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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沈韋 -【思凡(兒臣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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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6:46
標題:
沈韋 -【思凡(兒臣之一)】《全文完》
思凡
(兒臣之一)作者:沈韋
楠國左相千金俞思凡生得國色天香
那一雙翦翦水瞳,男人見了無不傾倒
但那些滿滿傾慕的目光,她完全無動於衷
只因她一顆芳心早已給了五公子封……
她與他從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
一直以為自己會是他的妻,從來都不曾懷疑
直到她親耳聽到他說要娶右相的女兒
因為她爹不及右相位高權重
也因為她不如右相千金長袖善舞,機靈巧變
過於文弱的她不會是志在大位的他的良配──
那一刻,心痛起來的滋味竟是她難以承受的痛
她為愛上他的自己感到悲哀
朝堂上的爭權奪利全是她不懂,也不感興趣的
除了愛,她要拿什麼去跟王位爭奪他?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當他得到所渴望的
能夠讓他打從心裡感到快樂
即使她必須付出生命做為代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6:59
第一章
厚重的雲層時而遮掩一抹彎月,忽明忽暗。
冷冽的風,寒凍刺骨,卷起地上的沙塵。
燈一盞盞點燃,偶有行人瑟縮著身子,匆匆行經王城內青龍大街上一座座戒備森嚴的高官府第,高聳的圍牆,隔絕出兩個世界。
一頂漆有朱金二色的華麗轎子停在左相府門外,武藝高強的轎夫不畏天寒地凍,耐心等候主子出府。
左相千金俞思凡於琴閣接待貴客,繡有芍藥的紗簾橫隔在雙方之間,僕役及貼身侍女於敞開的門外候著。
燃燒的火盆,熱燙的茗茶,鬆軟的墊子,使人心曠神怡的薰爐,以及在外頭候著的僕役群,整座左相府使盡渾身解數要讓貴客感到賓至如歸。
「三公子今夜好興致,怎會想到思凡,莫非是想聽思凡彈琴?」美麗絕倫的俞思凡隔著紗簾笑看三公子淳。
身為左相千金的俞思凡,打小常出入王宮,和諸位公子玩在一塊兒,與他們都有些交情。
公子淳舉杯苦笑,本想就口,旋即又放下。「思凡,你的琴藝冠絕,可惜今夜我沒那個耳福。」
她心下狐疑,「何事令公子苦惱?」
「思凡,這回你若不肯幫我,我還真是無計可施。」
俞思凡搖頭淡笑,「您貴為公子,倘若連您都無計可施,思凡如何擔得起您的託付。」
「放眼整座王城,這件事還真非你出馬不可。」公子淳似笑非笑,指尖輕點黃梨木桌面。
「究竟是何事?」
「今日下午弦月在白虎大街上衝撞七弟,已被押入大牢,明早將交由大理審訊。」一說起行事莽撞的弦月,公子淳就頭疼。
「弦月她怎會與七公子衝撞?」俞思凡與可愛的弦月也熟,弦月的爹是大司田,偶爾受邀出席王家所辦的春郊秋獵,她為人直爽,天真爛漫,想到什?就說什?,是沒有心機的好姑娘。
「起因在於七弟策馬賓士於白虎大街時,不小心撞倒一名商販,弦月正好經過,你曉得她喜愛仗義相助,顧不得七弟貴為公子,當街要七弟下馬道歉,七弟那性子,豈容得了弦月命令,於是兩人便在大街上鬧了起來,弦月講話又不經思考,言語得罪七弟,便被押進大牢。」公子淳一講起這事就頭疼,他和七弟打小感情就不是很熱絡,這一回七弟意外掐住他的軟肋,利用弦月對付他都來不及了,又怎肯輕易放人。
「弦月一個姑娘家被關在大牢裡……」俞思凡光是想像,就替弦月感到害怕。
「大司田府已亂成一團,大司田心急如焚的想懇求七弟放人,偏偏弦月在眾目睽睽下衝撞七弟,依據律法,弦月將會遭受鞭刑,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承受得住?」公子淳也是一接到消息,心知七弟那他使不上力,便立刻前來找俞思凡。
俞思凡心下一驚,倒抽了口涼氣。
「看這天候,今夜將會降下大雪,先別說弦月挨不挨得住鞭刑,她在大牢裡恐怕會先挨不過這天寒地凍。思凡,每次弦月見著你,都喊你一聲思凡姊姊,這回你若不相助,那就真的沒人救得了她。」公子淳表面冷靜說明弦月將會遭遇的狀況,內心卻是擔心不已。
「七公子不一定會聽我的勸,放弦月一馬。」她和七公子策確實有交情,可並沒有把握能說服公子策網開一面。
「七弟確實不一定會聽你勸,但他一定會聽五弟的。」簡單說,五弟和七弟是一路的,他們巴不得將他往死裡打。
俞思凡心一窒,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交握,悶不吭聲。
「五弟那,只有你才有辦法。」公子淳直勾勾看著紗簾後的俞思凡。
她面色發白,貝齒緊咬著唇瓣,一顆心冷熱交替,心下焦急弦月真會受到懲治,卻又不想與五公子封相見。
「思凡,你真忍心見死不救?」
她氣若遊絲,「他……五公子也不一定會聽我的。」
「只要你肯開口,他一定會命七弟不再追究,況且大理卿是五弟的外祖父,只要五弟一句話,弦月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若他沒這自信,也不會走這一趟。
