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瑪奇朵 -【菜園有個神農氏(快樂農夫系列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5:13     標題: 瑪奇朵 -【菜園有個神農氏(快樂農夫系列之二)】《全文完》

菜園有個神農氏(快樂農夫系列之二)作者:瑪奇朵

她的父親為名為利娶武林世家千金當正妻,說這只是逢場作戲,
她的母親卻只能躲在小院悲泣,從此她覺得男人的話都不能信,
母親病逝後,大娘為了除掉她這眼中釘便將她賣給人口販子,
她心想賣給人做牛做馬當丫鬟也無所謂,就是不願嫁人做妾,
當她差點被個屠戶買回去填房時,好在他出雙倍價錢買了她,
當他家丫鬟待遇真不錯,可以一起平起平坐吃魚吃肉……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睡覺還要同床共枕?
搞半天他是買她回去當老婆,除了驚訝以外她有點小小的感動,
他很“柳下惠”,洞房花燭夜知道她會怕所以正襟危坐沒亂碰,
他很真心,承諾雖然給不起榮華富貴、綾羅綢緞,
但是絕對三餐溫飽,一起攜手在人生道路上走到老。
她以為幸福就是眼前的所有,不幸的事都已離她遠去,
卻被她偷偷聽到--他打算納妾……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5:25

楔子

    青山上除了鬱鬱蒼蒼的樹林外,轉了個彎,映入眼簾的是綠草如茵的小平坡,間或各色小野花點綴其中,讓人感受到山野間無限的生機。

    各種鳥囀聲此起彼落,偶爾夾雜幾聲禽獸的低吼,與這綠意盎然的山林交織出一幅與世無爭的景象。

    然而此時,卻有一陣蹣跚的腳步聲破壞了森林的靜謐氛圍。

    一個穿著染血布衣的中年男子腳步踉蹌的在山林中奔跑著,剛毅的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以及激戰過後的血污。

    傷口無比疼痛,體力也不斷流失,但是他卻不敢停下腳步,因為他深知,縱使能甩開追兵,他一身的血腥味也極可能引來野獸的撲殺。

    他邁著幾乎已經沒有知覺的雙腿往前走著,直到腳下一個顛僕,整個人頹然摔倒在地,再也無力爬起。

    男子想,他苦修武功多年,向來不問世事,卻仍避不過江湖是非找上門。

    現下並不是他功力不如敵人,而是身中卑鄙的五毒教的毒,才會落得今日被圍攻追殺的田地。

    就在他兀自哀歎歹命的時候,一旁的草叢傳出一陣騷動,他警戒地緊握著劍大聲斥喝著,“是誰在哪裡?咳……”

    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依舊緩慢而有節奏的往他這裡前進,男子握劍的手越握越緊。

    直到他身旁的草叢被撥開的那一瞬間,一個看起來無害的老翁手中揣著一根木棍出現在眼前時,男子才松了口氣。

    白髮蒼蒼的老翁走路一搖一晃的朝男子方向走過來,身上穿的是灰色布衣,一身莊稼漢的裝扮,只是在腰間多了個小袋子和一個裝水的葫蘆。

    看到倒在地上的男子,老翁卻沒有一般人見到瀕死之人會有的同情心或驚恐,只是悠哉悠哉的晃到他的身邊,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拿出一把小鏟,開始挖起洞來。

    男子這時候才注意到,原來他身旁有著一塊小石碑,上面似乎刻著三個大字—神農派,而老人就是在石碑旁挖洞。

    挖完洞後,他一古腦的將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倒進去,一邊喃喃自語,“可惜了唷……沒人吃就要倒掉嘍!”

    男子因為失血而整個人昏沉沉的,只覺得老翁挖洞之後便傳來一陣清香的草藥芬芳,讓他忍不住往那個老翁的方向望去。

    他並沒有試圖求救,因為自己身上所中的毒,是江湖上公認的無藥可醫。

    他面對著老翁,嘴唇蠕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這時儘管求生意志還很堅定,但身上的毒與傷口的痛卻淹沒他的意識,他逐漸安靜了下來。

    老翁似乎聽到了他的低哼聲,轉過頭來,像是這時才注意到男子的存在。

    “哎呀呀,原來你還沒死啊!”老翁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讓人聽了氣得吐血的話。

    他看著手上的小袋子,用手掂了掂,發覺袋子裡似乎還有兩三顆藥丸,他倒到手裡一看,自言自語的說:“剩下的與其都拿去埋了,不如便宜了你吧!”

    他起身,慢悠悠的晃到男子身邊,然後將手中的藥丸一古腦的全塞進他的嘴裡,又將腰間葫蘆的水倒了些讓他喝下去,拍了拍手,便往來時路走去。

    不一會兒,林間除了依舊倒在地上的男子外,只剩下老翁唱著山歌的回音。

    “青山高,長江流,流到村上我心頭唷~”

    三個月後,謠傳被五毒教追殺而亡的男子居然重現江湖,還讓那些尋釁之人全都落荒而逃,且功力比受傷之前還要大增幾分。

    自那天之後,江湖中莫名傳出一個傳言,在一座大山中,有一個神秘的煉丹門派名為神農,其藥可救死人活白骨,甚至還能讓食用者的內力大為增進,重點是能解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五毒教之毒。

    傳說神農派隱身在高山峻嶺之中,有得道老者做指引,周遭有仙禽異獸守護,門派之內全是得道仙者,武功高強……

    人性的貪念和謠言的威力讓傳聞越傳越廣、越傳越誇張……終於在江湖中引起一陣尋找神農派的旋風。

    故事,也從這裡開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5:40

第1章(1)

    大山村。

    初夏,春天播種的作物正拔抽出嬌嫩的綠芽,遠遠望去,一片綠油油的,似乎可以預見秋季時的豐收。

    田裡,麻雀、白鷺鷥,還有各種不知名的鳥類,成群飛掠過稻田,田埂上,穿著布衣、卷起衣袖的農人們,不是忙著施肥,就是忙著除草等農事。

    離田地遠一點的地方,炊煙從低矮的屋子中嫋嫋升起,其間夾雜婦女喝著開飯和罵孩子的聲音,偶爾穿插著笑語不斷,一派單純樸實的農村景象。

    位於大山村的一角,坐落了兩三間紅磚房,和村子裡隔著一小段距離。

    紅磚房收拾得簡潔乾淨,中午時刻卻沒有炊煙升起,只有後頭的豬欄和牛舍雞圈裡的動物高昂的哼叫著,抗議主人不理不睬的飼養態度。

    屋後則是一大片的農田,田埂邊栽了幾株大樹,迎風一吹,便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為這初夏的午後添了幾分涼爽的氣息。

    田中央,一個身著墨綠布衣的男人挽起袖子和褲腳,正彎著腰,查看著腳邊的瓜藤。

    男人的身材黝黑結實,看得出來是長年累月在田裡工作的人,臉上帶著專注的表情,只有偶爾看到長勢極佳的瓜苗時,才會露出一點溫柔的微笑。

    整片田地裡除了半畝田給瓜苗佔據以外,剩下的地方全都栽滿了一顆顆看起來晶瑩剔透的白菜,脆嫩的綠葉頂端,往下是一片晶瑩的白,橢圓的白菜在陽光底下看起來青翠可愛,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清風,驕陽,還有辛勤的農人,一派平靜和樂的畫面。

    偏偏有不識相的人來破壞這寧靜,一道高亢的嗓音從屋子前頭刺耳的傳來,讓田耀農忍不住皺了皺眉。

    “有沒有人在啊?有的話就應個聲,我張媒婆來了!”

    田耀農皺著眉,邁開腳步往屋裡走去,面對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若不早點把她打發走的話,不知道她要在這裡耗多久。

    那高亢刺耳的聲音,連他養的大肥豬聽了都嚇得直發抖。

    一走進屋子,他眉頭不禁皺得更緊,原本屋裡有著清新的稻草味,可張媒婆走進來之後,空氣裡就佈滿了濃烈而刺鼻的胭脂水粉味。

    他在離她幾步的距離停下腳步,淡淡的問:“有事嗎?”

    張媒婆尖笑幾聲之後,甩了甩手上的紅帕子,一臉曖昧的笑著,“田小哥,上次我跟你提的事兒考慮得怎麼樣了?我那個外甥女可真是好得沒話說,奶子大屁股翹,一看就知道很會生養,而且料理家務更是一把罩,要不是這附近的年輕人就屬你老實、勤快又有出息,我怎麼也不會主動上門來替她牽這個紅線的。

    “要是你願意的話,我明天就讓人合八字、談聘禮,包准讓你兩個月內成婚,一年之內生個白胖小子,如何?”說完,逕自坐了下來,喘口氣。

    即便眼前的張媒婆講得天花亂墜,彷佛她那個外甥女比他養的母豬還能生,田耀農仍舊無動於衷。

    他搖了搖頭,眼神平靜無波,“不了,我不需要媳婦。”

    農村裡的男丁年紀到了,大多想娶個老婆好好的過下半輩子,而他在這農村,只是為了研究這個村裡特有的菜種“玉白菜”而已,所以娶媳婦這件事情,他不考慮。

    只是一再面對張媒婆的尖嗓轟炸,他開始有點厭了,或許他該找個媳婦來看顧家裡,但是那也要他看得上眼,至於她說的那個外甥女,那就不必了。

    聽到他果斷的拒絕,張媒婆瞬間僵了臉,但馬上若無其事的站起身子,寬大衣袖裡的白胖手臂揮了揮,“哎唷,這天可真熱啊!田小哥,我知道你這個年輕人對這婚嫁之事多少有點害羞,沒關係,我可以體會的!過幾天我再來,你好好考慮考慮,我那個外甥女不是我一個人稱讚,可是遠近馳名的,你好好考慮,我過幾天再來。”

    我呸!臭小子跩什麼跩!要不是她那個外甥女名聲真的太差,她犯得著求爺爺似的拜託他這個外地人來娶嗎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大少爺不成!

    要不是看他還算老實,她還真不願三不五時的來這裡浪費唇舌呢!

    說完,張媒婆搖著她的大屁股一扭一擺的走了出去,只留下田耀農懊惱的站在原地。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管別人、自說自話的女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老早就拒絕過這件事不下五次,每一次她就是能夠換點新詞來說嘴,並且在他乾脆的拒絕之後,馬上轉移話題離開,像是剛才他什麼都沒說,過個幾天她再捲土重來。

    輕輕的歎了口氣,田耀農轉身走向屋後,往田裡走去。

    女人啊!就是麻煩,還是他養的那些動物和田裡的東西好,不會對他嘮嘮叨叨,還能聽他使喚,多好!

    晚上,紅磚房裡,一女三男圍著四方的桌子,在油燈照耀下吃著飯。

    田耀農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自然只專心吃著飯,但是他不出聲,他旁邊的那一男一女嘴巴卻不願就這麼安靜下來。

    “今天那個張媒婆又來了。”長得一臉白淨的少年不滿的嘟著嘴,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扒著飯。

    “她三番兩次的往我們這裡跑,到底是想做什麼啊?”

    坐在少年身側的田若水,一臉平淡,不過動筷的手卻停了下來,忍不住蹙緊眉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至於最後一個白髮老翁,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死命嚼著口中的肥肉,完全沒去注意其它人的對話。

    “張媒婆是來說媒的。”田耀農一面盛湯一面淡淡的回答。

    “又來了?!”田伯光厭惡的擰緊了眉頭,“那個張媒婆肯定又是來幫掌門師叔介紹的,不過這附近不是端不上面的村姑,再不然就是跩得二五八萬的女人,哪裡會有掌門師叔看得上眼的。

    “更何況張媒婆上次介紹的竟然還是她自己的外甥女,我去打聽過了,這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外甥女不怎麼正經,還說她根本就是朵三月紅杏,隨時準備爬出牆呢!”他雖然長得一臉白淨秀氣,完全不像個農家子弟,但是一開口嘴巴倒是毒辣得很,幾句話批評完了張媒婆,還順便批評了住在附近的所有女性。

    “要不是掌門人不娶妻,那個張媒婆也不會一直上門。”田若水放下碗,直接點出重點。

    娶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田耀農身上,而當事人則無視他們的眼光,一臉平靜的喝著湯。

    “掌門師叔就是太好說話了,要是我,就直接將張媒婆轟出去。”田伯光見田耀農不接話,自動轉移話題,“嘖嘖嘖!每次張媒婆一來,屋子裡就全都是她身上那種讓人聞了快暈過去的嗆鼻胭脂味,真教人受不了。”說完,他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證明他所言不假。

    他們門派,向來著重五感的訓練,尤其是味覺與嗅覺上特別下過工夫,即使只有一丁點的味道,都逃不過他們的感官,更何況是張媒婆那身幾乎可以熏死人的味道。

    若不是田耀農和田若水向來性格沉著冷淡,怕也是會像田伯光一樣,跳起來開口罵人了。

    至於旁邊咬完肥肉又開始啃雞爪的老翁……畢竟老了,訓練再好的五感也退化了。

    “大哥,我覺得你也該娶妻了。”田若水水漾的黑眸,專注而認真的瞅著田耀農。“不提張媒婆,你也該考慮生個子嗣來承接衣缽,成為下一代的掌門人,再說你若娶個嫂子回來,我們也不用老是請隔壁的花婆子來做飯了。”

    現在住在這裡,養豬喂雞的工作都是她在做,雖然還不至於手忙腳亂,但要準備豬食和雞鴨要吃的東西,還是得花她不少時間。

    就算牲畜吃的不是問題,那人吃的東西總要想辦法解決吧!

    由於他們幾個人平時在山上除了吃乾糧就是燒烤,對於廚藝沒有半個人精通,所以搬來這村子一年多來,都是拿銀兩請隔壁的花婆子過來幫忙煮飯。只是鄉下人家煮來煮去,不是大肉一盤就是水煮青菜,他們又鮮少出門吃飯,吃了一年多,早就膩了。

    一旁的田伯光也忍不住點頭附和,“師……姑說得對!掌門師叔年紀不小了,也該娶個嬸子回來管管家,也許花錢買個老婆回來也好。”彆彆扭扭的附和著田若水的話,一叫她的稱謂,田伯光忍不住哀歎階級的差別。

    掌門師叔二十有三,比他大上六歲,按輩分喊他一聲師叔也沒什麼,但是田若水明明小他一歲,只因為是師叔的親妹妹,排行上硬是比他高一階,害他得喊她師姑,不過幸好他長得一副娃娃臉,要不然若是長得老,還要叫一個小姑娘為師姑,他的臉才丟大呢!

    一旁專注啃雞腿的老翁終於放下油膩膩的手,參與飯桌上的話題,“哎唷,小媳婦好!小媳婦好!是該娶個小媳婦咧!”

    田耀農看了看一桌子的人—有點瘋癲但還是對小媳婦充滿盼望的老奴、自家妹子和雙眼發亮的師侄,知道自己是該好好考慮這個問題了。

    神農派當然不會只有他們四個田家人,許多門人散落在四處研究各種奇珍異草,觀察那些種植的成果,看是否能移回他們門派裡。有些人則專門研究奇珍異草的功用,煉製丹藥,仿效神農嘗百草的精神,編出一本最完善的《百草經》和一本集煉丹之大全的《萬丹錄》。

    而身為掌門,自然兩種工作都得要擅長,這需要從小培養,所以傳宗接代一事自然茲事體大。

    花錢買個老婆回來也好!突然,田伯光打趣的提議鑽入他腦海中,讓他忍不住沉思起來。

    這幾年南邊偶有水患,搞得許多人家破人亡,賣身為奴的不少。如果買個自己還算看的順眼的人回來當妻子,倒也不是不可,更何況賣人之事,幾乎一個月就有三、四次,一次不成,多去個幾次總會遇上喜歡的……

    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不錯,田耀農忍不住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他出聲允諾。

    聞言,其它三人都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驚的是一向無動於衷的掌門當真想成家了;喜的是他們知道掌門平素不喜歡太多廢話,但只要說出口,必然會做到。

    這一晚,田耀農反復斟酌著明天該拿多少銀兩去“買人”,其它人則沉浸在未來有當家女主人的幸福生活中,微笑入睡。

    有好吃的飯菜又悠哉的生活,即將來臨了。

    昏黑的夜晚裡,幾輛馬車停在城外的草地上,幾個看起來不是善類的大漢說說笑笑的在外邊巡邏著,馬車裡則擁擠的蜷縮著幾個人影,有十幾歲的少女,也有未滿十歲的孩童。

    不少人低聲啜泣著,不知明天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對未知的恐懼全化成茫然的淚水,泉湧而出。

    窩在馬車最角落的女子,一身布衣,緊閉著眼,臉色不佳的靠在身後的馬車上。

    恍惚之中,蘇荷似乎回到了過去的回憶——

    “娘,為什麼我不能像其它人一樣學武功?”七、八歲的小蘇荷一臉稚氣的問,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委屈。

    婦人蒼白的臉上有著不忍,卻沒辦法告訴孩子殘酷的事實,只得柔聲安撫著,“女孩子不能學武,手會變粗,不好看。”

    她沒說的是,能學武的只有大夫人的孩子,而女兒雖然身在武林世家,但只是小妾的女兒,所以不能跟著學。說到底,是她這個為娘的虧欠了她。

    蘇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底還有一絲的疑問。那為什麼大娘的女兒就可以學武?難道不怕手變粗嗎?

    但她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她看見了娘轉過頭去時眼中含著的淚水。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5:55

第1章(2)

    又過了一兩年,蘇荷看著爹又娶了不知道第幾房的小妾進門時,她不再問娘那些傻問題,只是安靜的隨娘做些針線活,以貼補她們的日用。

    “娘……休息了吧!”她擔心的勸說就著微小燭光做針線活的母親。

    “不能休息,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大夫人說這個帕子是明天要給新姨娘的賀禮,要馬上繡好才行。”

    蘇荷忍不住氣惱的說:“家裡有專門刺繡的下人,為什麼這些活兒卻要娘來做?大娘和她屋裡的下人擺明瞭就是欺負人!”

    婦人略帶憂傷的安慰著她,“沒關係的,有點事情做也好。”

    蘇荷那晚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耳邊總回繞著熬夜做針線的娘親的低喃聲—“有事情做才不會一直傷心啊……”

    等到蘇荷又更大一點,娘卻生病了,幾乎沒辦法做事,而她們在宅子裡的生活也更加的不好過。

    她只能自己生火煮飯、自己劈柴挑水,還得要應付大娘不時的吩咐她做些下人的工作。

    她這個蘇府小姐過的日子,還比不上大娘身邊的一個丫鬟。

    蘇荷對於爹還有蘇家早就心灰意冷,但因為她還有娘,所以她忍下,繼續在這座大宅子裡努力活下去。

    直到娘病重了,她卻沒有錢去請大夫來看病的時候,她再也顧不得任何規矩,沖到了大娘的院子裡跪下。

    “大娘,求求您!請大夫給我娘看看吧,求求您!”蘇荷一邊磕頭,一邊哀求著。

    門緊閉,沒有人出來看她一眼,院子裡的丫鬟僕婦們個個都用輕蔑的眼神等著看笑話。

    她抬起頭看著院子的那頭走過去一個人影,她腳步踉蹌的奔了過去。“爹—求求您替娘請大夫吧!她病得很重……”

    那個男人什麼都沒說,甩了袍子,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甩頭就走,任由她跌跪在冰涼的地上,一臉絕望而無助。

    這一刻,蘇荷知道即使自己在這裡磕破了頭也沒用,只能失望的起身離開。

    離開了那華麗的院子,回到了她居住的小院落,母親已經快沒了呼吸,她哀傷又急促的喊著,“娘……再等等,大夫馬上就來了……”她的心卻不斷往下沉,因為她知道不會有大夫過來。

    母親慈愛的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什麼,斷斷續續的說著,“如果……可以……離開這裡……別做妾……”

    記憶似乎從這裡中斷,之後她像個遊魂似的辦完了娘的喪事,就呆呆的坐在院子裡,不吃不喝也不幹活做事。

    不到一天,蘇大夫人一臉怒氣的來到她的院子,當下就給了她一巴掌,“死蹄子!不過就是死了個人,竟敢連活都不做?”

    蘇荷靜靜的看著那個身材臃腫的女人一眼,不抵抗也不反駁。

    那種無悲無喜的眼神,讓蘇大夫人看了大為光火,上前又甩了她兩巴掌,怒道:“不過是個妾生的,竟敢這樣沒大沒小,來人!把她拖出去賣了!”她驕傲的命令,就是想看她跪地求饒。

    蘇荷任人拉著,咬著牙一字一句說,“我娘這輩子受的苦,總有一天會報應到你們頭上,就在不久的將來,這裡所有的人都別想逃過!”話裡散發著她對這棟宅子的怒氣。

    當她被拉出蘇府大門,她卻忍不住哭了。哭,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個痛苦的囚籠;哭,自己未來不知道會走向何方……

    當淚的鹹味滑入唇中,蘇荷也從過去的惡夢中醒來,她抹了抹臉上的冷汗和淚水,想將過去的種種悲傷也一併抹去,然後打起精神想想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雖然離開那棟大宅子,全是因為大娘看她不順眼,所以找藉口把她給賣了,轉念一想,這或許是個不錯的結局,娘死了,她也按照娘最後的願望離開了那棟宅子,不是?

    離開了那個污穢的大宅子,她不用再看那些仗勢欺人的下人臉色,不用再看到那些鶯鶯燕燕為了一個男人的寵愛而使出百般手段,更不必再看那些睥睨不屑的眼光,還有那令人傷感的一草一木……

    她該滿足了,畢竟從她懂事開始,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那棟宅子。

    就算現在在人口販子這裡,只能吃一些幹硬的糧食和清水,但起碼還能吃飽。過去,她有時候甚至還得餓著肚子幹活,即使名義上是那棟宅子裡的小姐,但她從來沒享受過小姐應有的待遇……

    算了!既然都已過去,她也不打算繼續把心思纏繞在醜陋的回憶裡。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應付明天即將被賣掉的困境才是。

    她可不想爬出這個坑,又掉到另外一個坑裡去。

    她的心願不大,即便是被當成丫鬟賣掉,過著下人的日子,也強過從前那樣的生活。

    馬車外頭的天空開始透露著天明前的一點灰藍,歷盡滄桑的蘇荷臉上也露出淡淡的堅決。

    天亮了,她的人生也能重新開始了吧?

