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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念眉 -【珍藏小丫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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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2:57
標題:
念眉 -【珍藏小丫環】《全文完》
念眉 -
珍藏小丫環
為了救主,她不得不踏出家門,竟就這麼一頭撞進愛情的迷網中,無法自拔,
明知他的權勢如天,而自己猶如地上的污泥,根本不敢奢望兩人會有交集之時,
無所謂,她的要求並不多,只希望能默默地待在他的身旁守著,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這樣小小的要求很過分嗎?只不過想日後可以抱著這份情意細細回味,就連這樣他也不允許嗎?
在口口聲聲說憐惜她的同時,他又怎麼能這樣誤解她,甚至還打算把對她的愛給收回……
他怎能殘忍的連她最後一絲生存意念都要摧毀?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3:14
序
又來寫序
念 眉
這次念眉不哭著寫序了,因為剛才……嗯,就在淩晨十二點多時,我聽到了一個字宙無敵超級好笑的笑話。
當時念眉正和一個叫SASHA的朋友熱線中,突然,她說想吃永和豆漿,於是我們就先掛斷電話,她去買豆漿,我在這頭等著,約莫二十分鐘後,她再度來電,以下是我們的談話內客——
「哇哈哈,人家我現在正在喝米漿呢,很幸福吧?」
SASHA那個不怕死的小孩,居然出聲誘惑我。
「沒關係,胖死活該。」念眉很明顯的酸葡萄心理。
「你還買了什麼?」心裏有些垂涎,不太高興的問。
「油條。我還多買了一份喔!」
「幹嘛,你是母豬轉世啊!」
「哪有!」SASHA一副好委屈的口吻,「你根本不知道我用心良苦,剛剛出門都十二點多了,我一個女生自個兒出去買東西,人家會怎麼想?一定想成我是空閒寂寞的女子,沒有男朋友的陪伴,半夜想吃東西,還得自己出來買……」
「拜託,你買二份的油條、米漿,不會是為了做樣子給人家看吧?」念眉發誓,當時我差點暈了,淩晨時分還聽到我「有失淑女」的笑聲,實在是妨礙杜區安寧。(親愛的鄰居,對不起,不是我的錯,要怪就任那個愛面子的女人。)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真的吃得完呀!」好理直氣壯的回嘴,「買二份別人就會以為另外一份是給男朋友吃的了!」
「我的媽呀,求求你,半夜三更不要‘肖尢行不行?」
真是!沒男朋友就大方承認嘛,像我,活得多光明磊落。
「才不是呢……」SASHA開始滔滔不絕的解釋,更是舉證歷歷地揪出「症狀」比她還嚴重的朋友來當替死鬼。
然後,夜深人靜時,就聽到兩個女人對著話筒,毫不避諱地談論一些限制級的話題,至於有多限制級……
嘿,不能說!
最後,在此想跟SASHA說幾句話——
親愛的小女人,雖然最近沒什麼特別的節日,但我還是要說聲謝謝你,謝謝你在我的信心快被磨光時,努力讚美我的作品好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很窩心,也許我們認識不久,不過我會每天祈求老天爺讓我們友誼長存的。
不要太感動哦,你也知道我超討厭寫序的,看很多作者都會借這個版面一用,我就依樣畫葫蘆了,而且在這裏說些噁心巴拉的話比較不會難為情嘛,還能利用這段感性的告白來充場面、增加字數,呵呵,真是一舉兩得!
我是聰明的念眉!
你是念眉的讀者嗎?歡迎寫信來給我唷!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3:29
楔子
光陰有如煙雲過眼,瞬息千里的消逝在每個晨昏之間。經過世代交替;延續到了清朝,蘇府依然是地方卜知名的大戶人家。
話說幾百年前,蘇家祖先蘇富達曾因一時家道中落而陷入愁雲慘霧的境地,所幸蘇富達平日樂善好施、濟弱扶傾,為蘇家累積了不少福氣,當年收養的五名小丫環——芊兒、詠眉、璃宣、黎朵和初晴,個個善體人意,因不忍見主子愁眉不展地為生計和債務鎮日憂鬱而挺身站出,每個丫環靠著自己的法子與力量,總算清償掉蘇府龐大的債務。
蘇府經過這一次的劫難,非但保住了蘇富達的名望,更成為地方上呼風喚雨的世家。
就這樣,五個小丫環舍己救主的事蹟被傳為美談,不斷的被歌頌、崇仰,一代接一代的傳承下來……
當初為確保蘇府一家子的性命、地位與繁盛,貴為娘娘的丫環初晴費盡心思的跟明朝皇帝要了一個護身符,這一物俗稱為——免死金牌,事實上它是一塊色澤明亮翠綠、玉質溫潤、雕功堪稱一絕的「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果真是件吉祥物,它為蘇府帶來了權勢與安定,即使改朝易代,面臨了任何重大的事態變故,蘇府依舊安然無恙的度過。
「龍鳳翡翠」世代流傳,直到風起雲湧、政權移轉,「龍風翡翠」雖失去了當初的護身、鎮府效用,不過極富紀念價值的它,早已成了蘇府唯一的傳家之寶。
蘇富達的後代子孫蘇羽誠謹記祖宗遺訓,視「龍鳳翡翠」為傳家之寶不可違,他亦是鎮上有名的大善人。
每年自蘇府捐出去的物資食糧不計其數,天災人禍都看得到蘇家夫婦與僕役卷袖幫忙,此等義舉使他們更是受到鎮上民眾的愛戴。
不過,很不幸地,一直是蘇府精神支柱與驕傲的「龍鳳翡翠」,某天竟莫名其妙的遺失了。搞丟了這件冥冥之中似乎帶著庇佑能力的傳家之寶,對蘇府來說,是件非常嚴重的大事。
蘇羽誠不敢張揚,不想搞得全府上下驚惶,僅能憂懼的找來夫人商量,夫妻倆暗地在府中展開搜尋,可眼見都快把蘇府給翻過來了,仍遝無所獲。
蘇羽誠因而鬱鬱寡歡,經過長期情緒低潮的壓抑,終於患了無藥可醫的心病,臥倒床榻。
而蘇羽誠染病在床的頹老模樣,教蘇府一片動盪,所有大夫皆診不出他的病因,自然沒法為蘇老爺醫治。
一日,不經意間被蘇府裏頭的五個小丫環偷聽到事情的真相,她們知道造成老爺日漸憔悴的病因,原來是蘇府的傳家之寶不見了,這讓她們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五個小丫環分別來自不同的家庭,各有各的心酸史,自小就被賣人蘇府當丫頭,雖名為丫環,但因蘇羽誠膝下無女,五個女娃兒又可愛得緊,於是夫婦倆待她們如己出,從沒把她們視為奴才般使喚。
因此,五個小丫環身世雖苦命坎坷,卻在蘇府受到良好的教養,讀詩習畫樣樣都有師傅教,至於學得好或不好、精與不精是另外一回事,但她們對蘇老爺和夫人所賜予的恩惠總是點滴放在心頭,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蘇家老爺、夫人的恩情。
所以當五個小丫環一得到這不幸的消息後,禁不住的為蘇老爺擔憂起來,聚集在後院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龍鳳翡翠。是老爺的寶耶,這下子弄丟了,難怪老爺要生病了,嗚……」向來膽小怕事的駱宣掩面哭了起來。
駱宣是五個丫頭裏最笨拙的一個,性情單純到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出來,蘇老爺總是擔憂她會吃虧。
「駱宣,別哭了,‘龍鳳翡翠’是蘇家世代相傳的傳家之寶,咱們絕不能讓它到老爺這一代就失去它的意義!」
赫連降月心思細密,就像個帶頭的大姐,她安慰的拍拍駱宣的手背。
「對啊!大家都說對症下藥是治病根本,為了要讓老爺早日康復起來,我們要抱著不惜犧牲一切的決心,將‘龍鳳翡翠’給找回來!給老爺、夫人一個驚喜!」長得如芙蓉般美麗的颻兒,臉上透露出無比的光采,當機立斷的說。
「颻兒說得有道理,只要把蘇府的傳家之寶給找回來,老爺一定可以不藥而愈的。」念薏也跟著附和。
「你們說,‘龍鳳翡翠’會不會被有心人給偷去了?」
赫連降月猜測道。
「有可能哦!不如咱們五個人兵分五路,到各地去打聽‘龍鳳翡翠’的下落,一有消息,說什麼也要把它給搶回來。」鈴纓覺得唯有這麼做才能萬無一失。
「這麼說來,我們不就得暫時離開蘇府了?」颻兒問道。
「可是,一下子要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咱們的行蹤?」駱宣忍不住問,笨笨的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點子。
五個丫環從不曾出去外頭闖蕩,這回出門大家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駱宣,你果然很笨耶!你可以騙夫人說,你想返回故里去探望你的親人啊!」念薏提醒她。這麼簡單的理由也想不出來!
「可是,我的親人早就死光光了!嗚……」想起逝世多年的爹娘,駱宣忍不住悲從中來,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不要哭了好不好,沒有理由就想理由啊,老爺還等著我們救命呢!」鈴纓都要被她給哭煩了。
「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就各自想法子找出門的藉口。
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一有‘龍鳳翡翠’的消息,立即返回蘇府,然後想辦法聯絡大家回來會合,聽明白了嗎?」
見大家都如此義無反顧的尋找蘇府的傳家之寶,颻兒也決定不顧一切的拼了。
「明白了!」其他四人異口同聲地道。
「事態緊迫,為了醫好老爺的病,咱們要趕快去向老爺、夫人們告假。」念薏說道。
「為避免老爺、夫人起疑心,咱們還是要有個先後,這樣才不會被老爺、夫人懷疑。」赫連降月慎重的道。
「嗯!有道理。」另外四人用力點頭。
「那咱們就按計劃進行了。」
「好!」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3:48
第一章
秋意甚濃楓紅染遍兩面江岸,雲很淡,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在微涼的風中添了些許暖意。
京畿重地 繁華多貌。大街兩旁開張立鋪,客棧酒樓、胭脂布行,只要說得出名目的行業,總有個幾處可以貨比三家。
寬敞的街道因各式各樣的雜耍團引來無數人潮而.顯得十分擁擠再加上擺在街旁的攤子和沿途叫賣的小販,教整條城南大街吵嚷尤比、熱鬧非凡。
「原來京城就長這個樣子啊!」柳念薏驚歎。
市集上琳琅滿目的貨品,讓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撩亂,南北雜貨齊聚在此處,火爐上炊著胡餅,紅炭上炙著野兔肉,還有人賣些石榴、鵝梨等等香糖果子,在她走過時,沾惹了 身的香甜味兒。
「不知道這兒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較圓……」
初進城的念薏,舉措確實像個鄉下土包子,這邊望望、那邊看看,東張西望的下場,就是頻頻撞上了人——
「喂,你這丫頭走路不長眼睛啊!」胖大娘一身肥肉被撞個抖晃不止,微慍的對著擦肩而過的背影開罵。
豈知,粉娃兒眼底全是京城的與眾不同,耳裏鬧烘烘的淨是熱切的殺價聲浪,根本不容胖大娘的怒駡,更壓根不曉得自己撞上了人。
見狀,胖大娘只好自認倒楣的哼哼一聲走人。
「各位夫人小姐,新貨到羅,看看喲!」專賣女人家飾品的小販正熱情地扯開喉嚨,一臉笑意的招呼。
「哇,好漂亮的耳墜……」熱愛新鮮的念慧立刻被吸引過來了。
「早啊,姑娘。需要耳墜或發簪嗎?這兒應有盡有,任你挑選。」生意一上門,小販的笑容更燦爛了。
「好特別的發簪哦!」把玩著一支精緻的發簪,念薏端詳再端詳,愛不釋手。
「你若喜歡,我可以算你便宜點……」小販準備使出一貫的買賣伎倆,怎料,原本一臉讚歎的人兒,不消一個眨眼的時間,已丟下手中的發簪,跑到隔壁攤子去了。
「大嬸,這個繡袋好可愛!」念薏膛圓眼睛,欽羨著製作厲害的繡工。
如此精緻綿密的針法;她窮極一生也學不來。
「是啊,這款繡袋尺寸剛好,裝什麼東西都很方便哦!這個也不錯,送禮自用兩相宜。」大嬸天花亂墜的介紹。
「不用了,謝謝。」笑咪咪的放下繡袋,念薏又往下一個攤子繼續探險。
小販沒好氣,「不買還看那麼久!」悻悻然的擺正被翻亂的物品,眼神惡狠的死瞪著那抹身影。
就這樣,念薏繞到每個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前,也不管買不買得起,每樣東西總要摸上一把,直至做不成生意的小販不高興地板起臉孔怒瞪眼珠子,她這才不甘不願的將好奇的。小手伸回。
「不過看一下而已就凶巴巴的,京城人真是沒有人情味!」嘴巴念念有辭,她不停回頭扮鬼臉,直至那些攤販再也不在視線之內。
「要不是身上的盤纏有限,我就全部買起來,看你們還敢不敢瞧不起人!哼!」愈想愈氣,噘著小嘴兒,她走人了一家當鋪。
「姑娘,典當東西嗎?」當鋪當家正從一個小視窗探出頭來詢問。
像是怕人打劫,每家當鋪都有一片護牆,隔起客人與內部。
「不是。」念薏努力憋忍源源不絕的笑意,不斷提醒自己正經事要緊,即使當家看起來和個年犯無異,她仍是不敢笑出聲音。
「來贖回東西?」很陌生的面孔,當鋪當家想不起何時接待過這位客人。
「呃……」贖東西?她來當鋪,目的是為龍鳳翡翠,這樣算是贖東西吧?「對對對!」念薏忙不迭的點頭。
「贖什麼?」
「龍鳳翡翠。」她好大聲的說。
「龍鳳翡翠?!」當家一頭霧水,音調有些納悶的拔尖。
「就是龍鳳翡翠。當家的,這陣子有沒有人拿龍鳳翡翠來你這兒典當?」一心認為蘇府的傳家之寶龍鳳翡翠是讓竊賊偷走變賣了,於是她一開始就將目標鎖定各個當鋪,—一拜訪探問。
「我不知道啥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是我們蘇府的傳家之寶耶,你怎麼可能沒聽過?」念薏直覺是他不肯幫忙。
當家氣結,皮笑肉不笑的說:「姑娘,那是你們蘇府的傳家之寶月不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為什麼我非得知道?」
拜託,他連蘇府是何力大人物都不曾聽說。
心一急,她搜索著主意,「顧名思義,我想龍鳳翡翠一定就是雕有龍鳳圖形的翡翠,當家的見多識廣,請你仔細想想,看看是否有人拿來你這兒典當?」
「姑娘,我還要做生意,如果你想鬧事,求求你行行好,找生意清淡的當鋪去!」
「可是其他店家說你這兒是城裏最大的當鋪,還說沒有什麼東西是你所不知道……」念薏轉述話意,殊不知這只是那些店家為了趕走她這個纏人的麻煩,而想出的逐客令。
當鋪當家被捧上了大,心頭正驕傲不已時,眼角餘光猛然瞥見門門貴客到來,趕忙推開小門,快步走了出來。
「大阿哥,您來很久了嗎?」當家哈腰福身,為自己可能的怠慢驚嚇得心跳加快。
「還好,不是很久。」元律不甚在意的睞了眼跟著好奇旋過身來的女孩,電光火石間,卻被那對清澈瑩亮的眸子震懾住了。
他從來不覺得女人美麗,但女孩眼底狀似怨怪的情緒教他恍神片刻。第一次發現,有個女孩斗膽如此不驚不畏的對上他的目光,而不急著別開視線,這個發現竟讓他向來平靜的心湖起了波紋。
回想她方才與當鋪當家的對話令他啼笑皆非,初次見面,她的舉措出乎意料地鬆軟了他封閉許久的心智。
反觀柳念薏,仿若刁蠻的貓兒被叼走厲害的舌頭,又似被抽走了魂魄,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一見著來人,竟目不轉睛怔怔地望著人家出神。
那張英俊的容顏沒有特別的表情,幽深的目光令人猜測不到他的想法,遠遠地看去,男人就像天上摘降的高貴神只,有種高不可攀、凜不可犯的距離感。
「您要的那幅宋朝花鳥畫,我已經幫您問到了,物主說只要價錢合理,他願意出讓。還有,前朝的那只花瓶在這裏……」鑽人又鑽出的,當家手裏多了一個黑色包袱。
「霖生。」斂斂思緒,元律已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轉而吩咐手下。
「是。」隨身服侍保護元律的待衛福霖生,立刻伸手接過,並交給當家一隻沉甸甸的木盒。
當家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頭光華耀眼的黃金光澤,眩迷了身後的念薏,只見她小嘴驚訝的微張,好半晌仍閉闔不上。
「多的就當是咱們貝勒爺的打賞吧。」
「多謝大阿哥!多謝大阿哥廣當家不住的道謝,心花朵朵開。
「你應得的別客氣。」於是,元律又交代了一些委託注意的珍物,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念薏漸感不快。
差別待遇!
有盒金條就了不起嗎,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為什麼她這個先來的客人必須守在一邊等候?
「當家的,是我先來的……」念薏拉了拉當家的袖管提醒。
當鋪當家驚懼地撤頭瞪她一記,「不要吵,你沒見我在忙嗎?」這丫頭真是不識時務,想害他被砍頭嗎?
「姑娘說得有理,當家還是先招呼她吧,詳細的名目明天我再讓霖生來告訴你。」元律難掩讚賞的目光,意味深長的緩掃過如方轉身離去。
莫名地,念薏發現自己的臉蛋迅速轟熱。他簡潔有力的低吟震撼著她的心,一個男人有那麼出色的形貌就夠教人咋舌,沒想到連嗓音都如此深具魔性,撩人心弦。
「你幹什麼,想害死我嗎?幸好大阿哥大人大量不計較,否則我的腦袋就要分家了,」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當鋪當家劈頭就是一頓痛駡。
「當家的,剛才那人是什麼來頭啊?好像很了不起。」回過神,念薏第一件事就是追問男人的一切。
「當然了不起,他可是敬謹親王府的貝勒爺,」
念薏不懂滿人的階級身份劃分,自然不明白男人的身份有多麼了不起,「你拿給他那個黑色包袱裏頭裝什麼,骨灰壇嗎?」
當家倒袖口氣,「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這話就不要教別人聽見。」脫她一眼,他踱回內屋,將她隔離在外。「那是明代的花瓶,大阿哥尋覓已久的臻品。」
「哦!」念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想起了正事,「當家的,你還沒告訴我龍鳳翡翠的下落。」
「你剛剛應該問大阿哥的,哪樣寶物應該在什麼地方?流落至何人手中?他手中的情報清清楚楚。」音調滿是崇拜與敬仰。
念薏一臉狐疑,「你確定那個人知道龍鳳翡翠在哪們」
「當然了,普天之下有價值的古物骨董,他無一不瞭解。」
「我去問他,他會告訴我嗎?」
「你何不自己去問問看。」
「赫,不會吧,你沒瞧見他都不笑的嗎?」念薏有些畏懼的說。
那個男人看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人,可是散發的那份魄力卻遠比她見過的大官都還要深沉威猛——她懷疑自己哪有勇氣與他交談。
「小姑娘如果你認識他,應該會比較喜歡大阿哥不笑的樣子。」他語重。蔔長的說,挾帶著警告。
整個北京城每個人皆認為,敬謹親王府的元律貝勒最好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原因無他,沒人見過冷靜沉穩的元律開懷大笑的樣子,久而久之,竟變得畏憚他的其他情緒表現。
「為什麼?」
「甭間太多了,反正憑你這種小老百姓,也很難有機會同他說話。」最後,當鋪當家仍不忘補充,自豪吹噓著自己的本事與特別身份。
☆☆☆☆☆☆☆☆☆
「大阿哥,方才當鋪裏那位姑娘一宣跟著咱們。」察覺身後那名乳臭未乾的奶娃兒即使吃力卻仍執意跟隨著他們的腳步,福霖生只能請示主子。
如果她是在搞跟蹤,掩身的技巧未免太贊腳了。
「我知道。」元律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起伏,但明顯的放緩了步伐。
不管她為何而來,他的心裏有絲訝異,更多的卻是歡喜。
「需要屬下斥退他嗎?」
「就問問她想做什麼吧。」
福霖生還來不及意會反應,無律已旋過身等待那名氣喘吁吁卻又小心翼翼停在原地觀望的女孩。
念薏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回頭,眼瞳甚至炯炯地轉視到自己身上,她登時渾身繃住,尷尬得手足無措。
好丟臉,被他發現她在跟著他了。
「姑娘一直跟著咱們主僕倆,不知有何貴事?」元律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客氣有禮的問道。
一張如出水芙蓉般的白皙面孔,彎彎的眉毛有幾分英氣和秀氣融合著,一對未語先笑的明眸大眼,挺直的鼻樑,小巧可愛的櫻唇,一頭美麗的黑髮和優美的頸項
她是標準的美人胚子。
很特別的一個女孩,方才他就已經知道了。
「這……那個……我……」所有的話語在念薏的嘴裏攪成一團,讓她結巴口吃,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意思。
「你可以慢慢說,我不趕時間。」他不疾不徐的安撫她的慌躁,望著她嫩紅的嬌顏有如桃花初開,煞是好看。
當是主子忘記了,福霖生盡責的提醒,「大阿哥,福晉叮囑今兒個葦心郡主來訪,要您儘早回府……」
元律淡睨了得力助手一眼,只消一個眼神,意思不言而喻,福霖生立刻知趣的噤口。
「倘若姑娘需要幫忙,直說無妨。」
「就是……哪個當鋪當家的說你對各種古物知之甚詳……一定知道咱們蘇府的龍鳳翡翠現在流落至何處……」念薏頻頻咬舌,一段話說來七零八落,恨不得乾脆咬舌自盡算了。
今天的她一點也不像是她,一面對這個男人的臉,就令她窘迫得不知所措,平常的伶牙利齒都不知躲到哪兒納涼去了。
男人應該無法用「美」字來形容,但他硬是俊偉英挺得讓人不得不歎息,陽剛的美、狂悍的美、傲慢的美,即使閉上雙眸也能強烈感覺到他逼人的氣勢與俊美。但他的美又滿含某種令人不安的氣質,她只能說好……奇怪。
「龍鳳翡翠是嗎?」元律求證的問道。
念薏用力也點頭,「對,就是龍鳳翡翠,你知道嗎?」
她滿心歡喜且期待的等他回答。
「當然知道。」他頗具興味地學著她點頭的動作。
龍鳳翡翠一直是他很想珍藏的輝玉,但君子愛「物」,取之有道,既然它是人家府裏的傳家寶、精神支柱,他更不能耍手段或弄心機去攫取。
但一旦情況換過,如果是主人沒有好好珍惜而讓龍鳳翡翠流落市面,他可就能不客氣的將之據為己有了。
然而,直至今天仍沒有探子回報龍鳳翡翠的相關消息,是以,他認為這趟京城之行,她是白來了。
「它在哪兒?」
「你想知道?」
他的語氣教念薏沒好氣的翻白眼,「我奔波勞苦的到京城來,為的就是找到龍鳳翡翠回去交差,你這麼問不是廢話嗎?」
壓根忘記自己有求於人,她的態度不自覺地回到平時的大而化之。眼前這個男人方才教她多麼畏忌,這當口全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福霖生正想開口指斤她不羈的言辭過於放肆元禮時,又讓元律一個眼神給瞪得硬生生吞了回去。
「等等,你腰間那塊玉是不是就是龍鳳翡翠?」念薏突然眼尖的看見懸掛在他腰帶上的東西,驚喜萬分的又叫又跳,下一瞬已跑到他面前,直盯著那玉佩不放。
「喂,你說是不是呀?」見他不回答;她出聲催促,視線依然深凝著玉珮仔細端瞧著。
「怎麼,你急著找回失物,卻不知道龍鳳翡翠長啥樣子嗎?」元律好笑的問。
自她向當鋪當家胡亂說了一通介紹龍鳳翡翠的形貌時,他就不難猜想這丫頭其實沒見過蘇府傳家之主。
聞言,念薏困窘的愣了一下,不服氣的直起腰杆擦腰圓視,「我當然知道,只是看不太清楚而已!」
唉唉,想她柳念意說過多少謊話,哪次不是騙死人不償命,可望住元律的眼瞳,短短一句話竟教她的心連跳三大下,虛得很。
真是夠糗的了,都怪老爺和夫人平日將龍鳳翡翠守護得滴水不漏,害得她未有機會一窺其貌,總是聽說它對蘇府的庇佑,聽說它的神奇之處,卻未曾知道它長得是回或扁,這下可好了,要她怎麼具體形容給他聽?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借你瞧個仔細吧。」元律很大方的卸下腰際的裝飾玉佩。
「大阿哥……」福霖生驚詫訝呼。他竟如此輕易地將從不離身的貼身玉石,交給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娃?!
「霖生,我不知道你有在大街上雞貓子亂叫的嗜好。」屬下連番逾禮插嘴,教元律口出警語,「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先回府。」
驚覺主子巳然怏怒,福霖生連忙攬過,「屬下知錯,大阿哥請息怒。」他實在不懂,待人處事向來淡漠的主子,為何一碰到這不知分寸的丫頭,會變得如此興致高昂,縱容她的胡鬧撒潑。
「喂,你說這上頭雕刻的圖形像不像龍」晤,看起來又有點像是鳳耶……」念薏十分認真地上下翻看,一下子拿得高高的,借著太陽光眯眼細看,一會兒又放在闔起的雙掌中,露出些許的細縫觀察,時而蹙眉、時而癟嘴,樣子看來好不苦惱。
到底這玩意兒是不是蘇府的傳家之寶龍風翡翠啊?
福霖生差點沒吐血,眼下肌肉不停地抽動。這一身奶味未褪的女娃兒究竟識不識貨?!
他懷疑她根本不知道龍和鳳的樣子,那塊玉上雕的明明就是一匹駿馬,她指鹿為馬的功夫令人不敢領教。
瞧她把玩的不經心模樣,一個不小心都可能摔壞呀,老天,那可是皇上御賜、據聞具有保療身體功效的稀罕進貢生物碧血駒哪!
「你看出些端倪了嗎?」元律瞅著她,耐心的詢問。
「我……」念薏聲音似含在嘴巴裏,教人聽不清,瑩亮的眸子深睇著他,似想從他的眼底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一些關於這塊玉珮的來歷。
可是他的眼瞳黝深如海,看著看著,仿佛裏頭有一股龐大的力量直欲將她拉進去,嚇得她趕緊眨眨眼睫,別開視線。
駭人,這是她對他唯一的感覺。
蘇府上下誰不知道她柳念薏天不怕地不怕,每每其他姐妹出了紕漏,她向來義無反顧地包攬下來,什麼處。
罰責難她不曾怕過,但她今天不得不承認自己敗在這個男人手下了。
「你手上拿的並不是你急著尋找的龍鳳翡翠,真正的龍鳳翡翠在我府裏。」又是一記溫和的笑容,饒是警戒心再強的人兒也要卸除防備信了他。
心裏有個主意隨著這句話的出口同時形成,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竟一點也不訝異,也許……就依心而為一次吧。
不曾有過這麼強烈的念頭,情緒更是沒來由的躁動,一向淡泊自利的他,真真切切的想要一個人,這可是頭一遭。
「真的嗎?」念薏的嘴角蕩出一抹喜出望外的笑意。
「有沒有你可以親自來證實。」她清麗的臉上,是任何男人都會為之神魂顛倒的甜美笑靨。元律有些心顫地發現,原來他要的女人不用具有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之姿,出身背景也毋須是權貴之家,他真正喜歡的是勇於做自己的女人。
「大阿哥屬下記得咱們古芳間裏並沒有一物叫龍風翡翠。」確認自己並沒有健忘錯記,福霖生壓低聲音說道。
「確實沒有。」
福霖生呆了一下,「那您!為何那麼說,難不成您想拿個假的騙她嗎?」他被搞糊塗了。
「你這個提議小錯。」元律微扯唇角,淡淡一笑。
「我的提議?」福霖生指著自己的鼻頭,好納悶。半晌後,終於頓悟主子的意圖。「大阿哥,您該不是……」
哎喲喂呀,大阿哥還真是會打蛇隨棍上呀!
