶玉促狹的眼神。
「這倒好,妹子能醒過來,全托了姚大人的福。」賈寶玉笑嘻嘻地道。
柳元春的目光越過老夫人的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呀!全托了姚大人的福。」賈老夫人贊同地點頭。
」不敢當!柳姑娘雖醒了,但明兒個最好還是讓張太醫瞧瞧,免得日後留了病根就不好。」姚玄燁徐徐地道。
什麼?醒了還逃不過針灸?
「我不要!奶奶,元春最怕扎針了。」她半是恐懼,半是撒嬌地說。
「不怕、不怕,扎針兒奶奶有經驗,一點也不疼,倒是有點癢,不礙事的。」賈老夫人心疼地安慰她。
「老夫人說的不錯,本官這就先告辭進官去,說不準皇上會立即派太醫至賈府也不一定。」姚玄燁附和道。
聞言,柳元春對上姚玄燁那似笑非笑的洞悉眸光,當下明白一事——他看穿了她裝病的戲碼了!
可惡!這隻老狐狸居然將計就計,利用太醫來反整她!
真是該死!
」寶玉,送姚大人!」賈老夫人開口道。
」大人,請。」賈寶玉忍住笑,送姚玄燁出了絳雲軒。
他相信元春妹子倘若真嫁人尚書府,肯定會鬧個雞飛狗跳。
呵呵!他拭目以待!
*********
果然,當天午後,皇帝便派了張太醫隨姚玄燁人賈府為柳元春看診。
張太醫約莫四十出頭,醫術精湛,在為柳元春把過脈之後,突然進出話——
「柳姑娘氣血順暢,身子骨十分康泰,何病之有?」
這下子賈寶玉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寶玉你笑啥?」賈老夫人不解地看著孫子。
「我想,賈公子是為柳姑娘沒病痛而高興,是吧!」姚玄燁徐徐地插人話,眸底精芒轉黯。
「姚大人說的極是。」賈寶玉忍住笑。
柳元春瞪了兩人一眼,心底只關心一件事——
「那……還扎不扎針呀?」地緊張地瞧住大醫。
「既然柳姑娘身子康泰.自然毋需下針治玻」張太醫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賈老夫人直向太醫道謝。
直至這一刻,柳元春總算放下心中大石。
***********
翌日.姚玄燁再探柳元春,直接來到絳雲軒外的園子。
柳元春原本高興地喝著酸梅湯,一見著他.立時斂起了笑。「民女參見大人!」她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柳姑娘毋需客氣,本官今日未著官服就是不想令姑娘拘謹。」姚玄燁微笑地表示。
「官便是官,不穿官服還是個官,與民不同!」
柳元春讀的是歷史,深明自古至今,官字總離不了貪,清官的下場多是淒慘,像他這樣財權並重的大官,想必貪的段數極高吧!
柳元春實在不願與這等人有了牽扯。
姚玄燁瞧著她.對她的淡淡譏諷並未顯怒,俊顏上反倒添上一抹莫測高深的淡笑。
「柳姑娘,請收下本官的一點心意。」他由袍袖中取出一隻小錦盒遞上。
柳元春微訝,打開錦盒,只見裡頭躺著一隻拇指大小的白玉臥佛,佛身通透瑩潤,頭頂微有抹紅.雕工極精巧,一眼便知此物價值不菲。
「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柳元春台上錦盒,將其遞回。
「這是本官的一點補償,姑娘必定要收下,否則我於心難安。」
「補償什麼?」柳元春不解。
「那日本官貿然叫王嬤嬤上府提親,不料驚擾了姑娘,險些讓姑娘犯病,所幸托天之幸,姑娘風體康泰,這只『鴻運當頭』贈予姑娘,聊表歉意。」他並不伸手接回錦盒。
「小姐就收下吧!甭辜負了姚大人的一番心意。」
綠袖忍不住插口。
連綠袖也幫他!
柳元春瞪了綠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反正不收自不收。
頓了下,她續道:「有件事,我想同大人說清楚……」
「是婚事嗎?」他盯住她。
柳元春一怔,回道:「多謝大人抬愛,但元春並不想成婚。」
姚玄燁微揚眉頭,「女子終究是要成婚的。」
柳元春心裡暗忖,她該如何告訴他,她並非明朝人呢?只怕說了他也不信。
「在我的故鄉,女子終生不嫁是平常的事,不足為怪。」
「哦?府上何處?」
「說了大人也不知道,不如不說。」
姚玄燁不以為忤,又道:「要什麼條件柳姑娘才願成親呢?」他絲毫不放棄。
這人……
柳元春心頭忽地掠過一計。「條件是有,但不知大人辦不辦得到?」她微微一笑。
「柳姑娘請說。」姚玄燁不以為意地說。
「聽清楚了,條件有三:一是明珠十斛,二是黃金十車,三是貢茶百斤。」柳元春面不改色地一口氣說完。
嘿嘿!這下他該知難而退了吧!她深信任何男人都不想娶個敗家女當老婆。
姚玄燁聞言,淡道:「就這樣?」
「那當然!」柳元春挑釁地瞪視他。
「好,咱們一言為定,十日之後我必迎你人府。」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十天?
「姚大人不必太勉強。」
「柳姑娘放心,十日之後你必成尚書夫人,」語畢,姚玄燁勾起一抹笑,轉身離去。
柳元春再一次覺得,他的笑像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他真辦得到嗎?她可不信!
柳元春聳聳肩,端起酸梅湯一口喝完。
「小姐,我覺得你會輸。」綠袖忽然開口。
「噗」的一聲,柳元春嘴裡的湯汁噴了一地。
「呸呸呸!別觸我霉頭。」柳元春不悅地睨她一眼。
綠袖卻勾起笑,「小姐一定會是金陵城最美的新嫁娘。」說完,她立即躲得遠遠的。
「你討打!」說著,柳元春立時起身追殺了過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2:57
第四章
她上當了!
柳元春撥開垂在臉蛋前的珠簾,目光直落向床畔前的長桌。
虧她是T大的才女,竟聰明反被聰明誤,教一個明朝的古人給耍了。
姚玄燁確實在十天之內奉上了十斛明珠以及百斤貢茶……當然,還有那十車黃金。
該死的十車黃金!
柳元春一雙水靈的明眸直凝視著桌上那排列整齊。一個個不及她巴掌大小的黃金馬車。
那只該死的老狐狸!
她要的可是滿滿十車,貨真價實的黃金塊;然而,他給的卻是桌上那些縮小版的玩意兒!
而那十輛黃金鑄造的馬車,每一輛造型都不同,製造的功夫極高明精巧,連馬匹以及車伕都做得栩栩如生,實為難得一見的絕妙佳作。
可是,柳元春的一張小臉佈滿不服輸的火氣,蓄勢待發。
她的未來就這麼給毀了,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多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柳元春忙放下臉上的垂簾。
姚玄燁推開房門之後復又合上,緊接著他來到了桌邊,斟了杯熱茶,緩緩地呷了一口。
「這十車黃金,你可滿意?」他打破沉默。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元春心火更盛,索性一把扯下鳳冠。「你喜歡嗎?」她反問。
「這是我請金陵城最高明的師傅打造的,自然無可挑剔。」他的神情是一貫的平靜。
然而,柳元春卻清楚地瞧見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狡猾光芒。可惡!
「好,你喜歡,我就把它送還給你,本姑娘不嫁了!」話甫落,她起身便朝門外走。
「哪裡都不許去!」姚玄燁長手一伸,以極快的速度攫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裡。
「你、你放開我!」柳元春發現自己被鎖在他如鐵鉗的雙臂之中,動也動不了。
「我不放。」他對上她的眼,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你、你不放手,我就放聲尖叫!」柳元春發潑地道。
她的話反倒令他笑了起來。
「你想叫就儘管放聲叫,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叫出聲也屬正常,沒有人會過問,更逞論進房來幫你。」他說著,俊顏上的笑逐漸斂起,一雙黑沉的眼直盯住她的臉,似要將她吞沒。
而在他灼灼目光的逼視下,柳元春的心跳像是漏了幾拍,而後她吸了口氣,回道:「你卑鄙!」
「我如何卑鄙?」他的俊顏似笑非笑,未顯怒色。
柳元春的目光落向桌上的那十輛金鑄馬車。
「我要的不是桌上那些玩意兒!」
「哦?那麼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什麼?」柳元春半瞇起眼,「我要的是真正的馬車.十馬車的金塊,而不是桌上那些玩物。」
聞言,姚玄燁揚起了眉。「我怎麼不記得你有要求十車黃金的形貌以及大小?」他面不改色地反問。
該死的!這隻老狐狸居然把一切責任推到她身上!
「你是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能嫁給我是你的福氣。」姚玄燁自信滿滿地盯著她瞧。
可惡的自大狂!
「你未免太——」話未完,柳元春的嘴便教他給封祝
霎時,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這一吻雖來得快,卻極溫柔。當兩人的唇觸碰時,他乘隙撬開她的嘴,一點一滴地深入她的唇內.以靈滑的舌引導她.企圖讓她臣眼在他的引誘之中。
柳元春的臉莫名地燙了起來.身軀也在他的恣意撫摸下如火焚燒般。
他的手彷彿帶有魔力,所到之處無不燃起簇簇火苗。
柳元春的意識在剎那間有片刻的清醒。
天!
「別、別這樣……」她開始扭動身軀,躲避他過分親密的勾挑。
「別忘了,咱們已經拜過堂,結成了夫妻。」姚玄燁按捺下滿腔熱烈的情慾,輕聲卻堅定地闡明這一項事實。
柳元春一雙小手仍推擔著他的胸膛。「拜過堂便可以不顧另一半的感受,任意而為了嗎?」
「你以為呢?」慵懶的語調下隱含著質詢的犀利。
糟!柳元春知道古代並沒有保障婦女權益的法令。
「你……你不能逼迫我。」她硬著頭皮說。
「逼迫?我以為你該用喜悅來形容適才所經歷的一切。」姚玄燁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住口!」柳元春臉上一熱,忍不住地低喊。
剛才那令她迷惑的吻,是她的初吻,而且,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與她如此親呢。
「我倒認為咱們該繼續。」他徐徐地表示,並低頭在她額心落下一吻。
「不行,做那……那件事倘若沒有感情,無異於動物的交合。」
「感情?什麼樣的感情?」他目不轉睛地盯住她。
「呃……」她沒有體驗過,不敢妄下定論。「先別談感情,我們總共見不到十次面便成親,你不覺得可笑?」
「一點也不。」他灼灼的眸光梭巡著她紅暈未褪的美顏。
柳元春又道:「我甚至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的喜惡,不知道你祖籍何處,更沒見過你爹娘。」
「那些事,往後你會慢慢知道。」他答得輕描淡寫。
「那麼,咱們可不可以也先慢慢互相瞭解,才、才……」柳元春紅著臉,說不下去。
一直以來,她並不是個怕羞的人,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彷彿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半晌,姚玄燁笑了起來,同時撤身離開床榻。
「我想,我可以同意你的提議。」
「真、真的?」柳元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我從不打誑語。」頓了下,他的黑眸裡仍燃著余焰。「不過,這承諾是有期限的。」
「多久?」
「半年。」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柳元春聽了,打從心底笑了開來。「咱們一言為定。」
姚玄燁點點頭。「一定。」
這一夜,他在新房的臥椅上和衣人睡。
柳元春知道,在未來的半年之內,她一定要想辦法結束這荒謬的婚姻關係。
*********
「大人!」姚福出現在書房裡。
姚玄燁頭也不抬,仍埋首處理著書院裡的講學資料,開口道:「放著,待會兒我核對之後再命人通知你來取回。」
姚福走上前,將手裡那一本厚厚的流水賬冊擱在大桌上。
隔了好一會兒工夫,他仍在桌畔磨蹭著,並未離去。
「還有什麼事嗎?」姚玄燁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在姚福身上。
「呃……大人,有件事小的不知當不當說?」姚福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他淡道,同時擱下手上的羊毫筆。
姚福這才下了決定,說:「大人,府裡這個月的開支比以往要多出三倍。」
「哦?花在哪些枝節上?」姚玄燁面不改色地問。
「呃……這、這……」
「快說!」姚玄燁直盯住姚福,眸光威嚴而銳利。
姚福的眼皮跳了下,忙回道:「是、是夫人花的。」
她?姚玄燁神情頓時柔和下來。
「她都是怎麼花府裡的錢?」他問道,眼神甚至泛起了笑意。
「光是膳房買菜的錢便花了、花了……」
「多少?」他微顯不耐。
「花了三萬多兩銀子。」姚福愈說愈小聲,連目光也緊盯住桌角,逃避與主子相對。
若換是他娶了這等敗家的女子,肯定會大發雷霆。
可是,大人曾囑咐過,府裡的大小事都由夫人管理,所以他也只能由著夫人揮霍。
然而,才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夫人花錢的速度簡直讓人驚歎。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十天前夫人一口氣便讓做鞋的師傅做了一百雙鞋,並且限定在五天之內交齊。
當時他在心中冷笑,認定做鞋的師傅肯定交不出貨。然而,在第四天下午,他們便派人將一百雙繡功精美絕倫的鞋送到尚書府邸,夫人當即付了一千兩銀子。
瞧著瞧著,他差點收不回下巴。
從此,夫人便成了金陵城裡最受歡迎的官家奶奶,幾乎所有的官眷們都想結交這位擲千金時面不改色的傳奇女子。
「她平素愛吃,就由著她去吧!」姚玄燁輕描淡寫地回了句。
這一次,姚福大膽地對上了主子的眼。
看樣子,大人一點也不生氣。話說回來,夫人那樣的天香國色,如天上仙女下凡,莫怪大人寵她。
「你先下去吧!賬目我會逐一審對。」說著,姚玄燁再次提筆疾書,不再理睬姚福。
姚福跟了大人近十年,他鼓足勇氣問道:「大人不怪姚福嗎?」
「怪你何事?」黑沉的眸迅速掃了他一眼。
「姚福並未阻止夫人一切過分的花用,亦未稟報大人。」
姚玄燁取過賬冊,逐一翻閱。
「為下人們添置新衣,花了三百兩;重新鋪砌後花園的琉璃石磚花了一千兩;請如意繡莊為她量身訂做五十套新衣裳,外加兩件紫貂皮裘,共花了七百兩;還有府裡的椅搭、桌圍、床裙、枕套全換了新,花了五百兩。」他合上賬本。
「還有呢,夫人還在後花園裡讓工匠們種了梨花、闊葉巴蕉共五十幾株,花了大人六百五十兩銀子哩廣姚福說得口沫橫飛。
「還有嗎?」黑眸流光暗轉,深不可測。
「嗯……啊!還有,夫人昨兒個還由賬房撥了一千兩,說是要請人將城東的百越橋重新修耷一番。」
「你覺得有哪些花費是過分的,不必要的呢?」
姚玄燁盯住姚福。
「呃……多著呢!」
「是下人們不該添新衣?還是夫人不能添新鞋?
抑或是尚書府不該造橋修路?」一番看似徐淡的話語,實則暗含凌厲。
被這麼一問,姚福反倒像是一個愛告狀的小人,頓時啞口難言。
終於,他搖搖頭。「回大人,沒有地方是不合理的花費。」
「那麼,你先下去吧!」
「是。」姚福無精打采地退出了書房,來到花廳。
這一看之下,他勾起了笑,急急返回書房。
**********
「夫人,您瞧這翡翠簪子如何?」
說話的是福玉樓的當家王福蘭,她是金陵城裡最大的珠寶古玩商家。
柳元春取過簪子,心裡嫌這翡翠簪子太過老氣,正想開口回拒,卻見姚玄燁正來到花廳。
「好,這簪子我要了,還有那一對翡翠鐲子也要,正好與簪子配成一套。」她故意大聲說著,存心在他面前敗家。
「民女見過尚書大人!」王福蘭一見禮部尚書大人親臨,當即屈膝行禮。
「平身。」姚玄燁目光落在滿桌的珍奇古玩與令人眼花繚亂的珠寶上。
姚福跟在姚玄燁身側,滿面得色。
這下子可逮到夫人又亂花錢了吧!
