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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嘲風 -【誰動了我的婚禮】《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4:36     標題: 嘲風 -【誰動了我的婚禮】《全文完》

誰動了我的婚禮》作者:嘲風

千呼萬喚!續《梅子黃時雨》後,
毒嘴妹妹終於出場!
這難道不是眾多Fans打擊加祈求的結果嗎?
這就是Fans力量大的鮮明寫照了啊
愛是一個終極魔法,鎖住了為受而寂寞,為愛而失落,為愛而永恆的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5:14

第1章(1)

    一面鏡子,映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慢慢走近。

    他的肌膚呈健康的栗色,黑得幾乎泛出紫色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頭皮上,琥珀般閃爍著詭譎光芒的雙眼微微眯起,頓時別有一種邪佞的味道從他幾乎完美無缺的容貌中散發出來。

    突然,“不要動!”陰森森且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響起來,“你知道我的手槍可是沒有長眼的。”

    鏡子裡面的男人微僵了片刻,慢慢舉起手來,用優雅而標準的英式英語回答:“老兄,你這樣緊張幹什麼?我剛剛洗完澡出來,你以為這樣的我也能帶著手槍嗎?”

    冷場了片刻,陰森森的聲音又響起來:“如果是別人,也許我‘左看右看摸不著邊鬼影子’就毫不擔心了,但是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就算是睡著了也會拿著手槍,我可是不得不防啊。”

    “這樣,”鏡子裡的男人惋惜地搖了搖頭,“那麼我不奉陪也就太對不起你了。”話音將落未落的這個片刻,他的手閃電般地伸進裹住下身的長長的浴巾裡,再伸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穩穩地握住了一把烏黑的手槍。

    “雖然你已經很謹慎了,但是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卻也不是一個虛名。”他優雅地說,“所以,拜拜!”然後,扣動扳機。

    顯而易見,慘劇即將發生……

    發生……

    “噗!”一道長長的紅色的水線從槍管中射了出來,把鏡子染成一片血紅。

    “啊,啊,啊!”鏡中人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聲音卻是那個陰森森的“左看右看摸不著邊鬼影子”的,“你,你!”他用詠歎調一樣的口吻說,“我還是……小看了你……你……不愧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不愧……”頭一歪代表死亡。

    鏡子前面的男人下一刻又得意洋洋地吹了吹噴出顏料水的水槍口,“好說了,”他對著血紅的鏡子捋捋濕頭髮,“真是寂寞啊,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又無敵了呀……”

    他的寂寞僅僅維持了兩秒鐘,浴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紅發的絕色美女帶著自然到悠然的表情走了進來,“我的面膜用完了,”她直接撲向壁櫥,“你的呢?”

    “……”被突然出現的她驚嚇住的男人呆呆地看著她。

    美女絲毫不以為意,自動自發地打開壁櫥然後拿出面膜,轉過身來施施然走回門口去,就像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存在一樣。面對這樣的打擊,男人只能繼續呆呆地看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美女在門口突然一個轉身,“是想我對你的表演作什麼評論嗎?!”她口氣溫和地詢問。

    “我……”男人強烈地感覺到不安。

    “要我說的話,”美女把面膜盒交到左手,右手輕輕往男人腰間的浴巾一扯,接著在男人就像被強暴了一樣的慘叫聲中,她說:“真的@@@@又****的殺手帝王先生,應該是不會在浴巾下麵還穿著內褲的。”

    “愛,愛麗莎!”為什麼自己要有這樣的姐姐啊?男人呆滯的表情與其說是吃驚不如說是一種痛苦。

    “很高興以你的弱智竟然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她高高興興地說。旋即蹙了一下眉頭,“啊,差點忘記了,爸爸正在找你,你最好趕快下去給他看看你並沒有給我謀殺掉。”

    爸爸在找他?單純的男人一時間有點緊張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邪惡的姐姐笑眯眯地說,“只是關於把你嫁出去,啊,對不起,就是你的婚禮的事情……”

    “婚、婚禮?”這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怪獸?

    “對啊。新娘是你小時候自己要求定下的南部佛朵瑟家的小姐啊,難道你已經忘了。”愛麗莎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他,“真是時光飛逝如電啊,我們家的亞歷山大也到了要結婚的時候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鼻子有點酸酸的了呢。

    “我自己定下的?”亞曆山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

    “沒錯啦!”愛麗莎揮揮手,“那時候你八個月大,一把就把人家小姐的小褲褲扯掉了……我們是名門旺族,可不允許出現這樣的醜聞。總之,你就等著做新郎吧。”

    “……”沉默中終於爆發出男人的嘶吼,“不要啊,我不要啊!”

    與其說是冷笑不如說是苦笑的愛麗莎無言地遞過去一張紙巾,“節哀吧……”

    (顏妹懿破天荒地丟開她柔弱清純美女的儀態,“親愛的瓊安,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太愛你的這個主意了。你真是一個天才……”她跳著跑過去擁抱驚嚇過度的少女,“嫁嫁嫁,趕快嫁,天啊,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主意啊。”)

    這根本就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生嘛!

    時值顏妹懿二十九歲零八個月的第十三天早晨,她正就著牛奶燕麥看她前夫——不!“她的”資產負債表。

    窗外的陽光很好,因為秋天的關係,高大的梧桐正在把大把大把已經枯黃的樹葉扔掉,草地也呈現出一片富足的金黃的色彩,什麼都是金色的、富裕的、美麗的、成熟的——除了她的人生。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她顏妹懿二十幾年來都是精明睿智地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兢兢業業地為消滅萬惡的根源金錢而努力將所有錢搜刮入自己的口袋,遊刃有餘地和另一種性別的生物交往戀愛,一直到進入二十九歲的這個關頭——

    “妹懿啊!”母親大人每一次都是這樣開頭的,雖然是慈母的表情,口氣卻展現出中國女性特有的柔韌,“你已經二十九歲了,對我們中國女性來講,相夫教子是人生不可以忽略的一個重要環節。你也應該開始考慮你的婚姻了……你看,姊君雖然從小就比你叛逆,但她不也是早早就進入了婚姻的殿堂?”

    請不要把她跟她的天敵——顏姊君相提並論,那個女人雖然是她的親生姐姐,但是從小她就懷疑其實顏姊君是火星人派來摧毀地球的外星間諜。

    最後,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世界上大部分的書裡面,跟在婚姻後面的詞語不是“殿堂”,而是“牢房”。這個定語至關重要,重要到只要是識字的人都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未來當作賭注。

    但可惜的是,她她她,一向以聰明美麗的妖女自稱的顏妹懿小姐就在二十九歲零三個月的時候,把自己嫁了出去,而對方還是一個年過半百,已經有了個只比她小十歲的女兒的“長者”。

    婚禮很倉促,也不如兩年多前顏姊君的婚禮大撒請柬,告知八方。但不管怎麼樣,她都算是嫁出去了,進入了婚姻的“殿堂”,而且一上工就可以直接“相夫教子”,非但省掉了懷孕的辛苦,也省掉了生產的痛苦,再加上“長者”丈夫真的很有錢又懂得疼愛她,所以她確信自己是進入“殿堂”而非“牢房”。

    因為是殿堂,所以真的很大。

    她的長者丈夫抱著她跨進家門,氣喘吁吁地坐倒在地上,她帶著半驚訝的表情流覽即將成為她的新家的地方——城堡式的建築,在主館的前面還有超過一平方公里的庭院。從門口望出去的時候只看見一片綠油油的盎然生機伴隨著那超級大的噴泉飛濺出幸福的婚禮進行曲。

    她轉頭——長者丈夫依舊帶著縱容的微笑坐在門口。於是她再去看金碧輝煌的房子內部裝飾,金色的樓梯位於大堂的中央,上去幾級以後是一個平臺,然後分為左右兩邊旋轉而上。而左右兩邊樓梯的牆面上,佛朵瑟家族的祖先們正嚴肅地“看著”她這個來自東方的女人。歐羅巴式的圓柱上精雕細刻著玫瑰和劍的家徽,猩紅色的地毯讓她雪白的腳幾乎深陷其間……

    “好像回到了中世紀呢。”顏妹懿歎息著,“我真是太幸福了。”

    她轉頭準備好好讚美一下她的丈夫,然而卻發現她的丈夫依舊用那個奇怪的姿勢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好像,有點僵硬。

    “我說,親愛的,”新任的佛朵瑟太太上前拉一下她的丈夫,“你給我的一切真是……”

    佛朵瑟先生僵硬地倒在她的懷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呼吸。

    “太完美了!”這四個字凝結在顏妹懿的喉嚨裡,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都沒有發出來。

    “死因:急性心肌梗塞。”顏妹懿呆呆地看著死亡證明上的文字,昨天還是雪白的婚紗,今天她已經換上了黑色的喪服。

    即使一開始的計畫就是盡可能快地達到有家有業有夫有女有美貌有清閒的人生幸福極至,但是這樣的速度多少還是嚇到了她。

    為什麼會這樣?

    隨著死亡證明的批文,死者的死亡保險金和遺產帳單也快速地送到了她的手上。四十五歲年紀的佛朵瑟先生並沒有來得及為自己立下遺囑,根據法律規定,他可憐的獨生女因此將一分錢也拿不到。而作為他新婚妻子的顏妹懿則獲得了他全部的財產。

    “這不是我想見到的狀況!”看著那個瘦小蒼白、滿臉惶恐,淚水自聽見她父親過世就不斷從那雙大得過分的眼睛裡滑落出來的女孩,顏妹懿很想大聲地告訴她這點,但是話到了嘴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順利地吐出來。

    然後,各方的唁電雪片一樣飛來。

    但其中最令人髮指的一份唁電卻是大洋彼岸一個叫做顏姊君的女人發來的,內容如下:

    “恭喜你啊,顏妹懿。還沒有到三十歲,你已經成了一個億萬富婆了呢!”

    一身黑色喪服的美女這一刻連臉色都變成黑色了,拜託!她剛剛進入叫做守寡的人生歲月好不好啊?那個女人的沒心沒肺程度也算是人類的最高段數了!

    但信的內容並沒有結束,“哎呀,我早就知道你的先生是活不長了的,畢竟,他娶的是妖女你唉,死在你手上的男人應該用集團軍來計算了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顯的吸氣聲從她的背後傳來,她轉頭,正好看見佛朵瑟小姐站在自己的背後,視線從她的肩頭落在那張所謂的“唁電”上面,然後“恐懼”就像用黑色的線條筆寫在了那個年輕女孩的臉上。

    “果然!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你,你是個謀財害命的妖女!”瓊安•佛朵瑟蒼白的嘴唇顫抖地吐出這樣的詞彙,顏妹懿一時間卻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的繼女。

    半晌她咳了一聲為自己辯白:“我……”她想跟她說她並不是字面上涵義的這種妖女,這封唁電只是一個要摧毀地球的火星間諜搞的惡作劇,但她剛剛伸出了充滿友誼的手,瓊安就尖叫起來。

    “啊——”瓊安顫抖得滿頭金髮亂舞,“你,你,你又想對我出手了嗎?啊,那是當然的對吧,你想殺掉我了。”

    “請看清楚,我的手上並沒有刀子或者手槍。”顏妹懿只能先給她指出這個事實,“而且我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人!”

    “但是你會中國功夫,你一定會的,你是妖女!”瓊安尖叫,一邊叫一邊後退,“嘿哈嘿哈,”她無意識地模仿著拙劣電影裡中國功夫的配音說,“我現在不會死去,但我回到家裡,很快就會流出鼻血,骨頭全部斷裂,舌頭掉下來,眼睛突出來,我的頭會突然間裂開來,然後我就……”她沒有注意到她的腳下正是一組臺階,整個人就踉蹌著往後倒去,“啊——”

    “瓊安!”顏妹懿被她的動作嚇得差點跟著尖叫起來,很顯然,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她“謀奪”佛朵瑟家族財產的“陰謀”就要變成現實了。

    “你們搞什麼鬼?”一聲暴喝在災難發生前降臨,陽光斜斜地照射在來人的身上,就像在一瞬間用奢侈的金色給最完美的人偶鍍上了生命的燦爛。

    那個男人竟然,比顏妹懿所見過的所有的女人都要美麗!那一霎那,顏妹懿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

    因為身高超過一米八十,所以只有一米六五的瓊安就像個娃娃一樣被他整個地拎在手裡。雖然姿勢不太好看,但是最起碼瓊安的安全得到了保證。

    真的是超級漂亮呢!

    栗色的肌膚就好像陽光穿透了琥珀後緊緊地裹在了他的身上,光用眼睛看著就能把人的手都吸過去。黑色的頭髮因為黑得太深了,反而似乎是帶了一點紫色的深藍,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琥珀一樣的雙眼,深邃到簡直是變幻莫測的地步,完美的唇線薄薄的,包裹著好像水果×ㄒ謊粉嫩的唇瓣,令人感覺明明是初秋的天氣,卻似乎可以聞到成熟水果的香味。

    這樣的男人,男人!她的心好痛,啊,不是,是好癢啊!真想得到他!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暴怒的吼叫讓拎在他手裡的瓊安嚇得當時就哭了出來。

    “嗚……”

    “……”噴火天使的臉頓時呈現出一種受到了驚嚇的呆滯。

    “哇!”瓊安哭泣的聲音轉為尖嚎,顏妹懿卻因為貪戀男色所以置若罔聞,直到三秒鐘以後自己的耳朵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酷刑,她好言相勸:“不要哭了。”

    “哇,哇,吼!”瓊安莫大的委屈更加受到了刺激,“哇,哇,吼!”

    “呃,”拎著她的男人完全不知所措起來,“你,你你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他的無措導致了手上力道的加大,於是瓊安就被越吊越高,“不要哭啊,不要哭啊,啊啊,求求你不要哭啦!”

    “那個,先生貴姓啊?”自動省略掉所有多餘事物,顏妹懿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神經也具備著不同于常人的粗壯,“你的電話是多少,可不可以在某些特別讓孤獨的我們感覺生命的寂寞的夜晚跟你聊一聊關於生存的哲理?啊啊,你喜歡尼采嗎……”

    “哇,哇……你這個不要臉的妖女,哇!還穿著黑紗啊,哇哇,你已經開始,嗚,勾引男人了!”瓊安對妹懿的仇恨抵消了她對自己身處環境的恐懼。

    “請你,不要哭了,求求你啊。”男人心慌意亂得簡直恨不得跟著一起哭起來,“不要哭了。”

    “哭?”難道這個男人只對哭有特別的感覺?顏妹懿迅速地作了以下的決定——

    “咳,咳,嗚……”剛剛出生的小貓就被惡毒的主人扔出溫暖的窩棚,還沒有睜開眼睛就開始浪跡天涯,好可憐啊;衣索比亞的小難民瘦得臉上只剩下一雙無神的眼睛,但即使這樣還是惦記著自己的妹妹有沒有東西吃,好可憐啊;被邪惡的姐姐逼著看那惟一一顆蘋果落入姐姐嘴裡情景的自己,好可憐啊……一想到那些慘絕人寰的場面,眼淚瞬間滑出了妹懿的眼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5:43

第1章(2)

    黑色的喪服、黑色的紗帽,半掩著臉的黑紗卻遮不住那雙簡直就是勾魂奪魄的眼睛裡流轉出來的秋波。男人剛才還在吼著瓊安叫她不要再哭,然而身邊的氣氛猛地改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下。只是這樣一下,他所有的思緒就全被吸到了那雙盈盈欲泣的眼睛裡去了。

    好像是夢裡面常常會看見的場面,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女子卻有著一身比雪花更加白皙,比牛奶更加細膩的肌膚,透過黑紗望著他的樣子就像在那裡已經望了幾個世紀一樣的深情……

    “啪!”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去了,但是男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到底是什麼掉了。他慢慢地伸出右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跳為什麼那麼快呢?難道,難道!

    難道那就是傳說中——戀愛的感覺?

    那個女子慢慢彎身靠近,他簡直可以感覺到她那像水一樣柔順絲滑的頭髮觸在自己的指尖,還有那股好像迷迭香的味道在鼻端飄來拂去,“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微微的歎息從那女子身上惟一豔紅的小嘴裡發出來,男人頓時神魂顛倒不能自已。

    暈了吧暈了吧,嘿嘿嘿!顏妹懿頗為滿足地等待著這個男人自動交待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如果連銀行帳號密碼一併奉送當然更好……不過她現在在守寡,還是不要太貪心了比較好。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所有被顏妹懿所預設的情景沒有一件事發生,反而那個看起來已經迷糊得亂七八糟的男人臉上竄起一抹詭異的粉紅,踉蹌著後退兩步,猛地一個轉身竟然就這樣逃跑了。

    “啊啊——”顏妹懿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逃走的方向,他的無措、他的慌張、他的手忙腳亂的樣子頓時全部都變成一個信號傳入顏妹懿的腦海——

    好,好可愛!好可愛的男人,可愛到就算是剛剛下定決心守寡的她又一次下定了決心——要他,她要他!

    詹姆斯擔任FBI已經跨入了第十五個年頭,同期的夥伴大部分都得到了高升,剩下的一些也離開了沒有前途的工作。換而言之,至今仍然不相信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卻依然夢想有朝一日可以為民除害而又無所建樹地停留在原職位上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

    所以說,人生不如意的事情,真的是只有十之八九就已經很好了,詹姆斯以此自我安慰。他目前的不如意僅僅只是這樣的一個階段,而並非他的人生。想當初他辭別了穩當的中學體育老師的工作,不顧家人的勸告和女朋友的阻止加入了FBI,絕對不是為了在這個椅子上面混吃等死的,雖然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像是那樣……但是,他,詹姆斯•邦德•高登(注:中間的姓氏是他自己取的)先生絕對是為了維護正義而存在的。

    給自己又打了一針強心劑,詹姆斯走進了FBI的辦公室。

    他前腳跨進辦公室——

    “詹姆斯先生,頭兒叫你過去一下。”長得有點乾巴巴的女秘書從眼鏡的上方向他斜射過去不懷好意的視線,口氣雖然一如她的長相,但是敏感的詹姆斯還是從中聽出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嗨,蜜雪兒,”詹姆斯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活力,“頭兒是為了上次那個持槍搶劫的案件要來感謝我嗎?”

    從小小的搶劫小孩的棒棒糖事件演變成三十多個人質被綁架在女廁所裡兩個小時,用“感謝”這個詞語會不會對不起文字的存在呢?女秘書翻了個白眼,“請快點進去吧,頭兒已經等著要‘感謝’你很久了。”

    詹姆斯聳聳肩膀,“好吧,那麼……好吧。”他硬著頭皮向頭兒的辦公室走去。

    想也知道他必定又沒有好果子吃了,女秘書冷冷地牽動自己左邊臉頰的肌肉。並不是她不喜歡這個男人,實際上這個男人在某種程度上應該也算是一個好人,只不過——讓合適的人待在合適的位置才是生活安逸的保證啊!照她看來,詹姆斯根本不適合FBI,如果她是頭兒,她一定會找些根本不屬於FBI範圍內的事情給他忙乎就好了——就像南部大財主佛朵瑟先生因病逝世卻被人懷疑是他的新婚妻子謀殺這種無聊的事情。不過,當然了,這個跟她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半小時以後,詹姆斯得意洋洋地從頭兒的辦公室裡走出來,“蜜雪兒,蜜雪兒!”他高興地、大聲地向女秘書說,“你猜猜看頭兒安排我做哪件了不起的事情?啊啊,你一定想也沒有想過,這可是機密的高危險係數案件啊!”他用咆哮的音量叫著,“所以我偷偷地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這是機密案件!”他吼道,“是南部大財主佛朵瑟先生被他的新婚妻子謀殺的案件……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這可是機密案件!”

    “……”

    另外一個認為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如果只有十之八九那就已經很好了的人在這裡——

    就在顏妹懿下定決心要追求那個天使一樣的男人的時候,意外再一次打倒了她。

    “這是什麼意思?”抖動著手裡的文件,顏妹懿第一次希望自己變成顏姊君那樣暴力的女人,可以隨便打人的感覺在某種時候真是必要啊。

    “就是這個……意思啊。”律師不斷用絲織的手帕擦抹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您看,佛朵瑟太太,這件事,就是這樣簡單。您丈夫的公司已經面臨倒閉危機,目前負債額達到兩億,當然當然,您可以拒絕繼承債務關係,但是這樣的話,格林公司就必須宣佈破產。那麼銀行就必須封閉和格林公司有關的任何財產,包括這幢房子……還有您的汽車……”

    “我的汽車?”顏妹懿呻吟一樣地辯解,“那是我自己的財產。”

    “對不起,因為您結婚以前並沒有要求跟佛朵瑟先生公證彼此的財產。”律師說。

    白癡才會在跟億萬富翁結婚前去公證彼此的財產!

    顏妹懿呻吟,“那麼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如果您願意聽我的,”律師看著眼前這個病弱的東方美女,真希望自己堅強的手臂可以為她那柔弱的螓首建立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但是,兩億美元啊!他咬了咬牙,“那麼就放棄這幢房子和您的汽車吧。至少,這樣的損失是最少的。”

    王八蛋,這樣美絕人寰的柔弱美女你都不幫忙,你還有沒有人類基本的道德良知啊!哼,放棄這幢房子和她的汽車,她還剩下什麼?而且要她放棄這好像夢幻家園的房子,還不如讓她承擔那兩億的債務算了。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真的沒有了嗎?”頭下垂三十度,自己的睫毛一直是自己很滿意的地方,再加上一兩滴泫然欲滴的眼淚,立刻就會呈現出一種我見猶憐的絕世美態。嘖嘖,請千萬不要辜負我每天一個小時的儀態訓練啊。

    “嗯。”律師果然動搖了,“要不然,要不然你……算了,我們就賭一把吧。您願意繼承您丈夫的兩億美元債務嗎?我有幾個銀行界的朋友,也許他們會願意晚點向格林公司催討債務……”

    成功了!

    顏妹懿成功地把自己扔進了旋轉的工作當中,截至她二十九歲零五個月的時候,她從億萬富婆淪落到負債一億五千萬、有一個整天懷疑她要用中國功夫殺害她的繼女的老寡婦的境地。

    但辛苦歸辛苦,付出了努力總算有了回報。三個月後,格林公司從資金周轉不靈的狀況恢復過來,她的債務也就從一億五千萬減少到了一億三千萬,房子還是她的房子,車子還是她的車子,女兒,當然依然是她的女兒!

    於是,在這個金光燦爛的深秋的早上,顏妹懿哀歎著她的悲劇人生,就著牛奶燕麥繼續看她的資產負債表。

    “我,我,我可以進來嗎?”怯生生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繼女終於來找她了。

    “請進來。”顏妹懿轉開老闆椅,用手在自己臉上捏出一個微笑的表情——最近太緊張了,幾乎連笑容都忘記了哪。

    但是瓊安就站在門口,怎麼樣也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顏妹懿無奈地看著她,然後發現她依然還是穿著那件鐵灰色的工作衣,“你,嗯,最近怎麼總是穿著這件工作衣呢?要不要換一件?”

    “換一件?”瓊安好像受了驚嚇一樣叫起來,“但我只有這樣一件工作衣。”

    “我的意思是,”顏妹懿也被嚇到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穿別的。”

    “別的?”瓊安猛地捂住自己的臉,一直到很久以後才放下來,“是,是的,我會換下來的。”她帶著一臉絕望的表情看著顏妹懿,“如你所願!”

    自己只是請她換一件衣服,難道換衣服也是很大的犧牲嗎?就像上次瓊安穿著價值一百多萬的名貴時裝站在花園裡修剪玫瑰,自己實在忍不住請她去換一件工作服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個表情,啊啊,難道……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說瓊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顏妹懿看著驚慌失措的繼女,“我不是不讓你穿美麗的衣服……”

    “不,不,我明白我明白的,我什麼都明白。”瓊安慌張地看著她,“我真的都明白的。”

    無奈!顏妹懿只要再換一個話題,“那麼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嗯,繼母大人您,把女僕都遣散了……但是黛娜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以……”

    “恐怕不行。”顏妹懿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她,“我們現在不比從前了,如今我們負債累累,很多不必要的開支我們必須縮減。”

    “但是……”

    “我知道你非常為難,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顏妹懿歎息地看了這溫室的花朵一眼,“非但是她,你也必須學著長大了,可以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吧,不要再多請傭人了。”

    果然是這樣!瓊安的心不受控制地瘋狂跳躍起來,先是不允許自己穿美麗的衣服,然後是遣散所有的僕人,接著她會把所有傭人做的事情都交給自己,啊啊啊啊,最後,可憐的可悲的無辜的善良的純潔的卻被殘忍的命運所詛咒的少女——就是自己,變成了灰姑娘!

    但是自己絕對不可以就這樣放任自己的命運被這樣的一個妖女掌握,瓊安掙扎著挺起胸膛,“我,我,我明白現在家裡的情況不好了,所以,我想我應該去公司展現我的商業實力。”

    瓊安的商業實力?顏妹懿呆呆地看著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去公司展現你的實力?”

    “是的,沒錯。”瓊安努力地抬起頭來,“很久以前我就覺得我的天賦是應該貢獻給我們的家族企業的,我甚至為我們的企業制定了稱霸全球的戰略部署。”

    “戰略部署?”顏妹懿又被嚇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吞一口唾沫,請眼前的商業天才談談她的部署,“可以,給我說一下嗎?”

    “其實很簡單。”未來的金融大鱷開口了,“你知道我們必須全球性地縱觀整個世界的商業形態,所以不能只是單純地看每個地方的物資交流和內部商業操作。”她說,“我們要全球性地看問題。”

    這段話似乎……當然也不能說她錯,顏妹懿決定聽下去。

    “我知道,北海盛產羊毛和天鵝絨,乳酪也是做生意不可以缺少的重要目標;地中海的藏紅花、榛果如果大規模地進行商業運輸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很可觀的商業利潤;新大陸的可哥、煙草也是航海生意不可以缺少的貨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把每條船都設置五個貨物艙以上……如果你覺得太遠的航海比較冒險,我們可以就非洲的黃金、象牙和東南亞的藥品、香料進行交易,如果帶上能幹的傳教士,我們的貨物一定可以引起流行……啊,對了,其實最好做的生意是倫敦出產的槍炮,賣到東亞的話……”

    “請,請等一下!”面如土灰的顏妹懿顫抖著打斷了瓊安的“戰略部署”,“我可以問一下你的經濟學教授是哪一位嗎?”

    “我是天才!”瓊安得意地說,“這些了不起的商業構想都是我從一套叫做‘大航海’的日本遊戲裡揣摩出來的,雖然是遊戲,但我也很認真地賺了全世界的錢。”

    “請,請你出去!”顏妹懿終於忍無可忍,顫抖的纖指直指門的方向。

    “啊?”眨了眨無辜的眼睛,瓊安欣喜的表情頹喪下來,“你,啊,您覺得這個構想還有缺陷嗎?”

    我們不可能買到北海盛產的羊毛和天鵝絨然後運到東南亞去換藥品和香料,因為我們沒有船;如果我們把每條船都設五個貨物艙的話,會被國際船舶協會告到雞血鴨毛四肢癱軟;我們不可能運輸槍炮,因為這會被員警追捕;最後我們不可能大航海,因為我們格林公司只是賣牛飼料的一家公司……

    所有的解釋在觸及到瓊安無辜的眼睛的時候都化作了無奈的歎息,“算了,你出去吧,以後不要再給別人談你的商業戰略了。”這太丟佛朵瑟家的臉了。

    “為什麼……啊!”

    啊啊啊啊,上帝詛咒這個用心險惡的後母!瓊安猛地就明白了,一定是她聽了自己偉大的商業戰略以後動了不軌之心,自己果然是太單純了,竟然沒有意識地就把那麼重要的資訊全部告訴了這個邪惡的妖女,她一定會全盤採用自己的計畫卻告訴別人這是她想出來的,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沒有關係,是的,現在沒有關係了,因為她已經為自己找到退路了。

    “你不欣賞我沒有關係了。”瓊安大聲宣佈,“我也將再不用受你的氣了,你要辭退所有的用人就辭退去好了,你要格林公司就要去吧,因為我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把它奪回來的。哼,你一定很驚訝吧,對啦,剛才我就是在給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你真的是愛我父親的,願意替他守護他辛苦了一輩子的公司的話,你一定會聽從我的計畫的。但是現在你想用險惡的手法把佛朵瑟家的格林公司搶走,我告訴你,你註定會失敗的。”

    無力!“那麼你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呢?”顏妹懿癱坐在椅子上,她已經決定不再跟眼前的少女溝通,這種事情的難度太大,她是絕對不適合的了。

    “我要結婚了!”瓊安說,“我就要嫁給希臘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大少爺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了。等我成了這個船王世家的主母,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奪回屬於我的格林公司。”

    希臘的船王世家?顏妹懿猛地跳了起來,如果有這樣一家成為自己的親家,不要說一億三千萬這種小數目了,就是再多十倍的負債,一定也有銀行願意貸款給格林公司。

    “說到現在,你只有這個主意是最正確的。”顏妹懿破天荒地丟開她柔弱清純美女的儀態,“親愛的瓊安,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太愛你的這個主意了。你真是一個天才……”她跳著跑過去擁抱驚嚇過度的少女,“嫁嫁嫁,趕快嫁,天啊,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主意啊。”

    瓊安吃驚地看著她,這個妖女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借助婆家的勢力一舉把她趕出佛朵瑟家嗎?還是……有陰謀!一定是有陰謀的,怎麼看都是有陰謀的,沒錯!

    “希臘船王!噢!”似乎看見不盡鈔票滾滾來的美景就在眼前,顏妹懿興奮得又跳又叫,“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噢!”真是太美妙了,太好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那個亞歷山大什麼什麼的!噢……”

    陰沉地盯著眼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又跳又笑的女人,瓊安本來很滿足的心情越來越壞,有陰謀!她知道,沒錯,一定有陰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6:02

第2章(1)

    (上帝啊,為什麼竟然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亞歷山大為之驚歎,果然啊,姐姐說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壞蛋的說法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對這樣的事情視若無睹的。

    是的,沒有錯,這樣的女人的存在根本就是為了挑釁相信夢想、真誠、自由、奔放還有愛情的他的,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姑息!)

    “詹姆斯先生,你知道的,這就是一個陰謀!這個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可以忽視的陰謀!”瓊安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傾斜,碧綠的大眼睛裡面佈滿淚水,“我需要您的説明,求求您,幫助我。”

    站在她的身邊的是管家路易士太太,也就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僕黛娜的母親。此刻,路易士太太正拎著一塊濕漉漉的手絹抽搭著她的鼻子,用激動的聲音吼著:“哦,天啊,請想像一下我們小姐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啊,她已經兩個月沒有買過新車珠寶和衣服,整整兩個月啊!最近一個月來她甚至都沒有去做過頭髮和護膚!哎喲,我的上帝啊,您怎麼能夠容忍我們小姐這樣一位純潔美麗的淑女被那個來自東方的女巫蹂躪呢?這真是太慘了,太慘了,太悲慘了啊!”她再一次拎起手絹“噗”地往上噴了一包鼻涕,“太慘啦!”

    詹姆斯身體微微往後仰了仰,避開路易士太太噴出來的鼻涕星子,“是,是啊,看得出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月沒有買新車珠寶和衣服就天理難容,但仁慈的詹姆斯先生是支持佛朵瑟小姐的。一個如此端莊的大家閨秀,委曲求全楚楚可憐,更不要說她還是他最欣賞的金髮碧眼的類型……總之,出於人道主義和好色男人的立場,他一定要幫助瓊安小姐。

    只不過,“你們懷疑妹懿•顏小姐是謀殺佛朵瑟先生的真凶,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線索呢?”

    “當然啊!”瓊安幾乎跳起來,“您認為我們是無端端隨便指責別人是兇手的人嗎?”

    詹姆斯高興極了,“太棒了,我們很快就可以把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繩之以法了——那麼線索在哪裡?”

    “那麼明顯您都沒有看出來嗎?”瓊安尖叫道。

    “……”一時間,詹姆斯覺得自己的下巴好像掉下來了。

    “她喝加了某種叫做‘生薑’的有毒植物的可樂,這絕對是巫術的方子;她找人用勺子在自己背上刮出一條條血印,哈!這個變態受虐狂的女人;她甚至用筷子吃飯!筷子唉!”瓊安忍不住地抬眼看看窗外,猛然壓低聲音,“您知道吧?她用筷子的目的是為了掩飾她跟竹子的關係,但是我們都知道——中國人是可以在竹子上跳來跳去的……”

    “但是,但是就算她像猴子一樣可以在竹子上跳舞,這跟佛朵瑟先生的死亡又有什麼關係呢?”詹姆斯滿頭大汗。

    “點穴!”瓊安冷冷地拋出這個詞語,看著詹姆斯的臉變得刷白,然後才繼續道,“可以在竹子上跳舞就一定懂得點穴!所以她用表面上看來是我父親心臟不好的樣子矇騙了所有的人,暗地裡卻用殘忍而邪惡的點穴手法殺死了我的父親!”

    “這、這種事情,法庭是不可能因為這樣而立案的……”詹姆斯覺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難以掙扎的圈套當中,不要說掙脫了,就是反駁都很無力。

    “不錯!”瓊安冷靜的神態讓人不寒而慄,“所以這個案子最艱難的地方就在這裡,您明白嗎?您必須讓她自己把那種殘忍而邪惡的犯罪手法供出來。”

    “這……”這種事情聽起來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跳躍著不對勁啊!

    “難道是,您也畏懼於那個妖女的妖術嗎?”瓊安的臉色在下一刻變回了原來的蒼白,“好吧,我不請求您在那種邪惡的妖術面前無所畏懼並把那個妖女送上斷頭臺,但是,請您,請求您看在聖母瑪麗亞的份上,給我,給這樣無助的我一點幫助。”她抽噎著,幾乎泣不成聲,“我只是想活著,活著就好了……”

    生而為人難道不就是擁有著生存的權利的嗎?詹姆斯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怒氣,“就算要赤腳走過紅海,我的小姐!”他說,“我也要保護你安全無虞!”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充滿鬥志,“我以我的信仰起誓。”

    然後,他話題一轉,“那麼,佛朵瑟小姐,請問,您的繼母最近有什麼特別的行為嗎?”他專業地攤開一張紙開始在上面紀錄,“因為只要是兇手,他就不可避免蛛絲馬跡。”

    瓊安振奮起精神,“感謝您對弱女子的慈悲,先生。”她思索了片刻,一拍手,“當然了,難道那不就是很難理解的行為嗎?”她湊過去,一臉嚴肅,“那個妖女竟然鼓勵我儘快地嫁給希臘船王的長子——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詹姆斯作紀錄的筆不由自主停下,“很熟悉的名字啊,啊啊啊!”他想起來了,這個亞歷山大就是……“他是我還在當體育老師的時候最喜愛的學生,哈哈哈,這小子可真是可愛啊!怎麼,你們要結婚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妨開始將計就計好了。”

    “是什麼扣動我的心弦,就像秋天的風帶著枯葉在晴空下盤旋,沒有落地,找不到軌跡,明明發生在眼前,卻又了無蹤跡。愛情這種東西,這種……這種……”亞歷山大嚴肅地望著從樹上徐徐飄落下來的枯葉,口中念念有詞。此刻他穿著休閒襯衫配白色的羊毛背心,藍色的牛仔褲勾勒出他完美的臀部線條,簡單的球鞋雖然價值不菲但顯然有些髒了,右手撐著樹幹,左手腋下夾著厚厚的書籍——基本上看起來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俊美的大學生而已。

    二十米外。

    “少爺今天還是扮演陷入愛情的大學生嗎?”保鏢甲詢問。

    “正如這三個月以來堅持的那樣。”保鏢乙回答道。

    “說老實話,我倒是情願他扮演這個角色——至少不用我們辛辛苦苦地扮成劫匪強盜小偷酒鬼癮君子……來讓那個什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面飛龍殺手帝王’抓。”保鏢丙對以往的遊戲一致耿耿於懷。

    “但是,這樣還真是令人擔心啊。”保鏢丁從來就是一個懂得報恩的老實人,“少爺對我們一向不錯,雖然我也同意不玩那個抓‘**@@鬼影子’的遊戲是個好的轉變,但是……”

    四個英俊魁梧的保鏢對望一眼,一起歎了口氣,“真是令人擔心啊!”

    另一頭陷入自己思緒當中的亞歷山大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已經造成了保鏢們的憂慮,他依舊沉浸在無法說得清楚的感情世界裡。

    總覺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自己的胸口,不上不下又沒有具體的實物感,可是不管自己要做什麼卻又總是空蕩蕩地覺得沒有安全感,最可怕的是——這種感覺還常常會莫名其妙地從心底深處冒出來。吃飯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口的佳餚變涼;睡覺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自己數再多的羊都不能讓自己安然入睡;看書的時候,它冒出來,於是所有的字體都變成火星文字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之外……

    心情一直很悲哀,就好像有些東西在失去;心情又一直很激動,似乎某些好事正在發生。

    好吧,他承認了,所有這樣古怪的事情就發生於三個月前,他被迫參加的那場葬禮之後。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這句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邊也已經有三個月了,說話的人的影像也一直深深烙在他的腦海裡。

    黑色的面紗黑色的喪服,全身惟一殷紅的只有那一張如火的紅唇,而那句話也就是從這張紅唇中吐出來的。她的聲音微微有一點沙啞,但就是因為那點沙啞,這句話竟然充滿了魅惑人的性感。她的氣味甜美,但不是女性香水的味道,而是仿佛從迷迭香裡浸染出來的,由內而外的一種馥鬱芬芳。她的話語輕輕隨著微微沁涼的口氣吹拂在自己的耳朵裡,而他自己,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逃走了。等他終於意識到什麼事情發生了的時候,再回去尋找,佳人卻已經不見了。

    真是失敗啊!

    亞歷山大撫著額頭,為自己的失策而感到痛心。

    但他本來可以請人去找到她的,很簡單不是嗎?只要他說一下,開一個口,大把的人願意為他服務。可惜關鍵就在於,他,他開不了口!

    如果他說:“請幫我找一位女性。”首先反應激烈的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母親早就去世,父親也還好說話,但是那個惡魔姐姐……光是想想,他就覺得頭很痛了。

    當然,他也可以偷偷地請人調查——但是要想瞞過精明的愛麗莎,他自己也覺得這個難度太高。

    也許,他可以自己尋找,誰也不告訴,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偷偷地找——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身後成天都會有保鏢存在呢?而遣開保鏢就等於通知愛麗莎,結果還是一樣。

    然後,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點點羞怯,一點點不好意思,一點點無奈,一點點不知所措,所以三個月來,他只能用長噓短歎來排遣他對愛情的絕望。

    “唉,愛情這種東西啊——”

    二十米外。

    “已經念到‘愛情這種東西’了……”保鏢甲嚴肅地說。

    “叫燈光道具師準備一下……”保鏢乙說。

    “差不多可以收工了……”保鏢丙打開攝影棚的門,“叫你們老闆過來。”

    保鏢丁打開支票簿,“明天叫那些撒落葉的人注意一下,今天的葉子太綠了——都跟你們說過我們要枯葉,枯葉!明天還是這樣的水準,我就扣錢了。”

    一個中年男人從保鏢丙打開的門裡走進來,“呃,我……”

    “什麼人?”保鏢甲乙丙丁齊聲詢問,炯炯四雙眼睛八道光芒一致投射在詹姆斯的臉上。

    “呃,我……”詹姆斯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咳了一聲掏出證件,“我是FBI探員詹姆斯•邦德•高登,我要見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

    “有預約嗎?”保鏢甲冷冷地問。

    “亞歷山大先生很忙。”保鏢乙抱起雙臂。

    “就算是真的007要見亞歷山大先生也要等一個禮拜。”保鏢丙淡然地解釋。

    “請回吧。”保鏢丁作了總結。

    “……那是詹姆斯老師嗎?”清朗的聲音伴隨著美貌少年的興奮一起湧到這邊,“真的是您嗎?我是亞歷山大啊,您的學生啊!”

    詹姆斯冷冷掃了保鏢甲乙丙丁四眼,整整已經舊了的西裝面向他最愛的學生,“嗨,亞曆,看見你真是高興啊!”

    “看起來你還是過著可憐的富人生活啊。”詹姆斯身有感觸地坐在空蕩蕩的高級餐廳的中心位置上,對面是他“可憐”的學生亞歷山大。

    “其實,”亞歷山大解釋,“我的保鏢們都是忠於職守的好人,只是為了我的安全,所以……請您千萬不要介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6:27

第2章(2)

    “呃!”詹姆斯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我完全沒有介意的意思。”

    “說起來,您真的成了FBI的探員了是嗎?”亞歷山大從心底裡為自己的老師高興,“當年所有人都說您只是說說而已,但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您會踏上自己的夢想之路。”

    “嗯,我當年辭職以後不久就考上了FBI,一轉眼都已經十五年了,你也從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變成英俊少年啦。”詹姆斯拍拍亞歷山大的肩膀,“現在應該已經在你們家族裡擔任很重要的工作了吧?”

    “不!”亞歷山大搖搖頭,“在自己家族裡工作不是我的夢想所在。我大學念的就是表演系,我喜歡扮演各種角色,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忙著自己的電影公司。”

    “哦,電影公司?”詹姆斯的眼睛頓時亮了,“那麼你一定認識很多漂亮的女明星了?”

    亞歷山大隨意地甩甩頭,“還可以吧。”

    “那麼,最近在拍什麼電影?”詹姆斯積極地問,“首映式在什麼時候,可不可以帶我參加?我只要認識三四個,不,一兩個漂亮的女明星就可以啦!”

    亞歷山大尷尬地咳了一聲,“我那個,嗯……”他又咳了一聲,“我主要是拍藝術電影的,但是,一直,你知道,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劇本。”

    “啊?”警官的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那就是說……”

    “我還沒有拍過一部,咳,那個,傳說中的電影——不過我在努力,真的,我在努力!”亞歷山大真摯地說,“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的。所以到時候,一定會請老師去參加首映式的。”

    “那個,那麼,”詹姆斯咽下尷尬的唾沫,“好吧,我相信你。”

    “這是我的理想,就像老師你也實現了你的理想一樣,我也一定會實現我的理想的。”

    “是嗎?”詹姆斯重新高興起來,慢慢向著自己的學生湊過去,“真的嗎,你是這樣想的嗎?”

    “沒錯!”亞歷山大說得斬釘截鐵。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詹姆斯高興極了,卻還是記得緊緊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那麼呢,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是很考驗你演技的一個機會,不知道你……”

    “我的演技絕對沒有問題,是哪一部電影嗎?”亞歷山大也很興奮。

    “那倒也不是。”詹姆斯咧咧嘴角,“但基本還是很類似的——不過還是有一定的危險度,當然幫助警方是一個優秀市民的義務——可是,不,算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亞歷山大被詹姆斯迂回的表達方式弄得心癢難耐,當下毫不猶豫地回答:“再大的危險我也不怕。老師,你知道的,作為你的學生其實我是非常具有正義感的。而且,你說得不錯,幫助警方是一個優秀市民的義務,最主要,”他充滿鬥志地說,“我的演技是無可挑剔的,這不正是你需要的嗎?”

    詹姆斯的眼神在亞歷山大俊美的臉上徘徊,最終似乎下定了決心,“好吧,我願意讓你加入我們!”

    亞歷山大猛地跳了起來,手臂在空中劇烈地揮舞了幾下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自己興奮得簡直要瘋掉了的心情平復下來。

    他重新坐了下來,表情嚴肅態度凝重,“詹姆斯老師,我願意為您赴湯蹈火。”

    詹姆斯卻搖了搖頭,“不是為我,孩子。”他慈愛地說,“是為了正義。”

    “對,為了正義!”亞歷山大拼命地忍耐住自己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為了正義!”

    於是為了正義,兩個人正式地舉杯祝賀了一番。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詹姆斯放下杯子的時候,又開始擔憂,“你的家人會不會同意讓你去冒風險呢?”

    亞歷山大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您問到點子上了,”他抓抓頭,“您還記得嗎,當年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差點就被綁匪殺死了,所以後來我的周圍總是佈滿了保鏢,我的家人——特別是我的姐姐,哪怕是半點的危險也不讓我靠近。他們甚至逼著我去家族企業上班,天啊,您可以想像嗎?像我這樣一個天生的藝術家,他們卻讓我去處理那些怎麼都不可能看懂的檔,哎喲我的上帝啊……”

    “真是糟糕的生活啊。”詹姆斯安慰他,隨即眼珠轉了轉,“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更加適合你了,你看我已經為你想好了一切——這次的事情可是涉及到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名譽的呢!”

    亞歷山大頓了頓,立刻兩眼放光,“那麼我就更義不容辭了!”就算以後給姐姐知道了,也不能阻止他的冒險了,哇,哈哈哈哈哈,真想大笑!“老師,請告訴我,我到底需要做什麼事情呢?”

    終於放下所有疑慮的詹姆斯背往後靠,雙手交疊在腹上,“簡單,很簡單。”他笑眯眯地說,“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世界上竟然有這樣惡毒的女人!

    亞歷山大為之驚歎,果然啊,姐姐說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壞蛋的說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他——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就絕對不能理解,為什麼為了保險金殺害自己的丈夫進而又企圖霸佔丈夫產業還要把繼女驅趕出家門的女人還能逍遙自在地生活在陽光底下。

    她殺人,為了錢!

    她掠奪屬於別人的幸福,為了錢!

    她玩弄神聖的愛情,為了錢!

    她操縱不幸降臨到無辜人的身上,為了錢!

    就為了那些充滿銅臭味道的東西,她竟然罔顧所有的道德良知,犯下滔天大罪還企圖把罪惡進行到底!

    上帝啊,為什麼竟然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是的,沒有錯,這樣的女人的存在根本就是為了挑釁相信夢想、真誠、自由、奔放還有愛情的他的,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姑息!

    正義有時候會被蒙蔽。這是他的老師詹姆斯先生說的,他深以為然。也正是因為正義有時候會被蒙蔽,所以才需要像他這樣的熱血男兒出現在這個已經喪失了道德倫理的世界上。

    是時候讓自己這不受約束的翅膀展翅翱翔了!

    他想起老師的話:“我們需要一個機智、成熟、充滿男性魅力又擁有令人眼紅的經濟基礎的正義之士,然後他將使用一種委婉的方式,讓那個罪惡的女人自己把罪惡吐露出來。這需要非常高超的演技,所以,我們只能指望你了。”

    聽起來,似乎好像……亞歷山大直到這個時候才通過回味得出一點結論:跟“美男計”很像嘛!

    但他隨即又釋然了,不管是什麼計策,只要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為正義的降臨起到作用,那麼在乎什麼計策就是太幼稚的行為了。

    明確了自己行動的方向,亞歷山大點點頭,改變了從回到家就一直維持著的沉思的動作,站起身來抖了抖發麻的腳,以歪歪扭扭的姿勢蹣跚著走向電話機。他必須開始第一步的行動了——跟那個妖女取得聯繫。

    “少爺。”保鏢甲不安地湊上來。

    “您怎麼了?”保鏢乙擔心地看著他的腳。

    “趕快叫醫生!”保鏢丙已經產生了恐慌。

    “需要幫助嗎?”惟一還算有點常識的人是保鏢丁,“需要什麼,您隨時可以吩咐。”

    亞歷山大搖搖頭,“不用了,”他用顫抖的聲音努力地說,“這次,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保鏢甲乙丙丁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近電話座機,每一步都令人擔心下一刻這位孤膽英雄就要倒下來,但是,終於,他走到了電話機前面。

    深深吸了一口氣,亞歷山大提醒自己——你已經作好了所有的準備,你應該上場了。

    但是隨即他又向自己提問——你真的作好準備了嗎,你馬上要打電話的物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萬一***又或者@@@,總之,還是喝杯水再上個廁所比較好吧……

    半小時以後,他上完了三次廁所又喝了五大瓶水,一邊打著水嗝他一邊躲無可躲地拎起電話機——

    “您好,這裡是妹懿•顏小姐的電話錄音,請在‘嘟’一聲以後留下您的留言和姓名,我將在最短的時間裡給您答覆……願上帝與您同在……‘嘟’……”

    那個邪惡的女人不在?!一時間,亞歷山大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無比沮喪,但是,或許這樣的方式更加適合剛剛開始冒險生涯的他也不一定。

    又吸了一口氣,他把所有要說的話不帶任何停頓地一口氣吐出來:“三月是個好的季節我認為春天比較適合結婚藍藍的天空白雲飄動就連空氣都充滿了愛情的味道我希望可以在三月份結婚由於現在已經是一月份你們必須儘快開始準備婚禮事宜我會經常跟你見面討論婚禮的細節好吧正如你所理解的我是亞歷山大我們結婚吧!”

    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樣長氣的亞歷山大,一直到扔下電話了,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竟然出現了汗珠——嗯,看來要習慣冒險的話,首先應該從鍛煉自己跟罪犯打電話開始。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畢竟也是順利地完成了第一次的任務不是嗎?哈哈,哈……呃!但是,等等!他剛才說的,到底是自己要跟佛朵瑟小姐結婚還是要跟那個邪惡的女人結婚啊?

    啊,啊啊啊啊!他,他好像求錯婚了……

    夜幕降臨。

    一道抑鬱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從田野間冒了出來,一股夾雜著屎尿臭氣和汗酸臭以及狐臭的綜合臭氣熏得停棲在樹椏上的夜梟發出“噢”的慘叫,之後便振翅飛走了。

    “我回來了,”臭氣合成物吐出人言,“我,矢志成為綁架天王的芬德格欣伯爵,這一次,終於成功地走出了那個叫做監獄的酒店!”聲音嘶啞難聽卻又陰森險惡,“所以,沒有錯,我回來了!哇,哈哈哈哈……嗚哇!”

    傳說中的綁架天王一腳磕在石頭上,身體控制不住平衡直接就往前面栽去。好在這裡是遍佈鬆軟泥土的田野,栽倒在泥地裡也不至於受很大的傷,只不過——這軟軟的又濕濕的,感覺一坨一坨的,又散發著不亞於他自己身上味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狗、狗屎啊!啊啊啊啊啊……”慘絕人寰的淒厲吼叫頓時響遍了無辜的田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6:48

第3章(1)

    (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集中在這一個瞬間的一個空間裡。但對於亞歷山大來講,他除了她的聲音外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除了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麼一個她的存在。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的時候,想要邁動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一步都不能挪動,心跳得太厲害,而且每一次的心跳就像用鈍鈍的鐵器在心口上敲擊一樣,痛的感覺是那麼明顯。

    於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亞歷山大發現,自己似乎隱隱約約被某種強烈的感情攫住了。)

    究竟誰才是亞歷山大,這個問題在顏妹懿的腦袋裡盤桓了足足有一個禮拜,她才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送來的婚帖上認識了這個人。

    原來是個連求婚都可以求錯到丈母娘身上的男人!顏妹懿心裡唾棄著他,一邊則不懷好意地認為他跟瓊安不愧為天生一對。

    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這個姓氏則觸發了她另外一個不太好的回憶,為此,她低聲詢問了一下她的秘書:“你知不知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裡,有沒有一個叫做愛麗莎的女人?”