「正是。霖生,看來你還不夠瞭解我。」
福霖生只得苦笑。
「還未請問姑娘芳名?」元律一派斯文的將目光轉回教人動容的女孩兒身上。
「我叫柳念薏。」」
「在下元律家住敬謹親王府,明天你就拿著這個玉佩到那兒找我吧,我會等你的。」說罷,睨了她最後一眼,旋身跨步離去。
福霖生望著主了的背影,要跟不跟地杵在原地直盯著念薏。
「喂,大塊頭,你幹嘛那樣看人?」他看人的囗光似帶著評量,教念薏渾身不自在。
「霖生,還不跟上來?」元律的聲音從前方送了過來。
「是。」福霖生忙不迭的應聲,離去之前,不忘面色凝重地瞅著那塊碧血駒囑咐,「柳姑娘,咱們大阿哥借你的這塊玉石,在明天見著大阿哥之前,請你務必好好愛護珍惜,千萬別讓它有一絲損傷,它可不是一塊普通的玉珮。」
他擔心的對她一看再看,認為自己責任已盡,才腳步沉重地跟了上去。
他實在不願多與這個丫頭相處,瞧她傻愣的樣子,一看就是粗心大意之人,他擔心自己會在她一個不小心砸碎碧血駒時,受不了刺激而昏厥過去。
「不是一塊普通的王佩?!那就是很特別嘍?」念薏咀嚼他的話,哺哺自語的翻看著玉珮,「哪兒特別了,為什麼我看不出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4:06
第二章
翌日 念薏整理收拾了簡單的細軟,倉促退了房,匆匆忙忙的來到了約定的地點——敬謹親王府。
深怕自己不諳偌大北京城的方位,昨兒個她就打聽清楚敬謹親王府座落何處了。至今她仍覺得不可思議,原來那個名叫元律的男人住的地方之於京城和他們蘇府在地方的名聲一樣,只要隨便抓個人來問,就能指出方向。
現下,她人就站在懸掛著敬謹親王府橫額的大門前,卻也震愕得說不出話來。隨著嚴敞的大門,得以望入深幽的內院,那幾乎無止盡的寬闊,讓她得不停的眨動眼睛,才能證明自己不是在睡夢中。
「不會吧,那個男人住在這麼大的宅子裏?」她匪夷所思的猜臆。
「去,你這娘兒們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幹什麼?」守門的左邊侍衛,一見門前的女孩遲遲沒有離去的打算,視線甚至巴望著王府內部,於是厲聲斥退。
「這位小哥,請問是不是有一個叫元律的男人住在這裏?」找回了心神,確定眼前的府邸就是敬謹親王府,念薏笑容可掬的問道。
也對,買得起龍鳳翡翠的人,合該是個有錢人,既然是有錢人,住那麼大的地方自然說得通了。
「放肆,居然直呼貝勒爺的名諱!」左邊侍衛義正辭嚴的叫囂。
「無禮!咱們大阿哥豈容你這個黃毛丫頭任意叫喚?」右邊侍衛也板起臉孔趕人,「走走走,敬謹親王府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念薏被罵得一頭霧水,幹嘛呀,他們左一句放肆,右一句無禮,她剛才的態度既放肆又無禮嗎?她記得自己明明說了「請問」兩個字。 「是元律自己叫我來的!」
左邊侍衛仿若聽了什麼天方夜譚,誇張的仰頭大笑,「少唬人了,說謊也得有個分寸,至少擬個草稿吧!」收住笑意,鄙夷的睇視她,「咱們大阿哥是什麼身份,怎可能認識你這種粗鄙的市井小民?」更別說大阿哥深居簡出,根本不曾有過友人到府作客了!
極盡嘲諷之能事,兩人貶損得念薏一無是處,一心認為裝扮寒酸的她,又是另一個拜倒大呵哥無與倫比魁力之下、攀權附貴的不要臉女人。
「你們……」念薏咬牙切齒,真是氣死人了,第一次有人敢當著池的面說她粗鄙!
「我有這個!」記起元律昨日留給她的東西,她拿給兩人看。「這是他的東西,你們認得吧?」若非龍鳳翡翠在元律手中說什麼她都不受這些窩囊氣。
瞪大眼睛看了清楚,左邊侍衛不由分說地搶了過來,「大膽竊賊,你上哪兒偷來的?」
「喂,你幹什麼,那是他借我的耶,還來!」沒想到對方會那麼小人,念薏沖上前和他搶奪起來。
不知是否因為福霖生的一句話,她好主貝這塊王珮,昨晚翻#覆去睡不安寧一部分是它的緣故吧。將它放在身旁怕壓著,褫在胸前怕一個翻身不小心掉落,最後只好藏在客房隱密的床角,一起床立刻收進衣袖裏。
福霖生將這塊玉珮形容得很貴重,她在心裏猜想的卻是元律把它交給自己時的心態。如此珍貴的東西,他竟願意借給一個陌生人,這是為了什麼?
苦思了一個晚上,卻想不出所以然,這是教她睡不好的另一個原因。不過,說也奇怪,睡眠不足一直是她的忌諱,每每不得飽眠,她的脾氣就會很大,可今兒個在遇到這兩個渾蛋之前,她的心頭卻漲滿了莫名的甜蜜,解釋不出緣由的甜蜜……
「走開!退下,敬謹親王府豈容你撒蠻!」右邊侍衛及時伸出援手,抽出大刀阻擋,嚇得念薏一時失足跌下門前石階。
「你再不走,就要拿你治罪了,」左邊侍衛恐嚇說道。雙眼不時看著大阿哥的貼身玉珮,心裏想著等會兒可以邀功了。
念薏怒瞪著他們倚仗權勢的嘴臉,再也忍不住了,個性中暗藏的火爆因數,全被激發得透徹淋漓。
倏地自地上爬起身,她雙手搶拳,扯開喉嚨破口大駡,「死元律,你給我滾出來,擺什麼架子嘛,自己叫人來的,還要看門狗將我擋在門外,害我遭人訕笑!」
如此公然的蔑視,教她氣瘋了,孩子氣地跺跺腳,沖至圍牆前跑來跑去,不停地奮力跳躍,愈罵愈帶勁,以為這樣就能讓聲音傳達得更遠。 「你這瘋婆子再鬼叫鬼嚷,小心我砍了你的頭!」懼怕她會驚擾了王爺與福晉,侍衛步下了階梯警告。
「你們以為你們是誰,說殺人就殺人,眼裏還有王法嗎?」心裏即使害怕;扯著前襟的小於也發抖了,可嘴巴仍是不認輸的回話。
「哈哈哈,你未免太愚蠢了,咱們王爺是何等身份,砍你這種沒權沒勢的小老百姓還需要理由嗎?」
「你們這兩個狗仗人勢的傢伙!」念薏氣得口不擇言,宣洩出心裏的不滿後,豪氣奔騰地轉身離去,猛然撞上一堵硬實胸膛,立刻痛得哇哇叫。
「哪個渾蛋,我鼻子都給撞扁了啦!」
她的坦怨甫落,刹那間,所有人都沒了聲息。
念薏正感納悶地抬頭,眼簾一納進苦候已久的男人,萬般委屈一古腦兒湧了上來,她劈裏啪啦的開始數落:「喂,你這個人真的很沒誠意耶,自己約我來卻沒在門口迎接我,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大阿哥……」守門的侍衛驚察被他們驅趕的女人似乎真與貝勒爺相識,頓時膽顫心驚了起來。
「王爺是教你們這樣嚇阻沒權沒勢的小老百姓的廣元律眯起雙眼,冷郁著一張臉,眸光散射的質問似火也如冰,交相撻伐著兩人。
兩名侍衛打了個寒顫,趕忙跪下磕頭,「大阿哥饒命,請大阿哥降罪!」
元律沒有回應,他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他們欺負你了?」轉而詢問身前驚愕失神的女子的關心語氣,溫軟得尋不著方才冷冽的氣息。
念薏怔怔地望著他好半晌,繞了他一圈後,忽而有所發現的說道:「你不是元律。你的哥哥或弟弟呢?」
「我沒有其他兄弟。」摔不及防的天外飛來一筆,教元律有些摸不著頭緒。
「騙人!」念薏斬釘截鐵的駁回,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有誤。須臾,她突然正色看他,「哦,我懂了,一定是你們誰也不想屈居第二吧,對不對?」
「你以為我有另一位雙生兄弟,」言至此,元律總算是明白她起了怎樣的誤解了。
「難道沒有嗎?」念薏挑眉,他的語調聽來不太符合她的「期望」。眼眸一溜,這才看到站在身後的福霖生,「咦,怎麼你會在這裏?你該不會一個人侍奉兩個主子吧?」
無法置信地,她晃著蠔首為他抱不平,「這座府邸那麼大,付不起多請一個下人的薪餉嗎?」她跎起腳尖,勉強拍到福霖生的肩膀,聊表同情之意,教福霖生為她的自以為是苦笑不得。
「我確實沒有雙生兄弟。」 「你確實沒有雙生兄弟•啊,你說什麼?!」念薏恍然的大叫,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忘了如何閉上,晴天霹靂擊中她的小腦袋瓜,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明白天要亡她。
她問了好大一個笑話!
「你聽到了。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有雙生兄弟?」不知怎地,元律就是想聽她的理由。
猶不太能接受他的答案,念薏訥訥的開口:「喂……你剛才的樣子看起來好壓迫人,一點也不符合你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我比較喜歡那個容易接近相處的元律。」毫不隱瞞,她據實說出自己的看法。
乍聽之下,元津有些撼懾住了。
她知道他?!她看穿他的偽裝了嗎?二十五年來,首次有人如此精准的剖析他的內心。不可思議,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怔仲半晌,他找回顯得粗嘎的嗓音,緩慢的轉移話題,「要不要他們向你賠罪道歉?」
「說起這個!」念薏霍地跳起來,毫不留情的批罵告狀,「我告訴你,你們府裏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待客一點也不和善客氣,像咱們蘇府哪怕對待乞丐也好得沒話說!房子比我們大又怎樣……」她突然深吸一口氣,撇撇嘴,一副不屑的神情,「吱,一點人氣也沒有!」
若非礙于主子在場,福霖生真想賞她一記結實的爆粟。她知道她在跟什麼人挑釁嗎?她知道她正把自己推人什麼樣的危機裏嗎?
敢情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仍不曉得此刻立足在何人地盤上,還不明白大阿哥所代表的身份地位,居然繼續目中無人的大放厥辭。
「我也這麼認為,以後就由你來教他們何謂待客之道吧。」元律儀以眼神透露出難以察覺的笑意。她的情緒就像一張白紙,寫了什麼一溜眼便知。
聽聞貝勒爺的回答,人高馬大的福霖生雙腳一軟,險些倒了下去。
秋老虎的威力肯定侵襲了貝勒爺的理智,否則怎會連番忍受她的跡矩?!
恍惚之際,念薏似乎聽到一個重點,「你想聘請我在你們府裏做事?」
「不好嗎?」元律寬闊的肩頭遠超過她的個頭,幫她隔絕了日光,將她完全囚禁在幽暗的陰影中。
「什麼不好而已,是不行、不成!」他實在好高大,地上的影子只呈現出他壯碩的輪廓,看不見她淹沒在其中的存在。
他實在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得幾乎不似世上凡身,仿佛天界不小心遺落的璀璨靈魂,在凡塵為具體的幻夢,在瞬間即可奪人心神。
「我是蘇府的丫環耶,怎麼可以一人分飾兩角?而且我只是來你這兒拿龍鳳翡翠,東西到手我就得回去和其他姐妹會合了,京城不是我可以久留之地。」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將龍鳳翡翠交予你,你怎麼說?」明白龍鳳翡翠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元律方下這個提議,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念薏氣狠得瞪人。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情,可她就是感覺到他在笑,那種非常病意、如願以償的笑,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如他的預計發展。
一兩個月的時間換回蘇府的傳家之寶,很划算的交易吧?」未來日子將有她的陪伴,元律的心頭是前所未有的充實。
念薏氣悶地咽了下口水,吊起不悅的大眼瞪著他,表示叛逆,可惜她只敢往上瞪到他下巴的高度,再上去就不敢了。「嗯。」不甘願的敷衍出聲。
但再想想,其實他也沒有占到多少便宜啦,畢竟她一個子兒也未付,就要人家將龍鳳翡翠物歸原主是太無理了些,她付出些勞力當贖回的代價也是理所當然。
日後你就負責服侍我吧,表現的好,龍鳳翡翠就交給你帶回。」不負責任的承諾,為了一己之私,他信手拈來,說得不急不喘。他要她在身旁,最好大天看到她的笑臉,因為她的笑容能讓自己心情愉悅,忘卻所有的是是非非。
一旁的福霖生心一凜,抽氣以對,「大阿哥,那我……」
「對呀,我服侍你,那他怎樣辦?」念薏頗為體貼地為因她的無心篡位而愁眉苦臉、幾乎「泫然欲泣」的福霖生上訴。
「會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處理。」元律維持一貫的模樣,溫和中帶著不容置駁的命令。
福霖生再明白不過服侍多年的主於此刻的心境,接二連三的為她破例,甚至不惜使出不人流的拐騙手段,貝勒爺對這個名喚柳念薏的女孩真的很不一樣。
「大阿哥……您是認真的?」或許職位相讓只是一個名目罷了,真正做事的人應該還是他,但他萬萬沒想到,多年的主僕情誼,竟為了引君入甕而被犧牲了,貝勒爺忘了留些許男性尊嚴給他了。
「跟她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以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元律坦白內心受到的激蕩。截至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不因他的身份地位而趨炎附勢,不畏懼他氣勢的女人,這種閒適相處的自在,毋須拐彎抹角的顧忌,最是令人舒服。 「隨我來吧,待會兒我會讓霖生帶你大致熟悉一下環境。」領在前頭,元律首先跨入王府門檻。
「等一下!」念薏突然拉住了元律,「我們就這麼進去了,這兩個做錯事的混帳怎麼辦?讓他們一直跪在這兒反省嗎?」
「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可以小小的發洩一下剛才的不滿吧?」她摩拳擦掌,」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只要不過分,你就盡興吧。」元律自她眼底看到了復仇似的惡作劇笑意,卻不加以阻攔。
念薏抿嘴一笑,眸光清靈,踱步至他們跟前,要他們站了起來,然後使勁在他們腳尖用力踩上兩腳洩憤,最後再無害的對著他們呼痛的表情綻放報復得逞的笑容,氣死人不償命的說:「嘿嘿,我喜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就算是小仇,我也非報不可。」
滿足的拍了拍手,轉身對上元律的眼,「好了,咱們可以進去了。」
「這樣就夠了?」元律寵溺的問。她未免太容易原諒他人了吧?本以為她會耍什麼艱招呢。
福霖生可憐盡忠職守卻無辜受害的兩名侍衛,柳念慧的不羈川上貝勒爺的縱容,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敬謹親王府從今天起會很熱鬧。
☆☆☆☆☆☆☆☆☆
大街的一間書肆,小小的空間裏,卻塞了滿滿的書,整屋子都是紙張和墨水的氣味,董得念薏有些難受,不禁後悔自己幹啥搶著陪元律一道出門。
「貝勒爺,您看看,這是不是您要的刻本?」
「嗯,沒錯。」即便尋找已久的刻本已在手中,元律的表情依舊未興波瀾。
「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您找來的呢!」書肆老闆不免邀功。
「辛苦你了。」元律禮到的頷首表達謝意。
「哪里的話,為了貝勒爺,再辛苦都值得。」書肆老闆說到底又露出了謅媚的嘴臉。
這正是元律所熟知的表情。態度。每個與他往來的老闆,不分書肆、當鋪,或者是買賣骨董的商賈,當他們一知道他是敬謹親王府的貝勒爺,也是曾經救過皇上一命的英雄,莫不使出看家本領,努力奉承討好。
看盡了人性的虛偽交陪,他非常想知道褪去這層光環,還有哪個人會與他真心相待?
「元律,你好了沒呀,怎麼買個東西像娘兒們一樣囉嗦?這裏面好悶耶!」念慧全身像長了蟲似的,左蠕右動,非常非常的不自在。吊高雙眼,她不耐煩的襯著還與書肆老闆交談個沒完沒了的「主子」。
就是主子,沒辦法,誰要她虎落平陽被犬欺呢。
聲聲催促竄進書肆老闆的耳膜,今他愕愣片刻,為不知輕重的女孩嚇出一身冷汗,「貝勒爺,她……」
他是很想為她求情,卻也害怕受到她的連累波及,只好閉上嘴巴。
「龔老闆,就先這樣吧,我的丫環耐心用罄了。」望了眼那個煩躁得不停拿手褊著風的女人,元律不自覺地揚高唇角。
那是笑吧?發自內心的笑意吧?書肆老闆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大家都知道敬謹親王府的元律貝勒個性與行事都很溫和,溫和的人本該容易相處,然而元律貝勒那樣的客氣,凡事不疾不徐的應對態度,卻仿佛為了隱藏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教人只可遠觀萬不敢褻玩。
可是,他剛剛真的笑了,他發誓自己沒有眼花,元律貝勒那樣的表情,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是一種很放鬆也很溫柔的笑容。
「她…… 是貝勒爺的丫環?」他無法置信的問。怎麼可能?!
女孩的氣質那麼粗魯恣意,和圓融斯義的貝勒爺根本不搭軋。看看她的樣子,居然拿書本當椅子了,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書堆上,天知道,書等於文人的生命呀!噢,可憐的書……他真是敢怒不敢言。
「沒錯,以後你會常常看到她。」元律不意外他的反應,事實上,他的反應正是他所要的。希望他們能從真誠的念薏身上,學到發自內心表達自己的感受,不再虛情偽意。
「這些總共多少錢?」
「四百兩……」書肆老闆還在;蔔疼被坐著的書籍,心裏想著待會兒要用什麼好方法來除去晦氣。
「四百兩?!」好不容易等到元律結帳的念薏,聽到老闆獅子大開口的價錢,疾如風的沖了過來,她的狂勢也因此掃倒了幾堆架高的書籍。
「啊……我的書……」龔老闆低聲哀嚎,心疼的淚水懸在眼眶。
「喂,老闆,你有沒有搞錯呀,這幾本爛書就要四百兩?!你坑人啊!」念薏一副不信的抗議,「你別當元律住在大宅子裏,就有很多錢讓你拐騙!」
「還有你!」她氣呼呼的指著元律,鼻翼翕張,「你就是一派斯文,人家才會當你是不懂得反駁的傻瓜一樣騙錢!」
「念薏,這是宋朝的刻本……」元律見老闆一肚子委屈無處訴,不由得替他澄清。 至於自己被罵得拘血淋頭一事,他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感到暖暖的窩心。這丫頭自以為瞭解人性,其實卻是完全不諳事理、不明世道之人,但她為自己挺身而出的舉動,很令人感動。
「宋朝的刻本又怎樣,你那麼想要,我兔費寫個幾本送你!」
「四百兩其實不貴,在別的地方,可能得喊到一千兩才買得到。」元律解釋。
「是啊,姑娘,我已經算很便宜了。」龔老闆苦哈哈的附和。不識貨的粗人還敢在這兒大言不慚,貝勒爺怎會和這種沒氣質的女人攪和在一起?
來回看了兩人的臉,念薏突然將元律拉至一旁,「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她又一臉算計了,老闆可能要吃虧了,元律思忖。
「那本破書真要四百兩?」
「四百兩真是個公道的價錢。」
念意斟酌衡量過後,「相信我,絕對可以談到比四百兩更低的價錢。」她信心滿滿的拉著他的手臂,又回到老闆的面前。
斜睨著中年男人,念薏以沒得商量的語氣,一副好不神氣的環胸說道:三百五十兩!」
龔老闆愣了一愣,她這是……砍價嗎?
念薏乘勝追擊,「三百五十兩,這是我們的最高限,要賣不賣隨你。」 裝出一副有與沒有都無所謂的表情,非要逼得老闆心慌慌意亂亂而自動降價求售。
「唄勒爺……」龔老闆求助的望向元律,希冀他能約束一下自個兒的丫環。
這樁生意他已經沒什麼賺頭了,再便宜個五十兩,就真的是賠錢生意了!
元律使了個眼色,龔老闆渾渾沌沌的明瞭了,「就三百五十兩吧。」他幾乎無力的說。既然貝勒爺保證會給予補償,就先任由這女孩胡鬧吧。
念薏愣住,情緒一時轉換不過來,「真的?」
明明是勢在必得的心態,這當口聽到人家的退讓,還是難掩驚訝與興奮。
「瞧吧!」暗拐了下元律的手肘,「我幫你省了五十兩銀子呢!」她為自己的本事得意不已。
元律險些忍俊不住,「你先去外頭等我吧。」還是別告訴她吧,為了她的殺價,給予書肆老闆的彌補將高於四百兩。
「龔老闆,這是五百兩,多的就當是我的歉意吧。」念薏前腳一出,他即刻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貝勒爺,您以後真的還會帶那名丫環來小店,」胸口徘徊著不放心,龔老闆心有餘悸地問,實在擔心這兒以後會教她鬧得雞犬不寧。
陡地,元律沉下了面容,「倘若你不歡迎她,意即也不歡迎我,以人我會到其他書肆買書的。」
寒冽的氛圍裏,他冰冷的聲音像極足以左右一個人生死命運的鍘刀,令人不寒而慄。
「不——」龔老闆膽顫心驚地解釋,「小的沒那個意思,貝勒爺千萬別誤會了,這間破書肆承蒙您看得起才能繼續經營……小店衷心期待您和那位丫環姑娘下次的來訪……」
這就是正常的元律貝勒了,也是他認識的樣子,和方才眼底蘊涵著柔情的男人,簡直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偏偏他們卻又是同一個人……
龔老闆發現自己的神經繃緊得疼痛,想不透那個女孩為何一點也不懼怕他的恐怖駭人?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4:22
第三章
「買啥刻本嘛,三百多兩銀子能買的玩意兒多得是,就屬買書最無趣。」念薏一路嘮叨,止不住地數落元律的浪費。
被罵的那個人,一句話也沒反駁,一徑搖著摺扇,為她帶路。
「要不要我幫你提書?」他體貼的問。
在書肆挑的那些書本,她用布將它們結成包袱背在肩上,一段不短的距離逛下來,小丫頭沒喊累,額上卻已遍著細汗。
一股味道驀地竄入念薏的鼻端,「喂,你能不能不要靠我那麼近……」她赧然的推拒他的美意。
他有一種……好好聞的氣息,說不上來是什麼味兒,每次靠他很近時,那氣息就會由他身上散發出來,迷惑著她的意識。
「你不喜歡?」元律因她的不領情被迫抽回了手,身子卻執意跟在她身側,她窘澀的神色教他的眼瞳飛快地掠過精光。
「我怎麼能喜歡,很奇怪耶!」也許是自己的腦袋熱得昏沉,否則怎會覺得他的口氣聽來帶著促狹的調侃?
「哪兒奇怪了?」
頰畔兩朵紅雲是初生的,因他的靠近才浮泛上來,再怎麼大而化之,她終究是不折不扣的女兒身,還是會有小女人的臉羞。
「你是主子,我是丫環,兩人是雲泥之別,怎能站那麼近!」房間和他劃開距離,她往旁跨離了兩大步。
元律一個步伐又來到她身邊,鄒瑜的問:「你剛才不是元律元律的叫不停嗎,沒聽你咕過我一聲大阿哥,你真的當我是主子嗎?」
「我……」念薏仰頭打量近在眼前的容顏,漸漸穩下狂亂的心跳。
他實在……好看得不像真的,深邃的五官、俊美的輪廓,充滿力與美;他的睫毛好長,連投射在眼下的長睫陰影都那般深具魔性,遑論那雙令人失魂的眼瞳,更是教人沉迷其中。
「大阿哥就大阿哥嘛,只要你別再壓迫我,要我叫你什麼都行!」連咽了幾口口水,喉頭依舊乾澀灼熱,她局不安的用力推他。
他的眼神怎地突然邪氣逼人,睇得她心兒狂顫不休。
他可以笑,喋喋不休說話也可以,就是不要用中目光瞧她,她緊張得手心都發汁了。
這般不解風情,元律歸咎是她對男婦女感情仍舊,許是他過於急促了,這種事情還是慢慢來吧。「這間茶樓的冰鎮桂花酸梅湯很不錯,去嘗嘗吧。」
扇柄指著前方二層樓高的茶樓,聽見笑語如珠不斷地自內部逸出來。
「你付錢嗎?」念薏賊溜溜的明媚雙眼勾著他,不一會兒的光景便忘懷方才的尷尬。
「難道你想請我?」
霍地瞠大眼眸,她忙不迭的搖頭:」我哪來多餘的閒錢請客?這些日子我可是做白工耶!「
「放心,在書肆你不是幫我省了五十兩銀子嗎?那些錢夠你喝撐肚子了!」元律打趣的說。
念薏也想起自己的功勞,眼瞳一亮,漾開燦爛的笑顏。「就是啊,五十兩呢,待會兒我可要多叫幾盤糕點大快朵頤才過癮。」絲毫不做作,她一張饞涎的嘴臉,腦海裏全是好吃的甜食。
望癡了可人的笑靨,元律的胸間漲滿了感情。他一直不懂風花雪月為何物,所謂的兒女情長更是不明白,如今卻為了她一個笑容,心中感覺到了滿足。
或許他不是別人形容的開心,只是未找到開啟心房之人。
☆☆☆☆☆☆☆☆☆
王府西翼,在日光的映照下顯得靜謐無比,空氣中透露著一絲冷幽的氣息,深深樹海,鬱鬱竹林,枝葉掩映間是一處處精緻巧妙的庭園,散著古樸渾厚之氣。
念薏自福霖生的口中套出元律藏寶的地點就在西翼的古芳閣,於是趁著看門守衛交班的空檔,躡手躡腳地成功潛伏了進去。
不是她疑心重,不相信元律,但日說無憑呀,說什麼也要親眼看看龍鳳翡翠是否真的就在這裏才能算數。
她環視一周,發現裏面的藏書寶物還真不少。支著下顎,她走馬看花的掃過各個櫃子,不由得驚訝加讚歎。
舉凡稀奇古怪的東西,或是一眼便知價值不菲的花瓶字畫,元律還真是應有盡有,莫怪當鋪當家要說他是鑒定寶物的個中翹楚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專靠買賣古物賺錢糊口過生活的?
那天陪他逛過書肆後,連著幾天,他們不曾交談,他甚至不曾看她一眼,反倒是她,好幾次都在愕然回神的當口,才發覺自己竟恍恍惚惚地癡望著他許久。
一切都怪他,他就像是個謎,而且還是個多面人,不只表情可以因為相處的物件不同而變更,就連性情亦是。他太神秘了,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多瞭解他一些。
有時候她覺得他的日子似乎過得很悠哉,有時候又會覺得他沒有一刻停得下來。尤其是這兩三天,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麼,跑得不見蹤影,教人找不著,害得她成日漫無目標問得發慌,找不到事情打發時間。
「怎麼看不到一個像龍鳳翡翠的東西呢?」尋寶似的,只要看到翠綠色的東西,念慧的眼睛就為之一亮,只是湊近一看,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該死,元律到底藏到哪兒去了?」
打開一個又一個的鬥櫃,當她大肆亂翻之時,已徹底將福霖生叮囑古芳閣為禁地的警告視為馬耳東風了,驀地,一聲推門的聲響驚動了她。
念薏嚇了一跳,不慎將桌面的幾本書籍掃落地面,破舊的古書因此殘缺不全,一頁頁飛散四周,室內更顯淩亂。
她心慌地連忙回過頭去,看到來者正是她現下最不想見到的元律,她拼命擠出一個欲蓋彌彰且心虛的笑容,「我只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我什麼都沒做……」
目光掃過,大略瞭解古芳閣被肆虐的程度,「用過午膳了沒?」元律走近她,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修長的手指輕輕刮搔著她精緻光滑的臉蛋。
「還沒……」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念薏雙手向後抓握著桌沿,竟覺得全身的寒毛都直豎起來。
他為什麼沒追究她私闖古芳閣的罪責?他沒看到她把他珍貴的藏書弄壞了嗎?他應該很生氣的罵她,而不是以這樣溫柔的口吻與她說話……他又靠得那麼近!