    早晨的都城是熱鬧的,城門內擠著要出城的人,城門外擠著要進城的,而緊接城門的道路兩邊,有許多賣熱食和早點的小攤子,傳來陣陣香甜鹹辣及各式各樣的香味,許多急著進城或出城的百姓,也忍不住聞香止步,來上一碗香甜的豆腐腦,或者是來上一碗豆漿搭上一根炸得酥脆的油條。

    載著蘇荷和其它女孩的車子,也在護衛的看守下,順利的駛進了城裡。

    另一頭早上忙完田地巡邏的田耀農,正駕著牛車進了城門,只是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走。

    正巧掀開簾子的蘇荷,只看到一個黝黑男人的側臉,和他駕著牛車往反方向而去的背影。

    那一刻,她莫名的感到失落。

    那樣的男人,看起來很平凡……卻很符合她想像的模樣。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真希望是那樣一個男人買下她,讓她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她就很滿足了。

    愣愣地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蘇荷歎了口氣,放下簾子,從袖子裡摸出了自己私藏的炭灰,塗抹在臉上和露出來的肌膚上,並拉松了自己的髮髻,將木釵斜斜插上,原本還算清麗的人兒,頓時變成鄉間瘋婦般的可怖。

    馬車裡陰陰暗暗的,倒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蘇荷的小動作,至於那些人口販子更不會注意自己的“貨品”變成了什麼模樣。

    她手中的炭灰,因為緊張出汗而在手上沾黏了不少。一想到未來,她雙手合十,不斷祈禱著自己的計畫能夠成功。

    她忐忑不安的隨著馬車,晃蕩著往人市而去。

    往東市而去的田耀農並不知道這樣不經意的交錯,他被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給惦念上了。他一邊駕著牛車,一邊想著該買些什麼東西回去。

    若水要的幾味草藥,還有老奴的酒和幾樣給田伯光當零食的糕點,此外,他自己也有些農具要去打鐵鋪讓他們重打……

    盤算了下,他打算先到打鐵鋪去吩咐師傅後,再去採買該用的東西,最後再去人市里挑人,應該也不遲……

    人市里,也算得上是人潮洶湧,大部分的人都像流覽商品一樣,看著那些排成幾排、等著要被賣掉的人。

    雖說律法禁止人口私下買賣,但是在人市里卻是不管的,而前陣子的水患連連,讓人市突然興旺了起來,不少大戶人家或者一些有點余財的莊戶,都打算趁這個機會替自己家裡添點人手。

    蘇荷將自己的身子儘量往後靠,然後看著眼前的人隨著時間推移,一個個的減少,買家也開始稀疏了起來,她的手心忍不住開始冒汗,知道改變她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最早來了一批青樓嬤嬤已經挑了一些看起來外表還算乾淨整潔的女孩回去,至於挑小妾的大爺是不會來這種人市挑人的,所以現在還在路上張望著買人的,多是準備買人回去當丫頭或者是當管事的。

    起碼她現在不用擔心自己會淪落青樓,或者是重步母親的後塵了。

    對她來說,當人家的小妾,並沒有比淪落青樓好到哪裡去。

    青樓女子是為了吃飽飯而爭,但在大宅子裡,卻是為了能夠活下去而爭,而她娘……就是人太善良,才會爭不過而抱病死去。

    “喂!那個,站在裡面的丫頭,站出來我看看!”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大剌剌的指著蘇荷喊著,色迷迷的眼神不停的在她身上打量著。

    蘇荷看了看左右,確定那個落腮胡的大漢喊的是自己,她穩了穩心神,故作一臉怯懦的往前走了一小步。

    “大大……大……爺……”她結結巴巴的說著話,還刻意把嗓音壓低許多,看起來就是一臉的無知村姑樣。

    “嘖!竟然是個大舌頭!算了,女人關了燈都一樣,大舌頭也能湊合著用。”大漢不滿的嘟囔了聲,看了看她之後,又轉過頭去和站在一旁的人口販子交涉價錢,“喂,我說這個丫頭看起來又髒又黑的,而且還是個大舌頭,這價錢可不能開得太高啊!”

    人口販子先是狠狠的瞪了蘇荷一眼,然後搓著手陪笑,“嘿!我說大爺,這些可是我們從南方那邊拉來的,價錢可不能再低了,一個人一兩銀子是最低價碼,我做買賣這麼多年,賣出去的貨色哪個不是大家說好的,現在看起來髒些,回去洗一洗就行了,再說大舌頭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又沒要這些丫鬟回去能說會唱,聽得懂話會辦事就行了。”

    “我可不是要買回去當丫鬟的,而是打算買個回去當填房。”大漢說完,還不懷好意的沖著蘇荷笑了笑,“家裡缺個女人就是不行,我忙著做生意,家裡沒人管,連那些孩子都皮得不像話,所以這價錢還是得再降一降。”

    蘇荷一聽,陡然一驚,雙手絞著衣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不要賣給這樣一個男人啊!當丫鬟還無所謂,但是填房……想像他要趴在她身上做那些夫妻之事,她就忍不住渾身發冷,一咬唇,唇上咬出了一絲血痕。

    不行!她一定要想方法脫困才行。

    但是出身武林世家卻半點武功也不會的她,又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離這困境呢?再說,她又沒錢為自己贖身……

    她慌亂的看著那個大漢,希望他能夠打消主意,但是看到他和人口販子殺價殺得不亦樂乎,她只能瞠著驚恐的雙眼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脫逃的方法。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的話,冒著被打死的危險,她也要逃走!她在心中下了決定。

    突然,她看見了從另外一頭走過來的男子,心一揪,眼中掩不住激動與期望。這不是剛剛在馬車上驚鴻一瞥的黝黑男子嗎?

    像是聽到了她心中的呼喚,田耀農竟然真的轉過頭來直直對上了她的眼。她原本只是清麗之姿,獨獨那雙眼顧盼生姿,此刻情緒激動之下,那雙水眸像能說萬般言語似的,更加吸引人。

    田耀農走在人市中,看著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群,對於今天最後的目的原本已不抱任何期望,沒想到卻對上一雙靈動的眸子,讓他忍不住一愣,隨即邁步上前。走到那個看起來一臉烏黑髒亂的女子面前,他不管旁邊的人正在講價,只是直直的盯著她看,像是在觀察什麼。

    蘇荷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樸實剛毅的農家男子會是她今天最後的機會,就算他家徒四壁,也比跟著那個大漢來得好。

    她連忙開口,聲音中包含著無比的急切,“這位大哥買下我吧!我很能幹的,什麼都能做!”

    田耀農斟酌了下,問道:“養豬會嗎?”

    “會!”蘇荷沒養過豬,但聽過怎麼喂豬,連忙點頭表示自己很能幹。

    “養雞養鴨呢?”

    “會!我都會!”看著人口販子那邊似乎要談好價錢,蘇荷更加焦慮了,只差沒說就算是青龍朱雀,她都會養。

    “會煮飯嗎?”看著她焦慮的小臉,田耀農還是不疾不徐的問著自己的問題。

    “會!我會!”看見那個大漢已經轉過頭來看著她,她這次的回答明顯帶了些哭音。

    田耀農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向人口販子沉聲說:“不管他出多少價錢,這個人我出兩倍價錢買了。”

    拋下銀子,不管大漢的破口大駡和人口販子的笑顏逐開,田耀農只知道今天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來吧,跟我走。”他伸出手,看著突然愣住的女人。

    蘇荷前一刻還處在焦慮的情緒中,突然間卻從地獄爬到了天堂,巨大的落差讓她頓時有點無法適應。

    他……真的買了她?她不可置信的瞅著他。

    一隻手接過了人口販子遞過來的賣身契,田耀農隨手塞到懷中,然後看著她,“不走嗎?”

    簡短一句話,驚醒了還在錯愕中的蘇荷。

    她連忙抓住他的手,急促的回答,“不!我要走!我要走!”

    他這時終於露出一點淡淡的笑意,任由她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抓著他,“走吧!再不出城的話,回到家就晚了。”

    蘇荷點了點頭,快步跟在他身邊,期待著回到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家。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6:10

第2章(1)

    此刻田耀農的屋子裡,出現了兩個一臉不可置信的石化人偶,還有一個歡天喜地的老頭子。

    歸咎原因,就是他們偉大的掌門人,竟然真的聽從了田伯光的餿主意,去人市“買”了一個老婆回來!

    昨天晚飯時聽到田耀農應允會處理此事,大家內心就有個譜,但沒料到居然今天就買人回來,這……這辦事效率也未免太好了吧!

    蘇荷有點緊張的從田耀農的身後站出來,這時候的她,已經洗淨了臉上和身上的髒汙,頭髮也重新梳好,看起來小家碧玉般的清秀。

    “你們好,我叫蘇荷。”她羞澀的淺淺一笑,福了福身子。

    一聲問候,讓石化的田若水和田伯光兩個人終於回過神來。

    田伯光忍不住沖上前去,近近的打量著這個被買來的嬸子。

    田若水性情沉穩些,不像田伯光那麼失態,而是靜靜的打量著她,才抬頭朝田耀農問著,“大哥,這就是我們未來的……”

    田耀農打斷她的問話,用眼神示意這個話題等等再提,然後低頭吩咐蘇荷,“你先到後頭蔚房看有什麼食材,弄個五人份的飯菜出來。”

    她斂了斂心神,低眉回答,“是,蘇荷馬上去做,請老爺稍等。”

    回來的路上,他雖然沒有直接告訴她未來的工作是什麼,不過她觀察過他牛車上的東西,大多是農家用品,加上他問她的話,讓她不禁猜測他應該是買她回來當丫頭的,所以沒有任何懷疑,恭順的行了個禮之後就往廚房走去。

    當然,她沒有注意到她離開之後,田耀農投注在她身上的深沉目光。

    田伯光狐疑的看著田耀農,忍不住多嘴問著,“掌門師叔,怎麼嬸子叫你老爺?不是奴婢才會這麼稱呼的嗎?難道你沒同她說,買她回來是當女主人的?”

    看著一臉好奇的田伯光,和滿臉不解的田若水,他也不多加解釋,只淡淡的說:“等吃過飯再說,現在先把嘴巴給我閉緊,我自有考量。”

    田伯光和田若水立刻閉上嘴,尤其是看到他最後拋過來的警告眼神,暗自囑咐自己千萬不可多嘴。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們跟在田耀農身邊的時間可不算短,自然知道他那看起來無害的外表下,藏著不容人質疑的強硬態度。

    他說他還有考量,就代表他已經有了打算,若他們不識相的打亂了他的計畫的話……

    兩個人互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恐。

    嗯!在田耀農說可以之前,他們一定要把嘴巴閉得牢牢的,比焊過的鐵桶還要牢才行!

    畢竟看起來老實的人,發起狠來可是不容小覷的啊!

    走進廚房,就算是在蘇府中看慣了眾多食材的蘇荷,也忍不住一臉吃驚。

    在這不算小,但收拾得很乾淨的廚房裡,有著不下二十多種的大量食材,而亂有些還奇怪得很,明明是南方的菜卻在這裡出現,明明是夏天卻有冬天的菜,讓她心裡打了個突。買下她的主人只是平凡的農家子弟,為何他廚房的食材竟令人訝異?

    除了幾個裝醃潰菜的甕子和米甕水缸外,就只有一大一小兩個架子,大的架子裝的就是讓她驚訝連連的食材,而打開小的架子的紗門,裡頭放著一個一個的小陶甕,她隨手取了幾個出來嗅聞……

    這些竟然全都是做飯用的香料?!

    本土香料極少,而這裡的香料許多更是前所未聞,許是海外來的東西,單就這櫃子的香料拿出去販售,也許能賣白銀千兩,這驚人的發現,讓蘇荷有些恍神,自己究竟來到了什麼樣的家?

    搖了搖頭,她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畢竟她是來當丫鬟的,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便是,其他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多問。

    想通之後,蘇荷俐落的生火、切菜、洗菜,在蔚房忙得不亦樂乎,這些事情她早已熟練,畢竟以前在蘇家,她就常在蔚房幹活幫忙。

    沒多久,廚房飄出陣陣香味,白米的香味,還有幾樣小菜的味道,隨著風飄散到前面屋子,讓田家人全都引頸期盼今天的晚飯。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蘇荷將碗筷擺上桌,然後將煮好的飯菜——端上桌,直到把菜擺了滿滿的一桌後,她才忐忑不安的站到一邊。

    雖說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挺有自信的,但這裡畢竟是北邊,而她打小學的又都是南方菜色,她怕自己做的不合主人家的口味。

    田伯光幾個人老早就被廚房傳來的陣陣香味給勾引得快要受不了,一等她把飯菜擺好,每個人馬上坐上自已的位置,然後盯著一家之主田耀農看,就等他發號施令才敢開動。

    田耀農略微皺眉,然後轉頭看向蘇荷,“下次不用做那麼多菜。”

    她看了看桌上,一道紅燒豆腐、一個辣子雞、一個燴白菜,還有一個鹵豬蹄和一碗筍絲肚片湯,而且每個分量都不少……

    她焦急的解釋,“老爺,我剛剛只想著要好好煮一桌菜出來,一時間分量沒打抓好,以後我會注意的!”

    她就怕主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會不要她。

    “沒事,以後多注意一下就好。”田耀農沉聲安撫。“過來一起吃。”

    見她搖頭,固執的站在後頭,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過來。

    蘇荷霎時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老……老爺……這樣不合規矩的!我、我應該先等老爺你們吃完再吃,假如不夠,後面有很多草餅,我吃那個就行了。”田耀農看她一臉卑微,一副畏懼他生氣的模樣,忍不住皺眉。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她身上,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緊揪著自己的衣擺,垂下頭去,“我不知道吃剩的可不可以吃,不然的話我只吃草餅就好,真的!我吃不多,只要兩個……喔不!一個草餅就夠了。”

    “去拿你的碗來,一起上桌吃飯!”瞧她低垂驚慌的小臉,田耀農忍不住惡聲惡氣的指示。

    之前她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剩飯吃不得?還想一個草餅當一餐?

    她以為他是買她回來苛刻的嗎?望著她那明顯營養不良的單薄身子時,滿腔怒氣轉眼全化為心疼。

    好好的一個人,是受到怎麼樣的折磨才變成這樣處處卑微、畏畏縮縮的個性。聽見他似乎充滿怒氣的聲音,蘇荷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甚至沒聽清楚他說些什麼,逕自急著說,“這樣……不合規矩……”

    田伯光忍不住插話,“什麼規矩?在這個家,掌……不是!小叔的話就是規矩,我們家也沒那麼多忌諱,小叔要你坐下來一起吃,就一起坐下來吃吧!”他差點就要把掌門兩個字喊了出來,但一想到在外人面前須按照對外說好的身分稱呼,所以連忙改了口。

    呼?好險!剛才那個掌字才剛出口,掌門師叔銳利的眼光就掃了過來,幸好他反應快!

    蘇荷怯怯地不敢靠近,田耀農乾脆用力一拉——“坐下,伯光拿個碗來。”並以讓人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好了,吃飯。”蘇荷咬著唇,原想站起來坐到一邊,但田耀農一個眼神看過來,她只能乖乖坐在原位,不敢亂動。但因為他坐在身邊的關係,她忍不住羞澀了起來,為了和他拉開一點距離,她端坐在椅子邊緣,彷佛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準備退到廚房似的。

    田耀農看她戰戰兢兢的端著飯吃得很辛苦,忍不住放下碗筷,一把將她拉近一點,“吃飯就吃飯,坐椅子坐成那樣,難不成你打算吃飯吃到一半去逃難啊?”

    聽到此話,餐桌旁的其他人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卻又不敢在掌門面前太過放肆,只得埋頭扒飯偷笑,肩膀一聳一聳的,看得出來忍得有點辛苦。

    蘇荷則是被他這番打趣的話說得滿臉通紅,低頭猛吃,突然一隻雞腿放到她碗裡,她不禁疑惑的抬起頭。

    “別光吃豆腐,吃些別的。”田耀農淡淡的說,然後不管她怔愣的表情,繼續吃自己的飯。

    他簡單的一個動作、一句話,蘇荷眼眶泛紅,一顆心加速的跳動著。

    丫鬟與主人家同桌用飯本來就不對,而他還親自替她夾菜?!這下她真的是搞不懂了。

    雖說她特意隔了些距離,但還是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青草味道,還有比她高出許多的體溫。那溫度讓她想起今天他伸出手讓她握著的時候,給她很溫暖、很可靠的感覺……似乎可以放心的把什麼事情都交給他。

    想到這裡,蘇荷忍不住又紅了臉,暗啐自己也未免太不知羞了,他買她回來,他就是老爺,她怎麼可以動這種不該有的念頭?!

    只是……她忍不住偷觀他,心似小鹿亂撞。

    他真的就像是自己曾經幻想過的男人,一個能夠和她平凡生活的男人,即使粗茶淡飯,夫妻兩人再加上幾個孩子,就這麼幸福平淡的過一生就已足夠……

    想著想著,她放慢了吃飯的動作,不禁恍神起來,卻不知道她的每一個動作全都落入身邊男人的眼中。

    不過就是吃個飯,看著她的臉一下喜一下憂的,田耀農不明白她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表情?

    女人的心思對於田耀農來說,是道難解的習題,不過,這點疑惑一下子就被他拋到腦後。

    由於被人下了禁口令,其他人也沒像平時一樣多嘴,而且為了留給這對男女一點獨處時間,幾個人快速吃完飯,就隨便找個理由跑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6:22

第2章(2)

    閒雜人等走了之後,田耀農也沒呆坐著,起身走到後頭另外建的大灶上,開始煮豬食。

    蘇荷收拾妥碗筷,見他自己動手,連忙站到他身邊,搶過他手上的大杓,“老爺,您去休息吧,這些工作我來做就好。”

    見她因為收拾東西而額頭冒出汗,他忍不住說:“這一點事情我做就好,你去休息。”

    她卻執拗的站在旁邊,朝他伸出手,“老爺,您花了兩倍的銀子買我回來,我當然要認真做事情回報您,更何況我還不累,這些事情就讓我來做吧!”

    一旦她認定的事情,就會一直堅持下去。在人市被他買下的那一瞬間,她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做牛做馬也要回報他,現下怎麼可能自己在一邊休息,卻讓主子忙著呢!

    再說,她當時只是憑著一時的衝動打定主意跟著他,但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卻不清楚,在摸清他的個性前,她又怎麼可以隨便呢!

    “我說不用,你去休息。”田耀農看得出她的倔強,卻仍堅決不讓她再忙碌下去。

    人市買賣,這些被賣的人大都要站上一上午,後來坐上牛車回到家,她又馬上忙著生火煮飯,累得她小臉蒼白,即使她嘴上說著不累,但是眉眼之間卻透露著明顯的疲憊。

    蘇荷咬著唇站在一旁,就是不肯離開。

    田耀農黝黑的眸子直盯著她,大手不自覺的輕撫上她的秀髮。

    他的舉動讓蘇荷繃緊了身子,驚惶的眸子望著他,卻不敢妄動,只能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龐,還有益發靠近的溫熱氣息盈滿鼻間。

    “老老老……老爺……您要做什麼?”臉色蒼白的她,全身僵硬,心底竄起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

    田耀農的手順著髮絲而下,在她背後幾個輕點,她突然像失去了力氣一般,差點滑坐在地,他及時扶住她,輕笑著將她攙扶到一邊的小凳子上坐下,然後走回灶邊繼續看著火。

    見他沒有其他動作,蘇荷意識到這似乎是點穴的手法,驚慌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廚房裡,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只剩下柴火劈哩啪啦燃燒的聲音,牆上掛著一盞油燈,蘇荷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小凳子上,觀察了好一會兒,她有些失神的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心中思緒止不住的翻騰。

    原來,他是真的心疼她,要她好好休息一下呀……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卻又有種澀澀的感覺。

    她已經多久沒被人這樣關心過了……

    “累了就休息,順便先燒桶熱水梳洗,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田耀農熄了火,把灶上的東西自到另外一個桶子,撂下話後,雙手一提,便推開後院的門喂豬去了。

    蘇荷一愣,發現自己能動了,連忙往旁邊的水缸看去,雖然水面映照出來的臉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髮絲淩亂,面容憔悴。

    “啊!”她小小的驚呼一聲,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無所覺,以這麼憔悴的臉色面對他。

    小手緊緊捂著臉,她困窘不已,不敢再多看他離去的背影一眼,一心只想著趕快燒桶熱水把自己打理好。

    女為悅已者容,她沒有發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只想讓喜歡的人看見自己最好的—面。

    這時候的她只知道,今後不想讓自己糟糕的一面再出現在他面前,她希望出現在他眼前時,至少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自己。

    當田耀農喂好豬回來的時候,看見蘇荷穿著原本的衣服站在門前,忍不住皺了皺眉,“我不是要你梳洗一下,先休息的嗎?”

    蘇荷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悅,慌忙解釋,“不是的,我梳洗過了……只是、只是……”後面的話她有些不好意思,越說越小聲,幾乎是含在嘴裡。

    “只是什麼?”看著她有點微濕的頭髮,田耀農知道她應該是梳洗過了,那為什麼衣服還是先前那一套?

    “我……我沒有換洗的衣服……而且屋子裡沒有房間了……”她低著頭小聲的低語。

    方才真是尷尬困窘,她興匆匆的稍微梳洗打理好之後,才發現自己沒有換洗的衣物,不得已只好又把髒衣服穿上身,然後在屋子裡繞了一圈,房間恰恰好只有四間,主人家一人一間剛剛好,她頓時有點欲哭無淚,這裡甚至連柴房都沒有,歎不成她只能窩到豬圈雞舍裡去睡覺嗎?

