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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子心 -【緊緊黏著你(魔女的條件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8:40     標題: 子心 -【緊緊黏著你(魔女的條件之三)】《全文完》

緊緊黏著你《魔女的條件3》- 子心

她是來樓蘭國尋找傳家之寶如意珠的,可不是來選秀女的,
為什麼每個看到她的人,都一直鼓吹她去參加這個樓蘭國的大盛事?
就連她不小心救下的「小乞兒」,都對她深具信心,
說以她的美貌,絕對可以順利當上王妃!?
呿!一個小小的乞兒,憑什麼說得這麼篤定?
而且,要不要去參加,全憑她的自由意識,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她--
什麼?小乞兒的義父就是樓蘭王,她義父的「喜好」她可是「一清二楚」,
所以,她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8:50



呐安ㄋㄟ子心

這是一件發生在寫這本書前的趣事,既然到了寫序的時間,自然該將這件趣事說出來與大家共用。

這本書的情節在子心的腦海中醞釀了許多個月,為了書中提到的樓蘭,子心更是想盡辦法的收集資料。(但其實,閱讀古文明本就是我的興趣)

還記得開稿前一個星期,對於資料收集太少而感到心慌的子心,在與老公一同去逛街的情形下,居然意外的發現有關樓蘭的東西。

我簡直樂壞了,或許是上天被我感動了吧(子心的臉上有著噁心的垂淚表情)?逛街可以看到有關樓蘭古跡的VCD,而且一次還三片,一片六十分鐘,三片總共就是一百八十分鐘耶!

光想著可以看一百八十分鐘的歷史古跡,子心的細胞好似在刹那間全都蘇醒了過來,充滿活力與沖勁。

話不多說,當場掏錢付款,甚至連街也不逛了,子心硬拉著老公回家去驗收成果。

回到家,子心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著樓蘭古國呈現在眼前。

片頭一開始,好美!

看著夕陽西下,餘暉染紅了沙漠,一排駱駝由鏡頭的一端走到另一端,長長的身影落在漫天飛舞的黃沙上,美絕了!

但接下來咧?

子心用力的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有沒有放錯片?

因為,緊接在駱駝之後出現的是一排車隊,車隊在煙塵漫天的黃沙中行進,由螢幕的一端駛到另一端,再由另一端再駛向另一端,然後……

整張影片六十分鐘,子心就盯著螢幕,看著車隊在沙漠中一直駛、一直駛、一直往前駛……看得我也想「死」啦!

附帶一點,沒有配音喔!現在想起來,真懷疑自己哪來的耐性?

終於,一張光碟「駛」完了。

想當然爾,不肯死心的子心,接著播放了第二張、第三張……

喔!就郎喔!我記得是在看樓蘭古跡耶,不是看沙漠一級方程式賽車耶!

好啦,我承認,就在第三片的最後,終於有看到了那麼一咪咪「斷垣殘壁」,但……這樣會不會太……

唉!在這時,子心想起了某人的名言——

自以為老天給予的好運,未必是好運!(子心現在已能理解,因為不僅破財、又浪費時間)

喔,最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子心的心靈受創!

唉,我的樓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9:07

楔子

在佛教的傳說中,天神分為八部眾,就是所謂的龍神八部或是天龍八部。

這八部之一的迦樓羅,是只擁有一對金翅的巨鳥。

據說它將兩翼給展開來,可達三百三十六萬公里,每天得吃五百隻小蛇和一隻大毒蛇,而它的頭上有個大瘤,瘤內據說是顆如意珠。

由於終生食蛇,迦樓羅體內所聚集的毒氣甚多,最終毒發而自焚。烈焰將肉身焚去之後,剩下一顆純青、琉璃色的珠子——如意珠。

於是有人說如意珠是迦樓羅的魂,至於它所蘊涵的魔力,就絕非三言兩語可以道荊

傳言,如意珠可醫治百並可通透人心、可預知未來、可點石成金、可長生不老、可……

漸漸地,人類為了尋得如意珠,不惜跋涉千山萬水,緊接著一幕幕瘋狂血腥的搶奪殺戮,就此展開。

幾年下來,世間腥風血雨、哀鴻遍野,天上的佛陀因地上人們愚蠢的行為而掉淚。

淚水凝成了雲,雲的攏聚造成了大雷雨,滂沱雨水很快地氾濫成災,沖毀了地上的一切,而如意珠也跟著消失了蹤影。

有人說,為免重蹯覆轍,佛陀收回了迦樓羅的魂,而如意珠自此被巫氏一族所守護著,幾百年來,守護者的責任也跟著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

西元二00三年臺北

微風送暖,盆地的悶熱氣候在入夜後沁著一股難得的清涼。

人來人往的臺北街頭,若非駐足仔細觀看,一幢夾雜在巷道中的矮小平房,是很難被發現的。

沙沙——枝葉迎風搖曳,一棵看似百年的古榕伴著那幢平房,與吵雜的街景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哎,我可以感覺到這個月的靈動,似乎又弱了許多。」矮小的平房裏,巫鑰心倚著窗,歎息地說著。

「我也一樣,所以長老一傳喚,我就迫不及待地趕來。」穿著一身紅衣的巫典菁應和著,她的手中握著一粒閃閃發亮的鵝卵石。

仔細一瞧,鵝卵石的一邊閃閃發亮如黃金般,但握於她掌心的一面卻只是普通的鵝卵石。

「這麼說,紫瞳也是長老傳喚來的嘍?」巫鑰心先看了典菁一眼,然後兩人的視線一同拉向盤腿坐在一旁地毯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白衣衫,緊閉雙眸,深緩呼吸吐納著氣息,似進入冥思境界。

「我的氣已越來越難調整到最佳狀態,感應的靈動之脈也越來越弱了。」半晌之後,穿著白衣的巫紫瞳刷地睜開眼來,一對紫色瞳仁,閃著如水晶般的光采。

「紫瞳說得沒錯,我現在也糗了,要摸著人家的手,才能猜出對方的心裏在想些什麼。」鑰心離開了窗邊,走到地毯前,踢掉兩隻鞋,盤腿坐了下來。

「銅心,看來巫氏一族到了我們這代,准是要倒楣了。」典菁跟著走了過來,將手裏的鵝卵石隨地一拋。「你們看,我的點石成金之街,只能維持三分鐘了。」

這麼說還誇大了,方才的點金街,根本只能將鵝卵石的一面變成黃金。

三人的視線刷地拉向那顆被拋遠的鵝卵石,只見本該是黃澄澄的金錠,此刻不管橫看豎看,正看倒看,石頭還是石頭。

「典菁,我看你與我半斤八兩,你的點金街,別說是三分鐘,現在恐怕要維持三十秒都有問題。」感同身受,才盤腿坐下的銅心,昂起臉來看著她。

三人面面相覷,陷入一片無言的沉默。

巫氏一族,原是上古的巫師後裔,世代背負著守護如意珠的使命。

正因為守護著如意珠,本就是巫師之後的巫氏傳人,自然擁有著常人所沒有的特殊能力,即是一般人所稱的超自然能力。

然而,經一代代的傳承之後,巫氏一族的超自然能力卻是一代不如一代。

為了探討這問題,巫族的長老曾經聚集在一起,翻遍了族譜,讀透了族史,外加一同發氣感應靈動,這才知道是因為過去有三個年代,巫族的傳人中有人因疏忽而遺失了如意珠,雖然之後又將如意珠給尋回,但落入凡塵的靈珠難免蒙塵,以至於巫氏一族的靈力跟著漸漸減弱。

「這麼說,鑰心、你知道長老找我們來做什麼嗎?」碘菁開口探問。

巫鑰心不語,搖了搖頭。

「我能預知三分鐘後這裏所會發生的事。」靜靜坐著的巫紫瞳,突然改了個坐姿將雙腳伸直,她那對極少見的紫色瞳仁,還是綻著令人著迷的光采。

「別告訴我,長老想派我們去補漏洞。」一旁剛盤腿而坐的巫銅心,伸出一手輕觸了紫瞳一下,已聽清楚了她心裏的答案。

鑰心、閱心,她最擅長的讀心術雖偶爾會凸槌,但準確度至少可達百分之七十。

「什麼?補什麼洞?」巫典菁跑上前撿回了她剛丟出的鵝卵石,看了真叫人懊惱。

她的巫術居然已快與魔術成為同等級了,三十秒?!一想到只能維持三十秒,她不禁低垂著雙肩,如只鬥敗了的小母獅。

巫紫瞳屏氣凝神,艱澀地使用著她的預知能力。「他要我們去補之前三個時代的過錯。」

「天啊,該不是想把我們送到那兒去吧?」巫典菁驚訝地朝著鵝卵石頻頻吹氣。

其他的兩人看著她,聳聳肩,一臉莫可奈何地苦笑。

「長老他們的功力還可以嗎?」典菁懷疑地問。

「關於這一點,你們三人倒是可以不用擔心。」一個聲音驟然從天而降。

三人本能地昂首,掃了四周一圈,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你們三人趕快盤腿坐下吧,我今日可找齊了巫氏一族的長老,利用眾人的功力,才可送你們三人去完成任務。」聲音又再次傳來。

「我不幹!」巫典菁嘟起嘴抗議。

要把她們送到異度空間,搞不好連會落在哪個朝代都不知道,萬一回不來怎麼辦?

「由不得你不幹,別忘了這可是巫氏一族的責任。」聲音又傳來,這回悶響如雷。「你如果不坐好,等一下掉落在時間的洪流中,可沒人救得了你!」

「好嘛、好嘛……」心不甘情不願地,巫典菁坐回了紫瞳和鑰心的身旁,跟著盤起了腿。

「你們一定要記住,送你們去的地方,一定是如意珠失落的年代,所以不管用何種方式,一定要搶回如意珠,誓言護珠。」

長老一說完,頓時四周紅光如焰,似火焚般的灼熱感很快地籠罩著三人。

三人漸感昏沉,身軀漸漸輕飄,彷若騰雲駕霧。

「長老,事成之後,我們該怎麼回來……」

三人中不知是誰喊出了問題,聲音方落,人已消失無蹤。

至於答案——

無解!

而三個被派去執行守護使命的人兒,當然也沒能聽見家族長老最後的微歎。

「三個丫頭,別了,你們就到該去的時空,好好守護著如意珠,相信靈珠會為你們帶來一段好姻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9:21

第一章

絲路,絲網之路,顧名思義是為了貿易絲綢而走出的商道。

這條商道綿延不只幹百里,更在東西文化交流上有著舉足輕重的歷史地位。

東貨西運、西貨東轉,在這商賈往來、交通繁忙的絲綢之路上,共零星散佈著三十六個國家。

往來於要道上的識途老者,稱這三十六個國家為西域三十六國。

「樓蘭」,西出陽關的第一站,也是三十六國中之最,其繁榮景象絕不落于中原帝都,使者相望于道、商者競相於市,雖是城廓之國,仍不減泱泱氣派。

邀龍客棧,樓蘭城中著名的客店之一。

掌櫃是個漢人,早年專幫人馱貨,往來于樓蘭與中原間,年過不惑之後,在樓蘭定居下來,做起了客店的生意。

一早,天方亮,邀龍客棧裏已人聲鼎沸,擠滿了用早膳的人。

而廳堂靠窗的紅柳木桌旁,坐著一名女子,女子頭戴斗笠,斗笠四周罩層白紗,掩去了她的面貌,一身雪白衣衫,讓她宛若下凡仙子。

由她的衣著看來,便知她非樓蘭人。

「姑娘,你的早膳。」掌櫃的端著餐盤,殷勤地來到桌邊。

巫紫瞳沉默地拉回了放在窗外的視線,對掌櫃點了下頭。

「姑娘,我看你這身裝扮,可是從江南來的?」掌櫃的小心翼翼地放下一碟碟的菜肴。

他注意到這位姑娘雪白、輕如蟬翼的綢衣是出於江南,繡工不僅精美,料子更是一等一的絕品。

巫紫瞳不語,被送到這個時空已有三個月之久,經由如意珠的靈動感應,她由江南一路往北搜尋,路經荊州又過潼關,入了敦煌再出河西,最後出了嘉裕 關,終於來到了樓蘭。

「姑娘,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會這般問,不為搭訕,純粹是因思鄉情切。」見她不語,掌櫃的怕是起了誤會。

「喔?」面紗下的臉孔終於有了動靜,「不知掌櫃的是哪兒人?」

她那如天籟般的聲音,讓掌櫃的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趕緊回神。

「姑娘,我是揚州人氏,早年專幫人馱貨,大江南北、開內關外跑。這幾年來年紀大了,也攬了點錢,才在這樓蘭城裏定居下來。」

「唔。」只輕輕應了聲,巫紫瞳拿起一粒饅頭,撕下一小塊,放進嘴中嚼著。「這麼說,掌櫃的對這樓蘭城挺熟的?」

掌櫃的呵呵地笑了兩聲。「熟倒是不敢說,但若與家鄉相較,這兒可稱是我的第二個故鄉。」

蒙著面紗的臉蛋略略地上揚,巫紫瞳暫時停下吃饅頭的動作。

「我也是由揚州來。」被族裏長老發功送入時間洪流中,一醒來,她人就在揚州。

「那真巧。」他鄉遇故知,掌櫃的可是心喜非常。「姑娘,你到樓蘭可是為了依親?」

面紗下的人兒搖了搖頭。

「要不……」掌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是經商嗎?」

紫瞳又搖了搖頭,一語帶過。「我是來尋物的。」

「尋物?」掌櫃的眼裏高掛疑惑。

「數個月前,有宵小盜走了我的家傳之物。」紫瞳隨意編派個理由。

掌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所以姑娘你才會一路由江南尋到這裏?」

巫紫瞳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是非常 貴重之物嗎?」掌櫃的猜測。

能讓人由江南一路尋到塞外來,肯定是非珍即貴之物吧?

「不,只是顆琉璃珠子,貴在它的意義而非價值。」她緩緩解釋,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又不得不經由掌櫃來打探消息。

「既是被盜走之物……」掌櫃的沉思了下,腦中靈光乍現。「姑娘,你不妨往東市去找找吧?」

別說是琉璃珠子,東市聚集了許多商販,舉凡珍貴的珊瑚瑪瑙、珍珠翡翠、古董珍玩,應有盡有。

「東市?」巫紫瞳神色一斂,認真思考著。

「不過……姑娘,如果你決定要到東市去,恐怕你得在小店再多住上一、二天。」掌櫃的又忽然想起。

巫紫瞳略抬高了眼。「為何?」

「因為這幾日東市休市。」

「喔?」她眨了下眼睫。

「這是樓蘭人近幾十年來最大的盛事,大家正為選秀而忙著,別說無暇做生意,就連外來的商者,也多半知曉城中規矩,不營生,只湊合著看熱鬧。」

「選秀?」紫瞳的眸光一眨,直接挑出了掌櫃話中的重點。

「樓蘭王選妃。」掌櫃又道。

「那不就似中原皇帝選秀?」巫紫瞳吱了聲。

「不、不?不同于中原……」掌櫃正想接下去說,只聽到店外鑼鼓喧天,然後有一隊人馬經過,隊伍的中央有幾位壯漢抬著一頂軟轎,軟轎上坐著個紅衣女子。

「是選秀的人?」巫紫瞳問著。

「是的。」掌櫃拉回了視線,呵呵笑了兩聲。

「你還沒說,這兒的選秀與中原有何不同?」端起桌上一碗優酪乳,紫瞳略掀開面紗,啜了一小口。

掌櫃的偷瞄她一小眼,為那白色面紗下的姣美容貌,差點失了神。

「呃,因為樓蘭王至今尚無正妃。」

「正妃?」紫瞳哼笑了聲,繼續喝著手中的優酪乳。「這有差別嗎?」後宮佳麗還不是很多。

「姑娘,這你可有所不知了。」掌櫃的忍不住又偷偷瞄了她一眼。以這姑娘的容貌,足以將那票準備參與選秀的佳麗們給比下去。

「喔?」略挑高了一眉,紫瞳放下手中的優酪乳,終於尋到了一絲興味。

「與中原的帝王不同,樓蘭王一生只選一次秀女,而正妃則是由秀女中所選出,還有,唯有正妃方能產下樓蘭未來的繼承人。」掌櫃壓低聲調,氣氛霎時變得有些神秘。

紫瞳笑笑,沒受到影響,庶出當不了繼承者,而嫡出往往註定了尊貴之身,中原皇朝不也是遵循此理嗎?

「掌櫃的,這道理不難懂。」

睥睨了她一眼,掌櫃的隱約猜到她心中所想,搖頭。「姑娘,事情並非你所想。」

「喔?」紫瞳眨了下眼。

「樓蘭歷代的規矩,選秀的時間和正妃,得經由佛塔中‘神婆’的指示、認定。」掌櫃的接著道。

「神婆?」紫瞳淡淡地呿了聲。

「是呀!」掌櫃的話語一轉,壓低聲調。「而且鮮少人見過神婆的模樣,但她在慶典時會出現。」

「喔?」紫瞳對於掌櫃口中所談及的神婆,興起了幾分的好奇。

「姑娘,你由揚州一路而來,就當是增多見聞,去看看吧,選秀大會上,說不準能見神婆一面呢!」

「嗯!」巫紫瞳只是略點了下頭。

*********

夜深,入夜後的樓蘭城不若白天燠熱,溫度急驟下降。

強風卷來漫天細沙,罩得天空灰蒙一片。

「阿爹,怕是要起沙暴了。」一扇木窗被人緩緩由裏頭推開一道細縫來。

探出頭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可愛女娃。

「蕪月,將窗給合上吧,你這樣往外直瞧,也不可能提前將你夜鳴叔給瞧來。」桌上燭影搖曳,桌後正坐著一個偉岸男子。

他,正是樓蘭王國之主——鄂圖克。

由搖曳的燭光中,隱約可瞧出他有飽滿寬闊的額頭,一對濃黑的眉,他那雙銳利的眸子,恰似遨翔於天際的野鷹,既敏銳且有神;直挺的鼻樑、豐厚的鼻翼,在在說明了他異于中原人的血統;緊抿微勾的唇線,顯出了他的自信與天生的王者氣勢。

「阿爹,我的心事都教你給猜到了。」蕪月反手拉上了窗,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踱到桌邊。