她的呼吸又亂了。
「要不要我叫人送些吃的東西過來?」
「呃……阿福呢!」念薏顧左右而言他,隨便找個人當藉口,急著離開這個滿她犯罪證據的地方。
「阿福?」元律頓了一下,「你說的不會是福霖生吧?」
「對對對,就是他!」
「別讓霖主聽到你這樣叫他,他會暴跳如雷的。」阿福?虧她想得出來,霖生一定不喜歡這個昵稱。
「為什麼?」
「阿福和阿泰是王府裏的兩條狗,霖生不會喜歡和狗同名的。」
念薏登時窘紅了臉,更是心惶地想逃,但他如黑夜般沉靜的雙眸綻放著她無法拒絕的魔光,吸附著她。
「我要出去了……」
「上哪兒去?」元律雙臂就撐在桌面上,好整以暇的將她圈鉗在懷中。
這兩大,太后以各種理由設宴邀他進宮,由於先前已推託數次,這回只好出席,只是一頓飯局下來,他為太后言不及義的談話內容納悶不已。
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念薏為了脫逃,再次隨意找人濫竿充數,「我要去找守門的那兩個侍衛。」
「找他們做什麼?」表情暫態僵凝,元律聲音冷峻。
「你那麼忙,阿福又不知道死到哪去了,這裏除了那天被我踩過腳的門房外,我再也不識得其他人了,不去找他們閒磕牙,難道還有別人可以陪我嗎?」念意理直氣壯的說。
「你不需要別人陪,我陪你。」濃濃的妒意在他的喉嚨發酵,她何時和那兩個傢伙攀上交情了?該死的福霖生,他倒要問問他是怎麼看人的!
念薏對他的答案有些措手不及,驚懼得脫口而出:「我不要你陪!」
霎時,只聽得見門外微風拂過樹葉的聲響,屋內,念薏的驚呼聲與元律沉重的呼息交錯在一起。
「我……」發覺自己說錯話,念薏馬上要解釋,可是他抿唇不語的樣子太嚇人,她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她不是真的不要他陪,這兩三天雖然有福霖生跟著她,但他沒有元律的耐心,更不會主動找話題和她聊,同他在一起比一個人時更無趣……她是真的以為他沒有時間與她作伴才會說出那種話的……
「乖乖的在這裏坐著!」許是受挫的男性自尊引燃的怒火作祟,元津將她拖至椅子,強壓人坐的動作毫不憐香惜玉。
念薏的手腕被他掐疼了,火氣也因此升了起來,「不要,這裏安靜得會讓人間得發瘋!」
這種暴君式的專制實在太可怕了,她掙扎地站了起來,卻觸怒了元律忍耐的底限。
‘你這個不聽話的丫頭!」大掌俐落地扣住她的後腦勺,拇指懲戒性地揉起她豐潤的下唇,逼使它泛起更誘人的紅豔。
念薏駭然抽息,為他眼底乍生的幽光。
赫然抬起她錯愕的小臉,元律邪魅地勾起嘴角,「你喜歡和我作對是嗎?」
粗暴的唇舌頓時壓上她雙唇,肆無忌憚地吞噬其中的柔潤,念薏被嚇直了雙眼,什麼聲響也發不出來。
他瘋狂地加重吮噬,翻攪她的青澀與顫慄,以最激情的方式挑逗她的舌,像要探索她雙唇中最深處的秘密般,不斷來回摩掌,往返盤旋,似要侵入她的咽喉……
念薏承受著他熱辣辣的吻,他的每一個翻攪都讓她悸動,從來不曾嘗過吻的她,突然有種迷失的感覺。
「以後不許你再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記住了嗎?」
元律刻意輕嚼她的柔潤下唇,貪婪得似要一口吞下,又改以舌尖挑弄,讓濃郁的男性氣息淹溺她的意識,再重重地深吻下去,截斷她的氣息。
「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和王府裏其他男人說話,聽清楚了沒?」好久好久,他緩緩撤離她遭到徹底蹂躪的雙唇,緊擁著虛軟昏眩的小身子。
也許他是找到了一個能堵住她倔強小嘴的好辦法了,同時還能欣賞到她美不勝收的醺醉畫面,果然一舉兩得。
念意急遽而微弱地喘息著,神智渙散,一時聽不懂他的話語。
他剛剛對她做的那是什麼,好可怕,又好奇怪……
「說是,我的小柳兒。」她迷蒙失焦的眼眸眨也不眨,煽動蠱惑著他的意志,令他的嗓音不由得沙啞。
霎時,念薏渾身一顫,茫惑地望入他邪肆的眸心。
一迎上他專注中帶著幾絲調情的眼神,心裏的小鹿砰砰亂撞。
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她也從不知道這句輕噸會對她產生如此大的衝擊,他好像光用聲音就可以鑽入別人的靈魂裏,與每條經脈、每項知覺糾結在一起。
「再不答應,我又要吻你了……」元律的聲音就在耳畔,下一瞬,欲望戰勝理智,隨即輕挑的含咬她圓潤的耳垂。
「不……」溫熱的潮濕觸覺喚醒了念意的恍惚,一意識到兩人的行徑,連忙倉皇地推開他——
「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這些?這是不對的,」她驀然大喊,通紅的臉蛋與耳根,不知是因他的舔吻或是怒氣所致。
她還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耶,怎能隨便和男人摟摟抱抱,甚至由他與她肌膚相觸……
這麼一來,她還要不要嫁人呀!
想得愈多,她忍不住又叫,「你太不規矩了!」
「世界上的規矩對我沒有意義。」元律倡狂說道。
教他認定的女人,無論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是他的,而且只能是他的,由不得任何人覬覦,即使只是一個側目的眼神!
這一刻,念薏羞憤地發現,溫文的形象根本只是元律的假面具,他其實是只被著羊皮的惡狼!
☆☆☆☆☆☆☆☆☆
這天,甫用完早膳的念薏,迷迷糊糊猶搞不清楚狀況,就讓兩名陌生的丫環以眼神挾持至了這座名為早雲閣的宅院。
此時,一個丫環先迸去通報,前來帶路的青衣丫環則謹慎張望周遭後,好心腸的事先告誡——
「等會兒進去,你說話千萬要小心點兒,別得罪郡主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如此被趕鴨子上架,念薏完全不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不知道嗎,你的出現帶給郡主壓力了!」青衣丫環一副她大難臨頭的表情。
「郡主?!誰呀?」念薏輕蹙眉頭,疑惑問道。
老實說,服侍元律算算也有十天了,真正做事的次數,五隻手指頭都數得出來,而偌大的王府裏,她仍只熟悉他和福霖生。
「葦心郡主啊,太后娘娘嬌寵的心肝寶貝!葦心郡主姿容纖麗、生性嫻雅,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王爺和福晉也很喜愛呢。」嚴格說來,葦心郡主不論外貌或氣質,皆為這個女人所望塵莫及。郡主舉手投足婉約的模樣,任誰看到都會喜愛。
「那又幹我什麼事?」她提起的這些人,她一個也沒見過,為何會和她扯上關係,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青衣丫環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白做好人了。不值得嘛,她們根本是在雞同鴨講。
看這漢家女一派散漫的模樣,怕她會讓隨侍郡主的那兩個厲害丫環算計,是以好心警告她,豈知她卻如此缺乏危機感!
「郡主已經聽說貝勒爺對你的特別待遇了;知道你是他親自帶進王府的丫環,她對你格外注意,尤其貝勒爺又對你好得沒話說……」
念薏趕忙喊停,「等一下,你說的是貝勒爺是指元律嗎?」
「敬謹親王府就大阿哥這麼一個貝勒!」她深深置疑傳言的真實性,那個教所有下女崇拜的大阿哥,不可能看上這個蠢蛋吧,否則大家豈不嘔死?
一得到肯定,念薏也搶著發牢騷,「你說錯了吧,元律什麼時候對我好了?他霸道又無理,自以為當主子就可以欺負人……」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青衣丫環挫敗不巳,後悔多事,「總之,郡主是早以大阿哥的福晉自居了,敬謹親王府等於是她第二個家,太后娘娘更有意指婚,倘若你成了郡主幸福之路的絆腳石,可有你受的了!」
面對一個不懂得拐彎抹角、單純得近乎白癡的女人,多說無益。
☆☆☆☆☆☆☆☆☆
進到內室,念薏見到了青衣丫環所自深得太后寵倖、神似謫仙、面若芙蓉,集清雅秀麗於一身的葦心郡主,那徐徐移近的身影,高貴中帶著女子的嬌態,吸引了她的視線。
念薏愣愣地站著,許是房裏窒人的氣流教她緊張吧,直到眸光溜轉到郡主身後兩名有著銳利眼神的丫環,她才驚覺自己忘了禮數。
「郡主吉祥……」學著其他丫環對元律福禮的姿勢,一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樣子。
「你就是柳念薏?」葦心好不高傲的態勢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動盪幾日的心房在目睹傳言情敵的容顏之後,完全平和下來。
她有同自己競爭的資格嗎?女孩的憨怯,她沒有,女人的嬌柔,也不見她有,這樣的柳薏,怎麼可能自她手中搶走元律?
「我是。」
「起來說話吧。」狂妄的語氣矢志一開始便成功壓制對方,挑起她不如人的自覺,主動求去。
「謝郡主。」不知是否所有旗人都是這樣的,念薏在他們身上,同時感到沉重的壓迫。
說話口吻、動作姿態,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你是大阿哥的丫環?」葦心又瞟了她一眼,心裏譏嘲不已。
或許長輩會覺得她很甜、很可愛、很嬌美,可是都到十六、七歲仍是一副奶娃樣,難免給人她似乎連腦袋也有些不知長進的感覺。
元律要的福晉不會是這種女孩。
「是。」
「你喜歡元律貝勒嗎?」她單刀直入地問。
念薏皺皺俏鼻,「不喜歡。」這種問題,毋須青衣丫環的提示警告,她就可以不加考慮的直接給予答案。
「不喜歡?」她的回答迅捷而不拖泥帶水,反令葦心起疑。
念薏認為她的困擾很奇怪;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這座王府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怎麼她對元律的評價很奇怪嗎?為何福霖生和她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元律貝勒是個君子,對下人的關心發乎情而止於禮,即使如此,還是不少人芳心暗許。」元律就是有種魔性,或說是魄力,大論走到哪,都會成為主宰大局的人物。
君子?!發乎情止於禮?!
天大的笑話,那傢伙的本性根本是無禮又傲慢!
念薏欲反駁,恨不得拆穿元律的假面具,可是繼而一想,這麼做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說到底這兒還是他的地盤,哪個笨蛋會違棄主子而信她?
不期然地,她又想起兩日前荒唐放浪的那件事!
那天,她肯定是中了什麼邪,才會如此無力地任他上下其手……
而她,千不該萬不該在事情發生的兩天之後,猶清晰地記得那個好寬闊、好有力的懷抱,甚至隱隱感覺到那衣衫底下結實的肌肉,硬實而熾熱,和她的身子完全不同……那個吻,好狂野……好像都快把她整個人吃下
想著想著,胸間仿佛有什麼情緒在悸動,卻不甚明瞭,教她呆了半晌。
「郡主請放心,我不會和你搶他的,等拿到龍鳳翡翠,我侍奉他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真有人天生就是處處受人傾慕的命哪!噴,不知道元律是哪點特別好、吸引人,美麗的郡主竟如此死心塌地的迷戀他。
「龍鳳翡翠?」
「嗯,他手上有我們蘇府的傳家之寶,因為我也不想當個不勞而獲或是侵佔之人,只好答應他提出的交換條件,當丫環侍奉他兩個月。」
荒謬地,葦心壓不下心頭的恐慌,「這是由他主動提出的?」
「對啊!」不是他提的,難道她會有自虐的傾向嗎?
「你覺得兩個月後他會放你走?」葦心的音調不由得尖銳起來,聽到柳念薏進一步的說辭後,她的想法無法如方才的樂觀了。
不曾聽說疏離淡漠的元律和哪個人談過交換條件,向來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旦看上的東西,總有辦法不倚仗自身的權勢,以絕對自我的力量取得……這樣的元律,今天卻為了將她留在身旁,捏造了不實……
他對柳念薏,是怎樣的心態?
「為什麼不?我才不想繼續待在這個無聊的地方呢!」這裏太安靜了,安靜得她都要病了,要不為何元律一靠近她,她就會有喘不過氣、呼吸急促的症狀?
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動、每一個吐息、每一句話語,老讓她猜想著那背後仿佛對她有著某種奇特的關注……再這麼下去,她遲早得瘋病!
揪心的感覺如螻蟻啃噬,葦心在失控的前惶然地撂下警告,「柳念薏,記住你的承諾,如果你違背今天對我所說的這些話,我絕不饒過你!」千頭萬緒的紛亂教她追不得已丟下狠話。
幸好落花無意,但為免夜長夢多,她得儘快請太后娘娘作主了。
但願這一切是她多慮了,否則柳念薏將成為她不容小瞧的對手!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4:41
第四章
「元律!元律…」
稚亮的聲音穿過簷廊,下一瞬,念薏不小的人影已出現在書齋門前。
「念薏姑娘。」守在門口的福霖生,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仍是客氣的對她一笑。
念薏被叫得有些羞赧,「哎呀,阿福……」
「福霖生。」福霖生悶悶不快的咬牙糾正,厚實的拳頭在身後握緊松放、松放握緊,就怕自己拂逆主子之意,一拳揍扁眼前這個老拿他昂藏六尺之軀、頂天立地男子漢名字開玩笑的女人。
「是,福大哥。」念薏尷尬的搔搔後頸,「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樣都是服侍元律的下人,你叫我念薏就可以了,否則我亂不好意思的。」
「一句稱謂而已,沒有關係。」不好意思?會嗎,他倒認為她聽得心花怒放,成天沒事做也很心安理得。
「那個……」骨碌碌的雙眼轉呀轉,視線受到像山一樣高的福霖生阻擋,只好側探小小頭顱張望,發現房門是掩上的,「元律在裏頭嗎?」她比了比他身後的門。
「貝勒爺有幾封信要讀。」福霖生百思不得其解,她既不像郡主那般典雅溫柔,也沒有郡主那般知書達禮,為什麼卻能獲得大阿哥的青睞?
「那你在這兒做什麼?」沒等到他回答,她又問:「不是說好由我侍奉他的嗎?」須臾間,臉色垮了下來,「你是不是想搶功?」
太陽穴在抽動,嘴角也跟著抽搐,福霖生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原本就是他的工作,何來搶功之說?
「霖生,讓念薏進來。」老早聽到女音喳呼的元律,沉斂的嗓音自書齋裏傳出。
「是。」
「你看,都說了這是我的工作嘛!」念薏眼角挑得老高,好不挑釁的膘倪,大搖大擺的推門進去。
嗚……大阿哥,您怎能這麼待我?堂堂六尺之軀的福霖生心裏在消淚。
他知道貝勒爺看上這個沒氣質、沒身段、缺美貌的女娃,可是也不能這樣對他吧。如此不是要他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在她面前抬頭了嗎?
☆☆☆☆☆☆☆☆☆
「你跑到哪兒去了?」元津正想收拾書案的東西,念薏看見了,自告奮勇跑了過來。
「大阿哥,我來!」飛快的上前搶下工作,沖勁過大,險些將元律撞得重心不穩,「這種小事怎好勞動您自個兒來呢?大阿哥請這兒坐,喝茶吧。」
討好的綻出笑意,念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重量不輕的椅子搬退了一些些,請他坐下,拿起不知是誰送來的茶水,借花獻佛的端至他手中。
「你在忙什麼?」元律看不懂她忙得團團轉所為何事,這丫頭常有驚人之舉。
「大阿哥請先喝茶,奴婢一會兒就可以幫您槌背了。」眯起雙眼笑著,她轉頭說道。
元律沒轍的將茶盞放下,「你這是曲意承歡。」笑意都不及雙眼,瞧她笑得多虛偽。
「哪有,」念薏呼吸一岔,有種被掀底的惱羞成怒,「你哪只眼睛見我心不甘情不願了?」哼,以為咬文嚼字,她就聽不懂他在損人嗎?
「這不就是了?」元律不慌不亂的指出,「你前後態度差好多!」食指輕點她怒紅的小鼻尖,「适才還是甜得膩死人的笑容,這會兒又板起晚娘面孔了,這樣教我如何相信你剛才是出自真心侍奉我?」
「你是惡人先告狀!」腮頰染上羞憤,她氣呼呼的說。
「哦,我怎麼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惡人?」他好整以暇的盤起雙臂,準備問個清楚。
每回只要她一出現,就像抄家的衙役般,什麼都要翻一翻,什麼都要念一念,等數落到她覺得爽快了才肯甘休。
「阿福……不,福大哥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讓他在外頭守著?」
‘’那是霖生的出工作。」
「所以你說話不算話!」她指控的指著他的鼻頭,「他的工作不是變成我的了嗎?那天你明明是這麼說的!」
「我不認為你會有耐心站在外頭守著。」元律是夠瞭解她缺乏定性的個性了。
「我……」她啟唇,滿腔熱血化作一股激切的熱意,沖上她的胸口,沖上她的喉嚨,沖上她的聲帶,沖出她的嘴唇,「也……對啦。」
呃,好像有點落差。
「好了,現在誤會冰釋了,我幫你槌背吧。」說罷,她已十分熟槍的站至他身後,握拳槌按著他的寬厚硬實的背。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了?」兩邊肩胛遞人不輕不重。
力這恰到好處的槌打,元律蹙起眉頭,不知她葫蘆裏賣什麼藥。
「大阿哥,這樣舒不舒服?」念薏笑盈盈的端著笑臉問。
「誰教你這麼。故的?你有何企圖?」她絕不是那種拿不到好處、平白無故對人示好的女人。
「我在蘇府天天幫老爺和夫人槌背呢!若服侍得舒眼,老爺夫人通常有求必應……」她顧左右而言他。
「趕快老實招供,你這人是藏不了什麼心事的。」不願這麼看不到她的面容說話,元律將她拉至面前,有些恐嚇的語氣。
念薏逕自哺念著,「哪有……人家只是想努力讓你高興,然後……」聲量愈收愈小,「然後看看你會不會先借我瞄一下咱們蘇府的傳家之寶……」
元律一聽些話,馬上就知道關鍵所在,「你認為我會誰人?堂堂敬謹親王府的阿哥會說謊嗎?」目光堅定地望著她,眸底因受污蔑而起的怒氣教人瞧不出心虛的痕跡。
「我知道我應該說不會……你知道我很厲害,別人說謊一定逃不出我的雙眼,但你不一樣……」扭絞著巾帕,她有絲畏忌的飛快瞟他,發現他正看著自己,趕忙又垂下頭。
「我四肢健全,哪兒和人不一樣了?」
「你的表情很難看清嘛!」念薏不由得嬌嘖,花瓣似的小嘴嘟得高高的。
該怎麼說呢,她實在不想把元律想得那麼了不起,但他卻給她深藏不露的神秘感。
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與情緒,每每讓他可惡的笑容氣得渾身發抖,他給她的感覺,無疑像是只狐狸,外表無害,內心狡詐多端。
「是嗎?」元律露出別具深意的笑,「我以為你很瞭解我。」不過她已經形容出一個具體的他了,對她,他一點也不失望。
「我?」念薏指著自己,「怎麼可能?」好不訝異的樣子。
「小柳兒,你還沒回答我,你剛剛跑到哪去了?」轉瞬間,他已轉開了話題。
心顫了下,她突然彆扭了起來,「喂,你不要這樣叫我啦……」
這是大阿哥在私下對她獨有的呼喚,聽來雖然使人心神蕩漾,但她知道,其中蘊涵的懲戒意味遠勝口頭上的寵溺。
「一用過午膳你就不見人影,究竟躲去哪兒了?」她忸怩的樣子惹元律失笑,她害躁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矯情。
「我和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在房間天南地北的閒聊。」
念薏日中的朋友亦即那日通傳她晉見郡主的青衣丫環晴兒,從晴兒的口中,她方知曉原來王府裏的丫環僕婦皆睡在一個大通鋪裏,唯有她擁有自己的房間,莫怪郡主要視她為敵手了。
元律對她這個丫環的生活起居給予很好的特別待遇。
「誰?男人還是女人?」有了上回的不悅,他警戒的問。
念薏意揚眉不解,「很重要嗎?」
和晴兒聊過後,自這位新朋友羡慕的言談之間,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所認識的元律和大家知道的完全不同。
晴兒說元律是塊冰,永不融化的冰山,還說他的個性古怪,從不搭理王府上下的事……晴兒說了好多,而她幾乎想—一反駁。
對她來說,若說關切,大阿哥的眼神恐怕比那更灼烈;若說照料,她倒認為自己的生活都快全然淪入大阿哥的統轄之內——
有人會要自己的丫環時時報備行蹤嗎?有人會非得要自己的丫環時時刻刻不離他的視線嗎?他對待下人的態度未免太過異于常人了!他強大的存在與威脅令她倍感壓力。
「非常重要。希望你沒有忘了上回我的警告。」他站了起來,動作如同一隻舒展肌肉的豹,嚇得念薏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是你不安排差事給我做的……我閑得發慌總有自己的自由吧?」她震懾於他的氣勢,忙不迭的閃至書案左側。衡量情勢,好怕他一個縱身撲過來,她抖著聲音招了,「我的新朋友是晴兒,她是負責郡主居住院落裏雜務的丫環。」
心裏有氣她咕噥的說:「為什麼你總覺得會有男人主動跑來和我說話……男人不都愛溫溫弱弱的嬌柔女生嗎?我又不是!蘇府的那些姐妹都說我全身卜蔔找不到身為女孩兒的特質呢!」
「是你不瞭解自己的魅力。」
「魅力,我有魅力嗎?」念薏好生疑惑。她的表情像是從沒聽過這兩個字。
「算了。」元律揮了揮手,打算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這樣也好,勝過她拿自己的美貌當武器去征服男人。他不希望他倆之間橫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前天郡主不是找你了,有事嗎?」啜了口茶,他漫不經心的提起。
「咦,你怎麼知道她找我?」郡主千交代萬囑咐,要她不可將兩人見面的事情說出去,她一直緊閉著嘴巴沒說呀,為什麼他會知道?「不過你們府裏的人真的很難相處,老是用恐嚇的手段要人順服!」
「只管回答我的問題。」不難猜想郡主找她前去的意圖,女人對他的心意,往往只消一個眼神,他便能看穿她們自以為掩飾很好的戀慕情絲。
他懂她,那顆善良溫純的心也是他最喜歡的,通常一付出,就像個小孩子似的,也不是奢望回報,只是希望別人有點反應,這樣她就能得到莫大的鼓舞,繼續傾出更真誠的熱情給對方,所以,不難想像,她在郡主那兒,的確是受到了一點挫折。
「沒什麼,不過就是警告我不能愛你……」像是談論天氣好壞,念薏沒啥人不了的態度。
「你答應她了?」心霍地凝住,元律唐突的攫住她的皓腕,力道不受控制。
「廢話……」五官因痛揪了起來,不懂他為何那麼激動。
「你說什麼?」失去了平日的僂定,灼熱的眼閃著紅光。
「誰規定我得愛你?你那麼陰邪嚇人,誰要愛你?」
他愈握愈大力,念薏都要哭了。動不動就抓人,不顧道德綱紀的輕率態度,這種男人,誰敢愛他呀?!明明是她有理,但怎麼好像自己才是做錯事的那一個?