姚玄燁瞧住妻子,徐徐地開口問:「買齊了嗎?」
柳元春挑釁地搖搖頭,「沒呢!」想必他已瞧過賬目,知道這一個月來她可觀的花費了吧!
最好是大怒一場,再把她給休了,這樣她就可以擺脫這隻狐狸。
「那麼,這桌上的東西我全替你買下。」姚玄燁面不改色地道。
這麼一說,非但姚福合不攏嘴,就連柳元春也怔住了。
倒是王福蘭不失生意人的精明幹練,當即撥動手邊一隻精巧的金算盤。
好半晌,人人耳邊只聽得算盤叮叮噹噹的。
「大人,一共是三萬六千七百兩。」
柳元春直覺地冒出一句:「沒打折呀?」
王福蘭笑咪咪地道:「衝著大人與夫人的面,就去掉尾數七百兩吧!」
姚玄燁爽快地說:「姚福,領著老闆娘到賬房取銀票吧!」
「是。」唉!事到如今,他姚福也只有認輸的份了。
送走了王福蘭,柳元春來到姚玄燁身前。
「花了你這麼多銀子,不生氣?」她不信。
姚玄燁盯住她,迅速摟住她,出其不意地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
「只要你高興就好。」語罷,他仍沒放開她,再次低頭吻住她的小嘴。
良久,當他放開她以後,柳元春仍覺天旋地轉。
怎麼辦?他居然一點也不介意她敗家,還幫了她一把。
看來,她得另外想法子離開這裡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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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懷書院位在金陵城外,是一所由官民合辦的學院。
書院中比照國子監,為最高學府,學生的來源極廣,多為秀才轉來的貢生,亦有舉人出身的舉監,或父輩為官的蔭監。
身為學院的讀書人有兩種特權:一是參加科舉考試不必先考秀才,直接參加鄉試;其二為成績優異者,可以有機會到各官府衙門去實習吏事,稱為歷事監生,倘若表現出色,常能直接任授官職。
因此,清懷書院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並不是人人可以輕易進人。
正因為柳元春讀的是歷史系,對這事一清二楚。
因此這一日特別起了個早,跟著姚玄燁出城直往書院而去。
由於書院是為男兒之地,起初姚玄燁並不答應讓她同去。
但柳元春並不死心,立即回房改扮男裝。
就在姚玄燁臨上轎前,柳元春笑盈盈地來到他跟前。
「這樣總可以和你一起出門了吧!」她拉著同是喬扮男裝的綠袖,興奮地注視著姚玄燁。
這是兩人成親以來,她首度拋開敵視之態,對他露出笑顏。
一時間,姚玄燁竟微微地失神了。
不待他回答,柳元春便鑽進了轎子裡。
姚玄燁勾起笑,不再阻攔。其實,無論她是女裝或男裝,同樣吸引人,教人移不開視線。
「在轎外那個青衣男子是誰?怎麼以往沒見過此人?」柳元春好奇地問。
「他叫恩生,是我的貼身侍衛。」姚玄燁答道。
「你怕人來刺殺你呀?」哼!怕是他平素貪贓枉法,所以需要一個貼身保鏢。
「你不怕嗎?」他注視她的眼神裡帶著三分興味。
「不怕!」
「為什麼?」
「因為我不做壞事,所以不會有人想刺殺我。」
柳元春意有所指地道。
「依你之言,彷彿我幹盡了壞事,是一個惡人。」
他的劍眉微微揚起。
「你是嗎?」她無懼地迎視他精睿的眼眸。
「你都聽說了什麼?」
「和你聽說的應該一樣。」她一雙清亮的黑眸仍是無懼地直視他。
成親之後,她開始驚於尚書府過人的財力。
僅憑一個一品大官,年俸也不過兩千兩白銀,如何支付府中龐大的開支?即使靠酒肆與銀樓收益也不成。
外頭人人傳他與商界勾結,舉凡私鹽、放糧、治水、修堤等等,皆一手獨攬,中飽私囊。
聞言,姚玄燁笑了。「那麼,你信那些傳言嗎?」
炯炯眸光鎖住她的小臉,彷彿要看穿她的心思。
柳元春迎視他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忽然脫口道:「我信不信並不重要,可我希望傳言是假的。」
「這麼說來,你倒有九成是信了。」他笑意未減。
柳元春卻沉默了。
憑良心說,相處這一個月以來,他待她極好,甚至有點寵過頭了。她並非鐵石心腸,所以,她竟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歷史上的貪官下場多數不好,他呢?他的將來又該是如何?
「在想什麼?」姚玄燁柔聲問。
「我。我頭暈。」在轎子一段時間的晃蕩後,她開始有點暈了。
唉!古人難為,她又想念起騎機車壓馬路的日子,嗚……有點想吐了。
終於,太早起床再加上暈轎的結果,柳元春忍不住倚靠在姚玄燁肩頭,閉上眼,忍耐著胃部的不適。
見狀,姚玄燁憐惜地輕撫著她似水一般的臉頰。
「不如咱們下轎,改為步行可好?」
柳元春立即抬起頭,睜開雙眸回道:「再好不過了。」她需要新鮮空氣以及腳踏實地的感覺。
「停轎!」他開口。
隨後,他打發轎夫回府,僅帶著隨侍的思生以及綠袖,一行四人前往書院。
下轎之後的柳元春總算恢復了精神,一路上笑語不斷,彷彿出籠的小鳥般雀躍不已。
一行人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總算來到了書院外。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3:14
第五章
清懷書院位在楓樹林之後,當微風吹過樹林,枝葉便發出沙沙之聲,別有一番閒逸的氣息。
柳元春望著褐色的木門,左右兩旁立著一對石獅子,頗有古樸之意,尤其大門邊還提了副對聯,上頭寫著——
書中歲月自消長,筆下山川且縱橫。
「這字寫得真好,蒼勁有力,必是出自名家。」
柳元春開口。
「多謝夫人謬讚。」姚玄燁接口,眼底閃著笑意。
柳元春並不意外,早在賈府壽筵上已見過他親手所繪的千鶴圖。
「那清懷二字也是你所題嗎?」她瞧見大門上掛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木匾,匾上寫著四個極大的「清懷書院」。
事實上,她十分懷疑,像他這樣的人與清懷二字能扯上什麼關係。
不過,儘管心中存疑,柳元春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是個大貪官。
姚玄燁今日到書院是為講學而來,因此柳元春三人則在講堂之後的地方坐下,以不打擾講學為優先。
貢生們魚貫而人,幾乎所有人在見到柳元春的一剎那都有錯愕感,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女子。
恩生不愛與貢生們打交道,索性走出學堂外等候。
在眾多貢生之中,柳元春忽然瞧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綠袖,你瞧瞧前面那個穿白衣的公子,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綠袖循著她的指示望去,亦有面熟的感覺。
半晌,她低叫道:「小姐,我想起來了!」
「他是誰?」
「小姐還記得上一回咱們到妙真寺去上香嗎?」
「記得,還遇上色狼咧!」柳元春沒好氣地嗤哼。
「什麼是色狼?」綠袖迷惑地道。
「呢,就是那兩個想輕薄咱們的豬頭,明白嗎?」
「嗯。」綠袖笑了笑。
豬頭?真是絕妙的形容詞!
「啊!他叫薄心仁,我記起來了。」柳元春想起他便是那一日救了她與綠袖的書生。
「那一日薄公子救了小姐。」綠袖接口道。
「嗯,那日走得匆忙,今天總算有機會報答他。」
柳元春微微一笑。
由於書院采各抒己見的作風,因此講學的氣氛十分熱烈,每一個人都勇於表達,原因無它,只為博得尚書大人的賞識,成為尚書府的監生,並且到尚書府去實習吏事。
畢竟十年苦讀並不一定可以金榜題名,若能到府衙去實習,反而有更大的成功機會。
柳元春亦深明八股取上這種教育的敗壞之處,不但有可能使劣者幸進而英雄失志,更可能導致學術衰敗,心術因求速成而轉劣。因此,她決定要幫助薄心仁,她深信一個肯幫助陌生人的人,將來為官也會是個好官。
思及此,柳元春的目光落在姚玄燁身上。
在這一刻,她眼裡所見的,是一個熱誠而出色的男人,一貫的官腔虛應與狡猾世故不復見。
而察覺到她的凝眸注視,姚玄燁的眼底湧現了深切的情意,坦率而濃烈。
柳元春的呼吸為之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是她看錯了嗎?她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更不相信兩人初識不久,他就對她有這麼深切的感情,她不信!
她不信這只狡猾的狐狸會有失控而浪漫的特質存在,她不信!
那一日,柳元春礙於身份,並未與薄心仁相認。
*********
第二天夜裡,柳元春主動來到姚玄燁批閱公文的書房裡。
「現在來,會不會打擾你?」推開門後,她開口問。
姚玄燁原本嚴峻的面孔,因她而柔和下來。
「坐。」他起身倒了杯茶遞向她。
柳元春呷了口茶,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姚玄燁彷彿看穿她心思似的,說道:「夫人不請自來,必有所求,對嗎?」黑眸炯炯,閃爍著洞悉的精芒。
果然是隻老狐狸!
「不知道你決定人府實習吏事的貢生人選了沒?」
她直接地問。
「正在審核之中。」他據實以答。朝中因他而拔擢為官者,不在少數。
「可否讓我知道他們是誰?」
姚玄燁毫不遲疑地道:「有三個人,分別是李守、王進和薄心仁。」
「你意屬何人?」
「你有何建議?」
「你願意接納女人的意見?」她十分訝異。
一般而言,古代女子地位較低,說話的份量輕微。
姚玄燁眸光閃了下,「我選擇接納聰明的意見。」
「我希望你可以考慮薄心仁這個人。」柳元春盯住這個像狐狸般聰明的男人,終於說出了口。
「哦?有什麼理由讓我選擇他?」姚玄燁注視她的眼神轉變成一種近乎冷酷的深思。
「因為我不希望欠他恩情。」柳元春對於他眸底那轉瞬間的變化而微微起了戒慎。
到底,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是聰明世故的朝廷重臣,還是狡猾冷酷的貪官?
柳元春猜不透這個深沉的男人。
「你欠他什麼樣的恩情?」醇柔的嗓音中幾乎讓人聽不出隱於其後的某種敵意。
「有一回我和綠袖到妙真寺上香,遇上兩個想輕薄我的傢伙,幸虧薄公子路過,救了我和綠袖。」其實她倒不認為那是救她一命,不過既然身在古代,有關女人名節的事,應該是十分重大的事;而且那薄心仁是個好人,所以她才升起幫他一把的念頭。
「看樣子,薄心仁倒像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了,對吧!」姚玄燁說著,低頭湊近她無瑕的美顏,卻未碰觸到她。
而他突如其來的接近,讓柳元春的心驀地震了下。
「呃,大……大概是吧!」她訥訥地道。
黑眸閃過一抹掠奪的光彩,毫無預警地,姚玄燁伸手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封住了她粉嫩的唇瓣。
柳元春心頭有著奇怪的感覺湧上,卻沒有反抗。
半晌,他終於抬起頭,對上了她水一般的晶瑩瞳眸。
「我答應你。」低醇的嗓音揉人一絲粗啞。
「什麼?」柳元春一時還回不了神,不自覺地盯住他好看的唇。
姚玄燁低笑起來,再度輕啄了下她的唇。「我答應你,讓薄心仁人尚書府實習吏事。」
「真的?」柳元春的心神漸漸回復,察覺到他又朝她露出那種狐狸般的笑。
該死!她居然又被他給拐了一個——不,是一個半的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君子?他是嗎?
迎視他灼灼目光,柳元春覺得他就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下意識地,她舔了舔唇,感覺口乾舌燥。
「再喝杯茶?」他似笑非笑地問。
「不了,我、我要走了。」柳元春急急起身要走。
「不多謝我一次嗎?」姚玄燁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你——」話未完,她的唇再一次被他結結實實地封祝
柳元春又被拐走了一個吻!
她覺得生氣,氣自己居然愈來愈由著他放肆。
這下子麻煩了,她不能喜歡這個古代人啊!嗄?喜歡?什麼時候她對這隻老狐狸扯上這兩個字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打從薄心仁到尚書府實習吏事之後,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對他溫文上進的態度深具好感,就連一向待人挑剔的總管姚福也對薄心仁讚譽有加,時時在姚玄燁面前誇讚他。
只是,姚玄燁心裡想什麼,沒有人知道;惟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薄心仁的前程,全掌握在他手裡。
由於倭寇燒殺擄掠,海上劫商不斷,因此太祖特地組建神機營,專御火器用以對抗倭寇。
而姚玄燁正是掌管神機營的朝廷命臣,專司採買火炮。
這一日清早,姚玄燁帶著薄心仁欲往神機營去,柳元春拉著綠袖,女扮男裝地出現。
「我也要去。」
「不行,神機營與書院不同,全是長刀與火炮,女孩子家不可以去。」姚玄燁首度拒絕她的請求。
「我會小心,不會給你添麻煩。」柳元春仰著期待的小臉。
姚玄燁微擰起眉,薄怒地開口:「我怕的不是麻煩。」她還是不明白他的心意。
「那你怕什麼?」柳元春不解地盯住他。
「大人是怕夫人受傷。」薄心仁在一旁討好地說著。
「不會啦!我一定加倍小心,好不好嘛?」柳元春忽地拉起姚玄燁的手,祈求他的首肯。
薄心仁看在眼底,忽地說了句:「大人若不放心,學生亦會幫忙照看夫人。」
聞言,姚玄燁無語,惟那一雙黑沉的眼眸在剎那間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凌厲。
就在柳元春以為希望要落空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一句——
「只許一次,下不為例。」語罷,姚玄燁率先上了轎。
柳元春感激地朝薄心仁笑了笑,轉身人轎。
薄心仁再度為這一抹笑而失神了。
而轎子才出了金陵城不久,柳元春的臉色又白了起來。
天哪!她又暈轎了。惡……好、好想吐……
「來,張口。」姚玄燁忽然湊近了她的臉。
柳元春微有遲疑。
「張開嘴。」姚玄燁再次催促。
對著他關切的眼眸,柳元春乖乖地張了嘴。
姚玄燁很快地送了顆藥丸到她嘴裡。「吃了這個會讓你舒服些。」語罷,他順勢將她擁祝
果然,清涼的藥丸人口後不久,柳元春的頭不再暈了,噁心感也一併消失。
「謝謝你。」她把頭枕上他的肩,舒服地打起了盹。
姚玄燁的眸光頓時柔和起來。
由第一回見到她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對他有著難以言喻的影響力,如今他更確信這個感覺。
**********
不久之後,一行人抵達了神機營。
柳元春興奮地跟在姚玄燁身邊東瞧酉看。
讀了這麼久的歷史,好不容易可以親眼見到抗倭的戚家軍所使用的「狼筅」。
柳元春駐足良久,瞧著狼筅,心中頗有感慨。
歷史上的戰役,一次比一次可怕,武器一年比一年更具毀滅性,殺人的武器往往比任何醫學或科學新知還發展得更快。
緊接著,她還看見了梨花槍。
那是一種在長矛之首縛以噴花火藥,擊敵時點燃藥引,先亂敵而後刺,是中國傳統兵器與火藥的結合。
柳元春一路走來,瞧見了各式由安南傳人的神機槍、神機炮。
之後她獨自來到長刀之前——
亮晃晃的刀光映著她的眼,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取過其中一柄鋼刀,並且以指腹輕輕地滑過刀鋒。
薄心仁一見,立即上前道:「不可以——」
然而,隨著這句警告同時而來的,是鮮紅的血!