蕪月的父母本是由中原往來于絲路商道的商人,數年前在來樓蘭的路上,半途遭遇盜匪雙亡,幹鈞一發之時,鄂圖克在盜匪刀下救了她,因此她叫鄂圖克為阿爹。

鄂圖克放下手中的漢書。「若連你那一點小小心思,我都不能猜出,又如何當你的阿爹?」

這丫頭討人喜歡,古靈精怪又貼心可愛得緊,所以他才會收了她當義女。

「是、是,阿爹不僅是阿爹,還是個日理萬機的樓蘭王呢!」蕪月邊說邊掩嘴笑著,對於這個義父,她可是打從心眼裏敬佩。「阿爹,你說,夜鳴叔何時會來?」

睨了她一記,鄂圖克的薄唇一勾,輕笑了聲。

「就知你等不及。哪,人不就到了嗎?」

他揚眸瞥了梁上的屋瓦一記,緩聲道:「夜鳴兄,人既已到,別老待在屋瓦上,現在外邊沙暴已起,小心會沾染一身塵。」

自幼的武術鍛鏈,讓他的耳力比一般人好上許多。

「鄂圖兄,沒想到這一年來,你的耳力又好上不少。」木窗應聲被推開,由屋外竄進了條人影,彈指間,他已站在桌案前。

「別來無恙。」司徒夜鳴雙手一拱。

「夜鳴兄也是。」鄂圈克由椅上站起,不改塞外人的豪氣,單手搭上他的肩。

「夜鳴叔。」一旁的蕪月纏了過來。「這回你可不能再騙我了,人家等了一年,就等著能跟你回關內去瞧瞧。」

夜鳴望著她,道:「我可沒興趣當你這小丫頭的奶娘。」他伸來一手,揉亂了她一頭長髮。

蕪月搖搖頭,逃開他的摧殘。「我才不是個小丫頭!」她退開兩步,昂首瞪著他。

「你不是嗎?」夜鳴難得與人抬杠,半哼著聲。

「阿爹,你瞧夜鳴叔,又欺負人家了。」自知辯不過人,蕪月轉向鄂圖克求救。

鄂圖克搖頭一笑,「蕪月,夜深了,你先回房去歇息吧,我與夜鳴還有些要事得談。」

蕪月雖有些不舍,但仍聽話地退下。「夜鳴叔,這回你可不能趁我回房睡時又偷偷地跑掉。」合上門前,她還不忘頻頻交代。

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扉的那端,鄂圖克率先拉回了眸光。

「那丫頭喜歡你。」蕪月天真活潑,好惡從不藏於色。

夜鳴微勾唇一笑。「對我而言,她太校」

「可再等個幾年,那丫頭也就到了二八年華。」鄂圖克抱著與他不同的看法。

夜鳴頓了下,才道:「鄂圖,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我喊你一聲岳父嗎?」

揚起一眉來,鄂圖克朗笑了數聲。「可別將我給叫老了,你我年齡可不相上下呀!」

他心知夜鳴對於蕪月也有好感,只礙於她的年紀尚輕。

「何況,當初收了這丫頭當義女,也是你在一旁慫恿的。」在一趟中原之行中,他結識了夜鳴這個好友,而兩人在一同回樓蘭的途中,又在沙漠裏救了蕪月。

夜鳴噤了聲,思緒彷佛也跟著拉回數年前。

「時間過得好快呀!」他有感而發地一歎。「對了,鄂圖,你今年也二十有八了吧?」

「嗯。」鄂圖克點了下頭,眉結卻因這話題而微微地攏緊。

「是今年選秀嗎?」到樓蘭的途中,他已見過幾位趕著入城參加選秀的女子。

「你也知道,神婆年紀大了。」說到無奈處,鄂圖克深深一歎。

「既然是這樣,她為什麼不早些年辦選秀?」

鄂圖克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她說時機未到。」

「什麼時候才到?現在?她身體狀況不樂觀時?」夜鳴雙手負背,來回踱了數步。

望著他,鄂圖克又沉默了會,而後轉了個話題。

「江南一直不見有消息。」

神婆傳至這代已無承繼之人,所以他們依她的靈力感應,到江南尋找一位巫姓女子。

「我這趟來就是要與你商討這事。」夜鳴望了他一眼,終於停下腳步。「如果尋不到下一任神婆,抑或是已病入膏盲的神婆在這次秀女中隨意指了個正妃給你,鄂圖,你會接受嗎?」

「夜鳴,你不懂神婆在我國家裏的重要性。」他心中雖也有百般不願,但這是祖宗之規定。

「重要到足以讓你自毀半生幸福?」夜鳴微歎地搖頭,心裏有股感同身受的苦澀。

鄂圖克沉默了會兒,然後深深一歎。

「你說得不無道理,但這傳統不得不循,何況我父王和母后不也挺幸福的?」

「你這叫自我安慰。」夜鳴踱到他的身邊,抬起一手來搭上他的肩。

「總之,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略揚起臉,鄂圖克的眼裏閃過一道光芒。「以當下的情況看來,也唯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覷了他一眼,夜鳴歎息地搖搖頭。「如果樓蘭少了位神婆,會如何?」

鄂圖克步到窗邊,伸手將窗推開一條縫隙,看著窗外的煙塵罩空,

「應當就如這會兒漫天的塵沙吧!」

樓蘭本只是沙漠中的一座綠洲,祖宗深信,是神婆為這綠洲帶來了福蔭,讓往來於絲路上的商人、使者,皆能在此落腳,而繁榮了這個國家。

來到他的身旁,夜鳴朝著窗外睨了眼。「聽你這麼說來,你對於神婆的靈力,也是深信不疑?」

江南江北、中原關外,他遊歷了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假祭司、神棍。如果捺著性子細心觀察,其實不難看出,這些人不過是要些特技來行騙他人。

拉上窗,鄂圖克轉回身來。「夜鳴,不可說出如此大不敬的話來!」

「你見過她顯神跡?」夜鳴挑起眉來,似乎沒打算住嘴。

「或許說來你不信。」鄂圖克睨了他一眼,走了兩步停下。「小時候,我曾生過重病,御醫本已束手無策,最後母后抱著我去佛塔裏求神婆,神婆要她不用擔心,兩日後我的病自然能痊癒。」

「果真在兩日之後痊癒了?」夜鳴踱到椅子邊,逕自坐了下來。

「是。」鄂圖克一笑,也跟著在一張臥榻上坐下。「信也罷、不信也罷,我知要說服你不易,但神婆預言的許多事,確實都已發生。」

「喔?」夜鳴哼笑了聲,高高地挑起一眉來。

看著他不以為然的表情,鄂圖克正色說道:「包括你我的相識。」

「啊?」夜鳴一愣,這事果真讓他有些吃驚。

「夜鳴,你也知我的性子。」鄂圖克一笑,「我是不會與你打誑語的。」

「這……」夜鳴臉色稍沉。

兩人相識雖才幾年,但彼此相知相敬,感情更勝至親手足。

夜鳴明瞭,以鄂圖克的性格,是不可能騙他的。

「鄂圖,那麼……」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讓書房外突起的腳步聲給打斷。

「王,佛塔的女侍來傳話。」門外傳來他的貼身街侍達爾克的聲音。

看了夜鳴一眼,鄂圖克臉色一沉,對著門外喊。

「達爾克,讓人進來吧!」這麼晚了,佛塔還差了人來、莫非……

「鄂圖,我……」夜鳴想,自己是否該退下。

「不打緊。」隨後,鄂圖克就見到達爾克推開門,引著女詩入內。

「王。」女侍跪了下來,達爾克則退了出去。

「佛塔有事?」鄂圖克問。

「是,神婆勞王到佛塔一趟。」女侍道。

「喔,需要傳御醫嗎?」鄂圖克不得不往壞處想。

「神婆說不需,只想見王,說是有要事。」女侍仍沒抬頭,須臾之後,彷佛又思及了要事,又道:「王,神婆還說想見一位叫夜鳴的公子。」

「見我?」夜鳴眯起了眼,著實嚇了一跳•

望了他一眼,鄂圖克也先是一愣,隨後唇辦緩劃開一抹淡笑。「你先下去吧,告訴神婆,我和司徒公子一會兒會到。」

「是。」女侍應聲,很快的退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夜鳴才由驚愕中稍稍回過神來。

「鄂圖,你我的私交,你當真沒對神婆提起過?」

「嗯,我說過,許多事皆瞞不過她的眼。」鄂圖克點點頭,他知道夜鳴的自信已開始動搖,當年的他,又何嘗不是?

「夜鳴,我們走吧,神婆還等著我們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9:36

第二章

神婆住的佛塔,高約十米,是樓蘭城中最高的建築物。

塔內木梯依著塔壁盤旋而上,塔里的光線雖稱不上昏暗,但也絕對不明亮,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沿著階梯往上走,在女侍的帶領下,他們很快來到塔頂。

塔頂隔了間小房,似是花廳和寢室間的區隔。

掌著燭燈的女侍來到紗門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裏頭已傳來細弱的聲音——

「讓王和司徒公子進來,你可以退下了。」

侍女毫無猶疑,推開了紗門。「王、公子,請。」

她將燭燈往角落一放,很快地退了出去。

「王,您請坐吧!」

「神婆,要不要我請御醫來一趟?」鄂圖克選擇一張就近的木椅坐下。

「不了,王的好意老奴明瞭,但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定數。」這會兒神婆的聲音變得細微,顯出了她的虛弱。「何況,我的大限已至,恐怕時日不多了。」

鄂圖克抿著唇,蹙緊眉。

「王,您不必為老奴的離去而傷心,這一切上天都早有安排。」這時,神婆終於由陰暗的角落走了出來,但她祥和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病容。

「王,她已來到樓蘭了。」

「人已在樓蘭?」鄂圖克一怔。

神婆踱到夜鳴的身旁。「司徒公子,王能與你結為好友,實為樓蘭之幸。」

夜鳴一愣,顯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同樣流著皇族的血液,你倆可保天下百年的安定。」神婆繼續說著,轉過身來,有些困難地走回她原先盤腿而坐的竹墊。

「夜鳴?」鄂圖克轉向司徒夜鳴,為神婆道出的身分而吃驚不已。

夜鳴聳肩一笑,「我不過是長公主之後,是神婆抬愛了。」

幽暗的角落傳來兩記極輕的笑聲,「司徒公子,是你過謙了,在不久的將來,當中原紛爭一起,你將是助王一統江山的不二之眩」

「中原會起紛爭?」夜鳴憂心地蹙起眉。

「這是天機。」神婆不願再多談,「你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分。」

夜鳴沉默了,對於鄂圖克提及神婆的神力,他一向抱持著存疑的態度,但如今他已不得不信。

因為關於他的身分,連鄂圖克都不知,而神婆竟能二曰道破。

「王,關於我巫族人的下落,不需再派人去尋找了,」神婆的聲音又傳來,將暫時陷入沉思的鄂圖克拉回神。

「不需再找?」鄂圖克不解。

既然人已來到了樓蘭,範圍可說縮小許多,不是該早早將人給尋出嗎?

「王,您可不用擔心,一切皆有因緣。」翻開了手掌,神婆睨了掌心一眼,隨即又合上雙眸。「倒是選秀一事,得按計畫繼續進行。」

「但人尚未找著。」他與中原的帝王不同,不認為多選幾位秀女納入後宮是福分。

若不為樓蘭帝位的承繼著想,其實他也認同夜鳴所言,娶妻、選妃,當為自己所愛。

「是呀,不知神婆能否明示,鄂圖可納幾位秀女人宮?」半調侃地,夜鳴故意問。

神婆望了他一記,悶悶地一笑,隨即咳了數聲。

「王,很多事是天意、是命定,一切隨緣,不可抗呀!」說完了最後這句話,神婆便閉起了雙眼,不再多語。

「夜鳴,我想神婆要我們走了。」鄂圖克拍拍夜鳴的肩。

但夜鳴心有不甘,「神婆……」他還想再討教些。

「去吧,時候到了自有定數。」

這是神婆的最後一句話,隨後夜鳴轉身跟上了鄂圖克的腳步,兩人各懷著心事離開了佛塔。

*********

「公主呀,若讓大王知道你又溜出宮來玩,肯定是要受責罰的。」緊跟在蕪月身旁的小丫鬟——覲春,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呢?」蕪月拉著她,開始在街道上逛了起來。

「公主呀,我想還是不成啦,萬一教人給認出來,又該怎麼辦?」覲春害怕的說。

「安心啦,我倆這身裝扮,別說那些士兵們認不出來,就算讓阿爹給遇著,搞不好也認不得咱們。」蕪月很得意地往自己身上拍拍。

這身小乞丐的裝扮,可是足足讓她想了一二日,才想出的妙計。

瞧瞧她這身小乞丐的裝扮,想混入任何參與選秀的一方查探情況,簡直可說是輕而易舉。

當然了,蕪月早已決定,她要將來參與選秀的這些女人們,好好地評論一番,再做些記錄,回頭一一向阿爹稟告。

「公主呀。」覲春心裏忐忑難安,正想繼續勸阻,無奈兩人已來到市集。

前方鑼鼓喧天,眼見一群參與選秀的隊伍迎面而來,硬是阻開了兩人。

「覲春,你說這個長得如何?」蕪月一回頭,才驚覺女婢已走失。「覲春,你在哪?」

她開始有些慌張的在人群中找人。

雖然她常溜出宮來玩,但可不曾一個人落單過。

在人群中,個頭本就嬌小的蕪月被擠得踉蹌了幾步,她的雙手急忙推開眾人。

終於,在她感到松了口氣的刹那,身子卻撲空的往前傾倒。

「哎呀!」跌倒的瞬間,蕪月的雙肘因擦撞到地面,而疼得差點哭出來。

還沒來得及爬起來,蕪月才一抬頭,整個人瞬間嚇傻了。

一匹馬,一匹發了狂的駿馬,直往她沖過來。

「藹—」蕪月尖叫,眼看馬兒就要踏在她的身上——

倏地,一道白色身影由人群中飛掠而出,千鈞一髮地將她由地上拉起,隨後轉身,飛快地擒住了馬上的韁繩。

這突來的意外,造成群眾的一陣騷動。

但隨著白衣人靠在馬兒耳旁輕聲低語了數句後,馬兒很快地安靜了下來,而眾人也才看清楚,這個白衣人竟是個女人。

隨著她緩緩轉頭的動作,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倒抽了口氣。

「哇,是個大美人耶!」

「是呀、是呀,會是來參加選秀的嗎?」

「你瞧她,眉如柳月、眼燦如星、珠唇似櫻…………」

巫紫瞳懊惱地撇開了臉,厭惡極了這些評頭論足的話。

若不是在情急之下,一心只想救人,也不會掉了戴在頭上的白紗斗笠,進而將自己的容顏暴露在眾人面前。

沒有遲疑,她撿起落在一旁的斗笠,飛快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

巫紫瞳很確定地感覺到,有人跟著她。

在回到客棧前,她故意拐進一條死胡同,閃身躲到一旁的一摑木材後。

「奇怪了,明明看她拐進來的呀,怎會不見了呢?」蕪月跟進胡同,左瞧右找著。

很難得的,她到樓蘭這麼多年,不管是在皇宮裏或是偷溜到街上、市集玩耍,從沒見過長得這般漂亮,簡直就像仙子一樣的人。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紫瞳由木材後閃出,一眼就認出了她。

蕪月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回身來,見到是她,臉上很快綻開一朵笑花。

「大姊姊,你打哪來的?」她好奇,這樣的美人會是生於何處。

睨了她一眼,巫紫瞳不改冷漠的表情。「我救了你,不是讓你跟著我。」

拋下話,她轉身就走。

蕪月沒被她的冷淡給嚇退廠心中反而燃起了濃烈的好奇感。

「等一下嘛!姊姊,你方才救了我,被救的人不都得知恩圖報的嗎?」

她喜歡極了她冷冷的性子,長得這般美、個性又似冰一般,簡直就是個冰山美人。

紫瞳有些不耐地停下腳步。「我不要你的報答,只要你別再跟著我就成。」

說完,她轉身就走,而蕪月當然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這可不成。」小小的人兒擠到她的身邊。「我娘從小訓誡我,受人之恩,自當泉湧以報。」

美!這個女人果真美,如果這樣一個美麗的人兒,也可參加阿爹的選秀……哇,那她豈不是會有個天仙般的娘親!

「我不時興這套。」腳步在客棧前停下,紫瞳被跟得很不耐煩。

蕪月當然沒想打退堂鼓。「我肚子餓了。」她故意這麼說,一隻髒兮兮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肚子。

「是不是用過餐後,你就不再跟著我?」紫瞳問她。

蕪月沒正面回答,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好心的姊姊,人家的肚子真的餓極了,已有三日沒吃過東西啦!」

睨了她一記,紫瞳道:「跟我來吧!」

她想先將人給喂飽,再趕她離開也不遲!

蕪月緊跟在巫紫瞳身後進了客棧,甚至還偷偷地伸出一手來,抓緊了紫瞳身後的衣角。

掌櫃的見到巫紫瞳回來,連忙親切地迎了過來。

「姑娘,您回來啦!」眸光一瞟,見到緊跟在後的蕪月,他的眉擰了下。

「掌櫃的,給我些飯菜。」紫瞳說著,走向窗邊的桌椅坐下。

蕪月蹦蹦跳跳地跟上,自若地跟著坐下。

「掌櫃的,我要三斤鹵牛肉、兩隻烤雞、一碟青菜,最後再來盤水果。」

才來到桌邊的掌櫃,被她點的菜量給嚇著。

睥睨了她一眼,掌櫃又轉頭望著巫紫瞳。「姑娘……」

「就依她吧!」紫瞳擺了擺手,然後不置一語。

掌櫃依言退下。

看到掌櫃一離開,蕪月馬上嘻嘻笑著。

「大姊姊,你真是好心耶!」

睨了她一眼,紫瞳不語,並將眸光調開。

「你都不知道,這種客棧的掌櫃,平常最看不起我們這種小乞丐了。」蕪月繼續說著,只圖拉回紫瞳的注意力。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紫瞳不耐地抽回目光。

窗外的光線落在她的眼睫上,靈動的眼兒顯出了絢爛的光輝。

「啊!」蕪月嚇了一跳,張著小嘴,一時間競說不出話來。

「又怎麼了?」紫瞳沒料到自己會遇上這樣一個難纏的小丫頭。

「大姊姊,你的眼珠……眼珠是……紫色的!」蕪月的小嘴終於合了起來,無法置信地趴上桌,企圖拉近和紫瞳的距離,覬清自己是否眼誤。

「有何好大驚小怪嗎?」紫瞳拉下了臉。

從小到大,無論是身處現代還是古代,她最在乎的,就是不想讓人看出她有一對泛著紫光的瞳仁。

是這樣的不同,讓人們常對她又驚又怕,驚於她的美貌,也懼怕於她的眸子。而這正是為何來到古代後,她一直戴著斗笠的原因。

「不是大驚小怪。」蕪月接下來的動作教紫瞳撤了一半的心防。「因為實在太漂亮了嘛,大姊姊真的像仙子一樣。」

如果可以,她真想伸手去觸碰那對無瑕的瞳仁。

「你不怕?」首度的,紫瞳對眼前的丫頭有了一絲好感。

「我為什麼要怕呢?」蕪月天真的反應。

她喜歡極了這個大姊姊,雖然性子有點冷,但反倒增加了她的神秘感。何況,她人不僅長得漂亮,又有愛心。

看著她天真的模樣,巫紫瞳首度對人卸下了心防。

「東西到了,趕快吃吧!」她看著小二將烤雞和牛肉送上桌。

蕪月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大姊姊,你也吃。」她不斷吃著,甚至不忘要幫紫瞳夾菜。

一隻烤得香酥的雞腿被她使力的撕下,送到了巫紫瞳的碗裏。

看著碗裏的雞腿,她紫色的瞳仁閃過了抹光澤。

「你叫什麼名字?」這是到了古代後,她首度開口問人姓名。

來到這個時代的目的,只為尋回如意珠。所以過往的人、事、物,對她而言都不重要。

「蕪月,蕪湖的蕪,月亮的月。」嘴裏還嚼著東西,蕪月含糊說著,一手轉而向那碟鹵牛肉進攻。

「蕪月?」看著她的動作,紫瞳制止了她,一手舉起筷子,幫她夾了幾塊牛肉放到碗裏。

蕪月因她的動作而愣住,感動的差點沒掉下淚來。

「除了我義父之外,就是你對我最好了。」哪怕她故意將桌上吃得亂七八糟,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她還是沒將她給趕走!

在這一刻,蕪月決定了,她要眼前的這個姑娘成為她的娘親。

阿爹如能迎娶這種才貌兼備的人為妃,非但是阿爹的福氣,也是她的福氣、樓蘭的一福氣。

「義父?你父母呢?」

蕪月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眨眨眼睫。「我父母本是商人,在一次商旅中被劫,全都死於沙漠中了。」至今想起,她還不免感傷。

「是義父救了我的,要不那次遇劫時,我的小命恐怕也難保。」

「那你義父現在人呢?」

紫瞳的眸光微暗。

難道他救了她後,就任這丫頭自生自滅?

「義父……」蕪月猶豫了下,還是沒敢將身分說出。「大姊姊,我還餓得很呢,現下我們先別談我義父啦。」

紫瞳心裏懷疑,但見她仍一副饑餓的模樣,只好再度幫她夾了青菜和牛肉。

「你快吃吧!」

蕪月笑臉盈盈,埋頭猛吃了一會兒後,忽然抬頭——

「大姊姊,像你長得這麼漂亮、心腸又好,為何沒想去參加選秀呢?」

望著她,紫瞳綻開難得的笑容。「長得漂亮,為何就得去選秀?」

對於後宮的生活,她可半點興趣也沒有,在她看來,那是無聊、荒誕、且可笑的生活。

一群女人圍在一個男人身邊打轉,只求他眷顧一眼,臨幸一夜,真是可悲呀!