冷不防地,元律扭唇一笑,笑容冷然而讓人顫慄。
「你想知道誰規定你得愛我嗎?」一把將她拉至懷裏,迅捷地將她摟得密實,「告訴你,那個人就是我。」
他的鼻尖蹭著她的後頸,深深嗅進她的氣息。「還想知道我打算怎麼懲罰你不懂我的心意嗎,」
‘放開我……」暗示的話語說得那樣明顯,念薏慌亂了,他的鼻息弄得她頸子發癢,想退退不得,一張悄容只好藏進他的頸窩裏,兩隻貝殼似的耳朵紅通通的。
「你這個壞人,快放開我……」
「壞人嗎?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有多壞……」元律的雙手捧住她的臉蛋,舌尖探入她齒縫間,品嘗柔軟粉舌的甜美滋味撫弄著她的嘴角,感覺到她的胭體漸漸緊繃。
是她逼他的他想過要慢慢來,別嚇著清純的她,但她卻總要挑觸他的不安,教他必須借此來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一見到她,入骨的銷魂一幕幕竄上腦海,她並非絕世姿容,卻教他興起前所未有的狂浪情潮,他是正常的男人,而她是美麗的女子,原以為是單純的欲念,但每回望進那對慧黠的明眸之中,某種翻湧的情緒便在胸口撼搖起來。
「唔……」念薏對這個吻如臨大敵,他的唇溫暖誘人,男性的氣味像在誘她人甕,她心跳加速,喘息也跟著加速。
粗率的拉開她的外衣,撩高她的肚兜,以狂徒般恣意的姿態凝視著池的凝瑩。
「啊……」冷空氣的侵襲教念薏顫慄,意識到自己的裸露,動手推他,「你不能這樣……下流!」
元律聽不進她的羞憤,眼前的美景令他呼吸急促,雙峰圓潤誘人,皮膚白裏透紅的她,任何男人見了都會血脈噴張。
他狀若毫不在乎的哼笑,眼神深幽得教人摸不透,逐漸產生濃厚興味,專注地撫揉著她不可思議的細嫩與撩人的雙峰,似要印證自己確實如她認定的那般惡劣。
「這就是你說不愛我的下場。」
念薏整個人都亂了,腦子有點昏沉,仿佛脹滿了什麼,又好似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他的行徑詭魅得讓人無所適從,那樣驚世駭俗的話語更教她害怕,不能明白他話裏的真實性……
「放手……」念薏嚇得魂不附體,雙眼承不住恐慌的水珠,紛紛墜落,喉頭驚懼地緊繃著。
「不放。」
溫熱的舔吻令念意大驚失色,拼命推著他的頭,企圖環胸自衛,卻被他不耐煩地輕鬆鉗住,單掌就將她雙腕反剪在她身後,被迫挺起赤裸的酥胸。
他放肆的吻著、咬著,直至兩隻豐盈皆被他的氣味繚繞才放手。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初獲自由,念薏猶不能反應過來,還是元律體貼的幫她穿整衣物。
抹去她臉上的濕意,他憐惜的說:「乖乖說你愛我,找就小會生氣,你為何不懂呢?」
心緒回籠,念薏震驚的望著他,氣憤地道:「你這個骯髒鬼、貪吃鬼看見什麼都要吃,上回吃我的口水,這次竟要吸我的奶水!我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這麼做了!」
死命瞪了幾眼仍難消心頭之氣,她甩頭離去。
好半晌後,書齋裏傳來一陣爆笑聲浪,聽得門外的福霖生茫然不解。
服侍多年的主子第一次開懷大笑,他卻有些擔心。
☆☆☆☆☆☆☆☆☆
「啊!」書齋裏,突然傳出一聲女性的叫嚷。
「你又怎麼了?」元律自書堆中抬頭,望向念薏的眸中沒有擔心,純粹讓興味占滿。
「我能不能不要坐在這裏了,好元聊哦!」念薏站了起來,一口氣沖至他的身旁詢問。
「當然不可以。」
「你……」聞言,她負氣的大叫,「你一直看書、一直寫字,一句話也不和我說,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兒,都快睡著了!」
「你不是命令我沒事不能與你說話嗎?」元律揪住語病,不客氣的回她一記。
明白她為了什麼而難為情,他偏要提起教她害羞的事,就愛看她臉紅的模樣。
「我……」果不其然,宛似一塊白布浸上了紅色染料,粉嫩的小臉倏地通紅一片,念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他前後兩次的無禮侵犯了。
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她真的很怕他邪氣輕佻的眼神,他的雙眼似欲對她訴說什麼,黑沉得讓人心悸……一旦和他交談,勢必就得和他面對面,所以她煞費心思地避免和他有著言語方面的交集,好不容易撐兩天了,萬沒想到在今天宣告功虧一貫。
她好納悶,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與其他人說話之時,眼底的那種燦爛仿佛就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好冷漠,而她更怕他那樣子…… 她真的好矛盾。
「不管啦,我不要和你待在書齋裏了!」禁不住他的調侃,念薏憤地旋身欲走。
元律伸出一隻手臂,擋在她的前頭,嚇得她趕忙住腳,雙手死命地護住前胸。
「你幹什麼?」奔騰的火焰自語調中流露出來。
「你是要自己乖乖坐下,還是等我動手後你才坐下。」他交疊著長腿,慵懶沉坐在椅內,悠然且傲慢地睨著杵在原地硬是不肯服從的小身子。
書案前,除了他慣坐的大椅外,還多了一張高度一樣的木椅,小巧可愛,看來似特別訂做的。
因為她的刻意保持距離,所以這張木椅已經被冷落兩日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望向輕鬆制住她行動的魁梧身影,念薏氣得瞪人。縱使她人小、聲小、力量小,並不代表她就毫無尊嚴、沒有脾氣。
「你在我的手下做事,當然就得聽我的。」
雖然一臉不滿的神情,但她的雙腳似有自己的意識,自動退至他身旁的木椅坐下。
「嫌書齋無制,那麼我陪你到外頭逛逛吧。」輕鬆地將她連人帶椅擄來身旁,手指自然地梳掠她柔細的長髮,露出一截雪豔無暇的頸項。
真的……」念薏好不欣喜,以為他好心地願意放自己一馬,但他眸中的亮度實在太耀眼,教她不得不重新回想他才說過的那句話。果然,那三個字他說得一清二楚,「你陪我?!」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躲他都來不及了,怎可能笨得讓他跟著自己。
「小柳兒,你就這麼討厭和我在一起嗎?」元律斂起笑容,幽幽瞅著她,看似心不在意,卻有某種無形的狂潮在奔騰翻轉,與他自若的神態成為對比。
那只男性的手,粗獷、厚實、有力,漫不經心地遊移在她頸窩,她細嫩的膚觸、纖弱的脈搏,全都被他一手掌握。
「啊——你又叫我小柳兒了……不要這樣叫我啦!」
念薏懊惱地捂著耳朵,他明知她最禁不起他這聲聲誘惑,還來刻意捉弄。
「你不讓我陪,我就這樣一直叫下去……小柳兒、小柳兒……」
她六神無主地對上元律俯身貼近的容顏,眼對眼地任望他勝利的笑容,一身的意志力幾乎被全面擊潰了,她真的怕了,真的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你快放開我,我要出去了……」念薏的腦袋垂到胸前,兩隻鮮紅的耳朵幾乎湧出血來,拼命搜索腦中所有可以幫忙她逃開他熱切注視的理由。「你不是要我到處走走看看嗎……」
元津端詳她盯著地面的倔強小臉,識破了她拙劣遮掩下的真實情緒。「不用了,改天等我較有空閒,自會帶你去認識環境。」
又聽他說要親自帶她四處逛,念薏惶懼得一顆心都要蹦出胸口了。
「現在你什麼差事也不用做,先將這本論語熟讀。」
元律自一疊書中抽了其中一本放在她面前。
念薏的五官霎時糾結,仿若那本論語淬過毒液,碰也不碰,「為……什麼?」
她最討厭讀書了。
在蘇府,老爺也請過先生教她們識字背詩,只是每逢上課時間,瞌睡蟲總是不肯合作的跑來擾亂,害她沒辦法專心聽課,字是識得了不少,排列組合湊在一塊兒後就懂得不多了……唉,上進心強烈的她為此甚至懊惱了好多回呢。
「不學論語,不知應對。」元律堅決的看著她,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這不過是他為了將她留在身邊安分陪伴他的藉口。
「大不了我不說話了。」她有些賭氣的回答。
「可能有點困難。」他淡淡的調侃,有點拿她沒辦法的無奈,也有點溺愛。
「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念薏不笨,馬上聽出他嘲弄的話意,他在暗指她就像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一樣長舌,每天聒噪個不停。
「背書,三日後我要考試。」
「啥?」念薏愣了一下,之後焦急的抱怨,幾乎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哪有人這樣,我一頁都還沒看,三天后考試怎可能考出好成抗績?」
元律不忘再拖壓力,「你再抱怨,等於繼續浪費時間。」
心下大驚,她連忙住嘴,飛快地翻開書閱讀,只是這份安靜維持不到一會兒,她又坐不住了,視線四處亂膘。
看到身旁的男人專心地讀著眼前的書本,她好無聊的出聲:「你在看什麼書?」
「詩經。」
「哦。」沒啥興趣地訕訕開口。
「我剛好看到很符合你的詩。」懂她的心思,元律故意將話說到一半吊她胃口。貓和女人的共同弱點,就是好奇心。
「真的嗎,會有適合我的詩?」念薏興奮的問,拋除顧忌一把攀上他的手臂。
詩經她也讀過,可那對她而言,有點深奧,所以她向來翻不了幾頁就將之扔至一旁了,她還不知道有首詩的意境像是在描寫她呢。
「就是這首關睢。」大略知曉她的程度,他毫不隱瞞地將反復讀了一整個上午的這首情詩告訴她。關睢——拿來形容他的心情最是恰當。
她能明白他的心意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也無妨,至少他已表白,心裏不會再梗得難受了。
「關睢啊,我看看……」她搶過書本清脆的朗讀著:「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寐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筆之,窈窕淑女,錘鼓樂之……唔,這裏頭寫些什麼呀?」
詩是念完了,但她一句也不懂。
「它主要是描述一個女子有著活潑好動的性情,很受大家的喜愛。」元律故意誤導她。現下若坦白心情,她可能又要被嚇得撞門而出了。
「這首詩的女主角根本就是我的翻版嘛!」念意大言不慚的咧嘴而笑,得意洋洋。
「沒錯,在我心中,你正是一個這樣的女孩。」
如此正經的讚美,措手不及的逼出她頰畔的紅潮,「那個……其實我也沒那麼完美啦……」彈指之間,她又變得謙虛了,心頭卻充塞著異樣的甜暖。
不知怎地,潛意識的她就是特別雀躍元律對她的讚美,別人的誇耀缺乏這份感染力,雖然一樣令她驕傲,卻少了開心的情結。
總之,他的誇讚對她而言很重要,聽到這些好聽的辭句自他的口中說出,她可以高興好些日子。
「幫我寫在這上面!」驀地,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巾帕攤在桌面上。
「寫什麼?」元律明知故問,她的在乎令他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就是這首詩嘛!」抹去難為情,念薏好生辛苦的不讓自己臉紅,「這是我的詩耶,你幫我找來的耶,別人不見得找得到這般合適自己的詩句,對不對?」愈說愈順口了,「我要拿去跟晴兒還有阿福炫耀,如果他們不相信,我就搬出飽覽詩書的你,有你當兒證人,他們肯定要相信了吧。」
「真的要寫?寫在紙上不好嗎?」
「不行,非得寫在這方絹帕上不可。」
元律揚眉發出疑問。
「哎呀,你就寫嘛……拜託啦!」她軟軟的求他、推他、拉他、搖他,平日潑辣的個性暫時脫胎換成溫馴的樣子。
「你可以自己寫。」他存心逗她。
「不要啦!」念薏一徑的哀求,誓不放棄。
怎麼好意思告訴他,她打算將這只絹帕隨身攜帶,心裏更認為唯有他的字跡寫下的詩詞方有意義……
「一點好處也沒有。」元律嘀咕,音量就定在她能聽到的範圍。
「要不然你想要什麼好處?大不了讓你當嚮導介紹王府嘛!」為了得到他的真跡,念薏不得不讓步了,說得十分委屈,一副被占了便宜的不甘願。
「你說的?不許反悔。」許是玩夠了,又似達到了目的,元律不再作弄她了,爽快地在絹布上表白自己的心跡。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4:58
第五章
念意在他身後走來又走去,一會兒摩挲著下顎,一下子拿手指輕敲菱唇,瞧他寫來好不順手的蒼勁字體,即使本身是個半調子,她仍不由得發出由衷的激賞。
「喂,你爹是什麼來頭?」等待的空檔,幾個想問卻總是再三忘記的問題霍然竄進腦海,於是她逮住機會問個究竟。
「你不知道嗎?」元律詫異的抬自,算算她來王府也快一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裏,她尚不知周遭的人事嗎?
「你幹嘛那種口氣,好像我很不孝似的,他又不是我爹!」她沒好氣的回嘴,「我聽晴兒說他是個王爺,而且還是個很了不得的王爺。」
「阿瑪是當今聖上的叔父。」
「那你呢?」念薏繼續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她的目標,「我看大家好像都很怕你,不過就和皇上有那麼丁點兒的親戚關係嘛,你說那些人會不會太膽小如鼠了,」很不屑的哼嘲,徹底將那個總在他邪庫的眼神下,被逼得無處可逃的自己撇除在外了。
「我曾救過皇上。」元律輕描淡寫的想將話題帶過。
五年前的秋狩,幾位親王的貝勒都在隨行的名單之中,他當然也不例外。由於這是一年一度大規模的狩獵慶典,一些有心人士早已守在圍場外伺機而動,等著刺傷聖駕的良機到來。
就在皇上一次拉弓射中一隻圓肥的兔兒而龍心大悅的接受所有人歡呼時,一枝催命利箭也由樹林裏神准地往皇上的心窩直直射來,在大家都分心之際,唯有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發覺,千鈞一髮之際,他自馬背上縱身飛掠而出,揮弓擋去了那一箭,成功化解了皇上的生命危機。
「哇,救了萬歲爺耶,那一定是加官封爵嘍!」念薏十指交握抵住下顎,圓亮的眸子裏寫滿了欽佩。
「沒有。」
「啊?」熱情的笑容降至冰點凝結了,念薏差點反應不過來,「沒有?怎麼可能,皇上怎麼那麼小氣呵?」
「是我自己不要。」放下毛筆,元律心緒未起波紋,平靜地往布面上吹氣,意圖儘快風乾黑墨的濕意。
對她可惜的口吻他不以為意,今天對象若非是她,他不會主動提及這件事,多年來他從不拿此來說嘴,更不曾因此侍寵而驕。面對純真的她,很多事情變得不再有顧忌,他就是相信她,相信她無瑕澄淨的心思。
秋狩之後,機警的他成了家喻戶曉的大人物,皇上幾番傳喚他入宮,為的就是獎勵他的救駕之功,然而他卻委婉的謝絕了聖意,雖然最後仍是聖命難違的接受了一份厚重的賜禮——碧血駒。
碧血駒,千年難得一見的珍品,保療身體確有成效,但它背後代表的意義,若教外人知情,恐怕都要嫉妒起他的際遇。
皇上給了他一個權利,憑著碧血駒,就算他要一個待死罪囚活命,皇上也得無條件答應他荒唐的要求——這便是他救駕的獎賞。
掏掏耳朵,念薏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原來愚昧的人是你,居然白白浪費了一次好機會!」
「我不認為錯過了什麼。」
「所以我才說你笨!知不知道你一答應會帶來多少好處、造福多少人?」她怨怪的說。真是蠢呆了,就算他不想自己,好歹也多少惦念她吧。一旦他更加有權有勢了,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好處!
「造福什麼人?」抓著她的話尾,元律順勢問了下去,眼眸深處蘊涵著難察的算計。
那對晶瑩的眼眸實在藏不住心事,毋須費勁猜測,便能看穿她的意念。他還是喜歡簡單的女人,像她一樣不用心機,就算貪圖也宣接表現的可愛女人。
「我呀……」念薏擬好的長篇大論,猛地在抬頭對上他的眸子時,全數化為烏有。她有些摔不及防的紅了臉,不停的甩頭再甩頭,恍若想將什麼念頭拋出自己的腦袋。
她瘋了,天啊,她剛才真的瘋了!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怎麼會想如果嫁給元律為妻,那麼她就是堂堂的少福晉了,這麼一來就會有數不清的下人得向她下跪問安……她好端端地怎會想著這些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啊?
她之前到底脫口說了些什麼,元律又為何好像就是在等她吐出這句話似的,讓她感覺自己有如中了某種陷阱。
元律霍然起身,魁梧昂藏的身軀矗立在她跟前,那張悄臉臊羞地緊緊埋在他胸前,無論怎麼扳,就是不肯抬起來。「怎樣?你還沒說完呢。」
「呢……沒什麼……」突然介入思緒的低哺,嚇得念薏猛然抬起沉思的腦袋。
啊,不要再想了,愈想人愈累,愈累就愈迷糊,一旦迷糊,腦子就開始作些不三不四的自夢…
她明明很討厭他的,為什麼又會想嫁給他?
「手絹還你。」灼灼地望入迷蒙的兩口淵潭眸子之中,元律頓了頓,眼中的情緒首次被壓抑。
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一切,而他,沒有預料,也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就將她收容到他的懷裏來,沒來由的在將她擁緊之後,就忘了該怎麼放手,反而還想將她緊握。
發現她已漸漸地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再僅正於對待一個擁有龍鳳翡翠的普通主人,更添加了男女情愛的纖細情感在其中,他很欣慰並感動,愈來愈覺得處在這個猜忌設陷的環境裏,他的心裏有了溫暖的歸屬感。
終於明瞭活著的真正滋味,認同了美好生命的說法,感受到所謂的快樂……她豐富了他的生活,消弭一切負面情緒,這麼美妙的女子,他絕不會放任她離去。
☆☆☆☆☆☆☆☆☆
雲鶴樓
「福大哥!」
一聲急切的呼喚方竄進耳膜,福霖生警戒心大起,正想舉步逃離即將來到的麻煩,可惜他的速度怎麼也不及如條溜鰻般迅捷的念薏,在他跨出花廳之前,煩人精已經跑進來了。
「呼,跑得好熱哦!」像陣疾風卷來,也不管花廳還有多少人在,懷裏褫著一本書的念薏一屁股癱入大椅內,抓了桌上糕點就整塊往嘴裏塞。
「念薏姑娘,貝勒爺不是要你待在書齋裏嗎?」眼神示意正在花廳打掃的下人退下,福霖生一副逃亡不及的扼腕表情。
念薏不願苟同的攏緊眉心,「讀書若要認真,哪兒都可以讀,我才不要一個人關在書齋無聊呢,來這兒還有人陪多好啊,至少不會有那麼強烈被虐待的感覺。」
「呵呵……」福霖生陪著敷衍的乾笑。
是啊,不過前提是要認真。但依他看來,她不管跑到多麼清幽的環境背書,一定都是事倍功半……那麼漫不經心的懶散模樣,倘若如此都能把書讀好,他不免要替其他文人大怨老天爺不公平。
「孟子日:‘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念薏琅琅默誦著元律教的句子,話畢就翻開書來對照一次,「哈哈,一字不差耶!上次論語考得慘兮兮,這次孟子的成績再不理想,我就要被罰禁足了。」
「書背完了?」福霖生挑起濃眉,望定念薏。她就像一團長了腳的災難,他巴不得貝勒爺真能限制住她的行動,最好也別再命令他擔負起看顧她的責任。
這種非人的工作,還是交由其他人來做吧。
「晤,還差一點。」回答的聲音十分細小,似乎有點心虛O「反正元律這些天忙得很,應該沒空考我。」她抱著僥倖的心態,天地不怕的聳肩。
「奉勸你還是不要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比較好。」
大阿哥對她簡直是寵上天了,而這個不懂體貼為何物的女人,卻壓根不能體恤大阿哥的心事,貝勒爺每天奔忙于皇宮、王府之間,她卻從不會說些吳依軟語來教他放鬆身心,貝勒爺到底鐘意她哪一點,著實教人費疑猜。
那麼久了,他仍無法找出大阿哥喜歡這丫頭的原因,然而每每與她相處,毋須忌諱一些禮節與束縛,讓他感到很自在。
「為什麼?」念薏沒多認真的搭理,又逕自默起書來了,「盂子日:‘君子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福大哥,你看我被虐待得多麼慘,元律居然叫我背這些不懂意思的詩詞哪!」
說罷,她拿著本子揮了揮,繼續說道:「算了,我早知道你也是元律一派的,才不會站我這邊呢!」
福霖生啞然無語,只能看她唱獨角戲。她~直自說自話、自問自答,根本容不得他插嘴辯解的餘地,而且一切她不是都已有了底數,人家還能不照著她的暗示回答嗎?
見她一派舒服地窩在大椅裏,又是喝茶又是吃水果,看起來實在一點都不像她所形容得那麼可憐。
念薏悠哉地逛到元律的房間裏,翻箱倒個地胡玩著,絲毫不怕主人會對她翻臉,「福大哥,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聽到她鬼靈精怪的建議,福霖生立刻轉身欲逃,然而,天總是不從人願,習過武的他腳程再一次敗給念薏,轉瞬間,她已經沖了出來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你還要背書……」說什麼也不承認,自己的聲音聽來竟帶著懇求饒命的意味。
意識到他不想玩,念薏眯起了眼,「元律要你陪我的,如果我告訴他,你放我一個人間在書齋裏,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受罰……」
她也不求他,只是退立一旁拿話恫嚇他。知曉這座王府裏的下人面對元律就像耗子遇上貓,而這些弱點就是她成功的訣竅,只要善於利用,福霖生一定任她予取予求。
福霖生臉色乍青還白,心裏大罵不下三百回,「我玩就是了……」他咬著牙憤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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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笨,阿福真是夠笨的了,根本找不到我嘛!玩了五回合,還是他在當鬼……和他捉迷藏一點都不刺激好玩!」嘴巴嘟嘍著,念意邊走邊埋怨,雙腳邊踢邊蹬,不知不覺間離開了約定的藏身範圍——雲鶴樓,走至了另一座院落。
午後,王府舌院廣大山水景致猶蒙著一層美麗的煙波,小橋流水中有座雅致的樓閣叫蘭月樓,樓閣內雕樑畫棟,就連樓外賞景的小亭也建造得很是特別。
「唉,又要冬天了……」
「咦,有人?」一抹聲音的出現喚回了念意的神智,這才發覺放眼望去皆是自己陌生的景致。完了,她會不會迷路了?
晴兒說王府裏的規矩特多,尤其對行事莽撞的丫環,懲罰更是不客氣……想到這裏,她趕緊將自己藏至樹叢後,就怕那個說話的女人會因她的誤闖而降罪於她。
她可不希望有太多把柄落在元律手中,他罰人的方式太可怖了。
「咳咳……芽兒這丫頭,說要去膳房端碗熱湯來,端到現在仍不見人影……」小亭內坐了一位雍容華美的貴婦,手中持著一條巾帕搶嘴,連咳了好兒聲。
「唉……」最後又是歎息一聲。
「您染上風寒了嗎?」躲在樹後觀察好一陣子的念薏,同情婦人臉上淒然的神色,直覺認為她是個好人,便大膽的上前關心。
「你是……」婦人是敬謹親王的福晉,自眼前這位不速之客啟口的第一句話,就已明白她的身份。
見到她而沒有福身問安的丫環,整座王府裏應該只有元津帶進來的漢人女孩斗膽如此不羈吧?自小在市井長大,想必很難適應這種三不五時得福禮叩安的王府。
「我是元律……」畏忌對方可能會有一個了不起的頭銜,念薏趕忙改口:「呃,元律貝勒的丫環,我叫念薏
這位婦人穿著華美,又住在這個不比元律的雲鶴樓小的院落,恐怕身份說出來會嚇死人。
「我是元律的額娘。」福音也介紹自己,她喜歡這粉雕玉琢的女娃,沒有任何特別原因,就是打從心底喜歡。
她的純真像只明鏡,幾乎要映出自己的醜陋不堪,多希望昔日的過錯與罪惡,可以藉由她的純真來滌淨,還她一顆不愧疚的心,能夠自在生活。
「啊……」念薏好一會兒忘了反應,腦子裏不停的解讀,驚覺額娘就是娘親的意思,忙不迭怯怯的曲膝行禮,「福晉吉祥。」
「不要多禮,這裏只有我們兩人。」福晉笑著起身想要拉她,喉頭卻在此時竄上一陣癢意,只得掩嘴坐回原位輕咳。
「福晉,您是不是生病了?」念意擔心的上前幫她拍背,動作自然而真成。
知道婦人身份後,本該小心措辭應對的,可是她的親切和藹教念薏不禁想起故鄉的母親……季節交替時分,不曉得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沒事的……」如此真心的關懷,福晉有些驚訝。她只是個下人,和自己無親無故,舉止卻溫暖了她早就蒼涼的心。還是女孩子貼心啊……
倘若當初不是一己之私,今天的她一定不會落得這般孤單的下場……
莫怪下人要說元律轉了性,為她破了許多例,她確實是個特別得教人想用心去疼惜的女孩呵,冷情的元律和熱情的她……她會融化那孩子心中的冰牆吧?
「如果還待在蘇府,我就能拿那貼特效藥給您服用了。我們老爺請了位大夫哦,那位大夫治療風寒的藥方很有效呢,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庸醫,眼裏只有酒,不過因為他救了好多人的命,所以我很相信他。」她滔滔不絕的說。
「蘇府?」聽說她打從外地來,到京城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塊名為龍鳳翡翠之物,好帶回報答收容自己的老爺夫人施予的恩惠。
葦心郡主已經來找過她了,這些內情全自她口中得知,郡主對元律的深情她是清楚的,因她感受到念薏的威脅,只好來拜託她端出身為額娘的親情血緣與威權試探元律的心意……
郡主一定是被逼急了,否則不可能會忘了她和元律那孩子自小感情就不親昵,元律的心思又豈是哪個人可以輕易探觸的?遑論是她這個不稱職的額娘……
她不曾善盡照顧之責,因為她始終躲不過良心的譴責……當元律還小的時候,那雙黑眸一對上自已,總教她心虛的倉皇竄逃;長大後,加上他的不喜表達自己,母子倆的感情變得更形疏遠。
別人看來該是親密的母子關係,一旦與念薏和元律的融洽相較,便成了一個諷刺的笑話。
「是呀,我們老爺和夫人人很好呢。」
福音輕喟,「我這不是尋常的風寒病症。」
「醫不好嗎?你們不是很有錢嗎,難道請不起更厲害的大夫來診病?」
「是報應吧……恐怕是我的報應。」她幽幽的說,眸光飄緲虛遠。
「怎麼可能:」念慧激昂的揚尖音調,「您看起來就不像會做壞事的歹人。」
「拆散別人一家子的幸福,你說這個罪孽深不深?
至今我仍常常在想,自己怎會有副那麼歹毒的心腸?」
「福晉,您沒事吧……」
「我不要緊。」驚覺自己坦露太多,福晉頓時收起回憶,又變回柔順溫婉的貴婦。
「王爺知道您病了嗎?」她關切的問。
「王爺……」福晉的目光突地幽邈,似是感歎的哺語,「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年輕時候是她想法太天真了,以為生了一個阿哥便能拴緊王爺不羈的心,殊不知男人志在四力,豈會為了一名女子朝朝暮暮…聲勢垣赫、八面威風的王爺,有了元律之後,帶著他更熱衷周旋于王侯之間的交遊了。
長大後,元律還是沒教王爺失望,非但生得器宇軒昂,不卑不亢的處事態度令人讚賞,這麼教人驕傲的骨血,五年前護駕行功的事蹟,更是讓他這位阿瑪威望R隆,所有王公貴族言談之間莫不欣羡他生了一個如此了得的阿哥。
即使元律性情再怎地淡漠,卻也依然光耀了敬謹親王府,讓王爺臉上有光。
她很明白王爺對她的注意力是教元律搶去了,但她一點兒也不氣怒,因為……合該是她欠他的。
招回心神,福晉開始閒話家常,「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裏來?」蘭月樓距離雲鶴樓可有一段距離呢,「元律不在府裏嗎?」
即使面對郡主的傾情,元律依然故我的漠然,他的冷淡。他的不屑、他的傲慢、他的不解風情,驅不散眾人對他的癡迷,反倒更加傾心……
他的泱泱氣度與翩翩風采,教多少皇室貴族的正統貝勒阿哥自歎弗如,若教那些人知曉內幕,也許個個都會驚詫得不敢置信吧。
葦心郡主是眾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尊貴嬌兒,一睜開雙眼就等著一堆下人的爭相服侍,當然不知人間疾苦。
但念薏不一樣,她從小就在尋常人家長大,很多人情世故多少瞭解,喜怒哀樂的情緒更在每天的生活出現,像她這樣的女孩,該是真正適合元律的物件吧,可是卻也因為她的出身,只是漢人之後又無權無勢,她是怎麼也無法和郡主競爭的,葦心郡主的嬌貴才是元律福晉的不二人選……
于情於理,她都拒絕不了革心郡主的懇求,以敬謹親王的福晉身份,促成兩人成婚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對鞏固王爺的權勢也有一定的助益;然而,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她的心裏只有「償還」兩字,背了二十五年的罪惡,她已經累了,這次她希望元律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選擇自己喜愛的女子共度一生……
「啊,糟了!」念薏忽地在原地轉著,一臉歉意,「福晉,我不能和您聊了,我忘了正和福大哥玩捉迷藏呢。」
「念薏!」福晉喊住步履倉促、已要跑下石階的女孩。
「您還有事嗎?」念薏好奇地回首,那道聲音裏的焦急令她不免升起狐疑。
「念薏,拜託你對元律好一點,永遠保持這顆赤子之心,那孩子……是我虧欠他了。」福晉別過臉,眸底似有淚光在閃爍。
「福晉,您怎麼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見狀,念薏嚇得又蜇回她身邊,「要不要我去幫你拿件衣服披著?」
「不礙事,你趕快回去吧。」連倚重的衛士福霖生都被派來陪這女娃兒玩,元律的確是認真的……
念薏躊躇著不放心,「可是……」
「我的丫環去膳房拿點東西,應該快回來了,你儘管走,別擔心我了。」
「福晉,那我走了,我會告訴元律您不舒服,讓他幫您請大夫看病的。」念薏蹦跳下石階,動作乾淨俐落,一氣呵成。
她的聲音愈飄愈遠,終至不兒,卻回蕩在福晉的心海,留下震撼。
☆☆☆☆☆☆☆☆☆
向來安靜的雲鶴樓,將近傍晚時分,裏裏外外卻穿梭著提心吊膽的下人們。
此時,花廳兩旁排排站了兩列男女,個個驚惶的垂著頭顱不敢說話。
整座廳堂宛如陷入人寒冰裏,半晌凝結不出任何聲息。
「你們的能力就只有這麼一點嗎?那麼王府何必花費比一般人家還高的薪餉請你們?」元律站在兩列人馬的中間,怒氣衝衝的指斥。
「大阿哥饒命!」咯地一聲,一個小廝被他的咆哮聲驚嚇率先跪了下來,接著,所有下人也跟著悸畏的雙膝跪地。
侍女下環們躁紅著臉顫聲行禮,氣息微亂,即使是噴著怒焰的大阿哥,依舊令人著迷。
「這麼一堆人找個人找半天了,還敢說找不到?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去找?」元律焦急得理智全失,翻遍整座王府仍找不到那個失去行蹤整日的念薏,他氣得逢人便罵。
一顆心惶亂人不已,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白亮轉暗,他也愈來愈不安。他非常明白自己害怕什麼,他怕她會不告而別,怕她的情嗉和自己不同,怕她的喜歡不若他的喜歡,怕她的分嬌澀只是女孩兒的憨態,並非心醉情迷的暗示……
說來好笑,外人總評論他是自負高傲不可一世的貝勒爺,向來擁有滿溢的自信,然而面對感情,他卻變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又阿哥……我們好多人都沒見過你說的那名丫環,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實在無從找起…」好不容易終於有個女孩大著膽的回話。
一心只想儘快找到人,元律是疏忽了這點,「隨我來!」他領著眾人走向書齋。
看他握筆在墨盤與紙張間來回,落筆飛舞成畫,期間沒有絲毫的停頓,仿似那張容顏早已烙在他的心間與腦海,不可抹除防,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若不是今兒個的機會,大阿哥之于大家,仍是個神秘的謎。對大家來說,他是神聖凜然的主子,他們對他的認識與瞭解僅只十他的表面,誤以為他從不生氣,永遠只有那張表情,對待下人雖不主動理睬,卻也不至於疏漠……但這會兒終於看到也感覺到大阿哥的怒火丿夥兒第一次面對他的脾氣,難免慌了手腳。
他們一直以為大阿哥什麼都不在乎,然而這次他卻為了尋找一個丫頭,幾乎動員了王府所有的下人。
「你們分頭去找,福霖生留下。」元律目光如炬的盯著釀成這個麻煩的始作湧者。
就在雲鶴樓鬧烘烘亂成一團的當口,王府後院假山後頭的一棵松樹前,一個女孩兒壓根不曉得自己造成的紛亂,兀自繼續倚著樹幹安穩的作著美夢。
枝幹蔓生的老樹既能遮風蔽雨,地點又隱密,是小鳥築巢的好地方、休憩乘涼的好場所,莫怪她一坐下就被舒服的感覺包圍,情不自禁的沉入夢鄉。
夜風一吹,拂開沉沉的樹影黑絮,讓月華篩出光彩來,柔柔落在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念薏眼角眉梢,有些寒意的冷風吹得她打著哆嗦,雙手四下胡抓,除了憲翠的樹葉聲,沒有她要的棉被……察覺到了不對勁,她霍地睜開眼睛。
「哇……這裏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裏睡覺?」
彈跳而起,念薏想起了自己為了尋找一個隱密的藏身地點躲到這裏來了,好整以暇的等著當鬼的福霖生找來,等著等著,因為下午日光正熾,大樹不但提供了避暑的效果,更是涼爽得直勾人入睡,不敵誘惑,她就這樣睡著了……
「慘了,福霖生找不到我,肯定跑去稟告元律了……
啊!我的孟子!」小小腦袋瓜積滿了好多驚怕的事情,嚇得她三步井作二步的往雲鶴樓奔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5:13
第六章
「你要怎麼向我交代?這就是你所謂的盡忠職守嗎?念薏己經夠胡鬧了,你還由著她瞎攪和!」下人剛散去,元律馬上歸咎責任,五官陰騖得像是即將風雲變色的天際。
「屬下知錯!」福霖生不住地向老天爺祈禱,希望念薏能夠平安被找到,否則他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只要她毫髮無傷回來,他可以不計較自己再一次成為代罪羔羊、當她替死鬼的委屈。從未見過貝勒爺如此發飆,那種不顧一切沉怒模樣,讓他寒毛直豎。
「啟稟大阿哥,您要找的那名丫環回來了!」幾個小廝爭先恐後的進來稟報,隨後,就見慌慌張張的念薏跨進門檻。
雲鶴樓四周焦惶的人海陣仗,看到她的出現,個個訝喜的驚叫,教她更加忐忑不安,不出所料,元律果真氣壞了。
「元律……我回來了……」
見到她安好如初的返回,元律抿唇不語,嘴角隱約的抽扯洩漏了他激動的情緒,原先吊懸的擔心一下子松放下來,竟有些不能負荷。
「元律……」他只是冷冷輕瞥,又不帶一絲感情地轉視一旁,無所搭理,這反應比被他瞪到還令念意羞窘。
「請大阿哥降罪。」凝滯的氣氛讓人呼吸不順暢,福霖生壯膽開口,試圖打破僵局。看不到丫頭慣常俏皮的活潑樣,教人頗不能習慣,他告訴自己這不是替她擔心,而是為自己打算。
「別想我會輕饒你,我總會想到法子懲戒你。迷藏是嗎?無妨,我會讓你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永遠找不到生存的標的!」他恐嚇地道。
「喂……這樣不公平……」許是蟄伏己久的良心突然驚醒,念薏艱澀的道出實情,「是我……拖著福大哥陪我一起玩的……」
「怎麼,以為互相袒護就可以逃過責罰了?」英挺的劍眉緊蹙。因她與福霖生交好的關係,「這裏是有規矩的地方,豈由你胡來!說,誰准你不用背書的?」
「我……」念薏語塞,「是福大哥,但那是我威脅他的。」惱怒的低咆加速凝聚不安,她眨眼呆望氣色染上怒紅的元律。
「哦?又是使陪你玩捉迷藏?」
「是…福大哥,不過那還是我拜託他的啦!」玩著手指,念薏不敢再挑釁,誰教她一碰著他生氣的模樣就變得沒用了。
「所有人都退下!」元律低喝,炯熱的目光直盯著那個停在門前不敢再靠近的女人。
「喳。」連同福霖生在內,每個人希冀聽到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大家寧可回到辛苦的工作崗位也不願多服侍元律一刻,原來狀似徑松的工作,其實卻是容易緊張得心臟痙攣而休克。
「你去哪里?」發現擔心一下午的罪魁禍首,妄想跟隨人家退下,他出聲制止她的癡想。
「你……不是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嗎?」教他的眼神瞧得惴惴難安,念薏只得打馬虎眼。
「不包括你!」
「那我……」
「過來。」
「不要,你看起來好像想打人。」亂沒骨氣的,念薏幾乎想抱住房門抵死不從。
「你再不過來我才真的會打人。」
「你先保證不打人。」她與他商量條件。
「我不作任何保證。」
「我又沒做錯事,你憑什麼對我那麼凶?」
看她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又頑強不肯屈服的德行,他的氣焰就更加肅殺逼人。他要給她一個教訓,她是他的女人,由不得外人抹煞,連她也不能質疑,最好她從今天開始認清這個新身份,往後不再任意違逆他的心意。
今日煩亂驚懼的心情,他不要再受第二次相同的折磨。
「你倒好意思說。」她不過來,他自己過去,元律幾個大跨步向前拉住她。
「你幹什麼,放開我!」念薏為未知的處罰嚇得拼命掙扎,「你這個壞人,休想以酷刑逼我作出偽供!」她開始上氣不接下氣,溜鰻似地胡亂鑽竄,急欲擺脫他的鉗制。
「你跑去哪兒廝混了?為什麼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將她壓制在椅子裏,見著發絲上沾黏的泥土與樹屑,令他的腦子不由自主出現一個淫亂的畫面。
為此,他更是激狂地攫扯她的兩條藕臂。
「我沒有!放開我……」他已經知道她和福霖生玩迷藏了,既然都知道答案了,為何還要那麼大力的抓她,
他莫名其妙的態度,逼得她的火氣漸升,一股突如其來的淚意漸漸酸澀了她的眼眶。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亂跑。」
「你自己說要找到處走走認識環境的!」一顆心鋪滿了委屈,他質問的態勢讓念薏備覺無辜,終在憤怒中霍然爆發出淚勢,掩都掩不住。
「你……哭什麼?」元律不禁呆愣,她的淚水令他惶然又煩躁。「這是什麼?為什麼你的發上會有樹屑?你幹了什麼好事?」
不願置信一個吻就要木然恍神許久的女人,會做出苟合的下流事,可是除了這個可能性,如何解釋她失去蹤影的這段空白時間?