    “夫人,”秘書瞠目結舌了半晌,期期艾艾地回答:“商業圈裡,誰都知道,愛麗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才是希臘船王家族的真正掌權人啊!”

    這次輪到顏妹懿大吃了一驚,“你確定?”

    秘書轉身出去,過一會兒再進來的時候捧了一大摞的檔,“請看一下吧,夫人。”秘書委屈地說,“這是我們公司歷年來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合作的檔。最近這五年來,只有愛麗莎小姐簽過名的檔,才是有效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下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跟我們的關係雖然不錯,合作卻越來越少。”

    顏妹懿一把抓過檔來翻了又翻,在對著那個多少有點熟悉的簽名足足兩分鐘以後,她優雅地放下檔,“可以幫我去倒一杯茶嗎?”

    秘書有點錯愕地看著她面前不遠處的茶水,但最後還是乖乖低頭走了出去。

    “王八蛋!我@@你**的12345671!”秘書把辦公室的門一關上,顏妹懿就發標了,“你個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下流賤格死吃無能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殺人父母奸人丈夫擄人子弟毀人祖墓搶小孩棒糖踢路邊小狗的萬人斬死女人!”她一掃剛才的完美儀態,此刻只有猙獰兩個字可以形容她的表情,“從小學開始,你就不斷地跟我過不去,現在,你竟然,竟然,竟然又冒出來了!”她怒髮衝冠地吼道,捏著檔的手都開始顫抖,“這,這到底算什麼狗屁的事情啊!”

    猛捶一把桌面以後,顏妹懿告訴自己,平心靜氣平心靜氣。好一會兒以後,她才慢慢地恢復正常的狀態。不管怎麼樣,她暗暗思忖,既然那個死女人還待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裡,自己就不宜出面,以免本來已經談好的婚禮又發生某些奇怪的變故。而這個時候的格林公司,卻已經再也經不起任何的變故了。

    總之,她一握拳,不可以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人在婚禮塵埃落定前看見她!顏妹懿的眼睛閃過堅定的光芒,沒錯,就是這樣!

    “夫,夫人。”秘書對於剛剛下達的旨意一時間完全不能消化,“我們公司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不是很快就要成為姻親了嗎?為什麼你要我替你擋掉所有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來訪的人員呢?”

    “首先,不是‘擋掉’。”顏妹懿解釋,“我寫得很明白是‘委婉地擋掉’!”

    秘書不禁露出“這有什麼區別嗎”的表情,但顏妹懿隨即又解釋道:“你要知道,我現在是一個寡婦,對我們中國人來講,寡婦是應該為死去的老公守孝三年不見任何外人的。但現在格林公司這樣的狀況,我不來主持大局,誰來為你們這些員工出頭呢?我只要宣佈一聲倒閉並且拒絕繼承債務就好了,你們怎麼辦呢?是吧?所以,我這個不幸的女人啊,只好出來抛頭露面。但現在我的繼女要結婚了,我又怎麼能把不幸帶到他們的幸福生活中去呢,我只能儘量少見一些人,避免把哀傷傳染給別人啊!”

    秘書頓時感激涕零,“夫人,您真是,真是太偉大了。”隨即,她猛然醒悟過來,“哎呀,糟糕!”

    顏妹懿被她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怎麼了?”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少爺,啊,就是您未來的女婿,亞歷山大先生十分鐘以前帶著鮮花要來見您,我已經安排他到會客室去了。”

    顏妹懿的臉頓時扭曲一下,“我,我這樣不幸的女人啊,怎麼還有臉接受鮮花呢?嗚……我的老公啊……”

    秘書跟著心酸起來,“夫人,請節哀。”

    顏妹懿連忙從善如流,擦擦還沒有開始濕潤的眼角,她哀怨地說:“但是,如果我太強硬地拒絕見他,一定會造成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和佛朵瑟家族不合的,那時候,我可憐的女兒瓊安的婚姻又該怎麼辦呢?”

    被老闆委屈而又纖弱的形象激起了濃重的俠義感,身材高挑的秘書表示:“放心吧,夫人。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我一定可以把他搞定的!”

    亞歷山大對現在的自己很滿意。他雖然只是穿著極其休閒的服飾,但他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曾經被某家雜誌譽為“中世紀式憂鬱的高貴”的氣質還是讓他這一路走來都迷惑了不少的女孩子。

    哎呀哎呀,雖然說自己的確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但實際上,這對於一心追求演技的自己來說,還真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啊!亞歷山大歎口氣,但隨即又釋然了。好在,自己的老師還是懂得欣賞他的潛力的,而眼前這個機會更是磨練自己演技的最佳時機。

    亞歷山大,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他鼓勵著自己,順便打量格林公司的會客室——切!真是很缺乏藝術想像力的地方啊。於是內心又對即將要面對的某“妖女”扣了N分。

    “砰!”會客室的門被人大力地推開,亞歷山大立刻進入備戰狀態。但老實說,第一眼看見這個“妖女”,多少也有點失望,因為一開始他以為“妖女”的級別就算及不上他姐姐愛麗莎“希臘小姐”的檔次,至少也應該是一個身材窈窕,能令人浮想聯翩的美女,但是現在看來,他顯然錯了。

    “呃,佛朵瑟,夫人?”零零七電影裡面,詹姆斯•邦德(這個是正牌的)每次都是用這個姿勢來贏得蛇蠍美女的好感的,亞歷山大努力回憶自己先前做的功課,儘量不讓自己內心的緊張洩露出來。

    秘書不得不承認,自己一開始是被這個美得既純又善而且背景超級豪華的男人給迷惑住的,她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那個,啊,那個……”看來美男計還沒有開始實施,對手已經神魂顛倒了。亞歷山大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所準備的方案裡根本沒有預料過會有這樣的狀況。

    秘書這才擦了擦自己的口水,膩聲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佛朵瑟夫人,我是她的秘書。”

    “秘書?”這又是一個出乎預備方案的答案,“那麼佛朵瑟夫人本人呢?”

    “夫人本人,啊,夫人本人哦,”秘書眨了眨眼睛,“哎呀,夫人本人是從來不管這樣的小事的啊,你不知道嗎?”

    亞歷山大的少爺脾氣不由冒了上來,“什麼這樣的小事?!我可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少爺!”

    “就算您是威爾士王子,我們公司的規定也是這樣啊!”秘書眨著眼睛信口雌黃。

    “莫名其妙!那麼你們把我叫到這間會客室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亞歷山大覺得自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頓時連聲音都大了起來。

    “啊!總台小姐沒有跟你說嗎?”秘書裝可愛地瞪大一雙針縫眼,“恭喜你哦,你是第一百萬個走進我們公司的人啊!”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

    “喏!這是禮品。”秘書緊接著奉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這是我們公司歷年來廣受使用者好評的產品樣品,希望,那個,你們家的牛喜歡。”

    亞歷山大呆呆地接過禮品盒,半晌才反應過來,“我要這個幹嗎?”

    “但這是我們公司送的禮品啊,”秘書大委屈,“你不喜歡嗎?”

    “我喜……難道我就那麼像牛嗎?”亞歷山大快要氣瘋了,“我要見佛朵瑟夫人!”

    “但是夫人已經下班了啊!”

    “下班?”

    “是啊,先生。只要你注意一下時間就會發現,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了。”

    亞歷山大這才發現自己在跟這個完全無厘頭的秘書糾纏的時候,時間早已飛逝而去。

    “算你狠!”喃喃詛咒著,亞歷山大狼狽地沖了出去,而他的手上,依然拿著牛飼料的禮品盒。

    “他走了嗎?”顏妹懿從檔堆當中抬起頭來,充滿信任地看著她的秘書。

    “當然!”秘書自豪地說,但隨即又露出很遺憾的表情,“但你其實應該見見他的,”她說,“跟這一堆檔比起來,那小夥子真是令人賞心悅目得多了。”

    “賞心悅目?”顏妹懿的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印象竟然是在自己前夫葬禮上見到的那個男子,不,用男孩來形容也許更加合適。總之,他才真的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可惜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賞心悅目的男人,顏妹懿歎了口氣,“現在支票本比任何男人都會讓我覺得賞心悅目。”

    “他會再來的。”秘書充滿希望地說。

    “我、我這樣一個不幸的老寡婦……”顏妹懿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又要哭了。

    秘書連忙改變了口風,“所以,我會再為您擋住他的。”

    “謝謝你。”顏妹懿差不多就要滿意了。

    “不過夫人,”秘書還是壓抑不住她好奇的本性,“您說,您未來的女婿為什麼要帶著鮮紅的玫瑰來探訪您呢?那可是,代表‘愛情’的玫瑰花啊!”

    我要是知道那個白癡為什麼會發這樣的神經我就不會讓這樣神經的事情發生在我的公司裡啦!顏妹懿憤怒地想。

    “如果說是要來跟您討論他和瓊安小姐婚禮的事情,為什麼不去府上呢?”秘書還在猜測,“所以你說,會不會是他……”

    “我前面還在想,”顏妹懿忍無可忍地打斷了秘書的猜測,“為什麼沒有人發現近幾年來格林公司業績下滑這麼快的真正原因呢?”她說,“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秘書呆呆地看著她,呆呆地問,“為什麼呢?”

    “因為你們大部分的人都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無聊的事情上了!”

    神經大條的秘書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挨駡了,尷尬地笑笑閉上嘴巴,訕訕退開。

    第二天,香水百合上陣。可惜秘書恭敬地告訴亞歷山大:“夫人今天提前下班了。”

    第三天,天堂鳥前來報到,秘書通知亞歷山大:“夫人今天有幾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勞駕您在會客室多等片刻好嗎?”亞歷山大很高興地答應了,結果在會客室等了兩個小時以後,他就睡著了,等他醒過來,秘書很遺憾地說,“夫人不忍心吵醒你,所以就先走了。”

    第四天,大麗菊加滿天星殺了過來,秘書滿臉的不忍卒睹,“夫人已經被另外一位先生約走了,”她說,“因為今天有一個慈善舞會。”

    第五天,華貴的鬱金香被狠狠地扔在了垃圾桶裡,因為秘書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先生,今天可是假日啊!”

    亞歷山大喃喃地咒駡著,對他來講,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侮辱。對,就是侮辱!就算他平時沒有什麼大腦好了,但一整個禮拜的遇不到要獻殷勤的物件,就算是他也知道那是對方在躲避著他了。

    “你告訴我,那個女人……咳,嗯,佛朵瑟夫人到底為了什麼要躲避我?”一把揪起秘書的衣領,大少爺顯然發標了。

    但被折騰了一周的秘書顯然也是一肚子的火氣,“放我下來,你這個什麼都搞不清楚的大少爺!”她吼得比他還要大聲,“究竟是什麼讓你鬼迷了心竅,天天到這裡來報到啊?偶爾也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好不好?”

    “啊?”亞歷山大呆了呆,放鬆了手勁。

    秘書的雙腳重歸大地,這讓她深深地松了口氣,“佛朵瑟先生剛剛過世啊,夫人那麼年輕就成寡婦,難道她就不難過嗎?你還天天那麼無恥地捧著花出現在她的面前,知道的你是她的女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追求她呢!你讓一個這樣柔弱的寡婦背負‘丈夫死了不過三個月就開始享樂’這樣的惡名,難道還不算過分嗎?”

    “但是——”那個女人是個“妖女”,她活該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夫人是一個非常忠貞善良的好女人!”秘書大聲地說,“沒有任何‘但是’,我也不接受任何‘但是’!難道身為她秘書的我還不如你知道夫人是多麼好的女人嗎?她為了這家即將倒閉的破公司百般委曲求全,我可是最最清楚的人!所以在這樣的時候,請你不要再來騷擾她了好嗎?如果你時間太充裕的話,你可以去陪伴你的未婚妻,再不然,我也是很歡迎你來追求我的!”

    “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亞歷山大連忙澄清。

    秘書勃然大怒,“那麼就請便吧!”

    “請再等一下……”亞歷山大連忙拉住她,“佛朵瑟夫人,真的是你形容的那麼好的女人?”難道這個妖女蒙蔽的不僅僅只是佛朵瑟先生的眼睛?就連公司秘書都被她收買了?

    “如果不是好人,誰會莫名其妙為死去的老公繼承那麼龐大的債務?說起來,你不是希臘船王家的公子嗎?難道你還不知道格林公司的情況?”秘書吃驚地看著他。

    不好!似乎有被懷疑用心的預兆,亞歷山大連忙轉移話題,“哎呀,這我怎麼不知道呢,呵呵呵呵呵呵。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佛朵瑟夫人這樣好的人,不知道她究竟喜歡什麼東西,畢竟她就快成為我的岳母,我還是希望可以討她歡心的。”

    “夫人喜歡什麼?”秘書天性中的大嘴巴又開始不受控制地亢奮起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她當然是喜歡……”幸虧在最後一個音節吐露出來之前,她猛然醒悟過來,有些老實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的。於是她硬是把最後一個音節拗了過去,“她當然是喜歡猴子的,不錯,猴子!”

    “猴子?”亞歷山大堅持目瞪口呆。

    “是的,猴子!”秘書信誓旦旦,“夫人致力於環保和慈善,她在全球各地都以匿名的身份助養了人類的靈長類朋友。而她本人,就非常喜歡猴子。”

    “猴子?!”大受打擊的亞歷山大還是很難相信一個為了保險金而謀殺親夫的女人會有這樣仁慈的心腸去豢養猴子,是不是什麼地方錯了?“真的是猴子嗎?”

    “雖然今天是假日,但是我既然已經來加班了,我就不應該把過多的時間浪費在無關正事的問題上。”秘書拿出外交部發言人的姿態,“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大少爺,請問你還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了的話,請回吧。”

    亞歷山大於是再度鎩羽而歸。

    “我一直就覺得非常奇怪。”顏妹懿坐在會議室的總裁位置上,聲音輕柔卻又帶著顯而易見的威嚴,“格林公司幾個世紀以來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牛飼料公司,雖然是一個低成本的傳統行業,但客戶網遍及世界各個角落,可以說只要有牛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格林公司的牛飼料,但是,為什麼就在這幾年間,業績會下滑那麼多?有沒有誰可以給我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一片尷尬的沉寂中,一隻纖弱的手臂升了起來,但顏妹懿選擇沒有看見。讓瓊安來參與這樣的會議,與其說是讓她多接觸一下現實社會,不如說是顏妹懿壞心地想讓她出出醜,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最佳的登臺時機,妖女邪惡地揣測著——等一下,再等一下,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發表你的“商業才能”的。

    所有人把這樣的狀況看在眼裡,最後尷尬堅持不下去,全球銷售總部的大佬率先咳嗽了一聲,“近幾年來,全球經濟下滑得厲害,東南亞又遭遇泡沫經濟全面崩潰,那個……”

    “全球溫室效應明顯加深。”有人幫襯著分析,“牛的健康構造產生變化。”

    “而且連續的瘟牛病的爆發,禽流感的蔓延,非典型性肺炎的衝擊……”

    “總之,牛的口味也發生了變化。”

    聽見這樣說法的產品研發部門馬上不同意了,“我們已經在牛變異的身體的基礎上不斷推出新的產品了。”他們的老大說,“比如這種為南美乳牛特配的藍莓口味的飼料,不僅在營養上達到了人類的標準,更在口味上為牛增加了新的選擇。”

    “所以,關鍵問題在廣告上!”

    廣告部門立刻起來反彈,“切!我們已經把廣告做到連牛都能背的地步了,不要侮辱我們的工作。”

    激烈的討論讓瓊安坐不住了,“我認為……”她怯生生地說,“我覺得……”

    “是產品問題!”

    “不!是廣告問題!”

    “該死的,這要問銷售部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7:11

第3章(2)

    看起來,時機差不多了,顏妹懿拍拍手掌,“大家安靜一下,瓊安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高見’要發表。”

    就算是公司的幾朝元老,聽見佛朵瑟家的小姐要發表意見了,也不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瓊安怯怯地站起來,“我,我是說,我認為……”

    顏妹懿給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眼神,“你儘管說,沒關係,不用害怕。”

    瓊安吸了一口氣,“我認為大家做得都很好,格林公司的問題並不是出在你們的身上,”她開始興奮地表現她的觀點,“是我們在輸出的關口發生了問題。”

    “輸出?”大家一臉呆滯。

    “沒錯!”瓊安開始覺得自己被重視了,“我們的產品遍及全球,必須通過良好的運輸環節才能保證我們的收益,但是如果貿易運輸線發生了問題,我們就不得不在倉庫裡積壓我們的產品。因為倉庫畢竟有限,所以最後,我們不得不降低我們的產量來解決運輸上發生的問題。”

    每個人都一愣一愣的,這甚至包括了決定看瓊安好戲的顏妹懿,“輸出?!”她喃喃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眼看自己把這些商場精英都震住了,瓊安大感得意,“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每個港口都設立自己的倉庫,這樣就可以在沒有海盜的時候把我們的產品預先分散到各個地方去並且還能提升我們在各個港口的聲譽。而良好的聲譽可以讓我們在每個港口都能用好的價格把我們的飼料賣出去,就算發生價格下跌的問題,我們也可以把產品先放回我們自己的倉庫裡,等價格回升了再出售。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幫助各個港口的總督去殲滅海盜……”

    顏妹懿回過神來的時候,大部分的人已經用資料夾遮住臉笑得顛三倒四,就連一向老生持重的幾位老股東都抽搐著臉皮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比較好了。

    “這次,你又賺了全世界的錢嗎?”顏妹懿裝作好心地問瓊安。

    瓊安沮喪地窩回她的座位,“不。”她小聲地說,“我只賺了英國的錢,因為我換了一個遊戲。這次是德國人的‘海商王’,他們為什麼笑成這樣,難道這個計畫那麼好笑嗎?”

    “不,”顏妹懿咧開嘴角,“他們是在讚美你的計畫。”說謊的同時她卻滿懷惡意地想:其實他們是在笑你,他們認為你是一個白癡,但不幸的是,那是事實……

    “但不管怎麼樣,”顏妹懿在結束這場荒唐的會議以前,中肯地說,“瓊安你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在瓊安驚慌失措的眼神中,顏妹懿站起來走出會議室,至少她現在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著一切了。

    在另外一方面,有關婚禮的各種事宜正在穩步地進行著。

    “這份預算錯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主屋裡,愛麗莎正在大聲地發號施令,“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這次婚禮我要求——奢侈!”她吼道,“奢侈!你們難道都是文盲嗎?難道不能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嗎?”

    “大小姐,”一個下屬過來報告,“婚紗的設計師送樣稿來了。”

    “等等,為什麼會送到這裡來?”愛麗莎大為詫異,“這難道不是應該送到新娘那裡去的嗎?佛朵瑟家的人呢?”

    “報告大小姐,佛朵瑟太太上午打了電話來說她新寡之人不方便見人,有什麼關於婚禮的事情,請大小姐拿主意。”

    “呸!”愛麗莎冷笑道,“是怕花錢吧?”

    “愛麗莎……”亞歷山大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擠進來說,“我要跟你談談!”

    “沒空。”愛麗莎斷然拒絕。

    “但是……”在姐姐的淫威下亞歷山大茫然無措,“可是……”

    看見他的樣子,愛麗莎的堅決也軟化了下來,“算了,我們談談吧。”

    兩個人移座書房,把所有的嘈雜拒之門外,愛麗莎也總算是在忙碌中找到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機會。

    亞歷山大在書房裡走過來走過去,就在愛麗莎以為自己的耐心就要告罄的前一刻,他終於開口了:“我不知道……”他遲疑地說,“我不覺得這是對的。”他這樣開篇,“我覺得我的婚禮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從一開始就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愛麗莎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打算在他說出“不結婚”的時候,就直接轟在他的臉上。

    “我跟佛朵瑟小姐一點感情也沒有,”亞歷山大恍恍惚惚地說,“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讓這個婚禮進行下去。”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愛麗莎蹙著眉頭說。

    “但我相信愛情不是培養出來,而是……”而是那種好像被閃電劈中了似的一見鍾情的!

    “你是笨蛋嗎?”愛麗莎冷冷地說,“你竟然還相信這樣的事情,什麼愛情……那只是無聊人想出來風花雪月的藉口而已!現在,你只需要記住,這是你的責任!”

    “責任?”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她。

    “反正說了你也不懂,”愛麗莎一揮手,“這樣吧,我只要你結這次婚,卻不用你維持這個婚姻!”她說,“只要你不在半年內離婚就行了,半年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那我到底算什麼?”亞歷山大無法理解他姐姐的言下之意,“婚禮的擺設嗎?”

    “其實也差不多!”愛麗莎哼了一聲,“總之,這是你必須為家族負的責任,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什麼我們家族需要這個沒有作用的婚禮?”亞歷山大還是不明白,“反正以後也要離婚,為什麼還要我結婚那麼麻煩?”

    愛麗莎為之沉默了半晌,最後說:“為了這件事,我已經安排了近五年時間,為了我們家族日後的幸福,就算你再怎麼樣,我也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所以,你就乖乖地當你的新郎吧!”

    亞歷山大幾乎咬碎了他雪白的牙齒,“這不公平!”

    “沒錯,這的確不公平,但你沒有選擇!”愛麗莎拍拍他的臉,“你還是認命吧。”

    “事實就是這樣明顯!”顏妹懿疲憊地放下手裡的檔,什麼市場低靡,什麼牛的健康構造發生了變異……其實關鍵是,背後有人在搞鬼!

    不過說起來真是想不通啊,為什麼堂堂的希臘船王家族,要向他們這只是賣牛飼料的公司開刀呢?還說什麼世交姻親,哼,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

    再怎麼樣好的產品沒有可靠的銷售管道,最終的結局都是慘不忍睹的,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偏偏就是在這個關口上狠狠給他們擺上了一道。每年銳減的運輸量再加上反而更加提高的運輸費,造成了大量產品的積壓和公司產品難以銷售的假像。而另一方面,市場上對於格林公司的產品卻依然有著好感,畢竟幾個世紀以來,格林公司的牛飼料就是有口皆碑的,但誰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來格林公司會這樣低調,放著明明大好的商機卻一再降低產量……現在,顏妹懿算是明白了,可是,時機已經不再。

    要讓格林公司重新堂堂正正地站起來,在幾年虧損的情況下,惟一的可能性就是儘快和某家實力雄厚的大企業進行合併——比如說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

    顏妹懿從位子上站起來,心力交瘁、渾身疲憊。老佛朵瑟,看看你給我留下的這是什麼爛攤子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善良和寬厚換來的其實只是你認定的老朋友的背叛?

    應該怎麼辦呢?努力掙扎,跟船王家族作最後的拼命?還是乖乖認輸,把格林公司連同佛朵瑟家的女兒一起打包紮上漂亮的蝴蝶結送到那個迫害他們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去?

    顏妹懿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已經混亂了,而最糟糕的是,現在的她已經失去了信心——也許一開始就應該把所有的債務都拒絕繼承的!她這樣想,就算自己的汽車沒有了也沒關係,至少不會弄得像現在這麼狼狽。

    怎麼辦才好呢?

    窗外陽光明媚,從樓上往下看,特別容易感受到人的渺小性。顏妹懿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要下去走走。”

    秘書詫異地從資料堆裡抬起頭來,“現在嗎?”

    顏妹懿伸個懶腰,“是的。”

    “那麼我去叫人……”

    “不用了。”顏妹懿逕自往外走去,“我只想安靜地獨自一個人出去走走,不用麻煩了。”

    “給我安靜地待在那裡!”亞歷山大頭痛地大叫著,雙手則死命地按著某個不斷蠕動的袋子,“你這個蠢貨,不要動了,我警告你不許再動了!”

    司機是保鏢甲,此刻他正露出好笑地表情從觀後鏡裡看著他的少爺,“它只是一個猴子,”保鏢甲說,“你把它抓得越緊它越會掙扎,少爺。”

    “可惡啊!”亞歷山大挫敗地一捶拳頭,“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這種東西呢?”

    “這點我也非常不明白。”坐在前排右座的保鏢乙說。

    “妖女果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啊。”亞歷山大縮回手來撓撓頭發,他已經決定放棄跟猴子的戰爭了。

    “但是,少爺為什麼要帶著猴子去探訪佛朵瑟家的夫人呢?”坐在亞歷山大左邊的保鏢丙一向喜歡思考。

    亞歷山大尷尬地哼了一聲,“我只是,只是想在結婚以前跟佛朵瑟家搞好關係。”他有點緊張地說,手則無意識地撥動著袋子。

    “但是,帶著一隻猴子上門,”右邊的保鏢丁也覺得不可思議,“還真的是很奇怪啊。”

    “吱!”汽車的刹車猛地爆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所有人都依從慣力地身體往前傾。

    “發生什麼事情了?”保鏢丙尖叫。

    “謀殺嗎?”保鏢丁已經毫不猶豫地撲倒在了他少爺的身上。

    “沒事,沒事……”保鏢乙微笑著回過頭來說,“前面不知道哪家的婚禮彩車上,那個最大的花球掉下來了。”

    保鏢丙和丁松了口氣,保鏢丁慢慢從亞歷山大身上爬起來,這個動作讓他的少爺忍不住抱怨:“丁,你需要減肥了!”

    “這是句老實話。”保鏢乙看著他們咧開嘴笑,“丁,你真的需要減肥了。”

    保鏢丙也跟著附和,然後,微笑突然僵滯在他的臉上,“少、少爺,猴、猴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好不容易端正了坐姿的亞歷山大沒好氣地問。

    “猴子,猴子……”保鏢丙結結巴巴地說,“猴子,袋子,”他顫抖的手指指著原來放置袋子的地方,“不見啦!”

    “花球從彩車上掉下去,這是一個,一個非常,非常不吉利的預兆!”肥肥的新娘向著她瘦弱的新郎尖叫,“這就是你找的最好的彩車?”

    “親愛的別傻了,只是掉了一個花球而已。”新郎已經不耐煩了,“我們的司機已經下去撿了。”

    “只、是、掉了一個花球而已?!”新娘大怒,“你根本不懂得尊重我們的風俗習慣。”

    “這跟風俗習慣沒有關係,這是迷信!”新郎說。

    “你,這是不懂尊重我!”新娘吼道,“我不要結婚了!”

    “真是天曉得,這跟結婚有什麼關係?”新郎說,“其實是你自己不想跟我結婚吧?好啊,反正我也一點都不想娶你!”

    “哈!一下子就把你的目的暴露出來了,”新娘咆哮,眼淚很快地就滂沱而下,嚇壞了她身邊的小花童,“你不想娶我,你竟然說你不想娶我!”

    “當然了,如果不是你的父親說要是我不娶你,就要用斧子劈掉我的腦袋,我……這是什麼?”憤怒的新郎突然覺得自己的手邊有什麼東西正在活動著,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去。驀地,一張齜牙咧嘴的臉升了上來,一個漂亮的花冠正戴在它的頭上,“吱……”

    吵架中的新婚夫婦木然地對望一眼,“哇——”尖叫聲從汽車裡面爆發出來。然後那兩個成年人竟然毫不顧忌身邊的小孩子就這樣雙雙推開車門逃了下去。

    好在,跟完全不負責任的大人相比,擔任花童任務的小孩子卻是喜歡結交他們的森林朋友的。

    “小猴子,”金髮的小花童興奮地伸手去摸猴子,“小猴子。”

    但小猴子卻被大人們的行為刺激了它脆弱的心靈,在小孩子安慰的手還沒有伸過來以前就一路尖叫著躥下車去,不死心的小花童連忙也跟著下了車。

    當時,彩車因為花球掉落的關係正停在路中央;當時,除了這一輛彩車以外還有別的來來往往的經過那個繁忙的路段;當時,亞歷山大正惱火地跳下他那輛華美的高級轎車;當時,肥胖的新娘正滿臉眼淚地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當時,瘦小的新郎正在嚷嚷不去結婚的廢話;當時,正有一輛滿載貨物的卡車從前面一個街口轉過這邊……

    當時,顏妹懿正好走過這個倒楣的路口,最不幸的是滿懷心事的她一腳踩在了一塊不知道那個沒有公德心的混蛋扔的披薩皮上……

    事情具體是怎麼發生的,事後顏妹懿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記得事情閃電般地發生,她只能憑著自己的本能去反應一切,而等到她終於恢復了思考的能力的時候,她赫然發現自己抱著一個金髮的小孩子滾倒在路邊了。

    “哪個混蛋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顏妹懿忿忿地想,“這裡可是公眾場所啊!”她痛苦地看著自己淤青一片的手掌,隱在弄髒的衣服裡的美麗軀體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傷了呢,“我美麗的肌膚啊。”她歎息著,“唉,我辛辛苦苦保養肌膚的錢啊!”她鬆開小孩子的身體,開始哀悼自己的命運,“又要去見那個只認錢的獸性美容醫師了!”

    竟然是她!亞歷山大用幾乎呆掉的姿勢看著眼前那個用自己的身體挽救一個小孩的美麗女子,竟然就是她!

    一時間,似乎就連呼吸的風裡都充斥了迷迭香的香氣,他這才知道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他自己是多麼地想念她。

    想念她的芬芳,想念她雪白的肌膚,想念她殷紅的唇,想念她像冰雪春融時溪水流淌般的聲音,想念她說的那句話,想念她!

    街上人來人往,因為新郎新娘的爭吵,婚禮進行中的車隊停頓了下來,所有人都跑下來看熱鬧。孩子的父母跑上去向救了人的她道謝,險些釀成大禍的卡車司機也下來向她表示感謝,同時打電話報警,有人在尋找那肇事的猴子,有人在勸慰爭吵的新婚夫妻,有人在打電話報警,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集中在這一個瞬間的一個空間裡。但對於亞歷山大來講,他除了她的聲音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除了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麼一個她的存在。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的時候,想要邁動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一步都不能挪動,心跳得太厲害,而且每一次的心跳就像用鈍鈍的鐵器在心口上敲擊一樣,痛的感覺是那麼明顯。

    於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亞歷山大發現,自己似乎隱隱約約被某種強烈的感情攫住了。但他的懦弱讓他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什麼也不做,只是看著,心痛著……

    然後似乎什麼人大叫著“抓到了”,似乎有什麼吼叫著“不結婚了”,似乎大家都在熱熱鬧鬧著他們自己的生命,但那個美得讓他心痛的女子卻拍拍身上的塵土,悄悄地、淡淡地離開,安靜得就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她沒有看見他,這次見面,自始至終,顏妹懿都沒有看見他!所以她也一點都不知道,在遠遠的街的那邊,某一位少年被她吸引了……

    “姐姐,”亞歷山大又開始了他的憂鬱,“我想我很難完成家族的任務。”

    想用拳頭教訓這個笨蛋的愛麗莎長歎一聲,決定再一次向“姐弟情深”妥協,“來吧,告訴我,這一次,你又有了什麼新的想法。”

    “我不知道……”照例地期期艾艾,“但我覺得,”亞歷山大茫然地說,“婚姻真的是需要感情的。”他回憶道,“今天我看見一對新婚夫婦,他們就是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上結的婚。我認為他們不可能在以後的歲月裡找到幸福的真諦,因為他們彼此並不熱愛彼此。”

    “你還是要跟我說那些所謂‘愛情’的廢話嗎?”愛麗莎咬咬牙,握緊拳頭,“他們以後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向你舉個例子來講。”亞歷山大委屈地說,“你為什麼執著地要我結婚呢?我並不覺得這樣做對我們家族有什麼利益可言啊,難道我們堂堂的船王家族還要向一家賣牛飼料的家族妥協嗎?”

    “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愛麗莎只能歎一口氣,“你所看見的只是我們現在的輝煌,但是作為家族的掌權者來講,我必須看見我們家族以後的輝煌。”她無奈地看著她惟一的弟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惟一的合法繼承人,“我們家族現在所涉足的僅僅只是運輸行業,但隨著全球性經濟低迷的壓力影響,我們不得不重新多元化地整合我們的家族產業。為了家族的未來,我們必須擁有自己的可靠的實業體系——格林公司雖然只是賣牛飼料的公司,但它在全球的信譽系統和銷售系統是我們所最最需要的。”

    “那麼我們跟他們合作就好了,我相信以我們兩家多年的交情,這個是絕對不成問題的啊。”亞歷山大不解地問,“一定要用聯姻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嗎?”

    “但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合作。”愛麗莎冷冷地說,“我只相信‘佔有’!”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

    “佛朵瑟家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寡婦一個女兒,都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女人。”愛麗莎繼續冷冷地說,“為了我們兩家的交情,你也應該幫助她們。”她命令道,“所以跟佛朵瑟小姐結婚,讓我們理順成章地擁有格林公司是我們最好的辦法。”

    “但是,但是,”亞歷山大說,“我不愛佛朵瑟小姐,就算我們結婚了我也不會給她幸福啊。”

    “那麼你可以再跟她離婚。”愛麗莎不耐煩地說。

    “那麼她以後該怎麼辦呢?”亞歷山大吼道,“愛麗莎啊愛麗莎,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這樣殘忍?她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殘忍?”愛麗莎大怒,“那麼讓父親擔心,讓姐姐操心,已經二十五歲卻一點也不肯為家族服務的你算什麼?”她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亞歷山大所有的憤怒嚇得全部逃光,“我只是為家族謀算,所以不去考慮其他人的利益,而你呢,你連家族利益都不考慮,你還說我殘忍?”

    “我……”亞歷山大縮著頭小聲地申辯,“不是……”

    “沒有是不是的問題了。”愛麗莎冷哼一聲,“總之,你必須給我結婚,就是這樣!”

    在愛麗莎的強勢下,亞歷山大想要拒絕結婚的申訴再一次被駁回。因此雖然眼前依舊閃爍著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的倩影,亞歷山大也只有低著頭,耷拉著肩膀慢慢退回他的窩去。

    “啊,對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愛麗莎突然叫住全無鬥志的亞歷山大,“我聽說你最近經常去格林公司向你未來的岳母獻殷勤,”她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搞錯了你要結婚的物件?”

    她她她她,她發現了嗎?亞歷山大被姐姐的疑問嚇得幾乎渾身戰慄。

    “人家是新死了丈夫的寡婦,”愛麗莎說,“你就不要去招惹她了,否則流言收拾起來實在很麻煩。”幸虧她對弟弟這種行為並不以為然,所以只是很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不要在你的婚禮前給我惹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7:46

第4章(1)

    (“這顯然是哪裡錯了!”亞歷山大揪著自己的頭髮在浴室裡走來走去,捏著手機的手不斷顫抖著,而另一隻手臂則上下揮舞,“顏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她,她,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師!”他激動地低吼,“一定是哪裡錯了!”)

    “老師,我這樣的狀況不知道算不算是山窮水盡啊。”亞歷山大鬆開系在脖子上的領帶,今天的試裝讓他既鬱悶又無計可施,“姐姐似乎已經發現了我的行動,最近更加嚴密地控制我的行為了,可憐我身邊遍佈了她的爪牙,連僅有的一點點自由都失去了,老師,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電話那頭的詹姆斯放下手裡的炸面圈,把油膩膩的手在西裝上擦了擦,“那麼你是打算告訴我說你要退出這個行動了嗎?”

    “這怎麼可能?”亞歷山大委屈道,“我可是你的學生,是相信正義不死的優秀市民,我怎麼可能在正義需要我的時候棄你而去。”

    詹姆斯大為滿意,“這才是我的學生。”

    “只不過,”亞歷山大猶豫了一下下,“根據我這些日子來的觀察,佛朵瑟夫人似乎並不是那樣殘忍的一個女人,至少格林公司裡的職員大部分都對她充滿敬意。而且,在我不斷努力勾引她的這些日子以來,她逃避我的追求就像真的在緬懷她的丈夫一樣,所以似乎,我是說似乎哦,她是一個正派女人……”

    “我的孩子,”詹姆斯說,“壞人是不會把‘我是壞人’寫在他的額頭上的。之所以那個女人到現在還沒有被繩之以法,關鍵就是她太狡猾了。不要說你這樣單純的年輕人了,我相信在格林公司還有大把人生閱歷豐富的老江湖被她矇騙過去了呢,所以,我的孩子,”詹姆斯重新拿起炸面圈,“讓我重申一下你的重要性——雖然我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女人真的掌握了某種吸人鮮血的巫術,但是我們不可以排除這種邪惡的可能性。可是又因為現在的法庭是不接受‘可能性’這種控訴的,因此,為了正義我們必須使用迫不得已的手段——美男計。你必須想辦法讓那個妖女愛上你,然後乖乖地告訴你她的巫術的真相,這就是我的計畫和你的任務!讓她愛上你!”

    亞歷山大在詹姆斯警官的鼓勵下,他覺得自己又充滿力量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他猛地省悟這次電話的關鍵並不在於自己需要打氣,而在於,怎麼解決那個傳說中的“妖女”不願見他而他的姐姐又不允許他再去“打攪”那個女人上面。

    “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好呢?”他虛心地詢問他的老師。

    “我想想……”詹姆斯咬了一口炸面圈,咀嚼了半天,“這樣吧,你先暫停你的行動,直到我另外給你下指令。我會想辦法,讓那個女人自己來找你的,你最近自己就好好安排一下你的婚禮事宜吧。”

    “婚禮事宜?”亞歷山大心情一下子又跌落下去,“老師,”他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詹姆斯捏著炸面圈的手一緊,這個死小子!他就不能讓他安安穩穩吃一頓飯嗎?但是在表面上,他一如既往地充滿慈祥,“問吧,孩子,我是你的堅強後盾。”

    亞歷山大似乎受到了鼓舞,“老師,你相信愛情嗎?”

    “啊?”詹姆斯對這樣的問題感覺有點暈,“愛情?”

    “是啊,愛情!”亞歷山大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但還是堅持著說下去,“我相信愛情,所以我對現在我正在忙碌的婚禮感覺有點不知所措,”他說,“我並不愛佛朵瑟小姐,我擔心就算跟她結婚以後,我依然不能給她我的愛情,那樣對她就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所有人都認為我這是‘無病呻吟’,但我自己知道,我,我不能在沒有愛情的情況下跟她結婚。”

    詹姆斯一個頭聽得變成了兩個大,“愛情,讓我想想……”他咬著炸面圈,“這真是一個難題啊。”亞歷山大則繼續他的發言:“我的姐姐出於家族利益的目的要求我跟佛朵瑟小姐結婚,並且說這是我的責任,但我真的應該在責任面前放棄我的愛情嗎?”

    詹姆斯的頭更加痛了,“責任,那個,責任也是一種非常偉大而且重要的事情。”

    “啊,那麼你是認為我應該承擔我的責任了?”亞歷山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

    “這麼說吧,我的孩子,”詹姆斯只能從自己的角度來給他分析,“現在,瓊安小姐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下面,她的生命隨時都會被人掠奪。那麼就算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能夠忍心看著一個妙齡女子被殺害嗎?當然不能,對不對?所以,你跟她結婚就不僅僅只是在履行你的家族義務了,更大程度上,你是在挽救一條生命,這樣難道還不能讓你覺得比那些虛幻的‘愛情’更加重要了嗎?”

    “是這樣嗎?”亞歷山大的眼前閃過一個女子絕美的身影。

    “要不然這樣,你挽救了她的生命以後,可以把這樣的恩情填補你對她和對家族的義務,然後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解除你們的婚約——這樣對你們雙方不都是一件好事嗎?”詹姆斯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對了。

    但亞歷山大非常欣賞警官的這個論點,“不錯不錯,雖然要求她報恩是有點缺乏騎士道德的行為,但是這樣一來,對我們雙方都是有利的事情,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謝謝你老師,那麼就這樣吧,晚安。”他說完就興致勃勃地掛了電話。

    這樣就行了?!詹姆斯連自己都不怎麼相信,但既然他的學生已經掛了電話,他自然沒有必要再在這個他自己都非常陌生的話題上深入探討下去了。

    “詹姆斯,”一向以嚴謹著稱的女秘書走了過來,“這是關於格林公司的財務報告,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看一下。”

    匆匆忙忙又扔下炸面圈的警官連忙接了過去,頓了一頓以後,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張口問他的秘書,“蜜雪兒,你,相信愛情嗎?”

    蜜雪兒呆了呆,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很難用筆墨來形容。詹姆斯心慌慌地連忙說:“算了,我只是說著玩的,說著玩的。”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去看那份報告,以至於他沒有看見女秘書突然嫣紅的臉——這讓她看起來甚至有點嫵媚。

    笨蛋!如果不是因為相信愛情,還有誰會在你這樣毫不夠格的FBI警員下面一做就是十年?笨蛋,真是笨蛋啊!

    當亞歷山大那裡休歇下來的時候,瓊安這裡卻忙了起來。

    “想辦法鼓動你的繼母去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跟你的未婚夫見面,”詹姆斯向她面授機宜,“你的未婚夫為了挽救你的性命,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名譽。”他吹噓道,“他真是一個不錯的小夥子,你應該珍惜你們的感情。”

    但瓊安想到的卻是在她父親的葬禮上,那個把她拎起來的魯莽小子,“但我還是有點害怕,”她怯怯地說,“他令我緊張。”

    “現在不是緊張的時候。”詹姆斯連忙安慰她,“我們應該團結一致,眾志成城,一起以消滅妖女為目標!”

    頓時想到了上次格林公司的會議上顏妹懿對她侮辱的瓊安,立刻就充滿了鬥志,“是的,沒錯!”她說,“我們要消滅她!”

    ……

    但另外一方面,顏妹懿並不覺得現在出現在某個人的面前是一件好事,因為許多謀劃還沒有搞定。她已經決定如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愛麗莎所願,把格林公司整個的當作嫁妝送給希臘船王家了,但在那以前,“賣也要賣一個好價錢!”她這麼決定。

    所謂賣一個好價錢這種事情,當然是要在購買的一方完全出乎預料的情況下才能盡顯其功的,為此,顏妹懿一邊重整銷售運輸系統,一邊多方尋找融資管道,一邊還要儘量避免公司的人員調整被別有用心的愛麗莎發現,每天都忙得像鞭子下的陀螺,除了轉動就沒有可以停歇的時候。

    為此,瓊安非常煩惱,因為不管是婚紗設計、婚禮儀仗、婚俗習慣……幾乎沒有一條理由可以說服顏妹懿前往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卻接受“勾引”,甚至連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正式邀請,那個“妖女”都可以用“寡婦不宜見人”這樣荒謬的理由躲開了,以至於她不得不考慮,是不是他們的計畫出現了紕漏,讓妖女發現了他們的目的所以故意作出這樣的安排。

    但不管怎麼說,隨著春天腳步的一天天降臨,顏妹懿的安排已經一一落實,當距離婚禮還剩下一個禮拜的時候,顏妹懿終於覺得是時候應該去拜訪她傳說中的“親家”了。因為根據她的推測,愛麗莎的耐心差不多也就到這裡為止了,與其等那個紅頭髮魔女發動最後一擊,不如先一步讓她吃一驚也不錯。

    於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顏妹懿走進瓊安的房間,“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拜訪一下你未來的公公和姐姐。”

    瓊安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就連她身邊的路易士太太也差點被嚇住了。

    “你們這樣的表情是在說你們很願意嗎?”

    我們當然很願意你去,但不是我們跟著去!瓊安很想這樣大喊,但在看見顏妹懿一貫強勢的姿態後,所有的勇氣都變成了胸腔裡的廢氣——她開始無休止似的打起嗝來。

    幸虧路易士太太反應敏捷,“夫人!”她嚴肅地表示,“根據傳統,新婚夫妻在結婚前見面將會給他們的婚姻帶來不幸。”

    “那是胡說。”顏妹懿冷哼了一聲,但是在看見瓊安不斷打嗝的樣子,她不得不放棄了讓瓊安去見那個亞歷山大的念頭,“你們要讓我自己去見親家公嗎?”顏妹懿無奈地說,“還帶上,帶上……”她用兩根手指拈起一張紙片,“皮鞋一百二十八雙,絲綢內衣六十件……這樣丟臉的清單?”

    “那是必須的。”路易士太太又跳出來,“或許跟你不同,我們都是信仰忠誠和傳統的人,如果不在結婚前把兩個人的財產作一個陳列,最後一定會傷害到自己的。”

    這句話直接點到了顏妹懿的痛楚,“是啊,”她說,“好吧,這次你是對的。”她可憐的汽車啊,可憐的房子啊!她的人生還真是一個悲劇,“那麼我就帶著這可怕的清單一起去吧。”她說,“不過關於婚紗我還有一個問題。”她翻了翻剛剛收到的帳單又習慣性地歎口氣,“去巴黎定制我覺得也是應該的也就算了,但是——到底又沒有必要一定要穿用白金箔鑲嵌成銀色的婚紗啊?白色的不是……”

    “我的聖母瑪麗亞啊!”路易士太太惱怒地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夫人,雖然你是小姐的繼母,但是也不必這樣糟蹋我們家小姐吧!”

    顏妹懿攤攤手,“我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錯太大了,夫人!”路易士太太死命地瞪視著顏妹懿,“我們家小姐是要嫁給希臘船王的長子!嫁入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你,你怎麼能夠讓她穿著白色的婚紗嫁過去?上帝啊,那是誣衊!”

    “雖然我還是不明白銀色婚紗的重要性,但最起碼我還是懂得白色是代表純潔的,”顏妹懿無力地說,“當年黛妃嫁給英國王子的時候,穿的也不過是白色的婚紗……”

    “噢,別傻了。”路易士太太揮手,“那是銀色的!”她堅持,“只有銀色才能代表王室尊嚴。”

    王室尊嚴?!她哪只眼睛看見這裡有王室人員了?

    顏妹懿扭曲了左邊的臉頰半天,但終於還是放棄了跟她們爭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向外走去,“沒辦法了,”她說,“那麼只好由我這個未來的岳母獨自去拜訪一下那個什麼什麼斯家族的親家了,但願這樣不會犯到你們的忌諱!”

    望著她匆忙離開的背影,瓊安跟路易士太太也忙碌了起來。

    “趕快,趕快,趕快給亞歷山大先生打電話。”路易士太太說。

    “沒錯!”瓊安拎起電話就吼起來,“她殺過來了,那個妖女!”她尖叫的聲音從電話線中一直傳到亞歷山大的耳朵裡,“她終於殺過來了!”

    愛麗莎冷眼看著自己親愛的弟弟進進出出了洗手間十次,她扔下手裡的財經雜誌換看紐約時報。但等看到自己的弟弟穿得西裝筆挺卻努力讓自己盤腿在沙發上坐穩的時候,她忍不住了。

    “亞曆,”紅發美女的聲音也很動聽,但聽在亞歷山大的耳朵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人的忍耐力是有一個限度的,你的資質太差我從來不怨恨你,但是也請你在耍笨的時候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好嗎?”

    亞歷山大尷尬地停下連他自己也覺得愚蠢的動作,不過怎麼說好呢?他這麼做並不是故意在耍笨啊,馬上要殺過來的是一個妖女,一個會中國神秘功夫的妖女,所以他臨時練兩招傳說中的中國氣功說不定關鍵時候還可以救自己一命呢——不過這件事情對姐姐還是保密比較好,因為在他看來雖然馬上要出現的是一個妖女,但是姐姐愛麗莎則根本就是一個魔女!

    這時候,管家托著一個盤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愛麗莎身邊。純金的盤子上放著一塊藍色的天鵝絨,而端端正正躺在天鵝絨上的,是一張燙著金邊的名片。

    “有一位佛朵瑟太太,”管家以他訓練有素的慢悠悠的腔調說,“前來拜訪少爺。”

    “佛朵瑟太太?”愛麗莎愣了一下,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但一時間卻有些想不起來。思索了大約兩秒半,她才猛地一拍腦袋,“啊,那不是亞曆的准岳母嗎?”她緊接著雙手一拍,“她終於出現了嗎?我還以為她是只存在電話裡的幽靈了呢,傳說中的佛朵瑟太太!”她諷刺地說著,對管家點點頭,“請她進來。”

    管家繼續用他的鬼步消失在眾人眼前,因為太習以為常,所以根本沒有人對“明明是來拜訪少爺的,結果卻要小姐決定是否見面”這種事情發表意見。當然了,愛麗莎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當她看見亞歷山大一半臉青一半臉紅的表情的時候惟一的感覺是,“早就叫你不要耍笨了,噎住氣了吧?”

    “我已經成年了!”亞歷山大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地說。也許是因為緊張反而激發了他的雄性激素,在這一刻完全沒有理由地,他只想脫離姐姐過分的保護圈,“我可以決定自己是不是有必要見誰?”

    愛麗莎被嚇了一跳,慢慢放下手裡的報紙,“每天耗費家裡的錢在奇怪的攝影棚裡扮演‘@@**殺手帝王’的傢伙,一般情況下,人們還是喜歡說這叫‘未成年人’!”

    啊呀!被戳中死穴了,亞歷山大氣得渾身發抖,卻找不出詞語正面抗擊。一張俊俏的臉蛋只能氣得發紅之後轉成發青,然後發紫最後發黑。他仰天深深吸了一口長氣,然後傲然決絕地說:“我,要上廁所!”

    看著弟弟離開的背影,愛麗莎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啊!但是,總覺得最近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也許是自己多疑了也不一定,可是如果他真的能長大的話自己肩上的擔子也會相應減輕一點,總算也是好事吧,她不太確定地思索著……

    然後,輕柔的腳步聲傳來,一股睽違多年的迷迭香的味道順著春天的風吹送過來。

    那是什麼人?為什麼有一種熟悉卻又危險的感覺刺到了她的背脊上?

    愛麗莎鮮紅色的頭髮無風輕揚,完美精緻的柳眉微微蹙攏,潔白細膩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幼年第一篇作文的內容倏忽地顯現在她的腦海當中——

    “這是春風送暖的時節,”當時年僅五歲半的小愛麗莎這樣寫道,“但是,我卻要在這個美麗的日子裡詛咒那個女人——妹懿•顏!為了恨她,我還必須首先要學會這三個難看的方塊字,但這是值得的……”接著她尖刻地披露,“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喜歡主導別人,妹懿•顏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那些愚蠢的男生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被她迷惑並不是因為她真的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其實是一個‘妖女’。所謂的‘妖女’其實就是女巫的一種,她們靠吸血維生……”在第二張紙的結尾,她摳了摳臉上的雀斑,下了最後的結論,“所以我認為,英國13世紀初決定要燒死女巫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

    撫摸著早就已經消失雀斑的美麗容顏,愛麗莎卻無端端地再一次感覺到了“妖女”的威脅,難道……應該不會吧……她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體——

    “很高興再一次見到你啊,大嗓門愛麗莎!”