「我……」她陷入天人交戰,全身忽冷忽熱,痛苦難受。
「思凡,你再遲疑,興許弦月就熬不過今夜。」公子淳語氣低柔,刻意加強她的想像。
長指甲深深陷進俞思凡掌心,她仍猶豫不決。
公子淳長歎了口氣,起身準備離去,「思凡,弦月很喜歡你,她老在我面前稱讚你,說她若有你一半好便心滿意足,此刻她身陷大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或許正哭著求我們能救她。」
公子淳見她沒任何表示,刻意的又長歎口氣,「唉,雖然她總是叫你姊姊,不過說來,你和她非親非故,今夜你不願出手助她,也是人之常情,算她活該。」
她不願見死不救,可是……可是要救弦月,就表示得出門求見五公子封,她……不想見他,不想……
「打擾了。」公子淳對她頷首,轉身離開。
留下的俞思凡端坐在琴閣,腦海不斷浮現弦月瑟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牢角落,哭咽求救,緊接著無情的鞭子將弦月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弦月甜甜的笑容,弦月親密拉著她的手,一聲聲姊姊,叫得沒妹妹的她心頭甜絲絲,她很喜歡弦月,怎忍心見弦月受苦。
「小姐……」侍女紫鳶直到公子淳離開後,才踏進琴閣,握住小姐冰冷的雙手,「你別將三公子的話放心上,我服侍你用膳好嗎?」
心亂如麻的俞思凡不是鐵石心腸,她淒然對上紫鳶雙眼,蒼白的唇輕啟,「紫鳶,備轎。」
紫鳶驚慌阻止,「小姐,五公子會不開心的。」
她合上眼,不讓自己有反悔的機會,「立刻,備轎。」
該來的,終究是逃不掉,她出面救弦月,可又有誰來救她?
天際彎月,完全被厚雲遮蓋,鵝毛般的大雪急急飄落,使這夜更加寒凍徹骨,青龍大街上幾乎不見行人,大夥都窩在家中躲避酷寒。
左相家墨黑的轎子來到戒備森嚴的五公子封的府邸外,穿著披風抵禦寒風的紫鳶先行下轎,漾著笑臉對守門的守衛屈膝一福,「我是左相千金的貼身侍女紫鳶,今夜特來拜見五公子,勞煩大哥替我通報。」
守衛認出紫鳶,又瞄了眼轎子,心知轎中正坐著左相千金,他苦惱遲疑,「紫鳶姑娘,公子交代了,今夜不見任何訪客,要不,你們明兒個再來?」
紫鳶頷首,轉身到轎旁,低聲如實跟轎內的小姐稟報。
不過幾句話工夫,即見她歎了口氣,走回來,端起笑臉對守衛說:「大哥,實在很對不住,但請您無論如何都幫我們通報一聲。」
守衛也歎氣了,「可是……」
在轎內等候的俞思凡心想此事拖不得,乾脆親自下轎,蓮步輕移走向守衛,字字堅定,「請幫我通報五公子,思凡拜見。」
五公子府上高掛的燈籠照亮美得連花都相形失色的左相千金,守衛不由看呆,冒著被責罰的危險,咬牙點頭,「我這就進去通報。」
守衛疾步匆匆進到府裡,其他守衛的雙眼則忍不住往國色天香的左相千金身上飄,光是她那一雙翦翦水瞳,男人見了,無不傾倒。
寒風吹揚起俞思凡身上的狐裘大氅,呼出的氣全成了白霧,她仰頭望著沒有月的夜。
「小姐,外頭冷,你先回轎裡等。」紫鳶怕她凍著,忙要扶她回轎。
「不礙事,我就在這兒等。紫鳶,今夜雪下得真大。」
紫鳶回頭望緊掩的朱紅大門,一陣陣寒風吹來,真是凍到骨子裡,她苦口婆心勸著,「小姐,在轎子裡也可以等啊。」
她固執搖頭,「不,我就在這兒。」
沒一會兒工夫,即見府裡總管高野匆匆出來見客,「思凡姑娘,公子爺他正忙,不如你明兒個再來。」
俞思凡淡笑看著已步入中年,仍健步如飛的高野,「五公子正忙是嗎?沒關係,思凡就等他忙完。」
「姑娘!」她堅持不走,使高野眉頭深鎖,歎了口氣,壓低聲勸著:「公子爺得知姑娘今夜來訪,不太高興,姑娘還是先回去,明兒個公子爺氣消,姑娘自然見得到公子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7:11
第二章
真等到明天,恐怕弦月小命已去掉半條。
儘管明白她的行為已惹得刻意不見她的公子封生氣,她仍舊固執的不肯妥協,她淡淡一笑,轉身下階,站在轎旁,伸手接住紛紛落下的鵝毛大雪,冰冷的雪花凍著掌心。
所有人屏氣凝神等她進入轎內,卻沒想到她不肯退讓,大夥兒頓時愁容滿面。
「小姐……」
「我在這兒等,不會礙著大家的。」她堅持不論多晚,都非要見到五公子封不可。
束手無策的高野和紫鳶頭疼欲裂。
大雪一直下,落在固執的俞思凡身上。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她仍不肯走。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她仍站得直挺挺。
她在風中,在雪中,在夜裡,凍著,等著。
所有人都快急瘋了,頭疼的總管高野怕她挨不住,甘冒遭受痛責,又匆匆入內。
紫鳶氣得直跺腳,「我的好小姐,你這回會被弦月姑娘和三公子給害死!」
幾乎融入雪夜的俞思凡呆呆望著天空,看著雪花,她知道她不該來,但是她不能撇下弦月不管,她的心從三公子淳開口要求她前來便忐忑不安,明明已經決定不再見五公子,偏又為了再見他而……雀躍。
過了一會兒,高野又匆匆奔出,來到她們身旁,「姑娘,五公子願意見你了,請隨我來。」
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站了半炷香,使她雙腿發麻,全身僵硬,必須倚靠紫鳶的攙扶才有辦法走進五公子府。
嘟嘴的紫鳶既心疼又不悅,扶著俞思凡緩步而行。
當她們終於走進府裡,即見冷著臉的公子封雙手盤胸睨著她,旁邊的護衛已嚇得噤若寒蟬。
俞思凡對上他冷傲的雙眼,他……站在門後多久了?