柳元春並不覺得痛。
下一刻,薄心仁已拉過她的指頭輕輕將血拭去,並撕下自己衣角作長條,將她的手指小心裹祝
「謝謝你。」柳元春並不避諱,反倒朝他露出淺笑。
「夫人毋需生分。」薄心仁歡喜地道。
這一幕讓回頭前來尋找柳元春的姚玄燁瞧見。
「不是叫你別亂動刀槍嗎?」嗓音裡倒聽不出怒意,惟有那一雙黑沉的眼閃動著陰晴不定的危險光芒。
「我……」
「大人請息怒!」薄心仁立即接口道,「都是學生不好,沒能及時警告夫人。」他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
姚玄燁冷冷地瞥他一眼。「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語罷,他對恩生及綠袖開口:「送夫人上轎。」
「不要!」柳元春不依。
「由不得你。」話起時,姚玄燁一把抄起柳元春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恩生從沒見過主子對女人發脾氣,可知夫人在主子心中必佔了極奇特的份量。
「夫人……」綠袖跟在恩生之後快步追了上去。
大人究竟是為什麼事而生夫人的氣呢?綠袖仍是一頭霧水。
薄心仁仍佇立於長刀之旁,並不急著追上他們,而他那張一貫溫文的俊朗面孔上一片漠然。
終於,他邁步上前。
當他來到思生與綠袖身旁時,臉上已掛回了慣常的平和之色。
「起轎。」低沉的嗓音自轎內緩緩傳出。
一行人離開了神機營,結束例常的巡視。
***********
柳元春泡在木桶裡,舒服得幾乎要打起盹。
在古代,泡個熱水澡可不是簡單的事,光是提水。燒水,便要花去許多時間,十分麻煩。
不過,柳元春認為等待絕對是值得的。再一次的,她舒服地歎了口氣,仰頭合上了眼。
當姚玄燁回到房裡,來到木桶邊時,柳元春依然毫無所覺。
注視著她的深沉眼眸很快地燃起兩簇火焰,他情難自禁地傾下身,吻住她泛著粉光的柔滑唇瓣。
柳元春倏地睜開眼,立即對上一雙熾烈的眸。
「不!」她震驚地推開他,雙手掩住仍浸泡在水裡的裸露身軀。
姚玄燁居高臨下,一動也不動地將誘人的體態盡收眼底。
「你快退開!」柳元春仰著小臉,半是警戒。半是驚恐地喊著。
「我是你的丈夫,自然有權利欣賞屬於我的一切。」姚玄燁恣肆地盯住她,臉上露出以往未曾有過的獨佔霸氣。
柳元春尚不及回話,又教他封住了唇。
姚玄燁不僅吻住她,一雙大手還伸到水底將她拉了起來。
「我要你!」他抵住她的唇輕哺道,一雙大手鎖住她纖薄的肩,將她壓向自己。
柳元春閃躲著他索求的吻。「不、不要,你答應過不逼我的……」她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絲顫抖。
姚玄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答應不逼你與我因房,並不表示也答應你可以勾引別的男人。」壓抑了一整天的妒怒,在這一瞬間盡數爆發。
不可否認的,當他瞧見她和薄心仁那旁若無人的親密模樣時,他幾乎想殺了那小子。
從來沒有人可以影響他波瀾不興的心緒,她卻輕易辦到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用情比所想像的還深。
勾引男人?她什麼時候這麼做了?
瞧他萬分認真的眼眸,柳元春小聲而試探地問:「請問,我勾引了誰?」
「你心裡最清楚。」姚玄燁微擰起眉。
拷!老狐狸!他這分明是設了陷阱教她往裡面跳嘛!
萬一她隨便說了個男人的名字,他豈不自行對號人座,搞不好還治她個通姦罪?
嘿!她可不是白癡,由不得他唬弄!
「我什麼都不清楚!」她仰著小臉,滿臉無辜狀。
他的黑眸閃了閃。
「無妨,我只要你成為我的人。」他說著,同時收緊雙臂,將她抱出木桶,走向床榻。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柳元春低喊。
「我愛怎麼做,沒有人可以管。」他朝她露出霸道的眼神。
糟糕!
「你發過誓的!」她提醒他,半年之約如今也不過才過了月餘,她還有五個月可以想法子離開他。
「我可以不當君子一次!」姚玄燁勾起一抹邪氣的笑,灼灼目光梭巡著她橫陳的玉體。
「你、你無賴!」柳元春又羞又怒,卻無法阻止他。
怎麼辦?再由著他這麼放肆下去,她可能真的會死在這個古代人手裡。
驀地,一計掠過她腦海。
不知道在一分鐘之內流淚是否可行?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幾次,嘿嘿!她不妨試試。
正當他親吻她頸子的時候,柳元春腦中正努力地想著令她傷心的往事。
開頭很難,可是當柳元春想起去世的外婆時,忽然感到一陣心痛,緊接著就真的哭了出來。
「你……」姚玄燁訝異地抬起頭,他自問待她並不粗暴啊!
柳元春愈哭愈激烈,到最後竟欲罷不能,真的哭得極傷心。
是因為回不了家吧!她又觸動心底最不敢想的這件事。
見她如此傷心,姚玄燁輕輕擁住她,讓她偎在他胸膛上。「別哭,是我不好,不該反侮。」強摘的瓜不甜,他無意迫她。
一切都是讓嫉妒沖昏了頭。
柳元春搖搖頭,沒有說話,有太多的事情,她無人可以傾訴,反正說了也沒人信。
這一夜,姚玄燁擁著她人睡,僅此而已。
然而,也是由這一夜開始,他夜夜擁著她人睡。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她的心。
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3:30
第六章
「夫人、夫人……」
一道遙遠的嗓音打破了柳元春的好夢。
她揉了揉眼,打了個呵欠,懶懶地睜開眼。
其實不用瞧也知道是綠袖擾了她午睡,只有她敢。
剛才在夢裡,她夢見正回家翻冰箱找東西吃呢!
唉……
「有什麼事?」柳元春坐了起來,恰北北地開口。
綠袖卻一把將她拖到梳妝鏡前,著手為她梳理一頭長髮。
「幹嗎?把我挖起床就為了梳頭?瞧我不掐死你才怪!」話甫落,柳元春作勢翻身要鬧綠袖。
「呀——」綠袖跳了開來。「您饒了綠袖吧!叫夫人起來是有件好玩的事兒。」
「哦?快說,是什麼好玩的事?」
「俯裡來了客人。」
「那有什麼稀奇?尚書府從早到晚都有人來拜訪,有什麼好玩的?」莫說是金陵城裡的百姓和朝臣,就連遠在北地的官吏也照常遣人給尚書府送禮,官僚間少不了利益輸送。
前些天,廣都府的夫人還親自來拜訪柳元春,說盡了好話還送了一對翡翠鐲子,只為替她的獨子謀個一官半職。
柳元春一打聽之下,得知廣都府的公子非但不學無術,還常常仗勢欺民;當天,她便原封不動地退了那對翡翠鐲子。
之後廣都府夫人又來了幾回,但柳元春總不肯再見,打發她走。
柳元春不是不愛美玉,但她深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真讓那惡公子當上官,豈不苦了百姓?
這種缺德事她可做不來。
「夫人哪,這回不同喲!」綠袖神秘地回答。
「難不成是皇上駕到?」柳元春挑起眉。
「不,是紅毛人來了。」
「紅毛人?」柳元春一頭霧水,是猩猩還是……
「姚福說那紅毛人是由什麼、什麼葡萄長牙的地方來的。」綠袖說著,一臉奇怪之色。從小到大,她還沒聽過葡萄會長牙的怪事兒。
柳元春一聽,不由得笑了起來。「好綠袖,那不是葡萄長牙啦!」
「我就說嘛!世上哪有會長牙的葡萄,定是姚總管不懂還胡謅。」
柳元春止住了笑。「正確的念法是Portugal,那是歐洲西南部的一個國家。」她解釋。
「夫人會說紅毛人的話?」綠袖滿臉驚奇。
「學過兩年。」從小她便有語言上的天賦,至今可說寫四國語言。「來,快為我梳頭更衣,我要上前廳會客。」她重坐回了梳妝鏡前。
想不到來了古代還可以見到外國人,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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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主僕兩人來到了前廳。
明朝是個海上貿易發達的時代,與海外的交流貿易可說是十分興盛。
姚玄燁乃禮部尚書,並且兼任兵器採買,因此決定向數日前人港的葡萄牙商船購人火炮,以添軍備。
然而,語言上的溝通是一大難題,翻譯官懂的葡萄牙語少得可憐。
姚玄燁眉間的凹壑不由得漸漸加深。
正當雙方陷人溝通膠著狀態時,柳元春走人廳中。
葡萄牙人一行共五人,除了主人荷裡哥夫婦之外,還有三名隨從。
「各位,請原諒我的來遲。」柳元春一開口便是流利的葡萄牙語。
除了綠袖之外,廳裡的人全怔住了。
首先回復的是姚玄燁。他走向柳元春,對船商夫婦開口道:「這位是我的夫人。」
柳元春趕忙自我介紹。
一旁的姚福與翻譯官聽了,不由得深深佩服起來,特別是姚福。
他本以為夫人不過是個貌美的大草包,鎮日除了玩就是吃,一點也不像其他大戶人家小姐除了精通詩書還懂彈琴做畫。
沒想到她今日的表現居然如此令人讚賞,連他這個下人也感到驕傲。
荷裡哥夫婦想不到這個東方國度居然有人懂得葡萄牙語,並且如此年輕貌美,一時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相談甚歡。
「你要向他們購買火炮?」柳元春在對話間忽地將目光落向姚玄燁。
「我曾見過這種紅夷大炮,威力確實十分巨大。」
姚玄燁握住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柳元春朝他嫣然一笑。「你放心吧!待會兒我一定幫你殺價,包在我身上。」就算是回報她之前的刻意揮霍吧!
反正他對她那麼好,回報他一次不算什麼。
姚玄燁只是微笑,一雙眼直落在她朝氣蓬勃的小臉上,久久移不開視線。
之後,荷裡哥夫婦一行人受到柳元春的邀請,留在尚書府用晚膳。
席間,荷裡哥夫婦將遊歷諸國的冒險奇聞告訴柳元春,並由她為眾人翻譯。
其中最精彩的一段,是多年前他們在日本海域被海盜船追逐……
荷裡哥回憶道:「當年佛朗機——紅夷大炮——
尚未研究成功,海盜又十分驍勇善戰,在經過兩個時辰的追逐後終於登上商船,將船上的財物洗劫一空。」
「海盜可有傷人?」柳元春問道。
荷裡哥搖搖頭。「一般被洗劫的商船多數不會留下活口,但那個海盜頭子不同,除了搬光船上的貨物及金幣之外,一個人也沒有殺害。」鮮明的回憶令他們夫婦仍心有餘悸。
「這麼說,那海盜是好人?」柳元春一臉嚮往,海盜似乎只有在電影上才會出現,與現實生活扯不上關係。
「即可不一定。」姚玄燁徐徐地插入一句。
「你是官,當然覺得海盜全是壞人。」柳元春不以為然地對他皺了皺鼻子。
姚玄燁瞧住她,深沉的黑眸裡閃爍著詭譎的笑意。
「夫人哪,就算是劫財不傷人,也屬匪類,算不得好人。」姚福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多嘴!」柳元春脫了他一眼,心頭升起一抹惡念。「罰你喝三杯酒!」她聽說姚福酒量奇差,乘機修理他一下,當作三不五時找她碴的處罰。
姚福瞧了大人一眼,只見他嘴角含笑,並不攔阻。
唉!他這是平時不燒香,現在被佛腳給踢了。
當下,他端起綠袖注滿的酒杯,一口氣連著喝下三杯。很快的,他滿面通紅,咚地一聲倒下。
「他怎麼樣了?」荷裡哥驚問。
「請放心,他只是醉了。」柳元春鎮定地解釋。
「恩生,扶他回房。」姚玄燁開口。
「是。」恩生立即扶起姚福退出門外。
綠袖及其他丫鬟們拚命地忍住笑。
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有著意猶未盡之感。
在他們臨去前,柳元春還送了荷裡哥夫人一對白玉獅子,作為促進兩國交誼的見面禮。
荷裡哥夫人對白玉獅愛不釋手,佛朗機的售價自然有所調節,不過那已是後話。
***************
午後,天晴氣朗,柳元春命丫鬟們將桌椅移至前廊,還讓廚子做了許多精緻的茶點。
「夫人為什麼不在屋裡吃呢?」綠袖問著,將點心一擱上鋪了金絲撒花的桌套上。
「啊,這你就不懂了,天氣這麼好,當解要在屋外享受一下露天下午茶!」
露天下午茶?這詞兒還真新鮮。綠袖不由得笑了。
「來,把茶葉取過來,今兒個換我泡給你們喝。」
綠袖忙取過一隻精緻的小鐵盒,這是荷裡哥夫人送的,是他們夫婦由不列顛國帶來的紅茶。
丫鬟們瞧著夫人將泡開的茶水瀝至杯中之後,又是加糖又是添奶的,十分有趣,個個瞧得目不轉睛。
「好香的味道!」一道嗓音徐徐地傳來。
眾女回首,只見薄心仁站在廊外,笑容可掬。
「啊!你來得正好,快來嘗嘗這個伯爵奶茶。」
柳元春朝他招手。
「恭敬不如從命!」話甫落,薄心仁走人廊下,接過丫鬟手中的瓷杯。
「怎麼樣?還喝得慣嗎?」柳元春問道,在茶裡頭添加牛奶是外國茶的作風,她真怕他們不能接受。
薄心仁抬起頭。「好是好,只不過……」
「不過什麼?」眾丫鬟們齊聲問道。
人人都對這茶的味道極好奇。
「可不可以再來一杯呀?」薄心仁笑問。
聞言,丫鬟們都笑了,人人端過一杯嘗了起來。
「好喝吧?」柳元春忙為大家添茶。
茶餘,薄心仁緩緩開口:「夫人那一日接待荷裡哥夫婦,表現實在出色極了,令學生十分佩服。」
「哪裡,不過略植皮毛而已,算不得什麼。」柳元春謙虛地道。
「不知夫人在何處習得洋人之語?」薄心仁好奇地問。
「呃……在我的故鄉。」柳元春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是什麼地方可以教出夫人這樣的人才?學生實在十分好奇夫人的故鄉在何地。」
「噢,小地方、小地方,不值一提。」柳元春實不願再向人透露自己的來歷,畢竟連自己都幾乎懷疑身在夢境,又如何要旁人相信她所說的呢?
薄心仁微微一笑,不再追問。他轉移話題,誇讚道:「其實除了學問之外,夫人還很會做生意。」
「是嗎?」好聽話人人都愛聽,柳元春忍不住有點高興。
「當然,就以這回和葡萄牙人做買賣,夫人單憑一頓飯的工夫便為大人賺人大筆白花花的銀子,不是人人都辦得到的。」他表面上似是不經意地說著,其實黑眸裡隱斂著另一種不為人知的深思。
「什麼白花花的銀子?我不是已經把火炮的價錢壓下嗎?」柳元春神情疑惑。
「夫人,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薄心仁瞧了瞧左右,欲言又止。
「你們先把東西收拾收拾吧!」柳元春對丫鬟們說道。
片刻之後,丫鬟們陸續地離去。
「你說吧!」
「夫人難道不懂浮報二字之意?」薄心仁保守地道。
柳元春一怔,思路在剎那間清明起來。
「你是說……」
「學生什麼都沒有說。」薄心仁很快地接上話。
柳元春瞧住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她心頭竟對薄心仁影射姚玄燁浮報軍備而介懷,為什麼?