    “呀,呀!”愛麗莎完全拋棄了大家閨秀的禮儀地跳起來,“見到鬼啦!”

    “……”深諳禮儀規則的管家在這個時候充分表現出了他的卓越才能,他為自己家小姐的無禮緩頰,“愛麗莎小姐的意思是,”他慢慢地說,“她很歡迎你的到來。”

    顏妹懿長長羽睫下的秋水明眸閃過一絲狡黠,口中卻柔順地回答:“我明白她的熱情,也感謝您的仁慈。”

    管家挑了挑眉毛,滿意地鞠了一個躬轉身走出去,順手還把客廳的門關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愛麗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吼出來。

    顏妹懿雍容自得地在沙發上舒服地坐下來,“請坐吧,不要客氣,站著吵架不符合我們美女的品位。”

    “這裡是我的家,我要不要坐下我自己可以決定,用不著你指手劃腳!”愛麗莎瞪著顏妹懿,這一刻她最大的希望是她的眼光可以點火燒人,不!燒妖!

    “原來你還記得這裡是你的家啊,”顏妹懿懶懶地歎一口氣,“那麼待客的茶呢?”

    “待、客、的、茶?”愛麗莎簡直要瘋了,“請不要隨便就把自己提高到客人的地位……”

    敲門聲響起來,兩聲標準的“篤篤”以後,管家推著午茶餐車走了進來。

    “佛朵瑟太太,”他說,“晚餐已經在準備了,在這以前,請您先用點茶水點心,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原諒。”

    “是大吉嶺紅茶嗎?”顏妹懿優雅地拿起茶杯,“我已經聞到了這股香氣,管家一定是一位溫柔的人,因為要泡出這樣好的茶,真的是需要很大的耐心的。”

    管家的眼睛閃過激賞的亮光,“感謝您的讚揚。”

    被管家這麼一打擾,一開始簡直就失措了的愛麗莎終於冷靜下來,慢慢坐到顏妹懿的對面,看著這個妖女習慣性地籠絡男人。

    但最後,她還是忍無可忍,“管家,可以了,你下去吧。”

    管家安靜地一躬身,然後離開。

    “我說你這個女人,”愛麗莎冷冷地瞪著自若地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的顏妹懿,“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改掉看見男人就要勾引的毛病啊?”

    “有些事情,”顏妹懿輕聲細語地回答,“就比如說你的大嗓門,不是說改就可以改掉的。”她隔著紅茶朦朧的水氣向愛麗莎展露一個魅惑人的笑臉。

    愛麗莎卻立刻狠狠地反擊回去:“也包括你那個甘蔗一樣的身材嗎?”

    顏妹懿放下手裡的茶杯,精緻的眉毛不著痕跡地跳了跳,“不行啦,這麼多年下來總也有些胖呢,倒是你那個新奇士橙一樣的身體幾十年下來都還是新鮮欲滴。”

    混帳東西!她那只眼睛看見她的身材是渾圓的了?愛麗莎反攻到底,“我知道這並不是你故意看錯,畢竟有那兩顆石榴籽張在臉上代替了眼睛的位置,你也很痛苦。”

    敢說她優美狹長充滿了東方韻味的丹鳳眼是石榴籽?顏妹懿翹起來的蘭花尾指都氣得微微顫動,“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因為再大一點,我就必須看清楚你的鼻子是不是草莓病變的了,雖然我一直都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把草莓種在臉上。”

    “那是為了跟你類同啊,你以為在臉上畫一個櫻桃就是櫻桃小嘴了嗎?”

    “那你脖子上的贅肉是說你在學習火龍果嗎?”

    “閉嘴,你這根矮香蕉!”

    “千萬請不要激動,否則你胸口那兩坨榴###上的榛果就要落到你的腳底板去了……”

    好氣啊!愛麗莎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的女人,當然,眼前的女人用同樣的眼神正在謀殺她。最後,抵擋不住的愛麗莎拿起點心籃裡的小曲奇啊嗚一口咬下去。

    “我們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了,不要一見面就吵架好嗎?”籲出一口長氣,顏妹懿調整了臉部表情,刻意微笑地說,“畢竟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愛麗莎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顏妹懿於是再接再厲,“我今天是代表佛朵瑟家來跟你討論正事的。”

    愛麗莎眼珠轉了轉,優越感頓時浮上來,心情自然也好了起來,“原來你總是神神秘秘地只通過電話聯繫,就是怕我認出你來啊?哈!不過你還真是不幸啊,好不容易想辦法把自己嫁給了老佛朵瑟,他就死了;他剛死緊接著你又面臨破產;好不容易以為可以通過聯姻來融資,誰知道又撞在了我的手裡。哈哈哈哈,終於沒辦法了,還是要來求我吧?”好爽好爽,這就是壞女人的下場,她要通告當年讀小學時所有認識的男生——看看吧,壞女人倒楣啦!

    顏妹懿也不理會愛麗莎的諷刺,只是微微一笑,“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哦,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邪惡又陰險,那麼你想想看,現在坐在格林公司總裁位置上的人可巧,就是又邪惡又陰險的我唉……”她說話只說一半,留下大部分的空白去給愛麗莎猜測。

    愛麗莎興奮的笑臉慢慢凝固在她的臉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船王家族家大業大,從理論上來講呢,應該是看不起我們小小的只賣牛飼料的格林公司的,”顏妹懿慢悠悠地說,“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偏偏有人就是處心積慮要搶牛飼料吃——只不過不知道她的胃口跟牛比起來怎麼樣,萬一沒有吃好,一口噎到了倒也挺難看的。”

    愛麗莎沉靜下來,“顏,你還真是越來越幽默了。”她冷冷地說,“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格林公司只是一家馬上要倒閉的公司?如果不是看在我們兩家多年交情的分上,我根本不會考慮讓我的弟弟娶你的繼女——現在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在幫助格林公司哪!”

    顏妹懿望著她,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人,愛麗莎,”她突然說,“雖然你從小就樣樣不如我,但是至少你不邪惡,你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人,但為什麼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讚美別人以前不要先吹捧一下自己!”愛麗莎火大地吼道,“而且我從小樣樣都比你優秀,現在我也依然是一個很有良心的好人。”

    “你的大嗓門還真是讓人懷念。”顏妹懿陰惻惻地說,“而且喜歡反駁別人的脾氣也一點沒有改變——不過我們今天不談這個。老佛朵瑟畢竟是你的長輩,你小的時候,他也曾經抱過你,親過你,然後他把格林公司所有的運輸系統全部交給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也是因為兩家的世交超過了一個世紀,但你是怎麼對待這個可憐的老實人的?”她淡淡地說,“你欺騙他。”

    “夠了!”愛麗莎跳起來,“別拿出一副長輩的嘴臉來教訓我,你說我欺騙,好啊,那麼拿出證據來。”

    “還需要什麼證據嗎?”顏妹懿凝視著她,“只有心中又鬼的人才會要求別人拿出證據。你的脾氣一向暴躁,如果不是真的心懷鬼胎,你早就吼叫著把我踢出去而不是色厲內荏地要我拿什麼‘證據’了。”

    “那只是你們東方人的偏見,我雖然脾氣暴躁,但從來就懂得節制,所以就算被人誣陷,我也會很有禮貌地要求對方拿出證據來的。”愛麗莎這些年來的歷練可不是說假的,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踢回去了。

    顏妹懿裝模作樣地苦笑了一下,“這樣啊,那還真是沒有辦法了。”她歎口氣,“那麼,婚禮就算了吧。”

    愛麗莎滿頭紅發都直豎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婚禮就算了吧,我們兩家還是不要聯姻了比較好。”顏妹懿輕描淡寫地說,“我怎麼樣也不能把我的繼女嫁入傷害了她父親的仇家去啊。”

    “……”愛麗莎氣得手指都顫抖起來,但她畢竟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掌權人,所以就算心頭怒火足以燒毀整個城市,她還是逼迫著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大家既然都是聰明人,廢話就省了吧。”她克制地說,“你到底要什麼?”

    “你果然痛快得令人讚賞啊!”顏妹懿嫣然一笑,露出了她見到愛麗莎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我要……”

    客廳的大門再一次悄無聲息地開啟,管家又踩著神秘莫測的鬼步走了上來,“對不起,打擾一下,”他輕柔低聲地說,“小姐,有一位來自中國的先生前來拜訪。”他困惑地說,“他說,他是你的丈夫。”

    “打出去!”愛麗莎想也不想就作出了決定。

    “恐怕有些困難,”管家為難了,“因為老爺正好回來,他們遇見了,呃,立刻就聊得,那個,非常愉快了。”

    愛麗莎的紅發再一次飄揚起來,“那麼就讓他們愉快好了!”她幾乎咆哮起來,但是僅僅過了一秒,她立刻反悔了,“不!還是我親自去見他比較好,請老爺到這裡來,他也應該跟我們未來的親家見見面……”又過了一秒,掃了一眼顏妹懿的她又反悔了,“不!這樣也不好,你還是請老爺去廚房待著吧,看看今天晚上的晚餐是不是合適……”

    管家猶豫地問:“晚餐?”

    “沒錯,或者讓他去書房待著也可以,總之……”她不客氣地當著顏妹懿的面說,“今天的客人都不適合讓他單獨接見。”

    愛麗莎一邊說一邊快步向外走出去,口中嘟嘟囔囔,雖然聽不清楚,但想必都是一些大家閨秀不應該說出口的髒話。

    管家尷尬地向顏妹懿笑了笑,“愛麗莎小姐她……”

    顏妹懿也笑了,“她一向如此,我早就習慣了。”只不過除了自己以外竟然還有人可以把這個希臘野蠻丫頭氣到暴走的地步,這倒是很令人驚奇的事件啊。顏妹懿忍不住向管家詢問,“愛麗莎什麼時候結婚的?”

    管家扯動著臉上的肌肉,“我想這也是我們所有人想知道的問題。”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亞歷山大在幾乎磨穿了洗手間的地板以後,終於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時間已經過了黃昏,但因為到底已經告別了冬天,所以天色暗下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晴朗的天空呈現出一種好像水洗過的透明的質感,似乎是蔚藍的但又似深邃得永遠也看不清底。遠處夕陽在散發著它最後的魅力,把天際渲染出各種熱鬧又燦爛的顏色,豐富得一如人生。亞歷山大在走過去的時候,心裡清清楚楚想的是老師詹姆斯的叮囑。然後,他最後一次整整自己的衣服,讓她愛上你!他對自己說,然後推開了客廳的大門,讓她愛上你!

    從視窗斜射進來的陽光有一半輕輕地灑在那個坐在高背沙發椅上的女子身上,她微側著頭,半眯著眼睛,正輕嗅著紅茶氤氳上來的香氣。烏黑的頭髮從肩膀後面漏下來一絲兩縷,映著陽光的折射,就好像純金的一樣。這個女子舉止優雅,渾身洋溢著一種充滿異族風情的古典美感,與其說她單純得像一個東方美女,不如說她更像奇幻小說裡端坐于森林深處王座上的精靈女王。

    亞歷山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精靈女王啊!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一位英俊的騎士跪在她的面前,願意為她去獲取各種高貴的名譽,而那名騎士,如果沒有錯誤的話,似乎就是他自己。

    他,終於再一次見到那個好像迷迭香一樣的女子了,而且就在他自己家裡。

    ……

    聽見房門的響聲,顏妹懿開始還以為是愛麗莎回來了,但久久沒有聽見動靜,這才從紅茶的馥鬱香氣中睜開她的眼睛,“咦?”

    咦!那為精靈女王跟自己說“咦?!”亞歷山大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那粉色唇瓣裡吐露出來的一個“咦”字燒成了岩漿,但同時似乎也燒出了他的勇氣。一步、兩步……在走路的人是自己嗎?看著精靈女王並且向她靠近的人是自己嗎?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糊塗了,但似乎比自己從前的任何時候都更加要清楚明白。但不管怎麼說,他知道這次他有進步了,至少他的腳這一次是邁動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另外一方面,顏妹懿也很驚訝,這個美麗的少年在她偶爾還做的夢裡出現的頻率出乎意料的高,以至於第一眼看見他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是耐不住疲勞睡著了。但偶爾從視窗吹進來的春風讓她意識到夢跟現實還是有區別的,於是她又開始擔心自己的頭髮有沒有亂掉,衣服有沒有皺起來……等發現自己這樣的行為很類似當年跟愛麗莎就讀某小學時見到暗戀男生的行為,顏妹懿自己也笑了起來。

    為了表示自己畢竟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傻妞了,顏妹懿決定用比較成熟的方式跟美少年結識:“你好,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住在這裡。”亞歷山大恍恍惚惚地說,“我上次,見到你了。”

    “嗯。”顏妹懿下意識地捋捋頭髮,不知道有沒有亂啊。

    “我是說,上一次,”亞歷山大手忙腳亂地解釋,“不是在前一次的葬禮上的那一次。”

    “哦。”顏妹懿又順手撫了撫衣服的皺褶。

    “我看見你救了一個小孩子。”亞歷山大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緊張,竭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以理解一點。

    “救了一個小孩子?”顏妹懿愣了愣,有這樣的事嗎?嗯,好像,似乎有這樣一件事,不過那件事情的真相似乎是肇因於一塊披薩餅和一個猴子的。咦,為什麼會有猴子這種東西的出現?不過不管啦,反正能讓美少年對自己有好感總是一件好事。

    “我覺得沒有人應該受到傷害,”她低低柔柔地說,“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眼眶都開始熱了,“你真偉大,”他說,“是一個少見的,具有著高貴品德的好女人。”

    顏妹懿被贊得心花怒放,“嗯,我也這樣覺得。”她說。隨即又覺得這樣說實話有違她剛剛樹立的淑女形象,連忙補救道:“我是說,很多人都這樣覺得。”

    亞歷山大看著她,從心底裡湧出一種甜蜜的感覺,但又是那麼緊張,有很多很多的話都被積壓在心裡,想說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同樣感覺找到不話題的還有顏妹懿,明明平時就算不是牙尖嘴利至少也算伶牙俐齒的,不知道為什麼,當著他的面的時候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都覺得對方應該是有話題的,但是等了半天,兩個人卻又同時發現彼此花費在太多的時間上看著對方了,所以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空氣裡卻蕩漾開甜美的味道。

    “對了,上次你那樣救了一個小孩子,自己沒有受傷吧?”亞歷山大熬了半天終於想起一個話題。但一說出口以後又擔憂起來,接下來該說什麼好呢。

    “還好,只有一點點挫傷。”顏妹懿儘量矜持地說。

    “啊,對了!”亞歷山大突然兩眼發光。

    “什麼?”顏妹懿被他嚇了一跳。

    “我可以對你唱情歌。”亞歷山大興致勃勃地宣佈,“所有的浪漫故事裡都有這樣的情節,”他說,“男主角對著自己的心上人一表衷曲,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他的眼睛開始冒出閃閃紅心,“這是必要的一個橋段。”

    “唱情歌?”顏妹懿呆了一下,“心上人?終成眷屬?”她目瞪口呆,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一點,她甚至連他到底是誰都還不知道。她只是看見他走過來,然後談了談上次她“誤救”的一個小孩,然後他就宣佈她變成了他的心上人……雖然她也很喜歡他沒錯,但是……

    亞歷山大嚴肅地走過來,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我以為愛情是一個單詞,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你。

    這一次,我終於相信,

    愛情,她就出現在我眼前……”

    亞歷山大的聲音清澈透明,或許一開始還夾雜著一些些演唱的技巧,但是當“愛情”兩個字從他的嘴裡吐出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眼眶竟然失控地濕潤了起來。

    顏妹懿看著單腿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栗色健康的肌膚上,深邃的琥珀似的眼睛清澈卻又深邃不可見底,透明的液體一點點滿溢出他的眼眶,然後豐盈成比珍珠更加珍貴的淚珠輕輕滑下他完美的臉頰。

    從來都以為跪在地上唱情歌這種事情是為了丟人而存在的,而且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當那天籟一樣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顏妹懿只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另一個詭異莫測的時空。

    眼前跪著的少年,透明卻又乾淨的聲音,還有那不斷不斷往下滑落的淚珠……誰來告訴她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貴自救,忍耐了半天,顏妹懿還是服從自己理性的安排,對這個她其實覬覦了很久了的美少年柔聲道:“雖然我很感動,但是,你,要不要先站起來說話呢?”

    但亞歷山大拒絕了她的請求,甚至連眼淚都不抹去就徑直問向她:“請告訴我你的感覺。”他懇求道,“因為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我的精靈女王。”

    “那個,感覺啊……”顏妹懿哭笑不得地說,“感覺很,那個……”

    “你可以說很難聽很討厭很無聊,”亞歷山大望著她,眼神充滿渴望,“但是,請你不要騙我。我寧可讓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意你騙我,可以嗎?”

    顏妹懿咬牙忍了半天,“好吧,”她說,“我覺得很荒謬。”

    “荒謬?”出乎意料的答案讓亞歷山大有點恍惚,“你是說荒謬?”自從他長大成人以來,還沒有哪一個女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當然愛麗莎除外。

    “是啊,很荒謬。”顏妹懿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但既然已經說了出來,也就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誠實下去,“什麼精靈女王啊,什麼你愛上我啊,”她無奈地說,“你讓我覺得你是在努力把我往你的夢想裡面拖,但‘愛’這種事情不可以只是做夢就好了的啊。”她歎了口氣,把呆住的亞歷山大從地上扶了起來,“愛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只有甜蜜就夠了的。”

    “愛是實實在在的?”亞歷山大喃喃自語,“不是只有甜蜜?”

    “是啊,”顏妹懿說,“所以真的愛情,一開始通常是從痛苦和難過開始的。”頓了頓,她繼續道,“在我們東方,喜歡用‘動心’來形容對愛情的領悟。但‘心’是一種這樣脆弱的東西,稍稍一碰就會疼痛難忍,所以真正的動心,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她抽出放在茶几上的紙巾,輕柔地擦拭那雪白臉頰上的淚痕,“雖然很難過,但是作為一個人,一生中這樣的難過還是需要一次的。”她溫柔地注視著他,“那是從孩子變成大人的標誌!”

    “痛苦和難過,”亞歷山大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只會學舌的鸚鵡,但是當心口確實地傳過來的一絲絲抽痛的時候,他覺得過去的自己已經魂飛魄散了,“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8:10

第4章(2)

    “篤篤!”規則又洗練的敲門聲響起,管家的聲音傳來,“打擾了,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顏妹懿連忙說:“請進。”

    一臉木然表情的管家走進來,不過顏妹懿毫不懷疑他已經在外面偷聽了N久,否則也不會在這麼巧妙的時機來敲門了。但說起來這個美少年究竟是誰呢?為什麼可以在這裡看見他?

    “少爺,”管家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向兩個人委婉地介紹了一下彼此的身份,“老爺希望在晚餐前跟您的這位岳母大人——佛朵瑟太太就你的婚禮談一下細節,你看就在這裡談可以嗎?”

    “少、少爺?”

    “佛、佛朵瑟太太?”

    男女聲的合唱點燃了爆炸的引線。

    “你就是那個我的繼女要嫁的亞歷山大叉叉叉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你就是那個蛇蠍心腸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來自東方的妖女顏妹懿?”

    啊啊啊啊啊啊!

    “這顯然是哪裡錯了!”亞歷山大揪著自己的頭髮在浴室裡走來走去,捏著手機的手不斷顫抖著,而另一隻手臂則上下揮舞,“顏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她,她,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師!”他激動地低吼,“一定是哪裡錯了!”

    詹姆斯拎著話筒,呆滯了片刻以後決定先安慰近乎暴跳的自己最愛的學生:“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來來,我們慢慢來。”他拿開放在自己面前的餅乾盒,慢慢喝了一口水,“首先,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認為顏小姐不是那種人?”

    “我想,你沒有見過她,至少你沒有接觸過她本人,是這樣吧?”亞歷山大吸了一口氣,“她溫柔美麗,嫺靜優雅,她具有著東方女性的典雅和含蓄,又相容了西方女性的勇敢與直爽。她是完美女性的代表,她,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女王,不容冒犯……”

    “總而言之,”已經深深明瞭人生哲理的老師為他的學生作總結,“就是你看上她了!”

    “我……”亞歷山大為之結舌。

    “誠然,她是一個美女!”詹姆斯繼續分析,“不,在你的眼裡,她應該是一個超級美女。但是你要知道,歷史上有許多絕代佳人、超級美女都是殺人不見血的一流殺手。比如說埃及豔後克裡奧巴特拉,就連凱撒都為她著迷,但是因為她而死亡的人數足以另外建立一個埃及。”

    “不是這樣的!”亞歷山大辯解,“我,我絕對不是因為她是一個美人就忘記了我自己的正義的立場。”他努力讓自己的發言理直氣壯,“我親眼看見她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捨生忘死地滾在馬路上——她是一個這樣溫柔的女性,就算是對別人都充滿了仁慈,這個我甚至可以讓格林公司的員工和我們家的管家來給你作證看看,不要說謀殺她的丈夫,就算是刺激別人,讓別人難過這樣的事情她都絕對不會做……”

    “在中國的歷史上有一位女皇帝,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秀麗的婦人,就連看見鮮血都會昏倒。但也就是她,親手扼殺了自己剛剛出世的女兒,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她叫做武則天!”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你是教我們體育的,詹姆斯老師!”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啊,我發現歷史是人生很重要的鏡子。”

    “……反正,不管怎麼樣,我拒絕相信她是一個殺人犯!”

    “好極了!”

    “我……什麼?你說好極了?”亞歷山大驚訝,“你也支持我的看法了嗎?”

    “沒有。”詹姆斯回答,“但是我是站在正義的這一邊的,在沒有經過法庭的判決以前,我不會下死定論,所以就算我覺得顏小姐未必是個好人,我也不可能就這樣把她逮捕歸案。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在懷疑她,她的清白已經受到了傷害,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那麼你就應該更加努力地尋求事情的真相,恢復她的名譽!”

    亞歷山大的眼前泛起炫彩的光芒,在他所看得見的地方,他已經穿戴好了閃亮的銀色的盔甲,他要跪在他的女王的面前,舉起他的長槍:“夫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我將盡我所有的努力來恢復您的名譽!”

    什麼時候扔掉手機的,什麼時候走出浴室的,亞歷山大已經全然不知道了。目前他所知道的事情只有一點:他要保護她,他要為她洗脫罪名恢復名譽。

    心之所向,絕不退縮!

    所謂幸運之神,果然是不存在的啊!

    深深喟歎著,顏妹懿卻不願把心裡的遺憾表現在自己的臉上。雖然那個少年有著這樣的美貌和純潔,雖然那個少年剛剛的確表現出愛上了自己的樣子,雖然那個少年也真的讓自己很久沒有怦然而動的心微微有些發疼,但是,現實總是為了打擊夢想而存在的。作為顏妹懿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那個少年,努力把他從瓊安•佛朵瑟的配偶欄裡搶過來,可作為佛朵瑟太太,她不可能做出搶自己繼女的夫婿這種丟臉的事情。

    真的好遺憾啊,本來也許真的可以好好地談一場戀愛的……

    不過等一下,這個名叫亞歷山大的准女婿,為什麼說她是那個蛇蠍心腸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來自東方的妖女顏妹懿呢?來自東方的妖女,這點她也就勉強承認了,蛇蠍心腸這個定語因人而異,她也不否認了。至於謀殺親夫騙取保險金……有這個觀點並且自始至終都不改變的人就是她的繼女瓊安•佛朵瑟。那麼看來,這個美貌並且表現出愛上自己的少年也許一開始就已經給予了他的未婚妻“信任”這個寶物,自己嘛,顯然也就是他一時間的激情而已,是這樣吧!

    不同於剛才怦然心動的那種心疼,另外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突然間就在整個心房彌漫開來。

    “……這樣,佛朵瑟太太,你認為怎麼樣?”

    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叫出來,顏妹懿才在匆忙之間回魂。坐在她對面的高背椅上容貌英俊卻讓人一看就覺得對方是沒有什麼才華的中年人,就是她的親家公、希臘船王家族名義上的當家愛特彌拉特•鐸薩布達米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而此刻,他們正在就一周以後就要舉辦的兒女婚禮詳談細節問題。

    “對於親家公的意見我表示贊同。”顏妹懿說,“我希望這次婚禮可以儘量讓大家都從我丈夫往生的悲痛裡重新站起來。但是,你看……”她憂鬱地歎息,悲傷的色彩渲染到她的鬢角,“我畢竟只是一個寡婦,而且自己的經驗也不足,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舉辦一個這樣大型的希臘婚禮。”

    被她的悲傷所感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也垂下了他的頭,“佛朵瑟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的妻子當年還是同一個學校的同學。但自從我們的妻子都不幸去世以後,我幾乎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朋友也是需要安慰的……”他沉痛地表示,“很遺憾沒有去參加你們的婚禮,以至於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開往天國的列車。”

    “我的丈夫一向是那麼慈悲,他一定不願意看見他的好朋友如您,時至今日依然為他的過世而感到悲傷的。”顏妹懿轉而安慰他,心中卻暗罵——我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碎碎念才提起佛朵瑟的,我說了半天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們家全權負起這次婚禮的責任,包括細節和所有花費而已。趁著你們家那個大嗓門的愛麗莎還沒有出來干涉,你先答應我出錢就好了嗎!

    也許她的祈禱終於起到了效果,又也許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苦命寡婦”的真正意圖,在一個多小時的會談以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終於決定全面承擔這次婚禮的所有細節和費用。

    然後,管家進來宣佈:“老爺,佛朵瑟太太,晚餐已經安排好了,請前往餐廳。”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不放心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單獨會見顏妹懿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實際上的掌權人——愛麗莎小姐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而在浴室裡躲了將近兩個小時的亞歷山大卻一臉嚴肅地端坐在餐桌上。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奇怪地問管家:“愛麗莎呢?”

    管家恭敬地回答:“她還在小會客室跟號稱她丈夫的年輕人會談。”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的臉上奇異地竄起一酡紅暈,不過他很快就把它收斂起來,“那麼我們不等他們了。”他轉向他的兒子,“亞歷山大,你,呃,應該已經認識你的岳母大人了吧。”

    “是的。”亞歷山大緊張地回應,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眼睛似乎又有些濕潤了,“我們見過面了。”他清朗的聲音有些暗啞,但他倔強地不讓自己的鼻子酸痛起來,“但我覺得,我們還不能算認識彼此。”

    那是當然了!顏妹懿突然感覺自己有些發怒,他已經徹底認同了他的未婚妻的話了不是嗎?那麼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的岳母——她這個可憐的老寡婦?認識彼此?哼!認識到把她送到監獄裡去嗎?

    混帳!

    坐在長長餐桌的兩邊,面對面的兩個人緊緊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一點也沒有感覺出其中的波詭雲譎,“那也可以了。”他說,“既然我們即將成為一家人,就沒什麼關係了,你來作餐前禱告嗎?”

    “如果不介意的話,”顏妹懿突然出聲打斷了亞歷山大的回答,“可以讓我來嗎?”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很吃驚,“原來你也是一個忠實的信徒!”他高高興興地說,“那麼就請你來帶領我們禱告吧。你今天禱告的主題是什麼呢?”

    “愛情。”顏妹懿說。她雙手交握,用手臂撐在餐桌上,垂下她長長的羽睫,“傳說,在海洋的深處,居住著海的主人人魚,而人魚國王最小的女兒,是一位勇敢美麗、聰明又善良的公主,大家都叫她,海的女兒……”

    她是想講人魚公主的故事嗎?亞歷山大注視著面前這個女子,但是,犧牲的愛情這種主題並不是她的風格啊,她是一個女王,雖然他認定了她是溫柔的,但她依然還是一個女王啊!

    “……暴風雨過去後,海的女兒把王子救上了岸,她看著昏睡的王子,這是一個多麼英俊多麼挺拔的年輕人啊,她知道,這一次她已經陷入了愛情。為了愛情,人魚公主決定要勇敢地去追求,她來到人魚巫婆的家裡,請求幫助。但是邪惡的巫婆卻要人魚公主用她的聲音來交換,勇敢的人魚公主於是砸掉了巫婆的實驗室,剃光了巫婆的頭髮,用金槍魚的喙撥光巫婆尾巴上的鱗片……”

    聽得滿頭汗的亞歷山大決定他對她的看法是正確的,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溫柔並且偏向苦情的自虐型公主,而是一個真正的、勇敢的,Queen!

    “在海的女兒‘愛’的教育下,人魚巫婆終於幡然悔過並且交出了可以讓人魚變成人類的密藥,只不過,這藥有點不入流的副作用,它會讓人魚從尾巴變出來的腳踏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一樣疼痛。”

    “海的女兒勇敢地接過了這密藥,成功地出現在王子的面前。她幫助王子治理他的國家,幫助王子建立他的名聲,幫助王子成為大陸的霸主,但是有一天,王子還是決定要跟當初‘救’了他的那位人類公主結婚!”

    “……人魚公主決定告訴王子真相,她甚至不要求所謂的名分,她只希望,王子知道了救他的人是她,並且看在她為他作的那麼多的努力上,重新考慮他的婚姻。但是王子說——我感謝你救了我,我也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我還是會娶那位公主。因為這一切都跟是誰救了我沒有關係,我只是愛她和感激你。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她喟歎,“愛情不是夢想就可以得到的東西,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顏妹懿感覺這樣的禱告就像自己在跟某些心中蠢蠢欲動的想法作告別,“我希望我的女婿,亞歷山大你啊,可以跟我的女兒擁有這樣單純而且沒有瑕疵的愛情。”最後,她總結禱告,“感謝天主賜予我們今天這樣豐盛的食物,願幸福和快樂安康永遠陪伴在大家身旁,阿門!”

    “阿門!”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跟著說。

    “阿門!”亞歷山大感覺自己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但為什麼自己卻可以感受到她的悲傷呢?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是他卻從她的故事裡聽見了悲傷,為什麼?

    “這真是非常精彩的禱告。”這時,另外一個聲音加入進來,醇厚的男性聲音加上些微的口音聽在人耳朵裡卻別有一種成熟的氣度。

    坐在餐桌上的人一起轉過頭來,餐廳的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女的是難得那麼安靜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王愛麗莎,男的卻是一個帥得令人簡直有些呼吸困難的東方男性。

    “你們好。”那個男人溫柔地笑著,這個燦爛的笑容卻讓餐桌上的三個人一起屏住了呼吸,“我是愛麗莎的丈夫,”他溫柔地說,“我叫段正淳。”

    食不知味的晚飯後,顏妹懿幾乎迫不及待地告辭出門,而目送她離開的亞歷山大卻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突然冒出了丈夫來的愛麗莎則理所當然地被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叫到辦公室裡去談話,於是會客室裡就只留下了亞歷山大和那個叫做段正淳的中國男子。

    如果是在平時,亞歷山大一定會對突然出現的姐夫好奇非常,就算是顧忌到禮儀,也會忍不住向他提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例如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上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霸王之類。但是今天,想到顏妹懿匆匆告別出去那孤單的背影,亞歷山大就覺得什麼興致都沒有了,心裡面始終被一股說不上來悲傷堵著,難受得很。

    她看起來為什麼會那麼傷悲呢?她為什麼那麼快就要離開呢?她餐前禱告的時候說的那個故事是什麼涵義呢?她跟他下午見面時那一聲的“咦”怎麼就那麼好聽呢?

    “咦?”一個溫和斯文又醇厚的男性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咦?!”亞歷山大被嚇到地跳起來,結果自己卻重心不穩地跌在了地上。也幸虧地板上鋪的地毯既柔且厚,所以受物理傷害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強烈的自尊心是不是被傷害了就很難說。

    亞歷山大憤憤地抬起頭來,入目是一張極具魅力的東方男性面孔,最明顯是他深刻的雙眼皮在尾稍斜斜往上挑起,就像當年在學美術史的時候看見過的中國莫高窟壁畫上那些飄逸的飛天,而他狹長的雙目卻又像彙聚了天上所有的星光。

    亞歷山大從來就知道自己是一個美男子,因為太知道了,所以也就常常對其他男人的美醜變成了一種審美上的麻木。但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夫”卻讓他一下子從那種麻木裡解脫了出來,說起來很奇怪,兩個男人明明都是好看得令人髮指,但他們卻又是完全無法比較的。

    段正淳對小舅子表現出來的呆滯目光視若無睹,逕自抬起頭並且伸手拉開了合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今晚的月色很好啊。”

    亞歷山大從地上爬起來,被那醇厚舒服的聲音吸引,不由自主也湊了過來,“真的哦。”銀白色的月光像使用一層銀色的紗布把整個花園都鋪墊了一番,本來就精緻的花園也因此呈現出美侖美奐的味道。看著這樣的美景,就算是心中刻意藏著煩惱的亞歷山大,也不由露出了歡喜的神情。

    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段正淳斜睨了自己的小舅子一眼。雖然在國內的時候已經提醒過自己,為了自己親親好老婆最終可以回到自己的懷抱,邪惡的心腸適當地收斂一下還是必要的。但是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鮮嫩可愛的開心果就待在自己的身邊,如果不去騷擾一下的話,唉,他段正淳還是段正淳嗎?

    恍若飛天的魅眼微微眨了眨,他問:“人可以抗拒自己的命運嗎?”

    他答:“這是不可以的。”

    於是轉頭對著自己的小舅子,“今天晚餐坐上的那位女士真是一位傑出的淑女。”

    好像自己隱藏得最深的夢想被人認可了一樣,亞歷山大幾乎流著眼淚望向他的姐夫,“你,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段正淳微笑,“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當然是你的姐姐。但是,如果用客觀的眼光來看,今天認識的那位元女士值得所有男人的心儀。”他忍不住用撫摸小狗的動作撫摸身邊小舅子的頭髮,“聽說她是你的岳母?”

    亞歷山大頭都垂了下去,“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段正淳寬容地替他開導道:“但現實常常出離理論的範圍。”

    亞歷山大立刻又抬起頭來,“不錯不錯,的確是這樣的。”

    “啊,還沒有詳細地向你介紹我自己,我是一位作家,游走於人的世界,卻用眼看人的心理的作家。”段正淳突然嚴肅地說,“我寫了很多故事,為很多人排遣他們的憂傷,你知道為什麼我屢遭失敗卻依然堅持這條路走下來嗎?”

    “啊,為什麼?”亞歷山大迷惑地抓抓臉頰,他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完全被段正淳牽著鼻子走了。

    “因為我相信愛情。”段正淳認真地看著他,飛天般飄逸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亞歷山大,“我不相信這個世界已經被物欲所填滿,我相信總有些人還保持著中世紀時那種對愛情純潔的嚮往,那麼你呢?”

    “我,我也是!”亞歷山大確定自己找到了知音,“而且我相信,顏小姐也是這樣的,我相信!”

    “哦?”段正淳神色不動,只是左邊的眉毛跳了一跳,好戲來了,他對自己說。

    “他們說她為了保險金而謀殺了她的丈夫,這怎麼可能?”亞歷山大激動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我親眼看見她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去當墊子,如果不是那個卡車司機刹車得及時,她就會為了陌生小孩而喪命!況且,況且任何人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應該知道了吧,她純潔得一如天使。”

    “嗯!”段正淳雙眼放光地點頭,好戲好戲!

    “他們還說她是來自中國的妖女,她會用一種叫做‘點穴’的妖術殺人……中國真的有這種妖術嗎?”

    瞪著一本正經向他詢問的亞歷山大,段正淳差點笑出來,但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臉部肌肉,“啊,啊……”他深沉地點頭,“但這不叫妖術,叫做‘武術’!”他開始為一臉迷惘的小舅子傳道受業解惑,“中國人通過修煉就可以獲得一種叫‘內力’的魔力,然後運用這種魔力我們幾乎可以為所欲為。然後中國人的神秘醫術又發現了人體在各個器官以外,還有些叫做‘穴道’的部位,這些部位沒有具體的形象,但卻是人體血脈流經的必然場所,所以如果我們用‘內力’制約住某人重要的一個‘穴道’很容易就能制人於死地,而那人的死因卻常常會被誤認為心臟病啊、腦中風啊,啊啊啊,最有可能就是急性心肌梗塞之流的疾病。”

    段正淳眉毛又跳了跳,看著臉色蒼白卻滿目不知所措的亞歷山大,“這在西方或許很多人都不能明白,但在中國卻是家喻戶曉的事情。現在你明白為什麼當年還沒有發明槍炮以前,西方人不敢攻擊中國的原因了吧?”

    “但、但是……”亞歷山大猶豫道,“就算中國人都會‘點穴’,顏小姐也不會殺人的啊,她,她那麼善良!”

    “哎呀哎呀,那麼你就錯了啊。”段正淳說,“中國人的哲學比較奇怪,我們認為‘死亡’是跟祖先見面的一種方式,並不是壞事。把殺人當作是一種犯罪來看,反而越是善良的人越會努力殺人。”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戰戰兢兢地看著段正淳,“難道,難道你也殺過人?”

    哎呀,吹牛吹過頭了!段正淳連忙補救,“我愛你的姐姐啊,所以很久以前就不殺人了!”他遺憾地搖搖頭,“真的是很久了……”陰森森的眼光從亞歷山大的頭頂一直掃描到他的腳底,接著又從他的腳底升上他的頭頂,“很好,很好!”

    亞歷山大只覺得渾身發冷,兩腿發軟,“你,你,可以不用對我善良的,真的!”

    段正淳暗中簡直已經笑痛了肚皮,臉上卻是一派惋惜,“但是我想幫你……啊,不如這樣吧,我幫你想辦法查查看,那位顏小姐是不是真的修煉過,擁有‘內力’的,怎麼樣?”

    “可以嗎?”亞歷山大頓時又驚喜過望,“真的可以查看出來嗎?”

    “沒錯的。”段正淳說著就脫下自己的西裝,鬆開領帶,開始解自己襯衫的紐扣……

    “呃,這是幹什麼呢?”雖然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姐夫是高深莫測的,但是保護自己的本能還是讓亞歷山大往後退了兩步。

    “啊,我是為了讓你看清楚。”段正淳認真地說著,拉開自己的襯衫,指著自己胸口正中央那粒好像紅珍珠一樣的痣,用超誠懇嚴肅的態度對亞歷山大說:“現在我要向你揭示中國武功的最大罩門,”他說,“這顆痣並不是天生的,只有修煉過‘內力’的人才能擁有這顆漂亮的紅痣,但它同時又是‘內力’的罩門。”他猛地壓低聲音,“所以如果你要去調查那位顏小姐,你首先就應該想辦法看看在她的胸口是不是也有這樣一顆痣。”

    亞歷山大怔怔的,“那麼,然後呢?”

    還有然後?!段正淳簡直爆笑。他那麼辛苦地脫衣秀痣只是為了幫助那兩個人進一步發展關係,難道還真的有人會像他這樣天賦異秉在自己的胸口長一顆這樣漂亮的痣?不過為了取信單純的小舅子,他決定說謊到底,“要破解‘內力’也很簡單。”他再一次壓低聲音,引得亞歷山大不得不湊近他,“你先趁她不注意,慢慢撫摸上這顆痣,左三圈、右三圈地慢慢撫摸,然後用你的舌頭輕輕地搓揉這顆痣,又是左三圈、右三圈……等聽見她發出‘絕望’的呻吟的時候,嘿嘿,嘿嘿嘿,那麼你就算大功告成了……”

    會客廳的大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段……”

    姐夫和小舅子同時被那大嗓門嚇了一跳,匆忙抬起頭來的時候又因為慌亂鼻子跟鼻子撞在一起、嘴唇跟嘴唇撞在了一起,“哇啊!”

    站在門口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而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霸王龍也噴火了,“段正淳你這個混蛋!連我弟弟都要染指,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現在,有一個站在街頭、穿著襤褸的男人正對著報紙在咬牙切齒。如果讓詹姆斯警官看見他的話,也許還能從深層的記憶當中吃驚地反芻出這個人的資料——他就是十五年前綁架了亞歷山大卻鬼使神差被身為中學體育教師的詹姆斯所打敗的、號稱“綁架天王”的芬德格欣伯爵。

    當然了,所謂伯爵的這個稱號完全是他自己授予的,因為目前地球上還沒有哪一家願意讓這樣的騎士效忠。

    總之,芬德格欣伯爵非常生氣,因為他十五年前的綁架物件,目前已經成長為一個極其美貌的少年。而更加可恨的是,這個少年將與南部大財主的女兒結婚。

    為什麼那麼幸運的人不是自己,芬德格欣伯爵簡直為之發狂。明明一開始看上那個少年的人是他,綁架那個少年的人也是他,而且他差點就要勝利了,為什麼卻那麼倒楣地在一個完全沒有大腦的男人手上遭到失敗並且為此付出十年的囚禁生涯?明明就應該是他獲得財富啊、美男啊、婚姻啊這些幸福的啊,最起碼那個遭受了綁架的少年也不應該這樣快樂地生活在陽光下面,那個少年應該對人生充滿了恐懼,整日生活在膽戰心驚當中——這也是他芬德格欣伯爵最大的人生目的不是嗎?

    顫抖的手顫抖地舉著報紙,芬德格欣伯爵下定了決心,從什麼地方跌倒就從什麼地方爬起來,這一次他芬德格欣伯爵重出江湖的驚天第一案依舊還是要綁架那個希臘船王的長子,這大概也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注視著報紙上看起來幸福的男女,芬德格欣伯爵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幸福究竟應該怎樣定義呢?顏妹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有物質豐裕的生活、有可以保持快樂的心情……理論上這樣就是幸福了吧。但是如果這樣就算幸福的話,自己為什麼還是有時候會對那些看起來非常不幸福的生活感到羡慕呢?

    坦誠地說,自己就是看見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在如此升鬥小民的生活裡這樣滋潤才萌發了要結婚的念頭的。只不過沒有想到,跟結婚接踵而來卻是完全出於意料的不幸福。

    看來,跟在婚姻這兩個字後面的也的確就是牢房啊。

    她索性坐起身來,窗外的月光一定很好,因為雖然用厚厚的窗簾隔絕的所有的視野,但是銀亮的感覺還是透過窗簾一直擴散到臥室裡。

    嗯,沒有睡著還會胡思亂想,一定是因為晚餐沒有吃好的關係。顏妹懿這樣想,所以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就算是去喝一杯牛奶也是好的。於是她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幻想自己是午夜的幽魂孤零零飄蕩在漸漸沉寂的佛朵瑟家邸的大宅子裡,慢慢地慢慢地下樓,沒有一絲聲音地飄向位於底樓右側的廚房。

    “……我就知道!”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了夜的沉寂,不過還是聽得出來,尖叫的人已經試圖壓低了嗓門。

    現在難道不是三更半夜嗎?顏妹懿蹙了蹙自己形狀優美的眉頭,瓊安又在發什麼瘋了?她可不希望一個禮拜以後嫁到希臘船王家裡去的是一個瘋姑娘。循著聲音,顏妹懿走向瓊安位於二樓的房間。

    “她是一個該上十次斷頭臺的妖女!”哭泣的聲音蔓延開來,顏妹懿停住腳步。

    “小姐,你不應這樣激動,為那樣的女人哭泣實在不值得。”那明顯是路易士太太的聲音。但是自己到底有犯了什麼罪?讓她們在這樣的深更半夜躲在臥室裡討伐她?顏妹懿深深不解。

    “你讓我怎麼能夠不哭泣?她揮霍光了所有的錢,屬於我的錢!然後現在,她為了格林公司又要把我像一頭牛一樣地賣給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我父親辛辛苦苦一輩子的成就啊,就這樣被她搞到要破產啦!”

    請不要抬高自己了,小姐!顏妹懿朝天翻翻白眼,你根本就連一頭牛就比不上。母牛還會產奶生小牛,你卻只會用銀箔包裹你的身體浪費我的錢。啊啊,這裡還要聲明一點,那是我的錢,不是你的。不過這裡有一個疑問,自己今天才從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裡出來,關於婚禮細節和費用的問題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向她們提起,她們又是怎麼知道她打算把那個笨丫頭給賣掉的?

    “那麼你就更加不應該哭了,我的小姐。”路易士太太充滿仇恨地說,“你看,現在警方已經站在了我們的這邊,還有你那可敬的未婚夫也在努力地保護你為你討回公道,為此他甚至還使用了‘美男計’。”

    “美男計?”瓊安哭泣的聲音轉為迷惘,“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哎喲小姐啊,你應該學會相信你的未婚夫,畢竟像他這樣正直善良的男人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越來越少了。他絕對不背叛你的。”路易士太太為了讓瓊安重新高興起來,連忙轉移話題,“哈,想想看,我們只要獲得了那個妖女會用妖術的確實證據,我們就可以提起公訴,把她綁在絞刑架上燒死,”她得意洋洋地吼道,“燒死!”

    戰慄就像被一顆石子投入的湖面一波波湧上顏妹懿的身體。她知道自己不討繼女的喜歡,她也知道佛朵瑟家的下人們始終對她充滿抵制情緒,但是,這所發的一切都不是她所願意看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剝奪繼女的幸福。

    甚至當後來知道那個好像天使一樣的少年原來是繼女的未婚夫,她雖然真的有些喜歡他卻並沒有真的想要去捕獲他!那麼這樣深刻的仇恨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她憤怒地想要去砸瓊安臥室的門板,她要去責問她們她究竟是哪裡做錯了!但剛舉起的手卻在半空當中停頓了下來。

    “……還有你那可敬的未婚夫也在努力地保護你為你討回公道,為此他甚至還使用了‘美男計’……”清晰到殘酷的話在她的腦海裡重播,那個所謂的“可敬的未婚夫”不就是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嗎?不就是那個有著一雙琥珀般的眼睛好像天使一樣的少年嗎?不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慌張跑掉,第二次見面就跪在她的面前用珍貴的淚水來誘惑她的少年嗎?不就是用那天籟一樣的嗓音對著她唱“這一次,我終於相信,愛情,她充滿神秘的氣息……”的少年嗎?

    從知道他的身份開始顏妹懿就不奢求他真的會喜歡上自己,但是,他為什麼要用淚水來欺騙她,用那樣純潔的歌聲來說謊?與其說是憤怒,不若說是一種絕望的情緒緊緊包裹住獨自站在漆黑深夜裡的女人。

    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愛情是不可以相信的東西,它不僅僅虛幻縹緲而且還充滿會致人死地的瘴氣。但是,但是……顏妹懿承認自己或許在有些時候還是保留了一點幼稚,那就是她竟然在內心的深處還是相信愛情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某些地方的。

    相信是一回事,自己遇上並且可以參與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地球上必然是有些幸福的人可以遇到的,但大多數人大概就跟這個幸運無關。所以顏妹懿結婚的時候就很肯定地確定了自己人生的方向,腳踏實地就好,遇不遇上愛情已經不在她的人生規劃之內——直到聽見有人對她用那水晶一樣透徹的聲音唱出情歌,不,其實或許在遇見那個美麗的少年的那時候起,愛情已經鬼使神差地出現在她的身邊了。

    理智已經說不要了,感性卻還有些留戀——但這不包括被人欺騙以後,她還可以溫文爾雅地全身而退並且說這樣沒有關係。不!這樣的女人不是她。她的確是妖女,她的血液當中深深浸淫著叛逆和不屈服的因數,她只是習慣用表面的柔弱去掩蓋自己的鋒芒,但只要有必要她可以比她那個存在感超強的姐姐顏姊君更加具備殺傷力。

    春寒料峭,鬥氣乘著夜風將顏妹懿平滑如緞的黑髮吹拂得張牙舞爪,她悄無生息地慢慢退去,眼睛裡閃爍著刀鋒一樣的亮光——Comeon,Baby!這一次姐姐要教你懂得這樣幾件事:

    一、小孩子不可以說謊!

    二、愛情這個課題你還要重修學分!

    三、雖然時間只剩下六天了,但這次要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和佛朵瑟家族順利地聯姻,她就改名叫做“從火星來摧毀地球的魔女顏姊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8:28

第5章(1)

    (顏妹懿從前講過的那個關於變調了的《海的女兒》的童話突然湧進腦海——“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孤注一擲,一意孤行!

    這一瞬間,亞歷山大看見地獄已經在向他張開了大門……)

    幽靜的咖啡館、濃郁的咖啡香。只是保鏢甲乙丙丁不明白明明家裡有著一位世界級煮咖啡的高手少爺不去欣賞,卻要來這種平凡到近乎簡陋的咖啡館裡喝咖啡。想到出門前向管家報告說少爺要去咖啡館品嘗咖啡時,管家從不顯露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的絕望,甲乙丙丁就很替他受傷。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明顯的改變,少爺自從決定要結婚以來,就再也沒有去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包租下來的影棚扮演什麼@@@***的殺手帝王又或者戀愛中的大學生。大約是終於意識到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這樣吧,甲乙丙丁彼此安慰著。

    而另一方面,用號稱要品嘗咖啡的藉口溜出來的亞歷山大正滿懷喜悅又心事重重地等待著約會對方的來臨。

    真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並約他出來談談,更加沒有想到隨即而來的老師的電話卻明確地提醒他不要忘記趁機打探顏妹懿是否真的是來自東方懂得妖術的妖女,甚至還關照他千萬不要被妖女迷惑。

    他想見到她,但那種感情只是單純的一個願望而已,跟企圖聲張正義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可是老師的話他又不可以不聽,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才好了……

    姐夫說:“中國人都懂一種叫做‘內力’的魔法,揮揮手就可以殺人了。”

    老師說:“佛朵瑟先生死於看似‘急性心肌梗塞’的疾病,但不排除被謀殺的可能性。”

    瓊安說:“她是一個妖女!”

    老師還說:“佛朵瑟太太看起來嬌嬌怯怯的,但她用這樣的面目當上了格林公司的總裁。”

    瓊安抽噎著說:“我已經不求你可以替我報仇,但是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唉,頭好痛,似乎同時有一千把錘子在敲擊著他的大腦。亞歷山大用手揪著頭髮,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拋諸腦後,只要單純地可以看見那個美麗的精靈女王就好了,他,好想她啊!

    一雙充滿東方情調的精緻的皮鞋出現亞歷山大低著頭的視野裡面。亞歷山大愣了愣慢慢抬起頭來,一件湖水綠的中國旗袍裹著曲線玲瓏的身體,一頭秀髮用一支中國釵綰起,但幾縷不聽話的髮絲垂落在那張吹彈可破的粉臉上,但是,不對!

    應該紅潤健康的俏臉蒼白憔悴,本來秋水一般的明眸紅紅腫腫,就連豐盈柔軟的紅唇都蒼白乾裂——昨天還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來自森林深處的精靈女王,今天卻像一抹從東方飄過來的幽魂。

    不知道什麼時候,咖啡館的淺淺流淌的音樂換了基調,來自東方的《江河水》,極其哀怨地滑過每個人的心頭。

    “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亞歷山大顫抖地站起來,手指都不停地發抖。他好心痛,為什麼會這樣?