她鬆開紫鳶的扶持,想要屈膝一福,雙腿卻是僵硬無力,整個人斜斜往前倒。
公子封一個箭步上前接住她軟倒的嬌軀,冷腔冷調,「在雪中站了半炷香,好玩嗎?」
他將滔滔怒焰隱藏在冰冷目光中,教她發顫,輕聲呢噥,「雪好大……」
她那凍得蒼白的小臉與不帶血色的唇瓣,無疑是火上澆油,他以凍寒的嗓音說:「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該結實受點教訓,來人。」
「是,公子爺。」一旁的高野馬上聽令。
她泛白的指尖抓住他的衣襟,驚慌阻止,「不要。」
非要找個人出這口氣的公子封瞪著她,她焦急的對他搖頭,水亮眸底盡是懇求。
冷風呼嘯,其他人則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唯恐更加觸怒早已怒火中燒的主子。
「我該讓人像捏螞蟻一樣捏死她。」他的語氣狀似漫不經心,可熟悉他的人都曉得他是認真的。
所以,高野正在等待,等主子下令捏死不長眼的弦月。
俞思凡探出手臂,勾住公子封的頸子,在他耳畔輕聲道:「封,不要動她,求你……」
公子封額際青筋浮跳,為她竟替對手的女人求情而暴怒,猛地鬆開手臂,不抱她。
失去他的支撐,凍僵的雙臂難以攀住他,雙腿無力的她再次軟倒。
眼見她就要摔跌,公子封眉心幾不可見的一斂,伸出有力健臂,氣憤不舍的將她摟回身前。
「我冷……」薄淚沾睫,俞思凡將小臉埋在他胸前,全身不住發抖。
其他人對眼前所發生的事刻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火冒三丈的公子封終究捨不得她受寒,冷哼一聲,將她攔腰抱起,朝身後的人怒道:「熬好的姜湯還不快送上。」
「是,公子爺。」高野忙對旁邊的人使眼色,大家立刻行動,該燒得更旺的火盆,該備好的姜湯與晚膳,全都馬上備齊,思凡姑娘若是出一點差池,所有人都等著掉腦袋。
公子封的臥房擺上一盆盆驅寒火盆,燒紅的炭火,將冷寒阻擋於房外,案上已備上廚娘精心烹調的炙魚、生進鴨花湯餅、乳豬、梅花粥以及百菇鮮羹。
所有服侍的婢女僕役皆已退下,一直以文火溫著的姜湯冒著冉冉上升的熱氣,柱上鑲嵌的碩大夜明珠散發瑩瑩光輝。
公子封親手解下俞思凡身上的白狐裘,將她安置於腿上,面無表情的端起姜湯含一口,以唇哺喂懷裡打亂計畫的小女人。
俞思凡抓著他的衣襟,虛軟無力承接,蒼白的臉,因他的唇,緋紅,一團火順著姜湯滑下喉頭,直達心頭,燃燒。
怒焰,狂燃,公子封喂完這一口,旋即惡狠狠咬上她的唇,懲罰。
她痛呼出聲,掙扎著要離開,他硬是不許,雙臂有力的困住她,更加用力咬,她掄起拳頭咚咚咚捶打他的胸膛,無奈她的力道對他不痛不癢,她只能抽氣哽咽。
冷傲的公子封不放就是不放,他狠狠咬著,可終究是嘴下留情,捨不得咬傷她,逐漸放輕力道,咬著咬著,吮著吮著,一遍又一遍,疼著,寵著。
溫柔的吮吻,讓她的心為之顫動,她放軟嬌軀,臣服在他的親吻裡。
直到他吻得她全身暖烘烘,他以鼻尖無比眷戀廝磨她的頸側,「既然想躲我,就徹底點,別管他人死活。」
她的唇紅豔豔,一震。
他懲罰咬了下她的脖子,低嘶,「你不會以為我不曉得你在躲我吧?」
秋獵時,她沒出現,讓他非常不高興,派人送給她的布匹、首飾,全讓她退回來,更是教他怒不可遏,他不放手時,誰准她放手了?!