「你是不是想趕我回去了?」他的眼神如刀,刺進念意沒有防備的心房裏,一種被拋棄的感覺讓她抽噎了起來。
她好哀怨的望著他,不只因為取不回龍鳳翡翠無法對老爺夫人交代,更因為她還不想回去,不想現在就離開他……
他不能說話不算話,說好留她伺候他兩個月的……
內心好茫亂,好怕他不要她年幼時候因為窘困的家境,她諒解地含淚揮別雙親,自此以後,她鮮少為哪件事情而難過,現下卻因為他驟變的態度,整顆心糾結困頓得無法跳動。
「你一整個下午躲到哪兒去了?這些樹屑去哪兒沾上的?」
凝視著她含淚委屈的樣子,元律在心底暗自喟然,雖不甘心收斂對她的怒氣,但他井不想把她弄哭。
「你到底想問什麼?」她不是他的囚犯,這種質問的口吻好鄙視人……「我哪兒也沒去,只是躲在樹下睡著罷了!」念薏哽咽低叫,雙眸裏堆滿傷心的怨制。
就隨他問吧,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我知道自己不該放下書本不讀,強迫福大哥陪我玩迷藏,可是孟子說的話好乏味,我只是想調劑心清而已……」
失望地旋身,身處偌大的王府裏,第一次教她感到孤獨。以前就算僅是熟稔幾個人,只要有元律、她一點也不怕……可現在他已經不要她了,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等一下!」宛若一道猛雷劈中元律,敲醒了他的昏昧,震驚地連忙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念薏虛軟地支撐著無助的小身子,低垂的小臉絕望地等待著磨人的逼供,許久,她並未等到任何質問,而是漫長的沉默,直至兩條顫抖的男性手臂自身後抱住了她。
悄然回首,才發覺架在她肩窩上的俊臉緊蹙眉頭,深沉地合著雙眸。「這些樹屆真是你躺在樹下小憩時黏附上的?為什麼不要一開始就告訴我?」他哺哺地訴說著歉意。
「我根本不知道你想問什麼!」這樣輕聲細語是在道歉嗎?他的情緒教念薏無所適從,卻起了膽量埋怨控訴,「你的問題好奇怪,你的態度更像早已知道答案似的,讓我覺得不管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
元律很是狠狽,不由分說地咬牙低吼,惡狠狠地鉗起她的小臉,壓上她柔蜜般的唇瓣。
他的煩躁,他的不甘心,全重重吮摩在她溫潤的紅唇上,刻意讓她痛,讓她體會一下他的難受。
他只是個盲目嫉妒的男人,在意的女人違背了他,他又怎能保有理智?
除了古書與骨董,她是第一個教他興起強烈意念想永遠留在身邊的生命實體,和自己性命同等重要的她,倘若背叛了,羞憤該是唯一的反應。
「去洗把臉,我們一起去吃飯。」方才的火氣,全被她的淚水蒸散在夜風裏。
「你……好了嗎?」念薏怯怯問道。他醇厚的磁性低嗓如詩吟般,悠悠震盪在靜謐的世界裏。
「什麼意思。」
「你還生不生氣?」
「不氣了。」瞬間便釋盡前嫌而恢復情誼,元律對她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有點無奈。
她是怎樣的女人呢?
隨遇而安、個性強烈、語出慧黠,最要不得的是,她根本不管對方怎麼想,明明處境危險,卻仍把自己逼入絕境,就像方才的情況。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剛才究竟氣些什麼?」知道了,她以後會避免重覆同樣的錯誤惹他生氣,她不要再和他吵架了。
「沒什麼。」
就是這份純稚無邪,這份溫厚老實,剔透如水晶,不沾絲毫紅塵污穢,不帶任何迂回狡黠,正直的近乎愚笨,認真的近乎固執,令他無奈,令他牽腸掛肚,也令他神思迷惘。
「你不告訴我沒關係,可是你要保證從今天起不丙莫名其妙對我發脾氣了。」
「我保證。」
「那就好。」他的保證潛入人念薏的心底,所有憂慮掉進心湖深處,消失得不見蹤影。「我不喜歡和你吵架……你可以凶我、吼我、罵我,可是千萬不能趕我走。」
抱著他的腰,眼裏沒有男女界限,她只想和他和好如初,心中了無嫌隙。
「如果你乖乖聽話,我怎捨得凶你、吼你、罵你呢?」
元律抽緊手臂,將她更加貼入懷中,像在深深地祈求著什麼,無言地呼喚著什麼。
門外的夜風呼嘯而過,拂弄著樹梢,沙沙的聲響似是在輕笑、又似是在輕喟。這對難得有情人,男的深情,女的亦有意,只是感情路上,一個焦急,一個遲緩,攜手合歡的日子,恐怕還有得磨呢。
園中,松樹的氣須蔓延,一股纏著一股,纏得緊實難分,恍如糾纏的悄絲。
☆☆☆☆☆☆☆☆☆
「為什麼我得睡在你的房間裏?」用完晚膳、洗過澡後,念薏一派不服地盤坐在一張小床上,喊著連日來重覆的不滿。
縱使前幾次的抗議效果不彰,她依舊不死心的勉力抗爭到底。
「你是我的貼身丫環,當然得隨身服侍。」元律坐在桌前品茗,笑睨著她氣呼呼的表情。
「可是先前福大哥也沒住在你房裏啊,他不是你的貼身侍衛嗎?而且我問過晴兒了,她說即使是郡主身旁的那兩個丫環,都沒在她的房間睡過呢。」念薏時而扯著破角、時而拍打棉被,可憐了那床破子,無辜成為她洩憤之物。
一句命令下來就要她搬至他的房間,容不得她發表任何意見,也由不得抗議,這種專制的霸道,讓她氣惱得不住咒駡,他根本是個不講理的無賴嘛!
「你和他們不同。」元律十分好奇,她何時變得那麼聰明機靈了,誰幫忙她開悟的?
耗了杜絕上次的事件再次發生,他立刻要下人將她的床搬至他房裏,不分晝夜都將好動的她綁在身邊,就不信她還有辦法到處搞怪、惹麻煩。
「哪兒不同了?」
「我說不同就不同。」
「好嘛!」念薏縮了縮肩,有些負氣的半側過身子,咕噥道:「才說過不對人家凶的,現在口氣卻壞死了!」
別懷疑,這個自動退讓、追求和平的人正是柳念薏本人。
打從幾天前的事件後,她很努力的將自個兒的個性變得溫馴,不但儘量不與他起正面衝突,甚至有點喪失自我的一味跟隨他的意志去走……以往的她,肯定受不了這種情況,然今非昔比,現在的她好怕他生氣,倘若惹怒了他,一氣之下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她是真的很怕他趕她走。
因為身子轉動,念薏的前襟有些微鬆開,露出比頸項還嫩白的肌膚,和貼熨著的粉色抹胸,女體透著淡雅的馨香,從元律坐的角度望去,豐軟而深的溝壑若隱若現,形成勾人心魄的陰影。
元律發現自己的呼吸暫態變得短促。
這丫頭以為這種非人的折磨他就過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嗎?她可知道他才是其中最為痛苦的人?
因為自己一個衝動的決定,她的床就與他的併攏而放,每天夜裏,睡癖不好的她,雙腿總要纏上他的肚腹摩蹭取暖,睡夢中心貓兒般的輕囈,更是撩動男人的心弦、摧毀他的自製力。
天才曉得,為了不嚇壞對男女關係想法仍過於單純的她,他必須痛苦地與欲望抗爭,努力維持君子風範才能不去在意軟玉溫香就在身旁的誘惑。
平時,在她突然想起的時候,總要在耳邊嘮叨個幾句,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她搬來與他同房而眠等十是羊入虎口等等之類的抱怨,可是這個觀念只有在他洗澡的時候,才見她發揮得淋漓盡致——
每晚當他洗澡,她一定是拿被子把頭蒙起來,動都不動,直到他以為她快死了,她才會伸出頭來吸口氣,舉措無比的羞躁,令人心癢難耐。
好不容易輪到她洗了,入浴前,她往往會非常嚴肅的正色警告他不許偷看,然而屏風後的她,适才的羞澀已不復記憶,那些男女分際的顧忌更是悉數拋得一乾二淨,氤氳芳香的味兒隨著她哼的可愛曲兒一併送進他耳膜鼻間,撩撥得他欲望蠢蠢欲動……這是對男人定力的一大考驗。
「我沒有對你凶的意思。」天大的冤枉,元律喊屈,視線勾定著她的姿勢,神色漸而轉沉,不再有先前的輕忽,也不再優閑、不再從容,有如陷入某種迷障中。
「說謊。」念薏還是沒回頭,不打算理他。
「小柳兒,」誘引著要她轉身,元律輕柔的低喚,更是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幹嘛?」不知他要什麼心機的念薏,果真上當的轉首,眸光沒好氣的睞著他。
「沒什麼,我只是想看看你。」托起她的下顎,他近距離的欣賞這朵清新的小白花。
不光是她的嬌暄一令他心猿意馬,從方才她的入浴圖投射在屏風上開始,他的腦海便充斥著各種活色生香的畫面——
堅挺的胸脯、纖細的腰身、軟如凝脂的女性肌膚……他很不君子的回想著,目光灼灼地在她嬌軀上遊移印證。
一道急雷擊中念薏的腦門,轟得她的神智七暈八素,俏臉撲上紅豔,「你……無聊!每天看同樣一張臉,不煩嗎?」
念意回避著他的目光,有點無措。他是怎麼了,幹嘛拿那種詭魅的眼神瞧人,害她的心跳都不正常了。
該死,她不能在這當口臉紅,那副羞澀的模樣對他而言無疑是致命吸引力,他會把持不住的!
她到底有沒有戒心,她不該如此毫無防備的!
「小柳兒,你好像一直沒把我當男人,是不?」
「什麼……意思,」念薏吞咽唾涎,一股莫名的驚慌攫住她,他闡深邪肆的目光教人好緊張。
由高向低俯看,她胸前的白皙一覽無遺,而她此刻仰起小臉望著自己的神態,更是柔媚的惹人憐愛……
哦……全身都痛。
火苗迅速竄燒起來,元律沒料及情況會如此失控,強忍多晚的欲求囤積到現在,「新仇舊恨」一併爆發要他好看,下腹一團燥烈的火,將他融在高溫當中。
他發現自己不想再忍了。
「口口聲聲將男女授受不親掛在嘴邊,沒想到卻以這樣的方式誘惑我……」元津細膩的嗓音聽不出一絲的危險,於是在她措手不及之蔔,啪地一聲用力扯開了她若隱若現的衣襟
「啊——」她驚呼一聲,奮力搶救衣物,立刻要躲。
「你做什麼?」
「做我一直很想做的事。」元律昂藏的身子就擋在她的面前,阻隔起她可能逃離房間的必經路線。
「你做你自己的事,幹嘛脫我的衣服?」
「我要做的事,必須有你一起加入才能盡興。」話落,他便在她錯愕的眼神下開始除去身上的衣物。
「啊……啊……」念薏大叫,怔愣望著他的動作。
「想不想參觀我的下半身?」脫去了上衣,元律又作勢要脫去長褲,把念薏嚇得魂飛魄散。
「不要——」
元律漾出滿意的笑容,並未採納她的意見,執意卸除最後一件蔽體衣物,當健壯的軀體完全裸露,念薏這才記起要閉起雙眼——
「你這個暴露狂,幹嘛把自己的衣服全脫了?快穿上啦!」好奇怪,男人的身體和女人差好多哦,男人的下面長得好噁心。
元津走近撫弄她的唇瓣,她一手遮眼,一手用力揮開,他又欺上眷戀她的溫度,悶著笑意說道;「小柳兒,你還不懂嗎?今晚,我決定要你了。」
「啊!」念薏還來不及反應,唇即刻被吞沒了去。
「我要輕薄你,讓你變成我的女人,懂嗎?」
懂了……念薏瞪大眼睛忙不迭點頭,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不懂她就要被非禮了!
「唔……放開……」
騙子!她都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為何還堵著她的嘴不放?他的舌頭不停的在她的口中攪動再攪動,讓她心旌動搖而迷惘。
「不放。」將池的兩條手臂扳舉至蜈首上方制伏住,姿勢使然,當眼前胸脯的裸露漸多,他忽而忘了呼吸,也忘了心臟的跳動。「說什麼也不放……」他歎息道。
「你在看哪里?不准你看!眼睛閉起來、閉起來!」
發覺不矩的視線灼熱了她身軀的某個地方,念薏激動地大叫,雙腳弓起想要踢他,卻讓他搶先擋住。
「小人,趁人之危!你果然卑劣!」她雙眼溢滿羞恥與驚慌,卻又拿也莫可奈可。
「否則怎能符合你對我的期望?」他挑眉一笑,一個動作抽走她的抹胸,換來她一聲抽氣。
「腿張開!」
「不要,死都不要!」念意垂著兩隻細白的小腿在床沿與他傲然佇立的身軀面對面,緊張得心都擰了,卻仍倔強地捍衛貞操。
他全身肌肉的線條在她眼前竄動,繃緊,又放鬆,平滑的皮膚底下猶如蟄伏了一隻豹,隨時會亮出銳利的爪牙。
這樣的視覺效果太刺激了,他對她的觸碰太煽情,她的心臟快負荷不了了……
「傻丫頭,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元律雙手撐在床側,不容置駁地扯掉褻褲。
「你的表情像在被我淩遲。」持著耐性,他椰揄的願她。
「你知道就好。」念薏奮力給他一記白眼,止不住心口奔騰的狂囂服神已有些恍惚的狂亂。
「今夜之後,除了我,不許你眼中還有其他的男人,知道嗎?」他要她的承諾,一個只能給他的永遠承諾。
「不知道!」存心作對,她撇開臉蛋賭氣的回答。
「不知道是嗎?」元律威脅的輕笑。
陌生的觸碰、激狂的對待,換來她失控地放聲尖叫。
「不要……」念薏駭然屏息,為這種暖昧的渾沌氛圍,壓抑許久的驚慌終於逼出眼角的淚水。
「跟我說實話吧。」像是永遠嘗不膩她的甜蜜,元律貪婪地汲取她細弱的嬌喔與啜泣,吸嗅著她的氣息,她說不出口的話語、她無法實踐的抗拒,全因他而起。
「說……什麼?」念薏的堅持被挫殺至極,無力反擊,只得認命地癱軟在他堅實的鐵臂圍困裏。
「你喜歡我這樣碰你。」沒給她說不的權利,囂狂的他要她接受自己的全部。
她必須知道,能在她身上盡情施展如此狂情旋律的,唯有他一人,她必須永不忘記他指間的溫度、他對她的寵溺以及意亂情迷。
「元律……」念薏低喚,眼色迷茫,頭在柔軟的被褥上來回擺動,臉染chun潮,黑如墨染的發絲散在大床上,散在雪白的胭體上散在星眸半闔的嬌容上,那模樣能教天下的男子為之瘋狂。
「如何?喜歡嗎?你該知道,只要你想要的,即便得窮盡心力,我都會為你達成……」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5:31
第七章
瑞親王府
「郡主,你真的有叫人通知元律了嗎,」念薏跟在葦心的身後,一直不安的拎起一片布裙在手中扭扯著。
光是聽到她l市聲音,葦心心裏就有火氣,煩躁的旋身瞪她,「把手放下來!這樣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
瞧她小家子氣、學不來落落大方的舉措,她更氣了。
「郡主,你不是有很多丫環嗎?為什麼不讓她們陪你來作客?」念薏並未因她的火氣而畏縮,普天之下,能教她害怕的人只有元律,她只怕他氣得不高興而不理自己。
「元律警告過我不能亂跑的,如果再讓他找不到我,我又要受罰……」她嘟嘎著,不期然地想起近來幾晚的銷魂,小臉迅地抹上紅豔。
是不是真的習慣成自然,否則她為何愈來愈不排斥元律碰自己了,甚至能從他在床榻間的對待感受到更深濃的溫柔?!
誰說他很可怕?只要他承諾永遠不趕她走,她也就有所仗待,不怕他了;又是誰說他冷冰冰,不喜與人打交道?她還覺得他纏人得緊呢,轉眼間不見她就要鬼吼鬼叫。
她的臉蛋出奇的潮紅,教人疑竇,令葦心神色一凝,恐慌湧上喉間,「柳念薏,還記得你曾信誓旦旦的對我保證過什麼吧?」
念薏向後跟路了兩步,被她變臉如變大的迅速嚇得失措。
葦心逼近,警告的銳利眼神射向她,「你說過絕不可能愛上元律的,現在呢,你愛上他了沒有?」用力捏掐著她的下顎,一副不能原諒的神情。
「我……」刹那間,念薏的腦海竟一片空白,全讓她的這個問題給充斥。
她愛上了元律沒有?
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問題?她愛上了元律沒有?有沒有……
她很確定自己愈來愈喜歡和他膩在一起的感覺,不再那麼討厭他約束自己的行徑了,她喜歡他,一輩子都不願和他分開……
她總是持著這個意念,因為晴兒告訴過她,一旦她離開元律身旁,他肯定又要變成一具眼裏只有自己的冷漠動物,天底下只有她治得了元律,只有她在他才懂得怎麼笑……當初聽到這話,她好不志得意滿自己竟能影響他至此。
是不是早在那時候,她對他的情悻就已經深植了?
原來,她對元津從來不是討厭,而是喜歡……
「柳念薏,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元律是我的,憑你,是不可能搶贏我的。’
聽說前些時候元律為了找她,幾乎動員了王府的所有下人,甚至親自畫了她的肖像圖……她設法弄來了其中一張,發現元律竟將柳念意的眉眼神韻畫得栩栩如生,在他心中,這個窮人丫頭的模樣真的這麼鮮明嗎?
元律一直是獨來獨往的,幾年下來,柳念薏是第一個教她感到驚慌的女人。
「等會兒在煜燁貝勒面前,你可得好好表現,別丟了我和元律的面子。」說什麼都不能讓柳念薏壞了她完美的計畫。
特地將她帶來,就是要花名在外的煜燁貝勒看上她,這個與元律並駕齊驅的男人不是個簡單人物,比起元律,煌燁邪魁的氣質有過之而無不及,尤以對待女人的手段更是高超,只要他願意出手,定能自元律身邊奪走甚而染指柳念薏。
當柳念薏一除,相信再也沒有人會是她的阻礙。
☆☆☆☆☆☆☆☆☆
甫將念薏帶至煜燁每日下午一定會去的秉葭亭後,葦心一句去處也未交代,在念薏倉皇的注視下轉身離去,怎麼叫也叫不回。
「幹嘛帶我來這裏?這種涼亭王府裏也有啊!」就在念薏徘徊於走與不走之間、下不了決定時,一個男聲介入她的嘀咕。
「想必眼前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柳念薏柳姑娘了。」
一名無論氣質或外貌皆令人為之屏息的男子,視若無睹念薏的驚愕,自若地逕自在石椅上落坐。
「你是……」
「你仍不知道我是誰嗎?」男子神態優雅地把玩著精巧的蛐蛐罐,「不對哦,即使被人賣了,也該事先問清楚買主是誰吧?」
你在說什麼,誰被賣了呀?」討厭的傢伙!這是念薏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
和元律不同,這個男人兼具陰柔與粗獷的氣質,可是看遍全身上下,卻找不到教人喜歡的優點。不知是否是自己敏感多疑,她覺得他的字裏行間充滿諷刺性的凋侃,聽了令人渾身不舒服。
「葦心郡主想將你免費送給我,你不知道嗎?」
送?!
「葦心郡主!」念薏抽了口涼氣,「她去哪兒了?」這個養在深閨的郡主居然就這麼將她扔在這裏!
「瑞親王府裏,除了舍妹惹蓮,相信沒有人受得了她的驕性吧,不過我懷疑兩個性情相近的人是否處得來。」
男子不疾不徐的說著,一副看透的了然。
關於葦心郡主帶著柳念薏乍然來訪的動機,不消哪個人多嘴,他的心裏自是明白。
「你到底是誰?」
男子朗聲一笑,孟浪的眼邪桃的腺著她,「我是誰?
嗯,最普通的答案是一個飽受輿論批評、不被保守的長輩接受、喜歡玩弄女人的男人。不過我再怎麼壞,對你應該無關痛癢吧?」他突然別具深意地一笑,「忘了告訴你,我還是一個討厭元律的男人。」
「元律是好人!你幹嘛討厭他?」
不出預料,她果然替那傢伙說話了、沒辦法,她的心已經搶先一步破元律收買了。瞧她護衛的姿態,真是有趣極了。
「為何我不能討厭他?」輕肆笑著,他開始細數外界對第一貝勒的讚美,「他繼承了敬謹親王俊朗瀟灑的五官,爺爺和叔父績密的心思以及高瘦體格,他的頭腦聰明、性格嚴謹、飽讀詩書,還能寫一手好字,更在秋狩時救過皇上,允文允武的才能,凡是宗室一族曾出現過的良好基因,都在他身上得到了完整性的融合……總之,元律完美的令人生厭!」
其實,在他的眼光之下,元律身上找不著一絲與王爺、福晉相似的地方,外貌和個性都不像,但他的沉著冷靜卻是不可多得的長處,對很多人構成了壓迫性的威脅。當然、他倆沒有利害沖夾,所以不包括他。
「我知道了!」念薏一派看出他底細的扯開嘴角,露出鄙夷之色,「原來你是嫉妒元律!」
「我嫉妒他?」男子哭笑不得。他的條件不亞於元律,何端嫉妒他?就算袒護,她也不能借此攻擊、誣衊他人吧?