    顏妹懿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自己蒼白的臉龐,淒然一笑,“沒關係的,”她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又像忍不住似的又咳了一陣,“老,老毛病了。”

    亞歷山大慌忙為她拉開座位,但是想要去攙扶她的手卻不知為何停留在半空中,終於還是沒有伸出去,“你,先坐下來吧。”

    她好憔悴,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亞歷山大看著她坐下,茫茫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座,“怎麼會,這樣憔悴?”

    顏妹懿泛著紅絲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慌亂,亞歷山大把這看在眼裡,卻聽見她說:“沒關係,只是,咳咳,稍微有些不舒服。”

    “你應該去醫院!”亞歷山大沉聲道。他突然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已經徹底地告別了從前的幼稚,正在以一個成熟男人的身份和口吻說話。有了這個認知的他不由自主就挺了挺腰,坐得更直了。

    “不、不需要的。”顏妹懿的手指僵硬地抓著她手中的拎包,慌亂地道:“我沒事的,真的。”

    她在慌亂什麼?亞歷山大慢慢蹙起眉頭。但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顏妹懿幾乎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認為是我殺了我的丈夫,就為了那寫保險金和格林公司?”

    “哎,呀!”亞歷山大嚇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我,那個……”

    “昨天我聽見了我的繼女跟管家太太的說話。”顏妹懿低聲地說,“我聽見了,她們說,你也在調查我。”

    “沒……”亞歷山大慌亂地揮起手來,“不,不是那麼回事!”他的慌亂帶動了他的手,眼前的水杯頓時就傾倒在桌子上面,顏妹懿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她的胸口被水濺濕了一片。

    湖水綠的絲綢被水一沾就變成深綠色,映得顏妹懿的臉色更是慘白。

    “啊,呀呀呀呀呀呀!”亞歷山大簡直對自己痛恨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起桌上的餐巾就往顏妹懿的胸口抹去,“我,我幫你擦!”

    顏妹懿簡直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真的讓他來擦她的胸口,“不,不用,我自己……”

    一個是急著要替對方擦去衣服上的水,一個是急著擋住自己尊貴的胸口不讓對方碰觸,所以理所當然地兩個人的手撞擊在了一起。

    “呀!”

    亞歷山大是聽見了女孩子嬌俏的呼叫聲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幹什麼蠢事的,但讓他看得入迷的顏妹懿的表情卻讓他更加陷入找不到理智的深淵裡。她那種含羞帶怯的楚楚可憐的卻又是明顯帶著歡樂的表情在她蒼白的臉上形成一片紅暈,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你,你究竟還要在我的胸口摸多久?”細如蚊呐的聲音傳來,顏妹懿的臉似乎更加紅了。

    “啊?呀呀呀呀呀!”亞歷山大被自己的色魔樣擊倒了,他慌忙縮回自己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顏妹懿依舊是淺淺淡淡的口吻,但不明白為什麼亞歷山大卻覺得自己的心更加酸痛了,“我知道你這次不是故意的,因為你想用所謂的美男計來誘惑我,讓我承認我殺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你不會故意裝出色狼的樣子來降低我對你的好感的。”

    淒測的背景音樂加上對面身形孤單的病弱美女,亞歷山大還來不及解釋,腦袋就“嗡”的一聲又迷亂起來了。她,她,她臉上那晶瑩剔透卻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難道真的就是,淚水?!

    痛!心好痛,就像所有的幸福都在他的眼前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亞歷山大顫顫巍巍站起來,他是要去向顏妹懿坦白的,但是身體卻似乎完全不聽使喚,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口唇間幹得似乎正在龜裂,鼻腔裡吸進來的不是新鮮的氧氣,卻像是火山熔岩噴發出來的火流……他的身體晃了兩晃,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即使是顏妹懿也被這樣的突發事件弄傻了,完全不符合病弱美女形象地把嘴巴張成四方形,描繪精緻的丹鳳眼也瞪出了乒乓球的規格。

    “少爺……”淒厲的呼叫從遠遠的餐廳那一頭傳過來,四道魁梧的人影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撲了過來,“少爺!”

    保鏢甲:“少爺啊,我的少爺啊……”

    保鏢乙:“少爺你不要拋棄我們啊!”

    保鏢丙:“救護車救護車,大夫……醫生……漂亮的護士還要漂亮的神父!”

    保鏢丁:“救——命——噢!”

    有沒有搞錯?纖弱的東方美女憤憤地丟掉手裡的紙巾,站起來一腳踹飛這四個除了胡亂叫些有的沒的卻根本沒有一點作用的保鏢,蹲在亞歷山大的面前搭搭他的額頭再用手翻了翻他的眼皮,“他只是暈過去了,沒事的。”

    “暈過去?!”保鏢甲乙丙丁一起尖叫,“事情大條啦!”他們四個對望一眼,“大小姐會殺了我們的!”

    顏妹懿揉揉抽痛的太陽穴,計畫本來不是這樣的,但怎麼會有這樣的結局呢?

    “怎麼辦,怎麼辦,啊,乙,這件事都是你的錯吧?”

    “胡說!丙,你應該負起全部責任。”

    “喂喂,丁,你不要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是男人就承認是你犯的錯。”

    “脫線吧你!甲,你放心,大小姐殺了你我會照顧好你老婆的……”

    “夠啦!”顏妹懿再也聽不下去,怒吼一聲雙手叉腰地站起來,“你們統統給我閉嘴!閉嘴!閉嘴!”

    四個大男人頓時被一個身高遠遠不及他們的女性所震懾住,顏妹懿狠狠地又兼冷冷地掃視過這四張癡呆的面孔,“趁你們少爺現在還沒有死,立刻馬上把你們的車開過來,我們送他去醫院!”

    好美麗的一個森林,深深淺淺的綠色不斷勾勒出林間山巒的層次。巨大的樹好像通天的塔直升天際,一座座形狀就像盛開的花朵般的精靈房子坐落在林間樹梢。天空幾乎被所有的樹葉擋住,但從枝葉間灑落下來的陽光又像金絲一樣垂在這明朗幽靜的童話天堂裡。

    亞歷山大看見自己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他的腰際懸著劍,他的背上背著金色的弓,他正在向那最大的精靈的宮殿走去。

    他要找他的精靈女王,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他的那位女王有著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象牙白的肌膚,但只要她微微一笑,所有的花朵都抵不上浮現在她臉際的那一種顏色。

    他的女王!

    想到這裡,亞歷山大甜蜜地笑了。他的女王啊,雖然在其他人的面前那樣端莊那樣威嚴,但是他卻知道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特別是當他的手跟她的手輕觸的時候,那種羞怯那種驚慌那種不知所措……這令他相信,她絕對比任何一個少女還要純潔。

    現在,他看見他的女王了,她正坐在那個精靈的王座上,她正在溫柔地看著他,“你相信愛情嗎?”

    “相信!”亞歷山大信誓旦旦,“就像我相信純潔,相信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種力量能把人變得和神一樣偉大。”

    “這樣嗎?”女王溫柔卻含著悲傷地看著他,“就算是受到傷害也會相信嗎?”

    他走上前去,單膝跪在女王的面前,“在所不惜!”

    女王黑色的眼睛亮起來,她溫柔地捧起他的臉,馥鬱芬芳的唇輕輕向他的臉頰壓下來……

    壓下來……

    下來……

    ……

    突然,狂風大作,一個邪惡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你是笨蛋嗎?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年代竟然還有人相信,你是豬嗎?不!我們不可以侮辱豬的智慧,所以我們應該用‘亞歷山大’來作‘蠢貨’的定語,比如我們要形容豬,就要說‘哈哈,這頭豬真是亞歷山大啊!’這樣,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亞歷山大被嚇了一跳,他慌張地抬起頭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正要親吻他的黑髮的精靈女王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紅頭髮的巫婆,而那個巫婆長得就跟他的姐姐愛麗莎一模一樣。

    “姐……”

    根本沒有給他呼喚的時間,那個紅頭髮的巫婆就在一轉眼間變成了一頭紅色巨龍,而那頭巨龍的臉卻是唯美到令人絕望的、他剛剛認識的他的姐夫的臉。

    “呼……”他的姐夫吐出一口烈焰,中國壁畫上那飛天一樣的眼睛邪惡地眨了眨,“你有沒有剝掉她的衣服看她身上的痣啊?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你做了沒有啊?”

    “你,你沒有跟我說還要扭脖子跟屁股!”怔愣之後亞歷山大怒吼。

    “不許反駁我的話!”姐夫龍發出雷震一樣的怒吼,隨即他張開嘴巴,炙烈的火焰向著亞歷山大的身上噴射而來。

    “啊——”

    尖叫著轉醒過來的亞歷山大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從空氣中隱隱約約透出的藥水味道分析這裡似乎是一個醫院。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呢?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自己本來不是在咖啡廳裡跟顏小姐“約會”的嗎?想到那美麗的女子羞怯卻又受傷的表情,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心臟又忍不住地痛了一痛。但很快的,他的臉色又蒼白起來——自己竟然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在自己應該好好解釋清楚的時候在她的面前倒了下來。哎,想必她一定已經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了,他沮喪地垂下頭。

    但不管怎麼樣也好,他還是應該走到她的面前去好好解釋清楚的,自己或許真的不是什麼很有出息又或者恨又擔當的男人,但是應該解釋清楚的事情就一定要先解釋清楚。

    亞歷山大從病床上起身,開始在這空無一人的詭異醫院裡探險起來。

    “這好像跟你的計畫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吧?”全球著名的美容醫生莫札特悠閒地坐在他的老闆椅上,剪裁合宜的西裝和一絲不苟的髮型再配上限量發行的無框眼鏡,他的形象怎麼看都更適合出現在華爾街上而不是這裡的一家小小的美容醫院。

    “所以中國人說,計畫比不上變化啊!”顏妹懿以同樣悠閒的姿態躺在他對面的躺椅上。其實一開始她是打算用哀兵策略贏得亞歷山大的同情,進而緊緊抓住他的心的,但沒有想到她的“哀兵”還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亞歷山大卻先“哀”了起來。

    “說起來,那個傢伙沒有什麼事吧?”她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口問了一聲,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就怕聽不清楚答案。

    “只是一整天沒有吃飯而已,這種紈絝子弟身體都太虛弱了……哎,你真是浪費我給你化的這個‘經典病態美學’妝!”莫札特恨恨地瞪著眼前那個其實健康得足以打死老虎的女人,忍了又忍以後,他吼起來,“不要把你的腳翹得那麼高!”他說,“你現在還是一個‘病人’。”

    “你很∴擄Γ毖彰密蔡究諂,還是乖乖地聽話把腳放了下來,“對了,請你配合的地方你都已經記住了吧,等一下可不要在他的面前穿幫才好呢。”

    “欺騙這樣一個弱智的男人,”莫札特冷哼一聲,“顏妹懿,我發現你的品位是越來越低了。”

    顏妹懿微微一笑,“好說好說。”

    “你不是一向喜歡強壯型的肌肉男的嗎?”不死心的莫札特又說,“還是現在年紀大了,反而對幼齒的小朋友又興趣了呢?”

    顏妹懿沉默了一會兒,就在莫札特簡直以為自己終於在認識這個妖女的N年以後從口頭上辯贏了她的時候,她突然低聲問了一個問題:“莫札特,你相信愛情嗎?”

    莫札特看著她,“你不會是真的有病了吧?”

    “所以啊,”顏妹懿輕輕地笑起來,笑容縹緲神秘,“這就是我為什麼最後還是愛不上你的原因啊!”

    “既然你相信愛情,那麼你為什麼會嫁給佛朵瑟那個老頭子?”莫札特不忿地說,“你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了那個老頭子!”

    “我沒有說我相信啊!”顏妹懿挑挑眉毛,“但是那個小子他卻很相信,他甚至可以為了他的未婚妻用他的眼淚來欺騙我。”她的聲音低沉下去,“他說他相信愛情,相信愛情是甜蜜的,然後他對著我流下眼淚……”

    “看來他的眼淚打動了你!”莫札特說。

    “別傻了!”顏妹懿揮揮手,“哼,眼淚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他醒了!”莫札特看著牆上的監視器螢幕,“你趕快給我恢復到病態的美麗狀態中去,如果可以流點眼淚什麼的,就更加好了。”

    “所以說啊,”顏妹懿輕輕地哼了一聲,“眼淚這種東西,存在就是為了來騙人的。”然後,從來沒有那麼順利地,她的頰上淌落了兩滴晶瑩……

    亞歷山大走在空寂寂的走廊上,不免感覺有些奇怪。這裡雖然看起來的確是一家醫院,但為什麼一個醫生或者護士也沒有呢,就連病人都沒有就更加奇怪了!

    遙遠的走廊的那一頭傳來的說話的聲音,他決定走過去詢問一下。

    “顏小姐,你的病不可以再拖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吐出來的話卻讓亞歷山大嚇了一跳。

    “反正,我早就已經沒有了未來,拖不拖還不是一樣?”那的的確確就是顏妹懿的聲音。

    “但是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認為你這是在對你的生命不負責任!”

    “……我的醫生啊,所謂‘責任’這種東西,是相對權力來說的。”顏妹懿的聲音再也沒有當初那股充滿生機的動感,“我已經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幸福,現在就連健康也已經一併失去,你為什麼還要固執地要求我承擔生命的責任呢?”

    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亞歷山大忍不住用手撐住牆壁,疼痛的感覺再一次泛上了心頭。

    “難道你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別的留戀了嗎?”這次就連醫生的聲音都摻揉了痛苦,“你辛辛苦苦地為佛朵瑟家做牛做馬,明明就要倒閉了,你卻獨自承擔起整個家族的責任。如果家族成員可以認識你的美好也就算了,偏偏你的繼女是這樣一個完全脫離現實、滿腦子以為你要害死她的被害妄想症患者,而你卻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因為你愛佛朵瑟先生嗎?”

    愛?她愛佛朵瑟先生?!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閃電一樣劈進亞歷山大的腦海當中。

    第一次看見顏妹懿的時候就是在佛朵瑟先生的葬禮上,然後魂牽夢縈地一直到第二次見面,那個陽光下嫺靜地端坐的女子一定就是為了他而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半,他確信這點!但他的老師卻告訴他顏妹懿是一個為了保險金而謀殺丈夫並且為了圖謀夫家的產業企圖害死自己繼女的妖女!

    亞歷山大告訴自己,如果自己是愛她的,就應該為了她的名譽清白努力找到真相。但自己那時候卻沒有想到,如果她真的是清白的,惟一可以說明的恰恰就是——顏妹懿是愛著她的丈夫佛朵瑟先生的!那麼自己算什麼?

    理論上自己應該秉持著騎士的風度,為了心上人努力地幫助她恢復名譽。但實際上,實際上自己根本就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不斤斤計較。他嫉妒那個曾經擁有了她的男人;他痛恨自己的辛苦是為了讓她的貞節名聲得以更加完美;他恐懼如果她的心裡已經住了一個人,那麼自己又應該到哪裡去呢?!

    佛朵瑟,下地獄去啊,不要在你死了以後還要獨佔應該是屬於我的女王!亞歷山大壓抑地低吟著,撐住牆的手改為遮住自己的臉——太醜陋了,亞歷山大,你真是醜陋啊!

    顏妹懿從前講過的那個關於變調了的《海的女兒》的童話突然湧進腦海——“愛情跟誰給誰的恩情、誰比誰勇敢、誰努力地追求等等一點關係也沒有,愛情就是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理而且無情。”

    原來,愛情就是一種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孤注一擲,一意孤行!

    這一瞬間,亞歷山大看見地獄已經在向他張開了大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9:32

第5章(2)

    “不!我並不愛我的丈夫。”但是下一刻,亞歷山大又覺得自己的背後長出了兩隻翅膀,支撐著他向閃爍了聖潔光輝的天堂飛升上去。

    顏妹懿像是要發誓一樣一字一句地說:“婚姻並不需要愛情,我嫁給佛朵瑟是因為我欣賞他的溫柔他的成熟和他對我的包容,在我們中國,這樣的人叫做‘知己’!有本事的人會為這樣的‘知己’去死,女性會為這樣的‘知己’更加妝點自己。所以,我嫁給老佛朵瑟,我不愛他,但我喜歡他。”

    “那麼多可惜啊,你這樣一個‘善良高貴溫柔優雅’的美女,難道就沒有真的愛過什麼人嗎?”莫札特扯著濃濃的鼻音說出以上這些噁心的修辭,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只好轉過頭去把臉捂在手帕裡幹嘔起來。

    顏妹懿當作沒有看見,思緒已沉浸到另一個時空當中去了,“有這樣一個下午,一個魯莽的天使出現在我的面前,他黑得近乎紫色的頭髮映襯著他琥珀一樣的眼睛,他一伸手就舉起了瓊安,瓊安嚇得哇哇大哭,但是,我的上帝啊,被嚇得更加不知所措的卻是這個天使。明明是為了幫助別人的,結果卻因為自己的魯莽把別人嚇哭——真是可愛得讓人受不了啊!”

    這明明是一種笨蛋行為好不好啊?莫札特翻翻白眼,那妖女還嘴巴硬說人家小弟弟沒有騙到她的愛情,那麼她現在臉上的一朵兩朵三四朵紅雲是粉底擦出來的嗎?

    不過,雖然她是說那個小弟弟是為了他的未婚妻也就是那個配角瓊安,而來欺騙她的感情的,但是通過監視器,他為什麼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個傻小子根本就是被妖女迷得七顛八倒的呢?

    有趣,真是有趣啊!

    “……然後,我們又見面了,我真是想也沒有想到過,這樣一把年紀了,竟然還有人會對著我唱情歌!請不要笑我,但是我承認,我那個時候真的是心動了。但我是不可以心動的啊,心是一種那樣極其脆弱的東西,稍許的心動就會帶來心痛……而且,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或許年輕的小妹妹會被他的行為迷惑住,我卻只會覺得這一點也不真實,太虛幻了!這樣的我,這樣的他,即便我們有了感覺也不會是可以維持到天長地久的愛情啊!”

    “那麼,除了這種不確定,你就沒有別的感覺了嗎?”莫札特引導地說。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有其他的感覺。”她說,“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也已經跟著墜落了……”顏妹懿靜靜地注視著牆上的監視器螢幕,而螢幕上,亞歷山大像石化了一樣地僵立著。

    我們其實相隔並不遙遠,但是謊言把我們隔在天涯海角的各一邊。我看得見你,我的愛人,你卻只能憑著聲音來猜測,你以為我在向你吐露心聲嗎?可惜這都不是真的。我知道我在欺騙,但也許或許大概可能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愛上了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砰!”室外傳來一聲巨響,莫札特跟顏妹懿一起跳了起來,監視器的螢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現著,亞歷山大又昏過去了!

    “感謝你把我不成器的弟弟給送回來。”愛麗莎冷冷地看著顏妹懿,半點“感謝”的意圖也沒有,“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你會碰到我的弟弟呢?而且你們在一起,還待了整整一個晚上。”

    “哦,我去丟垃圾,順手在垃圾場撿到了他,就送過來還給你——你不用感謝我的。”顏妹懿眉也不皺地胡說八道。

    “……”愛麗莎強忍怒氣,“這一點也不好笑。”

    “真討厭,那麼多年了,你就是不肯捧一下我的場。”顏妹懿歎息道,“其實很多人都說我很有幽默細胞的。”

    愛麗莎額頭的青筋跳動幾下,還是忍了下來,“你最近不是很忙嗎?”她嘲諷地說,“又要找銀行貸款又要組織公司人事變動……我記得你不是最怕麻煩的嗎?”

    “哎,”顏妹懿又歎了一口氣,“所以我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儘快把這個爛攤子送出去啊。”

    愛麗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好吧,我們現在來把上次我們未完的談話繼續下去。”她說,“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所有產業綜合比例的百分之十股份……”

    “你這又是在表現你的幽默嗎?”愛麗莎忍無可忍,“就算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旁支長老,也沒有一個人手中可以掌握百分之十股份的。”

    “那是你家的事情。”顏妹懿說得乾淨俐落,“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是容我提醒你一句,格林公司現在已經面臨破產,而我也隨時可以宣佈我們兩家的婚禮取消,這樣的話,你將無法從任何一家銀行借到一分錢。”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顏妹懿慵慵懶懶地回答,“本來我就只是什麼也沒有的人,格林公司破產了我也只是回到原來的生活當中去而已,借不到錢就借不到好了,有什麼關係?”

    愛麗莎差點氣炸了肺,“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

    “要讓格林公司破產的人又不是我。”顏妹懿無辜地說,“不是你說的嗎?”

    “你——”愛麗莎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不要用這個來威脅我,”她冷冷地說,“我一點也不在乎格林公司是否破產,最多我再買下整個破產的格林公司好了——但是這畢竟是老佛朵瑟的一番心血,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說得也是,”顏妹懿點頭懇切地說,“你提醒了我。”她想了想,“那麼為了籌集資金,我先把格林公司的銷售管道賣掉,再把格林公司的商標賣掉……多做幾次一定可以把資金收攏來的。”

    愛麗莎要的就是格林公司的銷售管道和信譽,聽了顏妹懿的話,她當場就要發標,但轉念一想,她還是克制住自己,“你到底要什麼,開一個價吧,我實在不想跟你扯些有的沒的了。”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顏妹懿輕描淡寫地看著自己的指甲,“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百分之十股份。”

    “但這是不可能的!”愛麗莎尖叫起來,“不要總是提一些不可能的要求!”她頓了頓,看著眼前似乎絲毫不在乎的女人,驀地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你根本就不想把格林公司賣給我們。”她慢慢蹙起眉頭,“或者說,你根本就不想佛朵瑟家族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聯姻!”

    顏妹懿愣了愣,連臉色都似乎變了一下,“別傻了,我為什麼要放棄這樣好的金光大道,”她幾乎尖聲地叫起來,“我又不是笨蛋!”

    但你明顯在把我當成笨蛋!愛麗莎冷冷看著顏妹懿,她討厭這種感覺,被人當笨蛋的感覺!

    “格林公司在短期內找到了三家銀行擔保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向我彙報?”愛麗莎的聲音在會議室的上方造成了低氣壓,緊緊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上,讓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而這樣的情景卻讓愛麗莎的努力更加飆升上來,“我辛辛苦苦地策劃了五年,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就在這就要成功的關頭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大事你們卻沒有人注意到?”她咆哮道,“難道公司要你們來是來吃乾飯的嗎?”

    “因為,那個……”下屬一慌慌張張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我們想家族馬上要跟佛朵瑟家族聯姻了,這個,似乎沒有什麼關係吧。”

    “而且那個新上任的格林公司總裁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寡婦……”下屬二手足無措地回答。

    下屬三則回答:“大小姐最近也非常忙,我們想不打擾就最好不要打擾了。”

    “你們這群豬!”愛麗莎掀起手裡的檔就往他們的頭上砸過去。事實已經非常明顯了,顏妹懿那個妖女仗著她短期內找的三家銀行作擔保,把格林公司上下大洗牌,特別是愛麗莎派在格林公司的間諜人員統統被排除在了領導核心外面,然後重新理順了運輸管道的各個關節,和多家其他運輸公司取得了聯繫,這樣一來幾乎就要把她五年辛辛苦苦策劃的計畫全部毀於一旦。這個該死一百次的妖女!

    所以她現在根本就不想佛朵瑟家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聯姻,因為瓊安手裡有格林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本來就有格林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再加上這些年她陸續購買回來的百分之十二,一旦聯姻成功,顏妹懿手上的百分之四十股份就不如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所擁有的股份多了,她也勢必要交出格林公司的大權……

    總而言之,不可以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和佛朵瑟家的聯姻失敗!愛麗莎心思急轉,絕對不能讓那個妖女的陰謀得逞!

    另外一方面,亞歷山大在踱遍起居室所有地轉三遍以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拎起電話按下了一個他偶爾得到卻從來沒有用過的電話號碼。

    “我找,那個……”他結結巴巴地說,“一個,一個叫做江離的人。”

    江離是一個中國人,而且據說他所組織的地下情報網是全球諮詢最全面最完善最可靠的,據說只要找到他,任何消息情報都可以買到手——當然了,這也需要強大的經濟後盾,因為江離那個人,據說嗜財如命,情報價格昂貴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亞歷山大心慌意亂地對自己說,“顏、顏小姐生的是什麼病,有沒有什麼藥可以治療。”他自我安慰,“然後順便瞭解一下她,她,她是不是真的是會中國妖術的,她,她真的會殺人嗎?”

    自從昨天聽了她的告白以至於自己不受控制地昏倒在地上以後,亞歷山大就完全亂了分寸。本來還有信心要為自己的心上人洗脫罪名的,但現在看來,自己似乎除了發呆就是慌亂,完全沒有進一步去接觸顏小姐的勇氣。說起來,自己,真的是很沒有用啊!

    心口又一絲絲地抽痛起來,他猛然警覺,這就是心動的標誌嗎?自己是真的心動了嗎?但隨即顏妹懿說的話又在他耳邊迴響起來:

    “你讓我覺得你是在努力把我往你的夢想裡面拖,但‘愛’這種事情不可以只是做夢就好了的啊……愛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只有甜蜜就夠了的。”

    “……心是一種那樣極其脆弱的東西,稍許的心動就會帶來心痛……而且,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或許年輕的小妹妹會被他的行為迷惑住,我卻只會覺得這一點也不真實,太虛幻了!這樣的我,這樣的他,即便我們有了感覺也不會是可以維持到天長地久的愛情啊!”

    她說得似乎沒有錯,自己在長到那麼大以來,還從來沒有想過虛幻跟實際有多麼大的距離,自己一直以為自己生活的這個環境就是所有人生活的環境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是所有人喜歡的東西了,自己的夢想就是所有人的夢想了!但這是錯誤的。夢想是虛幻的,現實也許冷酷但它卻是必然存在的,這頓時讓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而同時,他的心痛卻似乎又在告訴他,他已經愛上了那個說他“荒謬”的女人,甚至覺得她說什麼都是對的。

    他想堅信她是對的,他想知道她是無辜的,他希望自己可以為她洗脫罪名,但這樣,是不是有落入了自己習慣性的夢幻習慣當中呢?

    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幻,他發現他已經完全混亂了。

    這是促使他不得不打這個電話的最主要理由,只是他自己卻並不願意承認。

    “江離先生很忙,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溫柔的女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我們相信,就算江離先生不在,我們也可以給你提供完美的服務。”

    亞歷山大也不是真的要找那個傳說中的江離,他只要資訊就夠了,於是他咳了一聲,“我想知道,”他艱澀地說:“不,我想瞭解一個人。”

    “請告訴我們他的名字。”

    “顏妹懿。”

    “那麼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想知道這位顏小姐的什麼資訊呢?保險箱密碼、正在策劃的商業機密還是……”

    “我想知道,她,她,她的健康情況,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對方顯然感覺受到了侮辱,連聲音都冷淡起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我想你大概找錯人了,”對方說,“我們是全球最大的情報網沒錯,但我們只接高難度的案子,您的情況比較特殊,也許我們接不下來。”

    “請,請等一下!”亞歷山大汗如雨下,“我還想,還想知道!”他結結巴巴地說,“顏小姐究竟是不是中國來的妖女,她懂中國妖術嗎?”

    對方大為惱火,“先生!”她連尊稱都省了,“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妖術並不存在!”

    “好吧好吧,”亞歷山大沒辦法了,“我想請你們調查一下,顏小姐的前夫,南部的老佛朵瑟先生究竟是死於什麼原因,是不是真的是因為心臟疾病的關係!”他喘著氣說,“他是不是,是不是死於,謀殺!”

    對方似乎愣了愣,很快電話被一個男人接了過去,“你好,”他說,“我就是你要找的江離,”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充滿笑意,“聽說你在收集顏妹懿的罪證,那麼我親自來向你說一下吧。”

    亞歷山大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委託能把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離”都翻出來,他近乎呆滯地“嗯”了一聲。

    “好極了。”江離首先向他保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我向你保證,要瞭解顏妹懿這個妖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來跟你談,”他說,“要知道,這個妖女的罪行,可是罄竹難書啊!”

    “啊?”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她從小就是一個妖女,跟她的姐姐,一個叫做顏姊君的魔女,絕對是人類男性最大的敵人!”江離毫不負責任地危言聳聽,“所以,你不用擔心她的身體問題,要知道她們是以迷惑男人並且玩弄男人為人生目的,毫無廉恥節操,她們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絕對是外星球派過來摧毀地球的妖怪!”

    亞歷山大倒吸一口涼氣,“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除開我是全球最大地下情報網的頭兒不說,你知道我最悲慘的童年是怎麼過的嗎?”江離的聲音愈發高亢起來,“我就是住在她們家隔壁被她們從小欺負到大的!”他聲嘶力竭地吼道,“所以不用懷疑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老佛朵瑟先生絕對是被她害死的,絕對是的。我們應該立刻把那個妖女送到監獄裡去,馬上就去!”

    事情其實已經很清楚了,所有人也難得地口供一致,顏妹懿是一個殺人兇手,不管她是出於邪惡的目的還是中國奇怪哲學的好意目的,總之,佛朵瑟先生應該就是,她殺的,沒錯了!

    亞歷山大捧著自己的頭,這一刻他恨不得這顆正在疼痛的頭根本就不是屬於他的。但因為劇痛如此明確,換頭的技術可能性在目前還不大,所以他只能忍受著這樣的痛苦繼續憂慮。

    她殺了她的丈夫,那個她自己號稱疼她寵她、以寬廣胸襟包容她的好男人,她殺了他!

    但下一刻,那個女人美麗動人的倩影又活靈活現地在他的腦海裡活動起來,不管是第一次見面時她穿著黑紗的樣子,還是第二次他偷看到她時,她勇敢地救下一個小孩子的樣子,又或者第三次見面,她完美雍容端莊含蓄的樣子,再或者昨天“約會”的時候,她那荏弱無助的樣子……她就像一個讓人看不清真實面目的千面女郎,但每一面卻又是那麼讓人難以忘懷。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胸口傳來撕裂一樣的疼痛,以至於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亞歷山大猛地驚醒過來,啊啊啊,這樣的疼痛是什麼意思?他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疼痛呢?難道——他心慌意亂手足無措,難道就在他剛剛確定了那個女人是一個邪惡的殺人兇手的這一刻,他的心卻告訴她,他為她心動了?

    這算什麼啊!

    “啊!”忍無可忍的亞歷山大索性抱著頭大聲號叫起來,“上帝啊,救救我吧,請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啊!”

    被他的尖叫驚擾到的,現在還待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裡的,並且正閑得發慌的人只有一個——段正淳笑嘻嘻地推開亞歷山大房間的門走進來,“我的小羊羔啊,”他一邊走進來,一邊舔著曲線完美的嘴唇,用近乎“淫笑”的表情說:“我來救你了。”

    亞歷山大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上帝,”他顫巍巍地說,“我收回剛才的請求。”

    “來不及啦!”段正淳得意洋洋地說著,一巴掌拍在亞歷山大的肩膀上,“讓我來好好幫助你解決你人生的困惑吧!”

    “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亞歷山大甩掉他的手臂,氣呼呼地道,“你只是想看好戲!”

    “哎呀,這個竟然給你看出來啦?”段正淳毫不隱瞞自己的惡劣行徑,“我只是想讓大家都快樂一點而已,所以你不用緊張的。”他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問題,直奔主題,“不過再怎麼樣,作為你的姐夫,單就人生閱歷上來說,我也比你經歷得多。而且現在大家都忙得似乎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的樣子,所以要尋求幫助,我相信除了我你不會找到更加好的。”

    亞歷山大頓時忘記了這個姐夫所有的惡毒,感激地望著他,顫抖著嘴唇,囁嚅地說:“我的麻煩在於,我想我大概是愛上了一個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段正淳的眼睛亮起來,“你愛上一個殺人兇手?”

    “我只是說大概,大概而已啊!”亞歷山大滿頭大汗地解釋,“而且,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她真的就是兇手——雖然很多證據都對她不利……”

    段正淳的眼珠轉了轉,稍微聯想一下就知道亞歷山大愛上的人究竟是誰了。哎呀,上次為了看好戲還給這個傻小子灌輸了很多錯誤的概念,萬一他因此而決定放棄這份愛情,好戲恐怕就看不到了。段正淳想了想,而且這樣的話,說不定對自己的計畫也很有影響,所以也該是時候幫幫他們了吧,他難得不帶惡意地謀劃起來。那麼首先——

    “沒有證據,既然沒有證據,你怎麼能開口閉口就說某位淑女是殺人兇手呢?”段正淳義正嚴詞地說,“所以說你的愛,真是一點也不成熟!”他訓斥道,“愛一個人就是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維護她的權益難道你不懂嗎?愛不是虛幻地說說自己的感覺就好了的,不是光甜言蜜語就存在了的,其實真正的愛情,一開始的時候,都是充滿了痛苦和難過的。”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地聽著耳熟的臺詞,“痛苦和難過?是啊,這樣的話,她也曾經說過。”

    “因此,如果你是真的愛上了那位淑女,那麼你應該用你所有的力量來挽救她的名譽。”段正淳一本正經地說,“那麼你是真的愛上她了嗎?”他問,“你是真的盡了全力來幫助她了嗎?”他又問,“要是你僅僅只是聽聽別人的話就算是努力過了,那麼你就不能說你是‘愛’上了她,這對‘愛’是一種侮辱!”

    亞歷山大渾身巨震,“是的,你說得沒錯,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說她是兇手,而現在就給她定罪的我也稱不上是真正的‘愛她’!”他滿懷感激地看了段正淳一眼,“謝謝你,姐夫。”

    失神於亞歷山大純潔清澈的笑容,段正淳足足有兩分鐘沒有說出話來,最後他頗有些尷尬地轉身走出去,“咳,”他咳了一聲,“你開始努力吧。”然後匆匆閃人。

    看著姐夫走出去的背影,渾身充滿了力量的亞歷山大撲到電話機前面,重新按下了剛才的那個電話,“我誰都不找,但我要格林公司進一年來的財務分析和南部大財主佛朵瑟先生的病例紀錄,”他清清楚楚地說,“這些資料,貴組織應該可以提供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49:55

第6章(1)

    (“他、要、和、我、取消婚約!”瓊安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他說,他找到了真的愛情,他向我保證我的繼母絕對不會傷害我,因為,他愛上了她……”她的臉上凝結起一股陰森森的寒氣,“所以,他不跟我結婚了。”她鐵青著臉看著自己的奶娘,“你是對的,那個女人,她是一個妖女,”她說,“我們應該,早就應該燒死她的!燒死她!”)

    時間是距離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和佛朵瑟家族聯姻還有三天,所有應該準備的(據說為無數個偉人名人舉辦過婚禮的大教堂、作為婚禮主持人的來自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全球的媒體……自然還有婚紗婚車婚照等等等等)已經全部就緒,惟一沒有進入狀態的只有當事人。

    不過當前這個具體的時間也可以記錄為清晨、早餐進行中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女霸王龍暴發的前夕。

    “嗒嗒嗒嗒……”接連不斷的湯匙扣擊湯碗的聲音從愛麗莎的手裡被製造出來,站在一旁奉禮儀為終身使命的管家已經準備用眉頭夾死蒼蠅。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名義上的家長早在一刻鐘以前就假裝忙碌地閃人了,而女霸王龍還在被質疑中的丈夫正肆無忌憚地用他那充滿東方風情的魅眼到處電人——因為這時候女霸王龍是不會注意到他的。

    “你到底還要癡呆多久?”咆哮聲終於沖出了愛麗莎的喉嚨,即便所有的人都已經有準備了,還是忍不住被那高頻率的聲音嚇了一跳。可惜造成這種狀況的人,也就是亞歷山大,完全沒有反應,依舊持續他一分鐘竊喜一分鐘擔憂,一分鐘興奮一分鐘悲傷的表情轉換。

    “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愛麗莎手上的鋼叉閃電般飛出去插在亞歷山大面前的麵包上,被麵包屑彈中眼睛,亞歷山大才眨眨眼睛清醒過來。

    “怎麼了?”

    “怎麼了?”愛麗莎尖叫道,“你已經癡呆了半個小時了,你準備就用你剛才那張蠢臉去見我們家的親戚嗎?”

    “親戚?”亞歷山大呆呆地問道,“什麼親戚?”

    “刷!”捏在愛麗莎手裡的餐巾立刻一分為二,這已經是她竭力在控制自己的表現了。旁邊適時地遞過來一杯冰水,愛麗莎立刻抓起來一口喝下去,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見了段正淳唇角那抹寵溺的微笑。

    “什麼親戚?!”愛麗莎在冰水的幫助下終於可以平穩地說出反問句,“你究竟還記不記得這次結婚的人是誰啊?我們家的親戚不遠千里而來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啊!”恍然大悟的亞歷山大扔掉手裡的麵包,“說到這個,姐姐,我也正想跟你談這件事情。”他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又浮現出那種讓人悲憤的幸福和沮喪,“我想,我覺得,我還是不能舉行婚禮!”

    “刷!”晴朗的天空中打下一道閃電,同時,包括管家在內的所有非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人員以閃電般的速度從早餐室消失。因為段正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屬於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人,所以只有他留了下來。不過從他嘴角那抹奇怪的笑容看起來,也許更大的程度上是這個人捨不得這樣熱鬧好玩的場面從自己的眼前溜走也說不定。

    “你再說一遍,”這一次,愛麗莎發音清晰,聲音也不大,甚至臉上還隱隱浮現出溫柔的笑容,“你要做什麼?”

    “取消婚禮啊!”亞歷山大膽戰心驚卻又堅持地說,“你可以理解吧,姐姐,”他指著段正淳說,“就像你找到了姐夫,我也找到了我喜歡的人;就像你嫁給了姐夫,我也要嫁給,啊,不是!我要娶我喜歡的女人。雖然一開始我以為她是一個殺人犯,當然了,我們是需要用這樣浪漫的方式才能彼此更加瞭解的嘛!不管如何,昨天我收到了我一個很可靠朋友的調查報告,根據所有的資料顯示,果然,我喜歡的她是無辜的,是純潔的,是善良的……總之,就是這樣啊,我要取消這場婚禮。”

    “取消、婚禮!”女霸王龍猛然跳起來,身邊和面前的兩個男人很有默契地動手搶她面前的刀叉,只不過亞歷山大是把刀叉搶過來扔到愛麗莎拿不到的地方去,段正淳卻是很狗腿地把刀叉一一遞給抓狂中的愛妻。

    “呀呀呀呀——姐、姐夫,我沒有得罪過你吧?你為什麼,為什麼幫著姐姐來謀殺我——喔嗚……救命喔!”滿房間亂跑的亞歷山大忍不住質問那個陰險的中國美男,而段正淳則陰惻惻地哼了一聲。

    “但你得罪了我親親的愛妻……喔嗚,愛麗莎,你,你插中我了!”段正淳覺得臉頰上一陣劇痛,用手一抹結果竟然滿手都是鮮血,頓時嚇得涕淚俱下,“哇,呀呀呀呀呀呀!我,我,我破相啦!”

    被段正淳的尖叫嚇到,就算是女霸王龍也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怒氣,“一個大男人,臉上刮破點皮就發出這樣的聲音,你……”抬頭看見段正淳俊俏的臉上真的被劃了很大一道口子,結果她自己卻更加慌張了,“怎麼傷得這樣嚴重,你豬啊,連躲一下都不會嗎?哎呀,哎呀呀呀呀,醫藥箱呢?不行,要叫醫生來,醫生,醫生……”

    被晾在一邊的亞歷山大呆看著這對夫妻的行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個,我說的那個,我的婚禮,嗨!我是說,關於我的婚禮的事情,嗨,嗨嗨,還有沒有人在……啊……”

    總之,繁忙的早上過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認真細聽准新郎的話,所有人都在忙,哎呀,很忙很忙!

    雖然一萬分的不願意,但亞歷山大還是不想在親戚們的面前失了禮數。儘管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了腦子裡的想法,比如說——“這樣的人也是我們家的親戚嗎?”亞歷山大一邊疑惑著一邊公式化地牽起嘴角,“感謝你不遠千里而來參加我的婚禮……”什麼時候可以結束啊,“感謝你對我的關照……”什麼時候可以跟姐姐說清楚他不要結婚了啊,“感謝你長久以來對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支持……”什麼時候能夠讓他去見一下他心上的美女啊?

    “你不認識我了?”對方是個身材矮小面目陰森的男人,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濃濃的好像痰沒有吐清楚的感覺。

    “啊啊,”亞歷山大遲疑地在他不多的記憶裡找跟這個男人類似的傢伙,“你是瓦爾克拉勒裡表舅?”

    男人搖頭。

    “那麼是布魯斯堂叔?”

    男人還是搖頭,“我叫做芬德格欣伯爵。”

    “伯爵啊?!”亞歷山大傻笑,“你好你好。”家族裡還有擔任伯爵這種奇怪工作的人啊,果然是大家族啊。

    “我可一點也不好。”芬德格欣伯爵冷冷地說,“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吧?不過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

    “是嗎?哈哈哈……”十歲的時候?亞歷山大模糊地想,十歲的時候自己好像發生了一件什麼大事,但是,是什麼呢?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遠處傳來不知道是三姑媽還是六太婆的呼叫,亞歷山大只好對那位奇怪的伯爵說:“對不起,失陪一下。”

    ……

    穿著連年輕女孩都不敢隨便穿的粉色露背晚禮服的是六十四歲芳齡的姑婆嘉麗,她正努力地蠕動著她血紅的嘴巴向她的朋友介紹她的侄孫,“啊,哈哈哈,看見吧!新郎就是這個俊俏的小夥子,帥吧?”

    “哎呀呀,如果我年輕個二十歲的話,我也會忍不住要追求的哪!”說話的是跟嘉麗姑婆穿著打扮雷同的奶奶級人物。

    “是呀是呀,長得真是太俊俏了。嘉麗,你真的確定他是你們家的人嗎?”

    “喂喂,我們家可從來都是專出俊男美女的!哎呀,說起來,當年這個小夥子還因為長得太漂亮被人當成小公主給綁架了呢!”

    綁架?亞歷山大腦子似乎“嗡”了一聲,猛地睜大了眼睛,“綁架?!”

    “對啊!”嘉麗姑婆以為他已經忘記了,於是好心地提醒他,“就是你十歲那年啊……”

    “沒錯!綁架!”亞歷山大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跳起來,“就是綁架,啊啊啊啊,各位姑婆,請原諒我,我要失陪一下!”他說著就火燒火燎地轉身跑了出去。

    “哎呀,討厭噢,人家哪裡是姑婆啦,明明還是年輕的美女嘛!”在他的背後,哀怨的姑婆們開始討論下一個八卦。

    ……

    “芬德格欣伯爵!”怒吼一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的時候,芬德格欣伯爵的第一個念頭是:糟糕,又被發現了!於是他轉身就逃。

    本來亞歷山大還沒有那麼快能從人群堆裡找出他來,但是他一跑,簡直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擲了一大塊石頭,亞歷山大仗著自己身高腿長幾乎連五十米的距離都不到就把矮小的芬德格欣伯爵一把拎離了地面。

    “哇,啊啊啊啊,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經悔過自新了,我已經是一個好人啦,啊啊啊啊,放開我,哇……啊……”

    突如其來的哭聲把當年的肉票嚇了一跳,而在他的手上,當年的綁架犯正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闡述他對往事的悔恨,“五歲的時候我不應該搶那個小孩子手裡的棒棒糖的,真的!十歲的時候我不應該踢那條老狗的,真的!十五歲的時候,我不應該去掀那個阿婆的裙底的,真的……”

    “芬德格欣伯爵。”亞歷山大驚慌失措地喊道,“請你不要哭了!”他慌慌張張地把伯爵放下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不會搶你的棒棒糖,不會踢你的狗,也不會掀你的裙底的,真的。”

    “但是,你會把我送給員警的!”芬德格欣伯爵更加地號啕大哭起來,“我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家……”

    “我也不會把你送給員警的,真的!”無奈之下,亞歷山大只好保證,“我找你不是為了追究當年的事情。”

    “噢?!”芬德格欣伯爵眉毛一掀,眼淚說收就收,“那麼你就是有事情要我幫忙了?”

    “呃,”亞歷山大思索了一下,“也算是吧。”他說,“我請你,不!我求求你,”他無比懇切地望著芬德格欣伯爵,“綁架我,在我的婚禮上綁架我吧!”

    “……”

    顏妹懿滿臉挫敗地回到家裡。本來她是準備好用病弱的姿態和楚楚可憐的樣子,再加上歷代言情小說中經典的悲情片斷——女主角嘔著血對男主角說:“我愛你,可是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噢!我的愛人,請原諒我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我的繼女,所以你們一定要幸福……”這樣來拐亞歷山大的,但可惜的是,還沒有等她把最悲傷的苦情戲演完,亞歷山大卻已經昏過去了。後來辛辛苦苦再把幸福的昏迷者送回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結果跟愛麗莎的談判卻讓那個紅發魔女先一步發現了她不想跟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聯姻的企圖。

    緊接著第二天愛麗莎的報復就排山倒海一樣襲擊過來,本來已經說好的三家銀行突然地態度又曖昧起來,害得她就連想擠出時間去“勾引”亞歷山大都不行了,而且因為通宵達旦地工作,連頭都痛了起來。

    唉,想想看吧,美女嘴裡說著“一定要幸福噢……”一邊再吐一口血,這本來是多麼煽情多麼好的一個片斷啊!可惡的是,竟然又浪費了!顏妹懿一面想著一面不禁更加生氣起來,於是頭也就更加痛。

    “哎呀呀呀呀,這是我的頭嗎,是嗎不是嗎?啊呀呀呀呀呀!”嘴裡念叨著連自己都聽不懂的話,顏妹懿“飄”過佛朵瑟家日益顯得陰森的大廳。

    “聽、聽見了嗎?”瓊安顫抖地詢問身邊的路易士太太,“她,她她她的頭,她的頭不是她的!”她壓抑地尖叫,“那個妖女的頭不是她自己的。”

    路易士太太同樣臉色蒼白,“我早就說了,我的小姐,我們應該燒死她的……”

    “哆哆嗦嗦啦啦嗦,發發咪咪芮芮哆……”單純而快樂的音樂在空曠的大廳裡突然響起來,瓊安跟路易士太太不由自主都嚇了一跳,然後才發現是設置了音樂鈴聲的電話在努力唱歌。

    “是亞歷山大先生的電話。”路易士太太高興接聽以後高興地把話筒遞給瓊安,“一定是他找到了那個妖女謀殺老爺的證據了。”

    瓊安接過電話,“西,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下,下午好。”雖然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怕他。

    小姐還真是害羞啊!路易士太太想,自己應該跟小姐好好說一下,馬上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她應該大方一點。哎呀,最起碼跟自己丈夫說話的時候不要用那麼枯燥的敬語嘛,雖然這也表現了小姐矜持的一面,但是有時候也不是好事。

    “這、這樣嗎……好、好的……我、我沒有意見,不!我很高興,很高興……再見。”瓊安結結巴巴地說完電話,路易士太太正想詢問她電話的內容卻猛然看見了她矜持的小姐正在用她幾乎想像不到的兇惡而又空洞的表情狠狠地瞪著電話。

    “怎、怎麼了?”亞歷山大少爺說了什麼嗎?小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要、和、我、取消婚約!”瓊安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他說,他找到了真的愛情,他向我保證我的繼母絕對不會傷害我,因為,他愛上了她……”她的臉上凝結起一股陰森森的寒氣,“所以,他不跟我結婚了。”

    “啊?!”路易士太太瞠目結舌,“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距離你們的婚禮只有三天了啊,在這個時候說這樣……這是,上帝啊,這是不對的,這是亂倫啊,褻瀆啊,我的上帝……”可怕的變化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一時間就連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瓊安卻一反常態地鎮定,“我想你是對的。”她鐵青著臉看著自己的奶娘,“那個女人,她是一個妖女,”她說,“我們應該,早就應該燒死她的!燒死她!”

    “喂喂喂,我可聽見了噢!”段正淳手裡舉著一杯玫瑰紅的美酒,一臉笑得讓人看不出來是好意還是惡意,但總之讓人心裡頭毛毛的,此刻他正在向剛鬼鬼祟祟地放下電話的亞歷山大說話。

    亞歷山大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個容貌詭麗的中國男人,“你,你聽見什麼了?”

    “一咪咪,”段正淳裝可愛地半眯著眼睛,“只是一咪咪而已,什麼什麼綁架的,什麼什麼取消婚禮的……”

    那根本就是全部聽見了好不好?!亞歷山大無力地看著他的姐夫,搜腸刮肚地想著可以說出口的理由。

    但段正淳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不過我認為呢,你這樣做是對的。”

    “咦?”亞歷山大努力用手背擦擦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的難道不是仰女霸王龍鼻息的差點被拋棄的丈夫嗎?難道不是千辛萬苦不遠千里來追妻的可憐男人嗎?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姐夫的意圖了,每次當自己以為段正淳要幫助自己的時候,他卻完全以愛麗莎的意見為宗旨;而當自己以為段正淳完全不可以相信的時候,他又跑過來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是支持自己的。段正淳,他到底要幹嗎?

    “是男人的話,就應該有自己的主張。”段正淳斜著眼睛瞄了滿臉不能理解的小舅子一眼,遂放心地給隔壁向他行注目禮的美女拋了個飛吻,“如果自己的婚姻也被別人控制的話,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嚇!”亞歷山大猛地醒悟過來,“你,你,你在試探我嗎……”

    收回向遠處一個青澀乖乖型的美少年放電的魅眼,段正淳說:“我只是想盡一點力!”他認真地看著亞歷山大,“我不遠萬里從中國來這裡挽救我跟愛麗莎的愛情,感謝上帝讓你們家的每個人都對我這樣寬容這樣厚愛,所以我很覺得我應該做傭人來報答你們!”

    傭人?!這樣到處招蜂引蝶的傭人?就算是船王家族也不敢用的好不好?!亞歷山大悲憤地想。

    “但是你們對我太厚愛了,”段正淳一口喝光杯子裡的美酒,順手從經過的侍者手上又拿了一杯,“你們總是不捨得讓我做什麼事情。”他繼續用他正義凜然的樣子說厚顏無恥的話,“但無論如何我也想要為岳父家出點力。”他終於頓了頓,慈祥地看了看亞歷山大,“那麼首先,我覺得我應該幫助你成為一個成熟的、有男性魅力的、有包容性的好男人——這麼說吧,基本上讓你達到我的十分之一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拳頭好癢,真想一拳砸在那張俊美的臉上!亞歷山大深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姐夫。”他掙扎地說,“學習厚臉皮是需要天賦的,可惜我……”

    “但這樣下去是娶不了顏妹懿小姐的。”段正淳輕輕的一句話打亂了亞歷山大所有思緒。

    “我我我我我我……”

    段正淳飛天般尾線上翹的魅眼邪邪地睨了他一眼,“你還以為你愛上了顏小姐是秘密嗎?根據我的觀察,顏小姐是一位聰慧勇敢而且擁有獨立性的淑女,但是你呢?雖然你也會做很溫柔的事情,比如說怕你的未婚妻難堪,所以提醒她不必出席不可能完成的婚禮這樣,可惜,光是溫柔還是不夠的。”

    亞歷山大瞪著他,好半晌還是用那種不確定的口吻問道:“是什麼讓你不惜違背姐姐來幫助,其實對你沒有任何用處的我呢?”