「我……」
他探出舌尖,輕刷被他咬疼的地方,冷情的雙眸染上一層情慾,「你的所思所想,從來都騙不了我。」
她悸動顫抖,咬唇忍住到口輕吟。
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所有公子裡,她和他最親近,每年的春郊和秋獵,他們都會見面,後來喜歡熱鬧的六公子樂要習琴,寵愛六公子的大王,不僅命所有公子都陪著習琴,連要臣的子女也進宮相伴。
她和公子封漸漸走近,只消她的雙眼一轉,什?都不用說,他就曉得她在想什?,她開心,她生氣,他都瞭若指掌,他寵她,凡是有好吃、好玩的,絕對少不了她。
他們倆就算不說話,僅僅是看書習字,也能自在相處,他練劍,她習琴,冷峻的他對她淡笑,她對他燦笑,在他身邊,她很快樂。
「今天你豁出去幫老三,可不表示日後他就會知恩圖報。」他的舌尖緩緩挑逗她的頸側,滿意於她的手指因漫上的情慾而緊緊攀抓他的衣襟。
她瑟縮著脖子,怕他更加親密舔吻她,這種感覺……好陌生,她……怕……「我沒要三公子報恩,我只是不想弦月受苦。」
他將她的雙手反剪於後,以鼻尖努開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凝脂,不許她躲,不許她藏,人既然自動走進他府裡,那?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封!」大片肌膚裸露,嚇得她驚呼。
他無視她的驚慌恐懼,更加過分吮吻,在白嫩嫩的肌膚留下紅印,他慢條斯理的低喃,「她犯了錯,自然要受罰,你說協助我死對頭的你,該當何罪?」
嚇壞了的俞思凡意識他的唇愈來愈往下,且愈來愈過分,她的衣衫遭他的大掌不疾不徐拉開,他非常生氣,而點燃他怒火的她,首當其衝。
「不可以,我還沒許人。」
公子封自她美好的胸前抬首,冷凝的雙眸瞬間冒出熊熊怒火,箝抓住她的大掌不自覺用力,「你以為整座王城誰敢不要命娶你?」
她惱怒的撇開臉,一顆不爭氣的淚珠滴落,賭氣道:「總會有那個人存在。」
「誰敢接近你,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他扳過她的臉,不許她眼底無他。
「你可以成親,我自然也能嫁人。」一想到他的選擇,她的淚水不由自主氾濫成災。
「思凡,不要挑戰我忍耐的極限,你今日出面干涉老三的事,已經讓我很不高興,你若膽敢嫁人,不管是隨便想想,或是認真考慮,不管是一個、兩個、三個或是成千上百個男人,我都會讓他們身首異處,我保證!」暴怒的雙眸有著不容忽視的警告,她是他的,從她出生那一刻便決定,沒有人能夠將她自他眼皮子底下搶走。
「我要離開你!」
俞思凡傷心的叫嚷讓空氣瞬間凝結,淚水落得更凶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7:24
第三章
公子封二話不說將她抱往床榻,利用結實強健的體魄壓住她,大掌則忙著剝除她的衣衫。
她竟然要離開他!她怎?能!她怎?敢!
「不要不要,你放開我!」她生氣,她受傷,她撥開他的手,可他輕巧使勁化開,眼見她就要赤裸橫陳,她難過的朝他用力揮出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聲使公子封停下動作,瞪著淚眼婆娑的小女人,他因怒火,胸臆劇烈起伏。
她怔住,但心中的不平來得又急又猛,再也關攔不住,她一拳又一拳用力捶打他,淚落得更凶,「你憑什?碰我?!去找對你有幫助的珍珠啊!」
他恨恨咬牙,不吭聲,不否認。
她心碎成片,一聲聲怒喊,一聲聲捶打,發洩她的不平。
她一直以為,她會是他的妻,從來都不曾懷疑,直到半年前聽聞他與高野談到珍珠,他的語氣帶著算計,她這才赫然明白,她不會是他的妻,因為她爹不及右相位高權重,因為她不如珍珠長袖善舞,機靈巧變,過於文弱的她,不會是意在大位的他的妻。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心痛起來竟是那?的痛,竟是她難以承受的痛,竟是她斷絕所有想念的痛。她渾渾噩噩的回到家,食不下嚥,大病一場,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所以,她不再見他。
不見,就不會愛。
不見,就不會痛。
不見,就不會貪。
她的淚,她的委屈,刺著他的心,但他面上平靜無波任她捶打,唯一擔心的是,她會不小心傷著自己。
打累了的俞思凡哭到快喘不過氣,不停推他,「我要離開你。」
「不許!」他態度強硬,將她困在身下。他就算娶珍珠為妻,她也永遠是他的,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她淚眼迷蒙看著半點不肯退讓的男人,哽咽著聲自嘲,「三公子找錯人了,他該找珍珠來說項才是。」
「除非老三傻了才會找珍珠,他很清楚誰才在我面前說得上話。」
她雙手捂著眼,淚水自指縫流淌,只要不看他的眼,她就不會動搖,只要不去想他抱持的是怎樣的心思,她就不會再痛。
「看我。」他強悍拉開她的手,不許她不看。
「不要。」她雙眼緊閉。「明日我會差人將你送的珠寶首飾、狐裘大氅全都送回來。」
「你說什??」他那冷凝的聲,使空氣凍結,怒焰再次熊熊狂燃,焚燒他的理智。
「不屬於我的,我全都不要。」與其留下,天天睹物思人,不如快刀斬亂麻,全都割捨掉。
「紫鳶你也不要了?」
「……」她怎會忘了紫鳶也是他派到她身邊來服侍她的,所以不論她有什?事,他都會馬上得知,她和紫鳶的感情一向好,她根本捨不得與紫鳶分開。
可她要斷了與他的牽連,就必須連同紫鳶也一塊兒割捨,她咬緊唇瓣,強迫自己無視那些不舍,「紫鳶她可以選擇走或留。」
很好,她想跟他耍狠?