「因為選秀可以當上王妃呀!」蕪月不解地眨眨眼。

大家不都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嗎?而成了王妃之後,不僅錦衣玉食,終生還都有人伺候著。

「當上王妃就很好嗎?」紫瞳啐了聲,端起桌上的茶水啜了口。

「耶?」蕪月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聽大姊姊你的意思,好像不希罕?」

果然不同於一般人的想法,蕪月不覺打從心底佩服。

紫瞳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我可沒興致與人共用丈夫。」

「啊!」蕪月為她的話感到驚訝。

哪怕自認見解已不同於一般人,但蕪月仍明瞭,不管婚配、納妾,皆非女子可作主,決定權是在男人的手上,

「可是……我聽說樓蘭王長得俊逸豪邁,是個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龍。」她仍不死心的補充道。

「喔?」紫瞳只是咧嘴笑笑。「請問,他可是妻妾成群?」

望著她的眸光,蕪月被動地點點頭。

但那不是阿爹自願的。這些年,鄰國常送來一些女子,不得已,阿爹只好暫且安排她們居住在宮中。

「但,他還沒有真正的妃子呢!」蕪月出於私心的辯駁。

「妃子?我聽說了,正妃得由神婆指定。」紫瞳忙不迭地舉起筷子,夾了塊肉送入嘴裏。

關於後妃與祭司的勾結,不僅在中國,古今中外,屢見不鮮。

什麼是祭司?什麼神婆?巫紫瞳心中認定,這多半只是裝神弄鬼之術,用來千預後宮權位的手段。

「大姊姊也聽說了嗎?」提及了神婆,蕪月的眼瞳中有著滿滿的敬佩。

「嗯。」紫瞳微點頭,繼續吃著碗中的東西。

「大姊姊,你可能是剛到樓蘭來吧?所以你不知道,其實神婆真的很厲害的。」

「喔?」紫瞳抬起臉來,滿是懷疑。

「大姊姊,你可不能懷疑神婆的能力喔!」迎著她的目光,蕪月一古腦的說出心中的話。「我義父說,神婆不僅能通透人心,還可預知未來,還有……」

紫瞳的眉心一牛「你說神婆能預知未來?」

刷地放下碗筷,她的腦海中匆地閃過一事。

「是、是呀!」蕪月為她突來的激動嚇了一跳。

「她所預測的事,曾有應驗過?」

莫非是……如意珠?因為如意珠落在神婆的手中,所以才使她有了預知的能力?

身為巫氏之後的她,比誰都瞭解,來到這年代,尤其是進了樓蘭城之後,她的超自然能力,也隨著越接近如意珠而增強許多。

譬如她的能力,不再僅限於預測三分鐘後所會發生的事,還有像今日在馬蹄下救了蕪月的能力,和能使馬匹和緩下來的靈力。

但也有意外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感應的靈力過強,她還需要時間適應,否則會有時好時壞的狀況,最糟糕的是,她並無法預測自己將會發生的所有事。

所以,她得趕緊尋回如意珠。

「嗯。」蕪月點頭,想了下後道:「就幾年前,她預言會有大批盜匪劫城,事後果然應驗。」

「……」紫瞳沉默了,這道線索,讓她不得不想法子去會會那位神婆。「蕪月,你可知要如何才可見神婆?」

「選秀。」蕪月出於直覺的反應。「選上的女子,就會有機會見到神婆。」

「喔?」紫瞳認真地思考著。

如果這是尋回如意珠的唯一之路,那麼,她就得考慮要不要試試……

「對了,大姊姊,你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夜?」蕪月的心裏興奮著,如果能慫恿大姊姊參加選秀,單以姿色來論,大姊姊絕對能勝出。

屆時……嘻嘻嘻,她將會有個像仙子一樣的娘親。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到外頭去溜一圈,找到覲春,要她先回宮去,免得阿爹會擔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09:51

第三章

入夜,風沙又起,卷起漫天塵埃。

躺在床板上,巫紫瞳幾番輾轉反側,仍舊毫無睡意。

她起身坐到數步外的圓桌旁,見床上毫無心機的丫頭睡得正甜,嘴裏還不時喃念,似在說著夢話。

巫紫瞳搖頭笑笑,索性拿起桌上的水壺,為自己倒了杯水。

杯緣才就口,還沒來得及將水喝下,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姑娘、紫瞳姑娘。」是掌櫃的聲音。

巫紫瞳來到門邊,將門拉開了道縫。

「何事?」她看著掌櫃,他也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掌櫃打了個呵欠,又覺不雅,連忙笑笑地指向身後。

「有位爺找你。」

「找我?」紫瞳略略蹙起了眉,隨著掌櫃的手指,望向他的身後。

他身後的高壯男子,有張俊逸粗獷的臉,濃眉大眼,加上直挺的鼻和緊抿著的薄唇,相貌煞是好看。

「姑娘,你好,請問蕪月在你這兒嗎?」

在巫紫瞳打量著他的同時,鄂圖克閃身上前,雙眸也同樣緊盯著她不放。

她有著一張極為細緻的臉,無論是眉、眼、鼻、唇,甚至是髮鬢、神韻,都似精雕出來般,是個似玉般的人兒。

「你是……」紫瞳挑了挑眉。

這男子由衣著上看來,非富即貴。

「我是那丫頭的義父。」鄂圖克沒打算道出自己的真實身分,一來是不想擾民,二來則是覲春慌忙回宮稟報,說蕪月又扮乞兒,黏著一個白衣姑娘,眼見天已黑,卻不肯回宮。

紫瞳又是上下一陣打量。

蕪月是對她提過有個義父沒錯,但以他的衣著看來,怎麼也不像是個乞丐。

若他不是個乞丐,又為何放任蕪月去當個小乞兒呢?

「姑娘,真是對不祝」鄂圖克雙手抱拳一拱,由紫瞳的神情,他明瞭她的疑惑。「丫鬟告訴我,那個丫頭今日又玩扮小乞兒的遊戲。」

「扮?」紫瞳略蹙起眉。

難怪方才臨睡前,她發覺沐浴後的蕪月,竟有份藏不住的靈秀。

「我在這兒,先跟姑娘你賠不是。」鄂圖克再度拱手道歉。

「紫瞳姑娘,既然你倆認識,那我就先退下了。」一旁的掌櫃見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確定無安全疑慮,於是想先退下。

紫瞳朝著他點個頭,才又將目光拉回眼前的男子身上。

「她已經睡了。」她指著蕪月道。

「我猜也是。」那丫頭一向早眠。「但我想還是不方便打擾姑娘你,蕪月這丫頭還不曾離開家中,夜宿在外。」

兩人間沒了第三者,鄂圖克一下子瞧清了巫紫瞳的眼瞳。

那泛著水光的美眸,似紫玉、亦似攝人魂魄的水晶,不僅美,還有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秘。

首度地,他的心為了一個女人顫了下。

輕咬了下嘴唇,巫紫瞳向後退開一步,將門完全敞開來。

「她才剛睡沉,我瞧她睡得挺甜,你將她抱走吧,不過別擾醒她。」

鄂圖克看著她走到桌邊,搖曳的燭光落在她娉婷的身形上,顯出她的纖弱。

「姑娘,看你不似關外人。」他大步跨了過來,腳步停在她的身旁。

紫瞳只略略抬頭望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桌上的茶,輕啜口。

「我由江南來。」

「江南……我雖只去過一、兩趟,不過確實是個好地方。」地靈人傑、山明水秀,也因此能孕育出許多優秀的人。

「嗯。」紫瞳不想多話,點了兩下頭,繼續啜著手中的茶。

見她不語,鄂圖克只好越過她,來到床鋪旁,彎身抱起熟睡中的蕪月。

「姑娘,對於你對蕪月的照顧,在下在此謝過。」

回到桌邊,鄂圖克停下腳步,空出一手來,由腰帶中取出一枚圓潤光滑的玉佩。

「就以這玉佩作為謝禮,日後在樓蘭城中,若遇任何麻煩,歡迎你隨時來找我。」

看著他手中的玉,紫瞳並沒伸手去接。

「其實,你可不用謝我。」

鄂圖克可是首度讓人拒絕,「為何?」他問。

放下茶杯,紫瞳揚起的眸光一閃。

「我平日並無多大愛心幫人、只是恰巧與她有緣。」

她的話引來鄂圖克的一笑。

「收下吧,或許日後你會用得著也說不定。」

奸個冰冷的美人,連淡漠的應答都似能凍傷人般。

將玉佩往桌上一放,鄂圖克不再多語,抱著蕪月,轉身離去。

望著桌上的東西,再瞧瞧那離去的身影,巫紫瞳有些懊惱地微蹙起眉。

從來都是她說一不二,但那男人竟讓她不知該如何拒絕,言談舉止間不失王者霸氣,不由自主地,她開始懷疑,他到底是誰?

幾乎是一坐上馬背,蕪月就醒了過來。

「阿爹。」她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雙眼。

「不是我,難道會是你夜鳴叔嗎?」大掌罩上了她的腦袋,揉亂了她一頭長髮。「倒是你,野了一天,連宮裏都不想回了嗎?」

耳畔的風聲呼嘯,蕪月終於完全醒了過來。

「對了,紫瞳姊姊呢?」沒急著回話,蕪月倒是先想起了巫紫瞳。

「原來她叫紫瞳。」鄂圖克嘴角很自然地揚起一抹笑。

「阿爹,紫瞳姊姊的瞳字,可不是眼瞳的瞳喔!」見到他嘴角的笑,蕪月大膽地猜測,阿爹一定也是喜歡紫瞳姊姊。

光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眼瞳,不僅教人喜歡,還有著讓人摸不清的神秘感。

「喔?」鄂圖克挑起一眉來。「那是哪個字?」

「是日字旁的瞳字啦。」蕪月賊賊地笑了兩聲,「阿爹,她像仙子一樣漂亮,對不對?」

鄂圖克想了下,沒搭理她。

「阿爹,你說,如果我有個像紫瞳姊姊一樣美麗的王妃娘親,可好?」蕪月小小的腦袋瓜中,忍不住冒出一個個鬼點子來。

鄂圖克輕輕一笑,罩在她頭頂上的大掌又揉了揉。「你別又想著什麼歪主意。」

「阿爹,她不好嗎?」蕪月努力地彎過頸子來。

照她來看,美麗的紫瞳姊姊配上高大偉岸的阿爹,正好是一對!

緊抿著唇,鄂圖克沉默了下。

「你別再亂打主意了。」

嘴裏雖這麼訓斥著,但忍不住地,他心中又想起了那對紫瞳,及那個纖細得彷若仙子的身影。

*********

隔日晌午,巫紫瞳才起身梳洗完畢,就讓門外連續的敲門聲給吵得不得不加快腳步前來開門。

「紫瞳姊姊。」

門才讓人由裏頭拉開,門外的蕪月已迫不及待地跳了進來。

「怎麼你……」見她今天的裝扮不同,一點也不像個小乞兒,巫紫瞳才要開口說話,蕪月就拉著她的手快步朝外走。

「快、快、快。」她的心情看來異常興奮。

「你想拉我去哪?」為何遇上了這個丫頭之後,她那一身的冰冷絲毫起不了作用?

「阿爹好不容易答應要帶我去獵野鴨。」她緊拉著她的手,咚咚咚地跑下樓。

沒給紫瞳再問話的機會,兩人很快來到客棧的門口。

「姑娘,你好。」

才一拾臉,巫紫瞳便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鄂圖克。

而今日,他不是單獨一人,身旁還多出了五、六個隨從,和一個看來一身儒氣的男子。

「紫瞳姊姊,我幫你介紹介紹,這位是夜鳴叔。」蕪月拉著紫瞳轉向夜鳴。

夜鳴點了點頭,精銳的眸子瞧了紫瞳一眼,並沒開口說話。

蕪月又拉著紫瞳連忙轉向鄂圖克。「這位是我阿爹,你們昨日見過,所以不用介紹。」

迎上了鄂圖克的目光,紫瞳意外發覺,自己竟有一些不自然。

「至於其他的幾位,則是家叮」蕪月叨絮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間流轉的眸光。

「紫瞳姊姊,你與我阿爹同騎一馬好嗎?」蕪月刻意製造機會。

「啊?」望了她一眼,紫瞳當場愣祝

「蕪月,不得無理。」鄂圖克出言解圍,瞥了身旁的隨從一眼,隨從飛快下馬,牽來另一馬匹,

蕪月看著那匹馬,昂聲抗議。「阿爹,那是我的馬耶!」

「把馬匹讓給紫瞳姑娘,你去和夜鳴同乘一騎就好。」鄂圖克說著,與夜鳴互換了一記眸光。

聽到能與夜鳴共乘,蕪月開心地跑到夜鳴面前。

「夜鳴叔。」她嬌聲地一喊,朝他伸出自己的雙手。

夜鳴無奈地一歎,彎腰揪住她的雙手,往上一拉,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坐在身前。

「姑娘請。」見已安置好蕪月,鄂圖克示意隨從將馬韁交給紫瞳。

看著手中的韁繩,再看看那馬背上高壯的身影,紫瞳首度有了煩心的感覺。而她知道這煩心的來源,是因為失去了控制權。

就如昨夜他塞玉佩給她一樣,今日的出遊,同樣教她不能拒絕。

略一咬唇,縱使心中有千般的不願,她仍躍身上了馬。

*********

巫紫瞳不知出了樓蘭城外,竟還有這樣的河川綠地。

河流清澈遠長,樹木林蔭蔽天,沿著河岸是蘆叢,幾朵小花點綴其間,景色美不勝收。

「對於馬匹,姑娘似乎駕馭的不錯。」鄂圖克放慢速度,讓馬匹跟在她的身旁。

不知是蓄意放緩速度,還是出了城後各自賞景,幾個隨從落于鄂圖克身後有數十步的距離,至於蕪月和夜鳴則是遠遠落於最後,馬匹邊走,他們邊聊著天。

「尚可。」無意與他對視,紫瞳故意將眸光調向遠方。「這樓蘭城的繁華,全拜這河流所賜吧?」

「是的。」鄂圖克的眸光遠眺,落在那看不見盡頭的河流源頭。「這孔雀河是上天對樓蘭的恩賜,它還有個淒美的神話故事。」

「淒美?」紫瞳的眸光略拉回。

收回目光,鄂圖克凝著她的臉蛋一會兒,道:「相傳這孔雀河是仙子的霓彩,而河裏清澈的流水則是她的眼淚。」

紫瞳悶哼一笑。「然後呢?接下來是否要說,她與凡間的情郎分開了?」

神話傳說多半是繪聲繪影加上訛傳,能信幾分,見仁見智。

「不。」鄂圖克搖了搖頭,黝亮的眸光略略一黯。「後來那仙子成了樓蘭的神婆,而傳說中的男子則是樓蘭王。」

「喔!」紫瞳有些驚訝,眸光一亮。這則傳說倒還有幾分新意。

「這麼說……之後的樓蘭王,可是那仙子的後代?」

呵,多高貴的血統,仙人的後裔。

「不。」鄂圖克凝著她,搖頭綻開一記苦笑•

「不?」紫瞳略略挑高一層來。

「因為樓蘭王愛上了別的女人。」他說著,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紫瞳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原來是個負心的傳說!」半晌之後,她才開口。

「你不覺得好奇嗎?對於仙子是如何成了神婆?」鄂圖克拉了下韁繩,讓馬匹的速度再放慢些。

巫紫瞳也跟著他放緩了馬速。「是詛咒嗎?」她猜。

多半是吧?如果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後,最終卻得到背叛的結果,她想,仇恨的心態是難免的。

勾唇一笑,鄂圖克的雙眸發亮。「你很聰明。」

「這不過是順著常理推測。」他的讚美很直接,令她心口驀地一顫。

「那你能猜到是怎樣的詛咒嗎?」鄂圖克又拉了下韁繩,馬匹停下了腳步。

隨著他的動作,紫瞳俯在馬兒的耳旁噓了聲,馬匹也跟著停了下來。

「你這麼問可就考倒我了,因為初入城的頭幾天,我聽到的傳言,關於神婆的,多屬正面。」

「那是真的。」兩人間差了幾步,鄂圖克一腳輕輕踢了下馬腹,馬匹往前走了幾步。

「真的?」既然對於神婆的評論皆是正面,又何來詛咒之說?

「那是她對樓蘭子民的愛。」挺著背脊,陽光落在鄂圖克的臉上,深刻的五官煞是吸引人。

「那詛咒是指?」紫瞳故意將眸光又拉向遠方,硬是壓下了心頭的悸動。

太不尋常了,她將過多的注意力擺在這男人的身上,未免過於怪異!

「詛咒只落于樓蘭王的身上。」一代一代的傳承了下來。

「喔?」她刷地拉回目光。

「歷代的樓蘭王,僅有正妃才能產下後裔。」

四周的聲息霎時靜了下來,唯剩颼颼風聲。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有點熱、有點烈,更有些許的曖昧。

為掩飾尷尬,巫紫瞳唯有悶哼一笑。

「這樣的詛咒未免太輕!」

鄂圖克拉回落在她臉上的眸光,看向前方。

「會嗎?」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如果他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無法成為他的唯一,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

「啊?」他眼裏的那抹落寞,教她的心口一顫。

「我們別談這話題了。」扯了下手中的韁繩,他逕自驅馬往前走。

紫瞳先是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僵住了幾秒,才暍了聲,讓馬匹跟上。

「我進城的頭幾天就聽說了,歷代的樓蘭王正妃皆得由神婆指定,是嗎?」她可沒打算讓話題停於此。

鄂圖克沒回應,只略點了下頭。

「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雖然她不明白,為何他的眼裏有落寞,但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樂見。

「你的看法?」鄂圖克側著臉看她。

「其實仙子如果成了神婆,而神婆又得指妃給樓蘭王,那這一切對神婆來說,也是種剜心之痛吧?」

誰會樂見自己心愛的男人懷抱其他女人呢?何況這女人還是她親手指點。

耳邊飄來她說的話,鄂圖克一時無法回答。

在接下來的整個獵鴨過程中,他一遍遍的想著她不同觀點的話。

*********

回到客棧,夕陽已西沉,夜鳴帶著蕪月先行回宮,留下幾個隨從守在客棧廳中,而鄂圖克則是送巫紫瞳回到她的房中。

「我送你的玉佩,你可有留著?」隨著她的身影,他跨步進了屋裏。

紫瞳拿起火石,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在這兒,恰巧你提起,我正想還你。」由腰間掏出玉佩,遞到他的面前。

「不,你收下,既是贈你之物,豈有收回的道理。」鄂圖克負手於身後,走了幾步,自若地在椅子上坐下。

「聽你的口吻,是不容拒絕的?」與他相處了一日,兩人間已熟悉了些。

但紫瞳打從心裏拒絕這分熟悉感,她喜歡冷漠的自己,因為這樣她才能冷靜地判斷每一件事。

她不會在這時空中多作停留,只要尋回如意珠,她就會走人了。

「你不請我喝杯水嗎?」鄂圖克顯然不想再談關於玉佩的事。

看著他,紫瞳只好將玉佩又塞回腰袋中。

「我很堅持,你不收,我還給蕪月也是一樣。」說著,她幫他倒了杯水。

接過水杯,鄂圖克不以為意的一笑。「我聽掌櫃的說,你到樓蘭來是為尋物?」

她拉了板凳,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坐下。「是件家傳之物。」

「還沒尋到?」他直覺地猜。

「是。」否則她又何必留下。

「可想過如何去尋?」他邊喝著茶水邊間。

「掌櫃說可在市集裏找找。」嘴裏雖這樣說,但她心裏可明白,無論如何,她得見上神婆一面,因為她懷疑如意珠在她身上。

「市集?」

「不過市集這幾日是休息的。」她看似無奈地聳聳肩。「為選秀。」

「就這幾日而已,過了這幾月,市集會恢復的。」看著她的眸光似另有所思,而後,鄂圖克站起身,問她:「你明日可有空?」

紫瞳沒回話,只是昂首望著他。

「或許我能引你到一些地方逛逛找找。」鄂圖克繼續說。

「你看來半點也不像商人。」

「嗯!」他一笑,「我確實不是商賈,但從小在這樓蘭城裏長大。」

他雖不是商賈,但卻懂得經營之道,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繁華的樓蘭國。

「怎樣?」他的雙眼望著她,似在等著她的答案。

她該拒絕的,但再一次地,她又感受到那股不容反駁的氣勢。

「奸吧,那就明日見吧!」她擺出了送客的舉動,先行走到門邊。

鄂圖克望了她最後一眼,沒有多作停留,笑著轉身離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0:05

第四章

入夜,風沙又起,卷起漫天塵埃。

躺在床板上,巫紫瞳幾番輾轉反側,仍舊毫無睡意。

她起身坐到數步外的圓桌旁,見床上毫無心機的丫頭睡得正甜,嘴裏還不時喃念,似在說著夢話。

巫紫瞳搖頭笑笑,索性拿起桌上的水壺,為自己倒了杯水。

杯緣才就口,還沒來得及將水喝下,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姑娘、紫瞳姑娘。」是掌櫃的聲音。

巫紫瞳來到門邊,將門拉開了道縫。

「何事?」她看著掌櫃,他也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掌櫃打了個呵欠,又覺不雅,連忙笑笑地指向身後。

「有位爺找你。」

「找我?」紫瞳略略蹙起了眉,隨著掌櫃的手指,望向他的身後。

他身後的高壯男子,有張俊逸粗獷的臉,濃眉大眼,加上直挺的鼻和緊抿著的薄唇,相貌煞是好看。

「姑娘,你好,請問蕪月在你這兒嗎?」

在巫紫瞳打量著他的同時,鄂圖克閃身上前,雙眸也同樣緊盯著她不放。

她有著一張極為細緻的臉,無論是眉、眼、鼻、唇,甚至是髮鬢、神韻,都似精雕出來般,是個似玉般的人兒。

「你是……」紫瞳挑了挑眉。

這男子由衣著上看來,非富即貴。

「我是那丫頭的義父。」鄂圖克沒打算道出自己的真實身分,一來是不想擾民,二來則是覲春慌忙回宮稟報,說蕪月又扮乞兒,黏著一個白衣姑娘,眼見天已黑,卻不肯回宮。

紫瞳又是上下一陣打量。

蕪月是對她提過有個義父沒錯,但以他的衣著看來,怎麼也不像是個乞丐。

若他不是個乞丐,又為何放任蕪月去當個小乞兒呢?