    “愛情!”段正淳果斷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相信愛情,真正的愛情是……”他的眼光拋向遠處那個身材超贊並且不斷向他拋媚眼的美女,“……不過現在我們不方便討論,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到書房來,我們好好討論一下對愛情的心得。”他說著拍了拍亞歷山大的肩膀,把喝了一口的美酒放到單純少年的手裡,向遠處的美女走去。

    詹姆斯的心情非常不好,這一點身為FBI終極秘書的蜜雪兒根本連看都不用看已經嗅出來了。實際上這樣的現象她早在三個月前已經作過正確預言,本來嘛,什麼佛朵瑟先生被謀殺的重要案件,只要是正常人都會看出來這根本不可能成立。

    不過也不應該說詹姆斯最近這三個月來沒有什麼作為,至少他讓他們FBI的這個部門安靜了三個月不是嗎?僅這點上來講,讓頭兒的心情變好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0:12

第6章(2)

    “滴零零零。”蜜雪兒敏捷地拎起電話,“找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拎起電話,示意蜜雪兒掛上分機,“亞歷山大,我的好學生,聽見你的聲音真是讓我高興萬分……呃,你說什麼?顏小姐是無辜的……”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蜜雪兒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你委託了全球最可靠的偵查事務所調查過了?公司格林公司其實已經破產了?”

    她已經把具體報表放在他桌子上了好不好?蜜雪兒翻翻白眼。

    “現在的情況其實是顏小姐在努力撐著佛朵瑟家的生意?”

    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狀況啊。蜜雪兒哼了一聲。

    “佛朵瑟先生本來就有心肌梗塞的病例?”

    拜託不要把陳舊的資料叫得這樣大聲,好丟人的。蜜雪兒歎口氣。

    “你相信顏小姐,因為,你愛上了她?”

    咦?這倒是很有趣的新聞。蜜雪兒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

    “你還要娶她?她她她,但她是你的岳母大人!”

    喲!再一次證明,只要是詹姆斯先生負責的案件總會發生不同尋常的變化,蜜雪兒開始著手準備結案的資料。啊,結尾用婚禮來收場,應該也算詹姆斯先生的業績吧?哎,雖然他的確是一個好人,但還真是個令人頭痛的FBI幹員啊!

    夜色深深,孤零零的月亮照著孤零零的一幢大宅,門口的草坪雖然只是幾個月沒有修剪,卻已經瘋狂地長成了一塊荒草地。自從顏妹懿當家以來,陸續辭退的人員包括男女傭人、廚師、司機、花匠,自然也包括了保安。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除了當事人,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小、小、小姐……”路易士太太顫抖地舉著火把,“我,我們,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瓊安緩緩地轉過頭去,閃爍的火把的光芒映得她發青的臉色就像傳說中的僵屍一樣,“她是一個妖女,”她輕輕地柔柔地卻又是堅定不移地講,“燒死她!”

    仲春的風“呼”的一聲刮過來,火把的烈焰吞吐了兩下,終於還是沒有熄滅,但路易士太太的心卻跳得更加急了。

    瓊安小姐的臉,好可怕啊!她肥胖的身軀禁不住顫抖了兩下,真的好可怕啊!

    “你怕了?!”平平的沒有音調起伏的聲音傳過來,路易士太太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滲滿了汗珠,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跟這個自己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小姐說一句實話。

    “怕?哎喲我的小姐,你怎麼會這樣講?你難道不知道嗎,從小看著你長大的路易士媽媽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的。”

    瓊安陰森森地又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舉著火把繼續往前走。夜風不停地吹拂過來,把她的長髮吹得張牙舞爪地亂飛,她就這麼一步一步毫不遲疑地往顏妹懿的房間走去。

    “上帝保佑啊!”路易士太太不斷在自己的胸口劃著十字架,卻也只能跟著她走上樓去。

    顏妹懿並不是自動醒過來的。

    本來她前一夜根本沒有睡,可以躺在軟軟的床上應該是馬上就睡著的,但因為想到自己勾引亞歷山大的陰謀破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就反而亢奮起來,再也睡不下去。於是她只好起身,但如廁的時候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臉,結果她把自己給嚇壞了。

    “啊呀,本來以為可以用美人計的,”她瞪著鏡子裡臉色蒼白的女鬼,“誰知道現在只能上演聶小倩了。”

    喃喃自語後,她瘋狂地找出各種面膜輪流在自己的臉上塗抹,心裡卻不自禁地生出一種悲哀。女人一過了二十五歲就沒辦法跟十多歲的青春少年比了,想當初她可是連續熬夜三周都可以挺下來的。不過說不定也是因為她自己又奸又壞,外帶總是想著怎麼勾引良家小弟弟所得來的報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有了些懺悔的念頭。

    不過這樣的念頭在她敷著面膜躺在床上的時候,又被打消了。笨蛋跟笨蛋聚在一起,只能生出更加笨蛋的小孩,所以她這樣做絕對不是為了害他們,而是為了那兩個人的將來考慮。她很肯定地點點頭,亞歷山大啊,瓊安啊,千萬不要怪罪她噢,她可是一片慈悲心腸啊。

    這樣想,她頓時又愉快起來,而且連帶著還有一種自己都不能明瞭的高興。她故意不去想那種高興是不是終於找到了自己追求亞歷山大的理由而衍生出來的,反正只要可以這樣做就可以了。

    找到了理由,她又開始思考下一步的進程。既然美人計、苦肉計全盤上陣只能讓那個傻小子嚇得昏過去,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再這樣保守了。反正再保守的計畫對那個男生來講也已經太刺激了,因此索性就直接跑本壘好了,把他往床上一推,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然後用既成的事實要脅他主動提出退婚——她就不信這樣還不能拆散佛朵瑟家族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聯姻。

    雖然一開始她也想過要把格林公司賣給他們,但現在她決定不這麼做了,因為既然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主動提出的退婚,再怎麼樣也會拿出一筆錢來安慰佛朵瑟家,這筆錢當然最後是會落在她手上的,那麼格林公司當前最麻煩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而靠著這筆錢,最多半年,她一定會讓格林公司恢復原來的業績,那麼到時候就算是愛麗莎傾盡全力也搞不垮格林公司了。想到這一招讓愛麗莎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計畫,再遙想一下愛麗莎半年後嘗盡失敗的嘴臉,顏妹懿幾乎連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不過說起來,哎呀呀,在這樣的時候還要兼顧地考慮到錢的問題,自己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壞女人啊!顏妹懿歎口氣,但是如果獎勵品是那個傻傻的亞歷山大終於娶不到那個笨笨的瓊安,就算是壞也要做一把了!

    目標確定無誤以後,睡魔終於降臨,顏妹懿知道自己應該起身去把臉上的面膜洗掉,但身體卻完全不聽指揮,再下一刻,她就真的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了八個小時,朦朦朧朧清醒的時候猛然覺得臉上不對,顏妹懿尖叫著撲進洗手間,“我的臉我的臉我的臉……”

    幸虧面膜材質不錯,並沒有讓她的臉橫生出龜裂的皺紋,但是顏妹懿覺得最好明天去找一下莫札特。她一邊想著一邊仔細而輕柔地洗著她柔美的容顏,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好不容易邁出洗手間,她本來是打算再睡下去的,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景象——

    滾滾的濃煙正從她的門縫裡鑽進來,一絲絲一縷縷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煙霧的屏障。

    火災!顏妹懿立刻撲向陽臺。她的房間是佛朵瑟家的主人房,帶上洗手間足有一百二十多個平方米,所以就算煙霧滾滾也不可能立刻就充滿她的房間,更何況她的房間裡還有四道落地窗,一個大陽臺,陽臺邊上還有救生梯。所以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通過救生梯逃生!

    但是當她站在寬廣而且空氣清新的陽臺上,清清楚楚看見救生梯好好地就放在那裡的時候,疑惑猛然就竄了出來。

    她的房間外是一條走道,走道雖然不是很狹窄但也沒有多餘的地方容納可以引起火災的東西,而且當初為了節約地毯的清洗費用,一早就把大宅裡所有的地毯都收起來了。那麼,是什麼東西在燃燒?

    她快速地跑到洗手間,用濕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靠近不斷噴射著濃煙的房門。然後嗆咳融合著女性的嘶吼:“燒死你,燒死你,燒死你!”傳入了她的耳中。

    “有、有沒有搞錯?”一時間,顏妹懿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麼反應才對。瓊安對她的敵意她真的非常清楚,但一直到她們打算利用亞歷山大的美男計以前,她都是可以能忍就忍了。是她們先想出惡劣的陰謀來算計她的唉,難道,難道真的當她是好隨便欺負的嗎?現在就連縱火都發生了,接下來她們是不是打算要直接買把槍來殺她了?

    然後就算是謀殺好了,她回頭看看不可能輕易就燒起來的一百二十多個平方米的大房間和寬廣的大陽臺,這樣、這樣的謀殺,也實在是太不專業了吧?

    撫著抽痛的額角,顏妹懿不知道自己應該哭還是笑好。她摸出手機本來是打算報警的,但臨時卻又改變了主意,這個時候是不適合讓公眾發現瓊安的神經病的,否則就輪到佛朵瑟家被迫取消婚禮了。

    但要讓她忍下這口氣卻也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於是她從救生梯爬了下去,繞個圈子重新回到樓上,打開應急消防拴,拖出長長的消防水管,悄悄靠近那兩個連縱火都不會的女人。

    “喂!”她猛然一聲大喝,手裡的水管開關隨即打開,水柱筆直地噴射出去,“你們把大爺我惹火啦!”

    不是不想好好對待佛朵瑟的女兒的,老佛朵瑟對她而言就算沒有愛情也是有著一分恩情的;不是不想搞好兩個孤單女人的關係,因為冥冥中把她們聚在一起總有一定的原因;不是不想讓瓊安好好地嫁入超級富豪之家安安穩穩地當少奶奶,再怎麼樣這是瓊安已經死去的父母為他們定下的姻緣……

    但是,可是,然而是!她再也忍無可忍!

    “從來不肯認真地看,認真地想這個社會究竟是不是像你以為的那種劣質遊戲,這是你,佛朵瑟家的繼承人應該做的事情嗎?”

    “成天待在自以為是的城堡裡,拒絕所有的現實,把沒有惡意的人非要認定為兇手,這是你,佛朵瑟家的女兒應該做的事情嗎?”

    “叫你的未婚夫來勾引我,企圖騙我承認殺你的父親,這是你,一個即將成為別人妻子的淑女應該做的事情嗎?”

    “三更半夜不睡覺,在佛朵瑟家的主人房間門口企圖縱火燒死你的繼母,這是你,一個大家閨秀應該做的事情嗎?”

    “就算是謀殺好了,竟然在難以著火的房間門口縱火,還不觀察清楚被害人究竟能不能夠順利逃生,這是你,一個正常的、有邏輯的兇手應該做的事情嗎?”

    瓊安和路易士太太在強力的水柱沖刷下哀哀直叫,但拎著水柱的顏妹懿毫不手軟,“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別人也是人,不是只有你們才是有資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有資格獲得幸福的啊?我容忍你們已經太久太久,以至於你們都要忘記了吧,我既然是妖女,那可是要用別人的生命來補充自己的能量的!”

    “啊——”瓊安被水柱沖得站也站不穩,再加上春天的晚上並沒有想像中的溫暖,被水柱一沖,所有的寒意全部湧了上來,“救命,救命啊!”

    “救命?你還企圖要別人救你的命?你縱火的時候怎麼不想想看我是不是也是一條人命啊?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這不是遊戲這是現實啊?!”

    “啊,啊,太太,太太,放過我們吧,我,我們再也不敢啦!”路易士太太的衣裙貼在身上,一坨坨的脂肪好像發酵的麵團完全地凸現了出來,“放過我們吧……”

    “閉嘴!你這個蠢貨!”這一次水柱幾乎完全對準了路易士太太,“看看你把你家的小姐教導成了什麼樣的女人?跟你一樣愚蠢,目空一切,自以為是,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區別。她的父母是因為信任才把惟一的女兒交給你,你卻對她做了什麼?!你這個不要臉的蠢貨,佛朵瑟是瞎……”

    顏妹懿自覺罵得正是最爽快的時候,一個莽撞的聲音從她背後闖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我看見有煙……”

    顏妹懿還沒有來得及轉頭去看是誰,就聽見路易士太太大叫起來:“詹姆斯警官,詹姆斯警官,救命啊,救命!”

    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勇敢的警官啊。顏妹懿大怒,沒有這個人的話本來還算太平呢!她毫不猶豫地後退,嘴裡大聲尖叫不讓詹姆斯聽清楚那兩個女人的任何一句話:“失火啊,失火啦!”然後,水柱毫不客氣地飆在了神勇的詹姆斯警官的身上。“救命噢,救火呀,呀呀呀啊,啊……”

    詹姆斯一開始是不想來的,但是仔細看了所有的資料以後,他的良心又跑出來譴責他了。那樣好的一位女士,自己竟然差一點把她當成女巫逮捕,啊啊,還是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二十一世紀。自己當時怎麼會相信那位佛朵瑟小姐的話的呢?完全就是無稽之談嘛!

    他簡直無地自容。

    所以猶豫了半天以後,他在深夜蒞臨佛朵瑟家的大宅。佛朵瑟小姐顯然是有些精神方面的疾病了,為此,佛朵瑟太太一定會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當中——這是一個詹姆斯史上少見的符合邏輯的推斷,而且,竟然還讓他蒙對了!

    當詹姆斯趕到佛朵瑟家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煙霧從三樓的窗戶裡冒出來,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上來“英雄救美”。

    可是結果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看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乾爽的樣子,詹姆斯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倒楣。

    “這位就是‘神勇’的詹姆斯警官了吧?”顏妹懿放下手裡的水管,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狼狽的警官,“還真是要多謝你對我們家不成才的女兒,‘格外’的‘關照’咧!”

    “啊,這個……那個……我是說,咳,咳……”

    “詹姆斯警官,逮捕她逮捕她,她是妖女,剛才她已經承認了,她是一個妖女,要用別人的生命來填補能量!”瓊安尖叫著,雙腿在寒冷的春夜裡打顫,“把她抓起來,抓起來,燒死!”

    “瓊安小姐!”詹姆斯再也忍不住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他嚴肅地說,“我們警方只是站在正義一方的,卻絕對不是私人的傭兵部隊!”

    “把她抓起來!”瓊安還是不斷尖叫,“她是一個妖女!”

    “佛朵瑟小姐!”詹姆斯跟著大聲起來,“她不是妖女,你所有指正她的證據全都是錯誤的,她不是什麼妖女,不是女巫,她跟你一樣,是一個人!”

    “哎喲,真是感謝警官噢,警方終於也明白我是一個‘人’了嗎?”顏妹懿冷冷地哼了一聲,“不過你三更半夜來我家幹什麼?”

    “啊!”說到這個,詹姆斯才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我剛才遠遠看見,似乎好像,貴宅發生了火災……”

    “呃。”這似乎不是一個好消息,顏妹懿暗忖。如果讓警方介入佛朵瑟家的家事的話,誰都會知道佛朵瑟家的小姐是一個瘋子了。現在距離佛朵瑟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聯姻的時間只剩下了四天,這個時候如果瓊安被抓的話,那麼她剛剛策劃好的完美計畫就算徹底完啦!

    她當機立斷,“我們在玩吃燒烤的遊戲,警官要一起來嗎?”

    “吃燒烤的遊戲?”詹姆斯腳下差點一個趔趄,他顫抖地指著不遠處主人房門口現在已經被淋得濕濕的,只有幾縷輕煙冒出來的柴火堆,“在主人房門口的過道裡?”

    顏妹懿瞪著他,“我高興我樂意我喜歡,你有意見嗎?”

    詹姆斯尷尬地咳了一聲,然後又咳了一聲,卻堅持自己的立場,“顏小姐當然有這個自由,但如果是有人有企圖縱火,作為警方我們是不會視若無睹的。”

    “沒有人縱火!”

    “火是我放的,哈哈,警官先生,我跟您保證,這個妖女已經自己承認她是一個妖女了,她承認了。”

    “她在開玩笑。”

    “沒有,我沒有!”瓊安無視路易士太太的拉扯,一副豁出去的潑婦樣子,“是我放的火,把她抓起來,或者把我抓起來!”她尖叫,“我不能容忍自己跟一個妖怪生活在一個屋簷底下!”

    “她……在夢游,警官,你不必聽她廢話!”顏妹懿咬著牙齒命令路易士太太,“把瓊安小姐帶回她自己的房間去!”

    “是我放的火,我受夠啦,你這個臭東方女巫,我就算被捕也不要再看見你的臉。”

    顏妹懿尖利的言辭突然頓住,她狠狠地、狠狠地,狠狠狠狠地瞪了瓊安一眼,最後,她冷冷地從牙齒縫裡吐出,“好吧,那麼,如你所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0:35

第7章(1)

    (“你會說我傻嗎?”他問,“因為到現在我依然相信愛情,相信你是愛我的,相信我痛了的地方是烙下了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就算現在眼前的你是我的幻想,我還是要說,我愛你,我無法虛假地愛你,我就連同幻想連同現實都依然還是愛你。”)

    亞歷山大小心翼翼地推開書房的大門,經過一整天的思考,他決定繼續聽聽看他那個看不出用心究竟如何的姐夫的建議。

    因為這樣一整天下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跟他的姐姐好好討論一下,關於結婚是約定重要還是真正的愛情重要這個問題。但現在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如果不能在三天內把問題解決,他就必須接受這個婚禮的事實。而且作為一個正派男人,他絕對不可以罔顧瓊安的幸福把已經成為他太太的女人拋棄在一邊,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所以,這真是一場令人焦慮的婚禮啊!

    搖著頭,他走進了完全漆黑的書房。

    “姐夫,姐夫,你在嗎?”

    黑暗當中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三更半夜的,不要用這種喊魂的聲音來叫活人!”

    一種濃郁的味道猛地沖入了亞歷山大的鼻腔。似乎是酒味,但嗅在鼻子裡卻沒有酒精的臭氣,但如果不是酒味,聞到的人卻產生了一種醺醺醉意又怎麼解釋呢?然後他感覺揪住他衣領的手放開了。

    再接下來,黑暗裡突然出現了一絲亮光,那是放在書房書桌上的小檯燈。借助著這點光線,亞歷山大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

    段正淳的西裝已經脫掉了,襯衫鈕扣也掉了幾顆,白皙的胸膛若隱若現地袒露出來;他的頭髮也好像亂了很久了,但又好像他的頭髮原來就應該是這樣亂得有序才對;他靜靜地側坐在沙發上,只是側坐而不是很放肆地躺臥,但不知道為什麼亞歷山大的心跳卻猛地就狂亂起來,似乎那個男人正在用他整個的形體發出令人難以拒絕的邀請……

    不,不是邀請!亞歷山大口乾舌燥,心跳加速,渾身發軟,偏偏大腦又清醒得一塌糊塗——段正淳的眼睛太亮了,這絕不是一個喝醉酒並且無節制發出性邀請的人所應該有的眼神。

    “姐、姐夫,請不要玩弄我了。”亞歷山大無力且無奈地說。

    “呀。”輕輕地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段正淳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又被發現啦?!”

    隨著他的這句話,亞歷山大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那種被壓迫住的緊張感也消失了,他不安地揉揉眼睛,眼前的男人明明還是剛才那個性感到令同為男性的他也心跳失序的男人,但是現在似乎卻又已經完全不同。

    “好吧,既然你已經證明你可以分辨出什麼是欲望什麼是愛情了,我們就來好好討論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段正淳坐直身體,臉上卻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們就不要廢話了,時間已經不多。”

    “但是……”到底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什麼叫做分辨什麼什麼啊?亞歷山大很想問個明白,可惜他的問話還沒有完成,段正淳已經打斷他了。

    “你真正愛戀的女性是顏妹懿小姐吧?”

    亞歷山大立刻就忘記了剛才想問的問題,整張臉漲得通紅,但他還是很勇敢地回答:“是!”

    “你不想娶瓊安•佛朵瑟小姐吧?”

    “是!”

    “好極了!”段正淳一拍手掌,“其實這也是我的目的。”

    他的目的?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段正淳。

    段正淳站起來為自己跟小舅子各倒了一杯酒,“老實跟你說吧,我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把我的老婆,哦,也就是你的姐姐帶回中國的。我對你們船王家族的財產完全沒有興趣!但是,現在我卻發現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你知道是什麼在妨礙我嗎?”

    亞歷山大微張著嘴,半晌後才憨憨地一笑,“大概,是我吧?!”

    這個傢伙!

    段正淳牽起嘴角,“所以說吧,其實你這個人並不笨,你只是被你姐姐保護得太好了,所乙太單純。”

    亞歷山大感激地望著他,“你果然是最瞭解我的人,姐夫!”

    段正淳渾身發冷地打個顫,連忙繞過這個話題,“單純雖然是好事,可惜並不適合出現在船王家族的當家主人身上。”他說,“所以我如果要把你姐姐帶回中國,最大的障礙就是你,你不能接掌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話,我就帶不走我的老婆。現在,你明白我的立場了嗎?”

    亞歷山大望著他,清澈的眼睛射出堅定的目光,“我明白了,姐夫。”他保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事業以後絕對不會跟你的家族搶生意的!”

    “……”段正淳一臉黑線地瞪著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啊,說得也是。”亞歷山大抓抓頭,“你只是一個寫小說的,根本沒有做過生意啊!”

    “這種事情也不用你再來提醒我一遍。”段正淳絲笑非笑的表情又浮上了臉頰。臭小子,知道他其實很在意跟愛麗莎身份上的差距還要來刺激他,顯然是好日子過膩了吧!

    “難道,難道是因為——”但其實亞歷山大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在無意當中刺激了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他只是不斷在想弄清楚段正淳幫他的真正意圖。

    “是因為瓊安長得不如顏小姐漂亮,所以你覺得有這樣的親戚很沒有面子的關係嗎?”最後,亞歷山大戰戰兢兢地問道。

    段正淳挑挑眉毛,“你真是一個天才啊,亞歷山大。”他一巴掌掄在亞歷山大的頭上,“這樣的理由你也想得出來說明你還真是瞭解我啊!”

    亞歷山大揉著自己的頭,“我,我就知道你貪戀美色,但是請你答應我,不管怎麼,怎麼樣,你不可以對不起姐姐,至少,至少不可以對她有實質上的傷害。否則……”

    “否則怎麼樣?”段正淳溫柔地問道,一個險惡的主意卻正在他的心裡成型。

    “否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一定會報仇的!”亞歷山大努力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可惜被段正淳溫柔的笑臉嚇得又縮了回去。

    “是嗎,報仇啊。”段正淳優雅地笑笑,“好的,我明白了。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先來討論關於你的婚禮的問題怎麼樣,關於報仇這種事情,以後,”他慢慢地冷冷地皮笑肉不笑地說,“以後總有時間的。”亞歷山大連忙點頭,“不錯不錯。”但隨即他又憂鬱起來,“但我怎麼跟姐姐說呢?”

    “放心吧,”段正淳敦厚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我說要跟你站在同一立場,我當然會幫你。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你是否確定顏小姐她也是愛你的呢?”

    亞歷山大的臉頓時火燒一樣地熱起來,“她,她前天,前天在醫院裡,裡面,跟醫生說的。她不知道我在外面,所以,一定不會是騙人的,她說,她,她愛我。”

    “這樣啊……”段正淳抬抬眉毛,“這可真是太好了。”哈!如果那個女人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說出她愛這個傻小子的話,他的“段”字就倒過來寫,不過這也不用說給傻小子聽,“既然她是愛你的,為什麼還堅持這個婚禮呢?難道她要眼睜睜地看著你跟她的笨蛋繼女結婚嗎?”

    “不,不是的。”亞歷山大心痛地解釋,“你還記得昨天,你要我努力為自己心愛的人洗刷冤屈的忠告嗎?我聽了你的話,迅速地找了全球最可靠的情報系統……不,這次我誰的話都沒有聽,只是自己把所有的資料都拿過來分析了一下,我發現佛朵瑟家的格林公司現在已經面臨倒閉的危險,而她,她因為感激老佛朵瑟先生對她的愛護,所以一心想把格林公司的劣勢挽回過來。她是一個忠貞善良,勇敢聰明而又令人心痛的好女人。”

    洗手間在什麼地方,好想吐哦!段正淳努力克制自己爆笑的衝動,一本正經地附和:“是啊,她真是一位傑出的女性——那麼你就打算成全她的悲壯史了嗎?”

    “咦?”

    “雖然你號稱喜歡她,你也企圖找你姐姐中止這場鬧劇似的婚禮,但就我看來,你今天一整天除了找了你姐姐幾次並且說了一兩次無聊的話以外,就是乖乖地正在迎接你的婚禮嘛!一點建設性的事情都沒有做過,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顏小姐和打算中止婚禮的態度嗎?”

    亞歷山大渾身一震,就像被冰水從頭上澆了一遍似的,怔怔地半天都發不出聲音來。

    段正淳也不說話,依舊用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

    好半晌以後,亞歷山大苦澀地說:“你說得沒錯,我其實什麼有用的事情都沒有做。至少她還敢勇敢對別人說出她愛我,而我,作為一個男人,卻什麼事情都做不出來。”他猛地一握拳頭,轉身向後走。

    “去哪裡?”段正淳陰陰的聲音喝止住亞歷山大的動作。

    “我要去找姐姐。”亞歷山大大聲地說,“我今天就要中止這場婚禮。”

    “你是白癡嗎?”段正淳“哧”的一聲笑出來,“你以為你去找你姐姐就用嗎?”

    “……什麼意思?”

    “中國人有一句諺語,意思是說已經射出去的箭就沒有了回頭的可能性。”段正淳悠然地說道,“你的婚禮就是這樣的狀況。”他嘿嘿一笑,“你們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各房親戚已經從世界各地趕來參加你的婚禮;紐約的道鐘斯指數也因為你的婚禮而呈現上揚趨勢;來自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大人更加不可能蒙受來了卻又取消婚禮的羞辱……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的位置啊?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個你了,你的一舉一動牽扯了太多的別人,你沒有權利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哦。”

    亞歷山大瞠目結舌地看著段正淳,“你,你是說……”

    “你已經無權取消婚禮了。”

    “但這是我的婚禮!”亞歷山大忍無可忍地吼起來,“難道我連自己的婚禮都動不了嗎?”

    “是的,”段正淳微笑,“沒錯!”

    亞歷山大抱著腦袋,像鬥獸場裡的困獸一樣在書房裡走過來走過去,“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取消了婚禮,那麼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跟佛朵瑟家族就沒有任何關係了,處於破產狀態的格林公司又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亞歷山大怔住了,就如同雕塑一樣,似乎一瞬間他的生命也被凍結了。

    段正淳看著他的表情,知道差不多了,這才得意洋洋地揭曉答案,“所以,”他說,“你必須在三天后去娶佛朵瑟家的人。”

    “啊!”亞歷山大怒吼,“不……”

    “別急,別急,繼續聽我說。”段正淳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樣子,“你難道忘記了嗎?顏小姐是‘前’佛朵瑟太太,她也是佛朵瑟家的人啊。”他高深莫測地對著亞歷山大微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但她現在是個寡婦……”呆愣了一會兒的亞歷山大若有所思,“我的很多親戚也都不認識她,婚禮上沒有揭開面紗以前誰也不知道誰是誰……”

    “所以,你可以有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婚禮。”段正淳提醒道,“只要事前別讓你的霸王龍姐姐發現。”

    “然後等到她發現,一切都已經晚啦!”亞歷山大滿意地說,“她不可能當著全世界的面宣佈我的婚禮無效。”

    “因而,再所以。”段正淳陰惻惻地說,“現在惟一的麻煩是,你必須說服你那位忠貞可憐的顏小姐取代她的繼女成為你的新娘。”

    “……”

    “篤篤”規則的敲門聲傳來,幽靈般的管家同時顯身出來,“佛朵瑟太太來訪。”

    “機會來了,”段正淳拍拍亞歷山大的肩膀,“說服她!”

    顏妹懿坐立不安地在會客室裡來回踱步,只要天一亮,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顯而易見就會出現“婚禮前夕,佛朵瑟家小姐發瘋縱火”的消息。相對應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一定會取消婚禮——雖然這讓她阻止兩家聯姻的陰謀得逞了,但同時她精心策劃的全盤計畫也宣告破產了。格林公司的股票將會一跌再跌,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挽回的劣勢將功虧一簣,她的房子、車子將全部被人沒收,然後她又將一無所有!

    可惡!為什麼那個丫頭就連幾天都不能等?只要三天時間,而後她高興怎麼發瘋怎麼放火都可以,寬宏大量的美女——如她顏妹懿,甚至可以單獨為她造一座防火牆堆砌的莊園,任她放N年的火去。但為什麼就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啊!

    她不能坐以待斃,顏妹懿想。窮死餓死潦倒死,這不符合她的審美格調,她可是已經準備好在眾多醜女的仇恨中躺在美男子的懷裡長命百歲地活下去的。所以,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為此,她在瓊安被詹姆斯警官帶走後的三分鐘就驅車前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不管了,反正本來就是打算色誘亞歷山大的,現在也只是把計畫提前而已。總之絕不能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提出取消婚禮這種事情,主動權只有握在自己的手裡才對。想到這裡,顏妹懿暗暗握緊了雙手。

    對,就是這樣,直接把他拉上床再說!

    “說服她成為你的新娘!”姐夫的諄諄教導不斷迴響在亞歷山大的耳邊,他覺得自己是而充滿力量,時而又怯懦不前。但是當他終於走進會客室,看見顏妹懿的時候,腦子裡只剩下的一片空白。

    “顏、顏、顏小姐……”

    “啊?!”猛然抬頭看見眼前站的人就是自己一心一意要拉上床的物件,一時間,就算是以妖女自居的顏妹懿也恍惚了一下,“亞、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頓了一下,“你叫我亞歷山大?!”他欣喜地裂開嘴角,“你很親熱地叫我亞歷山大?!”

    那麼難道我應該叫他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顏妹懿錯愕地看著眼前莫名其妙高興起來的男生。

    “我喜歡你叫我亞歷山大!”亞歷山大雙手一伸,頓時把顏妹懿握緊的雙手牢牢牽在了自己的掌中,“我希望你以後可以一直這麼叫我。”

    她是不是漏掉了什麼?顏妹懿低頭瞪著他們牽起來的手,“那個,我說,亞歷山大……”

    “我已經決定了。”亞歷山大勇敢地說。

    “啊?”為什麼她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我不要娶瓊安•佛朵瑟!”

    “……你要悔婚?”顏妹懿驚呆了,從瓊安出事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不到,他們怎麼可能已經知道了呢?

    “理論上可以這麼說。”

    “不行!”顏妹懿幾乎看見自己的房子和車子生出了翅膀向她揮揮手以後就往外飛去。

    “我知道你是一個忠貞善良而且溫柔端莊的好女人,我也知道你對已故的佛朵瑟先生充滿了感激之情,但那不是愛情對嗎?你自己也知道的對嗎?”亞歷山大鼓足勇氣,神情款款地對驚慌失措的顏妹懿說。

    “但你不可以悔婚!”顏妹懿簡直要急瘋了,“瓊安沒有做錯什麼,這只是一場誤會,明天就沒事了,你不可以悔婚!你要是悔婚的話,我,啊,我是說佛朵瑟家就完啦……”

    “可是這不是誤會。”亞歷山大用力抓住顏妹懿企圖掙脫出去的小手,他覺得口乾舌燥,但有些話還是必須要說出來,“我……我認真考慮了我們的關係,我想幫助佛朵瑟家,但這並不只有我娶瓊安這一個辦法。”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幫助瓊安調查你是因為我並不相信她們的話,我覺得……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忠貞善良聰明勇敢堅定不移……姐夫說我應該具體做點什麼事情,而不是只是毫無作用地跟在姐姐後面……你,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

    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從上面這樣完全沒有邏輯的話裡面聽出任何意思!顏妹懿只覺得自己的頭一下子漲到了平時的三個那麼大,“你,你可以再具體一些嗎?”

    她要再具體一點!亞歷山大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沖上了臉頰,“我的意思是……”上帝啊,他需要勇氣需要勇氣需要勇氣,“我的意思是,我們結合吧!”

    “……”顏妹懿的下巴差點直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著顏妹懿發呆的樣子,亞歷山大有些沮喪,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是這樣無味的一個男人。如果是姐夫的話,他一定會用各種浪漫的方式各類浪漫的詞語表達出同樣的意思,但是自己卻只能用最最簡單而具體——甚至有點引人往不好地方想的方式說“結合”!哪怕是老佛朵瑟先生,也不會像自己這樣僵化無聊吧,自己真是沒用啊。

    好不容易從亞歷山大突然的無理要求裡恢復神志,顏妹懿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芻了他剛才那段沒有邏輯的話,她終於稍微有了一點頭緒,“你可以幫助佛朵瑟家,但是你不想娶瓊安,所以你要我跟你‘結合’?!”

    混帳東西!當她顏妹懿是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出賣自己的肉體的高級妓女嗎?呃,雖然從行動的方式和目標來講跟她本來的計畫非常吻合,但是!顏妹懿看見自己的手已經毫不猶豫地從他的掌握裡抽出來並且舉起來,然後“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了亞歷山大俊美無比的臉龐上,然後兩個人都怔住了。

    “你,你當我是什麼?”啊啊!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顏妹懿發現自己已經搞不懂自己到底要什麼了,但是心底越來越痛的感覺卻是她不能懷疑的事實,“你,你怎麼可以認為我會為了利益,而出賣,出賣我的身體?在你的眼睛裡,原來,原來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啊?!”挨了一個耳光而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亞歷山大只能呆呆地看著她。

    顏妹懿突然從心底裡冰冷起來。

    “這一次,我終於相信,愛情,她就出現在我眼前……”清澈透明的歌聲似乎還回蕩在自己的耳邊,這樣的歌聲和震撼大約是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了。但可惜的是,越是不會忘記,大約痛苦也越是深刻吧,人為什麼一定要真的痛了才知道跟自己擦肩而過的是自己要的呢?

    愛情愛情愛情,這個賺人痛苦的東西!

    她挺直肩膀,儀態端莊,“佛朵瑟家的事情勞你多慮了,但作為佛朵瑟家的未亡人,我會努力地支持下去的。至於你跟小女的事情,要不要退婚那就隨你們的便吧!”

    她轉身筆直往外走出去,神出鬼沒的管家伸手為她打開房門,但即使是退場,她也尊貴得一如女王。

    而直到這時候,混混沌沌的亞歷山大才明白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啊啊啊啊!”她,她誤會了,他沒有這種意思,沒有企圖要脅她的念頭啊!啊啊啊!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出這種事情?!”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王正在咆哮,她所指的“什麼時候”是距離她親愛的弟弟舉行婚禮的兩天前早上。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直到現在才來通知我,你們竟然還敢在我的面前自稱是人?”吼叫伴隨著刀叉齊飛,這幾乎已經變成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每天早上上演的經典劇碼。

    遵循慣例的,在一片哀鴻過後,段正淳給他的愛妻送上一杯冰水,“親愛的,”他說,“這種小事並不值得你這樣生氣,要知道生氣很容易使皮膚衰老,你絕對不願意在弟弟的婚禮上被親家母的容貌比過去吧?”

    一擊到位,早餐室的氛圍立刻發生了改變。愛麗莎端正了姿態,平穩了氣息,開始思考事情的解決辦法;而亞歷山大則從剛才的毫無所謂變成了滿臉沮喪,不!應該用“痛不欲生”來形容更加恰當。

    他昨天晚上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這種淫褻下流卑鄙無恥的話怎麼會從他的嘴巴裡向著他最愛的女子說出來呢?亞歷山大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陽光,佈滿血絲的眼睛往外射著絕望。

    “別傻了,這種事情還用不著你這樣絕望!”半晌後,愛麗莎溫和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已經有主意了,放心吧,什麼事都動不了你的婚禮!”反正為了扳倒顏妹懿那個妖女,愛麗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讓這個婚禮進行下去了。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啊!亞歷山大無言地看了姐姐一眼,繼續沉默。

    相對于弟弟的沉默,愛麗莎則充滿了戰鬥的激情,她向著躲在稍遠處遍體鱗傷的下屬發佈命令:“去把全世界有關於佛朵瑟家小姐發瘋縱火的報導的報紙雜誌書刊新聞照片和網路資訊,全部給我買回來,然後召集全球各大媒體公司的老總舉行午餐會議,總之,今天晚上如果還有人說什麼‘佛朵瑟家的小姐是個瘋子’這種話,你們就自己躺到墳墓裡去!”

    “這樣會不會誇張了一點?”段正淳皺著眉頭問,隨即加以建議,“我認為最好去買幾個原子彈,如果哪個國家還有這種輿論,就隨便投一個下去,一定從此天下太平。”

    愛麗莎深以為然,點點頭看了下屬一眼,“你們知道怎麼做了?”

    “是的,大小姐。”下屬們忍氣吞聲地說,“我們知道了。”

    什麼都完了!顏妹懿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輕柔的陽光正透過飄拂不定的窗紗一絲一縷地斜射如室內。

    華貴的地毯、雕刻著完美花紋的歐式大床、精緻的壁畫、銀質的燭臺……在她目之所及的範圍裡的一切,在今天以前都將變成別人的東西。

    但是在這些即將失去的東西面前,顏妹懿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原來預料的那樣絕望。

    “我還保留了一些東西,”她想,“我保留了佛朵瑟家的榮耀,我保留了我的尊嚴,我保留了……依然護緊我胸口的,我的心!雖然它痛得很深,但它還是我自己的。”

    “好的,起來吧!”顏妹懿拉開床單,“今天是個忙碌的日子。”她不斷地對自己說話,“要開始收拾東西離開了,這可是一件大工程啊!”

    “篤篤。”敲門聲響了起來,顏妹懿微微一愣以後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渾身不安的路易士太太。

    “是銀行來收房子了嗎?叫他們等一下,我洗完臉就下去。”

    “不,不是的,太太。”路易士太太誠惶誠恐地說,“是小姐回來了。”

    “……是你去保她出來的?”顏妹懿冷冷地問道,“你還真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好保姆啊。那麼,你的小姐——她牢房蹲舒服了嗎?”

    路易士太太慚愧地低下頭去,“不,不是我保她出來的。”她小心翼翼地賠笑著,“是亞歷山大少爺送她回來的。”

    正要轉身的顏妹懿呆了呆,“亞歷山大?”

    “是的,而且,而且亞歷山大少爺想見你。”路易士太太連忙稟告,“他已經在下面等了很久了。”“跟他講,我已經死了。”不負責任的胡說八道衝口而出,任性得連顏妹懿自己都下了一跳,這簡直就像一個戀愛中的傻女孩在向情人撒嬌嘛!顏妹懿戰慄了一頓,改口道:“算了,你跟他說讓他到書房去等著吧,等我有空的時候自然會去見他的。”

    至於究竟她什麼時候才有空,那就去問上帝好了,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0:54

第7章(2)

    整整十個小時,顏妹懿根本徹底就忘記了家裡還有一個坐在書房裡等她的人。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沒有因為准新娘發瘋而取消婚禮,相反還大施金彈控制了所有的媒體管道,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立刻就明白了這次婚禮對於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來講,是如何重要了。因此就在昨天還坐視佛朵瑟家陷於窘境的各家銀行,從一大早開始就頻頻向格林公司的高層示好。可惜那個時候顏妹懿因為不抱希望的緣故已經放棄了努力,正在自以為豁達地懶床當中,所以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現在公司——那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各大銀行的主管人員已經差不多要在她辦公室門口打起盹來了。而這樣的狀況只怕是愛麗莎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吧。

    於是接下來的十個小時,顏妹懿就不斷地周旋在銀行家、公司管理高層和客戶之間,等到她有時間看看自己的手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太太,您回來了?”顏妹懿自己用鑰匙打開門,沒想到迎面就是路易士太太點頭哈腰的諂媚表情。

    “呃,”顏妹懿明顯被路易士太太的轉變嚇了一跳,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呃,你還沒有睡啊?”

    “太太還沒有回家,我們做下人的怎麼可以去睡呢?”路易士太太慷慨陳辭,“啊呀,您累了吧,我去給您放熱水洗個舒服的澡吧。”

    “……這種事情我自己會做。”因為太累了,所以顏妹懿很善良地沒有去點醒這個肥大的婦人在過去的日子裡她這個主人從來就是自己放水洗澡的,“瓊安呢?”

    “小姐,小姐已經睡著了。”路易士太太低下頭去,“小姐從警察局回來以後就像個受了驚的兔子,稍微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嚇得尖叫起來,後來亞歷山大少爺沒有辦法,只能叫他的家庭醫生為小姐注射了鎮定劑。”

    “哦。”顏妹懿漠然地點點頭,然後突然一愣,“亞歷山大?”她她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對啊,亞歷山大少爺在您出門後依然等在書房裡,”路易士太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一直到一個小時以前,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愛麗莎大小姐親自打電話來催他回去,他才不得不走了。”她抬起頭觀察了一下顏妹懿的臉色,才又道,“亞歷山大少爺還給您留了一張便條……”

    “這種東西,”顏妹懿冷冷哼了一聲,“直接把它撕掉就可以了!”她往前走了兩步,猛地轉身回來,“不過念在你是瓊安的奶娘,我就不計較你的不懂事了,交給我吧。”

    路易士太太連忙從旁邊拿了一個銀質的盤子出來,上面工工整整地放著一張折疊得乾乾淨淨的便箋。

    這該死的貴族派頭!顏妹懿撇撇嘴角,拿過便箋打開——

    “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明天老地方,不見不散!”

    明天?這是一個大範圍的時間,那麼到底是幾點呢?老地方?被稱為老地方的地方實在多不勝數,到底是那個老地方呢?不見不散?也就是說見了就散了。墾彰密猜臉黑線地看著紙條內容,在從昨天開始到現在還沒有消散的怒火上面更增加了一層無力感……

    “還是沒有解釋清楚嗎?”段正淳拍拍小舅子的肩膀,貌似好心地問。

    亞歷山大垮著肩膀,整個人就像一縷幽魂似的,“她完全不給我機會。”

    當然不能給你機會解釋清楚,否則他還玩什麼哪?段正淳毫無同情心地想。但在表面上,他還是要好心地提醒一下亞歷山大,“時間可已經不多了。”

    亞歷山大抬起頭來,“所以我又約了她明天好好談一下,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好大的口氣哦!段正淳瞄他一眼,“但是你姐姐……”

    “就算是姐姐,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亞歷山大說得斬釘截鐵。

    “喲,你又作什麼決定了?”愛麗莎正要進來找亞歷山大討論婚禮花束的問題,聽見這句話不由詫異地問道,“是決定婚禮那天穿白色襪子了嗎?”

    亞歷山大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在愛麗莎眼光的逼視下還是回答道:“不是。”

    “不是?”愛麗莎大怒,“我跟你說過,黃顏色的襪子不配你的皮鞋,你就不能有點腦子嗎?”

    悲憤地瞪了自己的姐姐一眼,亞歷山大終於忍不住地小小反抗一下,“為什麼,為什麼我就只能在穿什麼襪子的程度上作決定?而且還是沒有辦法真的決定下來?”

    鄙夷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愛麗莎說:“因為以你的智商,你也只到襪子的程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至少亞歷山大已經忍無可忍,第一次沖著他向來畏懼的姐姐吼道:“但這是我自己的婚禮!”

    空氣一時之間凝滯住,連帶著室內一片寂靜,段正淳半張著嘴用他難得一見的白癡表情來面對小舅子的爆發——他他他,他這是在吼愛麗莎嗎?愛麗莎唉,他的姐姐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實際的掌權者,他這二十五年來俯首聽命的對象唉!

    好半晌,段正淳才小心翼翼地轉頭去看他親親老婆的表情,並且準備好了只要一有苗頭不對就可以撒腿逃跑的姿勢。

    但奇異的,愛麗莎並沒有氣到眼球從眼眶裡跳出來的樣子,在一開始的震驚以後,她立刻就恢復了平靜的表情,只是漸漸地、漸漸地升上一種可以稱之為“詭異”的笑容。

    亞歷山大在衝口而出之後立刻就後悔了,但真正的後怕卻是在看見了姐姐這詭異的笑容後開始的。

    “這的確是你的婚禮,”在兩個男人的恐懼臨界點到來之前,愛麗莎終於皮笑肉不笑地說話了,“所以,”她沉吟道,“我連你襪子應該穿哪種的決定也不可以給你!”

    “呼!”亞歷山大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怒火又飆升比較好,總之,在一個感歎詞以後,他耷拉著肩膀,“我去睡覺了。”然後,他低著頭走了出去。

    愛麗莎看著弟弟走出房門,這才轉身回來對著自己的丈夫,“說吧,你們有什麼陰謀?”

    “陰、陰謀?”段正淳很吃驚的樣子,“親愛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一定瞞著我私底下在圖謀什麼。”愛麗莎說得極有把握,“如果沒有人在後面給他出點子,亞歷山大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哼!吼我?他以為他有幾個腦袋?”

    段正淳微微笑了起來,“雖然亞歷山大長得也算不錯,但如果一個身體上長著幾個腦袋,那就太可怕了。”他看見妻子不耐煩而瞪起的眼睛,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我招供了,我是不可能欺騙你的。”他甜言蜜語,一臉忠貞堅決的表情,“亞歷山大請求我幫忙他逃婚,他還是不想娶佛朵瑟家那個瘋了的姑娘。”

    一臉“不出我的所料”的樣子,愛麗莎冷冷地看著他,“你答應他了?”

    “哎喲,這怎麼可能嘛!”段正淳叫屈道,“我就是說我不會答應他的,並提醒他你也會很生氣的時候,你就來了,不是嗎?然後你就都知道啦。”

    想不出有什麼破綻的地方,愛麗莎“哼”了一聲,“這個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做他的白日夢,我應該好好叫人看住他……”

    “關於這點,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段正淳微笑著說,斜挑的鳳眼閃過一絲狡詐,“我覺得亞歷山大是那種你壓迫越大反彈也就越大的小孩,與其你加派人手控制住你的弟弟,不如放他自由——他不可能沒有任何責任心地真的去逃婚,所以你只要拖到他走上神壇的那一刻不去理他,他反而找不到反抗你的理由而放棄了逃婚這種蠢念頭,而你,根本什麼都不用做。”

    愛麗莎想了想,不由一拍雙掌,“你說得不錯!”她點頭,“我越是逼他,他越是會逃婚,而我如果不去理他,他也就最多叫叫而已了,以他的智商,他是不可能逃得了婚的。”她笑著回頭看看段正淳,“所以我就說嘛,你這個傢伙,最有做陰謀家的潛質了。”

    段正淳得意洋洋地笑道:“所以,你也就應該更加愛我才對啊!”

    愛麗莎伸手在他的臉頰上一彈,“我們的事情可還沒有解決,段郎,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挑挑眉毛,“還有,我警告你,你千萬千萬不要對我的家人動什麼壞腦筋哦,否則,我可是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段正淳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這你可就又錯了。”他歎息道,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在他的眼底跳躍,“沒有任何事情是完全不可以原諒的,沒有,任何,事情……”

    然後,以吻封緘!

    亞歷山大終於發現自己沒有交待清楚心上人,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約會的時候,已經是距離他自己的婚禮只剩下一天的早上了。前一刻他還在為姐姐寬宏大量地允許他去最後的單身漢聚會而興奮不已,下一刻他卻在為自己的愚蠢而陷入自責的泥潭當中。

    “我真是一個笨蛋啊,笨蛋啊!”狠狠捶了自己兩拳以後,亞歷山大突然醒悟過來。其實沒有具體約好時間也沒有什麼關係啊,現在也只是早上七點,根據他的觀察,顏妹懿一般不到早上九點是不會從床上爬起來的。所以他只要現在就去咖啡館——他們惟一有過約會經歷的地方等待,佳人遲早也會出現的。

    亞歷山大很滿意自己的推斷,於是他起身,“我要出去了。”

    愛麗莎跟段正淳對望一眼,“那麼早?呃,我的意思是……好吧,玩得開心點!”

    然而不同於亞歷山大對於這次約會的急切,某人卻按步就班著自己的行程。並且在結束一整天的工作以後,她依舊施施然地出現在莫札特的美容院裡。

    “於是,你就這樣放著那個傻小子在那裡等著,自己卻跑到我這裡來做臉?”莫札特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顏妹懿,“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喜歡他的呢,看來果然還是我錯了。”

    顏妹懿瞪他一眼,“別傻了,我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他呢?快點吧,我今天可是忙了一整天周旋在那些該死的銀行和客戶之間的,我的嬌嫩的皮膚啊,我的美麗的容顏啊,我說我這可是全部交給你了。”

    莫札特呆視了她半晌,隨即露出一個邪惡的表情,“那麼我可就不客氣了,”他獰笑著,“客人,這是我們最新推出一套全方位全功能潔膚麗膚嫩膚護膚系列服務,我可以向你擔保,當你走出這裡的時候,你的肌膚將呈現出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年輕美麗——當然了,這全套的服務總有一點點小小的問題,那就是,它的時間會花得長一點,不用擔心,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噢!”

    “沒關係,”顏妹懿毫不在乎地說,“我有的是時間。”

    “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莫札特在轉過頭去的時候,輕輕地溫柔地卻又是得意洋洋地說,因為聲音太輕了,所以顏妹懿並沒有聽見。

    ……

    九個小時以後,顏妹懿從睡眠中被美容師喚醒:“顏小姐,全套的服務已經做完了。”

    “現在幾點了?”顏妹懿迷迷糊糊地問,順手撫摸自己的臉,感覺自己的肌膚果然吹彈欲破細膩潤滑,看來莫札特的大話倒也是並非沒有來由的。

    “現在啊,”美容師抬頭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鐘,輕聲道,“是淩晨五點了,需不需要我們給您叫車呢?”

    “唔……”顏妹懿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但下一刻猛地清醒過來,“你說現在是幾點?”

    “淩,淩晨五點啊。”美容師被她的尖叫嚇住,“有,有什麼問題嗎?”