他揚聲怒喝,「來人!」
俞思凡心下一驚,她衣不蔽體,他突然喚人來,她豈不是春光外泄,她慌得困在他身下無處可躲。
一直在外頭候著的高野聞聲,佯裝對裡頭發生何事一無所知,不敢踰矩入內。「是,公子爺。」
公子封惡狠狠的瞪著想和他撇清關係的小女人,「通知大理卿,根據律法連夜審訊狂妄刁民弦月。」
「封,別。」她急忙睜開眼,懇求氣瘋了的男人。
他殘忍低嘶,「你永遠都不要跟我比狠比絕。」
淚水凝結在俞思凡的眼眶,他眸底的狠絕,嚇到她了。
「老三想利用你救他的女人,我會讓他明瞭我和我的女人都是不能算計,今晚他將徹底體會什?叫椎心刺骨之痛。」
公子封的唇角殘忍向上一揚,怒喝:「你還不快去!」
「是,公子爺。」
「不!等等,別走。」俞思凡大叫阻止,雙手環住氣瘋了的男人的腰,替弦月求情,「封,弦月不懂這些你爭我奪,她始終真心待我,她若受到傷害,我會很難過。」
外頭的高野心想恐怕會有變數,便停下,靜候。
公子封怒火難消,冷嘲,「所以我待你,並非真心?」
她顫抖哽咽,將淚濕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你待我……是真……」
她錯了,今晚真的不該來,瞧她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撫著她的發,若有所思,「我待你是真,你卻要離開我?」
意在奪取大位的他心裡根本不該有她,她是他最大的弱點,老三最是清楚,老三若藉由她來箝制他,恐怕他只能任老三宰割,除排弱點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她,只要這世間沒有教他為之瘋狂的思凡,他就再也無所顧忌。
公子封眉眼低斂,順著柔順光滑髮絲的大掌來到她脆弱的頸子,只要他輕輕一折,她不會有任何感覺……沒有人能奪取,也沒有人能傷害,她將永遠留在他懷中,多好。
她仰望教她心碎的男人,無視頸子逐漸收攏的大掌,「是你,將我推開。」
冷傲的雙眼危險半眯,將她擁得好緊,啄吻她的發,低喃,「你別怕,不會痛的。」
心宛如遭到利刃穿刺,狠劃,一下比一下還要淩厲,無情,痛得他無法呼吸。
她牢牢望著他,沒有掙扎,沒有呼救,就只是看他。她為愛上他的自己感到悲哀,若不愛他,她就不會覺得痛,若他心裡沒有她,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她拿什?跟王位爭奪他?
公子封心痛的收攏大掌,望進她心碎的眼瞳,想起年幼的她初次進宮時,羞怯的對他行禮,從那一刻開始,她的身影便在他心上紮了根,再也抹不去。
俞思凡所能吸到的空氣正可怕的快速減少,意識開始模糊,她再也難以看清他那總是冰冷的雙眼,她好想告訴他:封,我希望當你得到你所渴望的,能夠讓你打從心裡感到快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7:52
第四章
「記不記得你十歲那年,我們在父王的命令下,和老六一同習琴,你的琴藝比不成才的老六出色,他竟惱羞成怒拿琴砸破你的頭,當時你嚇壞了,跌在地上,捂著傷處,卻沒有哭。」他那冰冷的眼眸陷入回憶,飄遠。
原來……她沒死,他終究沒殺了她,為什麼?
她的手摸向左額遭頭髮覆蓋,已經淡到不易讓人察覺的傷疤,語氣虛弱,「記得……」
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說話時,痛得她蹙緊眉心,連吞口水都是痛。
「你滿臉是血的跌在地上,讓我很生氣,那是我頭一次失控。」那時十五歲的他——也才半大不小,眼睜看見她受傷,只覺熊熊怒火佔據胸臆。
「你動手揍六公子,也將他打得頭破血流,因此……遭大王鞭打十下,我好怕你會被大王打死。」當年的恐懼,思凡至今仍不敢遺忘。
面對盛怒的大王,面對哭嚷指控的六公子,其他公子全都噤聲不語,他們倆是那般孤立無援,殘酷的死亡陰影籠罩在他們身上,幸好大王尚存一絲理智,才沒將他打死。
「你知道當年我最氣憤的是什麼嗎?」
「我竟連自己喜歡的姑娘都保護不了,我這個五公子當得有夠窩囊。」當年父王一鞭比一鞭都還要無情、用力,打得他皮開肉綻,打得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小,所以他立誓無論如何都要變強,讓旁人不敢再欺負他的人。
思凡哽咽的圈住他的腰,拚命搖頭,「不,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頂天立地、傲然卓絕的那一個。」
如今已二十三歲的公子封以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冷傲的眼瞳閃耀著決心,「思凡,我不能輸,我不想輸。」
她的心快抖成碎片,明瞭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心意。
他以指關節溫柔磨蹭她的嫩頰,語氣沒有高低起伏,「春郊之後,我會請求父王賜婚。」
他的話無疑是在她已然破碎的心上撒鹽,痛得她連喊都喊不出來。
他的眼眸充滿野心,「等我和珍珠成親後,大事將會更加底定。」
她不曉得他和珍珠成親後,她會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受不了看他和珍珠出雙入對,即便他對珍珠沒感情也一樣。
「我們都會很好的。」他抱著她,輕輕搖晃,啄吻她曾經受傷的左額。
思凡避開他的親吻,心惶惶然,不曉得今夜所為何來,「夜深了,我該走了,再不走,會惹人閒話。」
他眉心一蹙,抓著她的雙臂,厲聲道:「說了那麼多,我以為你最是懂我為何那麼做,結果你還是要離我而去?」
「我懂,但不表示我能接受,你要求大王賜婚就求吧,祝你得償所願。」她心如刀割推他的胸膛,不願再看他。
他暴怒的語帶威脅,「你不管那個野丫頭的死活了?」
是了,她是來助弦月脫身的。弦月有個為她安危擔憂的三公子,她呢?卻是有個一心一意想娶別的女人的五公子,她好羡慕弦月,羡慕到心都擰成一團。「饒了她吧,你很清楚弦月一個姑娘家斷然熬不過可怕的鞭刑,將她關進大牢,已讓她受夠教訓。」
公子封冷哼一聲,很不高興非要抬出弦月那個不長眼的丫頭,才制得了她。他不快的抱著她往後躺,霸道命令,「你留下來,我明兒個就放她走。」
她倒在他的懷裡,忙著起身,他偏不讓,雙臂硬是困住她的腰,教她動彈不得。「五公子,我留下來會招人非議,你不是要娶珍珠為妻,事情若傳到她耳裡,可不好。」
他不悅的冷聲冷調,「你叫我五公子,是存心氣我?我不在乎珍珠怎麼想,她要不開心,是她的事,只要父王賜婚,她不想嫁也得嫁。」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她,也只在乎她。
從小他便允她私下叫他封,只允她一人,她膽敢拉開與他的距離?!