    想來想去她也想不出個法子,所以才會讓他喂豬回來,就看見她傻站在門口的呆樣。

    她也不想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裡站崗啊!只是,她不敢去敲其他主子的房門,不知道該睡在哪裡才好。

    看著她局促不安的站著,活像個可憐的小媳婦,他不知道該歎息還是該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人市里,但是看她的言談舉止,之前應該是生活在不錯的府裡,所以對規矩禮節才會特別注意。

    只是這樣的性子,在這種鄉下地方卻容易吃虧,這裡像張媒婆那樣個性的女人可多著,她假若不懂得反擊一定會被欺負。

    從買下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她,煮飯不過是做最後確認,確認她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會做的女子。

    她求助時那種無措和不放棄的眼神,是讓他願意停下腳步的原因,後來她即使恐懼卻仍舊堅定的回答,讓他下定決心把她買回來。

    在回來的路上,她除了向他要了一盆梳洗外表的清水外,剩下的時間她就只是靜靜的坐在牛車上,臉上沒有一點不滿也沒有一點嫌棄,讓他對她的印象又好上幾分。

    當然,最後確定把她留下來的,不是那一桌菜,而是她做飯時候的那種認真和滿足,彷佛這樣的平凡生活就是她心所嚮往的,她沒有半分不滿,反而很快樂很認真的去完成。

    他曾經想過,他要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要忙於農作,所以不可能金山銀山富貴滿窩,也許一輩子可能就窩在山野田間,所以他要的女人要能夠吃苦,要能樂於生活,另外,也要能做飯或幫忙農事。

    當然,他在想這些條件的時候,並沒有個具體的人選,只是以自己的需要想出了這些必要的條件。

    現在這些條件,全在眼前這個濕著頭髮、一臉困窘的女子身上實現了。

    白皙的臉蛋,細長的柳眉,小巧的菱唇,嬌小的身段,就像個平凡的小家碧玉,只有專注的看著她臉上那雙靈動的黑眸時,才可以感覺到她的特別。

    她是能夠勇於面對未來,並且能夠堅定自己的意念走下去的堅強女子輕歎口氣,田耀農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途中,蘇荷有一點掙扎,想要把手給抽回來,最終掙脫不了他的力量,只好由著他,只是小臉上的紅暈不曾肖甚遇。

    走進房間,蘇荷雖然害羞,但還是忍不住打量了四周。房間裡有著已經鋪好的被褥,但是除了那張大床和一張放茶水的桌椅外,沒有其他裝飾,雖然可以看得出來有人住,卻不像是給女子住的,反而像是男人的臥房。

    她倒抽一口氣,看著還握著她手的男人,“老老……老爺,這房間我……”

    田耀農輕掃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先坐下,我有事情要說。”見他眼中並沒有什麼不軌的神色,雖然她還是有些緊張,卻不再懼怕,安然的坐下後,疑惑的抬頭看著他。

    “我買你回來,不是要讓你做丫鬟的,而是跟我成親,當我的妻子!”他沒有拖泥帶水,直接把該說的話一次說完。

    蘇荷覺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因為她方才似乎聽到了不可能聽到的話。她不可置信的低呼,“老……老爺……您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哪有人到人市去買妻子的呢?

    她是聽過有些條件不好的男人會到人市去買人作填房,或者是一些富家老爺會買回去當做侍妾,但是買一個妻子?這未免太不可思議。

    “我不開玩笑。”田耀農平淡的說,“怎麼,你不願意?”

    蘇荷愣了一下,急急地說:“不!我不是不願意,我是……我只是不敢相信……老爺您買了我當丫鬟我已經很高興了,我沒有想過其他的……那不合禮數……”

    她已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想說什麼,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而且不敢直視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怕看到他太過認真,還是一臉開玩笑的神情?“那些理由都不算是理由,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們三天后成親。”田耀農倒了杯茶水喝,逕自下了最後決定。

    說完,他突然記起她身上的衣服,打量了她一下,“明天你先跟若水借兩套衣服換洗,然後叫若水帶你去買幾套衣服,還有嫁衣。”

    蘇荷還是無法置信,呆呆的開口,“這樣不好吧……”卻不知道這個不好到底是借衣服不好,還是娶妻那件事情不好了?

    總之,今天她從緊張害怕到高興到此刻的驚喜過度,心緒劇烈波動,讓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沒有什麼不好,床給你睡。”田耀農把她趕到床上坐好後,他才拿起鋪床的草席在地上一鋪,就著一件長衣就打算睡覺。

    蘇荷小嘴幾度張張闔闔,想說男女睡在一室是不合禮教的,又想她當不得他妻子,還想……

    心思百轉,此刻卻不知從何說起,她訥訥地發怔了半晌,最後只能靜靜的躺上床,然後看著那個背對著她的偉岸背影,一滴清淚突地從頰邊滑落。

    “謝謝……”她的輕喃如同淚水輕輕地消逝在空中,無聲落地。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夠遇上這樣好的男子,但是她知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要好好的報答他。

    不為其他,只為這一時的安穩,這一夜的安眠。

    她的意識漸漸被湧上來的疲憊給吞噬,然後沉沉的進入夢鄉。

    這時候躺在地上的田耀農卻翻身而起,看著瑩白月光下那張平靜的小臉,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淚已不見,但他心中所生的柔情卻緩慢滋長。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6:34

第3章(1)

    不得不說田氏一家人除了種田、養牲畜一把罩以外,辦事也相當的有效率,第二天蘇荷起床的時候天才濛濛亮,但是田耀農已經不在房裡,而她的床邊也多了一套新的換洗衣物。

    她急忙下了床,換上衣服,盥洗之後,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才一打開門,她差點撞上田耀農的胸膛,連忙踉蹌的後退幾步,腰上卻多了一隻大手扶住她。

    “老……”

    “我不老,成親以後叫我的名字就好。”

    蘇荷呆愣,像是還沒回過神來,小嘴張張闔闔的,卻擠不出半句話來。

    田耀農這時候才想到還沒介紹過自己叫什麼名字,連忙說道:“我叫田耀農,昨天跟我們一起吃飯的一個是我妹子田若水,一個是我侄子田伯光,另外一個老人家,你叫他田叔就行了。”

    “我、我知道了。”蘇荷低下頭,不敢看他,“田……田大哥,我先去做飯了。”她說完羞澀的跑開。直呼他的名字她還是喊不出口,稱呼他田大哥已經是她的極限。

    看著她橋羞跑開的背影,田耀農沒有開口攔住她,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有一個女人幫忙打點早飯的滋味,真是挺不錯的。

    蘇荷做完了中餐之後,才想起似乎沒有人說要回來吃飯這件事,但飯菜都煮好了可不能浪費,她想了想,從廚房裡翻出食籃,將飯菜仔細的裝好,打算親自替他們送飯。

    初來乍到,她沿途問路,頂著烈日驕陽急促的走著,但她心中還殘留著昨晚的羞澀和溫暖,腳步不覺的輕快起來。

    快接近田地的時候,她看見了田伯光和田耀農站在樹下說話,她想著可能是在討論重要的事情,打算靜靜的走到旁邊把食籃放下後就離開。

    但是她人才剛靠近,就被正在談話的兩個人給發現了。

    她怯怯的笑了笑,“我替你們送飯來了。”

    田伯光管不住自己的嘴,調侃的說著,“嬸子,來送飯啊?還沒成親就懂得體貼夫君了,真是不錯。”

    “沒……這是我應該做的。”

    田耀農看了他一眼,那警告的眼神讓他機警的閉上嘴。

    三人之間頓時一陣安靜,最後還是蘇荷先打破了沉默——“對了,我去拿一點乾草鋪在地上,天氣熱,直接坐在地上不舒服。”說完,她轉頭要走,但小手卻突然被大手給拉住。

    “我去就好。”

    被那溫熱粗糙的大手握著,讓她既驚訝又羞澀的望著他,隨即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緊緊的握住,並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她。

    她害羞的撇過頭,臉上火辣辣一片,連拒絕他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任由他牽著她的手,那粗糙的手指不時的樞著她的掌心,麻麻癢癢的。

    那怪異的感覺,讓她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他,要是往後的日子都能讓這雙溫熱的大手牽著,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幸福吧?想到這,她羞赧的小臉上泛起了滿足的微笑。

    即使一手握著蘇荷的手,也不妨礙田耀農俐落的動作,他搬來乾草鋪地,鋪好了地,將食籃擺上,然後牽著她的手一起坐下,這一切是如此自然,彷佛本來就該如此似的。

    等到三人都坐下後,田伯光先把籃子裡的菜端了出來,然後一臉曖昧的看著旁邊的兩人偷笑著。

    “老……昵,田大哥,我先替您擦擦汗吧!”看到他臉上熱汗直流,蘇荷忍不住從懷裡掏出了帕子,替他擦拭。

    田耀農任由她拿著帕子輕輕擦拭,先是他的眉眼,然後是雙鬢,最後來到他的領間,突然之間,他發覺兩個人幾乎是臉對臉,十分靠近,他伸手握住她拿著帕子的手,四眼相對,彼此呼出的氣息交纏著,似乎連心跳都靠得很近……

    “咳咳咳!”田伯光看戲看得太入迷,不小心被塞入口中的食物給噎住,嗆咳出聲,這才打斷兩人之間的旖旎氣氛。

    蘇荷羞極的抽回手,連忙站起來,急促的低聲說:“我我我……我回家吃飯。”

    田耀農失望的看著她抽回手起身,那帕子的清香似乎還在他的鼻尖縈繞。但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只狠狠的瞪了破壞氣氛的師侄一眼。

    田伯光被瞪得委屈,嘴裡嘟囔著,“人家回去吃飯有什麼不好?就算是你買人回來替你生孩子,也不能這麼虐待人家吧!”

    原本急著離開的蘇荷聽到這話,倏然停下腳步,一臉怔愣的問:“你剛剛說什麼?我……是被買回來生孩子的?”

    見她表情不對,田伯光知道自己闖禍了。該死!該不會掌門還沒跟她說清楚吧?

    田耀農直視著她,點了點頭。

    蘇荷腳步踉蹌了下,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原來……原來是這樣……我就想怎麼可能會有人把奴婢當正妻呢?不過沒關係,我還是會努力儘早給田大哥生個胖小子的……”

    她語氣平靜,臉色卻越來越蒼白,那些話甚至不知道是在說給田耀農聽,還是在說服她自己。

    田耀農走到她面前,一手抬起她的臉蛋,她失落的神情在他眼裡無所遁形。

    “這樣的話,我只說一次,”他沉聲開口。“我的確是為了找個女子替我傳宗接代才買你回來,但是,不是誰都可以!如果不是看到你,或許我轉頭就走,因為我要找的不只是我孩子的母親,還是能陪伴我一生的妻子。

    “我看見你,就認為你是最適合的那個人,雖然我給不起你榮華富貴、綾羅綢緞,只有粗茶淡飯、布裙荊釵,但至少我可以讓你三餐溫飽,這樣你還有任何問題嗎?”

    蘇荷沒想到他會對她解釋這些,他是可以不用跟她解釋的……

    怔愣地望著他,看著他一臉認真,她感受到自己是被在意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

    “我不要榮華富貴,也不要綾羅綢緞,我只願平平凡凡的跟你過一輩子!”說著,她的臉上滑下一滴淚,她將臉靠上他的胸膛,將自己的脆弱埋藏在他的胸前。

    真的!她不奢望住好穿好,只想平平淡淡的過生活,有了他的真心,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彷佛已經降臨。

    田耀農的心中震盪不已,她富含情感的傾訴,一字一字的融入他的心坎裡,讓他緊緊的摟著她不放。

    此時無聲勝有聲,雖然沒有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但是相擁兩個人,心中卻無比踏實。

    而那個挑起話端的禍源,則是悠哉的吃著飯,邊看著這場情感大戲,然後感歎了起來。

    誰說莊稼漢子不浪漫了?瞧,這不就是柔情蜜意!

    三天很快的過去了,其間本來老是窩在自己房裡配藥丸的田若水,被挖了出來幫忙採買新娘要用的東西,以及蘇荷的一干日常用品田伯光負責採買一些婚禮用品.,至於田叔,則是啥都不用做,依舊每天拎著個葫蘆,四處晃蕩。

    由於田氏一家在這裡沒認識多少人,而他們也不打算引人注目,所以婚禮並沒有大張旗鼓,而是象徵性的給附近比較熟識的幾戶人家送禮,然後晚上自家人扮起司儀和賓客,穿上紅衣、紅裙,點上紅螺燭,再貼上紅囍字就算完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6:49

第3章(2)

    成婚當晚,蘇荷心情忐忑的坐在床緣,想著那個買了自己的男人已經在今天變成了她未來依靠的良人,想著等等喝交杯酒、還有晚上的洞房花燭夜……

    因為忙了幾天,其他人喝完喜宴之後就早早回房休息,所以蘇荷並沒有等太久,田耀農就已經推門進來。

    房裡,多了許多女人用的擺設,一邊小桌上,燃著兩根火紅的龍鳳燭,那昏黃跳動的火光,讓房間裡多了幾分曖昧的喜氣。

    看著穿著嫁衣坐在床上,雙手卻緊緊揪著帕子的女子,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一種需要守護的責任。

    那個嬌小的身影,未來會天天陪在他身邊,替他洗衣煮飯、生兒育女,然後直到老死為止,一想到這,他之前對於娶妻這件事情,只當是交差的心情也悄悄轉換成為一種甜蜜的責任。

    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然後繞過她的手,兩人同時飲下這杯交杯酒,紅燭跳動的火光,在他眼裡幻化成某種閃爍的情緒。

    “夫……夫君……”沒有人教導過她新婚之夜該做什麼,面對未知的恐懼,讓她忍不住全身顫抖,尤其他眼中的火像是要把她燃燒殆盡一般,更是讓她想把身體往後縮起。

    “別怕……”他低啞的嗓音說著。

    蘇荷眼眶盈滿了淚,身體益發抖得厲害。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好人,是她未來依靠的良人,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忍不住顫抖。

    她總會忍不住想起,她被賣掉之前的那個夜晚,不停地有人扯著她往外拉……她不能害怕,因為她得替他生下孩子!

    “我……我不怕……我不怕……”她抖著聲說道,重複一次又一次,卻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已,但上下碰撞的牙關卻一次次的反駁了她說的話。

    田耀農眼中的火光淡了些,深思片刻,他退了步,看著她雙眼已經略微無神,這情況不像只是害怕新婚夜的羞澀。

    他轉身,從櫃子裡的暗格裡取出一顆綠色透著清香的藥丸,稍微化了點水讓她咽下,她才稍微平靜下來。

    眨了眨眼,蘇荷想起剛剛自己失神的舉動,臉上忍不住泛著慌亂,“對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明明她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害怕的……

    田耀農輕摟過她,大掌輕拍她的背,輕聲在她耳邊低語,“沒事……沒事了。”

    一接觸到他溫暖的懷抱,蘇荷終於忍不住抱著他哭了出來。

    她的哭泣幾乎是無聲的,只有偶爾聽到的啜泣聲和他懷中慢慢沾染的濕意,證明了她正在哭泣。

    等到她不再啜泣,他才停下安撫的聲音,然後走到放在一旁的臉盆,用帕子沾了點水之後遞給她。

    “擦擦臉吧!順便把頭上的東西給摘下。”

    她頭上還插著幾支釵子和頭花,他怕自己動手會讓她又害怕起來,索性讓她自己來。

    蘇荷害羞的接過了他手中的帕子,然後坐到梳粧檯前開始拆卸首飾,等到她打理好,轉頭一看,他已經脫下外衣,正準備脫鞋上床睡覺。

    就在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他朝她招了招手,“睡吧!我什麼也不會做,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呢!”

    她還是傻傻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雙腳也沒挪動半分。“我……”

    田耀農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拍了拍被褥,“別你啊我的了,趕緊睡吧,明天早上幫我多弄一個蛋就行了。”

    蘇荷見他真的打算睡了,才移動小步走到床邊。“田大哥……對不起……如果你真的要的話,我可以忍耐的……”她咬著牙,臉色蒼白的說著。

    她有今天這樣安穩的生活是他給的,更何況她已經嫁給他,即使害怕又如何,她想她可以忍的。

    田耀農沒有馬上回答她,房裡頓時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就在蘇荷以為他真的睡著時,他只淡淡的道:“上床睡吧!別想太多,還是你以為明天不用幹活了?”

    她怔愣了下,隨即露出笑容,手腳俐落的爬上床,乖乖的躺好。

    就在她躺好的瞬間,田耀農突然伸出大手將她摟入懷中,嚇得她全身僵硬,但他只是摟著她,一邊輕拍著她的背。

    “田大哥……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生個孩子的……”

    “睡吧!什麼都不用想。”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催眠曲一般,在她耳邊不斷響起。

    蘇荷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在這低喃聲中被安撫了下來,她放鬆身體,偎在他懷裡,感受著那溫熱的體溫將她冰冷的心漸漸融化……她的眼皮越來越重,似乎過去所有的疲倦全都一擁而上,她抓著他的中衣,含糊不清的說:“田大哥……等我……終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我要一輩子都陪著你……一輩子……”

    她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悠長,田耀農知道這個小女人總算是安心的睡著了。黑暗中,他低頭看著她帶著淚痕和淺淺笑容的小臉,低語回答,“我等你!”新婚之夜,他們沒有激情纏綿,但是緊擁的兩人,卻都感覺到彼此的情意已滋長,深信他們會成為一對令人羡慕的夫妻。

    情動,不在轟轟烈烈,而在兩人交纏的呼吸之中。

    成親後的第一個早晨,雖然天才濛濛亮,外頭還是陰陰暗暗的,蘇荷卻覺得這個早晨比過去每一個早晨都還要來得讓人清爽萬分。

    坐起身,她看見田耀農已經在房間內洗臉更衣,她拉了拉衣裳,然後跳下床,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正要放下的布巾,然後遞上青鹽和一杯清水讓他漱口,然後又忙著替他張羅外衣和新的鞋襪,整個人忙得團團轉。

    田耀農看著她在房裡轉來轉去,忍不住扣住她的肩膀,低笑,“別忙了,我等一下就要下田去,忙這些做什麼?”

    她轉過頭來,正經的說:“田大哥,既然我已經成為你的妻子,就得要好好照料你的生活起居才行,以前沒個女人幫你打理也就算了,現在有我在,就算你只是要去下田除草,我也要幫你打理得一身清爽整齊,這樣才算盡到為人妻的本分,更何況你都不計較我昨晚不能……我更應該要在其他方面多多努力才行田耀農被她一段搶白給駁得啞口無言,只能搖頭失笑:“別想太多,不過你要做就做吧!”

    她淺笑著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田大哥可以不想,但我怎麼能夠不多想呢?好了,衣服弄好了,我先去做飯,田大哥,半個時辰就可以開飯了,我會替你多煎一顆蛋的。”

    “好。”他笑著回答,眼神突然一凜,幾個跨步往門口走去,猛地一開門,田伯光和一臉尷尬的田若水正窩在門邊,擺明瞭剛剛他們在偷聽。

    見自己的行為被人拆穿,田伯光乾笑幾聲,“嘿嘿,我是來問嬸子今天早飯做什麼呢?”

    田若水臉皮薄,但是勝在較為冷靜,淡淡拋下兩個字,“路過。”說完之後,馬上逃離現場,只有脖子淡淡的紅暈可以證明她的不好意思。

    “下次敢再偷聽,兩天不准吃飯!”田耀農可不管他們找的那些可笑理由,敢來偷聽他和妻子私密對話,就要有受懲罰的心理準備。

    蘇荷一看見小姑和侄子竟然躲在門外偷聽,當場羞紅了臉,跟在田耀農的身邊,扯著他背後的衣服,不敢出聲。

    多羞人啊!幸好他們並沒有弄出令人害羞的聲響,否則讓他們聽到了,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出房門了。

    在夫君趕走了兩人,她確定外邊沒有其他人之後,才頂著一張紅臉慢慢走出去,小聲地說著,“我……我去做飯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小跑步離去,轉身之前那嫣紅的雙頰仿如紅蘋果一般,讓田耀農深刻難忘。

    “朱果的紅……果然美麗。”就不知道藏在那紅豔下的口感如何了。他的心突然騷動了起來。

    離去的蘇荷萬萬想不到,她一心以為很“正人君子”的溫厚丈夫,在她轉身之後,竟在心中盤算著何時才能夠把她吞吃入腹,並且已經在研究她吃起來的口感如何了。

    當然,她不會知道,而田耀農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跟他樸實面容完全不搭的邪魅笑容。

    在真正讓他的小妻子明白他的本性之前,他還要好好的保持“正人君子”和“柳下惠”的形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7:04

第4章(1)

    天色微亮起身,打點丈夫梳洗,然後做飯、餵養牲畜、打掃內外、熬煮茶水送給忙於農事的丈夫,然後又是做飯、縫補衣裳和洗衣,種種雜事迴圈再迴圈,就是現在蘇荷一天的寫照。

    很忙很累,但也很充實很快樂,她每一天都祈禱著這樣的日子能夠直到白首。

    她念過一首詩,只有一句她是清楚記在心裡的,其他的她已經記不得了——“悔叫夫婿覓封侯”。

    男人一旦心大了,就不能保證真心.,生活一旦多了權利富貴,就會跟著多了爾虞我詐的心計,日子也無法再歸於平淡。這是從父母身上看到的,她永遠不會忘記。

    所以即使現在的日子過得只能算是小康,每日的開支都需要仔細盤算,但她卻過得心甘情願。

    不為其他,而是這樣平淡的日子,讓人眷戀。

    蘇荷平靜幸福的臉上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然後將早上煮好的綠豆湯從冰涼的井水中拿起,放入提籃裡,慢步走向後邊的田埂。

    “田大哥,過來休息一下吧,我煮了綠豆湯,可以退火。”她粲笑著站在田埂上揮舞著手,呼喚著她的丈夫。

    田耀農站在田地裡,因為方才引水入渠而弄得全身濕透,輕薄的衣裳黏在身上,加上炙熱的陽光照射下,讓人感覺又熱又濕又黏,萬分的不舒服。

    看見妻子站在田埂上呼喚,他一邊擦著汗走向她,一邊脫下濕黏的外衣披在肩上,絲毫不避諱的露出古銅色的健碩胸膛,身上的水滴隨著他肌肉的曲線滑落至腰際之中隱沒,讓附近幾個同樣來找家裡人的小媳婦看了,都忍不住臉紅紅的跑走。

    那些經人事的僅僅是匆匆一瞥就連忙跑走,更不用說蘇荷了,整個人轟地一下從脖子紅到臉,甚至連耳根子都紅通通的,眼前的他讓她無法直視,只好垂下眼,避看這令人臉紅的美景。

    “怎麼了?低著頭看什麼?莫非地上長出金子來不成?要不怎麼看得那麼專心?”田耀農挨近她。

    蘇荷抬起頭想辯駿,誰知道一抬頭,那赤裸裸的胸膛竟然就在眼前,讓她驚呼一聲之後,連忙又紅著臉低下頭,“沒沒……沒有,喝綠豆湯吧!我用涼水鎮過了。”她蹲了下去,從籃子裡自了一碗綠豆湯之後,眼睛依舊只敢看地上,雙手捧得高高的,將綠豆湯碗遞給他。

    他什麼都還沒做呢,她怎麼老是看見他就像點柴火一樣,一看他臉色就刷地泛紅,讓他不禁擔心她哪一天會不會真的就這樣燒起來了?