瞧著她沉思不語的模樣,薄心仁唇角隱約露出了笑。
誰也不知道,在廊外的樹叢後,靜靜地佇立著一向行蹤不定的一個人——恩生。
直到薄心仁離開之後,恩生才不動聲色地退開。
**********
考慮了一天一夜之後,柳元春發現自己無法再漠視丈夫被指為貪官一事。
雖然她很想離開這裡,回賈府混日子去,但好歹她還是堂堂的尚書夫人,是姚玄燁名義上的髮妻,她可不願旁人以為她柳元春也是貪婦一個。
趁著下人們打掃過後,柳元春獨自一人溜進書房裡,想要查出姚玄燁到底是不是大貪官的證據。
首先,她來到那一張姚玄燁批閱公文的大書桌前。
桌上擺了一疊紙與墨,除此之外,只有一隻玉麒麟紙鎮,別無長物。
她的目光隨之落向桌子後的黑色木櫃。
櫃子十分精緻,描著金銀交錯萬壽邊,柳元春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只見其中放著許多印章。全是由貴重的玉石所篆刻。
她心想,任何一隻玉印若到了現代,肯定價值不菲,而他竟有一整個抽屜之多;她忍不住輕輕合上抽屜,像是怕弄壞了似的。
接著,她又—一拉開抽屜與拉門,卻找不到她想找的賬冊。
最後,她拉開最底下的抽屜,眼前赫然出現一本厚厚的冊子。
她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取出冊子擺在桌上。
「你在做什麼?」
這一道嗓音來得突然,柳元春當場像被逮住的小偷似的,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該死!
他不是一早就去上早朝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府?
姚玄燁筆直地朝她走近,最後停在桌前,目光落向桌上的賬冊。
「你想查賬?」他黑沉的眼眸裡瞧不出陰晴喜怒。
可柳元春卻覺得他看起來比平常更具威脅。
「我是你的妻子,難道不能看賬本?」她鼓足勇氣回話。
「當然可以。」姚玄燁毫不考慮地答覆了她。「請過目,夫人。」他把賬冊推到她面前,同時翻開首頁。
柳元春很快地瞧了他一眼,不客氣地一頁頁翻閱。
這是一本流水賬,記載的全是平日的花費。她要看的不是這一本。
「我看完了。」柳元春無趣地合上賬冊。
「這麼快?你才看不到十頁。」黑眸裡閃爍著似笑非笑的光芒。
「沒我想看的!」才說完,柳元春便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是嗎?你想看什麼樣的賬冊?」「呃……我、我是說這些數字瞧得我頭暈,不想再繼續頭疼下去了。」柳元春賠笑道,額上的筋彷彿在跳動。
「我有解決你頭疼的方法。」,姚玄燁不疾不徐地開口,黑眸在下一瞬躍上掠奪的光彩。
柳元春還來不及反應,便教他給結實地封住了唇。
儘管每一夜都是在他的擁抱中睡著,可是他卻從來不曾再有其他親呢的舉動。
而這一吻卻很快地勾動了她蟄伏的熾烈情慾,吻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一顆心像是要蹦出胸。
般。
一聲輕吟模糊地自她的喉間逸出,柳元春下意識地微微掙動著。
「不要抗拒我。」姚玄燁抬起頭,低沉的嗓音充滿了平日未有的深情。「我絕不會傷害你。」
他無比認真地注視著她水般的眼眸。
柳元春迷惑於他似是無限情深的眸光裡。
很快的,火般的熾熱唇瓣再度覆上她的,熱烈而教人無法抗拒。
而書房外,姚福正匆匆而至。
「站住!」守在書房門外的恩生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有事要稟告大人。」姚福頸子上一陣冰涼,刀光已映上他的臉。「……別、別這樣嘛!」他討好地咧開嘴。
「大人囑咐,不許人打擾。」恩生依舊面無表情。
「一點也不能通融?」姚福仍涎著笑臉。
恩生收起長劍。「若惹得夫人不高興,只怕你得回鄉吃老米。」
「夫人也在裡頭?」咦?她向來不到書房的呀!
恩生瞧著姚福,未置一語。
死木頭!
姚福看了緊掩的門扉一眼。
莫非大人和夫人……
大白天的,才剛下了朝就……
唉!姚福聳了聳肩,轉身離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3:47
第七章
金陵城十里寺
一頂綠呢大轎停在十里亭旁。
「人來了沒?」一道蒼老而略帶粗啞的嗓音自轎中傳出。
守在轎外的侍從連忙挨近轎邊,恭敬地道:「回爺的話,人還沒來。」語罷,一雙銳眸再度落向前方。
此時近晚,週遭正迅速暗下來,天邊偶傳來歸鳥的叫聲,除此之外,十分沉寂。
正因如此,當遠遠地有人接近時,未見身影聲先至。
「爺,人來了!」「嗯。」
不多久,官道上出現一人一馬,旋即來到十里亭前。
馬上躍下一人,匆匆來到轎邊。
「你可來了,爺等久了。」侍從微微不滿地輕責。
「對不起,學生有事不好出來,耽擱了,請先生原諒。」
「無妨。」停了停,蒼老嗓音又由轎中傳出。「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
「尚無進展。」
「嗯?」輕淡的語氣裡除了質疑外,還夾雜了不滿。「算算時日,已經有四個月了不是嗎?」語調明顯地凌厲起來。
「對方隱藏得太好,請再給學生一些時日,相信學生必能有斬獲。」
這一次,轎中沒有回答。
「請再給學生一次機會。」他跪了下來。
「瞧在你如此有心的分上,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嗓音再度傳出。
「謝謝大人。」
「隔些時日,我會派人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大人……」
「放心,你我之間的約定仍舊不變,你儘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但不知先生所派何人?」
「屆時,你一定會知道。」
「是!」
「好好做,千萬別教我失望。」
「學生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厚愛。」
「你去吧!」
「是。」話甫落,他迅速翻身上馬,很快地消失在官道彼端。
天色到此時已完全暗下。
「起轎吧!」「是。」僕役手一揚,四名轎夫立即動身,行進間,天空卻開始飄起了雪花。
「咳咳咳……」
「爺,您要緊嗎?」侍從示意轎子停下。
「不礙事的,快走吧!」「是。」
待入城之後,景物已經全覆上一層皚皚細雪,綠呢大轎過了幾條街,在一幢府邸前停了下來。
*********
大雪紛飛,天氣的驟冷教人抵受不住,即使是金陵城這樣富戶眾多的地方,也不免野有餓殍,路有凍屍。
這一日清早,尚書府外起了一陣騷動。
「夫人、夫人——」
「別吵了,我還想睡。」柳元春賴在床上。
這幾日大雪不停下著,天冷得讓人幾乎抓狂,柳元春鎮日躲在床炕上,連用膳也讓丫鬟們在床炕擺上矮几,裹著棉被吃東西。
她從來沒經歷過這樣冷的天,實在是吃不消。
「不行哪,夫人,要出人命了!」綠袖忙拉起柳元春。
「什麼人命呀?瞧你說得嚴重。」柳元春坐了起來,稍稍清醒了些。
「大門外躺了個女人,凍暈了,正奄奄一息。」
「那還不快救人府裡?」柳元春熱心地指示。
「姚總管不肯。」
「為什麼?」
「總管說尚書府是有頭有臉的門第,豈能讓個來歷不明、莫名其妙的女人死在府裡,不吉利!」綠袖原原本本地說出所有事。
「這姚福真沒有同情心,見死不救。」話甫落,柳元春已下床著衣,急急往外頭而去。
「等等,夫人尚未梳頭呀!」綠袖急喚道。
「還梳?人都快沒命了,快去救人要緊。」她說著,同時打開房門疾步而去。
綠袖勾起笑,追了上去。
夫人一向古道熱腸,平易而心慈,她總算沒有跟錯主子。
不多時,主僕二人來到院落,姚福正命人關上大門。
「快抬開!待會兒大人下了朝若瞧見死人,肯定不高興,快!動作快!」他邊指揮下人抬走路旁昏厥的女子,邊往屋裡走,冷不防地,他撞上一物。
「哎喲,是哪個沒長眼……」話未完他倏地打祝「礙…是、是夫人哪!」他立即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怪異,近乎批判。
想不到她大清早出房門也不梳妝打扮,甚至連鞋子也未穿,露出兩隻腳丫子。
對上姚福的審視目光,柳元春這才察覺自己居然光著腳站在雪地裡。
霎時,一陣寒氣直逼上心口,她忍不住打著哆嗦。「綠袖說門外有人凍暈了,在哪裡?」她忍下寒冷刺骨的感覺,顫聲問著。
「夫人問這做啥?」
「當然是救人!」柳元春理所當然地道。
「夫人放心,小的已經處理妥當,不勞夫人費心。」姚福呵了口氣,搓搓雙手,縮著肩往屋裡走。
柳元春不信,當下疾步來到門口。「開門!」她對門僮下令。
「夫人哪,您何必……」姚福又走了回來。
「開門!」柳元春對門僮板起面孔。
畢竟她是堂堂尚書夫人,門僮不敢得罪,當即打開尚書府大門。」
柳元春與綠袖跨出門檻,只見十來步外的雪地上躺著一個人,主僕二人立即奔了出去。
柳元春伸手探向女子鼻息。
「怎麼樣?」綠袖直盯著女子蒼白的面孔,緊張地問。
「還有氣。」
「夫人哪,您怎能擅自離府呢?」姚福追了出來。
「這就是你說的料理妥當?」柳元春盯住姚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厲。
她原以為古時候的人應該心思較單純,樂於助人,可是在姚福身上,她看不見這種美德。
姚福 被她這麼一瞧,愣住了,他從不知道她這麼凶。
「反正她快死了。」忽地,他進出一句話。
「還沒呢!」綠袖插了句。
「那是遲早的事。」姚福滿不在乎地道。
「她仍有救。」柳元春開口,並指示綠袖合力扶起人。
「夫人哪,全金陵城裡有那麼多人凍死、餓死,難不成您每一個都要救?」
「至少我見到這一個,見一個救一個。」柳元春說著就要扶人進府。
「夫人,要、要是大人回來怪罪可怎麼好?」姚福跟在後頭,有些擔心地說著。
「你怕?」柳元春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
「當然。」
「難道你不怕見死不救,將來死後到地府讓小鬼給下油鍋?」柳元春恐嚇道。
「呃……這…」
「哼!」綠袖朝姚福做了個鬼臉,跟著夫人繼續府往裡走去。
「怎麼你愈來愈像我了?」柳元春瞄了瞄綠袖。
這一次接口的人是姚福:「當然嘍,近朱者赤,近墨者當然黑了。」他刻意強調後一句。
柳元春笑了笑,回道:「總管鎮日跟著大人,這見死不救的性情莫非是有樣學樣來的?回頭我得問問大人去。」
「夫人饒命!」姚福討饒。
「可以饒你一命,不過有條件。」
「莫說是一個條件,就算十個、八個……」
「夠了!別那麼羅裡巴唆的,快幫忙抬人進府吧!」柳元春的赤腳已經凍得快抵受不住了。
三人剛來到大門口時,姚玄燁的轎子正好也在門前停下。
「夫人,大人下朝了。」綠袖開口。
姚玄燁走出轎外,一眼便直盯住柳元春,當兩道目光掃過她裸露在外的雙腳時,頓時轉為凌厲。
「綠袖,夫人因何未穿鞋便出房?」
面對大人突如其來的冷厲,綠袖急忙跪了下來。
「綠袖該死,大人恕罪!」
「什麼該不該死、恕不恕罪的?不過是忘了穿鞋罷了,何必弄得這麼嚴重?」柳元春對上姚玄燁那雙陰晴難測的眼,並無畏懼。
下一刻,姚玄燁眉一擰,冷不防地上前將柳元春攔腰抱起,大步走人府郟
此舉令姚福與綠袖都瞧傻了眼。
「等一等。」柳元春開口。
姚玄燁停下腳步。
「那個凍暈的女人我想讓她人府暫歇,可以嗎?」
柳元春盯住他薄怒的眼,仍提起勇氣開口。
說不怕他,其實又好像有點兒怕,尤其是他眼底躥起火焰的時候,常常讓她不知道他是想親手掐死她,還是一口吞了她。
「姚福,帶人到客房歇下;綠袖,燒盆熱水到房裡,快!」話甫歇,姚玄燁再度邁步而去。
柳元春並不抵抗,樂得由他抱著走,免去腳丫子觸地的刺寒。
***********
回房之後,姚玄燁讓柳元春坐在床炕上,然後蹲在她身前拉起她赤裸的纖足,以掌心輕輕地搓揉著。
「為了救個不相干的人,把腳凍成這樣,值得嗎?」薄怒的語氣下淨是心疼的關懷。
柳元春的心,忽然暖了起來。這陣子她想家想得厲害,心情時有低落,他的呵護與日加深,讓她亟欲掙脫這樣的柔情束縛,卻發現那是件困難的事;她似乎愈來愈離不開他,離不開這裡……
想著想著,她忽然落下了淚。
「你為那女人哭?」姚玄燁感到不可置信。
笨蛋!她是想家啦,可又苦於不能說。柳元春暗道。
「我為全天下所有餓死、凍死的人哭。」
「想不到你居然這樣憂國憂民。」怒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似笑非笑神情。
「倘若我為官,必是青天再世。」柳元春抹抹淚,抬起下巴看著他。
聞言,姚玄燁居然笑了出來。「青天再世?也許歸天轉世還來得快些。」官場裡的黑暗腐敗,豈是她所能瞭解?
「你敢取笑清官?」柳元春不服氣地瞪他。
「清官難為,你不知道嗎?」他半是玩笑一半是認真地回答。
「你是清官嗎?」柳元春忽然問道。
霎時,他的笑意更深了。「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容易歸天轉世的人嗎?」黑沉的眸對著她,有種難言的迫人風采。
柳元春卻有些怔忡了,他這是告訴她,他不是清官嗎?
歷史上的貪官個個那麼可惡,他也是嗎?
不知怎地,她心底有些難受。
「大人,熱水來了。」綠袖在此時端著一隻盆子走了進來,在床前擱下。
「來,把腳放進去。」姚玄燁柔聲道。
柳元春凍傷的腳剛剛碰到熱水,又馬上縮了回去。「好燙!」
「慢慢來,我幫你。」他抓住她的纖足包在掌心裡,然後緩緩地放人水裡。
綠袖在一旁見大人竟為夫人洗腳,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想過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也可以這麼溫柔體貼。
夫人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呀!