「姑娘,真是對不祝」鄂圖克雙手抱拳一拱,由紫瞳的神情,他明瞭她的疑惑。「丫鬟告訴我,那個丫頭今日又玩扮小乞兒的遊戲。」

「扮?」紫瞳略蹙起眉。

難怪方才臨睡前,她發覺沐浴後的蕪月,竟有份藏不住的靈秀。

「我在這兒,先跟姑娘你賠不是。」鄂圖克再度拱手道歉。

「紫瞳姑娘,既然你倆認識,那我就先退下了。」一旁的掌櫃見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確定無安全疑慮,於是想先退下。

紫瞳朝著他點個頭,才又將目光拉回眼前的男子身上。

「她已經睡了。」她指著蕪月道。

「我猜也是。」那丫頭一向早眠。「但我想還是不方便打擾姑娘你,蕪月這丫頭還不曾離開家中,夜宿在外。」

兩人間沒了第三者,鄂圖克一下子瞧清了巫紫瞳的眼瞳。

那泛著水光的美眸,似紫玉、亦似攝人魂魄的水晶,不僅美,還有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秘。

首度地,他的心為了一個女人顫了下。

輕咬了下嘴唇,巫紫瞳向後退開一步,將門完全敞開來。

「她才剛睡沉,我瞧她睡得挺甜,你將她抱走吧,不過別擾醒她。」

鄂圖克看著她走到桌邊,搖曳的燭光落在她娉婷的身形上,顯出她的纖弱。

「姑娘,看你不似關外人。」他大步跨了過來,腳步停在她的身旁。

紫瞳只略略抬頭望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桌上的茶,輕啜口。

「我由江南來。」

「江南……我雖只去過一、兩趟,不過確實是個好地方。」地靈人傑、山明水秀,也因此能孕育出許多優秀的人。

「嗯。」紫瞳不想多話,點了兩下頭,繼續啜著手中的茶。

見她不語,鄂圖克只好越過她,來到床鋪旁,彎身抱起熟睡中的蕪月。

「姑娘,對於你對蕪月的照顧,在下在此謝過。」

回到桌邊,鄂圖克停下腳步,空出一手來,由腰帶中取出一枚圓潤光滑的玉佩。

「就以這玉佩作為謝禮,日後在樓蘭城中,若遇任何麻煩,歡迎你隨時來找我。」

看著他手中的玉,紫瞳並沒伸手去接。

「其實,你可不用謝我。」

鄂圖克可是首度讓人拒絕,「為何?」他問。

放下茶杯,紫瞳揚起的眸光一閃。

「我平日並無多大愛心幫人、只是恰巧與她有緣。」

她的話引來鄂圖克的一笑。

「收下吧,或許日後你會用得著也說不定。」

奸個冰冷的美人,連淡漠的應答都似能凍傷人般。

將玉佩往桌上一放,鄂圖克不再多語,抱著蕪月,轉身離去。

望著桌上的東西,再瞧瞧那離去的身影,巫紫瞳有些懊惱地微蹙起眉。

從來都是她說一不二,但那男人竟讓她不知該如何拒絕,言談舉止間不失王者霸氣,不由自主地,她開始懷疑,他到底是誰?

幾乎是一坐上馬背,蕪月就醒了過來。

「阿爹。」她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雙眼。

「不是我,難道會是你夜鳴叔嗎?」大掌罩上了她的腦袋,揉亂了她一頭長髮。「倒是你,野了一天,連宮裏都不想回了嗎?」

耳畔的風聲呼嘯,蕪月終於完全醒了過來。

「對了,紫瞳姊姊呢?」沒急著回話,蕪月倒是先想起了巫紫瞳。

「原來她叫紫瞳。」鄂圖克嘴角很自然地揚起一抹笑。

「阿爹,紫瞳姊姊的瞳字,可不是眼瞳的瞳喔!」見到他嘴角的笑,蕪月大膽地猜測,阿爹一定也是喜歡紫瞳姊姊。

光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眼瞳,不僅教人喜歡,還有著讓人摸不清的神秘感。

「喔?」鄂圖克挑起一眉來。「那是哪個字?」

「是日字旁的瞳字啦。」蕪月賊賊地笑了兩聲,「阿爹,她像仙子一樣漂亮,對不對?」

鄂圖克想了下,沒搭理她。

「阿爹,你說,如果我有個像紫瞳姊姊一樣美麗的王妃娘親,可好?」蕪月小小的腦袋瓜中,忍不住冒出一個個鬼點子來。

鄂圖克輕輕一笑,罩在她頭頂上的大掌又揉了揉。「你別又想著什麼歪主意。」

「阿爹,她不好嗎?」蕪月努力地彎過頸子來。

照她來看,美麗的紫瞳姊姊配上高大偉岸的阿爹,正好是一對!

緊抿著唇,鄂圖克沉默了下。

「你別再亂打主意了。」

嘴裏雖這麼訓斥著,但忍不住地,他心中又想起了那對紫瞳,及那個纖細得彷若仙子的身影。

*********

隔日晌午,巫紫瞳才起身梳洗完畢,就讓門外連續的敲門聲給吵得不得不加快腳步前來開門。

「紫瞳姊姊。」

門才讓人由裏頭拉開,門外的蕪月已迫不及待地跳了進來。

「怎麼你……」見她今天的裝扮不同,一點也不像個小乞兒,巫紫瞳才要開口說話,蕪月就拉著她的手快步朝外走。

「快、快、快。」她的心情看來異常興奮。

「你想拉我去哪?」為何遇上了這個丫頭之後,她那一身的冰冷絲毫起不了作用?

「阿爹好不容易答應要帶我去獵野鴨。」她緊拉著她的手,咚咚咚地跑下樓。

沒給紫瞳再問話的機會,兩人很快來到客棧的門口。

「姑娘,你好。」

才一拾臉,巫紫瞳便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鄂圖克。

而今日,他不是單獨一人,身旁還多出了五、六個隨從,和一個看來一身儒氣的男子。

「紫瞳姊姊,我幫你介紹介紹,這位是夜鳴叔。」蕪月拉著紫瞳轉向夜鳴。

夜鳴點了點頭,精銳的眸子瞧了紫瞳一眼,並沒開口說話。

蕪月又拉著紫瞳連忙轉向鄂圖克。「這位是我阿爹,你們昨日見過,所以不用介紹。」

迎上了鄂圖克的目光,紫瞳意外發覺,自己竟有一些不自然。

「至於其他的幾位,則是家叮」蕪月叨絮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間流轉的眸光。

「紫瞳姊姊,你與我阿爹同騎一馬好嗎?」蕪月刻意製造機會。

「啊?」望了她一眼,紫瞳當場愣祝

「蕪月,不得無理。」鄂圖克出言解圍,瞥了身旁的隨從一眼,隨從飛快下馬,牽來另一馬匹,

蕪月看著那匹馬,昂聲抗議。「阿爹,那是我的馬耶!」

「把馬匹讓給紫瞳姑娘,你去和夜鳴同乘一騎就好。」鄂圖克說著,與夜鳴互換了一記眸光。

聽到能與夜鳴共乘,蕪月開心地跑到夜鳴面前。

「夜鳴叔。」她嬌聲地一喊,朝他伸出自己的雙手。

夜鳴無奈地一歎,彎腰揪住她的雙手,往上一拉,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坐在身前。

「姑娘請。」見已安置好蕪月,鄂圖克示意隨從將馬韁交給紫瞳。

看著手中的韁繩,再看看那馬背上高壯的身影,紫瞳首度有了煩心的感覺。而她知道這煩心的來源,是因為失去了控制權。

就如昨夜他塞玉佩給她一樣,今日的出遊,同樣教她不能拒絕。

略一咬唇,縱使心中有千般的不願,她仍躍身上了馬。

*********

巫紫瞳不知出了樓蘭城外,竟還有這樣的河川綠地。

河流清澈遠長,樹木林蔭蔽天,沿著河岸是蘆叢,幾朵小花點綴其間,景色美不勝收。

「對於馬匹,姑娘似乎駕馭的不錯。」鄂圖克放慢速度,讓馬匹跟在她的身旁。

不知是蓄意放緩速度,還是出了城後各自賞景,幾個隨從落于鄂圖克身後有數十步的距離,至於蕪月和夜鳴則是遠遠落於最後,馬匹邊走,他們邊聊著天。

「尚可。」無意與他對視,紫瞳故意將眸光調向遠方。「這樓蘭城的繁華,全拜這河流所賜吧?」

「是的。」鄂圖克的眸光遠眺,落在那看不見盡頭的河流源頭。「這孔雀河是上天對樓蘭的恩賜,它還有個淒美的神話故事。」

「淒美?」紫瞳的眸光略拉回。

收回目光,鄂圖克凝著她的臉蛋一會兒,道:「相傳這孔雀河是仙子的霓彩,而河裏清澈的流水則是她的眼淚。」

紫瞳悶哼一笑。「然後呢?接下來是否要說,她與凡間的情郎分開了?」

神話傳說多半是繪聲繪影加上訛傳,能信幾分,見仁見智。

「不。」鄂圖克搖了搖頭,黝亮的眸光略略一黯。「後來那仙子成了樓蘭的神婆,而傳說中的男子則是樓蘭王。」

「喔!」紫瞳有些驚訝,眸光一亮。這則傳說倒還有幾分新意。

「這麼說……之後的樓蘭王,可是那仙子的後代?」

呵,多高貴的血統,仙人的後裔。

「不。」鄂圖克凝著她,搖頭綻開一記苦笑•

「不?」紫瞳略略挑高一層來。

「因為樓蘭王愛上了別的女人。」他說著,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紫瞳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原來是個負心的傳說!」半晌之後,她才開口。

「你不覺得好奇嗎?對於仙子是如何成了神婆?」鄂圖克拉了下韁繩,讓馬匹的速度再放慢些。

巫紫瞳也跟著他放緩了馬速。「是詛咒嗎?」她猜。

多半是吧?如果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後,最終卻得到背叛的結果,她想,仇恨的心態是難免的。

勾唇一笑,鄂圖克的雙眸發亮。「你很聰明。」

「這不過是順著常理推測。」他的讚美很直接,令她心口驀地一顫。

「那你能猜到是怎樣的詛咒嗎?」鄂圖克又拉了下韁繩,馬匹停下了腳步。

隨著他的動作,紫瞳俯在馬兒的耳旁噓了聲,馬匹也跟著停了下來。

「你這麼問可就考倒我了,因為初入城的頭幾天,我聽到的傳言,關於神婆的,多屬正面。」

「那是真的。」兩人間差了幾步,鄂圖克一腳輕輕踢了下馬腹,馬匹往前走了幾步。

「真的?」既然對於神婆的評論皆是正面,又何來詛咒之說?

「那是她對樓蘭子民的愛。」挺著背脊,陽光落在鄂圖克的臉上,深刻的五官煞是吸引人。

「那詛咒是指?」紫瞳故意將眸光又拉向遠方,硬是壓下了心頭的悸動。

太不尋常了,她將過多的注意力擺在這男人的身上,未免過於怪異!

「詛咒只落于樓蘭王的身上。」一代一代的傳承了下來。

「喔?」她刷地拉回目光。

「歷代的樓蘭王,僅有正妃才能產下後裔。」

四周的聲息霎時靜了下來,唯剩颼颼風聲。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有點熱、有點烈,更有些許的曖昧。

為掩飾尷尬,巫紫瞳唯有悶哼一笑。

「這樣的詛咒未免太輕!」

鄂圖克拉回落在她臉上的眸光,看向前方。

「會嗎?」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如果他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無法成為他的唯一,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

「啊?」他眼裏的那抹落寞,教她的心口一顫。

「我們別談這話題了。」扯了下手中的韁繩,他逕自驅馬往前走。

紫瞳先是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僵住了幾秒,才暍了聲,讓馬匹跟上。

「我進城的頭幾天就聽說了,歷代的樓蘭王正妃皆得由神婆指定,是嗎?」她可沒打算讓話題停於此。

鄂圖克沒回應,只略點了下頭。

「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雖然她不明白,為何他的眼裏有落寞,但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樂見。

「你的看法?」鄂圖克側著臉看她。

「其實仙子如果成了神婆,而神婆又得指妃給樓蘭王,那這一切對神婆來說,也是種剜心之痛吧?」

誰會樂見自己心愛的男人懷抱其他女人呢?何況這女人還是她親手指點。

耳邊飄來她說的話,鄂圖克一時無法回答。

在接下來的整個獵鴨過程中,他一遍遍的想著她不同觀點的話。

*********

回到客棧,夕陽已西沉,夜鳴帶著蕪月先行回宮,留下幾個隨從守在客棧廳中,而鄂圖克則是送巫紫瞳回到她的房中。

「我送你的玉佩,你可有留著?」隨著她的身影,他跨步進了屋裏。

紫瞳拿起火石,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在這兒,恰巧你提起,我正想還你。」由腰間掏出玉佩,遞到他的面前。

「不,你收下,既是贈你之物,豈有收回的道理。」鄂圖克負手於身後,走了幾步,自若地在椅子上坐下。

「聽你的口吻,是不容拒絕的?」與他相處了一日,兩人間已熟悉了些。

但紫瞳打從心裏拒絕這分熟悉感,她喜歡冷漠的自己,因為這樣她才能冷靜地判斷每一件事。

她不會在這時空中多作停留,只要尋回如意珠,她就會走人了。

「你不請我喝杯水嗎?」鄂圖克顯然不想再談關於玉佩的事。

看著他,紫瞳只好將玉佩又塞回腰袋中。

「我很堅持,你不收,我還給蕪月也是一樣。」說著,她幫他倒了杯水。

接過水杯,鄂圖克不以為意的一笑。「我聽掌櫃的說,你到樓蘭來是為尋物?」

她拉了板凳,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坐下。「是件家傳之物。」

「還沒尋到?」他直覺地猜。

「是。」否則她又何必留下。

「可想過如何去尋?」他邊喝著茶水邊間。

「掌櫃說可在市集裏找找。」嘴裏雖這樣說,但她心裏可明白,無論如何,她得見上神婆一面,因為她懷疑如意珠在她身上。

「市集?」

「不過市集這幾日是休息的。」她看似無奈地聳聳肩。「為選秀。」

「就這幾日而已,過了這幾月,市集會恢復的。」看著她的眸光似另有所思,而後,鄂圖克站起身,問她:「你明日可有空?」

紫瞳沒回話,只是昂首望著他。

「或許我能引你到一些地方逛逛找找。」鄂圖克繼續說。

「你看來半點也不像商人。」

「嗯!」他一笑,「我確實不是商賈,但從小在這樓蘭城裏長大。」

他雖不是商賈,但卻懂得經營之道,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繁華的樓蘭國。

「怎樣?」他的雙眼望著她,似在等著她的答案。

她該拒絕的,但再一次地,她又感受到那股不容反駁的氣勢。

「奸吧,那就明日見吧!」她擺出了送客的舉動,先行走到門邊。

鄂圖克望了她最後一眼,沒有多作停留,笑著轉身離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0:18

第五章

樓蘭城裏熱鬧非凡,不論是商賈、富豪、衙役、到販夫走卒,今日大夥皆暫且放下工作,全擠到街上來看空前盛況。

百來個女子,站成了長長一條人龍。

時辰一到,鼓響炮鳴,樂聲嫋嫋。

隊伍最前方的皇宮內侍,引著這群女子緩緩前行,開始了樓蘭王國裏的盛事——選秀女。

長長的人龍時走時停,大部分的女子為顧及形象,皆是刻意裝得矜持。

但,其中當然也有例外。

跟在隊伍的最後,蕪月可說是捨命陪君子,為了讓她的阿爹順利贏得美嬌娘,為了讓紫瞳成為她的娘親,這次她可是說破了嘴,力勸紫瞳加入選秀行列。

「蕪月,我們何時可見到神婆?」頭上罩著紅紗,紫瞳有點不耐煩。

「快則明日,慢則後日。」蕪月不解為何紫瞳單單只對神婆有興趣。

「還要兩日?」紫瞳覺得疑惑。

「其實本該是明日就能見著,但最近聽說神婆好似生病了。」蕪月刻意放慢了腳步。

「生病?」紫瞳愣了下。神婆如果真有神力,又為何會生病呢?

「是呀,因為她很老了。」蕪月偏著頭,看似努力的想著。

神婆到底幾歲,她也不清楚,只知她似乎真的很老了,在她被阿爹救回樓蘭城的那年,聽說她就已有百來歲。

「老?」紫瞳的心驀地一跳。

「我想已經一百多歲了吧!」蕪月毫無心機的回答。

看著純真、善良的蕪月,紫瞳的心中升起一抹罪惡感。

「蕪月,你這樣陪著我一同參與選秀,恰當嗎?」因為她知道,蕪月打從心底喜歡著夜鳴。

萬一要被選上了,豈不硬生生拆散一對情侶?

「沒有什麼不恰當呀!」蕪月一笑。

她當然要跟來,否則一會兒阿爹漏看了人,或者是那些笨手笨腳的屬下搞錯了物件,不就糟了?

「我知道你喜歡夜鳴公子。」

「啊!」蕪月的臉一紅,有這麼明顯嗎?「紫瞳姊姊,你放心吧,我像泥鰍一樣,可會跑了,如果真選上我,我大不了想法子馬上消失。」

「皇宮你熟?」要消失也得路熟才行。

蕪月乾笑兩聲,「當、當然是不熟呀。但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嘛。」

想她剛住進皇宮時,也常常迷路。

「這種事還能分生、熟的嗎?」紫瞳不由得懷疑起蕪月的話。

蕪月只好一笑帶過。「放心吧,紫瞳姊姊,萬一我們真被挑上了,我保證帶著你一同躲起來。」

其實她心裏明白,這樣的保證一點也不可靠。

*********

選秀跟紫瞳想像的不同,至少她沒見著樓蘭王坐在廳堂大位上,對著所有女子評頭論足一番。

相反地,一切過程進行得非常 公式化,由數位專給人像的畫者,一一將所有參與選秀的女子繪奸圖像,就由侍女引人離去。

「紫瞳姑娘,這邊請。」引她離開的侍女,名喚覲春。

直到這時,紫瞳才驚覺,她與蕪月竟走散了。

「紫瞳姑娘,請跟我來。」走在前方引路的覲春,非常盡職,就怕人給跟丟了,每走幾步,就會放慢腳步或乾脆停下來等。

是的,她正是蕪月的丫鬟,而她的主子可再三交代過,要將人無誤的給帶到鄂圖克的面前。

「覲春姑娘。」紫瞳喊了一聲。

覲春嚇了一跳,連忙開口道:「紫瞳姑娘,您可千萬別這麼喚我。」

她可承擔不起,怎麼說主僕間還是有分的。

蕪月是她的主子,而主子再三耳提面命,眼前這姑娘是王上心愛的女子,極有有可能將是樓蘭王國未來的王妃,她可得嚴主僕之分。

「您喚我覲春即可。」她很堅持。

巫紫瞳一頭霧水,不過是個稱謂,不明白她為何那麼緊張。「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您別說請,儘管吩咐,覲春一定照辦。」

紫瞳實在懷疑,因為她真是客氣過了頭。

「是這樣的,我與一個姊妹同來,畫完圖像後竟與她走散了,能否請你為我找一下?」

「呃……請問您的姊妹喚何名字?」覲春裝起迷糊。

「她喚蕪月。」紫瞳的銳眸一眯,不由得懷疑了起來。

「蕪……月?」乾笑兩聲,覲春問著:「哪個蕪?哪個月呢?」天啊,她也不過是個丫鬟,為何要做這等差事呢?