唉,如此磨人的丫頭,思考模式異于常人.莫怪元律會動心。
「啟稟大阿哥,敬謹親王府的元津貝勒來了……奴婢攔不住他,他不待通報,自己闖進來了……」
「煜燁!」
霍地,一個憤怒的叫喊傳來,人未到聲先到。煜燁還聽到王府下人的稟報,似是擔心受罰,遠遠地即扯開喉嚨報告,與元律的怒氣相抗衡。
「啊……元律來了,」熟悉的聲音撫慰了念薏不安的心。
元律的腳步零碎而匆疾,趕至了蕭葭亭,窒息的沉靜瞬間開始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元律貝勒,您的行徑是否唐突了些?什麼事讓您如此迫不及待,竟等不及下人的通報?這兒是瑞親王府,可非您的敬謹親王府。」一隻健臂尋釁地阻擋了身旁女人撲向他的舉動,看到對方雙眼危險的細眯,他的態度仍嫌流於吊兒郎當。
「放開她。」
「你哪只眼睛見我制縛她了?」煜燁氣定神閑的問,能親眼看到、聽貝沉斂的元律這般激動的語調,也許真的不枉此生了。
「你的手臂!」元律幾乎齜牙咧嘴的警告,「讓她過來。」
「一個丫環罷了,何苦為她動這麼大的氣,破壞咱倆的交情?」
「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交情。」
「元律,這麼說太傷情了吧?可不是我自個兒去擄她來的,葦心郡主將她交給我了,你還不曉得嗎?」煜燁曖昧的眨眼,存心要挑起一場男女戰爭。
聞言,元律的眸心掠過冷銳的怒火,大掌握得咯咯作響,「放是不放?」
「放!元律貝勒都親自登門要人了,怎能不放?!」明白哪兒是刺激的底限,煜燁懂得適時收手,優雅的旋身以足夠傳送到兩尺外的音量對身旁的女人說道。
「可愛的念薏,看來元律對你滿有心的,拐彎抹角地施展了這麼些手段,又是策動計畫,又是下令眾人孤立你、不讓別人陪你玩,就為了讓你走投無路乖乖守在他身邊……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元律從沒在女人身上花這麼多心思過……」
還來不及將話說完,傾聽者已讓一股力道給拉走,自元律的背影,幾乎能夠感覺他的難堪。
他倒要看元津還能冷靜多久?他不信摧毀不了那張冷靜的面具。煜燁情不自禁的逸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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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途中,元津一句話也不和念薏說,著火的視線卻執意瞪著她不放,硬是瞅出她一臉的慚疚,然而她心裏卻是迷霧重重,壓根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麼過錯。
一回到雲鶴樓,踏進房間,元律立刻將她拉入懷裏,洩憤似地吻噬著她的唇,毫不在乎她唇中微弱的抗議,大掌摩挲著她纖細的背脊,讓他的男性貼近她的嬌軀,讓她的酥胸揉入他胸腔……
「元律……」
「你跑到瑞親王府幹什麼?我不是要你不能亂跑的嗎?」一股嫉妒與著急融合而成的怒氣,經過忍抑壓擠,出口的話全成了最嚴厲的指責,「你已經是我的人了,為何還去勾引煜燁?」
晃著她的身子,眼神迸射的火焰直像是要燒得她體無完膚,沒有明白的承諾專一,她讓他一有風吹草動即膽顫心驚。
親完她後馬上罵人,他的轉變教念薏氣結。一隻手用力推拒他的靠近,另一隻則抹去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氣味與濕意。
「哪個人不是說了嗎?不是我自個兒去的,是葦心郡主死抱著我陪她去的。」
「煜燁不是可以隨便招惹的人物,你懂不懂?」餘悸猶存,元律還是吼叫著,什麼冷靜、什麼沉斂,在這一刻全成了笑話。
就因為心太急,他才讓煜燁看穿了自己的情意,煜燁和一般人不同,那雙眼睛太銳利了,在那麼焦惶的時分,他的心緒更是逃不過他炯炯的審量。
為此,他很不是滋味地忍受了那傢伙的調侃與嘲諷!
「我懂,不懂的人是你,我都說了不是我自己跑去找他的,為什麼你要這麼凶我?在今天以前,我根本不曉得煜燁是何方神聖,不知道他家就在那兒……我什麼都不知道,」念薏回吼著,沒有骨氣的淚水滑了下來,他冷厲的責問嚇壞她了。
「小柳兒?」看到她的淚水,元律怔了一下。
「不要叫我!」念薏憤恨的背過身子,抬起手臂用力拭著怎麼也流不停的淚水。「我不認識煜燁,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去勾引他?」
他的邏輯論調詭奇得令人害怕,他指責的罪名更是讓人難過,恍惚之間,她甚至認為他會為了懷疑她與煜燁有染而不理自己,就是這點教她心慌得無所適從。
「為什麼要誤會我……」語未竟,聲音已破碎,她抽抽噎噎的垂首哭泣。
這聲質問宛若一道悶雷,一語驚醒夢中人,被怒火焚紅雙眼的元律終於找回了理智,「對不起,小柳兒,我剛才氣瘋了。」扳正她的雙肩,他好誠懇的低聲道歉。
「不要……」念薏耍脾氣抗拒他的懷抱,氣悶的戳胸指責:’你知不知道自己又不分青紅皂白罵人了?你對我的保證呢?」
無視她的抗拒,元律執意將她摟進懷裏,「別哭了。」
因為自己的爐火該殺千刀的他竟傷了她。
「你是壞蛋,我討厭你。」正是需要安慰時候,念薏很快便棄械投降棲靠在他的胸膛嘟嚎。
「不行,你不可以討厭我!」他專制的說,「你可以討厭煌燁,但必須喜歡我。」
她認真的側頭思考,「嗯,我真的覺得煌燁那個人挺恐怖的……」念薏心有戚戚焉的點頭附和,「雖然他的家世背景看起來似乎和你一樣了不起,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聽她這番剖白,元律心上的氣火是消了大半,不知該否感到安慰。「答應我,以後你絕不會再單獨與他相處!」
「為什麼?」
「他是摧花手!」她怎能問他為什麼,他們方才的爭執是吵來好玩的嗎?可知道初聞她上瑞親王府,他能想到的就是那匹嘴角不時噙著放蕩笑意的野狼,擔怕不分善惡的念薏會教煜燁一口給吞了。
「喔!」雖然對摧花手的定義一知半解,念薏終是答應了他。
「我不接受模棱兩可的答案,你得發誓。」元律自己都感錯愕,他的信心竟薄弱得需要一個誓言來保證維持。
「發誓就發誓嘛,反正我又不會再去見他,難道怕天打雷劈不成!」念薏不耐的呻了聲。
「你發過誓了,不許再做出對不起我的事。」
「那你自己也要小心哦,有句話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吠,那個叫煜燁的笑起來好邪氣,這種人使起壞來最教人措手不及了。」
「你是擔心我嗎?」元律凝望著她,胸日漲著蜜釀般的溫暖。
沒有人這樣告誡過他,也沒有人為他著想這些,而她是只對他這般關切,還是對每個人都如此?
他要如何才能成為她心中獨特的那一個,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取悅她,符合她的一切期望,最終眼裏只剩他一個存在?
承認貪婪,他要她的善良或是體貼只歸自己一人所有。
念薏回望著他,一直盤旋在心頭的疑問像朵漣漪愈泛愈開,「元律,煌偉說你喜歡我,真的嗎?」心臟噗通噗通直跳,覺得腮頰竟開始升滾起熱度。
煜燁說,元律簡直快為她瘋狂了……瘋狂,她從不覺得。元律還是那派斯文的模樣,做事不疾不徐、說話依然不溫不火,這樣稱得上瘋狂嗎?
她實在不瞭解元律,尤其是他剛剛說的話,不管他到底把煜燁當作多惡劣的壞蛋提防,都是為了保護她,真的嗎?
他貿然直闖別人府邸,沖得那麼急,生那麼大的氣,就只是擔心她的安危,在他心中,她很重要嗎,重要到可以為她如此涉險,
許久之後,元律淡扯唇角,揚起一片笑意,惺燁那傢伙總算幫忙一件事了。
「你說呢?」含吮著她的耳垂輕輕勾弄,他反要她自己去挖掘答案。丘來像是戀上她飽滿耳垂的溫軟,動不動就想品嘗……
放眼天下的女子,大概只有她敢如此不知羞地詢問男人這種該是羞於啟口的問題吧?
如此直接不矯情,他怎抗拒得了?
「可是比起郡主,我既不漂亮也不嫻淑,你真的會喜歡這種女人嗎?」細細推敲回去,念薏突然擔心自己的粗劣配不上他。
她一直以為他喜歡對她嘮叨,是天性使然,可是仔細一想,除了她,好似對待別人,他都冷漠得提不起勁,別人是死是活,仿佛皆與他無關……
「你就是你,明白嗎?」四唇交接之前,他只給了她這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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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日,元律臥病在床,並且謝絕所有的訪客,獲准進入內室探望照顧的只有福霖生與念意。
「大阿哥,您的藥煮好了。」福霖生端著熱騰騰的湯藥走進了房間。
「怎麼又是那種味道?」捏著鼻子,元律的一雙劍眉緊蹙得似要連成一條直線。「不是要你轉告大夫換帖藥方嗎?」
「我說了,可是沒用。」
「為什麼?」元律不能諒解的看著他,自他健康的臉色看來,實在沒有病人孱弱的蒼白。
福霖生漸感差事難為,「因為上回大阿哥將藥喂給園裏的花草吃,教念薏姑娘抓到了,她認為我是您的幫手,所以現在不管我走到哪兒總要跟著,像是怕我又去替您幹什麼壞事似的。」
「你可以私底下派個可靠的下人去傳話,這種湯藥我再多喝個兩帖,沒病也要生場大病。」誰會相信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竟敗給了苦澀的菜汁。
「這個方法屬下也想過,但大阿哥有所不知,您的病遲遲不見好轉,已經急壞了念薏姑娘,這兩天藥一煎好,她立刻沖來以身試藥,只要藥不苦,她就嚷著說沒效,請來參與演戲的大夫,醫術卻讓她再三置疑,招牌又快讓她給掀了,他剛才苦哈哈的跑來問我,可不可以中途遲出不演了……」
福霖生不只是替委屈的大夫傳達話意,更是暗示主子該適可而止。他將病人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直逼誇張的地步,又不是病人膏肓,哪有人病了幾天,病情一樣糟糕的?
當念薏一顆心全系著他的病況打轉,他們所有人也一起沒好日子過。
「大阿哥……我有預感,這碗菜汁應該苦得不能再苦了。」他好心的事先提醒,「念薏姑娘為了良藥苦口這句話,堅持要大夫開出最苦的藥方……所以我幫您向喜歡醃漬甜梅的鄺嬤嬤要了幾顆過來,您配著吃吧。」
攤開白布包裏著的黑梅,他同情不已的看著貝勒爺。
「霖生,我突然覺得裝病好像不是一個好主意。」元律苦笑,漸漸嘗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沒事給自己找什麼麻煩。
他錯估了念薏的思維異于常人;萬萬沒想到她連擔心病人的方式都那麼與眾不同。
初時,為了找些事情給她做,讓她不要每天淨想著往外跑,他只好委屈自己成為她的目標,裝病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見她晝夜不分的守在榻前照顧,他又極度不舍。
福霖生感激涕零,他等主子這句話好久了。「大阿哥,屬下建議您還是快些好起來吧,膳房的廚子快讓念薏姑娘纏怕了。」
這種草木皆兵的日子,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大阿哥的演技太高超,裝出虛弱病態不成問題,有時再輔以幾顆冷汗妝點,念薏看了怎能不心急如焚,於是逢人便問怎麼辦、痛批他們不關心他……
「怎麼說?」深吸一口氣,嗅進藥汁的苦味,元律只想吐。真虧那位大夫了,配了這麼多帖「補藥」來給他治病。
「還不是她的要求太強人所難。既要補氣營養,又要兼顧清淡,做起來的東西還要先讓她嘗過,不好再重做一次;這兩三天廚子直嚷著死後一定下陰曹地府挨閻羅王的嚴懲,因為他暴珍太多食材了。」
「好吧。」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定,「我會努力想辦法讓病情一夜好轉的。」
尾音才落,一個人影晃了進來,「藥喝完了沒…
啊,你病還沒好,怎麼下床了?快,回去躺下!」念薏叨念了一長串,將他拖回床上躺好,邊走還邊抱怨福霖生的失職,「福大哥我愈來愈不相信你了,以後什麼事情再也不交代你做了!」
福霖生無辜的愣在當場接受無情的謾駡,他在心裏發誓,眼前這個喋喋不休、聒噪不停、一出口就是責怪的女人,和先前那個鬼靈精怪的柳念薏,根本無法聯想一起,他甚至比較喜歡以前的她。
看他被誤解 大阿哥竟然又沒有挺身而出,也不想想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又是為准而挨駡。
而且什麼叫病沒好不可以下床?在她未出現之前,大阿哥可是生龍活虎的與他聊天呢,要不是她突然出現;大阿哥來不及跑回床榻躺平,她根本不可能見著這一幕……
瞧大阿哥反應如此迅速,將病人扮得如此出神入人化,他幾乎要射掌叫好了,念薏一來,他馬上又變回病懨懨的貓兒了。
「為什麼藥還滿滿的一碗,」怨怪的眼神又射了過來。
「大阿哥,屬卜先退下了。」福霖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徒留下來隻會讓不同心態的兩個人討厭而已,只好急急告退。
看顧元律這種病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日四回的服藥時間,他像個孩童似地鬧彆扭,一會兒嫌藥太燙,一會嫌藥太苦、顏色不對,任人好說歹說千求、萬求,那湯藥仍喂不過他的嘴。
但只要念薏一來,那碗湯藥即使能燙掉舌頭一層皮,還是會讓他兩三口迅速地解決了。
「讓福大哥這一拖延,藥都涼了,我再去幫你熱過。」
念薏淺嘗一口後說道。
「不用了,小柳兒,我的病已經好多了,用不著再喝藥了……」畏忌那碗像泥土一樣色澤的藥汁,元律連忙起身阻止。
「不行,哪有人說好就好,這藥還是得喝。或是你肚子餓了?廚子說你午膳沒有吃多少。」念薏好擔心的看他,也許他看來並未憔悴多少,但她就是個能放心。
「對對,我肚子餓了。」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元律不惜說謊。
「你想吃什麼,我吩咐膳房去做。」
元律搖搖頭,笑得有些邪氣,在她耳畔低語,「你明知道我想吃你。」拉來她的柔莠在唇邊輕輕摩拳。
念薏愣了半晌,感到掌心一陣溫熱,才驚覺他竟伸出舌在裏頭畫圈圈,眼神閃爍著暖昧的光華。
「啊!」慌忙地抽回手,念薏小臉通紅。
她怎麼可以聽得懂他的暗示,她一定是個色女,要不然為何他一說想吃她,她滿腦子浮現的淨是他曾對她做過的那些煽情舉動?
「小柳兒,我好熱……」元律故作難受的扭身,端出痛苦的神色要她擔心。
一聽他說不舒服,念薏緊張得湊近,「天啊,你怎會流那麼多汗?」她忘了自己怕他受涼,強迫他穿了一件又一件的厚重衣裳,一躺上暖炕,當然汗流浹背了。
下意識的掏出手絹要替他拭汗,目光一見絹布上的黑字,立刻又折疊收了起來。「我去擰毛巾來。」
「別忙了,幫我脫掉這身濕衣比較實際吧。」元律看到了;她將那方巾帕寶貝的隨身攜帶著。為此,他唇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辨的笑意。
不作他想,念薏立刻伸手欲幫他脫除,就在手指肌膚碰到略帶冷意的衣服時,摹地大驚。
「還是你自己來吧……」
「你那麼狠心,要個渾身無力的病人自己脫衣服?」
他胯間的欲望迅速脹滿張力,她絕不能在這當口搬出女性矜持那一套,否則他肯定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是我若幫你脫,就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她好為難的咬著下唇說道。
「你再不幫我脫,也許我的病會更加嚴重。」元律不容她在緊要關頭退卻,再使出絕招。
此話一出,果然奏效。就見念薏幾個深呼吸後,閉著眼睛,一雙手亂剝亂抓,碰到扣子便解扣子,觸到褲頭便拉下,憑著觸覺加上適時的眯眼瞄戲,飛快將他的衣物剝個精光。
有時候迫不得已,眼臉就眨開一條縫偷看……
「啊——」當元律全身光溜溜時,冷不防地,她被反壓在床上。
「小柳兒,老實招認是不是無罪?」
「你……」念薏有些怔住了,因為他突然變大的力氣,不該屬於病人的力道。
「騙你的,我沒有生病,所以我有好多的精力想要愛你一次又一次。」當個病人最大的煎熬,莫過於美人當前卻碰也不能碰。他千算萬算唯獨忘了將這點計算在內。
「你騙我?你居然騙我?!」拔尖聲音,她不敢置信的叫著,「你怎麼可以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知道人家多擔心你嗎?」
既是生氣又因繃緊的心瞬間放鬆,念薏握拳捶打他精壯的胸膛,哭出了淚。
「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你裝病的事情?要不然為何你生病了,王爺和福晉都沒來關心你?天底下怎會有不擔心自己兒子病情的父母?
我好怕你傷心、以為自己不被疼愛……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那天福晉和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讓我一直胡思亂想,想說你們親子的感情不好……你好可惡!」念薏不住地嚶嚶啜泣,多日來承受的精神壓力終於潰防了。
「小柳兒,別哭……」元律心疼地吻去她的淚水,「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樣為我擔心……」他胸臆溢滿感動,本以為粗線條的他原來也有如此纖細體貼的一面。
她說的一部分是事實,他和雙親的感情原本就不是特別親密,很小的時候他就不倚賴、學會獨立了。
「你、你以後再這樣騙人,我真的不理你了!」
元律皺皺臉十分委屈的樣子,放緩攻勢,鼻尖探入她如雲長髮,狠狠地汲取幽香,語氣像個孩子,「你別不理我。」
安撫的吻隨著指尖卸落衣裳,落在赤裸的嬌軀上。
「元律……」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5:45
第八章
早冬的初雪靜靜落下,如鵝毛似柳絮的飛霜雖是沾衣不濕,卻朦朧地收點了大地,宣告著冬日的腳步正一步步的逼近。
敬謹親王府,葦心郡主的特別樓苑,架築在小橋流水之間的小亭裏,此刻正上演著一出興師問罪的戲碼。
「你這丫頭還真是姍姍來遲呀,竟敢教咱們郡主等你?」葦心的左右護法丫環其中之一的雙心,氣不過的上前擰了她一把。
「一隻不起眼的麻雀罷了,還自以為是鳳凰,居然要人三催四請才來!」另一名丫環雙情也上前摑了她一個耳光。
「你們做什麼打人呀?」念薏不服地撫臉問道。
「還敢頂嘴?你以為現在有大阿哥讓你撐腰,就可以目中無人了,是嗎?」
「我又沒做錯事情,用不著元律當我的靠山。」
聞言,雙心氣得渾身發顫,揚手又要摔下一巴掌。
「雙心,莫要衝動。」
「郡主,可您聽聽,她又耍嘴皮子,」
雙情亦出面為同胞姐姐說話,「是呀,郡主,這丫頭不好好管教不行!」
「郡主,對敵人客氣,便是要自己生氣。」兩姐妹挑撥著主子的火氣,要她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
侍奉葦心幾年了,雙心自認摸清她的脾性,於是自作主張地又將矛頭指向柳念薏,「你這窮酸丫頭給我昕清楚了,元律貝勒身份何等尊貴,不是你這種卑賤出身的漢女能夠褻瀆的,你體再癡心妄想攀上枝頭了!」
「沒錯,就算大阿哥喜歡你又如何,王爺和福晉還是不會答應的,他們不會讓漢人之後入門的。」
「這兩天王府運來了一批上好的蘇州料子,聽說是給她做新衣的,吱,憑她,」
雙情在她面前站定,用力戳了她額頭一記,念薏細嫩的皮膚上立刻留下指甲的印痕,「穿什麼蘇州料子嘛,看你矮不隆咚的個頭,穿咱們郡主小時候的衣裳便成了。」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和大阿哥是不可能的!」
聽著她們不留情面、一針見血的一言一語,念薏這才深刻體認到她與元律的懸殊差距,終於知道自己的出身比起他是多麼卑微……元律喜歡她又如何,她愛元律又怎樣,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元律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在她印象中,天底下似乎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然而一旦和生養他的至親意見不合,她沒有把握他的心仍舊會向著自己……
「拿出來。」葦心緩慢的開口,在兩名丫環為自己出氣發洩後。
「拿什麼?」
「晴兒告訴我了,元律寫了一首詩給你,拿出來給我看。」即便內心恙恨不已,葦心不讓在乎表現在言辭之間。
元律沒送過東西給她,就算她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與他相見的機率還是微乎其微,雲鶴樓是她的禁地,他一向嚴禁賓客靠近,而她在王府的樓苑他更是不曾涉足……
早已記不清自己究竟何時傾心於他,該是受到他那身冷漠的氣質所吸引吧,自此甘心淪陷。縱然他一直客氣有禮,表現得讓她覺得兩人之間只是自己一廂情願,但她還是不曾死心,希冀有一天能融化他心上的寒冰,教他看見自己的好……
然而這麼多年了,他非但未曾給予關愛的眼神,如今眼裏心裏更是只有柳念薏一人!
這般的羞辱,她縱有再大的度量也要生氣了。
「不行,那是我的!」
念薏望向晴兒,後者愧疚的垂著頭顱,無顏見她,那副神情似是在說:她是被逼的,絕非蓄意背叛拿自己當好友看待的念薏。
「你以為郡主會和你搶那種東西嗎?不過是借看一下罷了。」雙情不屑的哼嘲。
「我念給你聽就好了……」想到或許可以借助她的知識解惑,念薏讓步了,「如果郡主知道詩文的意思,麻煩請你順便幫我解釋一下。」
她拿過這首詩求助福霖生,他一徑曖昧的瞧她,要笑不笑的死樣子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最後沒要到答案便自動放棄。
自懷袖輕巧地取出白色絹質巾帕,她好不專心的讀著:「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進。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毫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夠了,別再念了!」葦心霍地大吼。
念薏因她突幾的反應嚇著,訥訥的說:「郡主,我不念了,已經念完了……」
「你給我閉嘴,」心下一把烈火在狂炙,所有不悅的情緒翻攪著,葦心睜著燒紅的眼瞪向她嬌斥,「為什麼是你,你憑什麼!」
一雙手掌火速撲襲而來,兇狠地掐住念薏的頸項,企圖直接施勁鉗斷她的頸骨。怎麼也不相信溫文內蘊的元律,竟以如此大膽的方式求情示愛,不該是他主動的……她不相信自己竟輸給這個丫頭片子!
念薏眼前一片黑漩星光,脖子上殘暴的勁道幾乎截斷了她的氣息與聲音,使勁之猛,令她完全無法站立。
突然逼近的死亡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她雙瞳發直,渾身顫慄,仿佛生死的交界全凝結在喉頭上。
「郡主,好痛……」痛楚化為駭怕,念薏被掐縛得喘不過氣,重咬不停,身子驚慌地頻頻退後,似想掙開她的鉗制,直到腰後抵住了因初雪融化而略感濕意的欄杆。
「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你要纏上元律?」葦心不住的欺近,猙獰的面孔失去平素婉約的模樣,嚇得念薏只能不停的後仰身子。
此刻,她什麼都顧不得了,認為只要念薏消失,元律又完全屬於自己了。
「不要……啊——」終於,腳底一個打滑,她失足跌入了湖裏。
「該死!」乍聞消息趕來的元律,看到此幕,心跳霎時停在喉間,暴雷一般奔了過去。
此刻,他的心什麼也容不下了,連融化的雪水都滲不進去,他只要念薏不受傷,不因他而受傷。
☆☆☆☆☆☆☆☆☆
好冷……
念薏覺得自己身體裏漲滿了水,就像是被湖水灌滿了似的,她一直在膨脹,一直在膨脹,此刻,她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攪,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完了,身體都這麼難受了,那她的死相一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據說被水浸泡過的人都會腫腫的……
唉,真是死浸死相呀,她肯定會被其他四位姐妹笑話的。
正在自怨自艾之際,一個柔軟的東西倏地竄到她口舌之中,她的胃部一陣痙攣,心悸了一下。
「唔……」她不瞭解,那溫熱的東西是什麼,不停地在她口內蠕動,合怪,什麼湖中生物跑到她嘴巴裏去了嗎?
「小柳兒,醒來了嗎?」床榻上的人兒青白著冷汗涔涔的小臉,嘴唇發紫,氣息紊亂,昏迷中仍不住隱隱顫抖,瞧得元律一顆心悲憤交加。
是誰害她如此,他會悉數討回,絕對!
倏地,人兒渾身一顫,喘息聲轉而加重,胸口開始起伏,努力汲取著存活的氣自心……小扇般的眼睫輕輕顫著,念薏真的醒了,張開迷蒙的雙眼,緩緩闔上,又緩緩睜開,突然,她瞧見床前男子陰鬱的憂慮神情,心猛地一抽,被那份狼狽和失魂落魄的樣子震懾住了。
「元律……」念薏氣虛的吟喚,許是晃過鬼門關平安返回,終在此時逸出脆弱,假相的勇敢宣告崩解。
「別怕,沒事了。」如黑緞長髮在枕上散成一片惑人風采,元律摩掌著她冰涼的小臉,內心為她堅韌的生命力感到慶倖又激動。
老天保佑,她平安無事。
「我是不是差點兒就死了?」念薏將小臉偎進他溫暖的大掌,像只討寵的小貓。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語氣堅定的保證。
念薏不滿的嘎怪,「你怎能說得一副恍如沒事一般?
你知不知道我多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憶起落水前腦海唯一的意識、心裏想著的那個人,她驚慌的抱住他的腰,泫然欲泣。
「小柳兒,相信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自我手中奪走屬於我的東西,懂嗎?」元律沉寂地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專注而冷漠,神秘的心思,准也看不透。
她變得黏他了,這麼可愛的小東西,誰都不能傷她分毫,否則他發誓用命索回!
多少人會看中「一無所有」的他?相信唯有對錢財權勢懷抱著隨緣態度的她了。
胸臆被他強行塞滿感動;念薏沒有不情願,濃濃的幸福漾在四周,他的目光凝望著她,隨著他的視線焦點轉移,念薏霍然發現自己胸前的赤裸,驚叫起來。
「色胚!」躁怯地雙手環胸,攬住呼之欲出的胸脯。
「你做啥又脫去我的衣服?」
「你全身都濕了,若不幫你換衣服,你早病了。」看她防備的樣子真有趣,不想想她全身上下,他哪兒沒見過了?