半晌,她記起一事,忙開口:「大人,方纔那凍暈的女人已經醒來了。」
姚玄燁頭也不回地道:「讓姚福由賬房取十兩銀子給她,然後送她出府。」
「是。」綠袖匆匆而去。
豈料,不一會兒工夫,綠袖又回到房裡。
姚玄燁不悅地問:「還有什麼事?」
「大人,那女人不肯走。」
姚玄燁微瞇起眼。「什麼叫不肯走?」他太清楚人性中得寸進尺的貪婪。
「她、她說自己已無處可去,希望可以留在府裡當下人。」
「尚書府不收留來路不明之人,打發她走。」
「是。」綠袖轉身就走。
「慢!」柳元春出聲輕喚。「我想去見見她。」
「夫人……」
「也許她真的有困難,需要人幫忙。」
「你打算如何幫她?」姚玄燁開口,神情十分冷漠。
「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柳元春輕蹙起眉。
姚玄燁卻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笑。「小心,你的憐憫別用錯了地方。」
柳元春迎視他深沉難測的黑眸,不由得脫口問:「難道你從來都沒想過當個幫助百姓的好官?」
姚玄燁挑起眉,很快地反問:「你覺得我不是好官?」
「我希望你是。」柳元春深凝視他一眼,穿上鞋子隨著綠袖離開。
姚玄燁盯著她長髮技在身後的纖美身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
來到客房之後,柳元春開始審視起這個女子。
她的年紀很輕,與自已相仿。
一張白淨的臉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卻十分秀麗,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一雙半月形的眼總似帶著笑,妍色媚人。
「你叫什麼名字?」柳元春問道。
「民女紀小芸。」她目不轉睛地直盯住眼前的絕色佳人。
「我頭上長角了是嗎?」柳元春笑了笑。
「夫人是小芸見過最美的女子!」她答。
柳元春笑得更深了。「為何凍暈在路旁?」
「回夫人,小芸原本上金陵城投靠親戚,可是他們卻已經搬至別處。這幾日天降大雪,小芸盤纏用盡,已經有兩天未曾吃東西,所以……」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暫且留在府裡工作吧!」
「真的嗎?夫人真的肯收留我?」紀小芸臉上掛了抹虛弱的微笑。
「當然。」頓了頓,柳元春望向一旁的姚福。「姚總管,麻煩你吩咐膳房煮碗麵來,小芸已經有兩天沒吃東西,難怪凍暈了。」
姚福瞧了瞧姓紀的姑娘。又瞧了瞧夫人,半晌,他二話不說地轉身走出房門外。既然大人不反對收留此女子,那麼他也無話可說。
「謝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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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麵之後,柳元春吩咐綠袖帶著紀小芸到府中逛逛,順便告訴她一些府裡的規矩。
尚書府雖不及賈府的地大深廣,但較之金陵城裡的其他一品大官府邸,卻稱得上屬一屬二的華美。
「這裡真是美!」紀小芸讚道,一雙眼直在花園中校巡著。
過了花園之後,兩人來到了書房外。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咱們不進去?」紀小芸問道,目光直往裡面探。
「這兒是書房,大人規定除了打掃的僕人之外,其餘的人未經傳喚不得進人。」綠袖說道。
紀小芸點點頭。「我知道了。」含笑的眸底溜過一抹深思的精芒。
自此之後,她便在尚書府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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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打掃書房的劉媽,照例地在大人上朝時來到書房裡灑掃,不意前腳才剛跨進書房,腳底便傳來劇痛。
「哎喲!疼死我啦!劉媽忙縮回腳,一瞧之下,竟發現腳底讓釘子給紮了。
忍著痛楚,她拔下釘子,脫鞋一瞧,鮮血流個不停。當下,她連忙一拐一拐地走出書房,打算先回房上藥。
「哎呀,劉媽,你怎麼啦?」隨聲出現的人是紀小芸。
劉媽一見是她,立即抱怨道:「不知道是哪個免崽子,竟在書房裡落下釘子,害得我腳底紮了個老大的窟窿,血流個不停,這會兒要趕著回房上藥去,否則大人回來前沒灑掃是不行的。」
「這樣吧,劉媽,今早你就在房裡歇著,由小芸幫你打掃書房吧!」
「這……」
「你放心,大人回來之前我會收拾乾淨的。」
「那好吧!手腳可得利落些,別砸壞書房裡的花、瓶玉器。」劉媽囑咐著。
「你放心吧!」語罷,紀小芸直往書房裡走。
當她打開書房門扉時,同時蹲下了身,面無表情地撿起鋪灑在門檻邊的釘子,—一收在準備好的小袋子裡;然後打開書房後的窗子,將裝有釘子的小袋子拋入後面的一個小池塘裡。
之後,她掩上房門,開始細細地搜索起書房裡所有的櫃子……
時光很快地流逝,她仍是毫無斬獲。
當她正打開書桌邊的一個小木櫃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
「你在找什麼?」姚玄燁站在房門口。
該死!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竟一點聲音也沒聽見。
「大人!」紀小芸連忙站起身,「小芸正在打掃。」
姚玄燁眸光閃了閃,走近她。「這裡的打掃一向由劉媽負責,不是你。」
紀小芸勾起一抹鎮定的笑,回道:「劉媽人不舒服,所以請小芸來幫忙打掃。」
「真的嗎?」姚玄燁直盯住她,並來到書桌旁。
「既然是打掃,為何翻箱倒櫃,說!你到底想找什麼?」話起時,他逼近她。
「小芸……沒想找什麼,大人、大人誤會了。」她辯解道。
姚玄燁半瞇起眼,一把抄起她的手。「說!你有什麼目的?」
「大人……」紀小芸在危急中忽地心生一計,說:「因為我喜歡大人。」話起的同時,她踮起腳尖,一手攀上他的頸子,將自己壓向他頎長的身軀,同時獻上自己的唇瓣。
在這一刻,柳元春卻正巧來到書房門口,手中端著一盅親手泡的參茶。
「匡啷」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同時驚動了三個人。
柳元春渾然不覺茶盅已墜地,腦中只有眼前那一男一女親密的一幕。
「夫人!」紀小芸微微一笑,放開姚玄燁的頸項。
下一刻,柳元春轉身就跑。
「別走!」姚玄燁忿忿地甩開紀小芸的手,追了上去。
紀小芸本欲再繼續搜查書房,姚福卻已來到書房門口。「由今兒個起,你不必再到廚房工作,只須負責洗衣、挑水便可。」
「大人的意思?還是總管的意思?」
姚福笑了笑,朝門外一攤手。
紀小芸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書房,不意瞧見了薄心仁。
當兩人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紀小芸低語說:「老爺子要我問候你。」
薄心仁當下一怔,再回頭時,紀小芸身影已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4:05
第八章
絳雲軒裡擺著兩盆炭火。
柳元春怔怔地坐在窗邊,離火盆有段距離。
她這是在懲罰自己。
她千不該萬不該收留一個狐狸精在府裡,教她不能置信的是,她居然為他而食不知味、夜夜失眠,滿腦子全是他和那隻狐狸精相擁的一幕。
該死!她真對姚玄燁動了情嗎?
儘管兩人至今未有夫妻之實,可她卻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妻子這個角色。
她不能的,不是嗎?有朝一日,她還是要想法子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啊!怎能戀上一個古代男子呢?
「夫人,快過來烤烤火吧,外面下雪呢!」綠袖在柳元春身後喚道,同時斟了杯熱茶候著。
柳元春卻置若罔聞,逕自陷入沉思之中。
綠袖歎了口氣,緩緩來到主子身後。
「喝杯熱茶,暖暖身吧!夫人。」瞧著一向活潑開朗、滿腦子鬼主意的主子竟落落寡歡,她心裡十分難受。
柳元春這才回首,瞧住綠袖。「你說,我是不是太愚蠢,好心遭雷劈?」
回到賈府已有一天一夜,這是她首度開口有了反應。
綠袖當下回道:「夫人心地善良並沒有錯,是紀小芸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啃了。」提起她,綠袖滿腹憤怒。
柳元春慘淡一笑,未再多言。
由小到大,她的日子一向平順,少有風浪,如今這一下打擊狠狠地敲碎了她的一顆赤誠之心,讓她重新看待世間的事物。
好心必有好報?
未必!過分的熱忱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天真的蠢蛋。
「誰的心讓狗給啃了來著?」伴著話聲出現在絳雲軒門口的是賈寶玉。
他拍拍肩上的雪花,然後走人房中。
「少爺!」綠袖恭敬地喚道。
「聽奶奶說妹子你心頭不痛快,不知是為了哪一樁呀?」賈寶玉明知故問。
柳元春瞥他一眼,發覺他依舊面如冠玉、玩心不減,存著一份捉弄人的心態。當下她臉一轉,結結實實地給了賈寶玉一記閉門羹。
「哇!果然是惱著了,想不到姚玄燁這麼厲害,居然惹得妹子真動怒了。」賈寶玉逕自說著。
「不許提他的名字!」柳元春忿忿地回首,瞪著賈寶玉。
「啊!我說好妹子,你就甭生悶氣了,男人風流快活、三妻四妾原屬平常,你又何須著惱呢?」
柳元春怒意更甚,一古腦兒地發洩出來。「誰說男人風流快活才屬正常?為什麼女人非得三從四德,由著男人三妻四妾,還得表現出容忍寬宏,是誰規定女人必須忍受這一些王八羔子氣?你說!」她直逼近了賈寶玉。
賈寶玉呆了呆。「呢,這個……女人自遠古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錯了!人皆有心,無論是男是女,都不希望自己的真心教人給負了。」話甫落,柳元春心頭大震。
她說的不正是自己的心嗎?
原來,她真的是付出了一片真心。
頓時,柳元春心頭滿是陌生的苦澀。
她的末日到了,天!
「也許……呢,姚尚書並未辜負妹子你的一片真心,他、他只是多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心意而已。」賈寶玉面色不自然地說著。他到底在胡謅些什麼呀?
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唉!
「我並沒有接受旁人的心意,賈當家請不要胡亂猜測。」姚玄燁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嗄?他怎麼來了?
「啊!失言了、失言了,你們夫妻慢慢聊,我還有事走先。」語裡,賈寶玉朝綠袖使了個眼色,兩人越過姚玄燁離開絳雲軒。
賈寶玉這才鬆了口氣,幸虧逃得快,否則被姚玄燁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給凍死就冤枉了。
柳元春一見姚玄燁,心頭竟無端地刺痛起來。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聲音出奇地冷靜。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怒氣,因為那表示她在乎。
姚玄燁並未依言而行,反倒筆直地朝她走近。
「不要過來!這裡不是姚府。」柳元春盯住他。
「無論是什麼地方,你仍是我的妻子。」姚玄燁在她面前站定,一雙黑沉的眸直鎖住她的臉,沒有半絲愧疚之色。
「也許我該休了你這個丈夫。」儘管不願意,語氣中仍透出怨怒。說到底她是個人,無法做到情緒完全自制。
姚玄燁卻低笑了起來。「於理於法,你都不能這麼做。」
「是嗎?」柳元春不眼輸地仰起臉,眸光充滿挑釁。
「於理,我自問並未曾做出苟且之事;於法,女子無權決定丈夫的去留。」停了停,他突然俯下身,湊近她的美顏。「所以,你永遠是我的人,明白嗎?」
俊顏回復慣常的三分邪氣淡笑。
他真是狂妄自大!
「也許我永遠不回尚書府。」柳元春一副看你奈我何的神情。
這一回,姚玄燁臉上的笑意擴大。「你以為賈府敢公然與我作對嗎?」事實上,全金陵城裡敢與他為敵者,屈指可數,賈府並不在其中。
他一向知道敵人在何處。
「你、你這算威脅嗎?」柳元春總算沉不住氣,透出怒色。
「我是請求你和我一塊兒回尚書府。」姚玄燁朝她伸出手。
「我、不、要!你聽見了嗎?尚書大人。」柳元春當即回絕。
沉默了半晌,姚玄燁再次勾起淡笑。
「也罷!就由你吧。」停了停,他眸光驟變,轉淡為濃。「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話甫落,他冷不防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後轉身走出絳雲軒。
一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目及之處,柳元春才回過神來,輕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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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
薄心仁的房門悄悄地打開了一道縫,然後推門門人一抹纖細身影。
他的頭抬了下,淡瞥一眼,復又埋首案前,提筆疾書。
在地上棄有七八個紙團,紀小芸隨手抬起其一,攤開一瞧,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薄心仁蹙眉,微微不悅地開口。
紀小芸將紙攤平於桌面上,「你自己瞧瞧,這裡頭的字,像是有九成像,惟獨簽名落了岔子,一點也不像。」語氣裡明顯的嘲諷和見死不救的意味,表露無遺。
薄心仁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不如由你來寫。」他將筆擱下。
「唷!怎麼著,這樣就惱啦?虧得老爺子如此倚重你,看來他老人家怕是要失望!」紀小芸閒閒地在椅子上坐下,半月形的眸裡透著嘲謔。
薄心仁糾結著眉宇,怒意更盛,他起身來到門邊。「我不想見到你,請你回房去。」他拉開門扉。
紀小芸卻是動也不動,緩緩地道:「趕我走很容易,但事情若是辦不成,老爺子怪罪下來,可別將我扯下水。」含笑的眼直瞅住他,有點兒狡猾。
「你倒說說看自己幫了什麼忙?」薄心仁挑眉問道。
「起碼我趕走了姚夫人。」
「除此之外,你別無長處。」他很快地接口。
「是嗎?」紀小芸仍笑著,並由口袋中取出一枚精美絕倫的玉櫻
「你這……」
「有了這枚玉印,即使你的字有些微之差,也容易讓人信服,不是嗎?」這枚玉印是上回她在書房搜索時順手帶出的,由於印不大,因此一時間遺失也不易立時察覺。
薄心仁瞧著她好一會兒,終於將門重新合上。
「我還是幫上忙了,對不?」紀小芸笑意更甚,眸底頗有得色。
起碼她到過他無法接近的地方。
薄心仁無言地回到桌前提筆書寫。
不多時,他把紙張拿起,吹了吹氣,待字跡完全干了之後,再蓋上玉櫻
紀小芸來到他身邊,瞥了眼,徐徐地道:「總算像樣多了。」
薄心仁仍舊無言,將信紙折好放人信封之中。
驀地,一雙纖纖玉手由他身後勾上他的頸項,耳畔立時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
「你做什麼?」薄心仁語氣僵硬地問。
紀小芸並不答話,一雙蔥白的柔荑直探人他襟口裡,徐徐地摩挲著,眼底含著狡黠的輕笑。
「請你自制!」薄心仁斥喝。
紀小芸不退反進,纖盈的身子直繞到他身前,貼近他的胸膛,「今夜,我可以留下來。」她盯著他瞧,充滿誘惑地哺語。
老爺子曾說過,事成之後要給他謀個官職,她可得乘機攀上他,說不準日後還可以圖個官夫人來做做哩!
「不必了。」薄心仁拉開她勾纏的雙手,將她推離自己。
「你……」驚愕佈滿紀小芸的臉,以她的經驗,從沒遇上拒絕嘴邊肉的男人。
該死!不識抬舉的男人。惱火很快地染上她雙頰。
「你可以走了。」薄心仁無動於衷地下逐客令。
紀小芸瞇了瞇眼,轉身離開。
受此折辱,他日必報!她暗暗起誓,惟臉上仍掛著淺笑,心緒的變化僅在一瞬間,讓人無從察覺。
「想不到今日讓我見著了柳下惠,當真稀罕。」
語罷,她理理衣裙,取回玉印之後離開。
薄心仁的腦海裡卻在同時出現了另一張絕美的容顏,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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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 關為天下第一關,乃長城上的重要關隘。
這一日,傳令兵自邊關快馬直人金陵,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駐守山海 關的范將軍以及副參軍皆在試射紅夷大炮的時候膛炸而亡。
皇上知悉,震怒交加。
「皇上請先息怒!」開口的是一品大官——弘文閣的大學士盧文光。
「平白折損兩名大將,教朕如何不怒?」
「皇上。」盧文光由懷中掏出一物。「臣有另一事啟奏,或可讓皇上明白范將軍折損的真正原因。」他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隨侍皇上的公公隨即取過信呈上。
皇上打開信紙,一看之下不由得加深了眉宇間的皺折。
「此信愛卿如何取得?」皇上看完,心情顯得沉重。
「不瞞皇上,臣早已懷疑姚大人利用職權謀取私利。因而派人暗中調查。不意臣近二日發現姚大人除了中飽私囊之外,竟私通韃子,罪無可逭!」
「朕不明白,姚大人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麼可能通敵?」語氣間有明顯的遲疑。
「皇上,人心難測,更何況那信上的字跡確實是姚大人所寫。」
「這……」皇上眸光落在硃砂印上,這的確是姚玄燁之印與字跡。
「皇上,姚大人勾結葡萄牙商人購人次等紅夷炮再浮報軍備,謀取暴利,如此亦等於間接害死了范將軍與副參軍等人,望皇上明察!」
半晌之後,皇上有了決定。
「盧卿家聽旨,朕命你即刻率御林軍至尚書府捉拿姚玄燁,送人刑部大牢候審。」
「臣遵旨!」盧文光一張老臉浮上了勝利的微笑。
不願與他處同一陣線上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他深信再過不了多久,他的眼中釘便可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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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綠袖急沖沖奔進絳雲軒,一身都是細細的雪花。
瞧著她低喘不已,柳元春開口道:「慢慢說,別急。」
「夫人哪,怎能不急?方才老爺告訴我,說盧大人正率兵前往尚書府去捉拿大人啊!」
「什麼?」柳元春倏地由椅子上彈起。「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因為浮報軍備一事,結果次等紅夷大炮發生了膛炸,炸死了邊關的范將軍。」
霎時,柳元春只覺得心頭一陣翻攪。
他終究還是被查抄了!