    顏妹懿的手指抖抖抖地,幾乎點在她的鼻子上,“你是說,我在這裡做這個,這個所謂的全套美容,花了,花了,花了……”

    “九個小時。”美容師小心翼翼地提醒她,“難道莫札特先生沒有跟你說過嗎?這套美容服務花的時間會長一點的。”

    “一點?!”沒錯,還真的只是一點而已哦!顏妹懿恨不得沖到莫札特的面前狠狠揍他一頓,這個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你們老闆呢?”顏妹懿從牙齒逢裡擠出問句,“我可正要好好謝謝他的好意呢!”

    “莫札特先生,他五個小時前就下班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走的時候還一臉奸詐的笑容,看起來讓人心裡頭毛毛的。

    “混——蛋——”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個咖啡館跟我們少爺就有點犯沖!”保鏢甲說,“別動,黑桃8。”

    “黑桃J。”保鏢乙連忙跟上,“你說得沒錯,我也這樣認為,你看上次少爺就是在這裡昏倒的。”“皇后!”保鏢丙甩出一張牌,又憂鬱地吐出一口煙,“都已經整整二十二個小時了,少爺到底在等什麼啊?”

    “不過大小姐叫我們只要別讓少爺離開我們的視線,至於他什麼時候走,做什麼事情,都叫我們不要管唉。”保鏢丁說,“黑桃A!”

    “說得沒錯,”保鏢甲非常認同丁的說法,“小怪!我們只要聽大小姐的就沒錯了。”

    “但這樣的話,”保鏢乙撓撓額頭,“大怪!我覺得我們很禽獸哎。”

    “我出炸彈了哦。”保鏢丙也很為難,“畢竟少爺對我們不錯。”

    “炸彈了不起啊,我,大不了我不要了!”保鏢丁的聲音突然頓住,然後,面朝著店門的他突然小聲地說,“我想我大概瞭解少爺的為難和他到底在等誰了。”

    另外三個一起扭過頭去,大開的咖啡店店門口露出已經濛濛亮的街道和一個跑得不住喘息的女性的身影。

    為什麼會那麼辛苦啊?顏妹懿問自己,她花了大把錢來護膚美容可不是為了在這樣的淩晨在這樣的街道上狂奔的不是嗎?那為什麼現在的自己會在這裡呢?

    在清楚地知道了時間以後,顏妹懿發現自己就沒有辦法再控制住自己的行為。雖然作為一個正常的聰明人,怎麼樣也知道經過二十多個小時的等待的話,再發誓“不見不散”的約定都會煙消雲散。可是知道歸知道,她的身體卻好像有了自己的主張那樣拼命地向著這個地方狂奔,路上甚至還用搶劫般的氣勢攔了一輛破破爛爛的出租一直開到這個咖啡店的門口。

    “你這是白費功夫。”顏妹懿之一說,“沒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耐心等待二十多個小時的。”

    “就算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會等待那麼長的時間,但一定有一個人會為我等待的。”顏妹懿之二說,“他或許不是什麼聰明人,可是他卻會為我等待。”

    “少幼稚了,你當你還是青春可愛相信愛情的夢幻年紀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眼角的皺紋!”顏妹懿之一說,“何況你所以為會為你等待的那個人,他根本不愛你,你看看清楚,他是有未婚妻的,他是為了他的未婚妻才來跟你接近的。”

    “嘖嘖嘖嘖,”顏妹懿之二咋舌道,“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的?一個人的真心和假意,只要稍微動動腦筋,你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他是為了他的未婚妻來的,他會在聽見你的告白以後激動得昏過去嗎?如果他是有齷齪目的的,他會那麼辛苦地拼命請求你給他機會解釋嗎?如果他不愛你,那麼你會這麼著急地向這裡趕嗎?”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顏妹懿之一完全亂了方寸。

    顏妹懿之二則悠悠然地回答道:“還不明白嗎?你的心早比你的腦子看清楚了一切,他愛你,而你也愛上了他……就算不承認也沒有辦法了,愛就是愛了,難道還能用天平計算清楚嗎?”

    “不是!”顏妹懿之一說,“沒有!”

    “別傻了,”顏妹懿之二說,“就算你矯情地故意忽視他的約會,在你知道被耽誤了那麼多的時間以後,你還是會慌張,因為你知道他會等你的,不是嗎?所以你才會趕過來。”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所謂的愛情就是這麼簡單,不要想太多有的沒的,不要去計算,不要去策劃,不要去謀略,只要簡單地抬頭看看,看!他就在你的眼睛前面……”

    是的,那個等了她二十多個小時依然呆呆地傻傻地坐在那裡,面前孤零零放著一杯水的男孩,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

    還是沒有來。亞歷山大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即又振奮了一下精神,沒事!她只是還沒有看懂那張便箋的意思而已,很快,她就會明白他的意思,然後就會用清晰有力的步伐跑過來的,對,就像身後那種腳步聲。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朦朦朧朧的晨光勾勒出一道女性完美體態的曲線,看上去就像他夢裡的精靈女王正在走過來一樣。

    一晚不睡還真是容易產生幻覺啊。亞歷山大苦笑一下,他現在幾乎就要把所有的女性都當作是自己心愛的女子來看待了,真是!他苦笑著轉過頭去,繼續盯著眼前的咖啡杯。

    她,其實是不會來了吧?再怎麼鼓勵自己,再怎麼給自己打氣,現實跟夢想總還是相差著太大的距離。她是那麼現實而明確自己責任的成功女性,她欣賞那種成熟包容的優雅男性,而自己算什麼呢?蠢蠢的傻傻的,除了這樣漫無邊際的等待,似乎就連最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好。

    所以,自己這樣等待,再繼續地等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

    想是這樣得想的,可是身體還是一動都無法動彈。心底的執念幾乎是用一種燃燒的狀態從他的胸腔裡爆發出來——只是有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還沒有當著她的面說出來,所以,自己依舊只有等待。

    一道美麗的身影在亞歷山大的對面入座,而他,卻視若無睹。

    “你等……咳,咳,等了很久了吧?!”那個身影說。

    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咖啡杯。

    “我不是故意,咳,那個,來晚的,呃……”那美妙的身影繼續說。“我一開始沒有看懂那張便箋的意思。”

    亞歷山大依舊呆呆看著他的咖啡杯。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那身影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亞歷山大盯著咖啡杯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請,不要再玩弄自己了,亞歷山大!”他低聲地說,“不要再去想那些不會發生的事情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對面的身影有些發懵。

    “你不能一直活在你的幻想裡面,”他低著頭看著他的咖啡杯,“就像從前一樣,你總是幻想自己是維護正義的叉叉又圈圈的殺手,又或者自以為深深沉浸在愛河當中的大學生……你一直在幻想,幻想那個女士是你夢中的精靈女王——但實際上,你不可能硬要把你自己的幻想投影在別人的身上。亞歷山大,你真是一個笨蛋!”

    他明顯不是在對著她說話啊,顏妹懿錯愕地看著喃喃自語的亞歷山大,她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大美女就坐在他的對面,難道他就真的可以這樣視若無睹?“喂,你不要緊吧?”

    亞歷山大懊惱地一耙頭髮,“你看你看,亞歷山大,你又幻想自己聽見她的聲音了,你又幻想看見她滿臉擔憂地看著你……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辨別清楚現實跟幻想的差別呢?”

    難道自己給他的刺激太大了?顏妹懿暗忖。

    “但是,也許這也沒有什麼關係!”亞歷山大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就再放肆地幻想一次好不好,亞歷山大?”他問自己,“就幻想她坐在我的面前,讓我可以勇敢地把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可不可以?”一滴晶瑩得純粹的水珠突然全無來由地自他的眼眶裡溢出來,朦朧的晨曦合著尤自吞吐著最後的火焰的蠟燭光芒,在那滴水珠上折射出絢麗到奪目的光華。

    “我想跟你說,”亞歷山大抬頭看著她,但顏妹懿不知道他究竟是看的是她還是透過了她在看著他的幻想,“我很笨,一直都分不清楚幻想和現實的區別。在過往的生活裡,我簡單地生活在自己的幻想空間裡,對!你要說的話,我就是在過著無節制的米蟲生涯並努力浪費金錢。我曾經以為這樣就是我所鍾愛的夢想,這就是我應該過的生活——就在你出現以後,我還是這樣認為。但是,後來,我的這裡,痛了!”他指著他的心臟的部位,輕輕地說。

    晨曦透過咖啡館拂動的窗紗瀉進來,街道上偶爾有一兩聲行人的細語交談卻越發襯得黎明時分的這家小小的咖啡館裡靜謐得好像夢裡的世界。

    “你告訴我,心是很脆弱的東西,稍微一碰,它就會很痛,所以,心動是一種最痛苦的事情。”亞歷山大安靜地說,“我想你是對的。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再讓自己經歷這樣的痛苦,每一天每一天地掙扎,每一天每一天地無措,還把從前以為是對的全部推翻在自己眼前,不得不讓自己從來不去關注現實的眼睛去看清楚這個現實的世界。”他頓了頓,“可惜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他注視著她,“我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終於明白你說的那個寓言的意思了,愛就是愛,跟誰是誰,誰努力了,誰對誰有恩情了都沒有關係。愛是最簡單最粗暴也是最無理的一種意識,行為表情語言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讓心痛了的愛,它沒有真假的餘地。”

    “你會說我傻嗎?”他問,“因為到現在我依然相信愛情,相信你是愛我的,相信我痛了的地方是烙下了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就算現在眼前的你是我的幻想,我還是要說,我愛你,我無法虛假地愛你,我就連同幻想連同現實都依然還是愛你。”

    顏妹懿覺得自己臉上剛剛護理好的肌膚有種龜裂的痛楚,眼睛酸澀得就像很久沒有睡過一樣,而直到她用手背去搓揉眼角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已經滿溢了出來。

    “呀呀,我竟然,我竟然還會幻想你在哭泣。”亞歷山大驚訝地說,“所以這一定就是幻想啊,因為在現實當中,這樣愛你的我,怎麼捨得讓你哭呢?而且,如果真的是你,你是那麼堅強的淑女,你又怎麼會在我的面前哭呢?”他苦笑,“我知道這些話啊,如果不是當面對著你講,那就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話,但是,你不來,我等著你來的那樣久,你還是不來。於是,我只好對著我的幻想說話。”

    “你知道嗎,明天我就要跟瓊安結婚了。如果我跟她走上神壇,我就會把你全部忘記,我會忘記是你讓我痛,忘記是你讓我知道幻想跟現實的距離,忘記你說的寓言,忘記我曾經相信愛情,忘記——我愛你……”

    “夠了!”顏妹懿站起來,用面前水杯裡的水撲向亞歷山大的臉龐,“做夢的話,也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她完全沒有克制自己哭泣的顫音的企圖,“你給我看看清楚,看清楚!”她半哭泣地吼著,“在你面前的不是幻想,是活生生的人!”

    臉上被冷水一激嚇了一跳的亞歷山大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女性,“顏,顏,顏小姐……唔……”

    毫無預兆地,還垂著淚的嬌顏猛地就湊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尚未來得及搞清楚這到底是幻想還是現實的時候,馥鬱芬芳的嘴唇就霸道地親了上來。

    “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1:11

第8章(1)

    (管家抬起老淚縱橫的眼,“身為一個一流的管家,再怎麼樣也不能把主人的醜事說出來。”他咕嘟咕嘟灌下一口酒,“所以我怎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他昏昏沉沉地說,“我不會告訴你們,我們少爺婚禮的前一夜,准新娘躲在壁爐裡打死也不肯出來;准新郎卻跟他的岳母在他的房間裡面嘿咻;准新郎那一向強勢到連獅子見了她也會後退的姐姐在房間裡哭泣;准新郎的姐姐的丈夫卻在准新郎的父親的房間裡面告白……我不會告訴你們的,絕對不告訴你們!”他大口灌著酒,哭哭啼啼地說:“這日子,真的是沒法活啦!”)

    “然後你就睡著了?”段正淳斜眼看著再度陷入癡迷狀態的小舅子,“而且一睡就睡到現在?”他看了眼漸漸濃重的夜色,冷冷地問。

    “咳,那個,請你用‘激動過度所以昏過去了’來形容可以嗎?”亞歷山大尷尬地跌回現實,“而且當時我的確是因為疲勞過度而昏睡過去的,所以這樣說也不算錯……”

    “那麼你明天還是打算娶瓊安了吧?”段正淳不屑地瞟他,“你還真是你姐姐的好弟弟啊。”

    “怎麼可能?!”亞歷山大大叫起來,“我,我跟顏小姐已經相互告白了!我知道我愛她,她也是深深地愛上了我,而且,而且她還親吻了我,我怎麼可能背叛她另娶別的女人?”

    “說得還真是好聽,”段正淳簡直要大聲地嘲笑出來了,“那麼明天你打算怎麼娶你的丈母娘?你告訴她你的計畫了嗎?你請求她配合你代替她的繼女成為你的新娘了嗎?你知會了她到時候應該怎麼處理場面上的混亂了嗎?”

    “……”亞歷山大張口結舌地看著他的姐夫,“我……”

    “你,”段正淳用手指戳到他的鼻樑上面,“你‘激動過度所以昏過去’了,對嗎?”

    亞歷山大張張嘴又羞愧地閉上,但隨即又張開——他就像一條極度渴求水源的魚,正在瀕死線上掙扎。最後,他從喉嚨深處發出求救的哀號:“現在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姐夫,幫幫我!”

    段正淳斜睨著他,說老實話吧,他這個笨蛋實在不值得自己教導,就算教導了他,自己恐怕還要擔心這個弟子將來是否會說出自己曾經是他的師傅,哎喲,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啊。但問題是,現在他們已經被串在了一根線上,所以他必須是跟小舅子站在同一立場的好姐夫。

    “沒辦法了!”段正淳思索片刻後一拍雙掌,“事到如今,只有破釜沉舟。”他深沉地望著全身心依賴他信任他,雙目清澈透明得完全不帶半點人世險惡的小舅子,“現在已經沒有再多的時間浪費在危險係數過高的‘說服’上了。”他說,“所以,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造成事實!”

    “造成事實?”亞歷山大充滿驚歎地看著他,但隨即眼神又迷惘起來,“但,我……不明白……”他愣愣地問,“什麼叫做造成事實?”

    豬!亞曆山豬!

    段正淳真想一腳踢出去,把這個傢伙踢得遠遠的眼不見為靜,但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以後,他只好重新又歎了一口氣,“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說服顏小姐了,你只要——直接拉她上床就搞定了!”

    被霹靂打中的感覺大約也就是這樣了吧。亞歷山大覺得滿天都是金星在跳舞,他想尖叫、想暴怒、想大笑、想躲到被窩裡躲起來又想宣告全世界他想拉著他心愛的女子——上、床!

    段正淳就看著赤橙黃綠青籃紫輪流地在亞歷山大的臉上呈現,猛地卻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只不過,你今年也有二十五歲了吧,難道、莫非、不會吧!”下一刻,他忍無可忍地尖叫起來,“你竟然還是一個處男?!”

    “……那個,”亞歷山大慌張地用手去捂住段正淳的嘴,“你,你可以不用羡慕我。”

    誰會羡慕這種事情啊?段正淳努力地擺脫亞歷山大這個讓人窒息的動作,“嗚,嗚……”

    但亞歷山大仗著白種人天生的身體優勢,硬是壓得東方書生無從抗拒,“你,你不要這樣激動,不要尖叫,會把爸爸和姐姐叫過來的。”

    “嗚……嗚……”但是你現在就要悶死我了!段正淳的口鼻全被亞歷山大的手掌捂住,半點空氣也吸不到,下意識地反抗更劇。

    有反抗就有壓迫,亞歷山大更加用力地把段正淳往沙發上壓下去,“你不要吵,我求求你,不要吵,等一下就好了,馬上就好了,你不要把這樣的事情叫得這麼大聲啊,你只要不這麼大聲叫,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嗚……”救命啊!

    “砰!”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昏黃的燈光映出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名義上的家長和實權控制者兩張半青不紫的僵屍臉。

    “啊!”亞歷山大的動作僵滯住,段正淳這才從他的魔爪下逃出一條生路。

    瞪視著弟弟壓在自己丈夫的身上,兩個男人的雙腿糾纏在沙發中間,再聯想到剛才聽見的片斷對白,“你,你們……”詭異的嘎嗒嘎嗒的聲音從女霸王龍的手指和牙齒縫中洩漏出來,“你們,你們!”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兩個,兩個,你們還是姻親啊!”岳父大人吼道,“你們還有沒有羞恥心啊?”

    “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後知後覺的亞歷山大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跟姐夫的姿勢有多麼曖昧,他手忙腳亂地從段正淳的身上爬起來,“你們不要誤會。”

    “我當然不會誤會!”愛麗莎猛地咆哮出來,眼睛裡的淚水再也沒有辦法控制,就這樣筆直滑下了臉頰,“這不是亞歷山大你的錯,”她忍無可忍地沖上去對準段正淳就是一個耳光,“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我對你說過不可以碰我的家人,不可以不可以!你聽不懂嗎?哦,你這個沒有節操的色欲狂!你是不是只要是人就要勾引啊?下賤!”

    段正淳臉色突變,一把扣住她再度舉起準備攻擊他俊美無儔的臉頰的右手,“……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你還指望我怎麼看待你?”愛麗莎大吼,眼淚更加無法控制地在臉上肆流,“你到底有沒有心的?有沒有認真對待一件事的心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憤怒一下子全部湧上心頭,愛麗莎就這樣右手被扣在段正淳懷裡的樣子號啕大哭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卻會愛上你這個沒有心的混蛋啊?為什麼啊?!”

    “夠了!”眼見場面愈加失控,名義上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長終於站出來說話了,“愛麗莎,回房間去洗把臉,沒有控制好情緒以前不許出來!”

    他轉頭對著亞歷山大,正要說什麼的時候,管家又幽靈一樣地出現了,“老爺,少爺,佛朵瑟家的瓊安小姐來了。”

    “你去接待一下你的未婚妻吧。”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順口給兒子佈置了任務,“至於你,段先生,請跟我一起到書房來,我覺得我們必須好好談一下了。”

    “救命!求求你,救命啊!”瓊安見到亞歷山大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她,她,她追殺過來了!”

    亞歷山大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請問,”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安全,“是誰要追殺你?”

    “就是她啊!”瓊安狠狠地瞪著他,“我的繼母,顏妹懿——那個從東方來的妖女!”

    亞歷山大深深吸了一口氣,“瓊安小姐,”他掙扎著說,“但是我們都已經知道,其實你的繼母大人,她不是一個妖女……”

    “是的,她是的!”瓊安叫起來,“你們都被她的表面現象迷惑了!”她的聲音尖利得簡直讓人耳膜生疼,“想想看,亞歷山大先生,請你想想看。在你還沒有遇到她以前,你會像現在這樣嗎?你會冒著被世人嘲笑唾駡的可能鬼鬼祟祟地跟一個寡婦交往嗎?你會不顧家族的利益企圖娶一個寡婦嗎?而且那個寡婦已經死去的丈夫還是你未婚妻的父親,哦,亞歷山大,這真的是愛情嗎?你用你的眼睛所看見的真的就是你以為的愛情嗎?不!不是的。”她絕望地說,“那是那個女人的妖術!就像當初我的父親,完全沒有預兆地就把她娶了回來——你們男人以為自己是在戀愛,但其實,那是那個女人一步步用妖術用身體用臉蛋用陰謀計算出來的結果!”

    “夠了,佛朵瑟小姐!”亞歷山大忍無可忍地喊斷了瓊安的喋喋不休,“我不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如果你是為了來挑撥我跟顏小姐之間的關係的話,我請你還是不要說了。因為或許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了,但很不巧的是,我依然相信我的愛情,我相信我自己對愛情的選擇……”

    “那麼你要我怎麼辦?”瓊安尖叫,“本來明天是我們的婚禮,我的婚禮啊!我就連婚紗、捧花……什麼都準備好了,可是我卻知道明天跟你走上神壇的女人將不會再是我,而是那個,那個害死了我的父親,害得我的家破產,害得我失去我未婚夫的繼母大人!你叫我怎麼辦?”或許在日常的生活當中她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但在某些方面她的敏感度又遠遠超出了別人的意料。

    “……”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眼前狀似瘋癲的女孩,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女孩子應該怯懦膽小的,究竟是什麼讓她現在處於這樣的瘋狂狀態?

    就像一陣旋風從房間裡一下刮了過去,亞歷山大的無言和怔愣似乎喚回了瓊安的一些些理智,於是尷尬的沉默猛然就降臨下來。

    “我瘋了,亞歷山大先生,我想我真的是已經嚇瘋了!”瓊安狂亂的喊叫和手舞足蹈停下來,“我本來,本來是一個什麼都怕的女孩,”她呆呆地站在那裡,下一刻,瘦弱的臉頰上就佈滿了淚珠,“我只是不想無緣無故,還沒有經歷過愛情就死去,所以,所以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但是你可以想像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竟然送我去監獄!”她號啕大哭起來,“現在就連我的奶媽都是偏袒她那一方的了,我已經,無路可退,無處可去。”

    亞歷山大被她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請,請不要……”他半呻吟似的說,“不要哭啊。”

    “那麼我又該怎麼辦呢?”瓊安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亞歷山大先生。我不是故意要來挑撥你們的感情……好吧,我是有這樣的意圖,因為我的家裡已經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我只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一下。雖然明天也許你就要跟那個女人結婚了,但是依你高潔的人格,我相信你至少可以保證我的安全,是嗎?”

    亞歷山大歎息,“我想這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請讓我躲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保護傘下麵好嗎?”瓊安抽泣著請求,“只要我一找到可以安身的安全之所,我就會離開的,真的!”

    亞歷山大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了,但他還是企圖努力一下,“但是瓊安小姐,請你相信我,你的繼母真的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啊。”

    “那麼是誰把我送進監獄的?”瓊安惡狠狠地瞪大著淚眼問道,“是誰動了我的婚禮的?”

    “……”亞歷山大發現自己又無言了。

    “對不起,打擾一下。”管家輕輕地敲開了房門,“佛朵瑟太太來了,要請她到這裡……”

    “不要!”瓊安一下子跳起來,用嚇人的尖叫聲把兩個男人都驚呆住,“我不要見她,我不要見她,我不要……她追來了,她追殺著我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她慌張地上下左右東張西望,猛地看見牆邊早就廢棄不用、完全就是用來作擺設的壁爐,她立刻想也不想地躲了進去。

    “那個,”管家大驚失色,“佛朵瑟小姐,那個是——”

    “出來,佛朵瑟小姐,瓊安小姐,快出來!”亞歷山大也嚇壞了,“那不是用來玩的地方啊。”

    “不出去,絕對不出去,”瓊安淚眼迷惘,“她來追殺我了,來了來了!我知道的……”

    “沒有那樣的事,請出來啊,佛朵瑟小姐。”亞歷山大一個頭兩個大,“出來啊!”

    “佛朵瑟小姐,那個地方實在沒有準備招待您這樣的大家閨秀啊!”管家跟著亞歷山大驚慌失措,不過他所擔心的方向顯然跟亞歷山大的方向是不一致的,“如果您喜歡壁爐的話,我可以為您先打掃一下,總之,您可以先出來嗎?”

    “不!”瓊安的回答非常決絕!

    “出來!”亞歷山大耐心告罄,一伸手抓住瓊安細弱的手臂,“出來……”

    瓊安尖叫著,用手拼命抓住壁爐內裡的壁磚,“不出去,不出去!”

    “哎呀哎呀,”管家的臉色都發青了,“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我的上帝啊,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跟我們尊貴的少爺做出來的事情嗎?”

    亞歷山大滿頭大汗地鬆開手,“好吧,那麼把她拉出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好了,”他恨恨地說,“把佛朵瑟太太請到我的房間去吧……只好這樣了。”

    好奇怪,竟然把自己請到亞歷山大的房間裡。顏妹懿坐在沙發上,看著亞歷山大佈置簡單至極的房間。原來還以為,以他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繼承人的身份,他的房間應該是可以媲美皇宮的,誰知道,也就是這樣而已嘛!她摸了摸身下的沙發,觸感很正常,那麼傳說中用抹香鯨的皮做沙發的船王應該就不是他了。

    “啊,你等很久了嗎?”一個熱情的聲音傳入顏妹懿的耳朵,但聽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有點急躁。

    她轉過頭,“亞歷山大……”

    然後兩個人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雖然早上的時候已經相互瞭解了對方的心意,還親密地共用了一個親熱的吻,但因為亞歷山大的疲勞過度,而使那個熱吻沒有了下文。再次見面的兩個人於是反而尷尬起來。

    其實還有其他原因的。亞歷山大突然面紅耳赤地想起段正淳對他的告誡,“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說服顏小姐了,你只要——直接拉她上床就搞定了!”是啊,像顏小姐這樣忠貞善良又意志堅定的女性,她一定不會答應由她自己頂替她的繼女做他新娘這種荒唐的主意的,所以,只有,把她拉上床,造成事實了!

    但是,亞歷山大猛地想起剛才都沒有來得及問清楚段正淳的事——這個造成事實,到底具體應該怎麼做啊?

    另一方面,顏妹懿的來訪,也是有目的的。明天就是婚禮的日期,但今天早上,亞歷山大才剛剛向她表白了心意,本來應該順勢逼迫他取消婚禮的,誰知道他卻很令人悲憤地昏睡過去。而接下來的一整天,她又忙著公司的事情,所以只能在最後限期前達到她的目的。當然了,如果亞歷山大在他姐姐的逼迫下只能屈從,她顏妹懿也不是好欺負的,她將使出最後的撒手鐧——她要先他的婚禮造成事實!反正無論如何,她也是下定了決心的,她不會讓這個婚禮進行下去!

    但是,顏妹懿突然出於女性本能地羞澀起來,這種事情,這個造成事實,到底具體應該怎麼做啊?

    “那個,”不知所措的亞歷山大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啊!”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好東西,“你要不要喝一杯?”他興致勃勃地提議,“我這裡有好酒。”

    “這是一個好主意。”顏妹懿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哎呀哎呀,雖然說這個時候還在想著要算計他的確不是一個好女人應該做的,但是反正她也跟好女人沒有關係了,而“酒後亂性”這個詞更能説明她達到目的卻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亞歷山大手忙腳亂地倒酒,顏妹懿食不知味地把酒灌到自己的嘴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1:28

第8章(2)

    “還不錯……啊!”亞歷山大看著顏妹懿豪邁的牛飲方式,不由呆了呆,“這,這是八零年份的酒,”他結結巴巴地說,“後勁還是很大的。”

    “是有後勁的烈酒?”顏妹懿的眼睛更加亮了,“沒錯,我要的就是這個。”酒意上沖,她瑩白的臉上蒸騰起一片撩人的緋色,“或者說,”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問亞歷山大,“是你怕喝醉嗎?”

    “喝、喝醉?”亞歷山大結結巴巴地問,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固然是在動著一些不好的腦筋,而顏小姐似乎也有著她自己的打算。

    “對啊。”顏妹懿看著眼前俊美無比的男子,雖然是春天的夜晚,但還是克制不住地渾身暴熱起來,“你是怕,”她聲音低低地詢問,魅惑在她的眼角眉梢燃燒,“酒後亂性嗎?”

    “酒、酒後亂性?”亞歷山大一怔以後,幾乎歡喜地跳起來,他正愁找不到可以“亂”的藉口,所以連忙道:“我不怕,我不怕!”他大聲憨笑著舉起酒瓶來就灌,“我不怕,我不怕……”

    顏妹懿半是驚訝半是好笑地看亞歷山大傻笑著把大半瓶酒喝下去,“但是這麼灌,”她柔柔弱弱地說,“你會不會不舒服?”涼涼的纖細手指狀似溫柔地探上亞歷山大的臉頰,“你看你,一下子臉都紅了。”

    “轟!”亞歷山大所有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但他清晰地知道,這跟他剛剛一口氣喝下去的酒並沒有關係。“不、不要緊,不要緊……”

    顏妹懿抿嘴一笑,“你說不要緊,就不怕我擔心嗎?”

    “擔、擔心,你擔心我?”亞歷山大昏昏沉沉起來,但他還是清晰地知道,這跟他剛剛一口氣喝下去的酒並沒有關係。“是,真的嗎,是真的在擔心我嗎?不是我的幻想,不是我醉了?”

    “如果我說真話,你會不會再一次昏過去?”顏妹懿向亞歷山大一步一步地湊近問。

    “我,我不知道……”心上人身上素雅的迷迭香味道混合了美酒馥鬱的酒香一起沖上亞歷山大的鼻端,他緊張得手足無措,忍不住又舉起酒瓶大大地灌了一口,“真的不知道。”

    他呵出的酒氣薰在顏妹懿的鼻端,有一種類似搔癢的溫柔慢慢拂過她的心頭,“這個也不知道那個也不知道,那麼你怎麼知道你是真的愛我的呢?”

    “這是不一樣的,”亞歷山大慌亂地扔下酒瓶,抓住顏妹懿的手,“這真的是不一樣的。”他看著她的眼睛,“請不要再問我這樣的問題,問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問我。”他說,泛著酒香的呼吸不知道是迷惑著顏妹懿還是被顏妹懿迷惑著,“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因為你跟我一樣,這心裡的某個地方因為愛而痛了。所以,請你……”他的眼睛亮亮的,聲音卻一下子低沉下去,“不要再因為各種理由來質疑我的感情,因為那樣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被那清澈得令所有陰謀都會自慚形穢的眼睛看著,顏妹懿覺得自己喉嚨口好像又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雖然不是鬱悶,卻讓她的心隱隱生痛,“你是真的相信有愛情,但我……”但她卻是為了無數個說也說不清楚的其他理由出現在這裡的。而且就在這前一刻,她還在計算著怎麼灌醉他來造成“事實”,她的動作她的語言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地在進行,但她卻是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她所要計算的他,是那樣單純地信任著她,“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亞歷山大望著她,突然,單膝一屈跪在了她的面前,“我要你知道,你所擔心的也正是我在擔心的事情,”他真摯熱切地看著她,“請你,嫁給我。”

    顏妹懿一時間驚呆住,被人求婚絕對不是第一次,但這一次,她既感到歡喜又感到無地自容,最可怕的是她一直以為是用來騙人的淚水就像充滿了自己的意志一樣傾盆而下。

    “你看,現實和幻想的差別就在這裡,”亞歷山大苦笑地說,“幻想的話,我不用擔心你會被別人搶走或者你的心裡總是還有別人的影子存在,但在現實裡,我怕你難過怕你受傷怕你還眷戀著佛朵瑟先生對你的恩情……所以,我必須從幻想裡走出來,做一些我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望著她,“不要哭好嗎?答應我好嗎?以後的心動,都是只為了我,好嗎?”

    “我……”這明明就是她要的,但是為什麼這一切都那麼真實地上演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羞恥感竟然鋪天蓋地一樣湧上心頭呢?顏妹懿想說“好的”,但實際上,她卻是狠狠地往後退了一步,“我……”

    亞歷山大依然單腿跪在地上,清澈的眼睛看著她,“來,答應我。”

    “我……不要!”顏妹懿猛地跳了起來,“夠了夠了,”她雙手掩面,“不要再誘惑我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設計你,計算你,想盡一切辦法來破壞你的婚禮以報復你對我的調查……我知道錯了,真的是知道了!所以,請你不要再來誘惑我,我,錯了,我抗拒不了你的誘惑,我……天啊天啊,放過我吧,放過我吧!”她慌亂地嗚咽,“放過我吧。”

    亞歷山大看著她,眼睛依然清澈得像春天剛剛融化了冰雪的溪水一樣,“我很高興,”他說,“很高興你終於對我說出了你真實的想法,”他還是沒有起身,但表情卻是意興飛揚的樣子,“但是,不管你是不是說出事實,對於我來講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愛啊。”

    顏妹懿捂住臉的手猛地一頓,放了下來,“你一點都不生氣嗎?一點也不驚訝嗎?還是,”她流著眼淚的臉突然蹙起眉頭,“你一開始就已經看出了我在設計你,對嗎?”

    “也,也不算全是。”亞歷山大尷尬地笑笑,“你知道,我的確在調查你,那個,”他看了看顏妹懿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我找的是全球最好的情報組織……”

    顏妹懿的俏面微微有點抽搐,“這個傳說中的首領是一個姓江的中國男人吧?”

    “是啊是啊,”亞歷山大好高興,“我發現你們中國男人都很八卦哎,跟姐夫很像哦……”眼睛看見顏妹懿變沉的臉色,他連忙說,“不過他說的你小時候的那些事情,我是統統都不相信的。”

    這簡直就是畫蛇添足外加此地無銀三百兩!顏妹懿忘了臉上還有淚水沒有擦掉就狠狠地命令:“以後不許再找這個人這個組織,否則我剝你的皮!”

    “以後?”亞歷山大眼睛發亮,“那麼你的意思是……”他懇切地望著顏妹懿,“你答應我的求婚了嗎?”

    顏妹懿這才想到還盤桓在她面前的問題,她低下頭去看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沉默。

    亞歷山大發亮的眼睛在沉默當中一點一點地暗下去,但他還是充滿著耐心地跪在當場,等待著。

    時間慢慢地流逝,就連顏妹懿都奇怪起亞歷山大的耐心,他們就像突然變成了兩尊塑像,被時間凍結在了亞歷山大的臥室裡面。

    似乎終於輸給了亞歷山大的堅持,顏妹懿虛弱地咳了一聲,“那個,”她輕輕地說,“其實我們的距離並不是只有這麼一點點。”

    “但是,再怎麼遠的距離,也要從第一步開始跨越,對嗎?”亞歷山大溫柔地說,“向前一步,只要開始第一步,怎麼遠我都可以跟你一起走到。”

    “可是,可是……”顏妹懿掙扎著,“這一步,如果我跨出了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再也沒有其他的退路。”她抬起頭,“我不像你相信愛情這種東西,我從來都認為那是有錢而且無聊的人寫出來迷惑大眾的,所以我現在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跨出了這一步以後,我會把自己棄置到什麼地方。”

    “可是其實你是相信愛情的,對嗎?”亞歷山大說,“或者說,你正在說服自己相信對嗎?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你沒有退路,那麼我也一樣;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會被棄置到哪種田地,那麼我還是一樣。我們彼此投影自己,直到不用‘相信’也知道,愛,它就是存在的!”

    顏妹懿看著他俊美的臉龐,那黑色的卷卷的頭髮,那好像琥珀一樣折射著清澈和純真目光的眼睛,那薄薄的造型堪稱完美的嘴唇……她的心頭一陣迷惘,“愛,它就是存在的?!”

    “是的。”亞歷山大微笑了,他看見她猶疑的腳步正在邁進,他看見她顫抖的手已經慢慢伸出,“愛就是存在的!”

    “那麼,”顏妹懿輕輕咬著貝齒,顫抖地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到等候已久的亞歷山大的掌中,“我就不要退路了,請你……不!算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我的選擇讓我自己失去了自己,那也是我自己的命運。”她一咬牙,“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我願意嫁給你!”

    “段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出於怎麼樣的原因才決定娶我的女兒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嚴肅地看著段正淳,“然而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你們的婚姻卻是我不得不看見的事實。”他瞪著微微有些尷尬的段正淳,“可是我還是想像不出任何你願意娶她的原因。愛麗莎是個美人,這我們都知道,而且她也曾經擔任過希臘小姐,這個我們也都清楚——但是她脾氣暴躁,習慣掌控一切,權利欲大過身為女性應有的自覺……”

    段正淳輕輕笑了一下,打斷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的話,“岳丈大人,我不明白這樣詆毀你自己的女兒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你是想借由這個來試探我對你女兒的心意,我想大可不必。”他斜飛上挑的鳳眼奇異地掠過一絲極光,絢麗得讓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幾乎看得呆住,“我喜歡你的女兒,但這並不是一種可以說清楚理由的感情,要知道,愛情它本身就是一種最簡單最粗暴也是最無理的意識,所以,你只要知道我愛你的女兒就可以了。”

    慌慌張張地從段正淳鋪天蓋地的魅力當中清醒過來,“但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憤怒地敲打著桌面,“如果你是真的愛我的女兒的話,你為什麼總是,總是一副風流得看見人就要上的樣子?”他漲紅著臉瞪著段正淳,“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人,你都是毫無節制地散發著你的吸引力……”

    “岳丈大人,”段正淳委屈道,“這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啊,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看見任何人都要企圖勾引——好吧,我承認有時候我會不留意地散發出一點點,不過只是一點點的魅力,我也沒有料到我竟然會這樣招人喜歡啊。”

    “請,請不要說這種讓人流汗的無恥的話!”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簡直要抓狂了,“那麼你所謂有時候不留意地散發一點點,為什麼會散發到我的兒子身上去?難道你不知道他明天就要結婚了嗎?你,你,你在一個純潔少年婚禮的前夕,竟然竟然,跟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你,你,你……”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段正淳大呼撞天屈,“我沒有對亞歷山大那個小子出手,我向你發誓——不過我一直覺得亞歷山大太單純了,這對他的將來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倒是的確想好好教導他的,再怎麼說,一個成熟的男人總是比較令人欣賞。”

    “成、成熟的男人?”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在一怔以後,微微瑟縮了一下,心裡頭明明應該很生氣很惶恐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看見段正淳那完美的東方臉孔的時候,迷迷糊糊冒上來的竟然是一種奇怪的亢奮。

    “不錯,成熟的男人不僅可以給人以安全感,更可以帶領一個家族走向繁榮——就好比岳丈大人你啊!”

    “我?”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跳起來,“我?!”

    “沒錯,就是您了,岳丈大人!”段正淳大力鼓吹著,他的目的單純而且明確,“讓亞歷山大成為您這樣的成熟的男性,領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走向新的榮耀不就是我們最應該做的嗎?”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我明白了。”他臉色灰白,卻又浮著一層不正常的潮紅,“你果然是不愛愛麗莎的,你愛的是同為男性的亞歷山大,這就是你的目的對嗎?”他又轉了兩圈,“不,其實你的目的還不只是這裡,”他斷定,“其實你的目標是……”我!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渾身顫抖一下,“你是為了我才決定要把亞歷山大鍛煉得像我的!”

    段正淳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的岳父大人,“……”

    “你不說話就表示這個猜測是正確的了,對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慌慌張張地問,隨即擺出壯士斷腕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請你不要再對亞歷山大這麼做了。”他說,“雖然這是不對的,但我為了兒子和女兒的幸福,一點點的犧牲還是可以作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絕望地看著段正淳,“所以,所以如果你要,那就,那就,那就來吧!”

    “救,救命啊……”

    這日子是沒法活了!一向以世界一流管家自譽的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管家大人,此刻(他家少爺婚禮前夕的最後一個晚上)正坐在下人房人來人往的過道的地上,面色蒼白地拎著他向來視若畏途的白蘭地酒瓶。

    “這日子是沒法活啦!”他說一句接著一口烈酒,“我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已經服務了四十年了,但這樣的日子,”他喃喃著又灌了一口酒,“真的是活不下去啦!”

    正當值得保鏢甲乙丙丁巡視經過下人房,不由都跑上來關切地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管家抬起老淚縱橫的眼,“身為一個一流的管家,再怎麼樣也不能把主人的醜事說出來。”他咕嘟咕嘟灌下一口酒,“所以我怎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他昏昏沉沉地說,“我不會告訴你們,我們少爺婚禮的前一夜,准新娘躲在壁爐裡打死也不肯出來;准新郎卻跟他的岳母在他的房間裡面嘿咻;准新郎那一向強勢到連獅子見了她也會後退的姐姐在房間裡哭泣;准新郎的姐姐的丈夫卻在准新郎的父親的房間裡面告白……我不會告訴你們的,絕對不告訴你們!”他大口灌著酒,哭哭啼啼地說,“這日子,真的是沒法活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3:13

第9章(1)

    (神壇上紅衣主教已經就位,神壇後面唱詩班的小孩也很可愛,神壇前面第一排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親戚家屬也已經全部到齊,只是——“那個,”莫札特猶猶豫豫地說,“不是我烏鴉嘴,不過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顏妹懿還是沒有搞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茫然地問道。

    沒辦法了,莫札特一咬牙:“神壇前面,”他說,“沒有新郎!”)

    “出來。”高傲的女王殿輕輕呵斥一聲。

    “不……不出去。”卑微的灰姑娘在壁爐裡瑟縮一下,“不出去!”

    “喂,我是中國妖女,要殺人的話,可不管你是躲在壁爐裡還是馬桶裡的噢。”

    “……”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女王缺乏耐心地用腳拍著地板,“這裡有一份我簽了名的檔,上面很清楚地寫明瞭如果我今天順利地嫁給了亞歷山大,我就會把佛朵瑟家的財產跟格林公司全部還給你,並且保證不會用妖術害死你!”

    “攖攖蘞蕁鋇鬧秸派音傳過來,然後壁爐前出現一隻纖纖玉手,手中捏著一疊檔。

    瓊安遲疑了很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檔拿了下來。她就著斜射入壁爐的窗口透來的淡淡晨曦仔細看了看文件。

    又過了很一會兒,怯怯生生的聲音傳過來:“我,我沒有筆。”

    一支筆迅速地遞到她眼前,“快點,我趕時間!”

    瓊安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你,你保證不殺我……”

    那只手又準確地抽走了她捏在手裡的文件,看了一會兒,瓊安的繼母大人似乎滿意了,“好啦好啦,知道了。”

    瓊安的不安情緒卻依然沒有降下來,“你保證!”

    “保證?”顏妹懿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繼女的無厘頭,但還是被她弄得氣笑出來,“你還要我的保證?”

    “我,我把丈夫都讓給你了……”瓊安掙扎地在壁爐裡說。

    “不是你讓的。”顏妹懿冷冷地說,“是我自己搶的。”

    “你……”瓊安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你,你你!”怒氣的衝擊下,她大半個身體都鑽出了壁爐外面。

    “噢,”顏妹懿突然大叫一聲,接下來她的聲音又充滿了真摯,“哎呀瓊安你看,這份文件有點問題,”她說,“它沒有經過公正!”她解釋道,“沒有公正的檔是沒有用的,這個你總知道吧。”她悠悠地說,“所以,說不定我的魔爪還是會伸出來殺人滅口哦。”

    “啊!”尖叫聲中,瓊安立刻又躲了回去。

    顏妹懿得意洋洋地轉身走出去,現在她放心了。因為她的手上不僅有瓊安親自簽過名的願意放棄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聯姻的檔,更不用擔心她的婚禮舉行到一半的時候前新娘會突然沖出來——現在就算給瓊安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從壁爐裡鑽出來了。

    所以說,自己還真是一個妖女啊!顏妹懿一邊想著,一邊搖曳著昨晚剛被滋潤徹底的曲線玲瓏的身軀,向新娘化粧室,進發!

    “喂,”亞歷山大在早餐前繞到兩眼無神的段正淳面前,一副小痞小賤又得意洋洋的樣子,“喂,”他又繞了一圈後向段正淳眨眨眼睛,“我,做了!”他神秘兮兮地說,“我跟她哦,做了啦。”他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笑,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讓所有人都知道,只好小聲地跟段正淳分享,“真的,做了哦。”

    “做什麼……”段正淳正為昨天晚上都沒有勸慰好嬌妻,還被岳父誤會生著悶氣,看見亞歷山大的樣子就更加生氣,等到明白過來小舅子說的意思再聯想到自己被嬌妻拒之臥室之外,他的怒氣已經瀕臨爆發。只不過他為人向來城府極深——不,用“狡詐奸滑”來形容也許更加貼切,因此他的發怒方式也總是出乎別人的意料。“做了啊,好啊,好啊!”他“敦厚慈祥”地微笑,“這一次終於很成功地成了男人了啊,恭喜恭喜。”

    “是啊是啊!”亞歷山大心花怒放,“而且我跟她說了我們的計畫,她也說這樣是最好的辦法呢。”他再次偷偷靠近段正淳,“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那種事情了,”他小小聲地說,“真是,真是,真是太讓人幸福了!”他頓了頓,咋咋舌頭,“女性的身體真是奇妙啊!”

    如果說本來還有一絲猶豫,現在段正淳也徹底拒絕了所謂“良心”的干涉,他陰惻惻地說:“那就太好了,你的幸福會持續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

    “是啊,我也這樣認為。”亞歷山大依舊毫無所覺,但他卻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什麼事情,“不過說起來,我總覺得,好像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越是想就越是想不起來。”

    “哦,沒事的。”段正淳很溫和地指導他,“很正常啊,這只是婚前恐懼症而已,很快就會好的。”他說,“而且你放心吧,我會幫助你的不是嗎?”他伸手搭住亞歷山大的肩膀,“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是一件,”他熱情地說,“你只要趕快去新郎化粧室就可以了。”他把亞歷山大往前推過去,“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去娶你的心上人吧!”

    雖然號稱是新郎的老師,但面對希臘船王家族的婚禮,詹姆斯還是覺得心中惴惴,尤其是他在新郎結婚的前夕還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但一想到自己的學生竟然對自己說他愛上了他的岳母,各種媒體報導上是沒有看見說新娘換人啦,可是萬一自己的學生還是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情——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那麼他一定很需要有人站在他的身邊。所以詹姆斯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來參加學生的婚禮的,就當作是對前一段日子他那個丟臉錯誤的補償好了。

    心裡是這樣打算的,所以詹姆斯穿上了他最好的西裝,把他的皮鞋刷得發亮,為數不多的頭髮也被整整齊齊地固定在腦門上,人模人樣地來到他學生的婚禮禮堂。

    可是詹姆斯在進入教堂之前,突然頓了一頓。似乎,好像,可能……他不太有把握地看著遠處一個身影,難道是他看錯了嗎?為什麼那個矮小的身影看起來那麼眼熟呢?熟得就像,就像他這二十年來惟一抓到的那個綁架犯——芬德格欣伯爵!

    啊,難道是他看錯了嗎?

    “這樣,也可以嗎?”芬德格欣伯爵新收的小嘍羅滿眼驚訝地看著伯爵,“但這個陷阱怎麼看都嫌太弱智啊,這樣的陷阱也會有人上當嗎?”

    “哪,不要說我不教你,設陷阱這種行當呢,是有自己的理論基礎的。那就是,千萬不要把別人想得太聰明——噓,有人出來了。”

    出來的人是亞歷山大的貼身保鏢甲,遠遠地他就看見平整的草地上多了一塊牌子。完全出於好奇,他走過去看了看,“這裡往前三步設有陷阱。”

    保鏢甲呆了呆,這是誰幹的?怎麼有人會想出這麼銼的陷阱方式啊?一面唾棄著,他的腳卻不由自主往前跨了三步,“誰那麼笨……啊喲!”

    躲在一旁的小嘍羅目瞪口呆,“他,他他他,他真的中招了。”

    ……

    保鏢乙上完廁所去洗手,在洗手台旁邊有一個矮小的老頭對著他溫和地笑了笑。保鏢乙很有風度地點了點頭,專心洗手。猛地,他腦後一陣劇痛,他暴怒地抬起頭來,眼前的鏡子裡正好映出就是剛才那個矮小的老頭拿著一根細細的木棒敲擊他的腦袋。

    “喂!”保鏢乙怒吼,“你幹什麼打我?”

    矮小的老頭也很生氣,“你為什麼不昏過去?”

    保鏢乙頓時失笑起來,“你用那麼細的木棒也想打昏我?”他得意洋洋地笑,“要打昏我,最起碼也要……”他轉頭到處看了看,終於找到合適的東西——廁所裡拖地用的拖把,“最起碼也要這麼粗重的才行……啊喲!”

    在他的背後,順手拿起了另外一把拖把的小嘍羅正砸中了他的腦袋,“我們,我們竟然又成功了!”小嘍羅茫然而且顫抖地說。

    ……

    “芬、芬德格欣伯爵?”小嘍羅詫異地看著眼前身段窈窕動人的“少女”,“你真的是芬德格欣伯爵嗎?”

    “廢話!”芬德格欣伯爵收起這住臉的扇子對準小嘍羅的腦袋就是一擊,同時露出他那張滿是胡渣的醜臉,“不要這樣大驚小怪,你想打草驚蛇嗎?”

    小嘍羅強忍住嘔吐的欲望,“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哭!”芬德格欣伯爵說。

    所以,保鏢丙出來尋找很長時間都沒有回到崗位上的保鏢甲乙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狀況——一個身材動人的“美少女”正在他的門前哭。

    “嗯,那個……”保鏢丙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秉持著紳士風度走過去問,“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需要我的説明嗎?”

    芬德格欣伯爵扮演的少女輕輕抽泣著,轉身,掏出一瓶氣霧劑對準保鏢丙,“噗!”然後,扇子下那張醜臉露出來:“請使用***牌防狼噴霧,這是女性朋友居家旅行的必備產品。”

    “……”小嘍羅已經無言了,對於成功,他顯然已經有了新的領悟。

    ……

    保鏢丁終於覺得不對了,一開始是甲說要出去接一個電話,結果沒有回來;後來乙說去上廁所,結果也沒有回來;最後丙說去找那兩個笨蛋,結果還是沒有回來!所以根據以上的推斷——出事了。

    於是保鏢丁忙著給他的手槍上好子彈,正要把槍好好再擦拭一番的時候,“嘀零零!”他面前的電話鈴猛地響了起來。

    “哦!”保鏢丁嚇得跳了起來,緊張地用手槍比了比左右前後上下各個方位,確定沒有人以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拎起電話,“喂……”

    “保鏢甲乙丙都在我的手上!”電話那端傳來陰惻惻的聲音,“現在,你要不要看看我給你的禮物?”

    保鏢丁手腳冰涼,但他還是硬撐著,“你,你,我警告你,不許恐嚇我……”

    一件東西從窗戶外面飛了進來,保鏢丁清楚地聽見:“這是保鏢甲的結婚戒指。”對方說。然後又一件東西飛進來,“這是保鏢乙的手槍。”對方很興奮,“還有保鏢丙的內褲……”

    保鏢丁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的確是甲乙丙貼身的東西,但他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屈服地,“你,你不要再耍……”

    “接下來給你看點刺激的。”對方說,“這是保鏢甲的小拇指,”一個血淋淋的東西從視窗外飛進來,保鏢丁當時就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是保鏢乙的大腿,”對方又說。保鏢丁的眼淚立刻飆了出來,“最後是保鏢丙的腦袋……”

    “砰!”房間裡傳出巨大的撞擊聲,保鏢丁活活被嚇得暈了過去。芬德格欣伯爵跟小嘍羅對望一眼,輕鬆甩掉手裡沾了番茄醬的大皮球,“搞定!”