「蕪是草字頭加上無邊的無,月則是明月的月。」看著她臉上僵硬的笑,紫瞳思緒如墜五裏迷霧之中。

「喔。」覲春緊張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喘了一大口氣。「回頭我就去幫您找,現下我先引您去沐浴休息。」

這回覲春不再多言,示意紫瞳隨著她走,腳步卻不由得加快了些。

*********

紫瞳不習慣極了,她從未在這麼多人面前沐浴,讓人伺候更衣。

站在大銅鏡前,幾名丫鬟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最後一件綢衣,又是一陣忙碌後,全都恭謹地退了下去。

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紫瞳有抹不好的預兆,心裏沒來由地有股說不出的緊張。

她感應到,有某些事就要發生了。

今日進了宮門後,一股不安就籠罩著她。隨後,蕪月不見了,而那名喚覲春的丫鬟,態度更是恭謹的有點可疑。

「紫瞳姑娘,聽說您已經沐浴完畢。」覲春走了進來。

覲春重新現身在她的眼前,適時拉回了紫瞳的思緒。

「怎,可有消息?」紫瞳故意問,想知她可有幫忙去打聽蕪月的下落。

「什麼消息?」覲春問她。

「我的妹妹,蕪月。」說話的同時,紫瞳故意打量著她。

果然,在提到蕪月時,她察覺到覲春的表情霎時一僵。

「呃……」覲春尷尬的一笑,只為帶開話題。「方才我還忙,一會兒引您去休息後,我速去幫您找人。」

來到紫瞳的身旁,覲春拉拉衣衫、整整她烏亮的發,而後滿意的退開一步。

「請隨我來吧!」她往門邊走去。

心中雖滿布疑雲,但紫瞳卻沒因此退縮,她想知道這丫鬟葫蘆裏到底賣著什麼藥,

「請你千萬記得要幫我找蕪月。」跟在覲春的身後,她說。

覲春朝著她點點頭,然後引著她在彎彎曲曲的回廊上走著,不知繞過了幾個院落,來到一處最幽靜的地方。

「您可先休息了,有何需要,隨時喚我。」站在門邊,覲春伸手幫她推開門。

往屋內望了眼,紫瞳偏頭想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先進屋去。

穿著大紅繡鞋的雙腳踏在鋪著昂貴波斯毯的地面,紫瞳才驚覺這院落的陳設與其他的回然不同,是完全的邊塞之風。

屋裏的紅紗綢幔由樑柱上端垂掛而下,而幾張矮幾沿著四壁置著,可看出是為放置餐點時所用。

紫瞳轉過身來,恰巧見到覲春對她彎腰一福身,而後恭謹地退了下去。

室內有光線,光源來自於紅色紗幔之後。

巫紫瞳伸出手撥開紗幔,才往前跨了一步,卻聽到了悠揚的琴聲。

出於直覺反應,她撥開一層層的紗幔,循著琴聲來到了寢室。

然後,她看見了那個撫琴的人。

是個男子,背對著她;,席地坐在另一層紗幔之後。

隨著越接近紗幔,紫瞳心跳的越厲害,就在蔥白的手指撥開紗幔的刹那琴聲戛然而止,操琴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對她伸來一手。

是他?!

見到他,紫瞳整個人怔愣住,頃刻間,她的眼裏、心裏都是他,沒來得及思考,她已伸出一手。

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微使勁,就輕而易舉地將她給拉入懷中。

琴聲再度響起,他擁著她,四手極為協調地飛躍在琴弦上。

*********

「你怎會在這裏?」一曲方奏罷,紫瞳就急著問。

鄂圖克勾唇一笑,抬起一手轉過她的臉。

「這兒是我的寢房。」

不必正面回覆,他相信聰明如她,懂得他的意思。

「你……」果然,紫瞳蹙著眉,略眯起了眼。

「我是樓蘭王。」雖然他不介意與她玩猜謎遊戲,但卻不樂見她蹙起的眉結,那破壞了她的美。

「你就是樓蘭王?」她覺得有讓人耍弄的感覺。

鄂圖克讀出了她眼裏的不悅。

「我從沒騙過你,關於我的身分。」

是的,他並沒說謊。對於他的身分,他只是沒提,卻也從來沒說過自己不是樓蘭王。

「但你也沒說真話。」紫瞳有些惱怒。

推開他,她倏地站起身。

鄂圖克卻不願放開她。一拉一扯間,紫瞳一時失了重心,跌進他的懷裏。

「現下我想問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王妃?」

她昂著臉看他,心裏的緊張壓過了一向的冷沉。

「但,今日不是選秀日嗎?」

「我選了,而且選了你。」他的神情肅穆,不似玩笑。

紫瞳逃避著他認真的眼神。

「不,你還沒選,只讓畫官畫過圖像而已,不是嗎?」

他沉默了下,一對深情的眸子,半秒也沒由她的臉上挪開。

「不管畫宮的圖如何,我已經執意選你。或許由第一次在客棧裏見到你起,我的心裏早就決定了你是我要的人。」

他縮緊了雙臂,讓她只能趴伏於他的胸懷。

紫瞳因他的話,全身驀地一僵。

「你……就算你屬意我,但神婆欲指之人,卻未必是我。」她想起了他之前的話。

她應該拒絕,但,她拒絕不了。

哪怕她再聰穎、哪怕她有過人的靈力,她終究不過是個凡人,有血、有肉,有愛也有恨。

心動是事實,高傲如她,冷然如她,過不了情關,騙不了自己動了心的事實。

「這點你放心,我並不打算逃避,我們一同去面對神婆,把話說清楚。」他壓沉了嗓音,在她的耳旁低語。

「鄂圖……」沒來得及將他的名字完全道出,他的唇已壓上她的。

「我要你。」說罷,他抱起她,揮開紗幔,大步往床楊走去。

*********

「鄂圖……」巫紫瞳微張著小口喘息著。

「思?」鄂圖克略抬起臉來,寵溺地在她的唇上又是一啄。

她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但此刻由他的眼瞳中所望見的,那個臊紅著臉、神情迷亂的人兒,真的是她嗎?

他的輕啄為她帶來一陣悸顫。

「你怎會喜歡我?」

當然,她指的不是外貌。

「你是要問我怎會沒被你的冰冷所嚇退?」鄂圖克咧嘴笑著。

「很多人都怕我。」她說。

「喔!」鄂圖克又是一笑,笑意從嘴角一路蔓延到眼底。「我似乎是忘了告訴你,同樣有許多人怕我。」

「怕你?」紫瞳的眸子一眨,腦中很快有了答案。「我說的可與你不同。」

「不同?」他的臉貼近她。

「大家怕你,是因為你的權勢地位:至於怕我的人,則與這原因完全無關。」

她可以感覺到他貼得很近,因為他的氣息幾乎全噴拂在她的臉上。

鄂圖克抿著唇,沒馬上回話,看似認真的思考著。

「如果說我只是個平凡的人,平凡的就如一個山野樵夫,你會像現下一樣的與我躺在一起,你會容許我這樣抱著你嗎?」

會這麼問,因為他不僅要她的人,更在乎她的心。

如果沒了權勢地位,他不再是樓蘭王,她還會與他在一起嗎?

「但你不可能平凡的,不是嗎?」紫瞳的直覺是想笑,她伸出一手來撫上他的胸膛。「你的心告訴我,哪怕你不是樓蘭王,你仍然不可能安于平凡。」

她洩露了讓人懼怕她的原因——她眼裏的智慧、她能洞悉一般人心智的雙眼,還有她眼裏過於篤定的光輝。

鄂圖克的回答是出手將她給摟近,」手穿過她的頸旁,撫著她的青絲與後腦。

「讓我猜猜你口中所謂的怕,好嗎?」他的薄唇貼在她的唇上,以接近歎息的聲音說。

她的唇辦隨著他呼出的氣,微微顫著。

「你想猜,就猜吧!」

「是你太過冷靜、聰慧吧?」他的薄唇輕刷過她的。

「這樣就足以嚇壞很多人?」

不,她可不認為一個聰慧的女子有何好怕?他根本還未見過她驅動靈力時,能預知未來、翻天覆地的能力。

紫瞳搖頭笑笑。

她的笑容教他著迷。

「一個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女子,是足以嚇退許多男人。」

當然,他除外。

她不想再解釋了,只是笑著看他。

她唇辦上的笑靨教他心動不已,他道:「不管找不找得到你的家傳之物,都留在樓蘭,好嗎?」

他的眼中有真情,融了她的堅持、也融了她的心。

她幾乎是要衝口說出「好」字,但他的唇卻早一步落下。

他的舌探進了她的嘴裏,執意挑逗,勾引出她的熱情。

爾後,他的一手開始激狂地在她的身上遊移,她的薄紗很快的被解下,最後僅存著一件誘人的紫色兜兒和身下的褻褲。

他的唇舌進攻她胸前美麗的昂挺,接著吻過甜美的飽滿、平坦的小腹,來到她誘人的雙腿間——

「礙…」紫瞳終於再也克制不住,微張著小嘴吐出第一聲喘息。

鄂圖克捧高了她的臀,讓她的雙腿自然地架在他的寬肩上,灼熱的氣息呼向她腿間最柔嫩的一處。

雖還隔著一層薄薄的褻褲,但他的氣息是那麼的炙熱,仿佛他的唇舌已吻上了她。

紫瞳不能自已地顫抖起來,既期待又害怕。

哪怕她有通天的本領,她仍是個處子呀!

「鄂圖……」她顫抖著。

他昂起臉來一笑。「別怕。」修長的手指勾下那層障凝,俊逸的臉壓入她的腿間。

「唔……嗯……」她扭動身子,欲抗拒他所帶來的歡快,

但,鄂圖克卻執意給予她全部。

「留下來吧!為我留下,成為我的。」他三兩下卸除兩人身上的衣物,修長的指替代著唇舌,撩撥著她腿間的甜蜜。

「嗯礙…」紫瞳除了申吟,已忍不住地啜泣出聲。

「紫瞳,」他在她的耳旁低語,「告訴我,你將會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她低泣出聲,已達被逼瘋的邊緣。

「好。」沒了堅持,她只想在這折磨中獲得解脫。

他笑著,重新又吻上她,彷佛是滿意了她的答案。

紫瞳大大地松了口氣,但很快的,一股空虛隨即籠置她,她難受的嗚咽了起來。

「跟著我,我要你永遠屬於我……」

沒有多餘的猶豫,他沖入了她的體內,釋放了壓抑的激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0:31

第六章

三更時分,屋外又起了風沙,床上的人兒睡得極不安穩,輾轉反側。

巫紫瞳身陷迷霧之中,她害怕地拚命地往前奔跑,直到清晰的馬蹄聲傳來。

她一回頭,看到了跨騎在馬背上的男人。

「不,不要0就在那男人手上持著的皮鞭要朝她揮下的刹那,她由夢中驚醒了過來。

「怎麼了?作惡夢了嗎?」鄂圖克被她的驚喊聲給擾醒,伸來一手拭去她額上的汗滴。

「嗯。」紫瞳點點頭,才發覺自己是躺在鄂圖克的臂彎裏。

「是個可怕的夢嗎?「他挪挪身軀,為她找了個舒適的位置。

她又點點頭,昂起臉來。「我很少作夢的。」何況是個可怕的夢。

雖然沒來得及將夢裏的人看清楚,但縈回於心口的悸顫已足夠教她擔心。她有個不好的預感,而且從未如此強烈過。

「要不要說出來聽聽?」他順著她的發絲,安撫她。

「是霧,不,又像沙暴。」她皺著眉,開始努力的回想著。

他將她擁緊,讓她俯趴在他的胸膛。

「算了,還是別想了,或許是屋外又起了沙暴,才教你作了惡夢。」

他溫柔的撫觸、溫暖的掌溫確實安撫了她,但隱隱地,她內心深處仍無法遺忘那份忐忑。

「這兒為何常常起沙暴?「她問。

「這裏有綿延幾百里的沙漠,所以這是自然現象。」他支手撐住俊臉回答她。

「只有在夜裏風大時才會嗎?」是因冷熱空氣快速對流所產生的現象吧?

他修長的指壓上她豐潤的唇辦。「一年中總有大半年會起風沙,住在這兒的人早已習慣。」

「可你曾想過,萬一哪日孔雀河的水幹了,這座城、或是整個王國,有可能因此而撼動?「

她想起千百年後的歷史,樓蘭國不過是個古跡,是絲路商道上曾經璀璨一時的王國。

「河水會有乾涸的一天嚼?」他的薄唇貼近,在她的唇辦上流連輕啄。

紫瞳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能說嗎?她該說嗎?

「未來的不定數太多,而且我們只是平凡的人,凡人動不了大地,更無法違逆天意。」

他的手將她摟的更近,「你是要告訴我,興盛、覆亡,全憑天意嗎?「

紫瞳微點點頭,每個吸呼間都有著他濃濃的氣息。

「看不出來你是個悲觀的人。」在她的唇上又輕輕一啄後,他暫時移開了臉。

紫瞳眨著眼,想辯駁。

「我從不是個悲觀者。我只是就事……」

沒讓她有機會將話說完,鄂圖克的指輕點上她的唇。

「噓,別再說了,如果要淨說些我不喜歡聽的話,不如……我們找點其他的事做?」

語畢,他的唇再度覆上她的——

*********

「紫瞳姊姊怎麼還沒醒,一定是阿爹昨天夜裏讓人累著了。」

巫紫瞳非常確信,她是被這不曾間斷的嘮叨聲給吵醒的,至於聲音的主人,當然是蕪月。

她揉揉眼坐起了身,身旁的男人早已不在。

在床上一陣摸索後,她羞窘地尋不到自己的衣衫,這時寢室外又傳來蕪月的聲音。

「覲春,我命令你現下就進去瞧瞧,萬一紫瞳姊姊生病了怎麼辦?「

覲春似乎是猶豫著,許久之後才回話:「公主,這可不成,您就別害奴婢了,王可交代過,讓紫瞳姑娘多休息,等她喚我時,才准進寢宮去。」

「呿,我才不信你這套……」蕪月當然聽不進覲春的話。

就在兩人一來一往的爭執問,紫瞳已下床尋回衣物,並穿戴完畢。

「蕪月,你來了。」她掀開紅紗帳,由寢室裏走了出來。

覲春一見她出現,趕忙上前。

「紫瞳姑娘,奴婢去給您準備熱水,好沐浴更衣。」說著,她轉身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蕪月的臉上掛著賊賊的笑容,朝紫瞳走近。

「哇,你說我現下該稱你紫瞳姊姊呢?還是紫瞳娘親?」拉起了紫瞳的手、她不知打哪兒學來的張狂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她的表情逗笑了紫瞳。

「瞧你的模樣,別跟人說你是公主,非但一點也不像,遺像個小混混似的。」

蕪月半分不在意紫瞳的評論,倒還開心地呵呵笑著。

「就稱你阿娘吧,反正我是嚷慣了阿爹,所以你是阿娘。」拉起紫瞳的手,她神秘兮兮地往寢室裏鑽。

紫瞳被她的動作給搞柵塗,但也只好任她擺佈。

「紫瞳姊姊,有些事我想阿爹一定沒對你提起,但為免你倆有誤會,不如我就先向你打小報告。」蕪月邊說,雙眼還不忘在床褥上搜尋。

「你想告訴我什麼?「紫瞳伸手扳回了她的臉,這丫頭方才還執意要喊她一聲阿娘,現下卻又改不了口。

而且最可怕的,莫過於她那對過分活潑的眼,似乎亟欲搜尋某樣東西。

「我要說……」耶!蕪月傾身向前,拉拉床單。「這皇宮中是住了許多的女人……」

看著床單上的那一抹紅,紫瞳的心先是一跳,臉蛋莫名地一紅,很快地拉過絲被覆住床褥。

「是真的耶!」蕪月像極了個好奇的小孩,雙眼發亮。

「什麼真的?「紫瞳難得懊惱,她怎就不能與一般的女孩一樣,含蓄矜持點?

「嗯,沒什麼。」蕪月拉回眸光,趕緊笑著揮揮手。

「對了,我是要同你說,這宮中雖然住著許多女子,可……阿爹可跟她們沒什麼關係。」

「既然沒關係,你幹嘛提?」

紫瞳的腦袋一偏,這丫頭又在打謎語了嗎?

「我怕你吃味呀0蕪月應得理所當然。

「我幹嘛要吃味?」她瞥了她一記。

「哎呀,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嘛0蕪月故意倚著紫瞳。

「那又是什麼意思?」紫瞳說著,伸起一手揉亂了她的發。

「我是要說,那些女人大部分是鄰國進貢,阿爹還沒想到要如何處理,就先把她們留在宮中。」

蕪月噘起嘴,「紫瞳姊姊,現下,你還吃不吃味?「

「這樣……」紫瞳的細眉輕輕地蹙起。「他真的都……沒動過人家?」

想起昨夜裏激動、熱情如火的他,確實難以將他和柳下惠相提並論。

「當然是……沒……」不知為何,蕪月的聲音越說越校

「我要聽真話。」紫瞳以懷疑的眸光睨著她。

「可能沒有吧?「蕪月不再那麼確定。

「真的?」紫瞳的心不知怎地,鬱悶了起來。

她驀然站起,掀開紗幔,走到鄂圖克的那座古琴前坐下。

蕪月無聲地跟著她。

「紫瞳姊姊,你放心,阿爹不喜歡她們的……」

她的話未說完,紫瞳的琴聲已壓過了她的聲音。

蕪月將這一切望進眼裏,自覺做了件雞婆的事。

「我就要離開這兒了,是有點放不下心你和阿爹。」她盤腿坐下,雙手放在腿上。

這回,她可是鐵了心跟定夜鳴了。所以只要他起身回中原,她就決意跟著他一同走。

「你要跟著夜鳴公子一同走?「紫瞳側過臉來問著她。

蕪月用力一點頭,「他答應要帶我到江南去瞧瞧,誰知每回都偷跑。」

紫瞳停下撫琴的動作,刹那間,她突然感應到靈動,整個人一怔,腦海中閃過數個畫面。

「怎麼了?」蕪月見狀,伸手扯了她一下。

「也好。」紫瞳道出簡短兩字,有點語帶玄機。

方才腦海閃過的片段畫面,讓她知曉司徒夜鳴此行會有危險,而蕪月將是救他的人。

「什麼也好?「蕪月眨著天真的雙眼。

「能帶著你一同走,是他的福氣。」她緊守著不洩露天機的規定。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蕪月的雙眼發亮。

看著她發亮的眼,紫瞳淺淺一笑。

「說說看,你有多喜歡他?「她的手指又重新撥動琴弦。

「有多喜歡……」蕪月偏頭認真的思考著,過了一會兒,一副鄭重其事的說著:「我不知道有多喜歡才叫喜歡,但我想,為了夜鳴叔,我可以把命交給他。」

紫瞳的心一怔,琴聲戛然即止,她纖細的指僵在琴弦上。

須臾之後,她由腰帶間掏出一塊玉佩來。

「把這個帶著,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永遠別拿下來。」

蕪月伸手接過玉佩。

「咦卜這不是阿爹的玉?」

不,她怎能收,搞不好這是阿爹送給紫瞳姊姊的定情物!

「收下,戴好。」紫瞳很堅持。

「但是,這是阿爹送給你的。」

「戴上它,你比我更需要它。」紫瞳堅持的眸光不減。「答應我,在任何情況下,絕對不可拿下來。」

但願這塊玉佩能助她逃過一劫。

在她的堅持下,蕪月只好收下,將玉佩套在頸上。

「對了,紫瞳姊姊,你對阿爹的感情,是不是也像我喜歡夜鳴叔一樣深?「

是呀,她對他的感情,到底已有多深?紫瞳捫心自問。

「對了,我能見到神婆嗎?」

她故意岔開了話題。她需要時間思索,但是,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厘清。

*********

鄂圖克回到寢宮,恰巧見到覲春準備將晚膳給拿走。

望了眼她手上的託盤,他略蹙起了眉。怎會剩下那麼多膳食?

「紫瞳呢?「他問。

覲春聽到他的聲音,趕緊跪了下來。

「紫瞳姑娘在回廊上歇憩。」覲春回答。

難怪他見不到人。

「她用過晚膳了嗎?」眸光又拉回託盤,他眉間的結又擰深了些。

「用過了。」

「今日有誰來過寢宮?「會是心情不好,所以食欲不佳嗎?