「五公子就要成親,思凡豈敢踰矩?」
「好個豈敢踰矩,你儘管跟我鬧脾氣,反正要承受我怒火的是那個野丫頭。」他冷笑,語帶威脅。
思凡氣惱的瞪他,心頭酸苦發澀,「你不能總拿弦月來箝制我。」
「既然你擔心她的死活,我為何不能拿她來達到我的目的?就像老三也利用你來箝制我一樣,你該明瞭,我最中意的是給老三致命的一擊。」為了達到目的,凡是能夠利用,他都會毫不遲疑的善加利用。
「如果我不認識你們,該有多好。」那些爭權奪利全是她不懂,也不感興趣的,偏偏她將心給了非要奪得一切的他。
「不許你這麼說,連想都不許想!」他的火氣又上來,不喜歡生命中沒有她的存在。
「你不明白,如果不相識,我們都會比較快樂。」她捧著他的臉,眼眸依戀流連在他冷峻的臉龐上,他長得像母親,眉眼如畫,身長挺拔,是俊逸得讓人難以忽視的男人,若非他渾身散發冷肅氣息,教人不敢親近,應該會有許多姑娘喜歡他。「你儘管這麼想,我只知道,只要看著你,我就快樂。」他的快樂,全都來自於她。
「但這對你還是不夠。」她多渴望能夠滿足他想要的一切。
公子封抱著她的腰,將她的臉按回胸膛,蠻橫的命令道:「你只要想,我心裡全都是你,沒有人能阻擋在你我之間,其他事,一概都別想。」
「如果我能什麼事都不想,就好了……」
「睡吧,就在我懷裡,好好睡吧。」他吻吻她的額,將她摟得更緊,唯恐她會離他遠去。
他是個貪心的男人,既要她,也要權位,缺一不可,他要他的人,在他的羽翼下,受到最周全的保護,再也沒人敢欺負!
湛藍的天,襯了幾朵白雲,暖陽探出頭來,使人不至於太過寒凍。
蒼鬱的森林已有綠意,縱然大地仍有些積雪未融,但動物已紛紛離開巢穴,于山林間飛翔奔跑。
熱愛狩獵的大王每年固定在春分舉行春郊,齊聚王公貴族們一同到山林間快意馳騁,往往大王獵得盡興,便會大方賞賜,所以陪獵的王公貴族無不卯足全力,討大王歡心。
未出閣的貴族閨女則趁此良機,竭盡所能妝扮自己,以求覓得良緣。
思凡身罩雪白大氅,眉目清清冷冷,沒有多餘的喜樂,當她看見別府的千金小姐興高采烈,吸引各方注意時,只覺心酸,倘若她未曾愛上封,興許她也會如同其他人那樣,笑得無憂無慮。
「思凡姊姊,你身子還是不舒服嗎?」弦月見她臉色蒼白,關心詢問。
三個月前,她因衝撞七公子,被抓進大牢,挨了一夜,之所以能夠隔日釋放,聽說是思凡姊姊使上了力,她衷心感謝,想要答謝思凡姊姊,到了左相府,方曉得思凡姊姊病了不見客。
從三公子那聽說思凡姊姊纏綿病榻好一陣,現下總算痊癒,能夠參與今年的春郊,但她仍擔心變得更加清?的思凡姊姊會受不住不時吹來的冷風。
思凡淡笑,拍拍天真單純的弦月的手,「我很好,你別擔心。」
「思凡姊姊,你不像我,就算在大牢待一夜,隔天仍生龍活虎的,你定要養好身子,別再生病了。」弦月擔心她不懂得照顧自己,不由叨念著。
思凡掩唇一笑,「弦月,你要變得和紫鳶一樣嘮叨了。」
一旁服侍的紫鳶不苟同的搖頭,不著痕跡的橫了弦月一眼,意有所指道:「小姐,你若是聽我的,什麼事都別管,就不會生病了。」
回想起小姐和五公子共度一夜回府後,馬上大病一場,當她看見小姐頸上明顯的指痕時,嚇得心都快跳出喉頭,她怕得不敢問那一夜所發生的事。
雖然她是五公子派到小姐身邊,照顧小姐的生活起居,但她和小姐相處八年,又比小姐年長兩歲,兩人感情其實很好,她實在見不得小姐受苦,偏偏只能向菩薩祈求,五公子能對小姐溫柔、憐惜些。
「有些事,你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思凡淡道,要紫鳶不要再提。
紫鳶歎了口氣,倒也不敢再提。
弦月一臉茫然,見到眾公子騎著駿馬一列出現,雙眼立即發亮的定在三公子身上,「思凡姊姊,你瞧,三公子和五公子在聊天呢,你想,他們會聊些什麼?」在弦月眼裡,三公子溫文儒雅,俊逸非凡,使人如沐春風,她不懂為何思凡姊姊會喜歡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五公子,雖然五公子長相俊美,可他眸底的冰冷,會讓人退避三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7:57
第五章