她竟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這一切皆是她曾預設過的事,但真的發生時,仍是令她有措手不及之感。
「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回府去瞧瞧?」綠袖問道。
柳元春二話不說,立即取過斗篷往外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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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大,僅飄著細細的雪花,轎子剛停下,柳元春便疾奔進尚書府。
「什麼人?」守在大門的御林軍阻止她的去路。
柳元春盯住侍衛,面不改色地道:「我是皇上的小姨子。」
小姨子?那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御林軍瞧她生得國色天香、氣韻不凡,當下躬身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哈!想不到這招這麼好用哪!根本沒人敢懷疑她。
柳元春的心情在短暫的冷卻之後,疾奔大廳。
剛跨進門檻,柳元春便教眼前的景象給驚呆。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居然在抄她家!
一股怒氣忽地自她心底爆開,說什麼這裡也是她被八人大轎迎人門、住過好幾個月的家啊!
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原來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尚書府當成家了。
此時,四名侍衛正搬著大廳裡的紫檀供桌經過柳元春身邊。
柳元春把手一伸,按住了紫檀供桌,大喊一聲:「統統給我住手!」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位差爺,請問你們可有搜索票?」柳春元盯著其中一名搬供桌的侍衛瞧。
搜索票?那是什麼玩意兒?
柳元春見他一臉茫然,當下改口問:「主事者在何處?」
「本官在此。」盧文光適巧由左側之門走人大廳。
柳元春一眼便瞧見他手中正捧著原先擺在供桌上的玉麒麟。
據她所知,那對玉麒麟乃元朝時期之物,十分珍貴。當下她怒火攻心,正欲斥罵耍潑,眸光卻與隨之而來的姚玄燁對上。
儘管他沒有手銬腳鐐,但身旁卻圍了數名侍衛。
兩人眸光交會,姚玄燁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柳元春心口微微一揪,怒火漸漸平息。
她何嘗不明白他傳遞之意,然而,真要眼睜睜地由著旁人擷掠自己的家產,實非易事。
當下,她深吸了口氣,沉緩地開口:「盧大人今日所為何來?」她的態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盧文光眸光閃了下,心知她定是姚玄燁之妻。
「姚尚書貪贓枉法,通敵叛國,皇上特命本官前來拘捕。」
「可有憑據?」柳元春又問,面上毫無懼色。
盧文光素聞姚玄燁之妻容貌傾城,今日一見更覺她除了美貌,膽識亦不差。若換作尋常婦人,早為丈夫所犯下的罪行而哭倒在地。
「本官是傳皇上口諭。」盧文光簡短地道。
柳元春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既是口諭,盧大人只管抓人,何以搬動我府裡的物品?依大明例律,抄家需在人犯定罪之後,由皇上下旨方能抄清財物、封我府邸,難道大人不知道這一點?」
該死的丫頭,牙尖嘴利!
「夫人誤會了。」盧文光賠起笑臉。「本官並非率兵抄家,而是在收集此案之證物。」
聞言,柳元春不由得再次冷笑出聲。「敢問盧大人,此案與我府邸的紫檀供桌有何干係?」
「噢,誤會、誤會,侍衛們搬錯了、搬錯了。」盧文光立即朝搬桌者使了個眼色。
當下,供桌又回歸原位。
「那麼,大人手上的玉麒麟呢?對此案有何助益?」柳元春絲毫不肯放過他。
「呃,本官只是拿來欣賞……欣賞而已。」語罷,他忍痛將玉麒麟擺回供桌。
可惡的死丫頭!
跪在一旁的尚書府下人們瞧在眼底,不由得會心一笑,尤其是姚福,更對夫人佩服起來。
「那麼,那些花瓶、古玩呢?」柳元春目光半是含笑、半是凌厲地—一射向廳中正在搜刮財物的侍衛們。
「全放回去!」盧文光咬牙下令。
這可惡的丫頭片子,若非瞧在賈老夫人與太后的交情匪淺,他大可不顧一切,抄光尚書府而無人敢問。
都是她!該死!
「把人帶走!」盧文光緊接著下令。
柳元春對此無力阻攔,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姚玄燁被捉走。
因為,在她心底對他是否真正貪贓枉法、是否通敵叛國,全然沒有把握。
她心底十分地迷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4:19
第九章
「奶奶,求您救救玄燁。」柳元春忍不住落下淚。
她沒想到,對他的感情竟要到危急的一刻才願坦然面對。
兩天兩夜沒有半點他的消息之後,柳元春意識到一個事實——也許兩人今後再無見面的機會。
賈老夫人拉起跪在地上的柳元春,憂心地道:「事到如今,要救他並非易事,你可明白?」
「元春明白。」
「無論是貪污抑或是通敵,皆屬於死罪,尤其是通敵叛國,罪可誅連九族,不單是他,連你也要處以極刑,你知道嗎?」賈老夫人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柳元春點點頭。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除了害怕之外,她更需要提起勇氣自救和救人,她必須這麼做。
「告訴奶奶,你的丈夫真的浮報軍備,並且與敵營互通信息了嗎?」
「奶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元春彷徨地道。
她柳元春活到這麼大以來,除了那次飛機失事以外,就屬此刻最害怕;怕的不是丈夫下獄,而是他真的犯下罪行。倘若他無事,那麼或可想法子救人;怕就怕他罪無可逭,連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
「你去看過他了沒?」賈老夫人問。
柳元春搖搖頭。「刑部說未判案之前禁見。」
賈老夫人歎了口氣,隔了一會兒才開口:「不怕,奶奶給你想想法子,讓你們夫妻見上一面,有什麼話也好說個明白。」
「謝謝奶奶。」柳元春一時心緒激動,再一次落下淚來。長這麼大以來,她還是今日流的淚最多,總像流不完似的。
「你別傷心了,事情也許會有轉機,皇上十分英明,只要姚大人是無辜的,事情一定會有一個圓滿的交代,不會讓他蒙冤。」賈老夫人安慰著柳元春,並抹去她的淚水,心頭十分不捨。
打從收了這丫頭當孫女兒之後,就發覺她除了嘴甜之外,心地更是善良。但願老天開開眼,救救她的小命。
柳元春點點頭,心裡那片陰霾卻更沉了。
他可是無辜?
她的心,一陣緊過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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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賈府的特殊關係,太后特地下了一道懿旨,讓柳元春得以到刑部大牢探視姚玄燁。
行前,姚福特地提著一個竹籃來到柳元春跟前。
「夫人,這是內人所做的一些吃食,全是大人平素最喜歡吃的,請夫人帶到大牢裡給大人吃吧!」話到最後,他忍不住紅了眼眶,將提籃交予綠袖。
「謝謝!」柳元春說道,心情頗為沉重。
人門已有數月,從不曾見姚福如此傷懷,她心緒一轉,脫口問:「你跟了大人多久?」
姚福立即回答:「整整十年。」
「當時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呢?」柳元春發現自己對枕邊人竟一無所知,甚至不知他祖籍何處。
姚福側頭想了下,回道:「當時大人剛剛考中狀元,皇上欽點為一品大員,冊封為湖廣巡撫,三年之後大人受到弘文閣大學士盧大人的舉薦而被皇上調回京,這才當上禮部尚書。」
「什麼?是盧文光那傢伙舉薦他回京?」柳元春不敢置信地道,「那一日他率御林軍來抄家,我還以為那老傢伙與咱們有仇呢!」
「大人原本與盧大人走得很近,兩府時時往來,不知怎地,後來就漸漸少有往來。」
柳元春微蹩起眉,沉思片刻,仍想不透其中緣由。
「夫人可相信大人?」姚福忽地問了句。
「我信不信有何妨?」
姚福搖搖頭。「夫人難道不知在大人心中,您是何等重要?」
這……想起往日甜蜜種種,柳元春心頭掠過淡淡的痛。
「你信他嗎?」她反問。
姚福肯定地回答:「我相信大人絕對不會通敵叛國,更不可能貪贓枉法。」
「難道你有證據?」
「有一回盧大人到府裡,我親耳聽見大人回絕盧大人一項提議。」
「什麼提議?」
「買官的提議。」
柳元春一怔,隨即想起明代科舉制度的腐敗,權臣可以干預考選成績。
「他真的回絕?」柳元春問,心頭有一絲模糊的喜悅。
「當然。」姚福驕傲地回答。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語罷,柳元春偕綠袖走出大廳。
才跨出大門,恩生已站在門外。
「我送你們去。」他簡短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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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姚玄燁下獄,府裡大多數僕婢皆已遣回家鄉,因此三人是步行來到刑部大牢外。
此處是全金陵城最黑暗的地方,有不少人冤死在裡頭,是權臣奸宦耍弄陰狠手段之地。
柳元春獨自一人跟隨獄卒,穿過重重大門,最後來到姚玄燁牢房之外。
「麻煩差爺行個方便,讓我進去瞧瞧他。」柳元春討好地勾起一抹笑。
獄卒從沒見過如此天香國色,一時迷眩,怔怔地取過鑰匙打開牢門。
「謝謝差爺!」柳元春回眸一笑,迅速踏人牢裡。
姚玄燁坐在地上,一身白色囚衣,雙眸緊閉地斜倚在牆邊。
柳元春直來到他跟前,久久沒有開口。
鼻端傳來的熟悉淡淡花香味,促使姚玄燁睜開眼。
兩人眸光交會半晌,姚玄燁突地伸手將她拉下,讓她跌進他懷裡。
「你——」話未完,柳元春便教他封住了唇,以一種極熾烈的方式,有別於以往的溫柔,全然不顧一切地狂野。
柳元春的記憶,回到了那一次在書房裡……
當時,他並沒有要了她,因為他要她先愛上他;此刻,他的吻如火,比那一回更熾烈、更獨佔,吻得她一顆心都燙了起來。
她愛他!這一瞬她終於真正明白了愛人的感受,那並非全然的愉悅。
一旦愛了人之後,整顆心隨著他而喜而悲,自我在剎那間灰飛煙滅。
良久,他終於放開她,黑沉的眸底情焰未滅。
「為什麼來?」語氣一如以往。然而,在慣常的語調下翻攪著洶湧如海的心緒。
「姚福要我送點心來。」柳元春打開提籃,逃避他過於熾烈的眼神,那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姚玄燁連瞧也不瞧提籃一眼,逕自勾過她的臉。
「你呢?」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對著他貼近的俊顏,柳元春連呼吸都痛了。
「回答我。」深沉的黑眸顯露渴望。
柳元春的心在輕顫著。對她而言,承認愛他是一項艱難的抉擇,那彷彿表示永遠不能回頭,離她記憶中的生長之地愈來愈遠。
終於,她輕輕地開口:「因為我想見你。」停了停,她續道:「因為我再也離不開你。」破碎的珠淚自她頰畔不停地滑落。
下一刻,她撲進他懷中,把臉埋進他結實而寬闊的胸膛,她知道自己永遠回不了家了,她深深知道。
姚玄燁閉上雙眼,輕輕地抱住她,粗糙的大手輕撫著她頰畔的青絲。
「你相信我嗎?」他問。
柳元春沒有抬頭,輕輕應了聲。
姚玄燁猛地睜開眼,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難道你一點也不懷疑?」
「我相信你,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柳元春毫不猶豫地表示,一張小臉充滿了信任。既已成夫妻,就該由此刻開始相信他。
姚玄燁眼光一變,黑沉的眼如罩上一層光彩。
隨即,他拉著她站起身,開口道:「由此刻起,我休了你,咱們不再是夫妻。」光彩自他眼底隱去。
柳元春怔了怔,半晌不語。
她不是傻瓜0你趕不走我的。」她輕言,心底隱隱生疼。
他的心,她何嘗不知?休了她,是怕一旦判決不利時,會殃及她。
姚玄燁盯住她固執的小臉。
這小東西臉上的淚還沒干呢!他腦中立時浮上兩人初見時,她滿臉的饞意。
「你最好趁著還能逃時,遠遠地逃離金陵,別再回來。」他說著,同時轉過身,不讓自己洩露太多的情感。
「我不要!你以為我是哪一種人?」柳元春猛地由後頭環抱住他,把臉貼上他的背。
他怎能視她為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擔憂的女人呢?他真該死!
「夫妻本是同林烏,大難來時各自飛。」
「倘若今日是我在牢裡,你可會見死不救?」她的眼底再次蓄起淚水。
「會。」姚玄燁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騙人、騙人、騙人……」柳元春的熱淚滾滾而下。『你怎能用這種謊言來趕我走?怎能……」她低喊,雙手漸漸鬆開,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良久,一雙溫暖的大手拉開她掩面的小手。
「我求你,求你好好地活下去,別為了我白白賠上性命。」
在這毫無防備的瞬間,她看見了他隱於眼底的情意。
深吸了口氣,她站起身。
「誰說你一定會死?只要是無辜,就有轉機。」
「天下事並不一定非黑即白,你懂嗎?」姚玄燁盯住她,眉心微微地糾結。
柳元春輕輕地點頭。
「你走吧!別忘了我說過的話,最好今夜便讓思生送你離城。」
「不,我絕不走!」柳元春拉起他的手。「相信我,咱們夫妻一定可以重聚。」語罷,她朝他露出一個勇敢的笑,然後離去。
天!她一定要突破困境,一定要做到。
姚玄燁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心底輕輕地歎息……
**********
柳元春坐在擺設華美的大堂中,心情頗為忐忑。
這一次審案的,是會試榜首的會元,據聞皇上有意讓會元接替姚玄燁,成為新一任的禮部尚書。
這一項傳言得自賈府,無疑地,是一項十分不利的消息,那幾乎已經認定姚玄燁有罪。
柳元春為此忿忿不平,索性來到會元府邸,先掂掂這個人的份量,瞧瞧他是熊還是虎。
不多時,婢女端來一杯香茗,柳元春尚未人口便覺氣味十分清香,待她輕呷了一口之後,立時明白這是上等茶。
這一段時日,她的一張嘴早被賈、姚二府的窗子給慣刁了,什麼是好是壞,一人口便分曉。
看來,這個新科會元的排頭倒是不校
許久之後,人仍未出現。
正當柳元春感到不耐之際,一名身著藍色官袍的男人徐徐地走人大堂。
柳元春掉頭一瞧,嘴裡的一口茶差點給噴了出來。
「薄心仁廣她脫口喚道,整個人由椅子彈起。
打從尚書府出事那天起,他與紀小芸便離奇失蹤,未留下隻字片語。想不到今日一見,他竟搖身一變成為會試榜首……尚書府未來的主人!