若不是今日連續來了三位使者,他本想帶著她一同到城外去騎馬的。

「蕪月公主。」覲春又答。

「蕪月有來?」這下他稍微放心,有蕪月那丫頭在,紫瞳應該不會感到寂寞無聊。「你下去吧0

「是。」覲春恭謹地一福身。

待覲春走後,他揮開紗帳,急著步出屋外去尋他心愛的身影。

他很快在回廊的一棵樹下找到了紫瞳。

「紫瞳,覲春說你晚膳沒吃多少東西?」鄂圖克在她身旁坐下,壯臂一伸,自然地將她給攬在懷中。

紫瞳沒說話,將頭倚在他的胸口,雙眸仰望著天際。

他寬大的掌輕輕撫上她的頰靨。

「天際有何好看的嗎?「

紫瞳拉回眸光,輕歎了口氣。

「蕪月快離開這兒了吧?」她其實還是有些不舍。

「那丫頭告訴你的?「他的一手端起她的臉,以為她為這事憂傷。

「她說,她可以為夜鳴公子送命。」

什麼是愛,她從來不解,也不想放入心思去領會,但,來到這兒後,她竟在一個十三歲的女娃身上,看見了愛。

原來愛是會教人心甘情願地連命都肯陪上。

那麼,她呢?

她是否能擁有像蕪月一樣的勇氣,來愛眼前的男人?

「送命?!」鄂圖克先是皺眉看著她,而後朗笑出聲。「那丫頭在胡說些什麼?難怪夜鳴不帶她走。」

什麼送不送命的,真不吉利!

紫瞳昂起頭來,離開了他的胸膛。

「夜鳴想獨自一人離開?」

鄂圖克將她的反應視為是對蕪月的關心。

「你是怕蕪月傷心嗎?「

紫瞳咬了一下嘴唇。她該說嗎?就告訴鄂圖克,此次司徒夜鳴返回中原會有危險。

不,她不能說,也不想洩露能力。

「蕪月說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你想,她會眼睜睜看著他走,而獨自一人留下嗎?」

「這……」鄂圖克想了下,蕪月那丫頭確實會做出些驚人之舉來。

「不如我去跟夜鳴說說,一路上有他照料,至少能教人安心些。」話落,他俯首欲落下一吻。

紫瞳撇開臉,閃過了他的吻。

「蕪月跟我提到……」她不知道該不該提,但若不問,她的心底必定不會舒坦。「在這宮中,你有其他女人?「

她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看來似在探討一件不關自己的事。

鄂圖克一愣,然後笑了笑。

「你吃味?」

看著他的笑,紫瞳有些懊惱,伸手推開他,站了起來。

「我才不會為你吃味,你大可去享你的齊人之福。」說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會嗎?她對他的情感和在乎,已經那麼明顯了嗎?

望著她的身影,鄂圖克躍起身,三兩步就追上她。

沒給任何逃脫的機會,他由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堅硬的下顎抵上了她纖細的肩線。

「平常百姓就不說了,哪個貴族不納妃妾的?」鄂圖克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他想知曉她到底有多在乎他。

紫瞳因他的話,身子驀地一僵。

「我……當然有了,在我那個時代……不,我是說在我的家鄉,男人是不納妾的,他們只娶一妻,終其一生都不變。」

鄂圖克挑起一眉來,笑得更開心了。

從她的反應,他已看出了她心裏有多在乎他。

「喔?竟有這樣的地方?「他不禁有點羡慕了起來。

「請你忘了昨夜的承諾。」

她討厭他臉上的笑,那不僅讓她後悔,且懊惱。

她決定了,只要尋回如意珠,她就走人。

推開他,她轉身就要走。

但沒走兩步,她隨即又被撈回他懷抱中。

「我一直以為你冷沉,現下才發覺並不是這樣,」他將她鉗制在懷中,以一手托高她的下顎,柔情的雙眸凝視著她。

「我沒有跟別人分享夫君的習慣。」

鄂圖克凝著她眼裏的執著許久,終於歎了口氣。

「在這宮中,沒人能與你分享夫君。」

她知道他沒騙她,因為從他的眼中可看出他的坦蕩。

「但,蕪月說……」

他的一指壓上了她的唇辦,阻斷了她的話。

「我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你所希望的一切。」

紫瞳沉默了,但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麼,神婆怎麼辦?」

萬一人家不屬意她,難道要她眼睜睜看著他娶別的女人?

鄂圖克的眼裏淨是對她的不舍。

「我明日就帶你去見她,我希望神婆能瞭解,你就是我等待已久的妃子,你會成為樓蘭國的王妃。」

如起誓般,他低下頭來,深深地吻著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0:46

第七章

沒有緊張、沒有多餘的擔憂,紫瞳隨著鄂圖克來到佛塔的頂端。

還沒差人進到內室去通報,分隔內外的門,就讓人由裏頭拉了開來。

「王,神婆請兩位入內。」是伺候神婆的丫鬟,顯然已等在門後許久。

往屋裏望了一眼,鄂圖克牽著紫瞳的手一同進屋去。

兩人一踏進內室,丫鬟便很快地退了出去。

寂靜的空間中一盞油燈被置於長紗幔旁的一張矮幾上,光線並不明亮。

循著微光,隱約可見紗幔後的人,她閉眸盤腿坐著。

「你來了,我等你許久了。」徐緩的聲音由紗帳後傳來,神婆緩緩地張開眼來。

「神婆。」鄂圖克拱手作揖,跨步上前。

紫瞳則是定在原地不動,深吸了口氣後,她已感應到如意珠的強烈靈動。

「王,你無須與老奴客套。」神婆說著,視線卻是越過鄂圖克,落在紫瞳身上。

就在兩人眸光對上的刹那,紫瞳整個人一怔,反射性地走上前。

怕她冒犯了神婆,鄂圖克趕緊伸出手來拉住她。

「神婆,關於選秀和正妃之事……」

沒來得及讓他將話說完,神婆即再度開口:「巫姑娘,你要找的東西,是否就是這個呢?「

她攤開一掌來,掌中的圓珠閃現耀人的光芒,儘管隔著紗帳,那光芒仍然璀璨奪目。

「巫?!」鄂圖克一怔,目光在紫瞳和神婆間遊移。

可能嗎?她竟是……

紫瞳抽離他寬大的掌,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顆如意珠是我巫氏一族的。」只見她伸出一手,一道靈氣于指端湧現。

下一秒,本置於神婆掌中的珠子淩空飛起。一道耀眼光芒衝開紗帳,直接落於她的掌上。

「唉!」神婆鬆口一歎,看著紫瞳將珠子握入掌中。

隨著光芒的消失,一時怔忡的鄂圖克,於刹那間醒來。

「這……」紫瞳居然姓巫?難道她就是神婆要找的人?

「王,老奴感謝你將人給帶來。」神婆的話,間接應證了他心裏的揣測。

「紫瞳。」他伸來一手握緊了巫紫瞳空著的一手。

鄂圖克的心中再度充盈著矛盾。他並不想失去她,但這一放手,他們怕是永無機會……

神婆在樓蘭國中的地位,與他國神殿中的祭司並無兩樣,一旦成了祭司,勢必將終生獻給神靈,一輩子不得嫁娶。

紫瞳昂首望向他,不解他眸中的憂色。

「王,你知道這一切皆是天命。」神婆再度開口。

「但,她已是我的人。」是他心愛的女人。

「祖婆婆也曾是先皇的妃。「神婆板起臉。

聽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紫瞳困惑地揪起細眉,一對綻著紫光的眸子在兩人間移動,試圖厘清她的疑惑。

「王,事關樓蘭的國祚,何況,老奴的大限已至。」神婆站了起來,由紗帳之後走了出來。

鄂圖克的濃眉一蹙,臉色驟沉了下來。

「鄂圖……」紫瞳昂首望著他,心裏升起一股不安。

「王,你可以先離去了。」神婆的氣色雖不佳,但仍步履穩劍「接下來的事,我會與紫瞳姑娘說清楚。」

「我……」他望著紫瞳,很困難地抽回了手。

「鄂圖克。」看著自己頓覺空虛的手,紫瞳直覺的要上前去拉他。

「你留下吧!」他的表情看來雖痛苦,但口氣卻是堅決的。

「為什麼?「她問。

「神婆會告訴你一切。」他知道在感情淩駕于理智之前,他必須離開。

「鄂圖克。」望著他已走至門邊的身影,紫瞳忍不住再次叫喚。

但他卻沒回過身來。

「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要丟下我,但你知道,現下如果你跨出了這一步,將來我可能很難原諒你。」紫瞳冷冷的聲音由他身後飄來。

鄂圖克又躊躇了下,最後還是舉步往外走。

「你終究會明白我的無奈。」

望著他的身影,及被緩緩合上的門,巫紫瞳的心仿佛被推向無底深淵。

*********

「這根本是無稽之談,而我也絕不信這套。」

巫紫瞳盤腿坐在軟榻上,聽著神婆敍述著事情的始末。

原來神婆也姓巫,、是巫姓一族的人。

在數代之前,守護如意珠的巫姓女子愛上了一位大漠青年,兩人共結連理後,定居在這片綠洲。

擁有超自然能力的女子幫助青年經營起這片綠洲,幾年下來,商道變遷,樓蘭國因此而生,往來商賈絡繹不絕,日益繁華,終成西域三十六國之一。

「你是不信仙子與樓蘭王的傳說,還是不信守護樓蘭的使命之說?」神婆一歎,滿布皺紋的眉心一牛

「二者都不信。」話落,紫瞳跳下軟榻。

走了數步,她冷然的回身。

「巫氏一族的使命僅在守護如意珠,其餘皆屬多管閒事。」

「紫瞳,樓蘭的命脈……」神婆欲再往下說,卻讓她出言阻斷。

「婆婆,你既已知我來自未來,那麼,我可告訴你,在我那個年代,樓蘭不過是一個考古的名詞,它雖有璀璨過往,但就歷史的軌跡來說,卻猶如曇花一現。」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願意留下?「

「我找不到該留下的理由。」這句話紫瞳說得有點感歎。

「那麼……」神婆略微停頓,歎了口氣後,道:「王呢?鄂圖克也不能讓你留下?」

紫瞳的身子一僵。

「婆婆也看見了,他在王國和我之間,選擇了王國。」

「那是他的責任。」

「但如果我留下,我將是神婆的承繼人吧?「

不能廝守,比離開這個時空更教她難受,至少眼不見,心可以較為不痛吧?

「這是絕對的。」神婆望著她說。

「那麼我留下來做什麼?」

品嘗椎心之痛?她可沒有自虐的習性。

「人是活的,法是死的,法由人定,是可以改的。」神婆輕輕笑著。

「萬一他永遠想不透這一點呢?「那麼,她是否得為他等至老死?

「那,你就得想法子點醒他。」

仰望紫瞳,神婆很滿意由她的眼中望見了猶豫。

「告訴我,你願意為他等待嗎?」

她遲疑了,不再直接拒絕。

「我不會為他等太久。」

「恐怕他也不會輕易的讓你走。」神婆提醒她。

「婆婆知曉,如果我要走,誰都攔不下我。」

望著她,神婆歎了口氣,搖搖頭,說:「其實我要你留下,除了為他之外,更重要的還有為樓蘭近百萬居民。」

「他們與我何干?「紫瞳恢復了一向的冷漠。

「以後你會知道這是天命,就像你為何會回到這個時空。」

「我是為守護如意珠而來。」

兩人對望了會兒,神婆只能歎息。

「要守護如意珠也不是這般簡單吧?」

聽著她另有所喻的話,紫瞳問:「婆婆知曉我的超自然能力時靈、時不靈?「

神婆輕輕一笑,緩緩地點頭。

「這是自然的現象,雖然如意珠與你的脈動是一致的,但還是得經時間的融合和磨練,才可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

「那要多久?多久才可達到這樣的境界?」現在她的情況比之前還要慘。「還有,我甚至完全無法預知有關於自己的事。」

神婆看了她一眼,嘴角還是噙著淡淡的笑。

「你能的,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婆婆……」紫瞳欲再問,神婆卻抬起一手制止。

「你是個聰明人,而樓蘭則是一塊數百年來難得的修行靈地。當然,這之間也包含著天意……」

*********

坐在書案後,鄂圖克抬起頭來望著硬闖進來的人。

「阿爹,我聽說了,是真的嗎?「蕪月奔至桌前,沒頭沒尾的問。

消息是覲春帶來的,而今早也是她陪著阿爹和紫瞳姊姊一同進佛塔去的。

「什麼真的假的?」鄂圖克不悅地蹙著眉,對蕪月難得地板起了臉孔。

蕪月一怔。阿爹很少對她發脾氣,何況闖進書房也不是頭一回。

「阿爹,紫瞳姊姊真的會成為神婆嗎?「

這意味著,她不能成為她的娘親了嚼?阿爹會很難過吧?

鄂圖克抿緊唇,不給她正面回答。

「蕪月,這事你別管。」這時,夜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怎能不管?」蕪月轉向他,倚了過去。「紫瞳姊姊可是阿爹心愛的女子,萬一真成了神婆,終生不得嫁人,那阿爹怎麼辦?紫瞳姊姊又該怎麼辦?「

聽著她的話,鄂圖克的臉色更為深沉了。

夜鳴見狀,連忙訓說:「你這樣吵著你阿爹,擾了你阿爹的思緒,就能對事情有所幫助嗎?」

「人家擔心嘛0蕪月被訓,不滿地噘起嘴。

瞧著她的模樣,夜鳴伸手朝她的鼻端一捏。

「你下去吧,別吵著你阿爹,他心裏會有打算,你這樣只會擾了他的心思。」

被捏痛了鼻頭,蕪月皺起臉來。

「快去。」夜鳴睨著她,難得厲聲催促。

雖心有不甘,但蕪月仍聽話的退下。

「阿爹,你一定要想到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喔!」離去前,她仍不放心的交代。

待她退下,夜鳴起身,走過去合上門。

「鄂圖,你打算怎麼樣?「他緩步走到一旁的椅子。

鄂圖克站起身,走到窗邊。

「事出突然,我得好好深思一番。」

想起了稍早離開佛塔前,紫瞳不諒解的話和決絕的眼神,他的心一緊,胸口縈回著難解的煩悶。

鄂圖克轉回身來。

「你知道嗎?神婆在樓蘭,有著特殊的意義。」

樓蘭百萬子民,深信著神婆為這塊土地帶來安定繁榮,她的法力更能守護著這座城池,所以沙漠中夜夜刮起颶風,飛沙走石,但孔雀河水依然不乾涸,終年流動。

「但巫姑娘對你而言,也有著特殊意義吧?」夜鳴勾唇輕輕一笑。

鄂圖克看著他,表情是不置可否的。

「如果真無法擺平,就創造個神話吧0夜鳴提醒他,笑意在嘴角泛開。

「創造神話……」鄂圖克看著他,腦中咀嚼著他的話意。

「其實我來找你,是來告別的。」夜鳴瞭解,鄂圖克能懂得他的意思。

「你要走了?」

「恐怕已不能再延宕了。」這幾日催促的信箋已頻繁如雪片。

「要不,我派幾位手下與你同行。」

出了樓蘭,得再越過大漠才進得了關內,而這些時日,大漠並不平靜,盜匪出沒頻繁。

「不了。」夜鳴雙手抱拳一拱,表示謝過。「不過此行,我恐怕暫時還是不能帶著蕪月同行。」

不帶蕪月同行,那丫頭恐怕要鬧得天翻地覆。

「夜鳴,這……」

話未說完,夜鳴卻打斷了他。

「鄂圖,我不帶蕪月同行的理由簡單,就如你所言,大漠不安定,這一路行來,恐怕不會太平安。」

鄂圖克沉思了會,覺得不無道理。

「你何時動身?」

「今夜。」

又是一陣沉默,鄂圖克才道:「我派四名手下隨你而行。」

*********

深夜,蕪月到佛塔來找紫瞳,一見到人,就哭得可憐兮兮。

「嗚嗚……他走了,他還是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誰走了?「紫瞳擰起兩道細眉問。

一旁的覲春連忙上前。

「公主哭是因為夜鳴公子走了。」

「走了?」紫瞳的心驀地一驚。「何時的事?「

「大約酉時。」覲春說。

「酉時?」紫瞳來回在室內走了幾趟。「蕪月,你別哭,先與覲春回房去,一會兒我去找你。」

如果是酉時走,現下還未到戌時,快馬出城應該還能追上人。

「沒用的。」蕪月哭得更傷心。「阿爹不准我跟去。」

「他不准你跟?「紫瞳聽著不覺怒火中燒。

這人真是的!不過,如果她當初直言,說蕪月能救夜鳴,那麼現下就不用兜了個大圈,還得拚命去追人。

「覲春,你送蕪月回房去,盡速幫她打理好簡單的行囊。對了,王呢?」

「王?「覲春一愣,但很快回神。「王這時刻應該還在書房裏。」

「我要見他。」說著,紫瞳就往內室走,準備換件衣衫;。

「阿爹交代,今夜他誰都不見。」蕪月在這時開口,淚水越掉越凶。

「如果他敢不見我,這輩子就休想再見到我。覲春,快帶蕪月回去準備。」紫瞳再次催促。

「喔,是。」覲春終於回神,很快地拉著蕪月退了出去。

*********

走過回廊彎道,來到書房門口,巫紫瞳就見到了鄂圖克的貼身侍從達爾克。

「我要見他。」紫瞳沒停下腳步,打算直接闖入。

達爾克自然是出手擋下了她。

「王現下不方便。」

不僅是因為王交代過誰都不見,最重要的是因為伊亞熳也正在裏面。

伊亞熳是前年大月氏國的使節為商討商道之事,而進獻的女子。

她長得一副媚相,據宮裏的女人們私下耳傳,似乎頗擅於使伎倆。

紫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去通報他,如果他現下不見我,一輩子都別再想見著我。」

「這……」達爾克猶豫了下,不過沒敢拒絕。「請你等一下。」

抬起手來,他在門扉上輕敲幾記。

「王,紫瞳姑娘……」

「鄂圖克,我要見你。」紫瞳看不過了,乾脆扯開嗓子喊。

意外地,門裏很快有了動靜。不到幾秒,咿呀一聲,門扉讓人由裏頭拉了開來,一位看來體態曼妙的女子緩步走了出來。

「哼,真掃興•」越過紫瞳身旁,她那對媚眼不忘狠狠瞪了她一記。

紫瞳盯著她的窕窈身形,整顆心莫名地一緊。

她緊握著手,指節因使力而泛白。

這時,終於傳來了鄂圖克的聲音。

「達爾克,讓她進來吧!」

巫紫瞳咬著牙,按下心頭急竄的怒火,往書房裏走。

進到屋裏,看著他半敞著衣襟坐在桌案後,她繃緊的心緒幾乎要不受控制的爆發開來。

「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她的嘴角微勾著,帶著一抹嘲諷。

鄂圖克被她的話震祝

「你說什麼?」她是不是誤解了什麼?

「你是一國之君,若要千萬女子,也沒人能阻止。」她咬著嘴唇,咬得幾乎要淌血。

她終於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心痛,整顆心如讓人給刨開了般難受。他竟然在離開佛塔後,轉身就抱其他的女人?