    很快很快就可以娶到自己的心上人了,亞歷山大想著昨晚的甜蜜,不由在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和近乎酒醉似的傻乎乎。

    還有,嗯,兩個小時,不知道現在給她打一個電話會不會犯婚禮前的禁忌,但是真的好想她哦。亞歷山大看著手錶傻傻地笑著,手便自動地掏出了一部手機按下昨晚才得到的號碼,“嗨,是我。”

    顏妹懿正被莫札特麾下的化妝師弄得暈頭轉向,但一聽見那個清朗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疲勞和怒氣立刻就煙消雲散去,眼睛一轉,她俏皮道:“是凱撒?”

    凱撒?那是哪頭蒜?亞歷山大不是味道地咳了一聲,“不是。”

    “啊啊,那一定是拿破崙了。”

    拿、拿破崙?“他死在滑鐵盧了!”

    顏妹懿忍不住輕笑出聲,完全不在乎旁邊莫札特滿臉嘔吐的表情,“拿破崙不是死在滑鐵盧的。”她溫柔地笑著說。

    “管他死在哪裡,總之,不可以想除了我意外的任何男人。”

    “這不行。”顏妹懿斷然拒絕,“我還要想我的爸爸啊,姐夫啊……”

    “喂!”亞歷山大氣呼呼地哼道,“爸爸也就算了,姐夫這種東西最好趕快扔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野蠻的啊?我原來還以為你是一個好孩子呢……”

    “我不是孩子!”亞歷山大連忙說。

    “嗯嗯,”顏妹懿敷衍地說,“好好好,不是就不是。”

    “……”亞歷山大突然沉默了。

    顏妹懿沒來由地心跳聽了一拍,“亞歷山大,亞歷山大?你沒事吧?”

    “知道怕了嗎?”亞歷山大頓時喜出望外,“你果然是在乎我的,對吧。”

    顏妹懿嬌嗔:“壞蛋,你好討厭!”旁邊的莫札特再也忍不住,黑著一張臉跑出去吐。

    “我愛你。”亞歷山大情深款款地宣誓,“所以,你要相信我對你的愛,你要相信我是不會忍心傷害你的。”他的目光移向窗外,在對面的那幢樓裡,他的新娘正在化妝,“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有些緊張,有些不安……其實我也是一樣的。”他微笑著說,“但你還記得嗎?昨晚你跨出了那一步,所以接下來的路,我都會陪著你走。”他似乎看見他那嬌媚堅強的新娘無法抑制的淚水,“總會有點坎坷的,”他輕輕地安慰,“但我們可以跨越……”

    在電話結束以前,亞歷山大溫柔地說:“我愛你。”

    對方沉默了很久,終於傳來了他最想聽見的聲音:“我也是。”

    亞歷山大躊躇滿志地掛上電話,隨即就聽見身後有人走了過來,應該使保鏢甲乙丙丁之一吧,他渾然不在意地問:“你覺得我戴這個領結怎麼樣?”

    一方沾了哥羅芳液體的手帕出乎意料地蒙上了他的口鼻,“我依約前來了,”矮小的芬德格欣伯爵興致勃勃地說,“你看,我會讓這場綁架案弄得就跟真的一模一樣!所以你放心吧,你絕對不用再面對這場婚禮了!”

    “但是……”亞歷山大大驚失色以後就是恨不得殺了自己,現在他終於想起他剛才一直在努力想的,被自己遺忘的重要事情是什麼了。他在昏迷之前最後想到的就是——顏小姐,她她她她,會哭的……

    “愛麗莎,你總要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啊,對不起,借過一下……愛麗莎,愛麗莎!”段正淳一邊擠過往來不斷的人流一邊努力跟上愛麗莎的腳步一邊聲嘶力竭地吼著。然而這一天的早上,大家都太忙了,以至於十倍以上於他個人人數的求見者正排著隊等候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當權者的指令。

    “愛麗莎小姐,國會議員的車在路上拋錨了,我們是不是……”

    “派車去接他來!”

    “龐德古拉耶舅公的哮喘病突然發作了……”

    “叫醫生趕快過去!”

    “但是醫生已經趕到珀瓦特拉特姑媽那裡去了。”

    “那位姑媽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親吻冰雕的時候把自己的舌頭粘在上面了。”

    “我的上帝啊!那麼趕快派車送舅公去醫院啊!”

    “但剛才最後一位司機被你派出去接國會議員了……”

    “那麼你去送他上醫院!”愛麗莎咆哮道,“總之,今天以內如果誰給我出亂子,我就殺了他……噢,上帝!”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猛地飆出一道水柱,把愛麗莎剛剛換上的翠綠的套裝毀得一乾二淨。

    “天啊,愛德華,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一個拔尖的女高音猛地響了起來,然後接連不斷的道歉隨即出籠,“噢,對不起愛麗莎小姐,太對不起了,真是,這真是……”

    狠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愛麗莎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她向著慌張又手足無措的年輕媽媽輕輕頷首,“沒事,沒事的。”

    “對不起,愛麗莎小姐。”但是闖禍者的母親依然不斷地道著歉,“愛德華平時不會這麼調皮的,愛麗莎小姐,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沒事,我真的沒事。令郎,很可愛,很活潑……”真令人想發標啊!愛麗莎鬱悶卻又不得不微笑著說。

    “愛麗莎……”段正淳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擠到她的身旁,“我們需要談一談!”

    “談談?”愛麗莎豁然轉身,這可是他自己撞上來聽她發標的,“談什麼?談你是怎麼勾引我的家人,怎麼擾亂我的生活的嗎?”

    “愛麗莎,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解釋。”段正淳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岳父大人跟他的談話已經被下人們傳成了什麼樣子,“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啊哈!解釋。”愛麗莎瞪著他,“我要是再相信你那亂七八糟胡攪蠻纏豈有此理謊話連篇的解釋的話,我就該去死了!”

    “愛麗莎……”

    “夠了!”愛麗莎一擺手,“我今天不想再跟你談任何問題,所有的事情都等婚禮以後再說!”

    “但是……”

    “大小姐——”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由遠到近,“少爺,少爺不見啦!”

    愛麗莎猛地一愣,隨即一個箭步躥上去,一把揪住前來報信的保鏢甲的衣領,“你說什麼?”

    “少爺,少爺不見啦!”

    下一刻,眾人只看見一道人影閃電般沖了出去,而對著愛麗莎慌張的背影,段正淳只有無奈地苦笑一聲:“這就是我想要跟你說的啊……”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教堂的鐘聲帶著祝福的意味莊嚴而隆重地敲響了。身穿白色婚紗,雖然看不清楚面目,但光看身段就知道絕對是一位美女的新娘在她的親友——莫札特的帶領下,緩緩步上了幸福的紅地毯。在地毯的那一頭,新娘充滿幸福地想,她的亞歷山大正站在紅衣主教的面前等著跟她一起宣誓。所有的人,所有的媒體,所有的關注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她的幸福啊,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那個,咳!”身邊引領著她緩緩前進的莫札特突然咳了一聲,拍了拍她挽在他手臂上的玉手,把顏沒懿從迷幻般的幸福迷夢中驚醒過來。

    “怎麼了?”她低聲問,隨即也覺得似乎那裡有些不對了。周圍的人群黑壓壓的,一個個都穿著最昂貴最漂亮的禮服——沒錯,希臘船王家的婚禮邀請的自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豪富人士,只不過,透過面紗看過去,顏妹懿不解地思索,他們臉上的憐憫是為了什麼呢?

    “那個……”莫札特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但是隨著音樂的進程,就算是烏龜一樣的腳步也漸漸地靠近神壇了。神壇上紅衣主教已經就位,神壇後面唱詩班的小孩也很可愛,神壇前面第一排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親戚家屬也已經全部到齊,只是——缺了新郎而已。“那個,”莫札特猶猶豫豫地說,“不是我烏鴉嘴,不過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顏妹懿還是沒有搞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茫然地問道。

    沒辦法了,莫札特一咬牙:“神壇前面,”他說,“沒有新郎!”

    “他到哪裡去了?”禮堂的旁邊,新郎等待室裡,愛麗莎滿頭的紅發張牙舞爪地飄浮在空中,而被她緊緊抓在手裡的保鏢乙此刻惟一的表情就是介於昏迷與假裝昏迷之間。

    “不要給我裝死!他到底在哪裡?”然而保鏢乙的這點點伎倆愛麗莎根本看都不看在眼裡,揪住他領口的手更加有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誰來可憐可憐他啊!悲哀的保鏢乙絕望地想,難道一天當中被人用拖把砸暈不夠還要被人再掐暈一次嗎?然而最糟糕的是,當他昏昏沉沉清醒過來的時候,保鏢乙依然在新郎等待室門口的走廊上呼呼大睡,而少爺、保鏢甲跟保鏢丁則不見蹤影,現在大小姐跑過來問他少爺到哪裡去了,他又從哪裡找答案來給大小姐呢?

    “我……不,不知道啊。”保鏢乙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他就知道最近運程很差,但竟然差到連教堂都蔽佑不了的地步,唉,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等等,那個矮子……保鏢乙猛地一震,真的有點臉熟呢,似乎在哪裡見過……

    “不知道?你竟然敢給我回答不知道?”紅發的魔女吼道,“你給我去死……”

    “啊啊啊啊,大小姐饒命啊!我我我,我想出來了!”保鏢乙大聲尖叫,“是少爺自己逃婚了!”他想起來了,沒錯!那個矮子是幾天前他在少爺身邊看見過的,當時少爺似乎低聲跟他在討論什麼東西,而且少爺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所以,沒錯!一定是少爺逃婚了!

    “逃婚?”愛麗莎猛地想起前兩天亞歷山大還要求她幫他退婚的事實,難道這個死小孩真的這樣不負責任地逃婚了?

    “沒錯的,大小姐!”保鏢乙傷心地說,“我們把少爺保護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少爺自己安排的人,怎麼可能突破我們無敵四金剛的保護圈呢?”他越想越傷心,“沒想到我們跟在少爺身邊這麼多年,他竟然還不把我們當成自己人,就連逃婚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嗚嗚……不過讓我再說一句,新娘真的不是很好看唉……”

    “砰!”愛麗莎一個直拳砸在他的腦門上,保鏢乙終於如願以償地再一次昏迷過去。

    “逃婚?”愛麗莎吼著,“亞歷山大,你這個王八蛋!”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幸福的鐘聲依然在不斷地敲著,卻突然敲得顏妹懿有種自己走錯了時空的錯覺,就連眼前的面紗都突然白得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起來。

    “沒,沒有新郎?”她茫茫然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叫他怎麼說,他又沒有做過這種事情!莫札特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說,“就是新郎,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出現在神壇前面……也許是他臨時忘記帶什麼東西了……要不然就是早飯吃得太飽現在忍不住去廁所了……也可能他的鞋帶松了,正在路上綁鞋帶……你懂我意思嗎?”

    “不懂!”顏妹懿完全不懂他那些不知所云的話。

    “好吧,”莫札特無力了,他直接點出事實,“你的小新郎估計是逃婚了!”

    顏妹懿輕輕笑起來,“別傻了,”她溫柔地說,“這怎麼可能?”

    “但是……”莫札特可不想在全世界人的面前丟臉,“新郎真的不在神壇前面,”他低聲地說,“就連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王都不在……我覺得我們最好現在就轉身走,免得等一下更加尷尬。”

    難道他們的掉包計被那個紅發老妖婆發現了嗎?顏妹懿惴惴不安,卻又不捨得就這樣放棄,“再等等,”拽著莫札特的胳膊,她哀求道,“再看看情況,一下就好。”

    “會丟臉的。”莫札特幾乎可以預見等一下的悲慘狀況。

    “亞歷山大大概又遲到了,”顏妹懿安慰他又像在給自己打氣地說,“他總是有點毛毛躁躁……我們走過去等一下就好了,等一下他就到了……不管怎麼樣,他一定會來的!”

    “……”莫札特微微頓了一下,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你確信他會來的,是嗎?”

    顏妹懿點了點頭,“確信。”

    “但你曾經跟我說過你不會相信愛情的。”他問,“你還記得嗎?”

    “世界是由改變積累起來的。”顏妹懿溫柔地道。

    莫札特在心裡不平衡地咕噥了一聲:“原來這個就叫做‘真愛’啊?”隨即而來的就是一陣說不出的羡慕,雖然打死他也不會承認……

    音樂慢慢地走向尾聲,比音樂聲音更大的,是神壇下面黑壓壓的人群發出的竊竊私語。不管腳步多麼緩慢,他們還是來到了神壇前面。

    等待……

    音樂終於結束了,但人群的私語聲卻越來越大,轟轟的簡直令莫札特的頭皮發麻。他轉頭看去,顏妹懿依舊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就像所有等待著新郎的新娘那樣,安靜、溫柔,還有一點羞澀。

    人聲越來越大,以至於神壇上主持婚禮的紅衣主教不得不咳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靜,“請問,新郎在哪裡?”他低頭問端坐在第一排椅子上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名義上的家長。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呆了呆,“那個,”他茫然地左右看看,“咦?”他大聲地喃喃自語,“愛麗莎到哪裡去了?”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拿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看著他。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只好撓撓頭,“主教大人,”他無力地解釋,“新郎也許是他臨時忘記帶什麼東西了……要不然就是早飯吃得太飽現在忍不住去廁所了……也可能他的鞋帶松了,正在路上綁鞋帶……總之,”他聳聳肩膀,“我們等一下吧,一下就好,他應該很快就可以出現的。”

    主教無奈地低下頭問應該是最受屈辱的新娘,“這位女士,”主教問,“你,願意等下去嗎?”

    顏妹懿的手輕輕地從莫札特的臂彎裡抽出來,“是的,主教大人,我願意等下去。”

    紅衣主教點了點頭,望著神壇下焦躁不安的眾人,“讓我們在這裡等待一對新人的誕生,願主與我們每一位都同在。”

    紅衣主教的威儀為新郎缺席的婚禮打了鎮定劑,所有的人都在胸口畫著十字,安靜下來。

    “好膽給我逃婚?”愛麗莎一揮手,她身後智囊團的精英們立刻運作起來,“想也知道他這點時間逃不了多遠,我要這個城市所有的交通全部給我停下來,我看他還能往哪裡逃!至於你們,給我坐上直升機去各個地方搜查,並且告訴每一個人,我在捉拿那個混蛋,舉報有獎!”

    “那麼,現在的婚禮怎麼辦?”屬下之一戰戰兢兢地問,“紅衣主教大人已經在神壇上等了很久了。”

    “!@#$%^&*……”一連串不雅的用語從愛麗莎的口中噴射而出,最後她還是不得不決定,“我去應付一下吧,你們給我在半個小時內搞定所有的一切!”

    她匆匆忙忙地走向禮堂,連腳下的臺階都沒有注意到頓時一腳踏空,就在她以為這次自己要跌得滿臉開花的時候,一隻手及時地拉住了她。

    “哦,上帝啊,謝……”然而她的感謝語還沒有說完,就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臉——俊美異常的臉孔,一雙邪魅的眼睛帶著東方壁畫上飛天的神韻,“怎麼又是你?”

    “因為我總是在你的身後啊,只要你一回頭就可以看見……”段正淳看著她就算隱藏也隱藏不住心力交瘁和疲憊的臉,所有已經在嘴邊的浮誇的甜言蜜語驀地只剩下一句:“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他握著愛麗莎的手推開了禮堂的側門,然而就在這一刻,愛麗莎卻覺得從來沒有過的安定的感覺從心裡冒出來,滿滿充斥了她身體的全部。她知道,就算先前預料中出現的令人難堪的尷尬場面真的出現,她也不會再害怕了。

    她跟著他走進了禮堂。

    “新郎發生了意外?”紅衣主教自從披上紅色衣袍以來就沒有看過這麼詭異的婚禮狀況,雖然心裡很大程度上根本不相信這位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小姐說的話,但在表面上,他卻不得不維持他主教的威嚴。

    “那麼,婚禮是不是需要改日舉行呢?”他問道。

    “改日?”讓她再忍受一遍今天這樣混亂的狀況?愛麗莎立刻搖頭,“哦,不!”她使勁搖頭,“我們半個小時以內就可以逮……啊不是,是把新郎帶過來,他只是腳脖子拐了一下,就這樣而已。”

    紅衣主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只能再去問等候在一邊的新娘,“這位女士,剛才我們的對話相信你已經聽見了,那麼,你還願意等下去嗎?”

    顏妹懿平靜地說:“是的,主教大人,我願意等下去。”

    然而她雖然願意等下去,別人未必跟她有同樣的耐心。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就有人跑上來向愛麗莎致歉:“對不起,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小姐,我今天在參加這場婚禮之後也已經安排了其他的工作,不知道,能不能……”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的確是有別的事情,請允許我告辭。”

    “那麼對不起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小姐,我不得不說這很遺憾,但我必須先走了……”

    賓客們接二連三地告辭,很快地偌大的禮堂裡就空空蕩蕩起來,然而,新郎還是沒有出現。

    “咳,咳!”莫札特抓抓頭皮,耙耙頭髮,不由歎了口氣,如果他也可以走就好了。但是——留下顏妹懿一個人在這裡,好像,好像實在是太可憐了一點。哎喲,天啊,什麼時候,這個東方妖女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所以說吧,什麼相信愛情,看看吧,這就是下場啊。於是,剛才才生出來的一點點羡慕的情緒立刻就又煙消雲散了。

    但愛麗莎根本沒有時間來顧慮到這些,她不斷地加派人手,但人手也不斷地給她回復不好的資訊:“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少爺,對不起……”

    半個小時的期限終於還是姍姍來遲,愛麗莎再也沒有拖延的藉口,她只能再一次走上前去跟紅衣主教大人交涉:“主教大人,我的弟弟,也就是今天的新郎,他的腸胃功能發生了病變,本來以為半個小時的急速治療就可以了,但是醫生說,他說……”

    “最好給一個小時的治療時間。”紅衣主教微笑地說,“是這樣吧?!”

    愛麗莎大喜,“您可以明白就是最好的了!”

    紅衣主教冷下臉,“但你剛才不是對我說,新郎只是拐了腳脖子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3:42

第9章(2)

    愛麗莎臉“騰”地紅了起來,“他,他是,他是在治療腳脖子的時候,併發了胃炎,對,併發了胃炎!”

    紅衣主教冷冷地說:“那麼令弟還真是不幸啊!”他不再看愛麗莎滲出冷汗的狼狽樣子,只是對著在一片喧鬧下依舊保持著安靜和等待的新娘柔聲問:“這位女士,你還願意等下去嗎?”

    一個虛弱但堅決的聲音輕輕響起來:“是的,主教大人,我願意等下去。”

    禮堂裡的人大部分都走了,剩下的一些要不就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親戚,要不就是鍥而不捨的媒體代表——他們顯然抱著抓新聞的職業道德期待著這場突然中斷的婚禮的結局。

    這就是,結局嗎?顏妹懿站在神壇前面,孤零零的。她的身邊沒有人,她的身後沒有人,她貌似平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用了所有的力氣來支撐著她的身體沒有垮下來。為什麼,為什麼亞歷山大還沒有來?為什麼?

    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昨天她令亞歷山大等待的場景,是不是昨天的時候,亞歷山大也是用這樣急切的心和惶恐不安的情來等待她的呢?或者說,今天這一幕,其實根本就是他安排好了來報復昨天的等待的呢?

    不!顏妹懿,你不可以這樣想。她猛地中斷了自己的恐慌,你不可以這樣想。你應該記得亞歷山大說的“不要再因為各種理由來質疑我的感情,因為那樣的話,我會很難過的……”他會難過的,顏妹懿告訴自己,這樣做的話,亞歷山大會難過的。

    但是,她的難過又該怎麼辦呢?

    陽光從彩色玻璃中透下來照在她的面前,繽紛的,絢麗的,美麗得簡直就像剛才還在夢幻的那個幸福一樣。

    “……我以為愛情是一個單詞,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你。這一次,我終於相信,愛情,她就出現在我眼前……”

    “……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再讓自己經歷這樣的痛苦,每一天每一天地掙扎,每一天每一天地無措,還把從前以為是對的全部推翻在自己眼前,不得不讓自己從來不去關注現實的眼睛去看清楚這個現實的世界……可惜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因為到現在我依然相信愛情,相信你是愛我的,相信我痛了的地方是烙下了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就算現在眼前的你是我的幻想,我還是要說,我愛你,我無法虛假地愛你,我就連幻想依然還是愛你……”

    顏妹已覺得自己眼前所有的顏色都在飛舞,所有的光芒都亮得刺人,所有的聲音都尖利得讓她的耳朵生疼。但是當紅衣主教再一次問她:“這位女士,你還願意等下去嗎?”

    她清清楚楚聽見一個虛弱但堅決的聲音在說:“是的,主教大人,我願意等下去。”

    “這真是夠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女王再也無法忍耐,“算了瓊安,我不想再騙你,亞歷山大這個臭小子,他逃婚了。”

    “不!”顏妹懿說,“他不會的。”

    “……”愛麗莎張口結舌了一會兒,“我不跟你說了。你那個妖裡妖氣的後母呢?我還是跟她溝通比較快一點。”

    莫札特偷偷往後挪了挪腳。

    “顏妹懿呢?”但愛麗莎的目光早就鎖住了他,“你是誰啊,佛朵瑟家有你這樣的親戚嗎?算了,你們家的夫人呢?”

    莫札特抬頭看看天,低頭又看看地,左顧右盼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較好。

    “你看什麼啊?”愛麗莎大怒,“難道這個妖女早就知道亞歷山大今天會逃婚,所以故意不來的?喂,你倒是說啊,顏妹懿那個妖女呢?”

    莫札特掙扎著,“你不會想要知道她在哪裡的……”

    “豈有此理!”愛麗莎一把揪住莫札特的衣領吼道,“她在哪裡?”

    顏妹懿慢慢地慢慢地揭開自己的面紗,所有的顏色都飛出了她的視線之外,她暈眩、無力、虛弱、寂寞、孤獨又痛徹心肺,“我在這裡。”

    “……”

    “……”

    教堂後排的媒體記者們目瞪口呆之後,迅速地架起攝影機,答錄機,照相機還有電話機:“大新聞,大新聞!希臘船王家族婚禮,新郎離奇失蹤,新娘被岳母代替……”

    “你,你……”愛麗莎反應過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轉身,“誰敢亂說亂寫,我就炸掉所有的報館!”

    記者們頓時噤若寒蟬。愛麗莎這才氣急敗壞地轉過頭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顏妹懿輕輕地回答:“因為亞歷山大說要娶我。”

    “娶,你?!”愛麗莎氣極怒笑,“你的腦子是用來裝飾的嗎?亞歷山大怎麼可能娶你?你年紀比他老,輩分更是他的岳母,你奸詐狡猾放蕩淫浪……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們家的亞歷山大來娶你?”她猛地收住笑聲,一個耳光直接扇到顏妹懿的臉上,“不要臉!”

    “不要臉!不要臉!”愛麗莎的痛駡引來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各房親戚的認同,唾駡和諷刺、嘲笑排山倒海一樣往顏妹懿的耳朵裡灌進來。

    “他說,他愛我。”顏妹懿茫茫然地站在圍攻者的中央,雖然看出去滿眼都是人,但她就覺得她其實是什麼都沒有看見。她的世界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沒有唾駡諷刺嘲笑的人,沒有打她耳光的愛麗莎……甚至,就連她自己也不存在。

    “他愛你?”愛麗莎咆哮起來,“如果他愛你,那麼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在哪裡?”

    在哪裡?他在哪裡?她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哪裡?顏妹懿猛地抱住自己的頭,因為相信愛情,她已經連自己都找不到,她已經不知道把自己放在了哪裡,怎麼可能還會知道他在哪裡?

    為什麼要相信愛情?為什麼真的會相信有“愛情”這種東西的存在?為什麼會信得連自己都忘記?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

    “砰!”一聲巨響中,一個彪形大漢跌了進來,順帶著壓倒了幾排座位。因為那個聲音太大,這才引得暴怒中的愛麗莎轉過頭去,“保鏢丁?”

    保鏢丁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又差點被愛麗莎的吼叫嚇得再度昏迷過去,但忠於職守的他還是堅持著把消息報告給大家聽:“少,少爺被綁架了……就是十五年前綁架過少爺的那個變態!”他嘶吼著,“我跟詹姆斯警官發現了真相,但我必須先來向大小姐你報告,至於詹姆斯警官,他已經追上去了。”他補充道。

    “雖然追蹤到這裡,你也算是有超出平常的實力了,但是!我告訴你——”芬德格欣伯爵咬牙切齒地說,“你的幸運也就這麼多而已了,別再指望你還能進一步做些什麼!”

    “你這個老玻璃,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竟然還覬覦我學生的美色,哼!”詹姆斯警官卷起袖子,“不過就算是變態,你的變態命運也就要終結在我的手裡了。”

    “老玻璃?變態?”芬德格欣伯爵好生氣,“終結?”他為了傳說中的風度努力壓抑的怒氣終於勃發出來,“我這是為了‘美麗’這個概念勇於付出一切的‘耽美’精神,你這根爛香蕉懂什麼?”

    詹姆斯警官頓時呈現暴走狀態,“爛香蕉?你竟敢用我最討厭的水果來形容我,這是誣衊!”

    “誣衊了不起嗎?”芬德格欣伯爵冷哼道,“為了我這十五年來的遭遇,我還要令你更加痛苦才對得起我自己。”他卷起袖子,一付殺氣騰騰的樣子,“小嘍羅,上!”

    “哇,呀呀呀呀,卑鄙啊!”手忙腳亂地跟年輕人扭打起來的詹姆斯警官,發出了中年男人悲哀的吼叫……

    所以等亞歷山大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並不是孤獨的。在他的身邊,垂頭喪氣坐在那裡的,是他十五年前的老師,現在的詹姆斯警官。

    “老,老師?”亞歷山大吃驚地看著他,“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臭小子!”詹姆斯不滿地哼了一聲,卻不小心抽動了臉上的傷口,“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啊啊,你是來救我的?”神經大條的亞歷山大高興地叫起來,“我們可以走了嗎?”

    “……”詹姆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較好。不過這時候,芬德格欣伯爵的咳嗽幫了他很大的忙。

    “咳,咳!”芬德格欣伯爵低聲道,“這恐怕有點問題,我的少爺。”

    亞歷山大一看見這個矮老頭就火冒三丈,“放我出去,混帳!”他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

    芬德格欣伯爵眨眨眼睛,委屈得淚水盈盈,“但是我的少爺,不就是你自己要求我今天綁架你的嗎?”

    好像,也沒錯哦!亞歷山大惱恨地揪揪頭髮,“那麼現在你已經綁架成功了,可以了吧,趕快放了我,我要去結婚!”

    “呃,”芬德格欣伯爵流著汗回答,“這是不行的,少爺。”他搖搖頭,又擦了擦汗,“請允許我為你解釋,所謂‘綁架’呢,這是一門技術性很強的專業,所以,相對的規範也比較多。”他毫不在意亞歷山大開始冒火的眼睛,“如果說在綁架以後沒有拿到任何贖金就釋放人質,這是對我這個專業的侮辱!”他認真地說,“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從事這項偉大的工作的人!”

    “混帳!”詹姆斯氣得咆哮,“這又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認真’!”

    “警官,話是不可以這麼說的。”芬德格欣伯爵義正詞嚴,“我會控告你職業歧視噢。”

    “我說,”亞歷山大企圖打斷他們無聊的對話,“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

    “去你的職業歧視,我是兵你是賊,我抓你是天經地義,你還敢告我職業歧視?”詹姆斯一拳砸過去,卻被芬德格欣伯爵巧妙地躲閃掉。

    “請你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立場,現在你可是被賊關在牢裡的兵,這一點也不影響我控告的可行性。”芬德格欣伯爵得意洋洋地說。

    “你這個不要臉的老玻璃……”

    “警告你,我再一次警告你!我不是老玻璃,我是為‘耽美’精神奉獻終身的行為藝術家!爛香蕉你給我記住……”

    亞歷山大二十五年間所有的火氣積壓起來也沒有今天的暴怒,“閉嘴閉嘴,你們統統給我閉嘴!”這都是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還在爭這種沒有營養東西,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只要他晚回去一秒,顏小姐就會多傷心一秒啊?他們知不知道讓兩個相愛的人分開多一秒,這個世界的悲傷就會多增加一倍啊!

    “放我回去,你要多少贖金,我都給你!”亞歷山大壓抑住自己的心痛,在狂吼一聲以後的沉寂空間裡沉穩地說。

    芬德格欣伯爵不由自主跟詹姆斯警官對望了一眼,是不是自己的眼花了呢。因為似乎就在這一瞬間,剛剛還是一個暴怒的充滿稚氣的小孩,一下子就跳躍到了成熟男人的境地。

    “別耽誤我的時間了,你說個數位吧。”亞歷山大低頭看看手錶,這才發現他自己連手錶都沒有戴就被那個變態伯爵綁架出來了。

    “數,數字啊……”芬德格欣伯爵反而猶豫起來。這樣說來,其實自己已經很不遵守“綁架”規則了,因為這次綁架案一開始就是有人質自己安排的,如果自己再獅子大開口地問他要贖金,是不是太喪心病狂了一點?可是如果不多要一點,這會不會顯得自己很看不起希臘船王家族呢?

    亞歷山大不耐煩起來,“請快一點,我的時間並沒有準備給你浪費的餘地。”

    芬德格欣伯爵沒有辦法,只好轉頭徵詢意見,“警官,你覺得希臘船王家的繼承人,多少贖金是比較合適的呢?”

    詹姆斯大怒,“這種事情不要問我!”

    旁邊的小嘍羅倒是興奮非常,“伯爵,伯爵!我覺得,我們可以要求一億美元的贖金……”

    “一億?”芬德格欣伯爵不滿,“你也太看不起希臘船王家族了!”他轉向亞歷山大,“這樣吧,我要求你支付十億美元的贖金,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亞歷山大一攤手,“給我電話。”

    “你死了這條心吧!”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在撤出教堂以前,愛麗莎對著依然穿著新娘禮服的顏妹懿叫道,“只要我還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一天,我就絕對不會讓你進門的,你這個妖女掃把星!”

    然後,浩浩蕩蕩的家族隊伍整齊劃一地離開了教堂。

    紅衣主教其實早就得到了關照——這次婚禮因為意外事故所以不得不取消。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那麼美麗的一個東方女孩孤零零地站在教堂神壇的前面,就格外地感覺心痛。所以他走上前去。

    “女孩,”他開口,“你,還不走嗎?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顏妹懿把呆滯的眼光慢慢轉回來,“主教大人。”她虛弱地問,“在天父的面前,愛情,是一種罪孽嗎?”

    紅衣主教輕輕地笑了,“不是,我的孩子。”他說,“在萬能的天父的面前,愛情,也是一種信仰。”“信仰?”

    “是的,信仰!”紅衣主教慈祥的聲音雖然輕,卻像可以在空空蕩蕩的教堂裡不斷回蕩一樣,“只要你相信,它就存在,而只要你的信仰存在,就沒有人可以讓你放棄……”

    顏妹懿望著他,“多麼空乏啊!”她歎息,“根本就沒有一點有用的實際的資訊含量。”

    紅衣主教好脾氣地笑起來,“那是當然的,我的孩子。”他悠悠地說,“它就像你自己一直在找的一直在等的夢想一樣,你雖然口頭上嘲笑它鄙視它,但你的心裡卻一直在尋找它。它是空乏的,它是沒有資訊含量的,所以我們才會每天追求,孜孜不倦。”

    “每天追求,孜孜不倦?”顏妹懿的怒氣突然爆發出來,“那麼您看看我追求到了什麼?”她厲聲說,“我在這裡承受所有人的恥笑,我在這裡忍受每個人的鄙視,我在這裡等不到向我許諾的男人……我被拋棄在神壇面前,就是因為我愚蠢到相信了那個人,相信了愛情,所以我連一點點的餘地也沒有留給自己——這就是我追求的結局!”她冷冷地一笑,“這難道不是結局嗎?這就是結局了呀!”她轉過身去,手裡的捧花被甩散了在她的身後滿天飛舞,“我再也不會相信,愛情!”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紅衣主教卻微微笑了起來,“想想你說‘是的,主教大人,我願意等下去’的時候,孩子。你會回來的……”

    愛麗莎在一個小時之內調動了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所有的力量,從政治、經濟各個管道入手,一方面嚴格控制了媒體的喉舌不讓亞歷山大被綁架和婚禮鬧劇洩漏一絲一毫,另一方面則從蛛絲馬跡查找亞歷山大的線索。

    “我就覺得這件事透露著古怪,”當厚厚一疊的調查報告扔到段正淳面前的時候,愛麗莎覺得自己不僅僅只是疲憊,更有一種焦頭爛額的絕望,“果然還是跟你有關係。”

    段正淳連眼角都懶得去瞟那疊報告,“那麼快……”他似笑非笑地說,“親愛的,你的能力真是讓人吃驚啊。”

    愛麗莎頹喪地在段正淳的對面坐下來,“你到底要幹什麼?難道非要看著我崩潰在你的面前你才感到滿意嗎?”

    段正淳直到聽見這句話,臉色才變了變,“你是這樣想的嗎?”他認真地看著他的妻子,“你真的認為我的目的還是為了看你的笑話的嗎?”

    他認真起來的樣子特別有種攝人的魅力,犀利的目光從他極具東方美的眼睛裡射出來,那種張力十足的美麗壓迫得人不由自主就加快了心跳。愛麗莎不自覺且惶然地低下頭去,“我……”她咽了一口口水,“我……”但很快地她又恢復了她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女王的所有武裝。

    “難道不是嗎?”她顫抖地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只單從你自己的利益出發的?你總是覺得你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你是天下最有魅力的人,你對任何人都充滿吸引力,你同時又對所有人來者不拒——不,我說錯了,你只是拒絕我,你拒絕我真正地加入到你的生活中去,你拒絕我去讀懂你的心,你甚至,甚至拒絕我去愛你!”

    “拒絕你加入我當時的生活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我還不適合婚姻,拒絕你讀懂我的心是因為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保留自己的秘密,這難道都是錯的嗎?”段正淳望著她,“至於最後的指控,我拒絕你愛我,不!這個我絕對不會承認!”他朝著她曖昧地眨眨眼睛,“你知道,我從來不可能拒絕任何人的愛……”

    “啪!”一個乾淨俐落的耳光甩在段正淳俊美的臉上,空氣一時間凝滯住。

    似乎連自己都被這個耳光嚇住了,愛麗莎呆了半晌,“這是我最恨你的原因!”她沙啞地說,“你不拒絕任何人,所以我被逼得把每一個人當成假想敵。”她看著他,“因為愛你,我一點點一點點失去自己,一點點一點點忘記我自己,一點點一點點變成只是為你而存在的一個影子,為你痛苦,為你跟所有人開戰,為你與世界為敵!”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溢了出來,“別人都說你如何如何傑出,如何如何了得——我知道他們都在暗示我像我這樣一個刁蠻的女人能夠跟你結婚已經是老天對我最好的安排了,所以不應該再去干涉你的自由,因為你,近乎完美!”她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她卻無力用手去擦一下,“但我不要!”她乏力了,“我也累了!”她癱坐在地上,“我不要你了……”哭泣的聲音代替了所有的言語,“可不可以……”

    段正淳看向愛麗莎,目光專注而且深情,這一次他終於感覺到她的痛了對嗎?那深深地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掩蓋不住拋棄不了痊癒不得的痛!他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單腿屈膝,“這才是你當初離開我的真正的原因,對嗎?”

    被他用手托起下巴,愛麗莎不得不直視他的雙眼。那雙邪魅的、充滿蠱惑力的眼睛啊,當初自己不就是這樣沉溺下去的嗎?因為沉溺得太深,所以醒過來的時候,痛苦也就更深。

    “夠了,段!”愛麗莎猛地拍掉段正淳托著她下巴的手,“夠了!”她忍不住哽咽道,“求求你,放開我吧,我在你的身邊失去了一起,身為女人的自尊、自信,身為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長女的驕傲、尊嚴……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能回來這裡,我的家裡來養我的傷口。可是,你看看,我把什麼帶回了我的家?羞恥、混亂、敗德、鬧劇還要加上綁架,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呢?只要你肯放過我,我願意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段正淳呆呆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你不相信我會有改變的一天,是嗎?”

    愛麗莎搖頭,“我不相信!”

    “你甚至想都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嗎?”

    “我只是一個正常人,你讓我怎麼能夠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那麼多奇怪的事情!”愛麗莎哭泣道。

    段正淳靜靜地聽著,然後開口:“你讓我放過你,那麼你什麼時候放過了我呢?”他低聲地問,“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必須有你愛了我,才能感覺到我愛了你。你讓我放過你,必定是感覺到了我對你的執著,那麼你又怎麼知道這執著不是你對我的呢?”他重新抓回她的手,“為了找回你自己,所以這五年來,你拼命地為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做牛做馬——你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從我的影子裡走出來,恢復成原來的你是嗎?”

    愛麗莎掩面,“放開我吧……”她只有抽泣,“放開我。”

    段正淳把她整個地抱在懷裡,“對不起,”他緊緊地抱著她,“對不起,”他親吻她頭頂的發旋,“對不起,”他親吻她的額頭,“對不起,”他的吻順著她的鼻樑慢慢摩挲到她的唇,“對不起,”他在吻上她以前說,“但我已經沒有辦法放開你!”

    ……

    許久,唇分。愛麗莎依然雙眼茫然,段正淳卻已經順利地把握住了全域。

    “跟我走吧,”段正淳說,“你不是我的影子,你不需要那麼拼命地顯示你自己,我愛的就是你,不管你是什麼樣子!”

    “好……”迷惘的陰翳在愛麗莎眼中退散開去,她猛地跳起來,“不!”她恨死自己了,前一刻還在要求他放過自己,現在卻被他吻得神志不清,就像這五年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改變一樣,她恨死自己了!

    “愛麗莎,為什麼要跟自己的心意作對?”段正淳溫柔地看著她,“你真的可以忘記在我身邊的那些美好日子嗎?”

    “我可以忘記!”愛麗莎猛地一抹眼淚,“我可以!”她發誓似的吼道,“我擁有整個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我有錢有權勢有美麗,我可以忘記你。”

    “的確!”段正淳想了想,“你有財有勢而且美麗,你倔強,聰明、能幹、獨立……但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最大的弱點,你不勇敢!你不敢走出你自己的世界來看待別人,你不敢相信我是認真地來愛你的,你不敢相信亞歷山大是真的已經長大了,你不敢相信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沒有你還可以繼續生存,甚至,你不敢相信這個地球沒有了你還可以轉動。”

    段正淳微笑起來,“跟我回去吧,”他說,“這裡只是你長大的地方,卻不是你可以駐留的地方。”他緊緊握住她不斷企圖抽走的柔荑,“你知道你自己的選擇,不要不敢面對它!”

    “這終究還是你的目的對嗎?”愛麗莎顫抖地問,“你要繼續把我變成一個以你為重心活著的,沒有自己的女人,所以你要奪走我在這裡的一切,讓我在這裡所有的努力都變成空白,你要讓娶了那個妖女的亞歷山大取代我的位置!”她跳起來,“你怎麼能……怎麼能……”她從心底冒出無法抑制的寒意,“你怎麼能這樣否認我所做的一切?”

    “想想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段正淳卻不允許她繼續指控下去,“你喜歡跟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對嗎?你喜歡那些自由的,奔放的,無拘無束的日子!在這裡你表面上掌控一切,但實際上你卻被各種壓力和不得已掌控著,現在有了機會可以放開這一切,為什麼不放手?”

    “因為這裡需要我!”愛麗莎尖叫道。

    “那麼我也需要你!”段正淳伸出手,“跟我回去,”他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給我,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看著她,“求求你!”

    愛麗莎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渾身乏力。“求求你!”他說,“求求你!”她覺得自己即使用盡所有的力氣也不能抵擋這短短三個字的誘惑。

    “我不能離開這裡……”她虛弱地對自己說,“家族不能沒有我。”

    “你知道你的弟弟在改變他自己了,而且顏小姐她完全可以幫助他。”段正淳說。

    “我不能再回去變成那個讓自己也討厭的女人。”她絕望地說,“我不能僅僅因為愛你就放棄了自己!”

    “既然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段正淳說,“我找你來了,不是嗎?如果沒有準備好要徹底改變自己,我怎麼會來找你?”他歎口氣,“我不能放棄你啊!”

    愛麗莎傻傻地看著他,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她的手已經好像有了自己的決定一樣握住了段正淳伸出來的手。

    攜子之手,與子共老……

    眼淚卻也再一次地從臉頰滑了下來。

    不管怎麼樣,當芬德格欣伯爵要求贖金的電話接通的時候,愛麗莎剛剛跟她的親親老公和好了。只不過自己作的決定是一回事,懲罰瞞著自己翻天倒海的小弟則是另外一回事。

    “十億啊,”愛麗莎慢悠悠地問,對面,她的丈夫正遞給她一顆草莓,“這可是一個大數目啊。”

    段正淳聞之點頭,反正現在他自己的問題解決了,至於亞歷山大那個傻小子的死活,基本上跟他是沒有關係的。

    “姐姐,不要鬧了,我現在在綁架犯的手裡啊!”亞歷山大一把扯掉領結,額頭上的汗足以灌溉一個花園。“難道你要看著我被人殺死嗎?”

    “啊,這個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愛麗莎咀嚼著甜蜜的草莓,口齒含糊地說,“你愛的女人是個妖女,你記得嗎?你還打算跟她結婚的那個妖女顏,她是妖女哪,所以就算你被撕票了,相信她還是可以令你復活的。”

    哇咧——

    亞歷山大忍不住怒吼一聲,但想到電話的那頭是他從小就敬畏的姐姐,不知道為什麼這聲怒吼的聲量就一下子壓了下來,“不要開玩笑了,姐姐。”這樣的語氣甚而是哀求的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

    “我知道啊。”愛麗莎沒肝沒肺地說,“所以我一點也不著急。”

    “那麼可以請姐夫聽電話嗎?”亞歷山大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寄希望於那個看起來很有辦法的姐夫。

    “你果然是個笨蛋!”愛麗莎毫不客氣地指明事實,“你還以為他會幫你出點子?你不想想看,如果不是有人向我說出了這所有的事實,我會像現在這樣放心嗎?”

    “……”遲了十秒鐘,亞歷山大終於醒悟過來,“段正淳你出賣我!”

    愛麗莎旁邊的段某人渾身打了個顫,“就算是事實也不用說得這麼大聲嘛!”

    亞歷山大徹底絕望,一甩手,電話被整個地從牆上拔掉。而他的身邊,芬德格欣伯爵明顯被嚇住了,“怎麼了?”伯爵下意識地問,“他們不肯支付贖金嗎?”

    “沒錯!”亞歷山大惡狠狠地回答,“那麼你怎麼樣,要撕票了嗎?”

    “……”芬德格欣伯爵有一瞬間的恍神。

    “到底怎麼樣啊?”亞歷山大粗聲粗氣地說,“不要像一頭豬似的盯著我看,說出你的決定!”

    “呼……”芬德格欣伯爵久久才籲出一口氣,“你剛才發怒的樣子好帥啊!”他兩眼發光地乞求道,“可不可以再來一次?”

    “砰!”亞歷山大用標準的紳士儀態給了他一拳,作為回答。

    “……所以說,女人這種東西,是所有罪惡的源頭,是一切苦惱的根源,要擺脫煩惱,你必須從‘女人’這個泥沼中跳出來……”芬德格欣伯爵充滿激情的聲音回蕩在空空蕩蕩的房子裡,造成了不小的回音。

    “老玻璃,你給我閉嘴!”囚禁在隔壁房間的詹姆斯警官終於忍無可忍地吼起來,“你已經說了整整兩天了,你還有完沒完?”

    “什麼老玻璃,”芬德格欣伯爵咆哮,“我跟你說過我是為了‘美麗’這個概念勇於付出一切的‘耽美’精神的佈道者……”

    “我終於看見了愛情……”低低的旋律卻突然打斷了兩個老頭子喋喋不休的爭論,然後,那清澈動人的聲音在旋律的帶動下,慢慢地就嘹亮起來,“我的心疼痛難忍,但我的眼前一片光明,我,終於看見了愛情!”

    簡單的旋律,沒有花哨沒有伴奏,卻突然讓空空蕩蕩的房子裡洋溢出一種春天的暖意,似乎一瞬間所有的花兒都綻放在了這臨時被用來囚禁人質的廢屋裡。

    “我終於看見了愛情!”亞歷山大乾淨的聲音始終重複著這樣一句,但不管改變的旋律和吟唱方式卻讓這一句話就變成了一首歌,“我終於,看見了愛情……”

    歌聲結束了很久,先前還在鬥嘴的兩個人卻還是沉浸在那歌聲的餘韻當中。首先清醒過來的詹姆斯警官問道:“老玻璃,你究竟談過戀愛沒有?”

    芬德格欣伯爵扭捏了一下,“我這麼傑出的人……好吧,我沒有!”

    詹姆斯警官歎了口氣,“我也沒有。”但他的眼前卻突然閃現出總部秘書蜜雪兒小姐那張平凡甚至有點呆板的臉孔,於是他說,“不過我現在突然覺得,我真的應該好好地談一次戀愛才對哪。”

    芬德格欣伯爵立刻恥笑道:“別傻了,你這樣的廢柴就連我看著都覺得很討厭,怎麼可能有人會喜歡你。”

    “那可不一定。”詹姆斯警官訕訕然地道,“也許有人會覺得我很有魅力呢。”

    “你是笨蛋嗎?啊,雖然那的確是事實……不過還是不要在白天做夢了。”芬德格欣伯爵說,“誰會瞎了眼愛你?”

    “那可不一定,愛情這種東西跟誰是誰,誰怎麼樣又沒有關係,愛就是愛了嗎!”詹姆斯警官說。

    “不錯,愛就是愛了!”亞歷山大喃喃自語地說,“跟誰是誰,誰努力了,誰對誰有恩情了都沒有關係。愛是最簡單最粗暴也是最無理的一種意識,行為表情語言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讓心痛了的愛,它沒有真假的餘地……”他抱著頭,毫無預兆地眼淚就嘩啦一下奔流出來。

    她是帶著那種無奈說了那樣的一個寓言,然後她知道了他調查她的事情,想辦法約他出來見面;然後她隔著門向別人坦述了她的表白;然後她來見他卻被他錯誤的言詞氣得走掉;然後他終於在最後的期限到來以前重新見到了她;然後他向她求婚,她答應了,她在他的懇求下踏出了她所能努力的極限一步……

    他曾經對她說:“……我依然相信愛情,相信你是愛我的,相信我痛了的地方是烙下了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就算現在眼前的你是我的幻想,我還是要說,我愛你,我無法虛假地愛你,我就連幻想依然還是愛你。”

    他曾經對她說:“……但你還記得嗎?昨晚你跨出了那一步,所以接下來的路,我都會陪著你走……總會有點坎坷的……但我們可以跨越……”

    但是現在,承諾一切的他在哪裡?相信他所承諾一切的她又在哪裡?

    或許別人會說這應該歸咎為芬德格欣伯爵對他的綁架,但是他知道,尤其是這樣時候的他,清清楚楚知道,所有的藉口都是假的,真正的犯錯者還是他——亞歷山大!如果一開始他就堅決地拒絕愛麗莎那個荒謬的結婚提議,那麼今天沒有人會受到傷害。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的姐姐妥協,與其說是他的猶豫不決更大程度上是他一向懦弱的本性造成了這個結果。

    想到顏妹懿孤零零一個人站在神壇的前面,想到所有的承諾一瞬間全部變成諷刺,亞歷山大完全不能原諒自己,但就算不原諒又能怎麼樣呢?

    他只有抱頭痛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4:09

第10章(1)

    (第一條:第三者出馬,用牆角一雙充滿仇恨的眼光來提醒大眾——男女要恩愛,配角要夠壞,春藥迷藥再加寬衣解帶,不誤會,愛情突破不了障礙!

    第二條:置諸死地而後生,用死亡威脅來提醒那個冥頑不靈的女人——不答應求婚,一派兩散從此既得不到心也得不到人!)

    “後來呢?”

    時間是夏天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地點是中國的一家咖啡館裡。寬寬的街道因為兩旁的梧桐已經茂盛得足以遮蔽住天空,所以雖然是夏天,但這長長的一條路上依然充滿著涼爽的味道。因為是下午,所以感覺上似乎是特別的安靜,門外偶爾傳來的蟬鳴更加增添了懶洋洋的靜謐,令人昏昏欲睡。

    不過昏昏欲睡顯然不適合正在交談的這兩個人。遠處看起來的話,這兩個人也算是一副美麗的畫面——風情萬種的絕色麗人和容貌出眾的外國美男。只不過,這一刻備受恥辱的憤慨是怎麼回事呢?

    “顏姊君,請你不要用這種好像聽童話一樣的樣子來問我這種問題。”外國美男忍無可忍地開口,“雖然有人給我資訊說你們姐妹,你是魔女她是妖女,但我還是認為她比你好太多了。”

    “好啊。”顏姊君大樂,“趕快去找她吧,去吧去啊,當然——如果你找得到的話。”

    這才是他最束手無措的軟肋,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立刻低頭,“對不起姐姐,我說錯話了。”

    顏姊君看起來心情真的很好,所以並沒有怎麼折磨他,只是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老師——就是詹姆斯警官——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做警官了,他跟他的秘書結了婚,現在應該在世界的那個地方度著幸福的蜜月吧。總之,就是他把我從芬德格欣伯爵的手裡救了出來,我安全地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我婚禮那天的午夜了。”亞歷山大一口喝光杯子裡的茶水,講故事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

    “等等,”顏姊君說,“這裡有一個漏洞,如果你的老師——就是那個詹姆斯警官哦,他有能力救你的話早就把你救出來了不是嗎?既然前面沒有救出來,為什麼後面能救出來呢?”

    “這種,這種事情又不是重點?”亞歷山大惱怒地說。他才不想把那天那麼可恥的事情告訴別人,那樣的醜事,就他自己知道已經夠了!

    “嗯嗯,”顏姊君佯裝推桌而起,“你既然對我都要隱瞞,那麼就算了……”

    “等等,等一下!”亞歷山大慌忙拽住她的衣袖,“姐姐,姐姐我錯了,我知道我不應該隱瞞的,我錯了。”天啊,天底下為什麼會有姐姐這種生物呢?難道在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裡,他還沒有吃夠“姐姐”的苦嗎?

    真是@#$%^&*!

    其實那天是這樣的——

    “你,你……發發慈悲吧,你看看他,哭成這樣……那個狼狽,難道這樣為愛而犧牲形象的感情還達不到你所以為的‘耽美’嗎?”與其說是被他們的愛情打動的,不如說是被亞歷山大的哭聲逼得要發瘋了,從來不向罪犯妥協的詹姆斯警官苦苦哀求道。

    “說得也是……”芬德格欣伯爵明顯被打動了,“但是……”他還是有猶豫的地方,“我是,一個傑出的綁架者啊!”他猶猶豫豫地說,“如果僅僅只是因為他哭了,我就放他走,還讓他去娶他喜歡的女人……這太違背我的職業道德了!”