「好久不見,柳姑娘。」薄心仁緩緩地開口,一雙眼直在柳元春身上梭巡。
即使遭逢巨變,她的美依然未曾稍減,令人心折。
「你……你……」
「我的改變令你驚訝,還是你認為我永遠只能屈居人下?」他的眼在笑,嘴也在笑,惟獨心不笑。
「不!」柳元春搖搖頭,「這些日子你不告而別,我很擔心,如今見你過得好,該由衷為你高興。」
「你真的為我擔心?」黑眸掠過一抹奇異的光彩。
「當然,除了你,我也為小芸擔……」心字未出口,柳元春腦海裡便浮現那一回在書房撞見的一幕。
薄心仁立時瞧透她的心思,當下微微一笑。「別為那種女人擔心,不值。」
他知道?怎麼會呢?除了綠袖之外,只有玄燁與她知情。
她不信玄燁會向薄心仁提這等事,那麼他是如何得知?
除非是小芸……
柳元春盯住薄心仁,思緒飛轉,對面前的男人有了重新的估量。
「現下小芸人在何處?」她問。
「我不知道。」薄心仁滿不在乎地回答。
柳元春沉默半晌,突然說:「聽說三日後,玄燁的案子由你主審,可是真?」
薄心仁淡淡一笑,面上掠過陰沉之色。「確然屬實。」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他是無辜的。」柳元春忙表示。
薄心仁卻笑了起來。「柳姑娘,倘若每一個人都說自己無辜,刑部大牢又何來那麼多人犯?片面之詞不可信。」他的笑容裡添了一抹冷酷。
「不,我相信他不會通敵判國。」
「給敵營的信白紙黑字,還蓋上了印,難道有假?」他沉下臉。
「我不信他會這麼做。」
「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一個人永遠不會知道另一個人的真正心思。」薄心仁冷冷地道。
「看在以往的分上,我請求你放過他一馬。」
「求我放他?這豈不是要本官徇私枉法?」薄心仁逼近她絕美的小臉。
柳元春立即向旁退開一步,閃避他突如其來的接近。
對她此舉,薄心仁更加生氣;當下,他袍袖一揮,轉身背對著她。「你可以走了。」
柳元春怔了怔,邁步朝大堂外走。
「有一個法子可以保命。」他忽然在她身後說道。
柳元春停下腳步,回首望著他。
「離開他,嫁我為妻,如此我可以保你一命,絕不受此案拖累。」薄心仁凝視著她,眼底染上有別以往的異彩。
打從見到柳元春的頭一回,他便深深地傾慕她,至今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能得到她。
聞言,柳元春笑了起來。「多謝大人厚愛,只是元春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語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該死!
薄心仁面色遽變,一手掃落茶几上的茶碗。霎時,碎片滿地,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他絕不放過姚玄燁,絕不!
***********
柳元春走出會元府邸,迎上來的是綠袖與恩生,「夫人.那會元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輕判咱們大人?」綠袖急忙問道。
柳元春搖搖頭。」知道嗎?你們一定想不到此人竟是你我熟識之人。」
「誰?」「薄心仁!」
聽到她的話,綠袖張大了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柳元春瞧向恩生。「你不訝異嗎?」
思生露出極淡、極難測的一抹笑,沒有回答。
「他一定肯救大人?」綠袖又問。
柳元春搖搖頭。
「哼!忘思負義的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提拔了他的。」綠袖忿忿不平。
「我認為,真正提拔他的不是玄燁。」
「是誰?」
「盧大人!」這只是柳元春的臆測。
恩生臉上卻勾起淡淡的讚賞。
「你認同?」柳元春注意到恩生臉上的神情。
「一切要有證據。」思生淡淡地道。
證據?上哪兒找?
正當三人一路前行時,柳元春忽地瞧見布攤上一道眼熟的身影。
「咦?那不是……」她正要喚出那女子之名,卻讓恩生摀住口。
他朝她搖搖頭,示意不能出聲。
柳元春點點頭,表示明白。
女子買了幾塊布之後迅速離去,緊接著消失在街角。
「她不見了。」
「我去追。」當下,恩生亦消失在街角。
「夫人,咱們先回去吧!」「嗯。」柳元春點點頭,主僕二人相偕而去。
但願一切會有轉機!她在心底暗暗祈求著上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4:34
第十章
兩日之後.姚玄燁在薄心仁的初判下被判死刑,家產盡數充公。皇上為免流血過多,招來不仁之名,因此特免誅連九族之罪,柳元春幸而保命。
然而,她並未因此而歡欣,賈老夫人特命人將柳元春帶回大觀園,讓她回賈府住下,一如出嫁之前。
「你要想開一點,春兒!」賈老夫人坐在她身邊安慰著。
柳元春強忍住淚,沒有哭出來。
她明白在這個時代皇權代表一切,奸臣當道,清官難為,即使是哭干了淚,亦於事無補,可她就是不甘心。
「他真的沒有希望了嗎?我不信這世上無人能救他。」柳元春心緒再次激動了起來。
賈老夫人瞧著她,陷入沉思。
驀地,丫鬟甜兒由廳外匆匆走了進來。
「啟稟老夫人,天成府的寧王爺明幾個巡按回京,少爺打算在鳳儀廳設筵為王爺接風洗塵,特命甜兒前來向老夫人稟報一聲。」
聞言,賈老夫人伸手輕拍了下前額,面色轉憂為喜。「救星來了,春兒,咸寧王或可救姚大人一命。」
「怎麼說?」柳元春喜上眉梢地問。
「成寧王是皇上的七弟,為八撫巡按,一年前奉皇上之命出巡各地,如今想是巡察結束,回京復曰。
「他真能救玄燁?」柳元春滿懷希望。
「任何事,哪怕是只有一丁點成功的希望,也值得一試,不是嗎?」賈老夫人慈藹地表示,一雙溫和的眸子充滿睿智的柔光。
柳元春點點頭。「多謝奶奶教誨,元春一定盡力一試。」頓了下,她又問道:「但不知成寧王是個怎麼樣的人?」
賈老夫人微微一笑,「讓我慢慢說給你聽……」
整個午後,柳元春聽遍了成寧王的事跡。
****************
翌日,成寧王果然如期回京面聖,向皇上—一稟明這一年來的巡察成果。
當夜.成寧王果然接受賈府之邀而前來赴宴席間,賓主盡歡,成寧王心情十分暢快。
宴後,成寧王準備打道回府之時,柳元春突然現身於鳳儀廳。
「民婦斗膽,請求王爺為姚玄燁重新翻案!」
「你是……」
「回王爺,民婦為姚玄燁之妻。」
成寧王盯著眼前的絕色佳人,不由得添了三分好感。「姚尚書一案,本王亦聽皇上提起過,但不知其中有何冤屈?」
「回王爺,我的丈夫絕不是個會通敵叛國的人,更不會因此而浮報軍備,據民婦所知,『佛朗機』乃葡萄牙最先進的火炮,除非人為,否則不會發生膛炸,機率極低;即便發生也屬偶發事件,絕非浮報而購人次等軍備,從中牟利進而通敵,還望王爺明察!」
沉吟半晌,成寧王開口道:「此案十分棘手,可有狀紙?」
柳元春點點頭,恭敬地呈上一紙。
成寧王接過狀紙,很快地瞧過一眼。「這麼著吧!待本王回府過目之後,再遣人回復消息。」
「謝王爺!」
成寧王旋即離開了賈府。
臨上轎前,綠袖追了出來。「王爺請留步,夫人尚有一信要呈交王爺過目。」她遞上信紙。」夫人特別囑咐要王爺當即過目,此信附有重要證據。」
「哦?」成寧王微挑起眉,姑且攤開信紙。
這一看之下,成寧王雙眸染上異彩,當即收起信紙,開口道:「回去告訴姚夫人,本王在三日之後必開案重審,一定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語罷,他揭簾踏人轎裡。
綠袖目送王爺離去,心中卻起了疑問,到底夫人信上寫了些什麼,竟有如此神奇之效?
儘管夫人待她情如姐妹,綠袖仍猜不到她到底寫了些什麼?
*********
三日之後,成寧王果然依言為姚玄燁一案重審。
堂上,除了姚氏夫婦之外,薄心仁與盧文光皆在一旁陪審;更教人吃驚的是,開審之前,連皇上也御駕親臨聽審。
這一下,全城百姓都在談論此案,堂外更擠滿欲一探究竟的城民。
「姚玄燁,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成寧王坐在案前,一雙眼直落在一身國衣的人犯身上。
姚玄燁並不回答,惟一雙黑沉的眼直盯著柳元春。
當兩人眸光相遇的那一瞬,柳元春眼裡閃過祈求。
「下官無罪!」為了她,他終於開口回答。
「那麼這是什麼?」成寧王命衙役將證物攤於眾人之前。「這封信是你親筆所寫,不是嗎?」那是一封與韃子交易的信,表示願暗中協助其人關奪取天下。
「是不是下官親筆所寫,下官自己還不清楚嗎?」
姚玄燁目光環視眾人一圈,語帶譏消。
「你是指有人刻意誣陷?」開口的是助審的大學士盧文光。
姚玄燁目光轉冷,與盧文光對視著。
「是不是有人誣陷,盧大人又何須明知故問?」
「放肆!」盧文光面色鐵青,當堂拍案喝道。
「盧大人請息怒廣成寧王開口,「姚玄燁,你有何憑據證明遭人誣陷?」
「那信上的字顯然是有人刻意模仿,王爺可曾注意到上頭沒有簽名,僅有蓋印?」
成寧王再瞧了一眼信函,點點頭。「的確只有蓋櫻」他停了下,續道:「根據刑部調查,那上頭所蓋之印確實是你的印,並未造假。」
「敢問王爺,又有哪一個做賊的會在犯案之後留下姓名?」
「這……」
「倘若此信真是出自下官,那麼下官定不會留名,更不會蓋印,因為那無疑是向天下人召告罪行,置己身於險地。」由這一點不難看出一切都是有心人所安排,目的是致他於死地。。
「姚大人所言甚是,然而無憑無據,你又如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一回開口的是薄心仁。
而不待姚玄燁開口,柳元春當庭跪了下來。
「薄大人,民婦今日特別帶了另一名人證前來協助此案。」
「哦?這並不在章程之內。」薄心仁冷冷地道。
「無妨!既然你有人證,本王就姑且傳他前來。」
由於主判為成寧王,因此盧文光與薄心仁並不能阻止他傳提人證。
「傳人證。」成寧王下令。
須臾,一名身形纖盈的女子走人大堂。
眾人一見,竟是紀小芸!
『大膽,見官因何不跪?」盧文光在驚愕之餘,忙厲言喝斥。
紀小芸眼光一溜轉,當即在堂上跪下。「民女叩見皇上,以及各位大人!」她的神情帶著三分輕佻。
「你有何證據來證明姚大人的清白?」成寧王徐緩地問。
「回王爺,民女這裡有另外兩份通敵信函,請王爺過目。
衙役立即取過呈上。
「這……這與那證物字跡幾乎一樣!」只差在這兩份信函並未蓋章。
「你由何處取得此信?」成寧王問。
「回王爺,信函取自尚書府。」
盧文光與薄心仁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豈料,紀小芸勾起了笑,接口又道:「執筆者卻非姚大人,而是今日庭上的薄大人。」
此話一出,猶如引爆火藥。
「薄大人,此婦之言可是真?」
「王爺千萬不可信其言!」薄心仁慌忙地表示,額上開始沁出汗珠。
「王爺若是不信,可以到清懷書院去查。數月之前薄心仁原是盧大人門下學生,後來轉人清懷書院,並且讓姚大人拔擢至尚書府實習吏事。」
「薄大人,此事當真?」
半晌,薄心仁點點頭。「確有此事。」
紀小芸同時由袖中取過一枚玉櫻「王爺,信函的玉印在此,請過目!」
「拿上來。」
在核對無誤之後,成寧王轉頭望向薄心仁。「你有什麼話要說?」
「呃……」薄心仁瞥向面無表情的盧文光。
「啟稟王爺,民女尚有一事啟奏。」紀小芸又開口。
「說。
「姚大人一案,真正的幕後元兇是盧文光大人,民女這兒有一張盧大人所付給民女的五十兩銀票。」
說著,紀小芸又遞上銀票一張。
成寧王審視銀票,只見上頭蓋有盧文光的官櫻
「二位大人還有何話要說?」成寧王揪起眉心。
他想不到事情居然有這樣的發展。
此三人全是當朝皇上器重之臣,他該如何斷案?
皇上卻在此時離座起身。
「該如何判案,王爺務秉公允,一定要全案水落石出。」語罷,他袍袖一甩,擺駕回宮。
很顯然地,皇上已對盧文光、薄心仁二人十分失望。
「來人,摘下盧文光、薄心仁頂上烏紗帽,押人大牢候審。」
「冤枉礙…王爺……冤枉啊,……」薄心仁失控地大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上。
盧文光當下受不住刺激,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竟昏厥過去。
自古有云:最毒婦人心!
兩人直至今日才明白,卻已經太遲。
紀小芸瞧著兩人,一個目光渙散,一個被抬了出去,臉上不由得勾起一絲冷笑,誰教這兩人小覷了她,一個讓她受辱,另一個則用區區五十兩銀子打發她。
今時今日,她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姚玄燁聽判,本王判你無罪開釋,官復原職。」
「謝王爺!」姚玄燁臉上陰霾盡掃,眼底回復笑意。
夫婦二人目光相對,一切盡在無言中。
**********************
柳元春在地窖人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那金光燦然,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是真的嗎?
感覺上,自己彷彿是走人阿里巴巴發現的山洞之中,寶光照得她快睜不開眼。
「難道……你、你真的是個大貪官?」柳元春回首,對上身後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深沉眼眸。
姚玄燁輕笑了起來,雙臂環住她嬌小的身軀;「還記得荷裡哥夫婦嗎?」
「記得。」
姚玄燁笑容裡添了一抹狡猾,「那一回,是我最後一次打劫商船。」
什麼?「你。你是海盜!」
「不錯,怕嗎?」姚玄燁的笑容裡帶著溫柔。
柳元春很快地搖搖頭。「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
「這是秘密,只有恩生知道,他是我最信任的人。」頓了下,姚玄燁收緊雙臂,湊近她的小臉。
「不過,如今信任之人又添了一個你。」他在她頰上輕輕一啄。
「恩生與你有什麼關係?」柳元春好奇地問。
「他是我同父異母之弟。」
莫怪二人在某些神情上有些相似!
「其實,有件事我埋在心裡很久了,不如現下同你說……」於是,柳元春將自己離奇的經歷—一向他透露。
良久——
「你可相信我所說?」她問道。
須臾,姚玄燁在她額心印下一個疼愛的吻。「我信!」
「真的?」柳元春反倒訝異他的全然接受。
「世上之事無奇不有,對於自身不瞭解的事若一概否定,那麼就永遠不會有進步。」
柳元春想不到他竟如此具有初步的科學精神,不由愈來愈欽佩起他。
當兩人離開地窖之後,姚福在廊外剛泡好了茶。
「大人,茶泡好了。」他喊。
待兩人來到廊外,姚福忍不住開口問道:「夫人,有個疑問在我心裡很久了,不知夫人可否為我釋疑?」
「哦?你說說,我定知無不言。」
「當日,在賈府見成寧王的時候,夫人差綠袖送上的第二張狀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何以王爺一見便立即答允為大人翻案?」
柳元春深情地瞧住丈夫,然後低頭呷了口茶……再抬起頭時,臉上多了一抹狡猾的笑意。
「姚福,關於這件事,是個秘密,既然是秘密,就表示不能告訴你,明白嗎?」
姚福點點頭,「明白。」其實他一點也不明白。
「連我也不能說?」姚玄燁臉上淨是寵溺的笑。
「不能說!」柳元春笑得像隻狐狸。
************
金陵城的另一邊,成寧王府。
「夫人,姚夫人答應的東西送來了沒?」成寧王下朝之後匆匆趕回王府。
「送來了。哪,在那兒呢!」成寧王妃順手朝桌上一指。
成寧王一看之下,當場愣在原地。
王爺若能翻案救吾夫,十車黃金當謝禮!