「什麼千萬女子,我一直都只要你。」他心疼地欲伸手阻止她的舉動。

紫瞳閃過他。她但願自己的心已死」那就不會為他的話而心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1:01

第八章

「我記得與你提過,關於蕪月和夜鳴公子的事。」紫瞳退開幾步,背過身去。

望著她的身影,鄂圖克朝她走近。

「你說蕪月愛著夜鳴,若夜鳴獨自離開,蕪月恐怕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所以,他才派人守著蕪月。

「我當初並不是這意思。」她怪自己為何不乾脆直言。

「那是何意?「看著她眼裏的慌張,他不禁神色一凜。

「司徒夜鳴此行有危險。」能不能入得了關門,恐怕很難測。

「我已派了幾位武藝高強的隨從與他同行。」他也深思過,所以才執意派人跟著他。

「你派的隨從根本沒用。」她來來回回地踱起步來。

「你的意思是……」鄂圖克略眯起了眼,「但夜鳴的身手非泛泛之輩。」

紫瞳停下腳步,雙眸凝著他。

「若遇盜匪呢?猛虎亦難敵猴群。」

「這麼說,他真有危險?」心猛地一顫,鄂圖克轉身想喚達爾克。

「你不用找其他人,能救夜鳴的,只有蕪月。」紫瞳上前攔下他。

「不。」他持著不同的看法,「既然知道此行危機重重,你如何能讓蕪月以身試險?「

「她不會有事,如果我說,她是司徒夜鳴的貴人呢?」

「我還是不能讓她出城。」

「你不怕蕪月恨你一生?「

他的執拗令她難解,再過幾刻鐘就過了戌時,屆時就算要出城去追人,恐怕也難趕上。

「我無法見她以身試險。」他非常執著。

「好,那麼,我去!」去了,她便沒打算回來,到了關內再去尋現代的法子。

說著,紫瞳就要朝外走;但鄂圖克的動作卻比她還快。

「不准!」

伸來一手,他扯住了她的臂膀,將她帶回他懷中。

「我也不准你以身試險0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眸光灼灼。「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嗎?」

「重要?十迎著他的眸光,她又見到那炯亮黑瞳中的深情,但選擇漠視。「是對你的王朝而言重要?抑或是對你重要?「

她撇過臉,無法忘懷方才在進入書房前,她阻斷了他的什麼好事。

「紫瞳。」他伸起一手欲捧起她的臉蛋,卻教她給突然揮開。

「現下我不想與你討論這事。」她的眼波中燃起了難得的熱度,這熱度是怒火。

迎上她的怒火,鄂圖克卻半分也不想退讓。

「哪怕讓你怨我,讓蕪月恨我,我也不允許你出城。」

她可是他捧在掌中疼著、愛著的女子,怎可能放她去冒險。

「你明知如果我要走,你如何也攔不下。」她冷聲說著。

鄂圖克瞥了她一記。

「你可試試。」

迎著他燃著怒火的眸光,她不置一語,甩袖準備離去。

她越過他的身旁,卻敦他陰一吧爪主。

「我會不惜後果,哪怕是軟禁你。」如果這樣才能留住她的話!

「銅牆鐵壁也關不了我。」昂著臉,她咬牙地說。

「達爾克。」望著她,鄂圖克大喊。

達爾克迅速走了進來。

「王?」

「把她帶到蕪月的寢宮,派人守著。」說著,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走向桌案。「還有,調集宮內十二高手,要他們到書房來。」

語畢,他不再回身看人,表示事情已定。

*********

戌時,慌亂的腳步聲在書房門口響起,達爾克來到書房,無法顧及該有的禮儀,扯開嗓子大喊:

「王,不好了,蕪月公主和紫瞳姑娘……她們不見了。」

「何時的事?「鄂圖克猛地拉開門。

達爾克跪了下來,自知失職。

「不到一刻鐘前,她們兩人還在寢室裏。」

鄂圖克瞥了他一記,道:「去,調集五十位輕騎,隨我出城。」

「是。」達爾克領命,不敢有所遲疑的退了下去。

退回到書房,鄂圖克一顆心忐忑難安。

「你為何就是不肯聽我勸,要一意孤行呢?」抬起的手砰地一聲擊在桌上,桌子轟地一聲,碎裂了開來。

*********

「紫瞳姊姊、我們真的追得上夜鳴叔嗎?「

黑夜中,兩匹駿馬出了樓蘭城,一路往東疾馳。

「應該不難,不過你得抓好韁繩。」紫瞳曲起兩指,含在嘴裏一吹,隨著哨聲響起,馬匹提勁奔騰,揚起漫天沙塵。

就如神婆所言,她必須經歷一些試煉。今夜她能驅動的靈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蕪月抽出一手攏緊身上的斗篷。

「紫瞳姊姊,如果阿爹知道我們跑掉,一定會很生氣吧?」

「也許吧。」望著前方的沙塵,她也拉緊斗篷。

她想,那個人在發現兩人失蹤之後,絕對會大發雷霆,隨後就是帶著一隊人馬來逮她們。

至於原因,當然是樓蘭未來的神婆跑了,為怕危及他的王朝,他自然是要親自帶隊來逮人。

馬匹跑了一個時辰後,突然嘶鳴出聲,頓足不前。

紫瞳伸手輕撫著馬匹,看著風沙較小,騰出一手由腰間掏出了如意珠,藉由光源,察看四周的狀況。

「紫瞳姊姊,怎麼了嗎?「蕪月聞到空氣中隱約傳來的異味,忍不住緊強了起來。

「沒什麼。」紫瞳為了安慰她,沒將在沙堆中發現的屍體告訴她。「我們快走吧,否則會趕不上。」

由那具屍體身上的衣著來判斷,是樓蘭的士兵無誤。

恐怕是鄂圖克遺派跟在司徒夜鳴身邊的侍者。

兩人在大漠中又走了一陣子,疾風已停,天上的月亮、星子跟著出現。

「紫瞳姊姊,你看那兒。」蕪月指著前方,驚喊出聲。

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紫瞳曲指又吹出一記響哨,馬兒往前疾奔,不下片刻,她們已來到方才蕪月看到的地方。

視線所及,是一大片的血紅,地上儲著數具屍體,有的斷手、有的殘了足。

「藹—」蕪月尖叫出聲。

「別看。」紫瞳把她的臉轉向一邊,迅速躍下馬背。

「紫瞳姊姊,他們是阿爹禁宮裏的侍衛。」蕪月撇開頭,不敢往地上瞧。

她認得他們的衣服,尤其是黑衣上金黃色的繡線。

「嗯。」紫瞳舉步向前,蹲下身來一一看過每具屍體。「怕是遇盜匪了。」

「那夜鳴叔呢?」蕪月心頭驀地一驚,大喊出來。

「我們快點追,可能在前頭。」紫瞳走回去,翻身上了馬。

*********

司徒夜鳴眼看身邊的隨從一個個倒下,手中握著的長劍於空氣中劃開一道劍氣,直逼面前幾位身穿駱皮的男子。

一個翻身,司徒夜鳴對上了盜匪頭子。對方滿臉落腮胡,橫眉豎目。

「我勸你乖乖放下你的家當,老子還能留你個全屍。」說著,他手上的大刀又劈了下來。

夜鳴揮劍一擋,握劍的虎口一麻,漸感吃力。

「數年前老子中了你、一劍,今日上蒼送給老子這機會,此仇不報,我就枉為盜賊。」

在月光下,他頰靨上一道深長刀疤,清晰可見。

這是當年鄂圖克在他臉上留下的。

「我真後悔,數年前沒直接送你下地府。」夜鳴急退了幾步。

這群盜賊就是數年前殺了蕪月父母,又傷了蕪月的那一群。

半晌,又一位隨從中箭倒下,而所有盜匪已將他團團圍祝

「大當家的,雖然只報了一半的仇,但能殺了他,我們仍可一雪前恥。」缺了一臂的盜匪取下背于身後的弓箭,遞給身旁的匪頭。

接過弓箭,盜匪頭子昂聲笑著。

「也好。先殺了你,改天遇見那狗漢子,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別說大話,你們幾個連我都不敵,還想殺他?「夜鳴唇畔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找死!」那抹輕笑激怒了匪頭,他放手射出了第一箭。

夜鳴急退一步,運勁於劍,揮開了那一箭。

盜匪頭見狀,再度搭箭。

咻、咻、咻——三箭連發,直逼夜鳴而來。

夜鳴武動長劍,順利揮開一、二箭,才一回身,第三箭已直逼他心窩而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由馬匹上一躍而下,擋在他身前。

「蕪月?!」夜鳴看清來人,但已來不及,那箭鋒不偏不倚地射進了蕪月的心口。

「蕪月。」紫瞳跟著躍下馬,趨身上前。

「我、我……」蕪月輕咳了聲,心口因撞擊而一時說不出話。

夜鳴摟緊她,強健的身軀不臥覺地顫抖著。

「別說話,你會沒事、你會沒事……為何要為我擋箭?為何要這般傻?」

「夠了!老子我乾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倆一同下黃泉……」突然,匪頭在看見一旁的巫紫瞳後,頓時一愣,止了揮刀砍下的動作。

「大當家,這個姑娘可靚了。」

匪頭目不轉睛的對紫瞳道:「姑娘,不如隨我回去,做壓寨夫人如何?「

紫瞳由蕪月身旁站起,一對紫眸閃現兩道怒光,面對眾多匪徒,她毫無懼色。

「哎呀,大當家的,她的眼瞳可是紫色的耶。」

幾個匪徒目光猥褻,大刺刺的直盯著巫紫瞳瞧,仿佛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了般。

巫紫瞳面不改色,腰間如意珠強烈的靈動不斷上湧,一股熱流瞬間凝聚於她的指尖,只見她手一揚,沙地上方才被夜鳴揮落的兩支箭,淩空而起,直射匪頭的頭。

匪頭大刀一揚,及時格開了那兩箭。

「姑娘,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大喊一聲。

巫紫瞳勾唇一笑,瞳仁又透出令人驚駭的紫光。

手指一勾一彈間,前方沙塵揚起,頓時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媽的,見鬼了。不過,老子可一向不怕鬼!」匪頭吼著,揮著大刀就朝紫瞳劈去。

她沒閃沒躲,不過是眨眼間,一道黑影由她眼前晃過,下一秒,她落入鄂圖克的懷抱中。「等會兒我再跟你好好算清這筆帳。」他的目光灼灼,似要將她拆卸入腹。

足尖一點,幾個躍身,鄂圖克將她給送到夜鳴的身邊安置。

蕪月看到鄂圖克,頓時高興的大喊:「阿爹,你來了0

「你沒事?!」夜鳴又驚又喜+詫異於她居然沒事。

「我?」蕪月突然想起了玉佩,將東西給拉出衣外。「我當然沒事了,多虧了紫瞳姊姊給我的這塊玉。」

望著那塊玉,鄂圖克眉心的結,不覺地擰得更深。

「夜鳴,照顧她們兩人。」說罷,他起身隨著五十個侍衛一同加入刀光劍影中。

*********

幾翻纏鬥,盜匪漸漸敗退,見大勢已去,部分盜匪束手就擒,只剩鄂圖克和匪頭仍在纏鬥。

「今夜老子要報臉上這一劍之仇。」說著,匪頭又用力一砍而來。

鄂圖克擋住這一刀,匪頭在收回刀勁的刹那,藉機躍開數步,轉身由腰間抽出數柄飛刀。

咻——五支飛刀直射向鄂圖克。

「啊0緊張之下,紫瞳喊了一聲,使出全身的靈力。

就在匪頭以為鄂圖克將死時,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飛刀在射至鄂圖克時突然轉向,改向他直射而來。

「啊!」還來不及驚喊出聲,五支飛刀已射在他的身上。

他退了一步,一腳踩入了後方的流沙。

知道自己將亡,他用盡所剩的氣力,手往腰間一抽,一道鞭子暫態飛出。

沒來得及反應,鞭子的這一端已纏上了巫紫瞳的身子。

「老子的這一命總要有人陪……哈哈……」看著巫紫瞳與他同樣陷入流沙裏,匪頭張狂地笑著,直到斷了氣。

「紫瞳0鄂圖克欲撲上前救她。

「你別過來,是流沙。」她的雙腿已陷入了沙裏。

而這幕情景,她在夢中曾見過。

在這一刻,她終於體悟了蕪月所說的愛情。

是的,她也會心甘情願地為他而死,只是時機的問題。

在她被黑暗吞噬,雙眸合上的刹那,她見到他跳入了流沙中——

*********

紫瞳再度醒來,發覺自己竟在鄂圖克的懷中。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紫瞳拍拍身上的衣衫,「對了,那個匪頭呢?「

他們一同落下,應該不會不見人影吧?

鄂圖克扶起她,指向前方。「他在那兒,已經斷氣了。」

「這是哪?」她感覺到他的手緊緊握住她。「不是要你別救我,你為何還要跟著跳進來?「

鄂圖克的身軀一僵,然後鬆開握緊她的手,改而將她整個人抱進懷中。

「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居然敢要我別救你?」他說著,口吻難得暴躁。

感覺到他的顫抖,這樣一個尊貴、高傲的男人,竟然在發抖?為她?

一股暖流竄過她的心扉,熨燙著她的心,徹底融化她心底的冰冷。

「我只是不要你以身試險,你的身分不同。」倚在他的懷中,她首次主動地伸出手,圈緊他的腰際。

這一舉動讓鄂圖克的心一震,他低頭看著她,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現下你可知我不希望你以身試險的原因了吧?「他的目光灼灼,彷佛欲將她吞噬般。

紫瞳緩緩的道:「但夜鳴有危險,而蕪月又心系著他。」

他伸起一手捧著她的臉。

「所以你就帶著蕪月逃跑?」

「也不全然是。」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你真那麼在乎我,為何還要與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我何時與其他女子在一起了?」鄂圖克的表情有些驚訝。

「還說沒有0紫瞳晈唇瞪他。「就在我進書房前。」

鄂圖克像是想到什麼。

「你見到伊亞熳,就以為她和我……」

他想笑,雖然吃醋不是件好事,但他喜歡她吃味的模樣,至少這證明她真的很在意他。

「我見到你的衣襟是敞開的!」瞧他是什麼表情?

「你在吃醋。」他伸出一手來,拉起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啄。

一道電流隨著他的吻,迅速竄過她的全身。

「我、我……」她整個人僵住,難得口吃。

鄂圖克則是吻著她的手、她的掌,進而吻上了她的唇。

「雖然我與伊亞熳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我喜歡你吃醋的樣子,至少這讓我知道你在乎我。」他離開了她的唇,氣息有些喘。

紫瞳紅著臉。

「她是你的女人,怎可能啥事都沒發生?「

「你不也是我的女人?」他寬大的掌溫柔地撫著她的臉蛋。「現在我衣衫也是淩亂的,可有和你發生什麼事嗎?「

「你……」紫瞳的臉漲得更紅。「這不同。」

「我可看不出有何不同。」他笑著,笑聲不再悶沉,而是開懷爽朗。

「你……」她發覺她討厭他的笑,至少目前是。

「別說了,我想,我們應該先找出口,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活埋。」她岔開了話題。

鄂圖克望著她一會兒,終於鬆手放開她。

「這兒太暗了,根本寸步難行。」他走了數步後道。

他一離開她的身邊,紫瞳不覺地竟有些慌。

「喂!你在哪兒?別走遠。」

她也想起身,腳一使力,才發覺根本無法站起。

「鄂圖克。」她喊他。

「怎麼了?」他很快回到她的身邊。

「我、我……我的腳拐了,恐怕沒辦法走了。」

「我背你吧0他蹲了下來。

只遲疑了一秒,紫瞳還是乖乖地趴上了他的背。

鄂圖克背著她,站了起來,大約走了兩步,說:「伊亞熳在進書房時,御醫適巧在幫我做針灸,你知道習武之人,難免有些舊疾。」

她知道他在解釋,不過她沒搭理他,因為要不要相信,她還需要時間厘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1:18

第九章

紫瞳拿出腰間的如意珠,拿來當照明之用,好讓兩人能順利的往前走。

過了許久,紫瞳依然沒說話,直到鄂圖克先打破這個僵局。

「為什麼把我送的玉佩,給了蕪月?」他的氣息靠在她的耳邊,讓她覺得他幾乎就要吻上她。

「因為蕪月比我需要。」她道。

當時事出突然,她根本沒多想,直覺那塊玉佩可以救蕪月一命。

「就因需要?「他與她貼得更近,氣息全噴拂在她的臉上。

「因為我知道能救蕪月一命呀!」怎,他的眼神看來競有些怨懟,救了蕪月不好嗎?

「那是我送你的定情物。」他終於脫口而出。

紫瞳的表情變得驚訝,但隨著大腦閃過某些念頭之後,她忽然噗哧地笑出聲。

「原來你這麼在意這件事?「他不是該豪情不羈的嗎?怎竟會計較起這種小事?

她的笑讓鄂圖克不覺地光火,他突地吻住她。

「啊!」她叫了聲,臉蛋緋紅,「看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僅複雜,也很難解決。」

這一刻,她已經決定了。

當一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的愛著一個男人時,又怎可能會拒絕為他停留……

*********

他們越往前走,前方的路就越寬敞。

「你累不累?「她幫他擦擦額角的汗。

「還奸。」突然,鄂圖克停下腳步,目光落至前方;紫瞳也隨著他望的方向看過去。

「鄂圖,前面……」紫瞳不覺隱隱地顫抖了起來,為那陣陣迎面而來的寒氣。

「是陵寢。」鄂圖克一眼就看出來。

背著她,他加快腳步往前走。

在如意珠光芒的照耀下,讓兩人清楚地瞧到未封棺的棺木裏的情況。

裏頭躺著一對的男女,早已成了乾屍。

「這是……」合葬的情況不常見。

鄂圖克蹙緊眉,望過周圍所有的物口甲一眼後,終於開口:

「這是最古老的陵寢,至於他們為何會合葬,就不得……」

話還沒說完,他又看到了不遠處石壁上的碑文。

背著紫瞳,他走向那石壁。

讀過了碑文,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寫些什麼呢?」無奈,她不懂他們的文字。

「這就是仙子和先帝的皇陵。」

城西也有個陵寢地,沒想到這兒……

「他們怎會在一起?「紫瞳感到疑惑。傳說不是說他們是分開的嗎?

「碑文上沒說。」鄂圖克開始在四周的牆壁上東摸西找,希望能尋到些機關。

「喂,會不會根本沒傳說那回事?」她的雙手緊緊纏著他的頸子,「我的祖奶奶和你的老祖先,搞不好從沒分開也說不定。」

「這事已不可印證了。」他繼續著動作,只盼能尋到出路。「這些事緩些再說吧,你要不要幫忙找看看?「

「不用找了,我看那碑文你再重新看一遍。」如果沒有特殊用意,又何必讓那碑文嵌在看來寬闊卻毫不起眼的牆中。

鄂圖克背著她後退了幾步,依著如意珠的光線看著整面石壁。

刹那間,兩人同時「氨了一聲。

那面牆就如浩瀚無際的沙漠,而那碑文則如沙漠中的一點綠,形狀還酷似樓蘭城。

「你試試能不能將整個碑文壓入壁中。」紫瞳催促著。

「嗯,我先放你下來。」鄂圖克說著,輕柔地將她放下。

他走至碑文前,運勁於雙掌。

「等一下。」紫瞳突然喚住他。

「嗯?」他收了手勁,轉回身來。

「不妨先將那碑文拓下。」說著,紫瞳撕下一截白色單衣。

鄂圖克折回,接過單衣。

「但要如何拓?「難道要用血?

紫瞳很快轉頭在四周一陣搜尋。

「你看,後方的壁層中有夾雜些許的黑木。」

經過百年的風化、地層的擠壓,那些木頭應該早巳碳化。

鄂圖克會意地點點頭、很快的壁層中取下一截碳化的黑木。

「將黑木揉碎,塗在碑文上。」紫瞳說。

鄂圖克很快照著她的話做,一下子將黑木塗滿碑文,隨後覆上單衣,順利地將碑文給拓下。

「紫瞳,你再後退些,我試著以掌力將石碑震入。」將拓下的碑文折好塞入腰間,鄂圖克退開了一步,運勁於掌,直接擊向石碑。

果然石碑一動,然後緩慢地沉入壁中,而石壁旁豁然現出了一條暗道。

「鄂圖,你看那兒。」紫瞳指著暗道。「快,好像又要合上了。」

鄂圖克回身,迅速地背起她,直奔暗道中,頃刻問,石壁再度合上。

「你說這暗道能通到哪兒?」她問。

「前頭看來有光。」鄂圖克眯起眼直視著前方。

「我好渴,又好累。」更正確地說,紫瞳感到空氣似乎有點稀保

「你再忍耐一下,我想,我們很快就能出去。」發覺背上的她似乎有點癱軟,鄂圖克加快腳步往前疾奔。

很快來到光源處,是另一道岩壁,岩壁上有許多斑駁的小孔,可瞧出外頭有光。

他放下了意識已有些模糊的紫瞳,再度運勁於掌,轟地一聲,擊垮了部分的岩壁。

他回身抱起了紫瞳,走了出去,不過她已暈了過去。

*********

再度醒來,紫瞳已回到了樓蘭城。

「您終於醒了。」是覲春,她就跪坐在床榻旁,一旁則放了套新的衣裳。

「我怎會在這兒?「紫瞳由床上坐起,看著她也跟著站起身。

「是王抱著您回來的。」覲春曖昧的笑著。

「我睡了多久?」

覲春掩住嘴遮住了笑靨。

「大約二、三個時辰。」

「王呢?」他跑去哪了?