    見妻子像在供神明一樣“無比虔誠”的將碗端得老高,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他伸出手正要接過碗,粗糙的大手有意的劃過她的小手,並輕輕握了下,誰知道她被這樣輕輕一握,整個人抖了一下,碗就這麼抖出了手。

    “啊!碗!”見碗就要摔落,蘇荷連忙想去接,但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去,眼看就要撲進田裡去喝爛泥水——

    田耀農一手快速抄過盛著綠豆湯的碗,一手撈住她的腰,一手一個,接得剛剛好,綠豆湯甚至不曾灑落半滴。

    “呼,還好……啊!”蘇荷正慶倖自己沒搞得灰頭土臉之前,就發現自己竟躺在田耀農的懷裡。

    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勞動過後的汗水味和青草泥土味混合出一股陽剛的男人氣味,還有那穩定又讓人心安的心跳聲……她朝他懷裡縮了縮,第一次不再抗拒他的靠近,而是主動接近。

    田耀農自然也發現了她的轉變,一手穩穩的捧著碗,一手勾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懷裡帶。“不怕了?”

    雖然說婚後每晚她都窩在他懷裡睡到天亮,但必定先僵硬身體再慢慢放鬆,至於早上若是她先早起,一定立刻跳下床,不敢和他多待在床上一時半刻。

    所以對他來說,她現下這樣主動的親近,根本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頓時讓他喜上眉梢。

    成親已經快兩個月了,這樣的進展其實相當緩慢,但是看到她一天天融入這個家,一天天笑得更加開心,一天天更加能夠接受他,讓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欣慰。

    一開始對她只有一點欣賞和注意,但在這段日子的潛移默化中,他真心愛上了這個買來的小妻子。

    他已經二十有三了,而這個小妻子似乎才剛十六呢!他們年齡差距也實在是大了點,也因為這個原因,家裡那兩個不怕死的小孩常常說他這老牛走好運,買到一株年輕、個性又好的嫩草回家吃。

    蘇荷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也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她咬著唇緩緩抬起頭望著他,“不……不是很怕了……”

    她知道,那雙手是用來保護她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的不是傷害和強迫,而是耐心的等待與溫柔的包容,她的心不是磐石,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當然,感動並不是今天才產生的,成親第七天,豬從豬圈裡跑出來追著她跑的時候,是他及時出現將她抱在懷中.,成親第十天,她上山采野菜時迷了路,是他找上山來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回家?,成親第二十天,當她月事來而疼得下不了床的時候,是他擰熱帕子給她敷在肚子上,還為她熬紅糖水……

    一樁樁一件件,讓她說也說不完,每件事情都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在她腦海裡。

    聽見她的回答,田耀農並不是很滿意,他稍稍推開她,佯裝失落的說:“不是很怕,那就是還有點怕嘍……那麼我還是離你遠一點好了。”說著,他的手就要抽回。

    蘇荷一聽,連忙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放,慌張急促的解釋,“沒有沒有!我不怕了、不怕了!真的!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還會怕呢?真的!”

    怕他不相信,她猛晃著他的手,雙眼亮晶晶的瞅著他,彷佛只要他說一聲不信,就要開始賭咒立誓一般。

    田耀農看她這麼小心緊張的樣子,心中忍不住竊喜,戲謔著說:“我相信我相信,再不說相信,只怕我手裡這碗綠豆湯都要被你給晃得全灑光了。”

    蘇荷這時才發現,原來剛剛他是在逗她,頓時掄起了小拳頭,就往他胸前招呼而去,“太壞了!田大哥,我是真的著急,你竟然這樣騙我!”

    田耀農笑著後退,讓她的粉拳十拳打中一兩拳意思意思,見她差不多喘著氣累著時,他才握著她的手,笑說:“好了好了,再打下去,真的就要把綠豆湯給灑光了。”

    “灑光就灑光,誰教你捉弄我!”蘇荷難得孩子氣的嘟著嘴。

    只是眉眼之間、嘟著嘴的模樣,說明了她是有口無心,反而在在展現小女兒的嬌態。

    “不生氣了?”田耀農深邃的黑眸望著她,眼底有著淡淡的柔情。

    蘇荷搖了搖頭,雙眼離不開他帶著柔情的注視,“我對你從來都不會真的生氣。”說完,她對自己大膽的發言感到不好意思,下意識又咬了咬唇。

    “別咬!”粗糙的手指輕撫過她咬過的紅唇,讓她覺得全身顫慄不已。

    “田大哥……”她修長的睫毛眨呀眨的,看出了他眼中如同洞房花燭夜一般閃爍的火焰,忍不住羞澀的閉上了眼。

    他情不自禁低下頭,輕輕地吻上了他早就垂誕已久的紅唇。

    豔陽烈烈,清風吹起樹葉沙沙作響,此刻再無人聲,相擁的人兒由淺嘗的溫柔到深入的激情,彼此的身軀緊緊相貼,忘了他們身處何方。

    偶爾幾聲女子的嚶嚀聲出現,隨之便又被男子的低語安撫聲給蓋下,而那碗引發所有情緒的綠豆湯,則是好端端的被放在地上,湯麵上偶爾會掠過兩道糾纏的身影,如同綠豆湯的甜味,清涼而甜膩……

    ***

    當天晚上,蘇荷隨便扒了兩口飯就滿臉通紅的匆匆離席,因為坐在旁邊的田耀農不時用直勾勾的眼神望著她,害她的臉像番茄一樣越來越紅,再也坐不住。

    其他人倒是覺得很有趣,尤其是田伯光,像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始終帶著曖昧的笑容望著自家掌門師叔還有嬸子,直到蘇荷落荒而逃,他還不忘出聲調侃——“嬸子,現在就回房鋪床,會不會太早了點?”

    剛跨出門檻的蘇荷羞得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就在田耀農想起身扶她的時候,她連忙扶住了一旁的門,然後頭都不敢回的急奔,讓田伯光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田耀農深幽的眼看著奔逃的人影,隨後放下自己的碗筷,淡言道:“很好笑嗎?”

    聲調,很淡,但是恐嚇意味十足,頓時讓桌上笑得明目張膽的三人全都僵住了。

    看見嚴厲的目光投向自己,田伯光連忙支支吾吾的說:“不……不好笑……”

    語畢,他馬上低頭猛扒飯。

    “明天早上把後面的牛舍豬圈都洗了,順便把豬也給我洗乾淨!”說完,田耀農起身,隨著妻子的腳步離去。

    田伯光苦著臉,這下連飯都吃不下了。一想到自家養的那兩頭豬,看到人就想頂的壞習慣……他忍不住冒出一身惡寒。

    唉,他幹麼嘴賤呢,這下自食惡果了吧!

    房內,蘇荷一瞼紅暈的呆坐在鏡臺前,看著鏡子裡那個臉上始終帶著一抹羞澀微笑的女子。

    這是她嗎?

    鏡子裡的女子,羞澀的笑容中帶著無法掩飾的幸福。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笑?是因為他嗎?

    一想到田耀農,就想到兩人今天在田裡做的好事,讓她忍不住臉又更紅了些。那男人平常看起來很老實,但假如早上不是一隻耕牛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叫了一聲,她還真不知道兩個人會不會就在田裡……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大力地搖了搖頭,似乎想把自己腦海中讓人感到羞澀的念頭給甩掉。

    正當她與自己腦袋裡的旖旎念頭對抗時,一道溫熱的呼吸伴隨著低喃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在想什麼?”

    蘇荷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低著頭,結巴的回答,“沒、沒什麼。”

    “看著我。”

    蘇荷回頭望著他,心臟評評跳得無比急促,臉上的紅暈無法消退,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嗓音都被鎖在喉嚨裡了。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你——不後悔嗎?”他直勾勾的看著她,注意著她臉上的變化。

    雖然她是他買來的,但是,他仍舊尊重她的心情和決定。

    蘇荷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克服害羞,把話說了出來,“不後悔!能夠成為你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情,所以我絕不會後悔。”“那麼……很好。”

    很好?好什麼?她不解的抬頭,迎上她的卻是他的唇。

    她傻傻的被他吻著,感覺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溫柔地輾磨著,隨後用靈舌挑開她的檀口,更深入的索取她的甜蜜。

    她讓他一次次的探索給弄暈了腦袋,只能全身無力的掛在他身上,任由他為所欲為。

    “啊!”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驚呼一聲。

    接著,蘇荷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而那個平常看起來老實無比的男人則是俯在她身上,手腳俐落的正解著她的衣服。

    “我……”她紅著臉,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和他的一件件被拋落,最後只能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裡,赤/裸的身子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田耀農看著如同羔羊般的嬌妻,眼神更顯深沉,如羽毛般的輕吻輕輕地落在她身上,耳邊隨即響起她難以自抑的嚶嚀聲。

    當他即將進入她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她臉上的慌張,連忙低聲安撫著,“別怕。”

    “不怕……我不怕……”她緊緊地抱著他,緊閉著雙眼,“只要是你,我就不怕!”

    他笑了,一個挺身衝破了最後的關卡,她眼角滑落的淚珠隨後被他吻去。

    桌上的燭火搖曳,兩人的身影在紗帳內搖晃,男人的粗喘聲和女人的低吟啜泣聲回蕩在空氣中。

    月漸明,而夜,才剛要開始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7:16

第4章(2)

    賣早點的鋪子裡,零零落落的坐著幾個漢子在閒扯瞎聊,他們正等待城門開啟,準備上工去。

    角落裡,坐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打扮像個農家子弟,但是雙眼不停流轉,一副聰明伶俐樣。

    負責採買的他,正悠哉的吃著早點,打算等城門一開,就把昨天買的東西給運回去。

    “有沒有人知道,為何最近城裡多了許多江湖入士?”一個身材矮瘦的男子低聲問著。

    同一桌的還有一高一胖的男子,兩個人對望一眼。

    高壯男子嘿嘿笑了幾聲,“這你就消息不靈通了,這些江湖人士出現在我們城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都快一個月了,那天客棧的王小二還跟我炫耀著,最近他們客棧的客房幾乎天天都是滿的,有些人想住還住不到呢,讓他們掌櫃這一兩個月來可高興了,連打賞都多賞了好幾文呢!”

    微胖男人緊接著說,“狗子,那是前陣子你都在山上幫忙運貨才不清楚……”

    說到一半,他突然一頓,然後轉頭張望四處,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們的談話之後,才小聲說著,“聽說,咱們附近有個號稱神農的門派,那些大俠們就是為了找這個門派而來的。”

    敏感的三個字讓坐在角落邊的少年眼神一凜,然後豎起耳朵,專心聆聽那三人的對話。

    他們神農派可以說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這樣還能引來一大群江湖人士找來,其中必有古怪。

    “神農派?那是什麼門派?連聽都沒聽過,那些人找這樣一個沒聽過的門派要做什麼?”

    “我這話也只在這裡說,你們可不要外傳啊!”他特地叮嚀了一句,不但把同桌兩個人的好奇心徹底的勾了起來,也把整件事情的神秘感拉到了最高點。“聽說啊……那個神農派煉出了神丹了呢!”

    “神丹?!”其他兩個人同時不敢置信的高呼。

    “小聲點、小聲點!要死啦,我不是說不要外傳嗎!”那男子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又繼續說:“這是那天我在飯館裡吃飯的時候偷聽到的。聽說有個高人在我們這裡被仇家打得要死不活,就只差那最後一口氣就要去見閻王,誰知道那個什麼神農派的高人,如天神下凡一樣,賜了一顆神丹給他,讓你們猜,那後來如何了?”說到這裡,爆料的人還不忘賣了個關子。

    只能說八卦能力和編故事的能力,無論男女,自古皆有,剩下的兩人被吊高了興致後,也開始發揮自己超強的想像能力編起故事來。

    “既然說是神丹,那一定是活死人肉白骨,馬上就好了?”

    “不對,不對,一定是直接跟著那個老神仙成仙去了。”

    兩個人紛紛說出自己的猜測,然後又轉頭催促那個正得意笑著的人,“哎呀,快說,後來到底怎麼了?”

    “後來啊……那個高人馬上就被救活了,還生龍活虎的,不只如此,功力還馬上增加了一甲子,不到三個月後就親自找上仇家,殺他個片甲不留!知道一甲子是多少年嗎?那可是整整六十年的功力啊!嘖嘖!我聽到的時候也是不信,但是那些大俠們個個說得有模有樣,讓人無法不信啊!”

    “哎呀!這可真是第一次聽到……你們說說,這神仙一樣的門派真的就在我們這附近嗎?”

    “誰知道!快吃吧,有沒有神丹我是不知道,但等一下沒了活可幹,包准沒有銀子。”

    三個人吃吃喝喝的結束了這個話題,把專注力全都擺回眼前的早點上,但這番話卻讓旁邊的田伯光忍不住皺起眉頭。

    連一些普通百姓都能夠把事情說得煞有其事,看來這件事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他們平靜的生活。

    他還是趕快回去跟掌門師叔報告這件事情!

    喝光了眼前的豆漿,丟下銀子,田伯光一改先前懶散的態度,連忙收拾起自己隨身的東西,起身走人。

    傍晚時分,田家人除了正在蔚房做飯的蘇荷外,全都聚集在前廳,聽完田伯光今天從城裡打聽來的消息之後,個個若有所思,而田叔臉上少了幾許以前的瘋癲,多了一點尷尬和失措。

    不過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怪異,畢竟他平常瘋瘋癲癲的,眾人已經很習慣忽視他。

    田耀農沉吟了下,“照你所說,城裡的百姓幾乎都聽說過這件事?”

    田伯光點點頭,“我怕那只是一家之言,還換了幾個地方打聽,說的情節也都差不了多少,代表這事情必定有其可信度。”

    “修補內傷,又能增加功力?”這次換成了田若水沉吟道。

    她主管神農派裡的丹藥製作,一聽這樣的功效,自然開始琢磨起是屬於哪一種。“大哥,照這傳言裡所說的,挺像是我們的大力回元丹的功效,可是我確定我們手上的丹藥不會外流,除了每一年讓田叔拿去山上挖洞埋了的以外……”

    一說到這裡,所有人的眼光全都掃向田叔,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神情不對勁。田耀農淡淡的看著他,臉上有著不容忽視的權威,原本看起來樸實的臉上多了幾分在上位者的威嚴,“田叔,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說?”

    田叔這時候腦子倒是很清楚,額頭佈滿了冷汗,眼神飄移著,“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上次埋丹藥的時候,看旁邊有個人快死了,想說那藥我們煉出來沒用也是扔掉,就塞了一顆給他……”

    他不用繼續說大家也都猜到了後續,必然是丹藥救活了那個本該死的人,然後大概就跟城裡澱傳的故事差不了多少,只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又怎麼會流傳了開來,才會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

    平常沒啥情緒的田若水這時候也生氣了,忍不住開口念著,“田叔,你怎麼可以把那些東西隨便給人吃呢?要知道,我們神農派的丹藥雖然我們自己不希罕,但是丟在外邊就是個值錢的東西……不對!應該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所以祖師爺不是交代那些藥一旦快過期限,寧可拿去深山裡掩埋,也不可隨意給人,你看看!現在才給了一顆,就惹來這麼一堆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想當年創立神農派的祖師爺相當有“懷璧之罪”的感悟,所以才立下這樣的規矩,而他平常除了采藥很少上山,所以這一年一埋的任務,通常都是交給田叔去辦,沒想到幾年過去都沒出事,這一次就惹出了麻煩。

    雖然他們隱身在山村,但畢竟搬來這個村子才住了快一年,對這村子裡的入來說也算是外來客,那些江湖人士又不是沒腦袋,城裡搜索不到,再將那些從頭看到尾百分之百的農村人——剔除……他們被盯上只是遲早的事。

    田耀農不理會他們三人吵吵鬧鬧,抬手示意他們安靜,然後環視了一圈之後,緩緩說道:“現在追究責任已經無濟於事,既然伯光說他們來城裡已經快一個多月,那就代表城裡他們找得差不多,應該會在這附近開始找人,大家要有心理準備,假若情況不對,我們隨時準備走人。”

    屋後的玉白菜,他也鑽研得差不多了,就是在神農派專屬的菜園裡也可以完全仿種出來,所以離開就算不是現在,也是在不久的將來。

    他向來不喜歡和那些江湖人士打交道,雖然不怕他們,但是卻討厭麻煩,所以假如情況不對,趁早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話才剛說完,蘇荷端著一盤炒青菜從裡頭走出來,一臉疑惑的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眾人問:“怎麼了?我剛剛聽到什麼心理準備,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田伯光和田若水異口同聲的說著,然後又抬頭看了做主的田耀農一眼。

    他點了點頭,回頭淡淡一笑,“沒什麼事情,準備開飯了吧!”

    蘇荷對於人的信任是一旦相信了就不會去懷疑,所以當丈夫說沒事,她很自然的相信。

    畢竟,他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瞞著她,不是嗎?

    她笑著將盤子端上桌,溫柔的招呼大家,“嗯,洗個手,就可以吃飯了。”當蘇荷轉身走回蔚房去端菜的時候,田耀農低聲警告其他人,“這件事清誰都不准多嘴,知道了嗎!”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命令句。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不需要將她扯進這種江湖恩怨裡,更何況是這種無妄之災,他不想她操太多心,她只要在他的保護下開開心心的生活就好,至於其他的,他自然會解決。

    眯了下眼,他臉上閃過一絲冷厲,讓其他三人忍不住抖了抖。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上一任掌門會把位置傳給他了。

    平時看起來平凡老實、不慍不怒,但是一到緊要關頭,卻是一個招惹不得的狠色。

    唉?這就是他們的差距啊!要不,怎麼人家可以坐上掌門的位置,他們卻只有當護法和跑腿的份呢?三人不禁同時在心中感慨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7:30

第5章(1)

    又是清晨。

    蘇荷長髮披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側躺著身子偶在丈夫的懷裡,原本平靜的小臉上突然皺眉。

    因為一隻大手不安分的滑進她短小的內褂裡,撫上她柔弱的纖腰,貪婪的手繼續不規矩的往上,待輕罩住高聳的玉峰,再也徘徊不去。

    被騷擾的蘇荷再也沒辦法繼續睡下去,睜開迷蒙的雙眼,咕噥著抱怨,“別……等會兒會下不了床的。”

    頭頂上傳來男人的低笑聲,接著她的低語全被他用唇緊緊蓋住,他的熱吻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昨天晚上你累得不行早睡了……我只能用這時候補回來……”他一邊糾纏著她,一邊解釋。

    蘇荷哪裡能招架得住他的糾纏,雙手勾著他的頸項,嘴裡發出低吟,全身虛軟的只能任由他擺佈。

    “嗯!”當兩人徹底結合的瞬間,她只能悶哼一聲,雙手環抱著他的肩膀,感受著他帶給她的律/動……

    當朝陽從地平線一躍而出,兩人的“早晨活動”也終於告一段落,她汗濕著頭髮躺在床上,看著他俐落的起身穿衣,心裡有著無限的滿足。

    從那天送完綠豆湯之後,當晚她就被他吃幹抹淨,之後,她總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因為她終於可以不再擔心自己無法和他圓房,無法盡一個為人妻的責任。

    現在,他們只缺一個孩子了……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撫上自己的小腹,嘴角露出淡淡的溫柔笑容。

    田耀農換好衣服,轉過頭來看到的就是這抹溫柔的笑靨,讓他心神一震,連忙從桌上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好了,我也要起來忙了……”蘇荷話說到一半,突然從床上跳下,然後抓著旁邊的臉盆,就是一陣幹嘔。

    田耀農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慌張,連忙跑到她身邊,將她的發撥到耳後,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擔心的問:“怎麼了?要不要緊?我讓若水來幫你看看?”

    田若水除了幫忙配製藥丸之外,另一個長處就是還算是小有名號的大夫。

    “我……嘔……”蘇荷才剛抬頭,胃酸滿溢的感覺又從喉嚨裡溢出來,讓她只能再次低下頭幹嘔。

    這次田耀農再也不管她要回答什麼,直接沖出房,抓人去。

    田若水向來不是早睡早起的人,尤其天才剛亮,正是她好睡的時候,聽到門外的敲門聲,她連理都不想理,可就在她打算蒙著頭繼續睡時,她突然覺得身上一涼,被子已經從身上消失,隨後她整個人被提起,飛奔出門。

    “強盜啊!大哥——”田若水才剛喊了兩聲,身體就已經落下,她轉頭想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包天的強盜,卻愕然發現那個強盜竟然就是她的大哥。

    “快幫她看看!她早上起來就一直吐酸水。”一張臉黑得可跟包公媲美的田耀農不容分說的下著命令。

    “什、什麼?喔……是嫂子在吐。”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的田若水,馬上乖乖的蹲到才剛停止幹嘔的蘇荷身邊,搭上她的手,仔細的聽著她的脈搏。

    突然,她猛地瞠大雙眼,眸底有著說不出的歡喜,“大哥,嫂子有了!”太好了!這代表新一代的掌門有希望了!