那一日,那狀紙上是這麼寫的。
可,現下擱在他桌上的,卻是十部巴掌大小的金鑄馬車!
同樣是十車黃金,不是嗎?
失神了片刻,成寧王想起那一張絕色姿容,他笑了起來。
好一個柳元春!她是頭一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
「王爺、王爺,您笑什麼?」成寧王妃面露訝色。
「我笑那姚玄燁真是十世修來好福氣,娶了一個好夫人哪!」
想不到老狐狸也有栽在小狐狸手上的一天。
想不到……想不到哇!
**********************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4:44
尾聲
「綠油,你瞧夫人最近是不是有毛病啊?」姚福一臉正經,語氣裡有一絲擔憂。
「你才有毛病咧廣綠袖白了姚福一眼,繼續洗菜。
「你瞧瞧,怎麼連大人也跟著她病?」
砰地一聲,綠油放下東西,凶巴巴地瞪著姚福。
「小心禍從口出!」
姚福忙拉開她,推開窗子望向書房方向。「倘若沒毛病,為何大人和夫人近來天天帶著鋤頭和鏟子往書房裡鑽?」
「你沒聽過書中自有黃金屋嗎?」綠袖邊洗菜邊說著。
「你是說,大人和夫人在挖金子?」怎麼可能呢?
那房間他瞧了十年,除了書之外還是書呀,哪兒來的黃金?
*********************
「怎麼樣?這樣夠深了嗎?」書房的秘窖中,姚玄燁瞧住妻子。
柳元春點點頭。「應該可以了。」語罷,她放下繩索,將一隻青銅所鑄的精緻珠寶箱慢慢地放人地底,隨後二人合力將土堆重新填入地洞中,直至填平。
「你覺得這法子真的可行?」姚玄燁看著妻子,溫柔地撥開她額前汗濕的頭髮。
「但願可行,這是我惟一能做的。」柳元春盯住泥地,眼神裡帶著一種告別的傷感。
成不成,全看天了!
姚玄燁輕輕地擁住妻子,她只有他了,他知道。
**********
歲月漫漫流轉,時光彈指而逝,轉瞬間已來到二十一世紀。「柳教授,北京大學的人已經來了。」
「快請、快請!」柳傳遠很快地說道。
不多時,女職員領著三個人走進辦公室。
「不知三位遠道而來,有什麼指教?」柳傳遠起身。
「有件事,我們希望柳教授可以向我們解釋。」
其中一位由皮箱中取出一個油布包,遞向柳傳遠。
柳傳遠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盯著自己手上的油布包。他知道這種油布珍貴之極,常在各種年代久遠的出土文物中發現。
不知道眼前這三位考古界有名的彼岸專家給他看這個油布包有什麼用意?
「打開它。」其中一人向他點點頭。
柳傳遠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打開油布包。
油布包裹得十分仔細,一共裹了七層。
當他打開最後一層,看見裡頭包的竟是一封信時有些吃驚。一般而言,只有極貴重之物才會讓人費心保存。
待他看清楚上頭仍清晰可辨的收件人姓名時,他當場呆祝
上頭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一一柳傳遠。
更令他吃驚的是,信封上除了有他辦公室的地址外,還在寄件人的位置上寫上柳元春三個大字。
儘管春字的「日」已模糊,但他仍知道那一定是春字。
「這是玩笑嗎?小女已經過世三年了。」提起元春,柳傳遠的心再度痛不能遏。對他們夫婦而言,四個孩子每一個都是心上的一塊肉,少了哪一個都是一輩子的痛。
三個人同時向他搖頭。「請你看看信的內容。」
柳傳遠伸出發顫的手抽出信紙,輕輕打開,逐字往下看——
「這……真的不是玩笑?」再抬頭時,柳傳遠已紅了眼。
怎麼可能?這分明是元春的字跡啊!
「請告訴我們,為什麼我們在最近出土的明朝文物中,竟會發現這封信?」很顯然地,這分明是明朝的用紙,在一隻青銅所鑄的珠寶箱裡發現;然而,信封上為什麼寫的是現代的地址?
「我、我也不能解釋,但這確實是小女的字跡。
如果這信真是明代古物,那麼,我只能說這是一封由六百多年前寄來的一封家書。」天!會嗎?真是元春嗎?
三個考古學家經過討論,依然沒有結果。
半天過去,仍無法有確切的解釋,三個考古學家只有滿懷迷惑地告辭。
惟一的遺憾,是那一封家書不能留下,因為那算是古文物,屬於國家級的收藏,必須帶回。
*********
送走了三位學者之後,天色已近黃昏。
柳傳遠緩緩地來到落地窗前,目光凝視著瑰麗的天空。
是不是……一段生命的結束,代表另一種旅程的開始呢?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柳傳遠拿起了話筒——
當電話彼端傳來妻子的聲音時,柳傳遠心頭多年的悲傷在這一瞬間散了。
他要告訴妻子,元春並沒有死,她只是在另一個地方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是的,他深信在不同時空裡,一家人的心仍緊緊相系!
正如元春在信中所寫,她永遠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所愛的人……
同樣的,他們也不會忘記她,永不!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7-7-25 00:15:00
後記
回到大現園
二OO二年海島
古時候的人重男輕女,怕女子有才能後不肯受禮教束縛,認為女子無知無識、只知順從便是美德。
所以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很抱歉,e世代的新女性可不來這一套!
T大歷史系就有十二個博學多聞、通曉古今的才女,她們個個生得眉清目秀、氣質獨特,在校園裡擁有「十二金釵」的封號。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求知慾旺盛的十二金釵趁著連續假期,不約而同報名前往北京參觀秦始皇文物展的旅行團,打算來越知性之旅增廣見聞。
無奈,天有不測風雲。在她們飛往北京的途中,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瀰漫起混沌詭譎的氛圍,不消多久,一陣暴風驟雨襲來,飛機也漸漸飛離航線不受控制,在一番震天撼地的搖晃之後,飛機更以驚人的速度墜毀……
嗚……真是天妒英才!想不到她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女不但要英年早逝,而且還即將摔得粉身碎骨,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是的,這正是十二金釵在飛機墜落的剎那打從心底發出的大喊。不過在她們衷號的同時,卻也察覺自已正被一股神秘強烈的力量吸引過去,眼看自己漸漸脫離身體,意識也漸漸模糊……
這……這是哪兒?紛紛醒來的十二金釵奮力睜開雙眼想看清楚四周的環境,東瞧西瞧卻只看見一個女子的陶像。
她們定睛一看,發現陶像和真人一般高,而且那陶像水靈秀麗的容貌宛若出水芙蓉,盈盈淺笑的嬌態更是栩栩如生。
十二金釵發揮研究精神仔細打量眼前的美人陶像,卻也發現一絲不對勁——
她……她的身體怎麼輕飄飄的?還有點兒……
透明?而且——她什麼時候離美人陶像這麼近?!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不要、不要礙…」
果真是禍不單行?……她竟被吸進美人陶像裡頭了。而且還出不去!
誰來救救她?她是聽說過靈魂出竅,可沒人告訴她靈魂出竅後會碰上這麼悲慘的事呀!要是讓她知道是誰把她封在陶像裡頭,她非要那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算了、算了,隨便詛咒人家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這會兒可真是應驗了「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話!
正當十二金釵想收回先前的咒罵,不想再造口業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時,天老爺卻搶先一步的打了一記響雷,不偏不倚,正是朝美人陶像身上劈去,讓被封在陶像裡的她們再度失去了意識……
**********************
有句成語說「無獨有偶」。十二金釵同時搭上失事班機,又分別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在十二個美人陶像裡頭,除了某些細節,其古怪的際遇可說是如出一轍!
還是不懂?那舉例說明好了,就拿「她」來說吧——
「我還活著?而且通體舒暢,四肢活動自如……」嘿嘿!這麼個折騰法都還沒蒙主寵召,也稱得上是天下奇聞了。
她在心裡感謝老天爺的厚愛,讓她「重新做人」。她走到波平如鏡的湖邊,想瞧瞧自己劫後餘生的神氣模樣,不意卻被自個兒映在水面上的容貌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她嗎?剪水秋瞳、桃腮杏臉,一身「古色古香」的妝扮更添風韻,連自個兒看了都陶醉不已。
不過,她這絕色容貌似曾相識,就好像——那個陶像美人!
敢情她的靈魂附在陶像美人身上,而陶像美人復活了?唉!實在是太複雜了。她低頭拉拉身上礙手礙腳的衣服,思索著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算了!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解決當下的問題比較實際。」現在肚子正高唱空城計,得先找個地方飽餐一頓才是。
可,走著走著,觸眼所及冷是些古時的房舍、街道以及古裝打扮的人。
方纔她走來彷彿聽見有人歌頌著咱們大明皇朝如何、如何,難不成她回到了歷史上那個明朝?!
……咦?是哪個古人這麼囂張?走沒三步路就在牆上張貼告示,惹得她好奇心大發,不得不暫時將填飽肚子的正事擺一邊,停下腳步瞧瞧上頭究竟寫些什麼——
美人貼
賈府為廣招天下美人,將於近日舉辦「選美大會」,
錄取名額十二人。若有幸入尋十二金釵」者,
賈府將提供免費食宿作為獎勵。
意者請洽賈府總管。
是她孤陋寡聞嗎?歷史念這麼久都沒聽過古代也有選美這檔事,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免費食宿」這一項根本是為她設的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打探一下這大手筆張貼告示的賈家究竟是什麼來頭。
就他了!前面這位向她走來的老人家看來慈眉善目,應該不會誆她才是。
「這位大叔,小女子想向您打聽一個人,不知是否方便?」
「姑娘請說。」
「這四處張貼告示的賈家究竟是何方神聖?」
「姑娘是打外地來的吧?在金陵沒有人不知道賈家的。」
「是、是埃」而且還遠得很呢!
「這賈家是金陵首富,世代經商,不但有錢有勢而且交遊廣闊,政商關係良好,人家說『龍交龍,鳳交風』,出入賈家的可都是文人雅士、達官貴族呢!
姑娘對賈家這麼感興趣一定也想參加選美,聽說賈家評審的標準十分嚴格,不過姑娘放心,憑你的條件一定可以入循…」
「謝謝大叔的讚美,小女子這就去賈府瞧瞧,後會有期!」
天!古代人都像大叔一樣熱情嗎?瞧他一副欲罷不能的模樣還真是怪可怖的。
不過言歸正傳,她歷史系可不是念假的,在大叔說得口沫橫飛之際她發揮速記的本事歸納出以下重點:
第一,她現在回到了五百多年前的明成祖時代。
第二,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明朝時的「金陵」。
第三,賈家富可敵國,就算多張嘴吃飯也沒差,這麼好的飯票不容錯過,是她「算計」對象的不二人眩
她在古代舉目無親,現在的模樣又是美得不可方物,不去參加選美太對不起「自己」了,再說連閱人無數的大叔都說她選得上了。事不宜遲,馬上就去賈府報名……
就這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們憑著傾國傾城的絕色容貌如願選上賈府的十二金釵,住進賈府。
不過,各位可別誤會,遠道而來的十二位才女才不稀罕贏得「十二金釵」的頭銜——因為她們自己就是!
對她們而言,在古代找個「衣食父母」好讓自己衣食無憂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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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賈府
十二金釵個個貌似天仙、風姿綽約,無論才貌。
氣質皆是萬中之選,生性愛熱鬧的賈老夫人對這十二金釵疼愛得緊,還收她們為養孫女。
不過,就算平淡的日子多了這些人陪伴,老夫人還是頗有怨言。這天——
「我說老爺啊,每回我想找丫頭們總要等人通報,麻煩得很,而且……」
賈府輩分最高的老太爺賈金正埋首書堆中,驀然被耳邊高分貝的噪音拉回思緒,萬般無奈地說:「好了。我替你找人來,有什麼怨言你自個兒同他們說。」話才說完,眼尖的老大爺便瞄見賈家總管從門前經過,連忙扯開喉嚨喊:「賈尚!」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人商量,你替我去找老爺、夫人和少爺到大廳,順道要賈妝去請我那幾個孫女一塊兒來。」賈老太爺看了面有難色的賈尚一眼,繼續說:「你就說是我要他們立刻趕來,一炷香的時間後還是見不著人就惟你是問!」
「是,奴才這就去辦。」
就在賈老太爺等得不耐煩之際,賈老爺總算偕同賈夫人步入大廳,而賈家少爺懶洋洋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究竟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非得要我立刻趕來?」
「寶玉,別這麼不耐煩,不會耽擱你太久。我長話短說好了,我想替那幾個寶貝孫女換個空氣好一點、地方寬敞一點的住所,免得委屈了丫頭們……」
「這算哪門子大事?!」賈寶玉率先發難,回頭給了兩個貼身侍從一記白眼。
好歹他也是賈家的獨子、賈府現任當家,怎麼不見有人心疼他操勞過度?他難得悠哉地在他的地盤品茗賞花,這兩個侍從居然沒搞清楚狀況就「架」著他來。
喚!順道提一提,正心虛低著頭的兩兄弟是賈府總管的兒子賈仁、賈義,打小和賈寶玉一塊兒長大,和賈寶玉情同手足,所以才會如此斗膽「以下犯上」。
「丫頭們在這兒住不慣嗎?」發問的是一臉困惑的賈夫人。
「那倒不是,只是我想……」
「您想怎麼樣都成,這事兒由您全權做主。」
「哎呀!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我……,,老夫人正想發表長篇大論,賈妝領著十二金釵進入大廳,讓眾人鬆了一口氣。
「瞧你滿頭大汗的,天氣有這麼熱嗎?」賈銀納悶地打量甫進大廳的賈妝。
「啟稟老爺,我奉命去找十二位小姐,可人找齊了,我的腿也快廢了!」
「賈尚,你這位夫人跟了你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知變通?」賈銀實在快被這對寶貝夫妻給打敗了。
「要她一個一個去找是我的意思,你們瞧瞧,賈妝她身強體壯,可要她在賈府裡找齊十二個丫頭都像去了半條命似的,何況是我這個老太婆?」
「原來如此啊!」賈寶玉笑得可得意了,他這個奶奶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你們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難道我說錯了?」
「您說得都對,可住得好好的何必換環境,到時候還得重新適應呢!」
「好?我想和丫頭們說句體己話還得跋山涉水,哪裡好了?再說……」
「那就全住進『大觀園』好了!離主屋近,風景好,裡頭的閣樓、院落格局獨特,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想獨處時也可以不受人叨擾,奶奶想看孫女還可一次看個夠!」賈寶玉見老夫人還想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眾人,乾脆主動獻計。
經過眾人一番討論之後,十二金釵住在哪一處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甄晴雯被安排居住於「怡紅院」
花襲人被安排居住於「探花坊」
柳元春被安排居住於「綠雲軒」
彭迎春被安排居住於「蝶夢苑」
武探春被安排居住於「舞春閣」
辛惜春被安排居住於「曉鳳館」
何妙玉被安排居住於「夢園」
秦可卿被安排居住於「天香樓」
王熙鳳被安排居住於「凹晶溪館」
史湘雲被安排居住於「彩雲閣」
林黛玉被安排居住於「露香別苑」
薛寶釵被安排居住於「蘅蕪苑」
「好極了,我心頭的大石總算可以放下,接下來就輪到你們的終身大事……」
「什麼?!」十二金釵聞言不禁尖叫連連。
這還得了?十二金釵是以「選美」之名行「騙吃騙喝」之實,住進賈府是想先找個落腳處,再等待回21世紀的契機,她們壓根兒沒想過要在這兒長住,更別談找個良人共度一生了。十二金釵此刻可說是「人在古代,身不由己」!
她們接下來的日子究竟是怎麼度過的?發揮一下想像力,謎底即將揭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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