「王、公主還有夜鳴公子正在外廳裏談事。」

得到了答案,紫瞳掀被就要下床。

「有熱水可以梳洗嗎?」她問。

可覲春的臉蛋卻是驀然一紅。

「您……」

紫瞳的視線往下移,才發覺自己全身僅剩一件貼身的肚兜。

「這……」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想是王抱著你回來時,見你全身的衣裳都髒了,所以就幫你解下……」覲春小聲地說,手上的動作也沒慢,捧著衣裳,準備幫紫瞳穿戴。

*********

見她現身,鄂圖克即對她伸出一手,示意她走近。

「怎麼不休息久一些?「不避諱地,當她來到他的跟前,他臂膀一伸將她給攬入懷中。

「喔,原來阿爹是這樣抱紫瞳姊姊的!」一旁坐在夜鳴身邊的蕪月,見狀連忙起哄。

夜鳴單指壓上她的唇。

「別像個孩子一樣瞎攪和。」

甩開他的手,蕪月起身,故意跑到紫瞳身邊賴著。

「紫瞳姊姊才不會嫌我是個孩子呢0

「你該喊紫瞳阿娘,而不是姊姊。」鄂圖克拉回眸光,覷了她一記。

蕪月一聽馬上嘟起嘴。

「阿爹,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她委屈的模樣,逗笑了紫瞳,於是她推推鄂圖克。

「還不都只是個稱謂。」

「還是阿娘好。」蕪月很狗腿地馬上改口。

鄂圖克將紫瞳整個人拉退了一步,然後將蕪月給推上前。「夜鳴,我這丫頭就交給你了,今後,她可是你的責任了。」

夜鳴悶笑了幾聲,果真上前來拉人。

蕪月當然不依。

「不要拉我嘛,一會兒我們就要走了,這一走,就不知多久之後,才能再見到阿娘了。」

「你們要走了?」紫瞳一聽,心裏升起幾分不舍。

「我的行程已經耽誤了,所以不得不趕緊起程。」夜鳴的手搭在蕪月的肩上,將人給拉退了一步。

因為鄂圖克和紫瞳同時掉到流沙中,放心不下,除了遺人搜尋外,他們一行人也決定暫時先退回樓蘭城。

「是呀,紫瞳阿娘,我跟你說喔,這回他不會再丟下我偷偷跑掉了。」

蕪月拉著夜鳴的手,頑皮地晃呀晃。

「就這樣,所以我打算幫他們兩人餞行。」鄂圖克的手在紫瞳的肩上輕輕一拍。

她稍微回過神來,壓下不舍的情緒。

「夜鳴公子,回關內後,蕪月真的要你多擔待了。」她想著蕪月的天真可愛,再想想夜鳴的背景,沒心機的蕪月,該不會受到其他人的欺負吧?

「這點,紫瞳姑娘你大可放心。」夜鳴打躬作揖。

經過這次事件,他終於知曉蕪月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他會一生守著她的。

「王,膳食已備妥。」覲春領著幾個女婢,端著佳餚出現。

鄂圖克的手一揮,表示知曉。

覲春和那群婢女放好所有菜肴,很快地退了出去。

「夜鳴,來,這杯酒算我為你餞別,明春時節,我們江南再會。」鄂圖克走至矮幾旁,取來四個杯子,一一斟滿酒。

「一言為定。」夜鳴執起酒杯。

「阿爹,你一定要到江南看我喔,」蕪月也接過酒杯。「還有紫瞳阿娘。」

紫瞳對著她一笑,執起杯子一仰而荊

*********

靠在鄂圖克的懷中,紫瞳一雙柔荑隨著他的動作在琴弦上遊移。

「明日,你我該如何?「一曲未了,她已抽回了琴弦上的手。

既已回到了樓蘭城,回宮則是早晚的事。

而如果回到宮中,他的身分是王,而她呢?能擺脫當神婆的命運嗎?

「怎麼會突然想這麼問?」他端起她的下顎。

「因為我想留下了。」迎著他的眸子,紫瞳發覺自己極喜歡他燦如星子的雙瞳。

「喔?「鄂圖克一笑,撫著她下顎的手轉往她的頸項問。

「難道你真想我當神婆?」她難得使性子的噘嘴。

他沒說話,半晌之後,他兩手撫上了她的身子。

「我當然希望你仍然是神婆。」

說著,他起身,也一道抱起了她,往內室走。

紫瞳不明白他的話,更不瞭解他的用意。

「你想我繼續當神婆,還敢這樣待我?「他的手已有些不安分。

「沒人說你當了神婆,我就不能愛你。」他悶笑了幾聲,這回動作更直接攫住了她的唇。

兩人吻得激烈、吻得忘情,直到氣息同樣不穩,他也恰好來到了床榻旁。

「你不是一向遵循祖宗之規嗎?」她被輕柔的放於床榻上,仰著小臉,深情的看著他。

「現在我有不遵從祖宗之規嗎?「他笑著,另有喻意。

「我不喜歡猜謎。」她的手攀上了他的頸項。

「你會知道的。」他顯然不準備告訴她。

「想釣我胃口?你會後悔的。」她的手驟然用力,小嘴狠狠地在他的頸膚上一咬。

「唔。」鄂圖克雖痛喊一聲,不過卻沒推開她。

「哼!」她為問不出所以然,而有些氣憤。

「生氣了?「他壯挺的身軀壓著她,一手已按捺不住的在她身上遊移。

她翻眸睨著他。

「算了,不談這了,離開那陵寢之後,我們怎會一下子就回到樓蘭城?」

「因為那秘道口就在這別宅附近。」

「啊?「她驚訝地眨著雙眼。

「可有想過為何?」

紫瞳聳肩一笑。

「你該不會想說,你的祖先與我的師祖本就有姦情,非但沒有什麼負心之說,兩人還私下幽會,但又為了某些事,所以才會有那則傳說出現?「

鄂圖克笑笑地親了她一記,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你別說我都猜對了?」她狐疑的看著他。

鄂圖克又是一笑,而後吻上她。

「那個碑文有內情。」

「什麼內情?「她迫不及待地問,

「現在不能告訴你,不久之後你會知道的。」他故意賣關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19 00:11:32

第十章

回到樓蘭城中的第二日,佛塔傳來了神婆仙逝的消息,一向繁華熱鬧的樓蘭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神婆安葬的那日,除了宮裏的人之外,大批的民眾也一同參與,他們夾道恭送,陪著這位用了百年歲月守護著樓蘭國的老者最後一程。

整個安葬的過程莊重肅穆,平和哀戚。

然而,就在安葬之時,執行儀式的祭官,卻在穴葬處的軟泥中發現了一塊石碑。

整個葬禮還是繼續進行,而石碑則是讓人給送到了樓蘭王的手中。

這事並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仿佛是刻意被壓下來般。

日子又過了數日,樓蘭城也漸漸恢復了一貫的繁華。

而鄂圖克則以佛塔老舊需整修為由,讓巫紫瞳這位即將登位的神婆,暫時搬到城西的別館居祝

某日黃昏,覲春來到紫瞳的房外稟告:「神婆,伊亞熳求見。」

「她是誰?」紫瞳已不記得這號人物。

「她是……」覲春咽了一大口口水,眸光偷偷地往上瞧。「是一年多前大月氏國進貢的一名女子,您上次在書房時好像見過。」

果然,紫瞳的反應是愣了一下。

「如果您不想見她,不如……我去回絕她。」說著,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不。」紫瞳喊住她。

「呃?「覲春定住身子,呆呆地眨著眼。

「我見她。」

是的,她想看看,她到底有何來意。

*********

內廳裏,伊亞摱一見到巫紫瞳,隨即福身一欠。

「對不住,來打擾您。」她溫柔的模樣,與那日和紫瞳擦身而過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有事嗎?」她好奇她到底來做什麼?

「神婆,是這樣的,這幾日我聽說了。」伊亞熳輕挪蓮步朝她靠近,態度不僅恭謙,且客氣的過分。

「聽說什麼?「該不是她和鄂圖克的事已經傳到宮中了吧?

「王要指正妃了。」她說。

「喔?」紫瞳挑起一眉,知道她為何要來。

果不其然,伊亞熳很快地取出懷中一直抱著的一個小包袱。

「種婆,這些你就收下吧0

小包袱一攤開,只見幾顆夜朋珠、金錠、紅珊瑚、珍珠鏈子、手鐲等飾品放在裏面。

「這?」紫瞳微蹙眉瞧著她。

其實不用問也知曉,這就叫賄賂。

伊亞熳將東西往前一推。

「神婆,其實在我的國家中,後宮的妃子與神殿的祭司,是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

在已過世的神婆面前她不敢做這些事,因為她那一對老沉銳利的雙眸似能透視她一般。

但眼前這年輕的神婆就不同了。既是年輕的女子,誰不愛漂亮、不愛珠寶、不愛金錢?

「然後呢?「紫瞳明知故問。

「然後,正妃的人選得由您決定呀。」她將那手飾珠寶更往前推了些。

「喔!那又怎樣?」她反問。

「哎呀。」伊亞嫂掩嘴一笑,心想這個新的神婆,可不是普通的遲鈍。「我方才說過了嘛,我們可成為好友呀,我是王的妃子,而你是神婆。」

紫瞳勾唇一笑,紫眸中閃過一道冷光。

「你的意思是要我指你為正妃嗎?「

「呃……」伊亞熳先乾笑了幾聲,而後壓低嗓音緩聲說:「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的。」

「但是我聽說你並非是因選秀而入宮,況且,正妃得由秀女中選出。」

紫瞳臉上無絲毫波動。

「是呀。」這點可問到了伊亞熳心中的不安。「不過,我想只要你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切,是不是因選秀而入宮,並不重要吧!」

「喔?「紫瞳冷冷地哼了一聲,站了起來,已懶得與她再聊。

「是這樣的,關於這件事,請您聽我說……」伊亞熳緊跟著她身後,又叨叨絮絮地說了一堆,不過紫瞳卻是半句也沒聽進耳朵裏。

除了覺得她煩人之外,重要的是她還想著另一件事。

鄂圖克要指正妃?她怎沒聽他說過,也許,今晚就該好好地問問他。

*********

黃昏未到,鄂圖克已出現在巫紫瞳面前。

才一踏入內室,他就急忙問:「聽說今日伊亞熳來找你?」

有了前車之監,他難免擔心。

「覲春是你的眼線?「不答,她反而轉移話題。

倚躺在軟榻上,以一手支著頰靨,她看來似在想事情,而眸光也尚未由窗外拉回。

鄂圖克很快走了過來,坐上軟榻。

「你該不會又胡思亂想,或聽信她說了些什麼吧?」

「我是這種人嗎?「她不滿的略噘起嘴。

鄂圖克緊抱住她的身子。

「這我可就不知了……上回不知是誰,莫名其妙地吃了許多飛醋。」

她有些不悅。

「本姑娘我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尤其是醋。」

鄂圖克勾唇一笑。

「是、是、是,我記下了。」

她的反應是瞪了他一記。

「好了,不逗你了,我們談談正事。」

「談什麼正事?」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口,好讓兩人保持一點距離。

「她到底來找你做啥?「

「送我東西。」

「送你東西?」他懷疑。

「嘍,就矮櫃上的那堆金銀珠寶。」她的手指指向一方。

鄂圖克蹙起眉來深思著。

「有何用意?」

「收買我嘍。」她半哼聲說著。

「收買?「

「因為某人聽說你準備納正妃,而正妃正好要由我這個神婆為你指定。或許是有點幸災樂禍的心態,她笑笑說著。

鄂圖克睨了她一記,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一啄。

「你真會狠下心幫我指妃?」

與他對視著,紫瞳笑容更大。

「這可難說了。」

望著她的眼,鄂圖克深深一歎。

「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

不喜見他哀怨的模樣,紫瞳道:「但我們現在是背著全國人民在一起。」

鄂圖克的嘴角微微上揚。

「不需多久了。」他語帶玄機地說。

「什麼?」她蹙起一對絀眉。

「沒有。」他朗笑了聲,沒打算對她坦白。

「瞧你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直覺地,她認為他在她背後偷偷進行某件事。

*********

日子在不覺中又過了數日,表面上看來無任何不同,但紫瞳的心裏卻很清楚,似乎有一件極重要的事即將發生。

這日一大早,鄂圖克才剛離開寢室,覲春馬上捧件大紅衣服走進來。

「神婆,時辰已差不多了,請速更衣。」

「什麼時辰已差不多了?」紫瞳由被窩中醒來,揉揉眼。

「啊,王沒告訴您嗎?」覲春是一臉驚愕的神情。

「他該告訴我什麼嗎?」紫瞳已完全醒來,莫非鄂圖克瞞著她什麼?

「過幾日佛塔就可竣工。」覲春說。

「喔。」原來是這事,那跟她更不更衣又有何干?

「今日有個儀式要舉行。」覲春邊說邊將手上的衣物放下。

「什麼儀式?」見她忙進忙出的,紫瞳僅是直覺地問。

「您是樓蘭的神婆,所以要有個承繼儀式。」

「就是說過了今日之後,我可能得搬回佛塔去了?」

日後與鄂圖克的關係可能變得更為複雜,她的心裏竟有幾分的失落。

「這……覲春就不知了。」覲春偏頭想了下,她確實沒聽王提起過。

「神婆,請沐浴更衣吧!」

接下來覲春的話,她沒聽進多少,只由著她忙著……

*********

她是知道神婆在樓蘭中代表著不凡的地位,但卻不知僅僅只是個登位的儀式,也能勞動各國使節前來祝賀,而樓蘭城裏則熱鬧非凡。

鄂圖克依著古禮領著她一同祭天、拜地、叩謝過王室歷代先祖、守護樓蘭的歷屆神婆……

祭典結束之後,她正了名,成了樓蘭王國新、一代的神婆,而覲春當然還是繼續跟在她的身旁當丫鬟。

「我們往這邊走吧0典禮才一結束,覲春即領著她退下。

她們走過一道道回廊,紫瞳很快發覺了不對勁。

「覲春,你是不是帶錯路啦?」

她們不是該往佛塔嗎?怎會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覲春停下腳步,對著她一笑。

「沒錯、沒錯0

「這明明不是往佛塔的方向。」紫瞳狐疑地眯起眼。覲春入宮已多年,會走錯路?她懷疑。

「沒錯,我們……嗯……只是繞點路。」說著,覲春反而加快腳步。

紫瞳跟著她,心中雖懷疑,但知道她不可能陷害她。

於是,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直到眼前熟悉的院落映入眼簾,她才忍不住開口又問: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她知道這兒是鄂圖克的寢宮。

「是王吩咐的0覲春甜甜一笑,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來到門邊。

「王說您進了這屋子就會知曉。」她推開了門。

紫瞳停下腳步,望了她一下,而後邁開步子朝內走。

*********

燭火照亮了整個內室,順著燭光,她看見了鄂圖克,也看見了桌上那一對紅色龍鳳燭。

「你……」沒來得及將到口的話問出,鄂圖克已來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你已是我的妻、我的正妃。」摟著她,兩人來到桌前,他端起兩杯酒。

「依著你們中原的習俗,喝下這杯酒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

紫瞳遲遲地沒伸手去接過酒。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什麼大婚?什麼正妃?她一時被搞糊塗了。

今日不是該為她這位新上任的神婆慶賀嗎?

「我說,今日我們成親了。」他沒理會她的怔愣,主動伸來一手拉起她的手,將酒杯塞到她的手中。

紫瞳抬頭望著他。

「你是說今日樓蘭城中會這般熱鬧,是因為你成親?「

「不,」鄂圖克搖搖手指。「是我們成親。」他不忘糾正。

「我們?!」她的眉蹙了起來,

「看你的樣子好像不高興?「她的表情讓他不得不這麼聯想。

不過,無所謂,反正她是賴不掉了。

他的手伸了過來與她相交,而後一仰頭,就喝掉了杯中的酒。

眸光拉回,卻見到她還在發呆。

「快喝吧,除非你不想嫁我!」

紫瞳又打量他一會後,還是仰頭將酒給喝下。

「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迫不及待地問。

「想給你個驚喜嘛。」他對著她笑笑。

「你明知我不是指這個。」她嬌嗔的推了他一下。

鄂圖克抱住她。

「你是說讓全樓蘭的子民接納我欲迎娶你的這個事實?「

她反轉過身來,一指戳著他的胸膛。

「告訴我!」

害她白擔心了好些日子。

「是夜鳴點醒我的0他說著,一彎身就輕而易舉地將她給抱起。

「你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呢?」他瞧著她,朗笑兩聲。「春宵一刻值千金。」

紫瞳被他給逗笑了。

「已經不值什麼千金了。」兩人在一起已有好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先說說夜鳴怎麼點醒你的。」

「那要不要先來個吻?「他抱著她走了幾步,不過不是往床榻的方向,而是揮開一旁的紗幔,來到回廊。

紫瞳的雙臂緊緊勾住他的頸項,抬起頭就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啄。

「好吧,這下你該說了。」

「你的吻真敷衍。」他意猶末盡地啐了聲,然後抱著她在古琴前坐了下來。「夜鳴要我捏造個神話。」

「捏造神話?」她轉過頭來看他。

「還記得在陵寢中你要我拓下的碑文吧?「他看著她輕輕一笑,拉著她彈起琴來。

紫瞳點點頭。

「我只是依樣畫葫蘆,照著上頭的文字,差人又做了塊石碑。」他輕描淡寫地說。

紫瞳的一眉高高地挑起。

「那碑文的內容是你寫的吧?」

鄂圖克深深一笑,在她唇上一啄後,點了點頭。

「而很巧合地,那石碑又剛好在神婆下葬的地穴中出土?「她腦中大致將所有事兜在一起。

「你很聰明。」他誇讚地捏捏她的下巴。

紫瞳心有不甘地哼了聲。

「可你從未問過,我要不要下嫁給你?」

下嫁?!

他看著她,突然頓住,而後朗笑了數聲。

她居然用「下嫁」這兩個字?

「是、是,我的美麗種婆,請問你願意下嫁給我這個不才的樓蘭王嗎?「

紫瞳瞪住他約兩秒,然後搖了搖頭。

「不願意?」他該煩惱的,不是嗎?但,沒有,絲毫沒有。「不過,就算你不願意,好像也太遲了,更何況……」

「何況什麼?「他似乎還有更重要的沒說。

「是全樓蘭的子民逼迫我迎娶你的!」他道出了重點。

「嗄?「她的眼珠差點沒掉下來。「你到底在石碑中寫了些什麼?」她想事情的癥結一定在此。

鄂圖克笑笑,在她唇上一啄。

「說你是仙子轉世,而我這樓蘭王不能再有負於你,如能娶你為正妃,樓蘭將能享永世繁華、太平。」

「所以,你就挾民意來騙婚?「

「怎能說是騙婚呢?」他緊緊地抱住她。「如果你說我使了一點點小手段,我倒是承認。」

「這樣還算小手段?「她掙開他的懷抱,轉身來望著他。

「好吧,我承認,只要是能讓你留在我身邊,我什麼手段都願意使。」他坦言,眼裏有著濃烈深情。

紫瞳為他眼裏的真情所感動,但依然嘴硬:「你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女人。」還有那群鶯鶯燕燕呢!

雖然她知道他真的從未碰過她們,不過,敵人的存在對她而言就是個威脅,難保哪日不會出了什麼亂子。

「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永遠都只有你。我是歷代的君主中最可憐的一個了,整個皇宮中除了宮女之外,就只有你一個妃子了。」

他雖故意擺出一副搖頭歎息的模樣,但紫瞳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她們呢?」那些進貢的女人呢?

「送走了。」在發生了伊亞熳的事之後,他就決定了。「我為她們挑了夫君,也給了錢財,然後把她們全都送走了。」

唉,這事早該這麼傲的,只怪他之前太忙了。

「啊?「雖聽到他的證實,但她仍難免錯愕。

「不送走也不成呀,現下整個樓蘭子民,也無法容下她們。」他雙手一擺,故意笑說著。

「怕重蹈覆轍?」指仙子和樓蘭王的傳說。

「現在,你願意與我廝守終身嗎?「他拉起她的手問。

紫瞳哼了聲一笑。

「雖然你這招做得太絕,但……我能說什麼呢?如果說不,恐怕不僅你不放過我,連樓蘭的子民也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另一條孔雀河的河水,就不是仙子傷心的淚,而是被痛毆後,痛哭的淚水了。」

她抬起臉,兩人的眼裏映著彼此幸福的笑。

是的,他們要相約一生,不離不棄,幸福美滿的廝守在一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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