    “有了?”田耀農怔愣了下,“什麼有了?”

    “就是嫂子有身孕了。”她輕瞥了他一眼,似乎懷疑他怎麼會問這種笨問題。他們有孩子了蘇荷和田耀農在同一時間相望,兩人的眼中充滿了驚喜和不可置信,尤其是蘇荷,她沒想到兩人不過才同房一個多月,竟然這麼順利她就有喜了。

    “對了!嫂子才剛懷孕沒多久,前三個月切忌行房,還有嫂子的身體有點虛,需要多補補。”田若水為了這個好消息難得的多嘴了幾句,隨後看著那兩個已經完全忽視她存在的夫婦,自己非常識趣的退出房。

    只不過這秋冬之際,腳上沒穿鞋襪走在地上……嘖嘖,還真是涼啊!

    悄悄地把門關上,她還要去通知田伯光那小子買些早點回來,要不,今天的早飯大家都沒著落了。

    因為她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會有好一陣子吃不到嫂子做的飯菜了。

    蘇荷懷孕的消息,無疑在田家投下一枚喜悅震撼彈,連鎖效應就是田伯光最近採買的東西次數和分量都變多了。

    孕婦不能動針,要穿的一些貼身衣物跟衣服都要提早準備,要不然再過陣子,現下的衣服就都不能穿了。

    還有孕婦要多吃點營養的東西和一些開胃的小零嘴,他也是一大袋一大袋的往家裡搬。

    吃不完?沒關係!不要想吃的時候吃不著就好。至於銀兩那種小事,人家做丈夫的都不擔心了,他這跑腿的當然也花得很順手。

    而田伯光每次空車進城,卻滿載而歸的景象,自然也勾起了村人的好奇心。畢竟這小村子裡,大家頂多只有辦喜事和過年的時候,才捨得湊合著一起入城去大肆採買以壓低價格,鮮少有這樣不到十天就來回兩三趟的,而且還次次都載了滿滿的一車東西回來。

    這天,村裡的婦人幾個大膽的去攔田伯光的車子問:“田小哥,買這麼多東西要做什麼呢?難不成你們家又要辦喜事了?”

    田伯光笑了笑,“怎麼可能!是我嬸子有喜了,我小叔疼得跟什麼似的,只要說什麼對孕婦好就非得要我進城去買呢!”

    說完,他也不繼續跟那些婦人瞎扯,直接駕車回家,留下那些婦人帶著欣羡的目光看著他離去。

    “唉,那真是好命的女子喔!說是被買回來的,現下卻成了人家的正妻不說,還疼成這樣……嘖嘖,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想辦法摘來給她!”

    “誰說不是呢!那天我家漢子可說了,兩個小夫妻好得很,有時候丈夫在田裡除草,他老婆就端著涼水坐在樹下等著,殷勤的倒水擦汗,可恩愛的。”

    幾個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走著離開,誰也沒注意到一個站在樹後的人影,那是許久不曾上門叨擾的張媒婆。

    她咬著帕子,一臉懊惱的低語,“如花這妮子,還說瞧不上人家種田的,誰知道人家家底豐厚,不過是有了身孕,買回來的東西就一車又一車的載回來……不行!我得趕快回去跟她說說,就是讓她過來做妾也行啊!”

    ***

    一個一臉陰邪的中年人坐在客棧內的房間裡,前面站著一個長相嬌豔、丰姿妖嬈的女子。

    “這麼久了還沒有消息?”中年人用著無比沙啞的聲音問道。

    “還沒有。”女子一臉愧疚。

    “看來我們的方向可能錯了……”中年人並沒有責怪女子,因為他明白假如對方真的存心想躲,不是他們一天兩天可以找到的。

    女子點了點頭,“師父,徒弟也是這麼想的,這些日子來我們特別注意附近是否有武林高手出沒,卻毫無所獲,會不會其實那些人隱身在普通人家裡,以掩人耳目?”

    “嗯,這個猜想的確有可能,但是……”中年男子突然蹙眉。

    女子一看見他皺眉,立刻接話,“師父可是在擔心假如開始盤查民家,會讓江湖中人注意到我們的行動?”

    中年人點了點頭,“為師的確是這麼擔心。”

    她自信的笑了笑,“師父不用擔心,我有個姨母是這附近有名的媒婆,各家各戶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少有點瞭解,我可以從中探查是否有特別的人事出現,即可縮小我們的範圍,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出現。”

    “那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辦,記得越快找到那些什麼神農派的人,才能永絕後患!”

    “明白了,師父。”

    神農派,要怪就怪你們別的本事不學,偏要學解毒的!中年男子陰惻惻的想著。

    田家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無心的招搖會重新引來張媒婆這個麻煩。

    現下一家人全圍著蘇荷這個孕婦打轉,就連田叔也少了一點瘋癲,自動自發的接過蘇荷餵養牲畜的工作,讓她整個人突然從整天行程滿檔到無事可忙,唯一的任務就是躺在床上安胎。

    “我哪裡虛弱了?連煮個水都不讓我做。”這是她懷孕之後最常跟田耀農抱怨的話。

    畢竟從那麼忙碌,一下子變得只能在房裡躺著或只能四處走動一下,太過突然的大轉變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田耀農什麼都可以依她,就這一點,他仍舊堅持自己的做法,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再買個小丫鬟回來,分擔家裡的工作。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7:42

第5章(2)

    不過就在他們夫妻倆為著芝麻蒜皮的小事起爭執的時候,張媒婆出乎眾人意料的再次登門來訪。

    對於張媒婆,蘇荷也有點印象,畢竟她在這附近也算是號名人,最重要的是,丈夫曾經跟她坦承買她回來的主因。

    說起來張媒婆也算是她的媒人呢!如果不是她的來訪讓丈夫心生厭煩,說不定他就不會去逛人市,自然也不會買她回來了。

    所以,一開始蘇荷對於張媒婆的造訪還抱持著不算太反感的態度。

    畢竟家裡還有小姑和田伯光兩個未婚男女,他們的條件又都那麼好,有人托媒婆上門來說親自然一點也不奇怪。

    但是,當她看著張媒婆帶著一個長相有幾分狐媚的女子上門,說明來意後,她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她要說親事的人,竟然是她的田大哥?!

    頓時,她只覺得所有的空氣都要被抽幹了,眼前一黑,整個人幾乎要暈厥。但她強撐著,以虛弱的聲音問著,“張媒婆,您確定……這次是為我丈夫而來?”

    張媒婆就是故意挑只有這個女人單獨在家的時候才來,慢悠悠的喝著她來到這個家的“第一杯茶”,一邊囂張的說:“沒錯,還有我說你……你不就是被田小哥給買回來的人,說起來只不過是個丫頭,別把什麼丈夫不丈夫的掛在嘴上,讓人知道了還說你不懂禮數呢!”

    一旁被抓來的賈如花,一進門就黑著張臉,也不吭聲,就是窩在那裡喝茶,時不時的往外頭張望著,不耐煩的臉色顯而易見。

    哼,姨母還說什麼家底豐厚呢!不過就是間小院子而已,瞧這擺設也不是什麼古董名物,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要不是姨母再三懇求,她還真不想來,最近上頭指派的任務還沒點眉目,她正忙著打聽消息,光來這裡一趟,不知道浪費了她多少時間呢!賈如花心中不屑的想著。

    蘇荷從來沒見過像張媒婆這樣口舌毒辣、說話不饒人的村婦,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就這樣傻傻的讓她一句又一句的數落著。

    “還有啊!不是我要說你,隨便買個丫頭回來都比你勤快,瞧瞧這椅子凳子上面都是灰!還有這茶水沒有個點心成什麼樣子,像我們如花就比你機伶多了,也比你識大體,每次去桌上都擺滿了一碟又一碟的點心……唉!說了半天,連茶水也不會倒啊?”

    蘇荷雖然心中對於張媒婆非常有意見,但是身為主人家目前唯一的主人,她還是站了起來準備倒茶,誰知道才剛把大茶壺拿起來,眼前突然一陣風,原本她提在手上的茶壺已經轉手到來人手上。

    “田大哥?!”蘇荷驚呼。

    張媒婆還沒看清那陣風是什麼,眼前就多了一個人,還是今天打算來拜訪的主角,馬上掛上了笑臉,“我說田小哥,我今天帶了我外甥女一起來,你好好看看,她是不是就像我說的是這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閨女?要成的話,我也不貪你們的紅包錢,讓我沾點喜氣喝杯喜酒就可以。”

    她拉裡拉雜的說了一堆,只換來田耀農不悅的瞪視,“慢走,不送!”

    方才他還以為自己的鼻子聞錯了,這個照理不應該出現在他家的媒婆竟然又出現了,想想家裡只有蘇荷一人,他不放心的奔了回來,卻瞧見這個婆子竟然對著身懷六甲的妻子頤指氣使。讓他頓時冷下臉,甚至連廢話都不願和她多說半句。

    之前說他沒成親,所以來說親事,現在他已經成親了,她又帶那個什麼外甥女來是怎麼一回事?

    “唉!田小哥,這話說得……”張媒婆還想努力一下,但被他不善的目光掃射,不知怎麼的,她竟說不出話來。

    而原本意興闌珊的賈如花,眼睛卻像突然點了光一樣閃閃發亮,嘴角還露出一種不懷好意的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看來最普通的人其實最不普通。

    一個會輕功的莊稼人?呵呵!看來師父說的古怪之人,或許她已經找到了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裡,她姿態優雅的起身,順便拉著姨母站起身,“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們打擾了,姨母走吧!我們改天再來拜訪。”

    對於自說自話找臺階下的賈如花,田耀農根本就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輕哼一聲之後,就直接攬著蘇荷的腰往裡面走去。

    外面那兩個人真那麼想喝茶的話,外面多得是,少在這裡礙他的眼,惹他不快。

    張媒婆在一旁急得跳腳,此時賈如花卻仔細審視著田耀農的背影,更加確定自己的臆測。

    看來現在得先找到可以證明她猜測的證據,才能決定下一步。

    不理會姨母的氣憤,賈如花很高興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來。

    田耀農攬著妻子走回房裡,柔聲問著,“累不累?下次不管誰來都不要去開門,不!應該說下次那張媒婆找上門的話,根本不要理她,若是要水喝,叫她在門口自己拿著水瓢喝就行了,不用再特地倒茶水給她,我們家那個大茶壺可是挺重的,你現在不比以前,拿不得重物。”

    “我哪那麼嬌貴了,呵呵!”睨了他一眼,見他把自己當成瓷娃娃一樣照料,她心裡忍不住是又喜又甜。

    只是在喜悅之後,一想到今天張媒婆說的話,讓她忍不住心底又多了幾分惆悵。

    她不是不相信他對她的好,只是……悲慘的過去彷佛烙印在她心深處,即使現在生活是幸福美滿的,還是忍不住會不安,怕這種幸福會突然離她遠去。

    尤其是她看到張媒婆帶來的那個女子,豔麗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段,在在讓她感到一陣羞慚。

    那是個樣貌姿色、身段都比她好上許多的女子。

    她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其實從沒有享受過小姐待遇,大多時候都在幹粗活,即使娘在世的時候曾經教過她幾個字,讓她不至於什麼都不懂,但是長年居於人下,縱然她再心高氣傲也被那樣的生活給磨光了,唯—剩下的只有堅決想逃出那裡的決心。

    一想到過去,蘇荷便忍不住陷入了恍神之中,似乎過去那種無人能哭訴的孤寂又重回眼前。

    田耀農似是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怎麼了?不舒服?”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早上這時候伯光和若水都去哪裡了呢?”隨口找了個理由掩飾她的不安。

    他對她已經夠好了,好到已經超過她可以想像的好,現在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去煩他。

    他對她不只有夫妻之情,還有救命之恩,假如他真的要再娶妻,或者是另納小妾,那她……也只能接受,不是?!

    “伯光那小子整天都在外面瞎跑沒有固定地方,不用理會他?,至於若水應該都在房裡,只是她鮮少出門,也不喜歡接待外客,所以即使有人來了,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會出來。假如以後你應付不過來,就去敲她的門,我會事先和她交代一聲的。”

    他告訴她的當然只是表面說法,實際上,田伯光是到山裡尋找有沒有少見的藥材或者是山菜等植物,若有的話,便取些回來研究研究;而若水則是窩在房裡研究配藥的藥方子。只是這些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他只能挑些表面的理由敷衍過去。

    “喔……”

    他輕拍她的頭,安慰的說道:“別想了,好好休息,我回去忙了。”確定她沒事了,他得回去田裡繼續忙碌。

    看著他走出房門,蘇荷抬起手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往日帶著幸福的雙眼,此刻卻蒙上了一層灰。

    她和他誰都沒注意到,一個隱藏了往事,一個掩蓋了現實,讓兩個人的心第一次有了隔閡。

    只是他們都認為對方不需要知道,誰也不曾開口。

    而秘密,造就了他們彼此心中的距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7:57

第6章(1)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田家卻出現了一個怪現象。

    那個號稱求婚人數一籮筐的賈如花,似乎真的對田耀農產生了愛慕之情,從那天之後,天天上門。

    不是剛好散步經過,就是裝熱絡的拉著人東家長西家短,讓蘇荷一整個不知所措。

    賈如花每每不是要參觀這個就是要參觀那個,讓蘇荷感覺莫名其妙,直到有一日她實在受不了,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田耀農。

    他沉思片刻後,開口說道:“以後她來你就不要出去了,待在房裡把門關上,只要她來,我會叫若水去應付。”

    那天他和田若水、田伯光三人關在房裡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只知道三人出來後,臉色都有些凝重。

    而賈如花卻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行徑已經遭人懷疑,半夜,在自家寫著報告的短信箋,準備發信給師父。

    等到第二天她再度上門,發現出來招待自己的並不是那個好欺負的小媳婦蘇荷,而是冷著一張臉的少女田若水。

    之前雖然看過她幾次,但都是她出門來端茶倒水的時候,實際上並沒有太多印象。

    賈如花笑著問道:“今天怎麼不見田嫂子人呢?換成若水妹妹出來招待我,真是讓人驚喜萬分呢!”

    對她來說,這的確是個驚喜。

    在她看來,蘇荷對於這個家可能有的秘密並不知情,起碼在她的打探之下並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但是這個田若水就不同了,她可以從她身上聞到許多藥材的味道,這是同樣善用草藥的人才能嗅到的線索。

    這代表著,田若水即使不是神農派的人,也必定和神農派有關聯。

    “沒什麼,養胎而已。”田若水面色平淡,拿起大水壺就要倒水,手腕一個用力,本該好好的倒在杯中的水就這麼灑到賈如花身上。

    “啊——”她被還有點熱度的水給這麼一燙,忍不住尖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哎呀,抱歉抱歉,我手滑了一下。”田若水不是很有誠意的說著,然後建議,“要不然賈姑娘到我房裡去換件衣服吧!我那裡還有沒穿過的衣服可以替換,如何?”

    她心中一喜,嘴上卻還是不好意思的推託著,“這樣不好吧,不過就是被水給潑濕了一點,我等等用帕子擦擦就好。”

    “現在都已經秋冬時分,這日子最是吹不得風,快別跟我客氣,到我房裡去換衣服吧!我順便拿布巾包衣服,好讓你帶回去,如何?”

    賈如花本來就是客套而已,推辭過一次之後,她自然滿心喜悅的接收了人家的這份好意。

    “那就麻煩你了。”

    她在心中竊笑著,卻不知道田若水也同樣在心中冷笑。

    想來我們這裡打探東西?哼!我先摸清楚你的底。

    半夜,在確定蘇荷已經睡著之後,田耀農起身走出門外,來到廳堂。

    “今天的事情怎麼樣了?”

    田若水皺了皺眉,“來的是五毒教的人。”

    “確定嗎?”田耀農聞言也皺起眉頭。

    “確定!”她斬釘截鐵的說著,“我偷偷看過了,她的手上刺有五毒教專有的刺青,而且她腰帶上的墜子,也是蠍子的圖樣,證明了她是五毒教的人沒錯。”

    “如果是其他武林人士,還可以說他們是為了大力回元丹而來,但是五毒教是以煉毒為主,這樣的門派找我們做什麼?目的又是什麼?”田耀農分析著目前的情勢。

    一旁沉默的田伯光插嘴道:“這幾天我也去查過了,田叔救的那個人據說就是被五毒教給追殺的,所以他們比其他人更清楚尋找範圍在哪裡,第一個找上門來並不奇怪。”

    “五毒教能找上我們不奇怪,畢竟我們來這裡的時候並沒想到會有人特地尋找我們,所以隱藏的工夫做得並不是很完善。但奇怪的是,五毒教找我們到底要做什麼?”田耀農手指輕叩著桌面,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疑惑。

    “總之,先儘量接觸看看這個賈如花到底要做什麼,若水,照顧好你的嫂子,不要讓她離那個五毒教的人太近,五毒教的人即使是最低階的門人,身上都帶著一兩種毒藥,更何況她既然已經懷疑我們,就應該已經有其他五毒教的門人也到了這附近當接應,所以能夠讓她避開你嫂子就儘量避開。”

    吩咐完妹妹,他轉頭過去吩咐田伯光,“五毒教的人向來行事狠辣,即使現在我們還摸不清楚他們意欲為何,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從明天開始,為離開這裡作準備,我也把這裡的東西收拾一下,待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立刻起程回藥園。”一想到自小練功成長的地方,田耀農眼裡多了幾分的暖意。

    那裡不繁華,但是卻平靜無憂,也是最適合讓她待產的地方。若不是田裡最後的收成還沒完成,她又還在前三個月的重要時期,他早就帶著她回藥園去了。

    “那個賈如花實力不高,我倒是不擔心,比較麻煩的是那個張媒婆——”田若水受不了的皺緊眉頭,一臉厭惡,“張媒婆現在雖然不敢直接進門,但老是在門外笑嘻嘻的看著賈如花進出我們家,還擺出她外甥女一定會嫁進門的樣子,上次還說要她們如花當妾也無所謂的話來,那女人一臉高興,可能以為這樣可以多打聽到一點消息吧!”

    “納妾啊……”田耀農低低沉吟,“這或許是個好藉口,畢竟現在我們不可能把人直接扣下審問,否則馬上會有人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但是假如以納妾做為理由的話,拜堂之後直接把人扣住,相信幾天之內,我們就可以知道我們想知道的,他們也不會猜到我們已經瞭解到他們的目的。”

    “所以,如果下次張媒婆再提到納妾的話……”田若水仔細謹慎的再問一次。

    “答應她也無妨。”田耀農語氣不高不低的回應。

    廳堂簾子後的蘇荷已經沒有勇氣再聽他們說些什麼了,她一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出聲,腳步蹣跚的走回房裡。

    原本只是因為睡到一半發覺枕邊人不見才出來找人,卻沒想到他們在談的竟然是納妾的事情。

    她的臉色一片蒼白,蓋上被子卻還是覺得冷。

    少了一個陪伴,竟然是如此冷嗎?

    她扯了扯被子,努力的往裡面縮,喃喃自語著,“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窗外,黃葉飄零,一葉知秋,窗內,再厚的被褥也無法暖和因懷疑而開始冰冷的心。

    田耀農交代完了後續事宜之後,轉身回房,看到的就是像在卷麻花一樣的蘇荷,整個人裹在被褥中,幾乎快要悶不過氣來。

    “怎麼了?睡成這樣也不怕悶壞了。”他走到床邊,大手一拉,試著把她身上的被子給拉下來。

    但她猛地睜開眼,緊緊的揪著被子不放。

    —拉下被子,看她不僅滿頭大汗,眼眶還微紅,明顯剛哭過的樣子,讓他大吃一驚,“到底怎麼了?”

    蘇荷抹了抹眼,勉強露出微笑,“沒……我沒事……只是剛剛作了個惡夢。”是啊!現在她寧願剛剛真的只是一場惡夢。

    他坐在床邊,笑看著她,“什麼惡夢能把你嚇成這樣?”

    他的溫柔眼光如常,他的輕聲細語依舊,她如何相信他真的要納妾?

    但是疑問就像是心中起了紅疹,癢得她受不了,最後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開口試探,“田大哥,我剛剛夢見你納妾了,納妾之後就不要我了……”

    田耀農失笑看著她,“就為了這種夢?”

    “嗯。”她先是垂下頭,然後怯怯地抬起,“田大哥,你……你會納妾嗎?娶那個如花小姐?”

    “別想太多了。”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因為一來這不是她應該知道的事情,二來他根本就不曾把納妾這件事放在心裡。

    就如同他一開始所想,娶妻也不過是把該盡的責任給盡了,當然,如果沒遇見她,或許娶妻這件事會無限期的往後延也說不定。

    家裡有一個小女人就夠了,他何必自找麻煩再去納什麼妾呢?

    沒得到正面回覆的蘇荷很著急,忍不住抓著他的手,急切的又問了一次,“真的不會納妾嗎?”

    “你到底是在胡思亂想什麼?嗯?”

    她抬頭望著他,心中無盡紛亂,“我是想……如果你要納妾的話,那我可不可以繼續留下來呢?我本來就是你買來的,我怕如果你真的納妾了,我不過是個被買來的,就不能繼續陪在你身邊了……”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你就這樣不相信我?”田耀農感覺她莫名其妙的同時,怒氣也在心中蔓延開來。

    他待她如何,難道她不明白嗎?她進來這個家這麼久,有誰提過她是被買來的這件事情?還是,她想藉著納妾這個藉口來測試他?