「咯,喝杯薑茶去去寒。」走到桌前端來丫環剛送來的熱茶,「要不要我喂你?」
一句抱怨或是訴苦皆未聞,她似乎沒有揪出郡主鄙劣行徑的打算,如此寬厚善良的心腸,正是令他著迷的原因。
「唔,手好冰,我要自己來……」矮小身子蜷坐床上,身上裏著絲被,雙手捧著滾燙薑茶,她一口一口低啜,流露出安詳滿足的神情。
一連串的驚嚇是暫時畫上休止符了,然而元律卻不打算就此甘休。
☆☆☆☆☆☆☆☆☆
是夜,敬謹親王府東翼的院落燈火通明,丫環們忙進忙出,仿似在等待一位貴客來臨。
「郡主,元律貝勒來了。」雙心雙情姐妹笑盈盈的通報,主子心情好,她們自然跟著高興。
打從三天前元律派人告知今夜來訪的訊息後,郡主的殷殷期待全寫在柔美的五官上。
「來了嗎,好,你們快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葦心攬鏡做最後審視,緊張的深呼吸,不停調勻紊亂的氣息。
為了他的到來,她特地命人將廂房重新置了一次,房柱、窗框、桌腳都纏著好幾層白紗,灑上淡雅香馥的花瓣,小廳正中央的雕花木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酒食。
「奴婢恭喜郡主。」兩姐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齊祝賀。戀慕這麼久,郡主的心意終要開花結果了。
「貧嘴!」葦心嬌噴的笑睨,不可諱言,她們適時的甜言蜜語,教她的心更是茫酥醺然。
為了營造迷茫的氛圍,更希望借著今晚一舉擄獲元律的心房,她特地穿著一襲淡紫色衫裙。
亮著光的布料邊滾了金蔥,隨著身體的搖擺緩緩晃蕩,漾出五光十色的波彩,露出大片香肩的紫紅肚兜,小巧的系帶交錯於頸後,更顯得她的膚色白皙嫩滑,為了怕太過暴露,她在肚兜上加了件曳地的薄紗,每走一步,飄逸的紗衣就跟著飛揚,朦朦朧朧,宛如她周身迴旋著若有似無的煙霧。
她的心早是元律的了,倘若今晚他要她的人,她亦不會反抗。
「元律,你來了!」兩名丫環退下不久,久候的意中人已到來,葦心翩翩然的迎上前。
「這是什麼意思?」任由她安排在桌前坐下,故作不解風情的元律,天外飛來一道冷冷的問句,語意間毫無牽心期盼的溫柔。
沒料到他的這番詢問,葦心頓時有些窘迫難堪,「呃……有嗎?」偌大的廂房內因為他的存在而造成壓力,鮮少人能擁有這股渾然自成的氣韻。
「郡主好似不太喜歡我身邊的那名丫環?」舉杯飲酒,他漫不經心的切入話題。
「我是為你擔心呀!」她急切地表明立場,「你應該知道她的出身,卑賤的漢後匹配不起你體內高貴的血脈,留下她對你只有壞處,敬謹親王府會教人批評指點的。」
元律從容的起身,緩步踱到革心身邊,頰蔔露出一絲調侃的微笑,「在敬謹親王府,好像我才是主人,難道我收留一個女人還得先向郡主報告嗎?」
他語氣不重,卻滿是指控的意味,這代表著他不滿意,極度的不滿意,暗黑色澤的瞳仁極富神秘力量,波光流轉、幽深的望下見底,仿佛正醞釀著一場無聲的風暴,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教人溺斃在那潭黑暗湖水中。
「我不是那個意思。」郡主害怕了,每當元律笑著對她講話時,她就感到莫名的害怕。匆匆的別開視線,她不敢正視他的眼,怕自己只要望一眼,就會被幽深的眸心吸附進去。
她老早就覺得元律的眼太過魔魅了,陰柔的臉孔襯上這雙美麗的冷眸,還有他強烈的妖異氣質,容不得人忽視,換作是別人,可能會認為太女性化了點,但長在元律五官上,只能說是相得益彰,更加增添他的俊美。
元律以手指輕輕地撩起她的一縷發絲,臉色十分溫和,「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
挾帶暗示的煽情舉措,挑起了葦心潛藏於心的欲火,瞬間便忘了前一刻的驚駭,她抬眼迷戀地仰望著他,目光含情地說:「元律,其實你懂我心意的,是嗎?」
「我知道你愛我。」元律笑了笑,依然繞著她閒適地走,「但很可惜,我永遠都無法愛你。」說著,他突然一把將她拉進懷裏,毫無預警地開始撫摸她的大腿內側。
邪魅地勾起笑弧,「郡主,我知道你老早就想要我這麼對你……」
夾雜著欲火難耐的痛苦與喜悅,葦心不害羞地把自己的身子貼近他,做出無言的邀請。
這一刻終於來了,她期盼這一刻已經好久了,多少次午夜夢回,她都渴望元律能與她深深結合,如今她的美夢總算要實現了。
「我要,元律……」她終於無法控制欲火,主動向他索求。
元律轉而在她耳旁呵氣,「我知道你想要,但是很抱歉……我不會要你。」
他舔著她的耳朵,輕噥軟語地說:「順道告訴你,我永遠不會碰你,也不會愛你,郡主。」
适才的激情一下子煙消雲散,葦心杵在原地,身子不住的顫抖,幾乎支撐不住而搖搖欲墜,她的呼吸起伏不定,不爭氣的羞憤淚水漸漸湧入她的眼眶。
霎時,房內寂靜無聲,冰冷的寒氣一寸一寸地旋轉著融進他,化成他與生俱來的冷冽,語出鏗鏘有力——
「不管柳念薏是怎樣的出身,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一點,她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不許任何人動她,請郡主也牢記這一點,一旦再有雷同那日落水的事件發生,恕我追究到底絕不寬貸。」
語落,無視她的顫慄,元律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手撐住桌面,葦心憤恨的咬牙。可恨的元律,他怎能如此對她?
她知道元律不會再理她了,他剛才對她的挑情不過是挪瑜的手段,他依然是她熟知的那個元津——冷邪又絕情的元律!
☆☆☆☆☆☆☆☆☆
「福晉,您還要繼續坐視不管嗎?」蘭月樓裏,一名僕婦態度卑恭的探問主子的口風。
「鄺嬤嬤你知道那孩子向來和我不親,我說的話他哪兒會聽?」福晉感慨的哀歎。
「您是大阿哥的額娘,他理所當然會聽您的話。」元律的奶娘鄺嬤嬤身負重任,為了郡主的幸福,自告奮勇當她的說客,並且矢志馬到成功。
「不……」福晉撇開視線,望向飄著細雪的窗外,「我常在想,是否真因血濃於水的緣故,王爺和我不是元律親生的阿瑪額娘,所以自小養成他獨善其身的個性,不輕易對外人表露內在情緒……這麼多年了,那個女娃兒是最親近他的人了。」想起那張細雪似的小臉,紅潤如紅色果子的臉色,福晉唇邊不自主漾著幾絲笑意。
那是個活潑中不失貼心的好女孩,她很喜歡。
聞言,鄺嬤嬤神色驟變,「福晉,您怎能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您想讓咱們敬謹親王府的名譽,就因大阿哥這麼一個不理智的行徑毀了嗎?恕奴才直言,大阿哥是受蠱惑才為柳念薏著迷,您千萬不能跟著一起糊塗啊!」
柳念薏那個女娃兒她見過,卻看不出哪兒特別,一個瘦不拉嘰的女孩,應該沒什麼心機城府,為何連福晉的心也收買了?
「鄺嬤嬤,聽說元律笑容多了,不是嗎?」收回目光,她看著已在王府幫傭三十多年的奶娘,希望她也能多替委屈的元律想想,「如果這樣對元津最好,我們何不樂觀其成?郡主那邊……唉,強摘的瓜不甜啊!」
「福晉是要拒絕郡主這個條件萬中選一的好媳婦?!」鄺嬤嬤讀出話意,難以置信的問道。「您忘了郡主何等嬌貴嗎,她可是太后娘娘的心肝寶貝……」
「我知道、我知道……」福晉忙不迭的安撫她流於偏頗的擁護,「可是我已經虧欠元律那麼多了,當他還在繈褓時,因為我的自私,讓他自小和雙親分離,原本該是屬於他的家庭溫暖讓我狠心剝奪……如今我想贖罪、我想彌補……這一身罪孽,夜夜折磨著我,我真的倦了!」
「福晉,您千萬不能有這種錯誤的想法,大阿哥跟了您才是幸福,您忘了他的父母多麼貧賤嗎,那樣的家庭夫妻倆自己都吃不飽了,怎還養得起一個孩子?若不是福晉將他帶進王府,哪來如今泱泱氣度的元律貝勒?」鄺嬤嬤努力糾正她太婦人之仁的懦弱想法,不容她一個念頭就壞了自己的報恩計畫。
兩年前,她那成日泡在酒樓飯館的不成材兒子,因為口出不遜得罪了兵部大人而被私囚起來毒打,她求助王爺,朝野間素有耿直美譽的王爺不想沾腥、不願出面搭救,甚至認為他是罪有應得,該受點責罰才能體認過錯……別無他法,她只能試著向當時心怡大阿哥已久而常常造訪王府的郡主求救,二話不說,郡主立刻上慈甯宮報告太后,太后聽到她的撒嬌,翌日派人要回了她不成材的兒子。
這個恩惠她謹記於心、沒齒難忘,兩年來一直持著這樣的想法:只要郡主需要,哪怕要她這條老命亦在所不惜。今天感激郡主如此看得起她,派她來當說客,無論如何她都會想辦法撮合她與大阿哥。
「鄺嬤嬤,難道我們還要一錯再錯嗎?」
「不,錯的人是福晉!」鄺嬤嬤斬釘截鐵的說,「唯有郡主和大阿哥成親,大阿哥的血統出身方可獲得永遠的保障。郡主那麼喜愛大阿哥,就算哪天東窗事發,她亦會拼全命保護大阿哥的。」
她不敢想像事情被揭穿之時,因為欺瞞大罪,她與福晉會受到怎樣的懲處,為了嚴防,事到如今只能繼續瞞騙下去了,大阿哥的身世將成為永遠的秘密。
「匡卿!」
瓷碗落地的聲音震驚了廳內的兩人。門外,念薏愣在當下。
「誰在外面?」鄺嬤嬤戒慎的站起身,靠近掩起的廳門。
「鄺嬤嬤,快出去看看,這事兒不能讓第三者知道,元律的身世一傳出去就糟了!」
因為這陣驚呼,念薏腦子重新運作,催促雙腳開始快跑,不知怎地,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發現……
「那是誰,給找站住!」鄺嬤嬤在身後追著,不住的喊著。
念薏發誓,她絕對無意竊聽她們的談話,但夜太岑寂,岑寂到令那些話語聽起來特別清晰,飄進她的耳中。
今晚,她特地請廚子燉了舒活氣血的雞湯送來蘭月樓給福晉補身,她沒有預料會聽到這個天大的秘密,真的,如果可以,她不要知道人性竟是如此的自私醜陋。
原來元律不是王爺和福晉的親生孩子,他是福晉當年自外頭交換買來的男孩。那一年產下女嬰的福晉,擔心自己因此不再受寵。地位不保,王爺可能自此將注意力轉向側福晉,於是與奶娘合謀做下這件愧對良心的劣事。
怎麼能?福晉怎麼能放心將自己懷胎十月的女兒交給別人養育,扔下一大筆錢就確定她能幸福了嗎?在沒有親生父母的愛與關懷下長大的孩子,得到的幸福都很虛幻,一如元律……
她總算明白為何元律總是一個人了,血緣本就不親,莫怪他對這個家一點特殊的感情也沒有……
突然,她覺得元律好可憐、好寂寞……他和自己個一樣,她是在爹娘不舍的眼神下離家的,她記得爹娘長的樣子,而他……一定一點記憶也沒有吧?
心疼著元律,念薏一邊揮淚,不自覺腳步放慢了許多,就這樣落入鄺嬤嬤手中——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6:01
第九章
「你聽到我和福晉的談話了?」向膳房要了一桌好菜,說是有意賄賂或是真心款待都無妨,無論得動之以情或是曉之以理,鄺嬤嬤都有了心理準備。
「我不會說出去的……」念薏驚惶的說,眼淚霍地進流出來。
見著她垂掛在眼角的眼淚,鄺嬤嬤突然惡毒地笑了起來。看來流有骯髒血液、低下出身的「元律貝勒」真的不簡單,居然誘引了這一顆顆少女芳心為他癡狂,也不知道他那窮酸的父母是怎麼生的,竟生得他的氣質如此不凡,高傲尊貴得教人瞧不出一絲破綻。
「你當然不會說出去。」收起倉皇不定的心,她很有
把握的說。「一旦你說出去,元律將不再是王府的大阿哥,也許還會吃上罪懲……你捨不得他挨酷刑吧?大阿哥從小養尊處優,生活環境多麼奢侈優渥,若要回歸平淡貧困的日子,你認為他受得了嗎?」
為了摯愛的男人,女人會如此犧牲,她幾乎能夠知道……逮住這丫頭狂戀大阿哥的弱點,她知道不管自己提出任何條件,柳念薏都會答應的。
「我真的不會說出去!我會守口如瓶,誰也不會說,請你相信我……」念薏連番作著保證,戰戰兢兢的態度十分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鄺嬤嬤說的沒錯,元律的自負和自傲,她是知道的,倘若事實爆發出來,天之驕子的他肯定無法接受這般的打擊,他一定受不住如此的轉折際遇,自雲端重重摔下的傷害任誰都不願嘗……
「我相信你,不過光是守口如瓶還不夠,我要你答應我,永遠離開大阿哥。」
「我不要!」念意首覺地抗拒,防衛地睨著她。
捺住脾性,「為了大阿哥好,你必須這麼做,或者你真的忝不知恥的認為大阿哥看上你了?」鄺嬤嬤虛假的掩嘴嗤笑,「怎麼可能,大阿哥一定是圖新鮮罷了,畢竟大家閨秀、名門千金見多了,偶爾來個小家碧玉點綴也不錯,不過他可是王府未來的主子,妻子人選當然得謹慎選擇,像你這樣粗鄙的女孩是進不了王府大門的。大阿哥只有和郡主聯姻,地位權勢方能如虎添翼,大阿哥福晉的人選,得像郡主那樣尊榮的身份,才有幫夫的能力。」
她不住強調郡主高貴的出身與自己形成強烈的對比,就算眼前是炊金藤玉,念薏也食不知味了。
「為什麼我一定得離開?餘什麼我不能繼續留在元律身邊?」她無法丟開元律,只要想到往後的日子將沒有他,她的心就痛得好難受,她不要這種感覺。
「大阿哥都有葦心郡主了,還要你做啥?而且聽說你不是為了一塊撈什子玉珮來的嗎,兩個月時間早過了,明幾個我就提醒大阿哥一聲,要他將玉珮給你,讓你帶回去交差。」
「不要,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念薏激烈的搖頭表態,激動的吼出心聲,亮麗的水眸蒙上一層更濃的秋意。她不走……不要趕她走……
若不是鄺嬤嬤的這段話,她真的忘記當初約定的兩個月已過,忘了自己到此的目的……原本好重要的龍鳳翡翠,這當口和元律的身世一比,變得教人毫不在乎,該是老爺心病的救命傳家之寶,和能否長留元律身邊一較,她竟漠不在意是否能拿到……
她怎會這般自私?將自己的責任撇得一於二淨不說,甚至完全循著私心而為,老爺夫人的恩情她拋至哪兒去了?
這頓飯吃得她心底好難受。情義兩難,走與不走太難抉擇了……就算知曉元律喜歡自己又如何,有錢公子哥兒常常將喜歡的物件和成親的物件劃分清楚的,不是嗎?難登大雅之堂的她,這段感情是否只是她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罷了?
「如果你是真心為大阿哥著想,就自個兒好好想想吧。」納進她痛苦的神情,鄺嬤嬤感覺勝券在握。
☆☆☆☆☆☆☆☆☆
念薏又讓葦心郡主給叫來了。
「鄺嬤婉說你要走了,是不是?」葦心一副勝利者的驕傲姿態。」
「死丫頭,郡上問你話,你答是不答,這番怠慢是想討打嗎?」雙心眼見念薏恍惚失神的模樣,往她的大腿擰了過去。
念意沒喊痛,什麼聲音也沒有,一徑盯著葦心直瞧,眸心裏淨是羡慕之色。
「你做啥這樣看我?」葦心教她看得全身不自在,低斥了聲。「在你離開之前,將寫有大阿哥筆跡的巾帕留下。」
念薏雙眼霍地瞠大,「那是我的東西!」青蔥小手護在胸前,似是怕人搶奪。
「大阿哥是我的,你還保有他的東西做什麼,難道你對他有非分之想?」即使在最焦躁的情緒下,葦心依舊維持溫柔的形象,捏著手絹的柔葵卻浮著緊繃的青筋。
為了鄺嬤嬤告誡的話,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拼命吞忍自己的怒氣,否則一定要賞這個不識相的丫頭幾個重重的耳刮子。
「我……」念薏語塞,真的已經是非分之想了嗎?
這幾天,她拼命避開元律,甚至搬回原先的房間,就因為擔怕自己一見著他忍不住會讓同情神色流露臉上,她不要敏感的他起疑,不要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最後說一次,拿出來給我。」
「不行……」
「賤丫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威權再三遭到反駁,葦心再也顧不了鄺嬤嬤的叮囑了,一個用力,將耳光甩上她的左頰。
「啊!」念薏被打偏了臉,雙手仍執意保護元律給的禮物。
她一聲不吭的反應,反倒令葦心緊張了起來。這一生她從沒有打過人,根本不知道打人耳光居然會有這麼強烈的歉疚感。
她的歉疚感來自於元律的壓力,騙不了人的事實,她仍畏忌元律對柳念意的袒護,那日他的警告言猶在耳,她怕他實踐那些教人心凜的恐嚇。
「拿出來,郡主的命令你沒聽見嗎,拿出來!」主子都發怒了,雙心雙情姐妹於是惡向膽邊生,不滿她文風不動,一個反手扣住她的兩條手臂,一個將她的頭壓抵桌面。
「晴兒,你過來替她搜身!」雙情要第三個人來幫忙。
「我……」已經背叛念薏一次的晴兒,杵在原地猶豫,遲遲沒有上前。
「你這個死丫頭,胳臂往外彎是嗎?」等久了,雙心氣了。
「我沒有!」晴兒雙膝跪地,轉向葦心求饒,「郡主,奴婢不敢。」為了不願再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只能借此逃避。
「算了,我自己來。」葦心站了起來,委身在她胸口胡亂摸索。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拿走我的東西……郡主,我求你……」念薏窒息地抓著桌面,折斷了秀麗的指甲,涕淚糊亂了面容,竭力求援,不斷地掙扎。
為什麼要搶走她若離開王府後唯一僅存的回憶?
郡主都得到元律的人了,為什麼連回憶都不肯留給她?
擁有那麼多的她,為何要對什麼都沒有的她吝嗇?
她已經讓步那麼多了,她們不知道以前的她好倔強好勝的,只要看上眼的東西,哪怕得不擇手段,一樣要得到手……如今為了元律,她委屈了自己,為什麼她們還要逼她走入絕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進……性情內斂的元律怎可能抄寫這種求愛詩詞給你?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親眼目睹乳白絹布上的字辭,葦心癲狂了,用力撕扯著絹帕,發狂地想撕毀它。
乍問她的說辭,念薏呆愣住了,有半晌忘了要掙扭甩脫。
求愛詩詞?!關睢是首示愛的詩?念薏迷亂了,找不到一個正確的出口……她不明了,她不相信,元律那樣驕傲的男人怎會向她求愛,在好早好早之前……
她那麼笨,做事總是丟三落四,這麼粗線條的自己,他怎會看得上眼?究竟什麼時候,他開始喜歡她?
「你憑什麼得到這些?元律該寫給我,不該給你!
不該給你的——」雙手撕扯無效,葦心四下尋找銷毀這方絹帕的利器。
郡主尖銳的叫喊震懾念薏的心,不好的猜臆竄上腦海,一股突來的力道教她甩開鉗制自己的丫環,轉過了身
「不要——郡主,不要——」發現葦心的破壞動作,她沖上前想要奪回絹帕,卻被氣頭上的葦心揮了開。
旋身看見置在梳粧檯旁的拭臉水盆,葦心怒不可遏的跑過去,對著那盆清水獰笑,「柳念薏,你很寶貝這塊絹帕是嗎?」她作勢要將帕子扔進去。
「郡主,不要……」念薏含淚搖頭,摔跌在地的身子奮力要爬起來。「不要這樣殘忍……」
「看著吧,我要你再也寶貝不了!」葦心使力將絹帕丟人水中,力道之猛,甚至溢出了小水花。
「不——」眼睜睜看著帕子落水,念意撲了上去搶救,衝擊力過大後釁報復的葦心被撞倒一旁,額頭硬生生撞上了床柱,刹那間血流如注。
「天啊,郡主!」雙心大叫。
「快!快請大夫!」雙情心慌得原地打轉,腦海一片空白,好久才想起要請大夫。
聽覺放空,視線更是不見眼前的混亂,念薏的眼底只剩那方由乳白化為墨灰的絹帕。澄淨的水面飄染了一層黑彩,絹帕上的黑字糊成一團,寫了什麼再也分辨不清了……
「為什麼……」念薏哺哺自問,聲音哽咽不清。
潮濕猶滴著水的帕子被念薏撈起,愛護地褫在胸前,熨燙的淚墜入水面,迅速的散開,不留痕跡……
☆☆☆☆☆☆☆☆☆
「這下子你不走都不行了,傷了郡主,這條罪可不輕哪!」當王府上下為了郡主千金之軀奔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印嬤嬤在雲鶴樓前找到了面色哀戚的念薏。
「不是我害她受傷的!」每個人皆直指她的罪行,受不了大家的誣陷,瀕臨崩潰的念薏努力想為自己辯駁。
「什麼時候了你還說謊?」鄺嬤嬤沒想到她的脾氣這麼拗,火氣揚了上來。
「我真的沒有!」沒做的事她絕不承認。
冷蔑的瞥她一眼,鄺嬤嬤語帶致命的威脅,「你希望我告訴大阿哥事實嗎?」
「什……麼意思?」不安橫直了念薏的心。
「寧為玉碎,不容瓦全,這句話你聽說過吧?倘若你執意留下來,我立刻將所有的事實坦白,當大阿哥當不成大阿哥,你說會如何?從高高在上的地位跌下來的滋味可不好受,以大阿哥那樣自尊心強烈的人,肯定要因此自暴自棄、一蹶不振,說不定自此變成一個廢人,再也風光不了了!」清楚她的弱點,她厲害的將她的情緒與反應玩弄於掌間。
「不要!」她的表情倏地添抹上懇求,「不要那麼做,我求你!」元律毫無精神、再也不意氣風發的樣子……天啊,她不要心目中耶個比神只還好看的男人變成那樣!
「只要你離開王府、離開大阿哥,我什麼都不會說。」
這次,鄺嬤嬤確信是成功了。
「好……」念薏閉上雙眼,下唇在顫抖,眼淚流了下來,「我走……只要你們不傷害元律,我走……」
☆☆☆☆☆☆☆☆☆
聽到消息,元津火速趕回王府。
「為什麼要推郡主去撞床柱?」揪起坐在床上發愣的人兒,他使勁搖晃著她柔軟無力似布娃娃的身軀。
「連你都說我錯?」經歷一番爭鬥的念薏已是身心俱疲,倦怠的表情因他怒氣衝衝的質問閃過震驚和失望,「我沒有!」她陡地雙手搶拳,吼了回去。
「人證物證都在,還說沒有!」元律登時擺起判官嘴臉。怒火燃燒在他豎起的濃眉上,惡劣的情緒完全顯露在額頭緊繃的青筋上,這次他絕不輕饒她。
就算他私心想饒,太后也不會答應,她傷了老人家最疼愛的寶貝……為何她做事總是那麼衝動、欠缺衡量,鑄成這樣的大錯,要他如何幫忙收場?
「難道你真的寧願相信鄺嬤嬤的話也不肯聽我的?」
元律的爆嚷凍結了念薏渾身血液。今天或是明天,也許就是她離開的日於了,為什麼在臨走之前,卻要讓他誤會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郡主不是一般人,傷了她,連我都保不了你了!」
「我說我沒有傷她,我和她無冤無仇,為什麼我要傷她?我沒錯,錯的人是她,你不知道她多可惡,她把你送我的……」
「住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狡辯!」元律為她撇清過錯的言辭氣急敗壞,郡主直至現在仍昏迷不醒,嚴重的傷勢教他心急如焚;而她卻仍不肯認錯!
明日一早太后歸咎下來,也許她的這條小命就沒了!
他極深沉且篤定的語氣酷似惡魔的夜嘯聲,念薏怔愕片刻,為他的指控心痛,「這是實話,我不是狡辯!」
她沒有說謊,沒有!郡主毀了她最心愛的帕子,她連一句怨言都沒能對誰傾吐,只能隱忍在心中,她已經委屈這許多了,為什麼他們還要給她冠上這個罪名?
真正的罪人沒有錯,她這個受罪者卻得承擔所有的指責和謾駡,世上還有沒有天理?
元律緊瞅著她纖弱的模樣和那凝在眼睫上的淚,此刻的她恍若一株微細的嫩綠小草,只要一陣風來就可以輕易地將她摧折。
「去道歉!」扳起她的小臉,他不容置喙的命令。「如果你認錯了,或許我還能向皇上求情,保你一命。」
「不要!不是我的錯,我不會承認,更不可能去道歉!」堅決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完美無瑕的印象,念薏絕不妥協。
她願意走,但她不要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在他心中。
念薏的熱淚流了下來,瞬間,元律情緒難以言喻的複雜,猛地放開她細緻的下顎.那淚液好似滾燙的岩漿,熾灼的熱度在他膚上擴散開來。
「為什麼背著我和煜燁來往?」像是在喉間醞釀已久的疑問,嗓音明顯經過壓抑。他終於找到這些天她回避的原因了。她不與他同床,避著不見面,就是因為換了新歡,不要了他這個舊愛。
「我沒有!」念薏僵愕,哪里來的罪名?她只和煜燁見過一次面,為了那事,他已經誤會她一次了,為何現下他的意思又仿如他們背著他暗渡陳倉許久?
眼底放射的兩簇火焰酷似兩把陰寒的地獄之火,元律沒有開口,僅是審判似的瞥她。
「我真的沒有!」她急著辯白。
「究竟要說多少謊話?晴兒跑來稟告我了,你不說她是你在王府唯一的朋友嗎?那麼她會胡謔莫須有的事情來陷害你嗎?」
他在狂怒中爆發,念薏怔住了,看見他身上滿滿的冷漠,凍得牙齒輕輕打顫,她小口小口地喘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她是這麼告訴你的嗎?」她笑了,笑得好不悲哀。
原來……原來呵……這些一連串的事件就為了將她趕走嗎?
為了拆散她和元律,鄺嬤嬤和郡主買通了王府所有下人來對付她嗎?
「不辯解?」冷騖的氣息漸漸彌漫無律全身上下。
他不像普通人,憤懣時總是面紅耳赤,怒火高揚,沒燒到人不甘心似的;元律的火氣由冰寒蛻變而來,從森冷的黑瞳暈染開,逐漸僵凝了氛圍,形成凜冽的寒冬。
這樣的火焰,比火熱更傷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而她,是被傷得最深、最重的那個人。
「如果你一心認為我和煜燁貝勒私通,那麼便是吧,我沒有意見。」
還要辯稱什麼?她累了,已無話可說,眼角不斷地溢出無聲的淚珠,為兩人低泣。她已經累得無力去反抗什麼,反正一切心血,都只是白費工夫。
她只是心酸該是最瞭解自己的男人,竟如此輕易地相信了謠言,否定了對她的一切認識。天色迷濛的灰就像她的心境… 這樣也好吧,讓他徹底對她失望、怨恨,這麼一來兩人就真的結束了……他該會和郡主幸福地一起生活吧?
「你說什麼?」元律沒想到她會承認,雖然府裏上下人云亦云,但只要她否認,他會選擇相信她的。
好久,念薏不說話,只是悽愴地望著他,所有的記憶紛紛回籠,一波又一波,她是巨浪中的小舟,就要讓無情波瀾捲入海底。
「說話呀!」元律搖晃著她,她的飄忽像是一塊寒冰,隨著閒置的時間過久,漸漸消融不凡,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拿張網把她環起來,以免她真的在眼前融化,遁入空氣中消失。
「你的臉怎麼回事,為什麼腫成那樣?」驀地,他驚覺了她左頰的紅腫,眸裏漾著嗜血的光芒。
「沒事。」念薏別過臉,不滿意自己的心竟然隱隱軟弱起來,直想投身入他懷中,訴盡委屈,尋求安慰。
「指尖那兒又怎麼了?為什麼全纏起來了?」
「不小心弄斷了指甲,流的血沒有郡主多,也沒暈過去,所以不打緊……」她諷刺的說,諷刺自己卑賤的身世,諷刺他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傷勢,諷刺自己傷勢明明很痛,卻還得苦中作樂。
「你為什麼變成這樣,講話什麼時候開始夾槍帶棍?」
「有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變得這麼惹人厭……」真討厭愛哭的自己,還是回去蘇府吧,和那些姐妹在一起,隨她高興怎麼欺負都無所謂,她一定就能恢復愛笑的樣子了。
「沒道歉不准吃飯。」元律喊住了轉身欲走的人兒。
「沒關係,我不餓……」念薏腳步一躓,勉強抬起眼睫,淚珠一粒粒滾落,紛紛落在衣襟上。
☆☆☆☆☆☆☆☆☆
翌日,念薏被架至了柴房,等在那兒的是元律。
「為什麼?」無力抗拒人高力大的福霖生往自己四肢銬上鐵鏈,她只能詢問著指使的主子,「我已經要走了,為什麼還要把我銬起來?」
「走?你要走去哪兒?」元律心口猛地一窒,屏住氣息。
「我要回去蘇府了。」念薏深吸了口氣,仿佛自這口新生的空氣後將要斬斷昔日過往,「請大阿哥實現諾言,把龍風翡翠給我吧。」
「沒有龍鳳翡翠,龍鳳翡翠不在我這兒。」他不再隱瞞。
「你騙我?」念薏膛大眼眸瞪著他。思緒飄蕩在一個昏暗的境地,悲哀的情緒波波襲上她的心頭。
為什麼要騙她?她恨他、她怨他,當初倘若沒有那個謊言,她不會來到王府,更不可能有機會愛上他……
一切都沒發生的話,今天她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你又何嘗不曾騙過我?」她的怒火同時惹惱了元律。「哭什麼,你該要放聲的笑、放聲嘲弄,你成功愚弄了一個男人,讓他甘心賭下一切,你贏了,而他輸掉所有,敗在動心與錯信。」
他說得緩慢而冷酷,那聲音似遠似近,穿破念薏的聽覺,一隻大掌突地攫住她的頸項。
「你想殺我了嗎?」念薏淡淡地問,闔上眼又緩緩睜開,她眼底沒有懼意,所存的僅是化不開的苦澀。
「我要你承認郡主額上的傷是你所致。」
「不可能!」
霍地,元律加重手勁箍制,幾乎令她窒息。「承認!