思凡神情複雜的看著即將在春郊結束後,請求大王賜婚的五公子,她離開他的府邸後,便全身冷熱交迫,病得厲害,他收到消息,派了大夫替她診治且回報病況,她不見客,他便在紫鳶的裡應外合下,夜夜探訪,抱著病中的她,直到破曉才離開。
她不見他,要他離開,他硬是不許,非要她心裡滿滿都是他,割捨不掉他不可。
這糾纏絞得愈來愈緊,緊到她再也掙脫不開。「不知道。」她對五公子和三公子的交談內容,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們兩個都在笑,應該是聊得很偷快。」弦月望著騎在白馬上的三公子,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思凡並不這麼認為,五公子和三公子各打各的算盤,從小到大的交情薄淡如水,表面上的愉悅,並不表示真正愉悅。
分別騎在黑色、白色與栗色駿馬上的五公子、三公子和七公子並行,公子封神色漠然,彷佛對一切事物皆不感興趣,公子淳則端著和煦的笑容,七公子策打了個大呵欠,無聊的轉轉脖子。
「今天天氣很好,是適合打獵的好日子。」公子淳與他們閒話家常。
公子封撫著愛駒黑得發亮的頸側,恍若未聞。
公子策瞧見與思凡站在一塊兒的弦月,甩著馬鞭冷笑,「五哥也真是的,我這個弟弟遭到無禮的野丫頭衝撞,竟然沒賞她鞭子就輕輕放過,我每次想到這事,手心便發癢。」
公子封涼涼笑道:「策弟,你也甭惱,有的是機會。」
公子淳心頭一凜,弦月行事莽撞,確實極有可能又得罪老五和老七,他暗暗咬牙笑道「五弟和七弟貴為公子,又何必跟不懂事的小丫頭計較。」
公子封悠哉道:「我這人天生度量狹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犯我,定加倍奉還。」
「我可不記得弦月曾犯過五弟。」公子淳仍舊揚著笑臉。
公子封皮笑肉不笑,算計他和他的人是老三,彼此心知肚明。
「五哥,有好玩的事,千萬別忘了叫上我。」公子策躍躍欲試,迫不及待要和老三正面衝突。
這時,大公子響策馬過來,狐疑的打量三人,「你們三個何時感情好到會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莫非他們三個對王位也有興致?難道他除了要防父王最寵愛的老六外,也得防著他們?
公子封不疾不徐道:「三哥說天氣好,約我和七弟待會兒一同狩獵,我卻認為,大哥騎術了得,與大哥一同狩獵,若幸運得到大哥指點一二,此生將受用無窮。」
「我也這麼認為。」公子策笑嘻嘻附和。
老五和老七的讚美,使公子響面露喜色,不論老三在打什麼主意,老五和老七可清楚表示不與老三合謀,他們是站在他這邊。他滿意的拍拍老五的肩,「你們儘管跟著大哥我,往後保你們吃香喝辣。」
公子響不快的瞄向笑容滿面的老三,深覺每天笑不停的老三正在算計他,這個老三留不得,他得想法子除掉才行。
「多謝大哥。」公子封和公子策一副以公子響馬首是瞻的模樣,使公子響更覺大位垂手可得。
公子淳頭疼,老大性格善疑,對大位又勢在必得,一旦對人起了疑心,就會想辦法除掉對方,老五想借由老大的手除掉他,他得小心步步為營了。
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六公子樂頭戴珠冠,一身華貴紫貂,貴氣逼人,騎的馬通體雪白,不見一根雜毛,但見他驕傲昂高下巴,蔑視所有兄弟。他是父王最寵愛的兒子,他的兄弟們將來都得對他俯首稱臣,無庸置疑。
公子樂對於和其他兄弟閒聊不感興趣,邪惡的雙眼放肆追逐一同前來的名門閨女,開始選妃。
他頗為中意右相與左相的千金,她們一個豔光四射,一個國色天香,待狩獵結束後,他就要叫父王賜婚,讓他一併娶了珍珠和思凡,好來個左擁右抱。
打定主意後,公子樂策馬朝離他最近的思凡而去。
公子封和公子淳不著痕跡密切留意公子樂的舉動。「思凡,你站在這兒,本公子差點就錯過你了。」公子樂語氣輕佻。
思凡不喜歡公子樂,可他畢竟是六公子,還是大王最寵愛的那一個,她絕對不能失禮,正當她要屈膝問候時,公子樂已拿著馬鞭托起她的下巴,目光淫邪的上下打量。
思凡深覺屈辱,偏又不能喝斥公子樂的無禮,唯有忍!