    不管原因是什麼,他都無法克制自己想用力搖晃一下這個女人,看看她的腦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輕易動心的人,動心之後卻遭人如此質疑,即使他不常生氣,但這時候他真的有點發怒了。

    但他還沒失去理智忘了她有孕在身這件事,所以換上冷臉,語氣平淡的說:“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去給你煮點安神湯,喝完再睡。”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卻沒看見身後的蘇荷,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清淚無聲落下。

    信不信,她不知道,但是他這樣語焉不詳,又故意扯開話題的表現,卻讓她心寒了起來。

    因為現在活在幸福日子的她,因剛剛他們三人的對話又想起了過去那個活在大宅子裡的惡夢。

    那個她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在一次次的納妾之前,似乎也都是這樣語焉不詳的敷衍,似乎也是如此無情的轉身離開……

    她明明知道,他們是不同的,卻忍不住把那個男人的所做所為往田大哥的身上套。

    她的淚流得更急,全身顫抖。

    難道,她終究還是步上了母親的後塵?

    ***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8:10

第6章(2)

    兩人因為那晚的事情有了心結,蘇荷的執拗因而挑起,從那天開始,都不太和田耀農說話,而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對於女人心也不甚瞭解,以為她是因為懷孕不舒服而耍耍小脾氣,反而更加挖空心思來討好妻子。

    因為身為大夫的田若水說,蘇荷現在的情緒不佳並不是吃藥可以治療得好的,於是他開始想方設法的找些東西來討她開心,而這也造福了村裡來來往往的小販。

    不過,向來只知道種田的田耀農哪裡曉得什麼東西才能討妻子開心,最後不得已,只好偷了個空在村子裡四處打轉,想從其他夫妻相處中看出一點“經驗”。經過幾天的觀察,他也琢磨出一點心得,打定主意明天就開始。

    第二天,蘇荷起床的時候,沒看見那個通常只比她早起一些的男人,卻發現在床鋪旁邊,多了一朵粉嫩的紫色小花,上面還帶著露珠,可以想見是早晨才剛被人摘下來的。

    她微微一愣,拿起那朵嬌嫩的紫色小花送至鼻前,清淡的幽香撲鼻而來,讓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真是難為他了!大清早的還跑出去摘花進來給她,一個男人要有這樣細膩的心思,還真不容易。

    站在窗外的田耀農,看著妻子捧著小花笑得開心的樣子,知道自己做對了,也忍不住泛出笑意,看了一會兒之後,才轉頭離開去田裡做事。

    接下來幾天,他天天都在她起床前,在她床頭放上一朵花,有時候是淡香的紫色小花,有時候是白色圓球花,有時候則是粉色的串花,幾乎天天不曾重複,讓蘇荷忍不住猜想這樣的秋冬時節,他到底是去哪裡找來這麼多看來可愛又美麗的花朵?

    撇開納妾那件事不談,蘇荷心裡明白田耀農算是一個不錯的丈夫了,起碼他願意對她用上百般心思,有時候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沒幾天她就能在桌上看見那件東西。

    將收到的花放進盒子裡蓋上,然後拿出另外一個玉盒子,裡頭放著晶瑩碧綠的幾顆小丸子,她隨手撚了一顆放入口中,隨即嘴裡不斷散發出來清新味道,頓覺神清氣爽了起來。

    原本她早晨起床之後,因為不停嘔吐,都非得來上一杯濃茶或者是蜜餞等東西,有一天他拿了這個盒子給她,讓她不舒服的時候就含上一顆,不僅每日神清氣爽許多,連力氣都大了不少。

    蘇荷不知道的是,她吃的這些藥丸子,和那些武林人士追求的神丹幾乎是同級別的東西,不過效用不同,是專門用來改善體質,增加體力的。

    也只有神農派的人,才能夠這麼奢侈的把上好的丹藥當成普通糖丸子來吃。

    梳洗過後,蘇荷照例又到蔚房準備每個人的早點。

    這是她後來強力爭取的,畢竟每天無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實在讓人難受得緊,所以在她執勘堅持之下,終於取得了回廚房的權利,只不過這也是在田耀農開出的一大堆設限之下,才獲得許可的。

    麻煩的菜色不能做,殺雞宰魚之類的粗活提早讓人先做好,還有柴火全換成了較輕的乾草稻杆……等等,諸如此類的規矩都答應之後,蘇荷才能夠進入蔚房,替大家做一頓飯。

    做完了早飯,她拿了兩個饅頭和兩樣小菜放入食籃裡,向已經坐在餐桌前吃飯的田若水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出門。

    這陣子,其他農家有的忙著燒草,有的忙著重新耕地種些豆子肥土,家家幾乎都缺人手,而自家後院那不算大的地,老早就讓田耀農收拾好了,所以這幾天他都是出外到別人家的田地裡幹活。

    在這鄉下地方,當然沒有多少工錢可拿,大多是拿一些雇主家裡的東西抵酬勞,而他也不客氣,專門要她喜歡吃的鄉下點心和醃菜回家。

    雖說夫妻倆因為納妾的問題而有嫌隙,但是他挖空心思的對她好,她不會因為曾有爭執就忘記了為人妻該做的事情。

    早上,田耀農總是起得比別人早,所以常常她來到的時候,田裡只有他一個人揮汗如雨的工作著。

    “田大哥,我帶早飯來了。”她輕柔的嗓音在無人的空曠田野裡,很容易就引人注意。

    田耀農幾乎在她開口喚他的同時,就放下手邊的工作,向她走來。

    他一走到她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手裡的籃子接過來,然後攬著她已經略粗的腰身往樹下走去。

    他抖了抖自己帶來捆東西的油布鋪在地上,放好食籃,才扶著她慢慢坐下,“我不是說了,早上我自己帶點乾糧吃就好了,你有身孕,不必特地跑這一趟。”雖說她每次出門都會有田伯光偷偷跟在身後保護著,但是對於她堅持要來替他送飯這件事,他還是頗有微詞。

    “你早上就出來忙,我在家裡不過就是煮煮飯而已,費不了什麼力氣,幫你送飯也是希望你早上能吃點熱的,不要老吃那些硬邦邦的乾糧。”

    “可是……”

    “不要可是了!總不能讓人說我在家裡什麼事情都不做卻吃好穿好,而你在外面忙整天卻吃得樣樣差吧!”她嘟著嘴截斷他的話,然後一開一個饅頭夾了菜送到他面前。

    田耀農睨了她一眼,最後只能妥協,乖乖接過東西,大口吃著,很快地將手中的饅頭吃完,蘇荷則是溫柔的看著他吃飯,然後貼心的從筒子裡倒了杯熱茶給他潤口。

    “你怎麼沒吃?”吞了一個饅頭後,他這才注意到最應該注意飲食的妻子竟然只是靜坐一旁看他吃飯,讓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都快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他從籃子裡取出最後一個饅頭,把盤子裡的小菜全都夾了進去,遞到她嘴邊,“吃!”

    蘇荷無奈的看著面前那個已經從一個變成兩個大的饅頭,“你吃就好,我回去還有東西可以吃,這些全都是給你的。”

    田耀農很堅持的看著她,低沉的聲音有著讓人不容拒絕的霸道,“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低頭看著那個菜肉饅頭,忍不住搖頭,“要不然我們兩個一起吃?田大哥,我真的吃不完這一整個饅頭啊!”她用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好。”但手中的饅頭直接送到她面前。

    蘇荷秀氣的咬了一口,幾乎只在那個巨大的饅頭上嗑了那麼一角,然後她接過饅頭送到他唇邊,雙眼直視著他,“換你了。”

    他咬了一口後,她不滿意的要求著,“多吃一口。”

    她堅定的眼神像冬天土壤裡奮發破土的小花,嬌嫩脆弱,卻又有一種平凡的執著和堅韌,讓他無法拒絕的多咬一口。

    一顆饅頭就在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中快速被消滅,最後只剩兩個人甜蜜交纏的視線。

    蘇荷從來沒想過,吃個饅頭也可以讓人如此臉紅心跳,雖說兩人已是夫妻,甚至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已做過,但是他那炙熱的雙眼卻還是讓她心顫不已。

    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誰都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奇怪的氛圍,或者說誰也不願打破。

    畢竟這是自那天之後,彼此之間氣氛最好的時刻。

    心中的慌亂讓蘇荷匆匆忙忙的將盤子放入籃子裡,然後起身提著籃子就要走。突然,她的腳因為起身的時候絆到路旁的小石子,整個人失去重心,瞬間就要往地上摔去……

    “啊——”她緊張的閉上眼。

    “小心!”田耀農的視線一直跟著她,所以當她絆倒的第一時間,就已經來到她身後,小心的扶著她。

    “你看看,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喔!疼……”她苦著臉抬頭望著他,“我好像扭到腳了。”

    “扭到了?我看看,左腳右腳?”將她重新扶到油布上坐好,小心的脫下她的鞋襪,“這裡嗎?”

    她眉頭輕皺,低聲痛呼,“哎呀!疼……”

    田耀農看著那明顯腫大的腳踝,雙手輕捏,試圖幫她減緩疼痛,“應該是拐到筋了,要回去用藥水推推才行。”

    一手拿著籃子,他蹲在她前方,“上來,我背你回去。”

    “田大哥,不要……這太麻煩了,而且會讓人看見的!”她害羞又自責的推拒著。

    她真是太沒用了,不能幫忙就算了,還要讓他在忙碌時撥空送她回去。

    “上來!”田耀農不容人拒絕的強硬態度再次出現,“要讓我背回去還是讓我抱回去,你只能選一種。”

    最後,蘇荷還是妥協了。只是一路上她都不敢抬頭,一直將臉深深的藏在他的背後。

    他的體溫熨燙了她的臉,她的手緊緊的攀著他的肩膀,那讓她覺得自己似乎一輩子都有了依靠,不會再孤單一人。

    “田大哥,我想……想一輩子就和你這樣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我們老了那一天,我還能這樣讓你背著嗎?”她低喃,輕柔的鼻息呼在他的頸項之間。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帶著寵溺的聲音回答了她的問題——“會的,只要你願意,我就這樣陪著你走。”

    “那我們約定好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喔!”

    “嗯。”

    兩人不再對話,彼此都享受著緊緊依偎的那種甜蜜和幸福感受,直到朝陽高高掛上天空,她和他的身影合而為一。

    他們在心中和對方默默約定,如果可以,要這樣一直走下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8:22

第7章(1)

    就在田耀農和蘇荷兩人的納妾風波逐漸平息,賈如花可也沒閑著。

    這段時間她較少上門拜訪,是因為她突然發現,田若水相較于蘇荷,根本就是一塊大鐵板。

    田若水看似禮貌,不管問什麼她都能夠回答得頭頭是道,但是卻問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姑且先不論她是否是神農派的人,但可以確定田家是練武之人,幾次晚上她想硬闖,卻都在離田家還有五尺之遙的地方被人堵住,讓她次次都鍛羽而歸。

    所以她不再做無謂的舉動,專心的等著師父,也是她義父一五毒教掌門人的到來。

    “義父,那個田家的確是這方圓五十裡內最可疑的地方,雖說他們沒有像藥園的地方,平時也沒有和其他的可疑人物接觸,人口也不多,裡頭唯一沒有武功的就是那個新來的小媳婦蘇荷,而只要她出門,必定會有高手陪同,至於高手的身分是不是田家人,或者是另有其人,女兒尚未查清。

    “不過,田家對藥材的需要已超乎一般人的需求,尤其是最近,幾乎是半個月就得要進城補貨,似乎正在大量的煉製什麼丹藥。”

    一個看起來乾瘦的黑衣老頭坐在上位,靜聽賈如花的報告,一邊撚著長須,“根據你的觀察,的確是你所說的田家最有可能是神農派的後人,但是……這些根本就不足以證明什麼。”

    賈如花恭敬的繼續說著,“義父,近來我姨母打算以說親的方式將我嫁入田家,假如女兒能夠順利潛進田家,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取得更多的證據,證明謠言是否屬實。”

    一直閉眼的黑衣老者,突然睜開眼,“如花,這事真是難為你了,若不是最近武林人士都在注意這裡,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各大武林門派的關注,我們大可以直接殺進去,是真是假一試便知,只可惜我們絕對不能當出頭鳥,無論真假,一旦我們惹出什麼事端,不用一天,我們五毒教必定成為武林人士追殺的目標。”

    畢竟神丹難得,這時候江湖中人彼此都是朋友也都是敵人,只要有一點風聲,只怕出鋒頭的人都會成為獲得神丹的嫌疑者,只會惹麻煩上身。

    不論如何,神農派的存在對於五毒教來說,絕對是不利的,一醫一毒,若神農派能簡單的化解五毒教的毒藥,那他們五毒教以後要以什麼優勢立足於江湖?

    所以,神農派絕不能留!

    “女兒一點都不覺得為難,能為義父師門盡我一份心力,如花高興都來不及了,更何況……那田家若真的要辦喜事,必定會露出破錠,說不定當天就能證實他們是否為神農門人,這樣一來,可能婚禮還沒辦成,就可以將他們一舉殲滅了。”賈如花猛拍著黑衣老者的馬屁。

    “嗯,你能這麼想自然是最好。”他滿意的撫了撫長須,眼底露出一絲陰狠。假如田家真是神農教門人,自然逃不過一死,但若到最後真的無法證明……等這風頭過去,到那時,他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任何一個!

    賈如花預料得沒錯,姨母之所以按捺不動,等的就是讓她先去跟人家混熟了,待時機一到,自己就會自動上門委託她再去說媒。

    張媒婆想明白了,那個田小哥對於那個買來的妻子已有感情,想讓他休妻斷不可能,但是納個小妾應該不成問題。

    畢竟男人嘛!手裡有幾個錢,哪有不想多討幾個老婆的。

    別說田家了,就是村子裡頭家裡田產多個兩畝地的男人,誰不是小妾一個兩個的娶。

    得到了外甥女的請托,張媒婆收拾了一下,拿了八字庚帖,第二天又找上門。田耀農一群人對於她的來訪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們還想過這群人該不會放棄了吧?

    看來,他們還沒死心啊!

    在張媒婆尚未到來之前,田耀農便使了眼色,讓田若水陪著蘇荷往後面去,要她看好她,不讓她攪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廳裡,即使張媒婆已經說得天花亂墜,口乾舌燥,他依舊一副任誰都撼動不了他的平靜模樣,靜靜的品茶,好似不聞世事的得道高人。

    不過就是個種田的,有幾個錢還裝起大爺來了。張媒婆看他一副不熱不冷的樣子,心中暗啐。

    她咕嚕咕嚕的灌了口茶,最後一絲的耐性也沒了,索性直接問:“我說田小哥,你到底有沒有那個意思?

    你要的話,就應一聲,要不然我可要回去回了我那外甥女。”

    田耀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馬上移開目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計畫回答,“好。”

    “真的?!”張媒婆那張塗了厚厚白粉的臉,頓時笑得像朵花一樣燦爛,臃腫的身體頓時蹦得老高,讓旁邊看戲的田伯光都忍不住咋舌。

    這個張媒婆真……真有練輕功的潛力啊!人那麼重,還蹦得起來,了不起、了不起!

    總之,田耀農納妾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一個是為了儘快解決問題,一個是急著拿媒人禮和接下來的好處,總之雙方一拍即合,婚事就定在這個月月底,距離現在也只有十來天。

    因為這裡納妾不需嫁妝、拜堂之類的規矩,所以時間雖倉卒了些,但雙方都沒有意見。

    商量好了,張媒婆高高興興的回家報喜去,田伯光則是在她出門後,捏著鼻子在院子裡灑水,想把那味道還有黴氣都給潑掉。

    “嘖!若不是想知道那個啥如花的到底想搞些什麼把戲,根本連門都不會讓你進!”他一臉不悅的抱怨著。

    田耀農睨了他一眼,問道:“離開的事情準備好了沒?”

    田伯光不敢有半點遲疑,連忙整了整神色,認真的答道:“都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上路。”

    “嗯。這幾天將你嬸子看牢點,別讓她聽到外面的流言流語,等那個人進門,故意露點底給他們,我估計當天他們就會有所行動。”

    “知道了。”

    田耀農看著遠處的青山,知道不久之後就將離開這塊平靜的淨土,眼底忍不住泛起離愁。

    一片落葉落到他發上,他隨手取下,將其揮開,只見那葉片直直的射入樹幹之中。

    “風起了,就看他們怎麼鬧場。”

    ***

    連著幾天,蘇荷都被關在房裡,就連院子也不太能出去,奇怪的是,平時不太出來露面的若水,幾乎天天過來陪她,雖然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但偶爾的說笑倒也讓日子沒那麼的難過。

    到了月末,她發覺家裡其他人似乎在忙什麼,當她開口想要幫忙,卻總是被田耀農以要她好好安胎為理由,給勸回房。

    這種明知有事要發生的感覺,讓她的心始終沉甸甸的,無法放鬆。

    窗外已經開始落下雪花,像鵝毛的雪花飄飄落下,但是蘇荷的心卻像是負荷萬斤沙袋般沉重。

    離月末越來越近,田耀農考量到當天雖然是做戲,但是禮俗上的婚樂紅字等還是省不掉,為了不讓蘇荷牽扯進這場戲,還是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先去避避再說,而且當天肯定會一團混亂,懷著身孕的她,本身又沒有武藝,他怕當天的混亂會傷著她,於是和其他人商量,提前幾天將她送往山上的小寺休養。

    那座小寺平日裡沒什麼香火,是獵人和上山采藥的人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

    廟寺雖小,但是環境清幽雅致,這個時節梅花才剛含苞,還有其他幾種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極繁盛,也算是寒冬裡一個休養的好去處,由若水陪著她,一切有個照應,他也放心。

    決定了之後,他們便開始替她準備簡單行囊,打算等事情解決了再接她回來。

    那裡並不遠,從山底下走便道大概半個時辰就能到。如果施以輕功的話,半個時辰足夠來回一趟了,所以只簡單收拾了幾樣隨身會用到的東西,若真缺什麼,可以隨時讓若水回來拿。

    因為開始下雪了,田耀農還特地雇了輛轎子送妻子上山,以免在上山途中受寒。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8:34

第7章(2)

    臨去之前,蘇荷雙眼含著淚,緊緊握著他的手,“田大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這幾天她益發的不安,而每次問他,他總說沒事,但若沒事怎麼會好端端的突然要她移至山上安胎?

    田耀農以為她不習慣一個人出門,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這時候我田裡有事走不開,過幾天就去接你回來,也省得你老悶在家裡,若水陪著你去我放心,有什麼缺的就直接找若水,她會想辦法。”

    “可是……”她什麼都不要,她只想陪在他身邊。

    “聽話,跟著若水去山上休養一陣子,那裡的了塵大師人不錯,你可以找她談話聽佛經。”田耀農安撫的態度裡有著不可抗拒的強硬,她也只能噙著淚,頷首接受他扶著她上了轎子,“別想太多了,等過幾天我這裡忙完了,就去接你回來。”

    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蘇荷抹了抹臉,露出一個淺笑,“我知道了,我等你忙完了來接我。”

    田耀農看著她的笑,忍不住有股衝動想要吻上她的唇,但是他知道現在還有其他人在,不是夫妻親熱的時候,只得勉強壓下這個衝動。

    “回來之後,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他低語,“所以好好的跟著若水在山上養胎,別讓我擔心好嗎?”

    “嗯。”蘇荷點了點頭,像把他說的話都刻進了腦子裡。

    夫妻倆道別的話像是說也說不完一樣,讓站在一旁的田伯光和田若水有點無奈。

    “又不是生離死別,不過去半個時辰不到的地方待幾天,也能說這麼久。”田伯光還很孩子氣,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情。

    田若水其實也很受不了,但是她這幾天陪著蘇荷,已習慣這對夫妻平常就是這麼的肉麻,所以多少有點抵抗力,最多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不想聽不想看,就把眼睛閉上耳朵捂上,在那裡瞎說讓大哥聽見了,小心有得你受。”

    “我也不想說太多啊!”那些噁心巴啦的對話,讓他頭皮都麻了。

    只是這對夫妻也太能講了,說好吃完早飯就要出門的,結果現在早飯吃完都不知道過多久了,剛才他還看見慢吞吞的田叔去了一次茅房和喝了一次水,結果他們夫妻還沒講完?!再這樣下去,他們該不會等到吃午飯時還沒啟程吧?

    田若水睨了他一眼,“好好的等吧!說不定以後你娶了媳婦也是這樣。”說完,她不再理他,乾脆先進轎子休息去。

    垮著臉的田伯光,看著那對又開始輪回養胎和小心幾個字眼的夫妻,忍不住哀歎著。

    老天,到底有完沒完啊?!

    月底,張媒婆領著紅色的喜轎,一晃一擺的來到了田家門口,她一邊喊著吉祥話,一邊將賈如花扶了出來。

    進了大門,張媒婆的心倏地跳漏一拍,因為裡面除了田耀農和一個老頭子以外,竟然什麼人都沒有外面的院子裡也沒有擺出宴席,讓她又惱又火。

    田家未免欺人太甚!雖是納妾,但是哪有人連點熱鬧都不張羅的?!她在心中咒駡著,嘴上卻還是不能免俗的說些好話。

    直到走進廳堂,田伯光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手上拿著一個端盤,端盤上放了一個小盒子,笑嘻嘻的說道:“賈姑娘要進門,我大哥說沒什麼好東西可以拿得出手,先拿點賈姑娘有興趣的東西讓你過過眼,我們再迎進門敬茶。”

    張媒婆滿肚子火氣,看見他這般說著,忍不住高聲嚷著,“我說田家嫂子怎麼沒出來主事?小妾要進門,哪有先攔人送禮的?田家小小哥還是先一邊去,等行了禮之後再拿過來吧!”

    田伯光也不惱,自顧自的打開了玉盒,“真的不看?我以為賈姑娘對於這丹藥頗有興趣,幾次來我們家裡追著若水問,所以我們才備上這份禮,大力回元丹三顆,具有健身增加功力之效,和百毒丹一顆,專解百毒,真的……不看?”

    張媒婆火氣已經高張,忍不住出聲罵人,“我說田家小小哥,哪有人送禮是送藥的——未免太過晦氣,你們這是欺負人吧!”