承認,我叫你承認,你聽到沒有?」
再大的震驚也不及此,念慧驚嚇中露出淒涼的笑容。那句話在她的耳邊不停地擴散,不停地擴散開來。
他誤會她、他不相信她……意識到這個,她腳步一軟,竟然任由兩條鐵鏈支撐住全身的重量,雙腕立即沁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适才,她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卻隱隱約約地知道他要幹什麼,也許她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些,居然認為他下不了手傷她。
「我不承認,絕不!」她沒有掙扎,違逆他的意思,以觸怒他的方式尋求自我毀滅。那個令自己心冶的冷靜元律到哪兒去了?他可以誤會她對他感情不忠,但關於郡主受傷這事,他該明察秋毫的。
「你!」忽然間,元律被念薏死凝雙瞳中的無聲呼喚怔住,錯愕於她眼眸中投映出的猙獰面孔,她望著他,仿佛初次見面那般專注,那般認真而執著地凝視著他的一切——
他剛烈的濃眉。深邃的眼、他的長睫、他高挺的鼻、傲慢的薄唇、深刻的輪廓,她看他,仿佛天真的孩子仰望照照繁星,那般憧憬,那般傾醉……那樣的眼神裏,尋不到背叛的痕跡。
「唯有承認才能活命,你懂不懂?」她痛苦的咕噥、淒迷的低喚像首絕望的哀歌穿透元律的心牆,「碧血駒呢?」
「那是你給我的!」念薏詫然大驚,半祈求的叫喊。
「你藏到哪兒去了?」
「難道郡主也喜歡它嗎?」有些恍然,她問得淒惻,「只要是你送我的東西,她全都要嗎,一樣也不留給我?」
她空洞地深瞅地面,斷絕自己腦中所有的意念,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去感覺。
「你在說什麼,因為你的莽撞,郡主到現在仍未清醒過來,」元律氣煞地不負責任的話語。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既已知曉她背叛了情意,他的心裏自然有恨,卻依然為了她生命的存續奔波不停。
倘若她認罪他便可以懇請皇上從輕發落,但她卻倔強得不願服從。
「就放在我初入府的包袱裏……郡主若要,就拿去吧。」念薏心碎的喃語。
念意不禁開冶懷疑了,自己這樣處心積慮要他幸福,確保他的地位不墜,那她呢? 她怎麼辦?不夠高貴的出身再加上如今已經不堪的評價……她什麼也沒有了。
「你就在這裏反省,直到你願意承認為止。」
念薏的低泣猶如一塊無形的錨,絆扯著元律沉重的步伐,雖然心痛,他仍是慎重其事地親自將柴房的門上了鎖鏈。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7-9-21 20:46:20
第十章
詭魁的夜,伸出它的爪牙,一陣夜風吹來,撩動濃密的枝芽,伴著不知何處響起的貓叫聲。
陰澹的冷風滴溜溜的吹過來,擺動濃密的枝葉,凜冬的氣候在進入夜晚後寒氣逼人,孤寂中這股寒氣就像要穿過人的肌膚、透進骨髓裏那般,疙瘩像長麻疹一樣,一顆一顆浮上整條手臂,迅速蔓延整片背部。
念薏哀愁地看了看陰暗的柴房一眼,柴房的角落堆放著腐朽的木柴,天花板上有好多蜘蛛網,一盞燈火教風吹得微微晃動,她找尋風從何處來,見到右側牆上有扇小窗,從小窗望出去,可以看見陰暗的大空。
風又由小窗吹了進來,她發現自己臉上涼涼的,輕輕一撫才發現臉上全是淚。
不安地蜷縮在冷冰冰的木板上,冷清蕭颯的風吹得燈燭忽明忽暗,念薏緊緊抱著雙膝駭怕地把臉深埋在膝蓋上,驀地又刮進一陣風,枝葉中發出了可怕的窸嗦聲,她心驚膽顫地指住耳朵,嚇得淚如雨下……
不怕,不怕……念薏不停的鼓舞自己。冷冷清清的漆黑,幽幽蕩蕩的空虛,她的心正需要這樣的空間憩息,能夠重新思量他們之間的關係……
陡地,一陣腳步聲鑽入她的耳朵,接連的折磨已把她變成一隻驚弓之鳥,她的心臟狂跳起來,渾身顫抖,左顧右盼。
有人在敲打鎖鏈,柴房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是鄺嬤嬤和晴兒。
「鄺嬤嬤……」荒唐地,才見到人而已,她竟開始顫抖。
「聽說大阿哥今日親自審問你,是不?」鄺嬤嬤幸災樂禍地睨看著被銬住的念薏,「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場,你知道了吧?」
「你想做什麼?」她不懷好意的靠近,手裏還拿著一把剪刀,教念薏興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好像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傷了郡主的罪魁禍首……」鄺嬤嬤危險的問道。
「我已經答應離開元律了,為什麼還要我頂上這項罪名?」念薏不懂,真的不懂,她們怎能這般欺人太甚?
他們都要她承認,為什麼?元律該知道她不會任意撒潑的……她不訝異別人逼她,但他不能,他的要求凍結了她的心……
「這是大阿哥的意思,我不過奉命行事。」鄺嬤嬤說謊,淩虐柳念意是她的主意,她想為郡主所受的苦出口氣。
聽聞大阿哥今早對她的殘狠手段,她立刻斷定柳念薏不再受寵了,既然如此,那麼她是死是活再也不重要了。
「他為什麼不親自來動手?」念薏問得淒然,一股抹不去的悲哀在胸臆間蔓生。
逃,是她目前唯一能想的,其餘的思路她不敢碰也不能碰,怕心上的傷再度扯裂,她會痛不欲生。他對她,恐怕也是痛心疾首……
可是雙手雙腳受縛,她動彈不得……
鄺嬤嬤撇撇唇,「因為你不配。」
念薏眼睜睜看著她挽起自己的一繼青絲,利剪一落,烏髮飄散落地。
「不要——」
然後,軟鞭甩了下來,灼熱的刺痛烙在她的皮膚上,鄺嬤嬤發狠的抽打著,似是死神催討著她的性命……
別這樣待她……別……
她被剪掉女人最珍惜的長髮……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了!她怎麼會這麼這麼的淒慘呢,她好狼狽啊!
「不……」不克如此的戕害,她暈了過去。
「鄺嬤嬤,別再打了,念薏受不住了!」晴兒不敢看如此慘不忍睹的鞭笞畫面,直至痛吟聲消逸,一轉過身發現動也不動的念薏,趕忙抱住發了狂似的鄺嬤嬤,制止她的嚴刑拷打。
「再打下去,她會死的……」懲戒也該有個限度,她是怎麼了,真想出人命嗎?
「啐!打死她,還怕汙了我的手呢!」扔下軟鞭,待不下這個穢地,鄺嬤嬤冷笑離去。
「念薏,你還好吧?你醒醒啊!」晴兒極怯弱地走向念薏身邊,被銬架而起的她剛遭非人的淩辱,披頭散髮、衣衫不整、渾身全是血。
晴兒顫抖的小手執著巾帕,輕輕撥開念薏和著眼淚黏附在頰畔的散亂發絲,嗚咽的哺哺道歉。
「對不起,念薏,請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見死不救,不是故意背叛你 是她們逼我這麼做,否則便要打我……我好怕……對不起……」
過了半晌,念薏緩緩地把眼睜開,一見到晴兒,她喘息得更厲害了,她勉力地張著嘴,發出氣聲問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裏?」流下兩行清淚。
「念薏,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快走吧,教鄺嬤嬤和郡主知道你留下來,會有麻煩的。」念薏微微喘了一口氣,氣若遊絲,微不可聞的說。
念薏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的手臂一直在流血,那時不覺得痛,只是感到唇齒發冷,腦袋一片轟然,什麼都不能想了;如今想動也不能動,也許骨頭斷了,也許血已經快流幹了,她實在不想再說什麼了,心死了,rou體也沒必要再留著了。
「念薏,我知道你的委屈了,那天其實我聽到你和鄺嬤嬤的談話了,知道鄺嬤嬤拿什麼壓迫你……」聽到念薏非但不怨怪自己,反倒替她的安危擔懼,教她更覺羞慚。「你好笨!我再也受不了你一直像個小媳婦,默默承受她們的欺負了,我決定要向大阿哥說出事實……」
逼迫至了盡頭,勇氣全數出籠,晴兒只想做些什麼彌補自己的不夠義氣,道出決心後急奔出了柴房。
「晴兒,不要——」念薏心急地想要阻止.不過往前跨了一步,手腕和腳踝卻傳來壓碾般的痛楚,鏈銬限制了她的行動。
「晴兒,求你不要枉費了我的忍耐和委屈……不可以告訴元律,元律不是我,他受不了這些的……」
身軀沉痛的疼楚,教她的聲音僅能似病弱的貓兒嗚嗚,斷斷續續的喚著,意識模模糊糊,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她在困頓不安中闔上沉重的雙眼。
☆☆☆☆☆☆☆☆☆
「大阿哥,您終於回來了,我等您一晚了!」守候在雲鶴樓的晴兒,天方微露曙光時候,等到了昨晚便進宮面聖返府的元律,幾乎喜極而泣。
連回來的細雪不復見,今兒個天氣很好,看來該是會出太陽吧,這是否意謂著念意生命中的慘澹也將結束了?
「你在這兒做什麼?」看到她,元律的心惴栗惶然,上回就是這名丫環告知念薏的背叛,今日她再次過來,難道還有什麼令他心痛的內幕嗎?
「奴婢該死,大阿哥大人大量請原諒……我不是有意欺瞞的……」晴兒急忙跪下,不停的叩首,額頭紅了。
破皮了,還是用力的叩著。念薏還等著她去救命啊,這點痛算什麼……
「什麼欺瞞?起來說話。」元律隱隱覺得事有蹊蹺,要她進廳細說分明。
一入花廳,晴兒雙膝又脆地,語音硬咽的淒訴:「請大阿哥一定要救念薏,念薏是被冤枉的,不是她害郡主受傷的;那時候我就在旁邊,我看得清清楚楚……」回想念薏的善解人意教她更加不恥自己的行徑。
「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我無法忽視念薏對我的那些好,我一定要把實情說出來……大阿哥,念薏是被冤枉的,她不是故意推郡主去撞床柱的;都是郡主直要搶大阿哥寫給念薏的那首詩,那塊絹帕是念薏的寶貝,除了我她誰也不借看的,可是郡主卻將它丟入水盆裏,大阿哥寫在上頭的字暈開來了,字全糊在一起,看不清楚了……」
「你說真的?」元律激動地上前,目光如炬的鎖定她的眼神,細察是否有造假的嫌疑。
「真的!當然是真的!」晴兒用力的點頭,「向來都是郡主欺負念薏,念薏 來沒想過要報仇……郡主不但摑她耳光,還坐視不管她的丫環欺淩念薏,為了奪回帕子不被郡主損害,她的指甲都磨斷流血了……」
念薏沒有恃寵而驕,並未因為身為大阿哥的寵兒,而看不起她這個丫環,反而有什麼好處都沒忘記她,總會分一份給她……她不能再昧著良心只為自己了。
「還有,念薏也沒有和瑞親王府的煜燁貝勒來往,那是鄺嬤嬤要我說的謊,她說只要郡主和大阿哥成親,對大家都有好處,她還逼使念薏答應離開大阿哥……」
「為什麼念薏要答應?」聽了所有人對念薏的欺淩,而念薏—一瞞蓋了下來,元律想不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讓他用那樣低蔑的眼神看她,以那般傷人的語氣同她說話……遭他誤解,她不難過嗎?
「因為……因為……」說至最重要的關鍵,攸關敬謹親王府的未來,晴兒突感好大的壓力,她吞吞吐吐,不知該不該完全坦白。
「因為什麼?」元律急了,沉不住氣的問。
「因為念薏聽到大阿哥原來不是王爺和福晉的親生兒了……而是貧窮漢人夫婦所生,鄺嬤嬤以此來要脅念意,要她放棄大阿哥,成全您與郡主的婚事,否則就要將這事兒公開,到時候您就當不成貝勒爺了……
念薏一直都是為大阿哥著想的,她認為大阿哥過慣了驕奢的生活,受不了乏味的平淡,您一直這麼卓爾不群、飛揚氣盛,絕付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晴兒維恭維謹的說。
忽而驚聞自己的身世,元律沒有太大的震驚或是打擊過大造成的悵然失落,只是心疼那個單純的以為只手可以遮天的天真女人,她傻得惹人心酸。
她居然為他設想這許多,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知曉這些醜陋的事實她答應了多少交換條件?她寧可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痛與批判,也要他幸福嗎?
傻女人,沒有可愛又勇敢的她,他的人生哪來的快樂可言?
「大阿哥,求您救救念薏,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經對不起她好多次了,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去!」
「胡說,她好端端的在柴房,怎可能會死?」惶恐卻漫過胸間,他憂懼地望著她。
「不……」晴兒猛地抽氣一聲。「念薏昨晚被鄺嬤嬤打得奄奄一息了……她好像快死了……」
「該死的僕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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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在人的一生中猶如微渺輕煙,而當中毫無預警又令人措手不及的轉折,卻殘酷地證明人世的無常。
打開了昏迷不醒的人兒手腳的鐐銬,讓她躺臥在自己的懷中,元律仔細端詳她的模樣,一陣驚悸從他眸心飛掠而過——衣裙碎裂、青絲散落,落魄得像是歷經過一場大災難,清靈細膩的五官顯得十分憔淬,細看下發現她的眼窩明顯塌陷,眼圈下有兩道陰影,特別是她殘留於唇角的血絲——
冰冷的黑眸立時變得熾烈,直勾勾地射向罪魁禍首——鄺嬤嬤。
「就是你傷了她?誰給你權力傷她?」
「大阿哥,我……」鄺嬤嬤懾服于他的氣勢,明明不是皇親王室的血脈,為何卻有那樣令人窒息的眼神?
「霖生,將她押下去,直到念薏恢復意識之前,誰都不許送飯給她成要親自審訊!」
「喳!」
「不……」鄺嬤嬤直打哆嗦,「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不能……」驀地,尾音消逝在他冷銳的注視下。
「你一樣想用這招來威脅我嗎?我不像念薏那樣天真,你認為我會在意自己的血源是否純正嗎?」元律冷冷瞟她一眼,「你讓念薏受了多少委屈,我絕對會加倍奉還!」
他轉向一旁的丫環命令。「晴兒,請大夫到雲鶴樓!」
「是。」
「小柳兒,我來帶你回去了……我好抱歉,關了你一夜,你一個人一定嚇壞了吧?」小心翼翼的抱起她!他不斷在她耳畔輕語。
「你怎會答應他們無理的要求,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嗎?明明沒有的事;為何不否認,為何要讓我說出那樣不堪的話傷你……你好傻!」
念薏聽見了。在黑暗深處,在寧靜深處,有隱約微光,有渺茫細語,有遙遠的人影,微弱地呼喚她前行。
她不想去聽,這聲音太危險,她已經重重地被傷害過,不能再犯同樣的錯,但她是這麼這麼強烈地被他吸引,雖然害怕他詭異的氣質、難以捉摸的幽幻個性,她還是無可否認的愛他……
劇烈的痛楚迅速卷走她的意識,在悲傷的記憶與尖刻的批判中,她沉淪,她飄浮,她孤冷而寂寞……
合幽的夢,無垠的夢,看不到過去,也見不著未來,她的靈魂悲泣著,聲聲喚著元律,可他一直不出現,幽禁她仍不夠,甚至要人來屈辱她……
她沒有表情,恐懼卻由眼眶溢下臉龐,無聲呐喊著她所受到的驚嚇。
「小柳兒,別怕,我在這兒,快要有溫暖的暖炕可以躺了,不冷了……」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元律加快步伐回到院落,揪心難抑。
念薏嚶嚀不停,愈是顫抖,愈是被摟得死緊,她可以感受到這份胸懷的每一處糾結肌理,可以感受到強烈的體溫、熟悉的氣息,撫慰了她的懼怕……
☆☆☆☆☆☆☆☆☆
軟弱的低呼從床上人兒蒼白的小口中吐出,額角也因為夢魔而流下涔涔的冷汗。
念薏在被中掙扎著,嬌秀的容顏染上驚惶失措,仿佛夢裏正有什麼在追緝她。
「小柳兒……」
「晤……」醇厚的低嗓音堅持呼喚非但喚不回念薏的意識,反使她墜入惡夢的更深處。
驀地,有人在摸撫她發際用D輕觸的指掌像在安慰她的痛楚似的,很輕緩也很溫柔。
念薏停住腳步,看見了元律,他的語氣好兇惡,然而他的眼神卻又盈滿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她好愛好愛他,除了爹娘。老爺夫人,再也沒有更愛的人了,為了確保他的地位,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他怎能心狠的要人來傷她,這是他趕她離開的手段嗎?
「小柳兒,醒來,你做惡夢了。」元律坐在床邊,俯身柔聲安慰,輕撫她汗濕的前額,無限愛憐。
「元律,你都照顧一夜了,先去休息吧,這兒交給額娘……」福晉握著手絹兒輕功。
幾個時辰了,元律連頭都不曾撒向身後的「額娘」,始終凝睇著榻上虛弱淺喘的小人兒,她身上的傷讓他神色嚴肅。
仿佛這屋裏只有他和念薏兩人,完全聽不見旁人的聲音,溫柔扶起念薏的後頸,擰了條乾淨的濕布細心地擦拭她的身體後,床上的人兒還是昏沉沉的,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元律……你怪我嗎?」坦白告知了他的身世,福晉遲遲沒有獲得他的正面回應,令她好生擔憂。
「你該為自己擔心吧,畢竟當年我只是一個無辜捲入你們爭權搶位遊戲當中的小孩罷了。」明白自己的出身後,元律一貫冷然的態度,表情無波無湧,教人看不出心底的思緒。
他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呼天搶地,反倒有一種輕鬆的感覺籠罩身心,沒了這些頭銜,他總算能以一個平常男人的身份,和念薏平起平坐,毋須在意世俗的目光,所謂社會階級不配的顧忌也都不存在了……
「元律……」福晉羞愧無語,無顏面對他的怨怪,拆散一個美滿的家庭確實是她的錯。
元律不再理會,凝神繼續喚著看來已悠悠轉醒的念薏,「小柳兒,醒來了嗎?」
念薏痛吟一聲,輕輕眨動羽睫,迷蒙的視線不期然對上明顯憔悴許多的俊逸面容,霍然想起昏迷前所有的事情——
「別靠過來!」努力撐起身子,纖細的嬌軀不住地往後瑟縮,拉開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不許怕我!」宛如被潑了一身冷水,澆熄了滿腔熱情,元律氣惱她冷情的反應。
「不要過來!」卷起絲被,意圖蓋住自己、隔開兩人,卻被他識破的一把扯開。
元律用力執起她小巧的下巴,強迫她看清他眼底的堅持,「永遠不許怕我,聽到了沒?念薏。」
「不要碰我……」她的精神已完全瀕臨崩潰的狀態,用力地揮開他的手,放聲尖叫。
「念薏,不許怕我!」他按捺性子警告,不允許他的女人以驚懼的目光凝視他。
「我不要你怕我……」最後,似是換人妥協了,元律害怕的將她撈入懷裏,不停的擁緊再擁緊。「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我不該將你關在柴房,不該那麼昏昧不明,請你不要不理我」
念薏想絕然地淨開他的懷抱,想扭過頭不瞧他、不聽他,想叫他走,但是,她什麼都沒做,一徑任由他抱著自己。
他的那些話,充滿歉疚、乞求、熱烈和痛楚的話……
一字字、一句句敲擊她心底最柔軟、最委屈的地方,教她哽咽而淚霧淒迷,心軟了大半。
「傷口痛不痛?我幫你重新上藥好不好?心隱約聽見她抽氣的聲音,元律連忙鬆開雙臂的圈抱。
解開寬大的乾淨外衣,可以看見念薏渾身都是瘀血,青一塊、紫一塊,原本白細柔嫩、滑若凝脂的皮膚變得如此狼狽不堪,他更是懊恨自己,這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輕觸的手弄疼了念意,感覺到她微微瑟縮一下,「很疼嗎?」
「不疼。」念薏咬著牙,讓他為她在鞭痕處抹上生肌止痛的冰涼傷藥,一處又一處的刺痛感卻教她不由得輕呼出聲。
「忍著點,小柳兒,我要開始揉了。」
她闔上眼臉,認命地接受另外一次皮肉的折磨,「一點兒都不疼的,疼的不是那兒……」念薏說道,眼角滴下淚水。
「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好?」這樣她會捨不得離開的。「我是個大壞蛋,我用力推倒郡主,她會撞傷額角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別說!」元律掩上她的嘴,「別這樣說自己,是我誤會你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你……」念薏霎時忘了呼吸,想起了一直教自己忽略的環節,「晴兒……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好緊張地抓住他,「你別信她胡說八道,晴兒不知上哪兒聽來的消息,那是騙人的,你那麼優秀、那樣俊朗,怎可能不是王爺和福晉的兒子嘛……」視線一溜,她突然發現站在元律身後不遠的婦人,「福晉……您怎麼會在這兒?」
自兩人迥異的神情,念薏終於有所明白,她有絲擔心的望著無律,「你……都知道了?」
「對,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平常老百姓了,不是敬謹親王府的大阿哥,身上也沒有旗人的血液,日後你再以不用為了出身不同而瞧不起自己了。」
「你……」他的意思是要放棄這一切嗎?
「要我講得明白一點嗎?」元律將她的柔荑包在自己的掌心中,溫暖地覆住,「無論還會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你陪在我身邊。」
念薏雙唇緊抿、感動欲泣,「你不怪我嗎?都是因為我的出現,你才會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不是我死纏著你,你和郡主就能在一起了……」
「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郡主和我原本就不可能!」元律氣結,他的意思都那麼明顯了,她竟還有這樣的想法,真是該打。
「可是郡主的傷……我會害了你,他們全都一口咬定是我的錯……」念薏陡地拼命搖頭,不想拖累他。
「還記得碧血駒嗎?」元律定住她的蠔首,要她看著自己莫驚慌。
「你……不是拿去送給郡主了?」
「不,我拿它去請求皇上履行諾言,碧血駒救了你一命,皇上答應不再追究。」他將前因後果與碧血駒的作用都說出來。
「真的嗎?」
「所以,小柳兒,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還願意當我的小妻子嗎?」元律正色睇著她,只要她願意跟著自己,榮華富貴轉眼成空他無所謂,他的生命有她一人就夠豐富了。
「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來著?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是元律貝勒該說的話嗎?」房門被推開,神情複雜的王爺走了進來。
「王爺……」福晉一臉愧意的福身。
「本王什麼都不管,總而言之,你是本王的驕傲,誰都不能抹滅這個事實。」好面子的王爺,幾年來因為元律這個出色的兒子而人前風光,說什麼都不會教這唯一的血脈驀地消失。
儘管元律不是己出,縱使他的出身不夠資格,卻總比落人訕笑來得好。
「所有人都給我聽著,今天在雲鶴樓聽見的一字一句若有人敢傳出去,我便要他的腦袋!」
「喳!」
「承蒙王爺看得起,但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我要離開。」元律不慌不忙的表態。
「不可以!」激動躍上念薏的五官,她義正辭嚴的糾正,「你怎麼可以有這種自私的心態?養育之恩大過天,雖然王爺和福晉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但他們養育栽培你長大成人卻是事實……」
「我還小的時候就讓老爺和夫人收養,他們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和爹娘一樣偉大、同等重要,如果我是你,我會留下來好好報答他們的恩惠,你二話不說掉頭走人,王爺和福晉怎麼辦,他們沒有子嗣了,敬謹親王府未來該怎麼辦?」
「是啊……」福音怯怯的開口,折服個兒小小的念薏的氣勢,眼眸有著更多的讚賞。「元律,你要想清楚,你希望給念薏過好日子吧?留下來,念薏的生活方可受到保障。」
「元律,留下來,我答應讓她進門。」明白他顧忌在乎的是什麼,王爺率先退讓。
方才女娃兒的表現太精采了,原本還擔心她太小家子氣配不上元律,看過她的特別之後,他不禁要相信福晉的話了。
「好,我留下來。」斟酌過後,元律有了決定。
他可以得罪皇上,這條性命之於他,可有可無,這是他以前的想法;但遇上念薏以後,因為想和她在一起,永遠陪伴在她身旁,所以他必須活得好好的,甚至活得比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地更久,而這一切將需要一個強大的後盾——那便是王府的勢力。
他要給念薏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教她再不受任何人的欺負。
「若沒其他的事,請阿瑪和額娘先回去休息吧,念薏也該累了。」
他下著逐客令,王爺和福晉卻沒有任何不受尊敬的惱怒,只覺得念薏幫他們找到從來不屬於他們的阿哥。
後來,聽說擔忌鄺嬤嬤會將元律的身世洩漏,王爺命人灌下了一碗菜汁,讓她自此失去說話的能力,至於葦心郡主,知曉她在敬謹親王府撒潑的行徑後,太后自認寵溺過度,詢求皇上意見後,將她指給了功在朝廷的一位武將,要他好好的馴妻。
一切,仿佛都有了最妥善的安排。
☆☆☆☆☆☆☆☆☆
初春,喜氣洋洋的敬謹親王府——
雲鶴樓中,男人在喃喃抱怨,女人啜唇好無辜。
「依照習俗,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燭夜該做些什麼,沒人教你嗎?你竟然睡得如此香甜,冷落了自個兒的夫婿!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人家不是故意的,我有等呀,可是你好慢……等著等著,怎知道就睡著了!」她不好意思的吐吐粉舌。
「幸好我先睡了,你連今早都一身酒氣未褪,昨晚味道一定更嚇人,我若讓你親嘴,說不定都要教你醺醉了!」她轉而替自己找了個理直氣壯的好理由。
「從認識你開冶,你從未停止過對我的挑剔。」他故意攢起眉,捏住她的鼻尖用力晃兩下。
「唔,好痛耶!」
元律隱忍著笑故意板著臉,覺得這樣逗他的小妻子很有趣,「你把洞度花燭夜還給我!」
七手八腳脫掉她的衣物,溫膩的愛撫後,迅速與她合而為一,喟吟出滿足。
念薏難受地在他的挺進中嬌弱抽泣。
不行……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恐怕會在寂靜的清晨洩漏滿室的旖旎,可她愈想咬唇悶聲,他就愈狂亂地撥弄她欲望的瓣蕊,毀掉她的努力•
激情之後,念薏窩在他的懷裏,指頭無意識的戳著他結實的肌理。
「王府的女眷都在說大阿哥昨兒個好靚哦。」菱唇突兀地吐出這麼一句話,好似在發什麼牢騷。
「你不喜歡?」她該不是在吃醋吧?
「當然不喜歡。你以前一副死樣子,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耶。」
「那又怎樣?」他又開始誘導她。
「所以不管你的哪一面都該是我的,」她很不高興,非常不高興,那些人憑什麼坐享其成,逞論元律還是她的夫婿呢。
「她們只是讚美我罷了。」元律故意將問題說得很輕鬆。
「不管,讚美也只有我才可以!」她很霸道的睨他,「喂,你不會因為她們的稱讚而陶陶然吧?」有些憤然,她發洩似的戳著他的胸膛。
「誰要你都不讚美我,說不定我真的會讓她們的甜言蜜語給收買去哦!」抓住她的小手,送至唇邊輕輕含吮。
「不行,那怎麼可以,你聽清楚了;無論過去現在或未來,你都是最俊的一個!」恍如和誰比賽似的,她一口氣補足了過去不夠的份,連同未來的一起讚美完畢。
元律幾乎失笑,「小柳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她好認真的仰頭問道,卻讓他欺得更近的面容嚇得有些失去意識。
「你真的好可愛,讓我忍不住又想吃你一次!」他翻身撐在她身上突然想起不只這句話,他還忘了告訴她即將帶她回蘇府的事……先等等吧,現下這事比較緊急。
「啊,小行……」念薏忙著東遮西掩。
偶爾,他的小妻子還是會流露出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與羞怯……只是偶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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