    詹姆斯一頭撞在門上,他已經被這個所謂的綁架犯給打擊到了,“我當初,當初,究竟是怎麼把你抓起來的啊,我怎麼能夠做這樣過分的事情?”他深深地懺悔,“那個時候我就應該一槍斃了你,也省得今天淪落到被你氣死!”

    “要不然這樣。”芬德格欣伯爵卻突然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你現在身邊有錢吧?”

    “幹嗎?”詹姆斯無力地問。

    “隨便,隨便給我一塊錢吧……”芬德格欣伯爵裝作隨意地說說,但臉卻漲得通紅,“就算,就算你們都已經付了贖金好了。”

    詹姆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手卻下意識往口袋裡去陶,然而掏了半天他才想起來今天為了參加婚禮特地換了西裝出門,結果,錢包就忘記帶了。他絕望地抬起頭,“我,我忘記帶錢了……”

    “哇咧!”這次連芬德格欣伯爵都無力了,“一塊錢都沒有?真的沒有?”

    “真的,”詹姆斯帶著哭腔說,“沒有!”

    “……”

    “…………”

    “………………”

    最後,芬德格欣伯爵說:“我借給你吧。”

    沒錯,亞歷山大跟詹姆斯的“逃脫”,其實是建立在一塊錢的贖金基礎上的。但作為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族的繼承人,被綁架最後只值半塊錢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忍受的。為此,亞歷山大發誓把這件事隱瞞到底,可惜的是這個誓言還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已經被顏姊君逼供出來了。

    “原來是半塊錢的富豪啊!”顏姊君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然後亞歷山大就明確感覺到她看他目光中不加掩飾的不屑了。

    “那麼你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呢?”沉思了片刻,顏姊君繼續拷問。

    亞歷山大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去找顏小姐……”

    “呀呀呸,不要顏小姐顏小姐地叫。”顏姊君不耐地揮了揮手,“聽起來就像在叫我似的,特別是從你這樣美男子的嘴裡叫出來,真是害我的心都怦怦亂跳。叫她妖女,就是妖女啦!”

    “妖女?”亞歷山大呆了呆,最後屈服在顏姊君的淫威下,“好吧,妖、妖女。”他繼續道,偷偷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顏姊君,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得意呢?“後來我回到家裡……”

    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長長的早餐桌上,女當家跟她的丈夫獨霸一端,另一端,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先生用不解並且遺憾的目光關注著他們——更正,是關注著他的女婿。餐桌旁邊,彬彬有禮的管家正在指揮著上菜。

    “砰!”聲巨響傳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從自己的思緒裡回到現實的早餐桌上,傳說中“被綁架”了的少爺狼狽地出現在門口,“我回來了!”

    一室的人靜靜地看著他,然後愛麗莎問:“玩得開心嗎?”

    亞歷山大感覺自己近乎全身都被怒氣填充得要爆掉,“你,你,你……”

    “什麼你你我我的,坐下吃飯,然後準備一下,我把你跟瓊安小姐的婚禮推遲了一個禮拜,不過你現在已經回來了,那麼明天你可以繼續做你的新郎。”

    “嘣!”控制理智的弦終於崩斷,“我不會去娶那個又蠢又醜又有精神病的女人的!”亞歷山大吼道,“要娶你就自己去娶好了,愛麗莎•西雷尼普奧迪裡斯……不,愛麗莎•段!我忍你已經很久了,你僅僅只是我的姐姐,你沒有權利控制我的生活,我的習慣,我的愛情,我的婚姻!我不是你牽在手裡的木偶,我不可能你說要我做什麼我就必須去做什麼,你不許我做什麼我就碰也不能去碰!我已經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了,你不可以連我怎麼呼吸都要管……”

    “但是錯誤的呼吸,會讓你怎麼死都不知道。”愛麗莎姿態優美地拿起餐巾擦擦嘴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這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亞歷山大一拳砸在桌子上,以至於桌子上的盤子都跳了起來,“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你管過我!沒有你的多事,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愛麗莎扔下餐巾,“不要覺得你脖子上有個圓圓的東西,就自以為那是腦袋了!我告訴你,那只是個垃圾袋而已——因為那裡面除了裝狗屎,一點點常識都裝不進去!”她嚴厲地苛責道,“你自己想想看,在你活到現在的這二十五年零幾個月的時間裡,你給家裡賺過一分錢嗎?你有為家裡承擔過一點點的責任嗎?”愛麗莎冷笑一聲,“你除了每天泡在花錢租來的攝影棚裡,還做過什麼?”

    “那,那是我的興趣所在,我,我會發展出自己的事業的。”亞歷山大漲紅了臉,“你根本就不懂得藝術,你也不明白我們,甘於為藝術獻身的人的想法!”

    “哈!哈哈……為藝術獻身!你會發展出你的事業的!哈哈哈哈!”愛麗莎乾巴巴地嘲笑起來,“那麼甘為藝術獻身的我的弟弟,你究竟有了什麼成就了呢?是奪得了奧斯卡的金獎還是在好萊塢的星光大道上烙下名字?或者這麼說吧,你究竟拍成了多少部影片了呢?”

    “……”亞歷山大語塞住。

    但愛麗莎卻繼續咄咄逼人,“你就連一部結束的片子都沒有!”她尖銳地說,“這個也叫為藝術而獻身嗎?”

    一滴大大的汗掛在了亞歷山大的額頭。

    “米蟲就要有米蟲的自覺,我不要求你為家裡賺錢賺名氣,但是當家族需要的時候,難道被家族畜牧了那麼久的你就不可以承擔一點點你應該承擔的責任嗎?”

    亞歷山大握緊拳頭的手松一下猛地又握得更緊,“不管怎麼樣,我不會犧牲我的愛情的!”他挑釁地看著他的姐姐,“絕不!”

    “愛情?!”愛麗莎嗤了一聲,“就以你這種無法‘貫徹始終’的個性,愛情僅僅只是點綴你夢想的一件裝飾品而已,再多過幾天,你就忘得一乾二淨啦!你真的以為你喜歡的那個女人會跟你一起那麼無聊地做夢嗎?還是你真的以為,匆匆幾天的熱戀可以讓你維持一輩子的愛情?一個月大概你還會以為自己在戀愛,三個月你就會索然無味,半年後你開始抱怨,一年後你對她深惡痛絕……但是那個女人根本不可能讓你像丟一套衣服似的把她遺棄,然後二十年後你們可以在全球的怨偶榜上找到彼此的名字。”

    亞歷山大怔了怔,堅持道:“……不會的,我們不會的。”

    “這種事情,你最好想想以後再說。”愛麗莎優雅地站起來,段正淳連忙為她拉開椅子,“我可以替你暫緩婚禮,不過這一次你一旦有了決定,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然後你就一直想到現在?”顏姊君用眼角的餘光刺殺亞歷山大,打算在他說“是”的時候,就起身走人。

    亞歷山大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但還是不敢不繼續坦白,“不,我根本沒有轉回身去考慮。”他戰戰兢兢地說,“我拉住了姐姐。”

    ……

    “你拉住我是什麼意思?”愛麗莎慢慢地低下頭,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她已經瀕臨噴火,但亞歷山大雖然知道卻根本不想退縮。

    “我再被人關起來的這幾天裡,已經想得太多了。”亞歷山大鼓起勇氣,“我不能再放任我的生命在別人的掌握當中。”他吸一口氣,“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應該從鎮日夢想的生活裡脫身出來,我畢竟是用現實的麵包和水餵養長大的人……”

    愛麗莎冷冷地瞟著他,“說重點!”

    “我要從你的手裡把家族企業全部接過來,是時候把你趕出去了!”

    這一次就連段正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小子瘋了嗎?

    愛麗莎的臉色變得鐵青,然後轉成刷白,所有人都開始尋找遮蔽物,因為接下來她的臉色就會變成緋紅——而到了那個時候,只要是在她手能觸及的範圍以內的所有東西都會變成犀利的殺人兇器滿天亂飛。大家基本上已經熟悉了女霸王龍的習慣,所以當後來她竟然什麼都沒有扔,嚇了一跳的反而是大家了。

    愛麗莎作了個長長的深呼吸,但這樣並沒有讓她的臉色轉好。她看著這個從小幾乎就是被她帶大的弟弟,心酸和驕傲一起湧上了心頭——媽媽,弟弟終於長大成人了,他……終於長大了!

    亡母慈祥的面容在愛麗莎的腦海裡顯現出來,她揉了揉泛酸的鼻子,“要把我趕出去了嗎?”她輕輕地說,“那也要你有這樣的能耐啊!”

    ……

    顏姊君下意識地輕扣著咖啡杯旁邊的桌面,“愛麗莎的意思,”她推測道,“是不是指她將給你機會來扳倒她自己?”

    亞歷山大微微呆了一下,“她是這樣的意思嗎?”他傻傻地說,“我只覺得她是故意地在後面的日子裡往死裡操我!”

    “哦?”顏姊君挑起眉毛。

    “她把幾年都難以完成的工作讓我在幾天裡面做掉還不讓任何人幫助我!”亞歷山大抱怨道,“我像個人形的工作機器,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顏姊君嘲笑地哼了一聲,“任何出來工作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又不是只有你……”她突然醒悟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原來是這樣!”她冷笑起來,“你受不了你那個該死的姐姐的折磨了,所以想起來要來找顏妹懿這個蠢貨了,你想利用妖女去對付紅發魔女,你還真想得出來咩!”

    “咩”是什麼意思,亞歷山大不是很明白,但本能地卻在聽見這個字的時候感覺到有一股陰絲絲的寒意爬上背脊。

    “不要誤會,請你不要誤會!”亞歷山大慌忙地搖起手來,“我絕對沒有要利用顏……那個妖女的意思!”他汗流浹背地解釋,“我前兩個月之所以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除了因為姐姐給我的壓力,更多的原因是我在尋找顏啊,我在找她啊!”

    他絕望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巧的,每一次我去找她,她都會在我到的前一分鐘離開。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去問我的姐夫,姐夫真的很聰明……”聽見這話的顏姊君明顯表示不能贊同,不過也沒有打斷他的記敘,“姐夫叫我去找她的美容醫生,他說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是美容醫院,顏、妖女是一定會準時去的。我就去找莫札特,也就是在那裡知道了妖女懷了我的孩子的消息。”他興奮地看著顏姊君,“我的孩子唉,西雷尼普奧迪裡斯家的長子哎!”他抓著頭髮,“有我的鼻子,她的眼睛;我的發色,她的嘴巴;我的耳朵,她的皮膚……”

    顏姊君終於忍不住了,“那一定很醜!”

    亞歷山大立刻怒目相向,“你說什麼?”

    “我是不介意你浪費時間的啦,”顏姊君冷冷地說,“如果你執意要∴攏大可以等那個妖女把小孩打掉以後再慢慢說啊。”

    “不行!”亞歷山大抓著頭髮跳起來,“她她她她,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你繼續∴擄。毖真⒕冷笑道,“你不給我把事情說清楚,我怎麼幫你?但你說著說著就都是廢話,你這是在騙稿費嗎?”

    亞歷山大滿頭大汗地重新坐下來,苦著臉繼續說:“莫札特告訴我,就在我去找他的前一天,妖女已經去了中國,他建議我來找你,因為你是妖、妖女的姐姐,你一定清楚她的狀況。”

    “所以……”顏姊君挑起眉毛。

    亞歷山大尷尬地點頭,“對不起,我,我調查了你。”

    “那麼,昨天讓那個妖女哭著回家的人也是你了?”顏姊君恨恨地問,什麼時候讓她回家不好,非要是在她跟她親親老公談情說愛的時候出場?可惡啊!

    亞歷山大汗顏,“我沒有想到她會拒絕跟我結婚。”他也很無力啊,“明明已經懷孕了,我也千里迢迢追過來了,她也明明是愛我的,為什麼就不肯結婚呢?”

    “前天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顏姊君看著年紀偏小的妹婿,怎麼看怎麼覺得配妖女真是辱沒了這樣的美男啊。

    “我,我……”亞歷山大的臉迅速飆起兩坨暈紅,那天他一見到她就把她像搶的一樣“搶”回酒店,然後,然後兩個人好像都沒有說什麼就那個那個了。他到底說了什麼呢?亞歷山大蹙起眉頭仔細想,好像完事以後,他就很直接地說,“我知道你懷孕了,所以,我們結婚吧。”這樣啊。

    亞歷山大於是對顏姊君說:“我說,我知道你懷孕了,所以我們結婚吧……”

    “啪!”一個爆栗砸在亞歷山大的頭上,“你是豬啊?本來不是很會說甜言蜜語的嗎?怎麼就在最關鍵的時刻說這麼蠢的話了呢?”

    “……”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顏姊君,他說什麼蠢話了嗎?

    “你在這個時候向她求婚,擺明瞭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小孩,哼!”顏姊君不屑地哼道,“你不是自詡相信愛情嗎?你為什麼不告訴她這個呢?”

    “但是,”亞歷山大也又亞歷山大的苦惱,“顏、妖女她說她不相信愛情了,我想,我想像她這樣實際的人,一定希望有非常實際的保證才能得到她的認可,所以就著小孩的原因向她求婚,她應該更加高興才對啊。”

    “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哦。”顏姊君一愣以後,又忍不住開罵,“但是把這麼現實的女人變成幻想家的笨蛋不就是你嗎?你只要想想她為你做的事情……”她一巴掌拍在亞歷山大的頭上,“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口是心非的妖女,其實弱智得相信你所說的一切嗎?”

    顏姊君狠狠地說:“你說你相信愛情,所以她也就相信愛情,以至於那麼大的婚禮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神壇前面,她也相信你一定會來。她受傷了,你知道嗎?她很痛啊,你知道嗎?她因為相信愛情所以連自己都被遺忘了,你知道嗎?”她憤憤不平地呵斥,“這樣的妖女怎麼會愛上你這樣的笨蛋啊?”她要收回剛才認為妖女配不上他的錯覺,現實擺在眼前,配不上妖女的人是這個希臘船王家的笨蛋王子。

    “……”亞歷山大說不出是喜是驚,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妖,妖女她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顏姊君起身走人,“反正你也配不上她,算了,你就等著你的兒子認我老公做父親算了。”

    “不要哇!”亞歷山大跳起來拽住她的衣袖,“姐姐,姐姐,請你,幫幫我,我,我真的愛她的,我愛那個妖女,我相信她也是愛我的。所以……”

    顏姊君冷冷地看著他,“你憑什麼讓我幫你?”

    亞歷山大呆了呆,“我,我,我送你一幢別墅。”

    顏姊君哼了一聲,“你是認為我們家窮酸得連別墅都沒有嗎?”

    “加英國的一家牧場。”

    “我們又不可能天天去英國。”

    “還有瑞士的一棟山莊。”

    “警告你不要賄賂我……”

    “再加一艘全球限量的遊艇。”

    “成交!”

    顏姊君盤膝坐在床上,天然捲曲的長髮蓬鬆地披在她的肩膀上面。她眼神專注神情嚴肅,在她一貫用來採訪大人物的筆記型電腦上連續不斷地敲擊著。如果不是知道此刻她正在做的事情跟她的記者事業完全搭不上關係,或許就連身為她丈夫的林家明也會為她的敬業精神而感動。

    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得意洋洋,時而甚至露出只有採花大盜也會有的淫褻笑容,而更可怕是她有時候還會發出“唧唧格格哈哈桀桀……”的恐怖笑聲,林家明坐不住了,“你寫了點什麼?”

    他湊過去從她的肩頭看向她的電腦螢幕,但還沒有看清楚內容,顏姊君毫不客氣地一巴掌翻下電腦蓋,“你的心腸太軟了,”她說,“這種霹靂手段你還是不要接觸比較好。”說著順口在他白皙俊朗的臉上吻了一口,“你只要乖乖地做你的電腦工程師就好了。”

    林家明啼笑皆非,“你這樣說,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吃軟飯的男人呢?”

    顏姊君卻完全不介意,“吃軟飯有什麼不好?你看那個叫做亞歷山大的笨蛋,真是笨得太可愛了!啊,說到他啊,除了一張臉還能看,還真是什麼都不會——真不知道那個妖女哪根神經搭錯了,誰都不要卻竟然挑了這麼個傢伙。”

    林家明無奈地放棄了要自己愛妻注意剛才她那句話當中自相矛盾的念頭,他微微笑著,“行行好吧。”

    “啊?”顏姊君心不在焉地問,“你說什麼行行好?”

    “妹懿跟亞歷山大啊,”林家明喟歎道,“我去江離那裡查了查資料,發現他們之所以那麼辛苦,其實很大程度是別人推動的。”想著想著,他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其實他們兩個這一路走過來已經受了不少苦,你就行行好吧,不要……”

    顏姊君纖纖玉指猛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反正他們已經受苦了對嗎?”她惡狠狠地“開導”她的丈夫,“那麼再多一點也不怕啦!而且,”她美麗的容顏猛地升起一股煞氣,“我怎麼能夠容忍妹懿那種笨女人被別的人欺負?”她吼道,“天上地下,從來只有我可以蹂躪她,這個才叫天命!”

    顏妹懿坐在鏡子前面,這兩天應邀出席的商業應酬太多,以至於她的身體已經向她提出了抗議,就連肚子裡理論上應該還什麼都不懂的寶寶也翻騰了幾下。

    “乖乖哦,乖哦……”顏妹懿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媽媽要為自己找一條活路啊,你知道嗎?”

    因為答應要嫁給亞歷山大了,她總覺得不應該虧欠佛朵瑟家太多,所以在結婚前把所有的佛朵瑟家的財產歸還給了瓊安,這其中也包括格林公司的所有的股份和總裁的位置——本來以為再也用不到了嗎!但誰又知道事實難了會發生後來的那麼多事情。

    好吧,就算在離開教堂的那一霎那她已經想清楚了自己到底已經失去了多少東西,那麼懷孕恐怕是她最最沒有想到的了。當莫札特用奇怪的腔調告訴她這個類似晴空霹靂的消息的時候,她惟一的想法是:啊,報應到了。

    在以往那麼遊刃有餘地周旋在多少男性中間的時候,她還真的是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倒楣成這樣,但不管怎麼說,該來的他就是來了。

    其實有一個擁有亞歷山大的鼻子,她的眼睛;亞歷山大的發色,她的嘴巴;亞歷山大的耳朵,她的皮膚的小孩並不是她討厭的事情,甚至有時候她睡著做夢的時候都會看見一個可愛到不行的小傢伙抱著她的腿在叫媽媽。就算以前的她是討厭小孩的,但一旦真的懷孕不知道是不是生理影響了心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多的時候是在想念著那個小孩的了。

    可惜,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現在的她沒有了房子、車子,就連票子也不多了,而且她自問沒有撫養單親小孩的能力,最主要的是,她怕這個孩子的存在從此增加了她跟亞歷山大的牽扯。她不要牽扯,尤其不要他的,她怕了。怕自己繼續“愛”下去從此失去的不僅僅只是金錢財物而是更加重要的尊嚴。

    她很惶恐!

    也許拋棄這個尚未成型的孩子並不是一個壞主意,這無關道德問題只是作為一個成熟的正常人理性的思維推斷而已。好吧,直接說好了,其實就是她愛錢貪靚怕麻煩不願意承擔責任,總之,她決定秉承壞女人的習性到底——她不要這個小孩了。

    可後來的問題是,加州的法律不允許墮胎。哇咧啊!美國人有時候真的是單純到無可救藥,再怎麼樣,現在的小孩也只是一組細胞而已,他們為什麼不索性禁止給癌症病人動手術切除細胞呢?

    雖然怨氣沖天,顏妹懿還是覺得跟法律作對是愚蠢的事情,再加上亞歷山大他近乎沒日沒夜的糾纏,她最終的決定是到中國這個她傳統意義上的故鄉來,這種心理其實或許也可以稱為“逃避”!

    誰知道就算是相隔半個地球,他還是追來了。這一霎那,顏妹懿突然理解了中國古代夫妻又稱為“冤家”的涵義。

    這個冤家啊……

    “愛情是很玄妙的!”第二天一早同一家咖啡館裡,亞歷山大認真刻苦地攻讀著顏姊君連夜趕出來的“愛情教材”,“為了加強愛情的震撼力,以下例舉了幾個經典案例可作為參考。”他睜大了眼睛,“第一條……”

    第一條:第三者出馬,用牆角一雙充滿仇恨的眼光來提醒大眾——男女要恩愛,配角要夠壞,春藥迷藥再加寬衣解帶,不誤會,愛情突破不了障礙!

    具體實施方案:絕代佳麗顏姊君親自出馬飾演第三者這一高難度角色,她將利用她舉世無雙的美色和天下無敵的智慧當著顏妹懿的面狠狠地調戲,不!勾引,不……總之是當著妖女的面安慰心靈受傷害的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則應該在顏姊君的勾引下麵逐漸被她的溫柔和善良感動,最終恨下心腸對顏妹懿那個妖女說:“對不起,其實我愛的,是你的姐姐!”顏妹懿勃然大怒下一定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於是使勁渾身解數努力從美女顏姊君的魔掌,嗯,纖纖玉手下麵搶奪亞歷山大的歸屬權。最後誤會解開,有錢人終成眷屬!

    亞歷山大看得滿頭汗,最後,顫顫巍巍地問:“這樣可行嗎?”

    顏姊君一拍他的肩膀,“相信我,沒錯的。”

    於是兩個人移駕林府,顏姊君時間算得恰好是顏妹懿剛剛起床的時候……

    “來,張嘴,啊!”

    顏妹懿伸著懶腰從臥室走到廚房去覓食的時候,一開始差點還以為自己依舊身處夢中。顏姊君一頭天然卷髮整整齊齊地紮了起來,她身上穿著平時只有林家明做菜時候才會穿的那件圍裙,一付賢妻良母到了極點的裝扮,手上卻端著一盆水果在餵食。如果她餵食的物件是她的丈夫林家明,那麼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但讓顏妹懿閉不攏嘴巴的卻是那個被她喂的男人赫然是亞歷山大!

    “好吃嗎?”顏姊君溫柔地問。

    “好,好吃,”亞歷山大漲紅著臉,偷偷低下頭去看一看小抄,然後恭恭敬敬地朗誦臺詞,“你的手藝真是太好了。”

    “手藝?”顏妹懿探頭看看顏姊君端在手裡的水果盤,“是指她洗水果的手藝嗎?”她暗暗思忖。

    “哎呀,你這個甜蜜的孩子,真會說話啊。”顏姊君高聲道,順手在他可愛俊美的臉龐上摸了一把。

    無名怒火下一刻就在顏妹懿的心中熊熊燃燒起來。但是等等……顏妹懿告誡自己,你不是顏姊君那個笨蛋女人,不要給人一挑撥就忘記了自己的宗旨。你現在應該撇清那個“甜蜜的孩子”,而不是為他爭風吃醋。

    顏姊君看著亞歷山大漲紅的臉,忍不住又在他的耳垂上親了一口,“你還真是可愛啊。”

    顏妹懿的怒火飆升了!

    她在生氣,亞歷山大看著臉色猛然陰沉下來的顏妹懿忍不住心頭狂跳,她在吃醋!他簡直要歡喜得跳起來了,“啊啊,你,你,”可惜所有的甜言蜜語在顏姊君慘無人道的掐捏下只能變成了帶著哭聲的,“你起床啦。”

    真是不爭氣的笨蛋!顏姊君收回掐他的手,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來,我們繼續我們的早餐吧。”她充滿甜蜜地亞歷山大說。

    顏妹懿在餐桌的另外一頭坐下,“茶!”她敲了敲桌子。顏姊君還來不及發火,亞歷山大已經屁顛屁顛跑過去,把剛剛泡好的茶抵了過去。

    “水果!”顏妹懿繼續發號施令,亞歷山大滿面生輝地一把奪過顏姊君手裡的水果盤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煎雞蛋!”顏妹懿抖開報紙,“不要太老了,我不喜歡。”

    亞歷山大簡直是用感動的表情去搶顏姊君身上的圍裙,“你等一下,一下下就好。”

    “哇咧!”顏姊君氣得抬腳就踹了亞歷山大一腳,隨後低聲咆哮,“你又被她迷昏頭啦?”

    亞歷山大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使命,“啊……”

    “啊你的頭啊!”顏姊君惱怒道,“沒辦法了,現在直接跳過序幕說最重要的一句話吧!”她氣呼呼地道,“往死裡刺激她!”

    亞歷山大慌忙掏出小抄,翻了兩翻才找到那句最重要的話,“顏,那個,妖女,”他結結巴巴,顫顫巍巍地念道,“我,我發現我愛的,那個,不是你,而是,這個,你的,姐姐……”

    顏妹懿看看他又看看得意洋洋的顏姊君,“好極了。”她說,“早就應該這樣了。”

    亞歷山大呆住,“你這是什麼意思?”

    顏妹懿變戲法一樣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部小巧玲瓏的手機,“喂,家明嗎?我跟你說,顏姊君已經接受別人的追求了,所以我們也不用在掩飾我們的真實關係了,你看‘愛情別苑’和‘纏綿豪庭’那裡比較好,我們去構築屬於我們自己的幸福小窩吧!”

    “什麼!”名叫顏姊君的爆竹立刻就炸開了,“顏妹懿你這個肥婆!什麼叫做‘掩飾你們真正的關係’啊?你跟林家明到底是什麼關係?混蛋王八蛋,你當我是死人啊?勾引竟然勾引到你姐夫的頭上來了……”

    “哎呀!”顏妹懿也是勃然大怒,“肥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肥了?你這個殘花敗柳的黃臉婆!”

    “嗚哇咧……”

    亞歷山大絕望地看著他們彼此謾駡,雖然兩個美女說的都是中文所以具體內容他完全聽不懂,但至少他知道了一件事情——

    顏姊君昨晚通宵設想出來幫他重新得回顏妹懿的計畫,至少第一條,已經徹底破產了。

    吵架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連續接到顏氏姐妹電話轟炸的林家明再也無心工作,只好請假回來跟他親親老婆解釋清楚才算告一段落。

    亞歷山大呆呆地看著顏妹懿的房門,表情與其說是無奈不如直接說是可憐。自從林家明回來以後,伊人就翩然返回自己的房間,然後一直沒有出來過。

    她是在躲避他嗎?她真的已經對他絕望了嗎?她對他的愛情已經放棄了嗎?她,真的不要他了嗎?

    亞歷山大腦子裡不斷出現的問號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他幾次想上去敲她的房門但不知道為什麼腳卻跨不出去。但這跟第二次看見她的時候不敢上前卻又是不同的,那一次他只是懦弱,這一次,好吧,這一次他其實還是懦弱,他怕顏明明白白地跟他說清楚——她不要他了!所以如果不問也許還有希望,萬一問出來是這樣的答案,他會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去應該怎麼辦才好。

    他的臉色時而發白時而通紅時而又變得鐵青,就在他不顧一切地打算去敲門的時候,一隻突如其來的手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領。他倉皇回顧,顏姊君咬牙切齒的臉展現在他的眼前。

    “跟我來!”顏姊君女王命令道。

    “但是……”剩下的話自覺地被咽進肚子裡,身高一米八一的亞歷山大毫無抵抗力地在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的顏姊君的牽領下走進廚房,不管怎麼樣,這個情形看起來的確很有女王跟侍衛出巡的味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7-27 11:54:30

第10章(2)

    顏姊君一走進廚房就放下了手,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把門關上。”她命令。

    亞歷山大聽話地關上廚房間的門,“姐姐……”

    “噓!”顏姊君惡狠狠地打斷他,“茶!”她說。

    “咦?”亞歷山大抓了抓頭,“什麼?”

    顏姊君更加惱怒,“水果!”她吼道。

    “啊?”不明所以地亞歷山大只能更加用力地蹂躪自己的頭髮。

    “還有煎蛋!”顏姊君已經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了,“你這個豬頭,你到底還有沒有大腦?我們是來做什麼的?我是為了讓你把那個妖女拐回去才提供你那麼完美的計畫的,但是,你呢?你是怎麼對待我辛苦了一個晚上的勞動成果的?那個妖女甚至還沒有對你怎麼樣,你已經完全地沉迷在了她的‘醜色’之下……”

    “是‘美色’。”亞歷山大喃喃地小聲辯解,“明明是美色。”

    “你還敢頂嘴?”顏姊君拿起桌子上的報紙就往他腦袋上敲下去,“你還想不想把那個妖女拐回家做老婆了?”

    “當然想!”關於這一點,他從來都非常堅持。

    “那麼你覺得你脖子那個球有足夠的智慧來完成這樣的任務嗎?”

    亞歷山大想了想,委委屈屈地說:“不能。”

    “那麼你還清不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應該完完全全聽誰的命令?”

    亞歷山大歎了口氣,“你。”

    顏姊君狠狠地“哼”了一聲,這才慢慢地緩過怒火。

    亞歷山大又抓了抓頭髮,“不過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顏姊君抓著手裡的報紙,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亞歷山大只覺得背後有股寒意慢慢爬了上來,“既然這是計畫的第一條,想當然後面還有第二條,第三條……你讀書的時候成績一定很爛吧,因為我發現不但笨而且還缺乏常識,你這樣的人竟然還能活下來長得跟熊一樣魁梧,哼,老天真是沒眼啊!”

    張口結舌地亞歷山大突然覺得林家明非常偉大,因為就算是他自己的姐姐都沒有那麼毒的嘴巴,但這個顏姊君卻絕對可以榮登惡女首席寶座。而敢跟她結婚並且看起來還能穩穩壓制住她的這位姐夫林家明先生,也就只能用“偉大”來形容了。

    “看什麼看,沒看見過美女啊?”顏姊君又舉著報紙往他頭上敲下來,“還不給我乖乖看計畫!”

    中國人叫這個是什麼——人在樓頂、屋頂、房頂、吊燈或者天花板下之類的,不得不彎腰低頭。亞歷山大只好再歎一口氣,開始繼續看她的計畫,“第二條……”

    第二條:置諸死地而後生。選擇道具如下——毒藥、繩子、刀、斧或者推開窗戶(這裡是十四樓)或者做電梯下樓前面是一條非常忙碌的馬路或者越過馬路前面就是非常著名的一條江……總之就是選擇一個讓自己看起來非死不可的狀態,然後隨便死一下,只要死不了,那麼病榻之前,妖女總會心軟最後答應你“臨死之前”的請求。這裡需要安排一個神父隨時恭候在側,只要妖女一點頭馬上舉行儀式,然後就萬事OVER!

    亞歷山大的眼睛幾乎鬥雞起來,“置諸死地而後生?!”他尖著嗓子叫起來,“隨便死一下?”他好暈啊,“只要死不了……”他呻吟道,“那麼萬一真的死了怎麼辦?”

    顏姊君挑挑眉毛,“死了就死了唄,又沒有人會覺得可惜。”

    這個女人!

    “看什麼看,決定好了沒有?”顏姊君不耐煩了,“到底打算怎麼死?”

    亞歷山大一咬牙,“毒藥吧,看起來比較想真的而且,而且也比較容易救。”

    此時,被關起來的廚房門外,顏妹懿正把杯子從貼著的門上移開,“毒藥?”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死魔女你還真想得出來。”但是不可否認的,本來已經決定靜若止水的心怦怦地為剛才亞歷山大的話而跳動起來,一股久違了的甜蜜感覺充滿了心房,“笨冤家啊……”

    “我只是出去買了一點東西,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林家明抱著亞歷山大一邊等著救護車的到來,一邊不斷給他往胃裡灌水,“好好的,怎麼那麼傻,姊君你也不看著一點!”

    “哎呀我連續跑了幾天新聞,好不容易才有一天休息,多睡了一會兒——我怎麼知道他那麼想不開會吃安眠藥啊?”

    顏妹懿伸著懶腰從房間裡走出來,“怎麼那麼吵啊?”

    “你還說?!”顏姊君氣呼呼地喝道,“你看看你多邪惡啊,亞歷山大好好的孩子竟然為你吃了安眠藥?你有良心……”

    顏妹懿理都不理她,“這樣啊,你們繼續忙。”她順手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牛奶施施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

    “嗚哇咧……”顏姊君的嘴巴張成“O”型,就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亞歷山大都猛地跳了起來。

    “她,她,她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亞歷山大帶著哭腔地說,然後猛地臉色一變,“哦,哦,哦……”他克制不住地呻吟起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呼聲中他渾身一顫,當著目瞪口呆地顏姊君夫妻兩個的面直接倒了下去。

    林家明依然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顏姊君卻真的慌了起來,“不是吧,你不是真的吃了那藥了吧,喂,喂!”

    吃藥?林家明猛地一震,對啊,當時為了避免看不對眼的這對姐妹相互殘殺,他不是把家裡所有的危險藥品都換成了維他命了嗎?那亞歷山大吃的是什麼藥?

    夫妻倆慌慌張張地對望一眼,“這次真的大條了!”

    夜色降臨,醫院安靜的走廊上慢慢地走過來一個人影。她走得很慢,因此聲音也非常輕,如果不是因為夜深人靜,醫院的氣氛又特別的寧謐,也許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那輕輕的腳步聲。

    來人在A03號病房門口停住。A03號病房是這家國際著名大醫院的超級豪華病房之一,其豪華程度比之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都不遑多讓。而此時住在這間病房裡的超級病人就是希臘船王家的繼承人——亞歷山大•莫克伊利奇•西雷尼普奧迪裡斯。

    病房對面的專署護士房房門微微打開了一絲縫隙,兩雙眼睛嚴密監視著事情的發展。

    “我看你不來!”顏姊君惡狠狠地想,“你這個妖女明明已經愛死那個笨蛋,還裝模作樣個鬼哦!”

    “三更半夜竟然跑來偷窺偷窺病人的人,這是不是就叫做‘變態’啊?”在顏姊君的旁邊,身穿神父衣服的人不由歎了一口氣。

    “噓!”顏姊君連忙舉起手指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來人似乎在門口猶豫了很一會兒,最後還是勇敢地推門走了進去。A03的房門一關,顏姊君就跳了出去,“快來快來,”她低聲地招呼神父,“你一定要聽清楚他們的每一句說話,只要亞歷山大一向妖,那個顏妹懿求婚,而顏妹懿也答應了,你就要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給他們證婚——明白了嗎?”

    “明白了!”神父無奈地歎氣,“我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顏姊君大樂,“乖,姐姐疼你。”

    “仁慈的上帝萬能的主啊!”神父氣得眼都翻白了。

    而在A03病房裡面則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躺在病床上的人手裡還拿著顏姊君交給他的“愛情秘笈”小抄,人卻歪倒在枕頭上沉沉睡去。可能是不知不覺就睡著的,所以連床頭燈都忘記關掉。

    暗暗淡淡的光線像一層金色的薄紗籠罩著他俊美的臉頰,本來就頗有些童稚之氣的俊臉在這樣的氛圍下看來更有種惹人欺負的媚惑感。

    來人,顏姊君沒有猜錯,來的就是顏妹懿,伸手拿起夾在病床前面的病例,就著床頭燈翻看,“急性闌尾炎?!”她哭笑不得地喃喃自語,“來得還真是時候。”

    再看一眼好夢方酣的亞歷山大,就連顏妹懿都不禁為顏姊君難過起來:她千算萬算,偏偏漏算了這樣一點,這個笨蛋竟然在等待自己“落網”的關鍵時刻,睡著了。

    嘴裡苦笑著,手卻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把他撂在一旁的薄毯蓋在他身上。雖然是夏天,但在空調房間裡,不蓋毯子對身體總不好,何況他今天下午才剛剛動了手術。等做完了這一切,顏妹懿自己也愣了愣,不是說已經心灰意冷了嗎?不是決定要跟他分道揚鑣了嗎?不是因為害怕愛情愛得太深所以失去自己嗎?那麼自己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她臉色蒼白地站起來,這不是她要的!顏妹懿對自己說,現在馬上立刻從這裡消失才是正確的做法。她倉皇地轉身,腳步卻是說不出來的沉重。離開這裡!她命令自己,離開這裡!她哀求自己。

    “顏……”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傳入耳中,顏妹懿大驚失色地回過頭去,他醒了嗎?

    但亞歷山大依舊處於沉睡狀態。

    顏妹懿輕籲了一口氣,是她聽錯了吧。

    然後,“顏……”又是一聲朦朦朧朧的呼喚,這次她聽得非常清楚了,那的確是在叫她,是亞歷山大從夢中的世界在呼喚她。

    “顏……”這是第三聲了,顏妹懿的心裡亂七八糟地糾葛成一團,他到底要怎麼樣?但自己的身體卻被那呼喚束縛住,就連挪動的力氣也沒有了,“跟我……”大夢尤未醒的幸福傢伙還沉靜在他完美的世界裡,“一起走。”他說,“我愛你。”

    這個世界不再是現現實實明明白白的真實世界,這個世界在那個咒語吐出來以後就變成了絢麗多彩的魔法世界。

    名字是一個魔法,承諾是一個魔法,最後,“愛”是一個終極魔法!

    燦爛的微笑從顏妹懿的唇邊漾起,她釋懷了。

    為什麼要怕愛情會淹沒自己呢?為什麼會怕這個男人會拋棄自己呢?為什麼還有阻礙能讓她不對他坦誠她的愛呢?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害怕,但是不去試一下就這樣否定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對他豈不是太不公平?

    好吧,就算以上的分析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好了,她已經決定原諒他了,她的確是——不捨得放棄他。

    她愛他,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尾聲愛是魔法也是永恆

    (名字是一個魔法,拴住了要遠去的腳步;

    承諾是一個魔法,綁住了以後一輩子的幸福;

    最後,“愛”是一個終極魔法,鎖住了為愛而寂寞為愛而失落為愛而永恆的心,“我愛你”,這個世界至此終於圓滿!)

    十分鐘後,亞歷山大在別人狂暴而且粗魯的搖拽下痛苦地轉醒過來,“魔,那個姐姐,怎麼了?”好可怕,明明白天還是一個美女嘛,現在怎麼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獸?

    “怎麼了?”顏姊君從牙齒逢裡吐出可怕的怨咒,“你這個人模人樣的豬!”她咆哮,“你竟然也敢號稱自己是人?”

    汗水滑下亞歷山大的額頭,“醫生,醫生檢查下來,難道我原來是一頭豬嗎?”

    已經失去實際功用的神父在旁邊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顏姊君臉色鐵青,“不要誣衊豬了,”她完全忘了剛才是誰在指責亞歷山大是豬,“你是比豬更蠢一萬倍的奇怪生物。”

    籲了一口氣,亞歷山大的表情顯示著:只要他不是豬就好了,至於罵他愚蠢的話反正他也在他親姐姐的多年教誨下聽慣了,“我到底做了什麼?”他心平氣和地問。

    “你睡著了。”神父看著顏姊君幾乎就要噴血的樣子,好心地提醒他,“而在你睡著的時候,顏妹懿小姐來過了。”

    “顏,她,她她她來過了?”亞歷山大清澈的眼睛裡閃過欣喜的光芒,“她在哪裡?”他左顧右盼,如果不是因為剛剛動了手術體內麻藥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失,他絕對會立刻跳起來到處找人。

    “在哪裡?”顏姊君抱起雙臂,冷冷地反問,“你問我們在哪裡?”

    顏姊君的怒火正在狂烈地飆升著,剛才顏妹懿猛地拉開房門讓她差點跌了個五體投地,然後還用那種勝利的樣子得意洋洋地當著她的面說:“守了他半天,辛苦你了哦。不過他睡著了,所以你的計畫又破產了噢!”那個妖女這麼說,“喏,”她拿出一塊錢,“這是給你的小費,不用找了,特護!”

    只要一想到那個情景,顏姊君覺得自己就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在她的人生經歷裡面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讓她難堪。但最最讓她暴怒的是,這個令她如此難堪的人竟然還是她從來就蔑視不屑看不起的妖女妹妹。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發誓不會讓那個妖女好過,可惜那個妖女說完話就逃走了,因此她現在只能先拿罪魁禍首的這個笨蛋出氣。

    “你究竟有沒有從你娘的肚子裡帶著腦袋生出來?”她才不管眼前的傢伙是不是剛剛動過手術,劈裡啪啦地就往他的頭上連捶帶敲下去,“我要你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然後用這種可憐樣贏得妖女的同情,進而求婚……你看看,你看看,我就連神父都已經為你找好了,你竟然啊,竟然,竟然給我睡著了?!”

    亞歷山大怔怔的,“你是說,我在睡著的過程中,”他結結巴巴地說,“錯過了我自己的婚禮?”

    “沒錯!”顏姊君吼道,“你這頭豬!”

    神父呵呵地笑著,顯然亞歷山大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又一次“升級”到豬了,哎呀,真是可喜可賀。

    “我錯過了我的婚禮?!”亞歷山大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最後猛地大吼一聲,“我竟然睡過頭錯了我自己的婚禮!”然後兩管眼淚就飆了出來。

    一時間被他的眼淚嚇住,顏姊君反而說不出話來。而神父除了笑得更加厲害,實在也拿不出其他主意。

    好在亞歷山大只是哭了兩分鐘就戛然而止,“這只是第二條方案,”他慌慌張張地去尋找他的寶貴小抄,“所以一定還有第三條,第四條的!”

    他抓緊了那份小抄,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惟一的浮木那樣,“第三條……”

    第三條:大音無聲,大巧不工,無招勝有招!簡而言之,就是沒招,等死吧!

    亞歷山大臉色蒼白地抬起頭來,“我對中國文化不是很理解,”他說,“什麼叫做‘大音無聲,大巧不工,無招勝有招’?”他死命地望著顏姊君,嘴唇感覺無比乾裂,甚至似乎有些裂開了,血的腥味彌漫在嘴巴裡,苦苦的痛一下子就紮到了心臟所在的位置,“你告訴我好嗎?”他低低地哀求,“怎麼解釋,都好。”他無措地低喃,“但是,不要騙我。”

    顏姊君的怒火並沒有消除,但亞歷山大的這個樣子嚇到了她。她掀了掀唇,正要說話卻看見亞歷山大猛地一捶病床旁邊的桌子,只是一下,那梨花木的桌面就出現了一道裂紋,顏姊君當時就被嚇到了。

    “不!”猶如喪子老猿的哀號從亞歷山大的口中迸射出來,“不,不!”他大聲地叫著,“不要不騙我,不要告訴我實話,不,不不!”

    下午才動了手術還纏著紗布的地方幾乎立刻就被鮮血染紅了,顏姊君被嚇住,神父卻還有點大腦,連忙伸手按下了召喚鈴。不過幾秒鐘,醫生護士一大堆就湧了進來,而在醫生不得不給亞歷山大注射鎮靜劑的時候,“不要說實話,不要……”那樣瘋狂的叫喊依舊不停地在顏姊君的耳邊回蕩。

    “走吧。”神父拽拽顏姊君的衣袖,“等有了辦法再來,總比現在什麼都不做傻傻地站在這裡刺激他好吧。”

    “誰,誰說我現在沒有辦法?”顏姊君口尤硬,但接下來聽見一聲“不要!”,她立刻就像一隻地鼠似的躥了出去。

    “我還是有辦法的。”當然了,在離開醫院以前,她還是信誓旦旦地發表了聲明,“看著吧!”

    “希臘船王家族就了不起啊?”顏妹懿睡得晚晚地起身,才走進廚房就聽見顏姊君的抱怨,“她弟弟的闌尾炎都要算到我們頭上?那她要不要算算她臉上長多少條皺紋是被窮人詛咒出來的?”

    林家明推推眼鏡,“你這樣的說法不符合邏輯,而且我們只是在討論亞歷山大的病情而已。”

    “少跟我說邏輯這種詞,你當我是你的程式合成人咩?”

    每當“咩”字出口,就表示顏姊君大小姐發怒了,林家明立刻轉移話題,“啊,妹懿,醒過來了?來吃早餐吧。”

    顏妹懿有點奇怪,“你們今天不上班嗎?”又不是周休日。

    林家明寬宏地笑笑,“我昨天一口氣請了三天的假期,反正我的假期也正用不完呢。”

    顏姊君則一撇嘴,“像我這樣的王牌記者,像什麼時候休假就什麼時候休假,有不用怕別人來搶我的公司,更不用擔心自己談戀愛啊愛著愛著,就連自己的公司都送了出去。”

    顏妹懿頓時臉色一變,“你的癔症越來越嚴重了,看來‘記者是瘋子最多的行業’這句話還真是一點沒有說錯。”

    “癔症這種事情也是適合戀愛受挫者的吧?”顏姊君掩嘴假笑,“嫁都嫁不出去的肥婆,你放心,你遲早可以進瘋人院的。”

    “哎呀,去瘋人院看望你嗎?黃臉婆?”

    “誰是黃臉婆啊?”

    “誰對號入座誰是啊。”

    “混蛋……”

    “好啦!”林家明頭痛地大吼一聲,“你們兩姐妹也適可而止一點,都幾歲的人了,每天都這樣吵你們煩不煩啊?”

    “明明是她……”顏姊君不服氣。

    “不許吵!”林家男主人難得地霸道起來,“安靜吃飯!”他順手打開廚房間裡的電視,企圖扭轉她們的注意力,“看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中華小姐的選美大賽錄影。

    顏姊君一把搶過遙控器,“我要換台,”她說,“我討厭這個節目。”

    “那是你的眼光差!”顏妹懿悠然地舉起茶杯說,“或者你看什麼人都比你漂亮,自然會心裡不平衡的。”

    “比我漂亮,不要睜眼說瞎話了,你看看人家的腰,嘖嘖,你一個可以頂她們兩個哦。”

    林家明絕望地搖頭,又吵起來了!

    顏姊君一邊跟妹妹吵架,一邊亂按遙控器,但下一刻她猛地停住手上的動作,“這裡,”她猶豫了一下,“挺眼熟的。”

    顏妹懿跟林家明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就是我們樓下嘛。”有優秀的方向感的林家明首先說,“哎,那個人,也很眼熟啊。”

    電視裡的那個人穿著醫院的病人服仰頭對天,不,似乎是對著樓上某個人在努力地大聲喊叫。面容是有點看不清楚,不過不影響別人一眼看出他是個老外。

    顏妹懿突然跳了起來,連踢倒了椅子都不顧拼命地往陽臺方向跑過去。

    “哦,”這個時候顏姊君才反應過來,“是亞歷山大那頭豬嘛!哈,他以為他的聲音可以傳到十四樓上面嗎?果然是豬!”

    ……

    顏妹懿跑到陽臺上,低頭一看,一點沒錯,在下面瘋狂地舞著手臂口中大喊大叫的人雖然隔了那麼遠,但她還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亞歷山大。她轉身跑回去,打算下樓去看看他到底怎麼了,一回頭,顏姊君攔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去幹嗎?”

    “那個傻瓜,他,”顏妹懿心急火燎地說,“他昨天才作了手術,他……”

    “但是他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顏姊君冷冷地問。

    “他……”

    “他又蠢又笨,除了一張臉能看以外,還有什麼優點?”顏姊君瞪著她,“你自己想想看,你為他吃的苦還算少嗎?這個世界上有幾個新娘會在婚禮上被人放鴿子還幾乎是當著全世界的面?你為了嫁給這個百無一用的笨蛋,連自己的公司都送人了,淪落到現在甚至連獨立撫養小孩的能力都沒有……你還想受多少次這樣的恥辱?”

    顏妹懿愣了愣,掙扎著說,“也不是……”

    “還說不是?”顏姊君哼了一聲,“我已經叫江離把你們所有的資料都告訴我了。難道你非要再挨他家那個紅發魔女的耳光不成啊?我們顏家的女人什麼時候丟臉到這樣的程度了?”

    “夠了!”說不出話的顏妹懿勃然大怒地一擺手,“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你不過是我的姐姐,我已經脫離要監護人的年紀了,我就算丟臉了也是我自己願意的,你管不著。”

    “管不著?”顏姊君大怒,“你大著肚子萬里迢迢來到中國投奔我,我管你吃管你穿,難道你要我看著你去被人欺負嗎?”她手指著樓下,“你看看清楚,那傢伙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就連家財都是控制在他姐姐手裡的,他一分多餘的錢也拿不到!”

    “我喜歡他又不是因為他有錢。”

    “那就是因為他的貌了?”顏姊君吼回去,“再漂亮的男人也會老,而且男人重要的是生存在世的實力,但他呢?他只是一只用脖子頂著垃圾袋冒充腦袋的人形豬……”

    “啪!”乾淨俐落的一個耳光甩在顏姊君的臉上,姊妹兩人頓時都呆住。

    “你竟然,竟然為一頭豬打我?”

    “誰,誰叫你這樣說他?”顏妹懿瞪著她的姐姐,“你根本不瞭解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瞭解?我……”

    顏妹懿一把推開顏姊君,從她的身側擦了過去,“對不起了,姐姐,”擦肩而過時,顏妹懿說,“但是,我,愛他。所以我原諒他了。”

    不過,愛他,她愛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顏姊君看著奔跑出去的顏妹懿,一絲微笑突然詭異地掛上了唇邊。

    “挨了一個巴掌還那麼開心嗎?”林家明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愛妻,“為什麼呢?”

    “這還不明白嗎?”顏姊君喜氣洋洋地說,“這個巴掌可值太平洋上一個度假用的小島呢!嘖嘖,”她搖頭晃腦地說,“認識有錢人,真好!”

    這幢公寓一共只有兩部電梯,一部緩緩地升上二十五樓,另一部正在往十樓下下去。顏妹懿只看了電梯一眼就決定跑下去,她已經等得太多了,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了耐心。

    跑,一直跑!下樓,不斷下樓!

    隨著底樓的越來越近,一個呼喚猛地傳入她的耳中,“顏……”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幻聽,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清晰得讓人簡直為之瘋狂。

    “顏……”那聲音說,“跟我走!”他不斷不斷喊著,“我愛你!”

    顏妹懿的腳步險些一個踉蹌,現在她終於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了。

    名字是一個魔法,拴住了要遠去的腳步;

    承諾是一個魔法,綁住了以後一輩子的幸福;

    最後,“愛”是一個終極魔法,鎖住了為愛而寂寞為愛而失落為愛而永恆的心,“我愛你”,這個世界至此終於圓滿!

    顏妹懿整頓了淩亂的腳步,平復了沉重的呼吸,眼前就是一樓的大堂,而推開門,她的亞歷山大就在那裡。她不安地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捋捋自己的頭髮,最後她用雙手對開大門,燦爛的陽光湧入她的懷抱,她的耳邊是婚禮的鐘聲在悠揚。

    那個紅衣主教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孩子,你會回來的……”是的,她回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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