    誰知賈如花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掀開了蓋頭,一臉興奮的就要接過那些丹藥仔細瞧瞧。

    其實不用近距離端詳,光是遠遠的就能聞到藥草的清香,她也知道這些丹藥必定不凡。

    一確定了丹藥的價值,她不動聲色地朝後面的一個轎夫打了個手勢,那個轎夫偷偷的往後走去,然後放出了五毒教專屬的信號。

    她淺笑著收下那些丹藥,緊緊的扣在自己的手中,“姨母,這些禮很好,我很喜歡。繼續吧,夫君還等著我敬茶呢!”

    看著她收下了那些藥丸,田伯光本來準備走人,誰知道她一句夫君讓他驚訝得差點跌倒。

    這女人還真不愧是“三月紅杏”,人都還沒進來呢!就夫君、夫君的掛在嘴邊,真是不知羞。

    天知道這裡哪個才是她見鬼的夫君!一想到就噁心!田伯光連忙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剛才她的小動作還有後面那個離去的人,他都看見了,所以自然要馬上到外面去盯著。

    “姨母,準備敬茶吧!”

    張媒婆扶著賈如花跪下,然後將放在一邊的茶盤遞給她,她接了過來,低眉斂眼的捧起了茶盤,“請夫君用茶。”

    田耀農接過了茶杯,卻不急著喝,只是臉色平淡的看著屋外,偶爾眼神會移到賈如花的身上,但僅輕輕一瞥就離開。

    在那喜轎抬進田家門的時候,五毒教教主和門下護法一同埋伏在三裡之外的民宅裡,他們正仔細觀察著遠處田家的動靜。

    “哼!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竟然也敢犯我五毒教的威風,今日一過,就是神農再世,也救不了這些無知之人。”等待的時間裡,五毒教教主身旁的護法不遺餘力的猛拍馬屁。

    “就是就是。”另一個護法也連忙接話,“這次多虧如花小姐辦事得力,才能夠在這一城之地,找出隱藏其中的神農派,一舉殲滅我五毒派的隱憂。”

    “夠了!真要說這些廢話,等到事成後再說。”五毒教教主嚴厲的說著。

    一臉陰邪的他並沒有因為這些馬屁感到自滿,心中反而惶惶不安了起來。

    他行走江湖多年,對於危險早已鍛鏈出敏銳觀察力,這次的行動雖然看起來萬無一失,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不安。

    就像獵物即將到手的胡狼一樣,明明知道目標就在眼前,但是當真輕易到手的時候,卻覺得等待自己的是個危險陷阱。

    難道他們一點防備都沒有?還是,他們將計就計要反將五毒教一軍?

    兩個護法唯唯諾諾的點頭,卻不懂為何事成在即,教主卻不樂反怒?

    “嘿嘿,三位老頭,可讓我找著了吧?!後面還有幾個雜碎呢!”田叔掛在梁上,一臉笑意。

    站在他身邊的田伯光,則是不耐煩的催促,“田叔,別和他們囉嗦了,快點把他們收拾掉吧!他們身上那種難聞的毒藥味快讓我喘不過氣來了。”說著,他還用衣袖掩住鼻子。

    “小子,急什麼,你不先把他們定住,我這毒要怎麼撒?”

    “田叔!你又不是做不到,幹麼老要我去?”田伯光不滿的咕噥,“而且我還要給那女人端茶敬禮呢,那邊的戲分我可也少不了。”

    下面的三人看著那一老一少就這樣旁若無人的鬥起嘴來,讓他們忍不住怒從中來,紛紛大肆叫駡。

    “你們不要命了吧!胡說什麼!”

    “教主,先讓我們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中年男子一臉陰冷的看著那一老一小,嘴角掛著冷笑,衣袖一甩,輕白的藥粉隨著袖子甩起的風力向前撒去。

    哼,這下非要讓那兩個說大話又突然跑出來的老小渾身潰爛而亡!

    只見田伯光雙手輕輕一揮,那風反而飄回他們面前,就在他們腳前三寸之地,白粉滲入地面,隨即燃起了一陣惡臭的白煙。

    “雕蟲小技!”他冷哼,一個俯身下躍,如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輕輕鬆松將五毒教幾人點穴,所有人只來得及露出驚恐的表情,他已飛身趕回田家,一邊用密音傳話,“田叔,後頭的就交給你了!”

    田叔撚了撚鬍鬚,一臉賊笑的看著那些全被定住動作的人,“剛才你們用的蝕骨粉,那種下等貨我們早就不用了,現在就讓你們試試我們用南海烈焰花煉製而成的鑽心化骨毒吧!”

    一陣清風吹起,一聲聲嘶啞吼聲響起,隨後消逝在空氣中。

    任誰也想不到,五毒教在今天正式走入歷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8:48

第8章(1)

    張媒婆看著外甥女就這樣跪在地上,而田耀農卻不痛不癢的端坐在椅子上,手上那杯原本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已經冷掉了,讓她忍不住想開口罵人,孰料,田耀農卻比她先開口。

    “為什麼?上門尋釁對你們有什麼好處?我記得我並未招惹過你們。”他看著屋外遠處幾個人影急速靠近,平靜的詢問。

    張媒婆聞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現在到底是在唱哪出戲?

    賈如花一臉粲笑的站起來,朝他拋了個媚眼,手指撥了撥頭髮,“呵呵,莫非是知道即將要死,所以想當個明白鬼?”

    死?!張媒婆這時候再傻也知道情況不對了,她嚇得臉色蒼白,抖著腿偷偷往外走。

    田耀農靜靜的看著穿嫁衣的賈如花,不說話,逕自等著她的回答。

    “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裡,但是我不介意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畢竟要死也得讓你死得明白不是?”賈如花一臉高傲,“因為——你們神農派的存在,會讓我們五毒教失去在江湖上的優勢。”

    “喔?”

    “你應該知道,江湖上除了唐門以外,就屬我們五毒教的用蠱和下毒功夫最為高明,正因為如此,江湖上沒有殺不了的人,即使追殺不成,敵人也會毒發身亡,而你們神農派救下的那個人,卻成了我們唯一的失敗,並且讓我們的信譽一落千丈!所以你們一天不除,對我們就是隱憂,我們絕對不會讓一個可能會威脅到我們的門派存活下來!”

    “所以你費盡心機想進我田家門,自然也是因為想打探消息?”

    “要不然誰要放著好好的城裡生活不過,嫁到這窮鄉僻壤?難道你真以為自己這麼有魅力嗎?”賈如花終於顯露出她一直隱藏在心中的鄙視。

    “打探完消息之後,接下來打算滅口?”田耀農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表情,像是完全都沒把她放在心上。

    “這次連我義父五毒教教主都親自出馬了,你們必然沒有生還的可能。”

    “是嗎?”他終於喝了第一口茶,低笑一聲。

    田耀農終於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和動機,而從剛剛到現在,這出鬧劇也演的差不多,是該謝幕了。

    “當然!”賈如花還沒發現,為何田耀農從頭到尾一直都那樣平靜,她心中始終認為他們死定了。這會兒細看,他看起來似乎還不錯,便扭著腰上前,素手摸上他的胸,“要不,你投降於我,我考慮考慮讓義父放了你?”

    看著她莫名的自信表情,田耀農嘴角勾起一抹笑,此時門口處突起一聲異響,兩個人同時往門口看去,田耀農頓時臉色大變。

    只見穿著一身粉色衣裳的蘇荷,披著紅色披風,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們。

    蘇荷待在山上這幾天,雖說風景秀麗,卻總是放不下心。這天剛好若水說有事情要先回家一趟,囑咐她留在山上不要走動,她表面上允諾,但是若水離開沒多久,她便獨自下山。

    她才一進到村口,就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人抬著喜轎、吹著喜樂,她原本還以為是哪一家正在辦喜事,但是沿途上,她看見不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她感到奇怪卻不知原因。

    當那轎子越走越遠,她的心卻越揪越緊,因為他們走的方向只有一戶人家。待喜轎停在田家門口時,蘇荷的心頓時如同外面的冰雪一樣,冷透了。

    她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呆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邁開腳步,她的臉色慘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腦子裡一片混亂,晃過許多場景,許多以前的往事,有他的溫柔呵護,還有他答應要和她一起走下去的誓言,然而眼前喜轎上豔麗的紅,還有嘈雜的喜樂聲,讓她分不清楚現實和過去。

    不知為何,抬轎的人不知道都到哪裡去了,而張媒婆方才似乎也低著頭跑走,但這些她都不在意,她慢慢一步步的走著,走到了廳堂外,看見田耀農喝了那杯納妾的敬茶,看著賈如花親昵的碰著他——後來,她似乎無意識的碰了下門板,他們同時朝她看來。

    她的眼中沒有賈如花這個人,她不哭不鬧,臉色異常平靜的望著一臉不安的田耀農,用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問:“為什麼……為什麼納妾不告訴我?”

    “聽我解釋,我……”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她受傷的眼神望著他,再度開口,那聲音無比的縹緲,彷佛她整個人隨時會飄散在空氣中。

    “我……”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蘇荷忍不住激動起來,走到他面前,蒼白的小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她抬起手憤恨的槌著他的胸出氣,“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要納妾我同意,只要你說我就同意,但是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謊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讓她想起了過去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將原本是他糟糠妻的女人安置在小苑裡,讓後來迎娶進門的武林世家之女成為正妻,成為她口中的大娘。

    那時候他是怎麼欺騙她那個可憐的娘?

    那不過是個不重要的女人,等以後……以後她沒利用價值了,你還是我的妻,我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那不過是個謊言!

    如果真是最愛,怎麼會將她丟在最偏僻的院子裡?如果真是最愛,怎麼會一個小妾又一個小妾的娶回來?

    如果真是最愛,他怎麼忍心看著娘臥病在床卻不曾來探望?如果真是最愛,他會看著自己的女兒被當成奴婢使喚,卻視若無睹?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男人的謊言。

    所以,自此之後,她最恨的就是欺騙。

    她寧可田耀農坦承所有的罪過,但是她絕對不容許有人這樣騙她,那是她心中的地雷。

    她以從未有過的冷酷眼神瞪著他,水眸裡有著心痛和怨恨。

    他曾帶給她無比的幸福,讓她以為這輩子可以就這樣幸福下去,誰知道才不過多少時日,他就開始欺騙她。

    或許是期望的越多,才會傷的越重,也因為真的愛得太深,她的怨恨才會這麼重。

    田耀農急著上前想拉住蘇荷,但是她卻連退好幾步,還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喉間,眼中問過一抹決然。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他停住腳步,謹慎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別衝動!你還懷著孩子……”

    “別跟我說孩子!”她怒吼,以悲戚絕望的眼神望著他,“如果可以……我寧可不要他,因為這代表了我有多傻,竟傻得相信男人會有真心。”

    她又後退幾步,看著穿著紅衣裙的賈如花,還有那個讓她心傷的男人後,她心痛的轉身就要離開。

    而一直被兩人忽略的賈如花,卻冷笑出聲,“想走?沒那麼簡單!”

    突然空氣中出現了一絲甜味,田耀農想要捂住蘇荷的口鼻已經太遲,她已頹然倒下,口中嘔出一抹腥甜的血。

    他急得連忙將衣袖中備用的解毒丸拿了出來,手顫抖著差點無法將藥丸送入她口中,只見她口中的血像止不住似的,不停的往外流。

    他們為了應付五毒教的突襲,每個人早就服了解毒丸,但是蘇荷卻是唯一沒有服解毒丸的人,因為沒人料到她會突然回來。

    當藥丸要融入她口中時,她無神的望著他,這個曾經讓她心安又心痛的男人,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流下。

    “咳……別救我……別救……已經夠了……”看著他焦急萬分的臉龐,手指上也沾滿了血,她推拒著他,眼神開始模糊,“我已經受夠了……沒有真心……咳——”

    又是一口鮮血嘔出,將田耀農身上的衣服也染上了一片紅。

    那紅,紅得驚心,映襯著她越顯蒼白的肌膚,就像是她不斷流逝的生命。

    她不想再看到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或許離開才能獲得解脫。

    “哈哈哈,沒用的!她的血會一點一點的梗住她的喉嚨,然後奪走她的性命!”賈如花張揚的狂笑,“不是號稱神農派嗎?怎麼會救不了一個女人?哼!即使你有解毒丸,她吞不下去也是枉然啊!”

    “給我活下去!給我好好的活下去!聽我的解釋!”田耀農第一次用力狂吼,見她無法將藥丸吞下,他咬碎了藥丸,吻上她滿是鮮血的唇,將藥丸一點點的送入她口中,一次又一次。

    鮮血染紅了兩個人的臉和唇,相映著一旁賈如花得意的笑容。

    賈如花挑動著自己鮮紅的蔻丹指甲,尖聲嘲諷著他,“她還能喘幾口氣?讓我們來算算,一、二、三……”

    田耀農無暇去理會她,只是繼續的搶救愛妻,而匆忙趕回來的田若水看到的就是這一幅血腥的畫面。

    她的大哥滿臉是血的吻著嫂子,而賈如花那個瘋女人則是一臉得意的站在後面笑。

    她立刻一掌揮過去,讓原本還在笑的賈如花頓時喘不過氣來,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脖子,一臉惶恐的看著殺氣騰騰的田若水。

    “呃……你做……做了什麼?我……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候田伯光也從屋外竄了進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原本笑嘻嘻的臉色也變得嚴肅冷酷,他隨手丟下一面權杖,賈如花頓時心冷驚慌,因為那是她原本以為的最後倚靠——她義父的隨身權杖。

    牌在人在,牌失人亡,而如今那權杖在此,那她的義父豈不是……

    這時候,田耀農把足夠分量的解毒丸送進蘇荷口中,她終於不再吐血,呼吸也從急促漸漸緩和了下來。

    他緩慢站起身,那滿頭滿身的血加上冰冷的表情,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慄。

    他就這樣看著在地上掙扎打滾的賈如花,平淡的說:“她不會死得太痛快,我們離開吧!”

    眼前痛苦哀號的賈如花,即使有人出手相救,活下來的機會也不大。

    他們跟在抱著蘇荷的田耀農身後,快速離開,跳竄入山林,任由滿山的青翠替他們掩去身影和蹤跡。

    ***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9:00

第8章(2)

    五毒教的幾大長老在郊外被滅,而五毒教教主與兩名護法身亡在一間無名的民宅當中,奇怪的是,都找不到這些人的屍首,只有遺留在現場的隨身物與斑斑血跡,足以證明五毒教似乎已被滅門。

    沒有人明白田家納妾的當天出了什麼事情,但是自從那天之後,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都湧到了這個小山村裡查看。

    人是不見了,或許有留下些蛛絲馬跡可以追尋。

    能夠一舉毀掉五毒教的人,必定對用藥用毒有極深的造詣,而這附近除了近來聲名傳得正響的神農派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做的到。

    但五毒教已被滅門,是否真有神農派的存在,他們也無法證實了。

    這些繪聲繪影的說法,更加鼓動了所有武林人士的心,而田家的那棟屋子也被翻找得不成樣子。

    山村裡的農民整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不知道這些看來臉色不善的武林人士何時才會離開,還給他們原本安寧的生活。

    但是無論如何,那都已經不關田家人的事了。

    田耀農那天抱著蘇荷跟田伯光和田若水離開的時候,他們進入了一個盆地,那裡早就準備了好幾輛馬車,而平常除了吃飯才會出現的田叔,則是笑笑的站在一邊替馬車上韁繩。

    之後幾人駕著馬車繞出山路,往北而行,不到幾天,來到了一座大山,當他們正要從馬車上下來休息的時候,蘇荷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大哥、大哥,嫂子醒了!”田若水難得激動的喊著,一手抓著她的手,“嫂子,你差點嚇死我們了,你中了毒,要不是大哥拼命用藥韻你,你差點就死了,還有我的侄子也差點就保不住了。”

    剛睜開眼的蘇荷,身子還很虛弱,愣愣地聽著田若水劈哩咱啦說了一大串,昏迷前的回憶陡地一擁而上,她閉上眼,無比哀戚的低語,“為什麼要救我……就那樣讓我死了不是更好?”

    田若水自然聽見了她細小的聲音,她正色瞅著她,“大嫂,大哥不是存心要騙你的,實在是因為我們有個秘密,還來不及跟你說,那些人就找上門來。至於納妾是我們共同決定的,就是希望透過讓大哥納妾,一舉揪出那些人的小尾巴,引蛇出洞,詳細的情形我讓大哥和你說,但是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好好的照顧身體啊!

    “這次真的是太危險了,你中的毒可是俗稱的血毒,只要一點點就足以讓人吐血不止而亡,如果不是大哥吩咐我們早晚都拿點丹藥給你補身子,只怕你撐不到大哥把解毒丸給喂完就……”

    蘇荷怔怔地看著小姑,有些無法消化她話中的意思。

    想要再細問一些事,田若水已經退了出去,隨即田耀農進入馬車裡。

    一時間,車裡寂靜無聲。蘇荷好幾天沒開口,聲音有點沙啞,她的喉嚨在知覺慢慢回復後,頓時覺得有火在燒一樣的疼。

    她掙扎著起身,想要拿旁邊的水袋喝水,卻因為全身無力無法動彈,田耀農注意到了她的視線,連忙取過水袋,然後扶起她靠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水。

    解了喉嚨的不適,她也沒有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懷抱的意思,田耀農放下水袋後,雙手緊緊的抱著她,在她耳際低訴。

    “你差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沒辦法把你救回來了……”

    蘇荷靜默的聽著他擔憂的話語,輕輕歎了口氣,“剛剛若水說你沒有騙我,只是因為你們有個秘密,所以你才……”

    她不是不怨恨,即使是現在,她只要一想到那時候她站在門外看著那個喜轎,還有那個穿著大紅衣服站在廳堂裡的賈如花,她的心還是隱隱作痛,甚至還記得那時候自己的心有多冷,以為他就像是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一樣……

    但是,在自己中毒而逐漸昏迷的時候,她可以感受到他顫抖的懷抱,還有親口不斷的喂藥給她,那時候她想,或許就這樣死了也好,起碼在最後這一刻,他對她還是有情的,在這樣的懷抱下死去,值得了。

    所以她心軟了,在田若水給她一個可以心軟的理由時,她就知道自己還會給他機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讓他可以告訴自己,那並不是存心的欺騙。

    田耀農蹙了蹙眉,本來想簡單講兩句,但忽然又想到這幾天她昏迷的時候,妹妹告訴他的話——“大哥,你什麼都不告訴嫂子,什麼事情都自己擔,表面上看起來你是個頂天立地負責任的男人,但是嫂子卻一直不安。

    “你也知道我們對於嫂子的過去根本就一無所知,過去經歷了什麼我們並不知道,但是從那天看來,嫂子也是個烈性子,她可以過窮生活,可以跟你過苦日子,但是她卻不希望人家騙她,尤其是你這個身為人家丈夫的,更沒有理由把所有的事情都藏著瞞著,就算嫂子幫不上忙,跟她說說也讓她少操一份心,不是嗎?!”

    他歎了口氣,從頭開始一字一句的說著,從神農派是個如何的門派,還有田叔救人之後引來的風波,還有賈如花怎麼想方設法的來他們家裡打探消息,最後大家又是如何商量要用納妾的方式來引蛇出洞,每個步驟都說得詳細,偶爾她會提出幾個小問題,他也都耐心的解答。

    “原來如此……”蘇荷輕歎一聲。原來她以為的平靜生活,其實暗藏了如此多的危機。

    他也不催促她,也不多說後來他們走了之後的亂象,當然更不會去提那些五毒教的人死得有多淒慘。

    “你如果早點告訴我,我也不會那麼不安了,你還記得我有一次說作了惡夢的事嗎?”

    田耀農自然記得,只是不懂她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怎麼了嗎?”

    “其實那天我並不是作了惡夢,而是聽到你們要納妾的談話,只是我沒有聽見前面,只聽到說你要納妾,所以從那天開始我很不安,因為我問過你,你卻沒有給我一個讓我心安的答案,而且因為我過去的……

    唉!總而言之,這次我們都有錯,不只是你,其實我也有責任。”

    她一頓,臉上有著無奈,“如果我夠信任你、如果我不那麼疑神疑鬼的話,就不會去懷疑你,結果讓自己那麼難過,甚至衝動的舉止差點破壞了你們的計畫,也不會中了毒躺在這裡了。”說完,她自嘲的笑了笑。

    田耀農不發一語,因為他怪的還是自己,枉為神農派的掌門人,身上的靈丹妙藥號稱能解天下百毒,卻連自己的妻子都差點救不回來。

    她的認錯,對他來說,就像是體貼他而為他找臺階下。

    “不管那些了,你好好休息,現在我們才剛到入口,還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走到房子那裡。”

    “嗯?我們不在家裡?”她有些詫異。

    “那裡已經不能住了,五毒教的人在那裡失蹤又死了一堆人,就算是官差不來,其他的江湖人士也必定會尋來,那裡現在應該熱鬧滾滾才對。而我們離開那裡之後,就一路北上,要回到我們神農派的大本營,那裡四季如春,對你和孩子都好。”

    “嗯……”剛醒來的她在說完和聽完這一大堆話之後,體力開始不支,偎在他懷裡,忍不住打起呵欠。

    “想睡了?”田耀農輕聲問著,然後溫柔的幫她拉起被褥,稍微調整了下她靠著的姿勢,讓她能夠更好睡。

    在她睡著之後,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所有隱瞞她的事情幾乎都說了,但是她的過去、她心中隱藏著的秘密,卻半點也沒談到。

    “算了,先讓你睡吧!等睡醒之後,就換你說了。你不知道,不瞭解你的過去,也會讓我很不安心啊!”

    外頭駕著馬車的田若水和田伯光,聽著馬車裡的聲音漸漸平息,彼此相望笑了笑。

    人醒了,事情也說清楚了,他們終於不用再面對一個板著臉的掌門了。

    真是阿彌陀佛,普天同慶,善哉善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9:13

第9章(1)

    蘇荷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當她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雕刻精緻的木床上,床邊掛著粉色紗帳,拉開紗帳看出去,這個房間比之前住的大上許多,起碼裡面的桌椅杯盆之類的都很齊全。

    不過有一點是和原本的屋子一個樣,就是除了必需品之外,屋子裡沒有任何的裝飾品,古董、字畫之類的東西,全都沒有。

    她慢慢起身下床,桌上放著一些簡單的糕點和水果,她隨口吃了幾個墊肚子後,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現在身處的環境。

    一推開門,蘇荷頓時停住呼吸,眼前所見的美景,讓她覺得所謂的“人間仙境”大概就是如此了。

    此時已是夜半,除了天上的皎潔月光,外面的園子裡,約莫二十步就掛上一盞小燈。

    那小燈有些掛在樹上,有些放在地上的石雕內,朱紅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閃爍著,房門外一大片的樹林,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得出樹上開滿了花朵,那花朵小小的,卻一串串的開著,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每棵樹都被火焰給點燃了一樣,在夜裡看來格外炫目。

    蘇荷忍不住走向前,在樹林中轉著圈,晚上的夜風吹過,總會拂落幾串紅色的小花,她用雙手去接,看著那一朵朵的火紅落在手上,美極了。

    “出來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田耀農從另一邊的林子走了過來,手上帶著一件袍子,在將她擁入懷中的同時,也將袍子披在她身上。

    “這裡好美……一時忘了嘛!”沉浸在美景中,她露出許久不見的小女兒嬌態。

    突然她的視線落在一片紅色花朵中間,一棵隱藏在大樹之間小小桂花樹,那白色的嬌嫩花朵,盛開著專屬於她的美麗,散發著迷人的香味,在一片火紅中,顯得如此的遺世獨立和特別。

    那小小的桂花樹,勾起了她的許多回憶桂花啊!南方很常見,但是來到北方之後她就很少見過了,現在能在這裡看見,讓她突然有些懷念,也有些感傷。

    田耀農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看見了那一棵還不算大樹的桂花,感覺到她情緒上的波動,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

    她微微推開他,走到桂花樹前蹲了下來,帶著一絲懷念的語氣說:“田大哥,你知道嗎?其實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南方,以前在家裡的時候,雖然窮,但是我娘總會用門前的桂花做些桂花糖水給我喝,然後在我吵著要爹的時候,安慰我說爹去當大俠了,不用多久就會接我們去住大房子,吃好吃的飯,穿好看的衣服,那時候我娘總是笑得很溫柔,後來我爹真的來了,把我們接回去大宅子裡……”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眼中似乎多了幾縷怨恨,“那一年,我已經七歲,進了那棟大宅子,才知道我娘並不是我爹唯一的妻子——不!或者連妻子都算不上,就是個妾而已,因為他妻子的位置只能給同樣是武林世家的林家女兒,他們成親的那天,我和我娘還沒有進府,這也是後來才聽說的。但是我娘始終不死心,死心塌地的愛著他,聽著他說的虛偽謊言——

    “他說,這正妻的位置是永遠留給我娘的,他說,最愛的就是我娘。但是從我七歲入府到我娘死去的那天,正妻的位置永遠都輪不到我娘。至於愛?那就更可笑了,你知道我爹在我娘之後娶了多少個妾嗎?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個,每娶一個妾,他就又會反覆的說,那個不過是逢場作戲,不是真心……”

    蘇荷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似乎又看見了當年讓她印象深刻的每一幕,“田大哥,那個男人,這輩子說過的唯一真話就是——他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不只是我娘,他對每一個女人都是。

    “他逢場作戲,卻又怕他的正妻怕得要死,我們這些小妾生的兒子女兒全都像下人一樣做著奴婢、傭人的工作,當著他的面喊他老爺他都沒有反應,真好笑不是嗎?這就是生下我的爹啊……”她苦澀的笑著。

    “或許因為這些過去,所以我才會一直對你不信任,即使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有些事情我就是無法放下。”

    田耀農聽著她的往事,憐愛的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然後呢?你是怎麼被賣到人市里的?”

    “是我大娘,因為我娘過世時,我哀傷過度不去幹活,所以她隨口找個理由把我賣給了前往北方的人口販子。我早就知道她恨不得把我們這些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一個個除掉,能像我這樣待在那裡長大的已經是少數,大多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或者是被打發得遠遠的,被賣,只能說是一種預料中的事情。”

    兩人靜靜的站在樹林中看著桂花樹,沉默許久之後,她才又再度開口。

    “田大哥,或許你不相信,但是我一開始只想安安分分的生活,可是後來你對我越好,我卻越不安,因為我怕失去,我怕這只是我的一個美夢,我聽見你要納妾的事情……我就無法再相信你,我看見我娘被那個男人給騙了那麼多年,所以當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忍不住開始猜測你是不是也在騙我?當我看見那頂喜轎停在門口,那時候我……”說到最後,她閉上了眼,幾乎哽咽說不出話來。

    “別說了。”田耀農輕撫著她的背,然後用手指拭去她瞼上的淚水,“都有了孩子了,還這麼愛哭,怎麼行呢?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就在這裡,在神農派裡好好的過日子,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就種什麼,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好不好?至於那些人,我們要相信這世間上是有報應的,或許只是時候未到。”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在安撫她,但是心裡已下了決定,他要去找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並且給他們一點教訓。

    他從來不知道她的過去竟是如此坎坷,難怪她總是惶惶不安,總是怕得罪了誰,那應該是童年生活帶給她的影響吧!

    “嗯,我不再去想了,我們就好好的在這裡生活,誰也不理。”她朝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夜深了,等等山裡會起風,我扶你回房裡睡吧!”

    他們手牽著手走回房,在身影消失在門後,那開著火紅花朵的樹上,突然跳下兩個人,田伯光和田若水。

    他們負責守護蘇荷,本來靜靜地窩在這裡,誰知道田耀農來得太快,他們都還來不及離開,兩個人就談了起來,只能被迫收聽所有的對話。

    兩人對望一眼,田伯光忽然歎口氣,“想不到嬸子的過去那麼慘,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累。”

    “累什麼?又不是你的過去,有什麼好累的?”

    他掃了田若水一眼,“小師姑,你沒聽見方才掌門說的話嗎?那些人會有報應的,報應從哪裡來?自然得要我出馬了,要不然真的要等到報應降臨,說不定我們也都去見閻羅王了。”

    “呸、呸、呸!你才去見閻羅王呢!”田若水沒好氣的啐道。

    “快去睡吧!我猜明天掌門師叔就會分派工作給我們了。”田伯光吐了吐舌頭,就跑了。

    田若水想想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歎了聲之後,跟著離開。

    人家夫妻倆相擁而眠好不溫暖,他們可都是孤家寡人,還是趕緊回房抱被子比較實在啊!

    ***

    田伯光在第二天之後就離開了神農峰,身上背著滿滿的藥罐子,打算當日行一善大使。

    他首先回到了他們原本居住的村子,請人寫了好幾大張的公告單子,第二天,城裡城外都貼滿了大大的公告——

    從明日起,凡受五毒教之毒所傷,在此城一個月內免費發配解藥,各門各派皆可領取,藥丸有限,速到速取!

    公告出來後,不少人都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那個扛著大袋子坐在城門邊的少年,卻沒有人敢靠過去,畢竟五毒教的積毒已久,天下沒有幾個人相信這樣的年輕人會有解毒的方法。

    “那個就是貼公告的年輕人?太年輕了吧!他真的能夠解毒嗎?該不會是唬弄人的吧?”

    “誰知道呢!反正也不趕時間,就在這城裡等等看也無妨。”

    “嘿!假如真的有效的話,我就是搶也要搶個幾顆來,我們門派裡受到五毒教毒害的人還不少。”

    不管那些人的議論紛紛,田伯光依舊每天扛著他的大袋子坐在城門邊,就這樣等了五天之後,一個半身潰爛,全身泛著惡臭的漢子爬到了他面前。

    “請問……這裡就是治療五毒教毒傷的地方嗎?”男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著。

    田伯光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後說:“沒錯。看你這個樣子,是中了五蠱蝕身毒吧!”

    男子眼底冒出精光,猛點頭,“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就不知道我這毒能不能治?”

    “是五毒教下的毒就能治!”田伯光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粉色瓶子,然後從裡頭拿出三顆藥丸,“第一顆你化了水服用,可以把裡頭的蠱毒給排出來,剩下的兩顆,分早晚各一,拿點酒化了去除身上的外傷,便可去毒,剩下的外傷直接去一般的藥房裡抓藥即可,不過你中毒有些日子了,功力可能會減弱一點,但要身子痊癒是沒問題的。”

    “只要能治好這毒,就是武功盡廢,也心甘情願。”男子眼底散發出希望的光芒,誠懇的說著。

    “那就好,明天傷好了的話,再來我這裡一趟,我有點東西給你。”田伯光沒忘了這次日行一善的最終目的。

    他這次下山,就是要讓該得報應的人早點明白自己犯的過錯,至於替人解毒,也不過是計畫的第一步。

    一旁觀望的人全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第二天一大早,更多的人圍繞在城門邊,等著昨天的那個男子出現。

    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將近傍晚,就在所有人幾乎以為田伯光是在招搖撞騙的時候,一個佝僂的身影緩慢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赫然發現,他就是昨天還滿身惡臭的男子,如今除了看起來臉色發白外,竟然已與常人沒啥兩樣,不由得發出陣陣驚歎。

    “天啊!這是昨天那個還全身潰爛的男人嗎?”

    “不過一天,看起來毒真的解了!”

    男子一見到田伯光,立刻跪倒在地,“神醫救我性命,我無以回報,往後如有任何差遣,在下義不容辭。”

    田伯光對於他解毒之後的樣子一點都不意外,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一樁小事,把這個上面的事情做到即可。”

    男子看了上面兩句話,點了點頭,“神醫有命,自然不敢不從,就此告辭。”自那個男人解毒成功離開後,幾乎所有人都為之瘋狂,許多武林人士天天都到城門口來排隊,各大門派得到消息,也紛紛派出門下弟子前來取藥。

    畢竟這幾年受到五毒教制約的門派實在不少,現在有人如此大方捐出解藥,向然每個人都急著趕往這座城。

    田伯光一邊派藥,一邊讓江湖各路人士看那張紙條,上頭只寫了兩句話——追殺五毒教餘孽,孤立南方武林世家蘇家!

    第一個是為了斬草除根,第二個則是不希望他在辦正事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這些天下大大小小的門派,幾乎都拿了他的藥丸,誰敢不辦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9:26

第9章(2)

    一個月後,正式放藥完畢,田伯光收拾行李往南方而去,這次他的目的地是南方的武林世家蘇家。

    在他進入蘇家所在的城鎮之後一個月,蘇家夫人的嗓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啞了,然後蘇家老爺得了不舉之症,整日都躲在房裡摔東西,而蘇家人似乎也開始走黴運一樣,以往只要報出蘇家的名號就能夠在江湖上行走方便的蘇家子弟,卻在一夜之間從座上賓變成門外客,據傳這都是神農派派藥之人的唯一要求。

    而許多近支子弟,更是怪病纏身,尋求武林人士協助卻不受到重視,陡然,武林世家蘇家的聲名一落千丈,許多依附的俠客都——求去,原本門前車馬絡繹不絕的蘇府,頓時零落車馬稀。

    田伯光覺得這樣的報應差不多夠了,為了怕他們不明白起因為何,還將蘇家老爺那些薄情寡義的事蹟,以及他夫人的種種惡劣行為全都寫成了一張紙,然後大大的貼在城門口,讓來往之人可以好好的“觀賞”。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八卦之中就是醜聞最為人所津津樂道,不出三個月,蘇家名聲掃地,從此閉門謝客,不敢再以武林世家自居。

    田伯光瀟灑的走出城門時,還不忘沾沾自喜的說道:“嘿嘿,不錯不錯,多嘴的閉嘴了,花心風流的也斷了根,呼?我終於可以回家交差嘍!”

    時隔快半年,他終於光榮的完成了掌門師叔的任務,高興的提起行囊回家。回去的時候,嬸子應該已經生了,這下子他總算可以脫離“最小”的封號了!

    當田伯光興高采烈的回到神農峰時,卻赫然發現所有人竟然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圍繞在掌門師叔的屋子外面。

    他隨便抓了一個新進弟子問:“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

    “哎唷,左護法,你不知道嗎?掌門夫人要生了!”

    “生就生,怎麼一堆人圍在這裡?”這些人是沒看過人家生孩子啊!

    “唉!就剛剛掌門正在指點我們種南蠻移植過來的血火鶴,結果一聽到掌門夫人要生了,順手就把整包的血火鶴種子拿走,我們圍在這裡是在等掌門什麼時候可以把種子還給我們!”

    田伯光無言了,這山上住的除了他和嬸子還有田若水以外,估計已經沒有正常人了。

    全都是一群種田的狂熱分子!腦子裡面除了種田以外,大概也裝不下其他事。突然屋子裡頭傳出一陣細弱的嬰兒哭聲,所有人同時歡呼。

    田耀農沒多久帶著一臉笑意從裡頭走出來,所有人全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說著——“掌門,快,血火鶴在培養種苗之後該怎麼繼續種植呢?”

    “掌門,那天你移植的石靈芝看起來有點枯了!”

    “掌門……”

    眼前這熱鬧的景象,雖然已經有幾年不曾看過了,但還是一樣讓人很受不了。

    唉?還是進去看看嬸子的情況吧!起碼裡面應該都是正常人,至於外面這群種田的狂熱分子,就讓他們抱著鋤頭還有糞肥,一起去田裡邊打滾吧!

    蘇荷生產完蘇醒時,抬頭一看,身邊守著她的是田耀農,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馬上驚醒。

    “怎麼了?痛嗎?”

    “不……不痛……”一想到生產時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原本以為自己醒過來以後應該會痛到承受不了才對,誰知道她除了嗓子因為喊了許久有點啞以外,並沒有特別疼痛的地方。

    田耀農高興的笑了,“太好了!我讓若水用我栽的玉白菜當藥引,做出一款新的藥粉,成效果然不錯,你剛剛睡過去之後,我讓穩婆用那些藥粉替你上過藥了,就是希望你醒來之後不會太痛。”

    當然,為了配出這款新藥方,還有找尋那些珍貴藥材,花了他和若水多少力氣這件事情就不必說了。

    而這些藥粉傳了出去之後,成為江湖上最有名的創傷藥也是後話。

    第一次看見丈夫表現出這種孩子氣的神情,讓蘇荷有點錯愕,但隨後便接受了這個對研發農作物與新藥引有著極度狂熱的丈夫。

    “對了,寶寶呢?”

    一聽見妻子問起兒子,他連忙將旁邊小木床上的嬰兒抱到她懷中。

    小嬰兒整個臉還皺巴巴的,眼睛也還閉著,但似乎感覺到回到了母親的懷中,側著臉靠近蘇荷的懷裡。

    她輕輕的碰著他柔嫩的小臉,低歎,“好想讓娘也看看……”

    田耀農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頓了一下,跟她說了,“蘇家已經倒了,那個男人以後再也無法風流,而你的大娘則是再也不能說話了。”

    蘇荷驚愕的抬頭看著他,一臉不敢置信。

    怎麼會?號稱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蘇家倒了?!

    田耀農堅定的望著她,她看著他眼神中的認真,心中一顫,“是你!”

    他淡淡一笑,“我說過的,報應會來的。”

    蘇荷紅了眼眶,知道那不是什麼報應,那是他為她所做的付出,她手緊緊的握著他的,哽咽出聲,“有時候我真的想告訴自己不要去恨、不要去怨,但我還是沒辦法,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我終於吐了心中的怨氣……真的……但是我更感動你為我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中有解不開的結,與其等著不一定看的見的報應,不如我幫個忙,讓他們早日自食惡果,我想這樣你的心結或許就可以解開,真正的放下了。”

    自從聽完了她的過去,及心中解不開的結之後,田耀農就想著該怎麼做才好,於是第二天他便讓田伯光下山,因為他還要守著她,所以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田伯光去執行。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過去的傷痛太深,依妻子的個性,她不會記得那麼牢。

    他很清楚,那捆綁著她的,不是過去的回憶,而是回憶中的那些人。

    每看見一次,她就會記起那些日子的痛苦;每聽見一次,她就會想到那些不堪的謊言。

    有時候,痛苦不是一朝一夕而成,那是如同穿石的滴水般,一滴一恨,才更無法忘懷。

    那不是恨得深或者是傷得太重的問題,那是將悲傷和不甘都刻在骨子裡的痛。

    “就這樣放下吧,以後我們就在這裡過著平靜的生活。”田耀農對於安慰人實在是沒什麼經驗,只能照自已的感覺說:“還有,你母親的牌位和骨灰我也讓人取回來了,就安置在我們後山上,等有空的時候,你也能去祭拜你母親,她也能和你一樣,永遠的脫離那個宅子的束縛了。”

    蘇荷感動的笑了,“田大哥,我會的!以後我們就在這山上平靜自在的過我們自己的生活,還有我娘……

    我相信她也會感到安慰的,畢竟那個宅子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懷念的。”

    “嗯,你能這麼想就好,雖然山上生活用品比較缺乏,可能要久久才能下山採買一趟,但是這裡因為地理關係,幾乎四季的蔬菜水果都能種,所以我們即使住在山上,想吃遍大江南北的好料絕對沒問題。”

    “真的?”蘇荷既驚訝又高興。

    “真的!”田耀農保證。

    應該說就算山上沒有,他也會想辦法去弄幾顆過來,親自研究到有為止。總之,現在是親親夫人最大,夫人說什麼,他都會盡力去做到!

    二年後——

    “快!抓賊啊!有人偷菜啊!”天才剛濛濛亮,小村莊裡傳出一陣狗兒狂吠,然後就是農人喊抓賊的吆喝“快快!抓賊了!”

    “快啊!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沒良心了,你說好手好腳的偷什麼東西呢!還別的不偷,就專偷那些個不值錢的大白菜,也不知道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旁邊的女人們追不動了,乾脆就停在路邊說起閒話,殊不知,就在她們說話的牆後邊,那個“偷菜賊”正窩在那裡捧著白菜直喘氣。

    田伯光覺得自己倒楣透頂,這幾年下山,他什麼正事都沒做,除了幫神農派尋找一些少見的草藥還是作物以外,就是得為“掌門大人四處去偷菜。

    原因無他,今年他嬸子又有了,但這次懷孕特別嘴饞,就是喜歡吃些山上沒有的蔬菜水果,結果逼得他四處去偷菜不說,還要拔那些可以繼續生長下去的,然後移植到山上去。

    唉聲歎氣完,田伯光聽著那些農婦的聲音似乎已經遠去,才哀怨的抱著兩顆大白菜,奔回神農峰交差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7-8-21 00:29:39

尾聲

    山中無歲月,山風一拂,流年就此吹過。

    田耀農一如往常,天色未亮就起床,收拾一下,就到後山山頂他專門開墾的一塊地工作。

    他彎著腰仔細的除草、翻土,然後再從旁邊的小溪挑水——澆灌完之後,天色也已經大亮。前面屋子裡也傳出了陣陣的飯菜香,然後一個窈窕的身影手裡挽著一個籃子,手裡牽著的小女孩同樣也拎著菜籃,另一邊則是一個男孩,手裡則是拿著一把小鏟子,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還沒走到跟前,那個小女孩就掙脫婦人的手,一溜煙的沖了過來,“爹,吃飯了!”

    田耀農笑著抱起幼女,接過她手中的小食籃,笑著問道:“今天吃些什麼?”

    “吃南瓜包子、白饅頭,還有涼拌玉白菜,和翠瓜子。”田心蕊扳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著,搖頭晃腦的樣子好不可愛。

    “田大哥,饅頭包子都是心蕊堅持要自己提來的,就在你手上,你趕緊嘗嘗。”蘇荷說著,牽著男孩,柔聲說道:“直樹,快過去爹爹那邊拿包子吃。”

    田直樹沉默的走過去,田心蕊正從籃子裡拿包子饅頭,一看見哥哥來了,連忙拿出一個放在他手上,“哥哥吃,吃完再跟爹爹去種田。”

    “嗯!”男孩點了點頭,還不忘揮舞著手上的小鏟子,表示自己的確有下田的決心。

    蘇荷笑看著那一大兩小和樂融融的樣子,在旁邊平坦的石地上鋪上厚毯子,然後把自己手上籃子裡的小菜、茶湯——放好。

    “吃完了包子饅頭,過來吃點小菜。”她看著他們父子三人個個都嘴裡咬著包子,慢吞吞走來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想笑。

    那是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笑容,在陽光下更顯得燦爛。

    田耀農看見妻子的笑容,抱著女兒快步向前,“笑什麼?”

    “笑……笑我們一家和樂,衣食無憂,笑能夠活在這樣人間仙境,真的很幸福!”蘇荷轉頭看著這個帶她走進幸福的男人,眼中漫著濃濃情意。

    兩個小的吃完飯就跑到田裡玩耍去了,只剩下夫妻兩人依偎坐著,看著遠山翠綠,清風徐徐,孩子撲蝶玩樂,心中感覺到無比的滿足和平靜。

    “跟著我生活在這山裡,不覺得辛苦、孤單嗎?”田耀農望著她,認真的問著。

    蘇荷只回給他一笑,“你知道嗎?我從那個府裡被賣出來的時候,曾經想過,只要找個本分的男人,種種田、養些雞鴨,過著普通平凡的日子我就很滿足了。而現在,我們住在這裡,雖然人是少了些,也很少能進城,但是卻比我之前想像的那種日子還要愜意。而且哪裡會辛苦呢!田裡的工作我又幫不上忙,頂多喂喂牲畜而已,這樣的日子我還覺得太清閒了呢!”

    “是嗎?”田耀農聽完她的回答,嘴角忍不住勾起笑。

    “這樣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平凡卻美麗,真的!”她偎進他懷中,“只要我們這樣平安無慮的在一起,我覺得就是最幸福的事。”

    兩個人相視而笑,雙手相扣,久久都不放手,彼此依偎看著孩子們在陽光下玩樂。

    他們相信,因為愛,人間就是天堂。

    ——全書完


作者: bb6107    時間: 2017-8-23 00:51:30

感謝分享 很棒 這種系列得很喜歡 希望可以多發一些 感謝版主的分享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