弦月見狀,為思凡大抱不平,想要為她出聲時,思凡急忙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噤聲。
公子樂利用馬鞭調整思凡臉龐的角度,滿意頷首,「果然標緻。本公子許久沒見到你,你都躲哪去了?」
「回六公子的話,近年思凡身子骨不甚健壯,反復纏綿於病榻,直到今日才有辦法下床參與今年春郊。」
「你的身子這麼差,日後如何幫本公子生下健康子嗣?」六公子嫌棄皺眉。思凡心下大駭,萬萬想不到公子樂竟是在打這主意。
弦月瞠目結舌,又急又慌,美好的思凡萬萬不能被行為荒誕的公子樂給糟蹋了。
紫鳶默不作聲,牢牢記下公子樂是如何羞辱小姐。
「算了,生不出來沒關係,本公子讓珍珠生,你替本公子暖床便成。」目中無人的公子樂荒淫想像整座寢宮都是妃子們服侍他的情景,朗聲大笑,「你等著,狩獵完,我會要父王賜婚。」
羞憤不已的思凡咬牙悶聲不吭,倘若她真被賜婚給公子樂,她將落入無間地。
狂妄撂話後,公子樂便揚著囂張的笑,朝豔麗的珍珠而去。
公子樂無禮的舉動,——看在公子封冰冷的眸底,縱然不曉得老六說了什麼,但從思凡僵硬的嬌軀,弦月憤慨的臉色以及紫鳶垂落於身側的拳頭,就知道老六說的話非常不中聽。老六竟敢無禮傷害他的人?!怒焰在公子封的胸臆間燒得又狂又猛。
「啊,看來六弟似乎對思凡姑娘頗有興趣。」公子淳逮著機會,用話刺激老五。
公子策見狀,心下不悅,在他心裡,思凡可是屬於五哥,誰敢隨便覬覦,等著交出項上人頭!
大公子響瞥了一眼,「樂弟他對哪個女人不感興趣?嘖。」「這倒也是,凡是樂弟看上的女人,不論是用強或是用奪,總會到手。」公子淳再狠辣刺出一劍。
老三字字句句都是針對他,是想看他和老六正面衝突,好坐收漁翁之利。公子封露出極冷的微笑,「一二哥說的倒也未必,還記得去年六弟酒醉後在花園調戲雪妃一事嗎?雪妃可是父王的愛妃,豈容六弟調戲,六弟後來遭受父王責?,心有不甘,偏又不能找雪妃洩憤,硬跟父王討了雪妃身邊的宮女,將她整治得死去活來,可憐了那個宮女。」
公子封言之下意,便是告訴公子淳會被老六動到的人,恐怕是被將就的弦月。公子淳壓抑不悅,硬是擠出溫暖的笑容。
才不管老六想要哪個女人的大公子響獰笑,「老六總是仗著父王寵愛為所欲為,哪天連父王都保不住他,嗤,屆時不知他會有多淒慘。」
公子封眉目低斂,不顯露狂濤怒焰。
紅衣衛士擊鼓,吹響號角,狩獵開始。
意氣風發的大王率先策馬入林,其他公子與王公大臣尾隨在後,挽弓狩獵。名門閨女們在僕傭的協助下上馬,她們就是跑馬玩玩,不是獵獵小兔子,就是乾脆欣賞眾公子與王公大臣的馬上英姿。
備受六公子羞辱的思凡陰鬱不悅,騎在小紅馬上,讓小紅馬在山林間慢慢踱步,其他人都跑到前頭去了,她和絃月、紫鳶較晚出發,以致落於人後。
騎著灰馬的弦月跟在她身旁,嘟嘴咕噥,「思凡姊姊,六公子實在太狂妄失禮,再怎麼說你也是左相的掌上明珠,他怎麼可以那樣對你說話?」
思凡抬手遮掩刺眼的陽光,「弦月,剛剛發生的事,你別對任何人提起。」
「可是……」弦月就是為她抱不平。「六公子何等身分,不是我們能得罪的。」
「但他不能仗著大王寵愛,就為所欲為。」
騎在思凡另一側的紫鳶默不作聲,對於唐突無禮的公子樂的惡形惡狀,怒沉了臉。
「他就是能。」現實有多殘酷,思凡不會蠢得看不清。
「他實在很討厭。」弦月就是看六公子不順眼,堂堂公子,怎會如此不成體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8:08
第六章
思凡不予置評,小紅馬在帶著新綠的山林間緩步而行,地上的薄雪因經過先前眾多馬蹄踐踏而髒了,也變得更加冰滑難行。
紫鳶撥開帶著冰霜垂落下來的枝葉,謹慎留意。
鳥雀在枝頭跳躍,鳴聲啾嗽。
野兔在結了冰霜的草叢間好奇探頭,長長的耳朵動了動。
她們三人對打獵毫無興致,身上的弓箭不過是背好玩的。
「思凡姊姊,你的脾氣怎麼那麼好,難道你都不會生氣嗎?我爹說我老是風風火火,哪兒有危險,我偏愛往哪兒鑽,他說,總有一天,我的小命會被我玩掉。」沒辦法,她看到讓人不痛快的事,就會想說出來。
「我當然也會生氣,不過我覺得你風風火火很好,三公子就是喜歡你的真性情。」小紅馬踩到薄冰往前滑,嚇得思凡驚喘一聲。
紫鳶眼明手快,立即拉住小紅馬的韁繩,溫馴的小紅馬也及時穩住,思凡這才沒連人帶馬摔倒。
一旁的弦月嚇出一身冷汗,瞪大雙眼,「思凡姊姊,冰滑,小心點。」驚魂未定的思凡僵硬點頭,幸虧紫鳶的動作夠快,更幸好封為她挑選的小紅馬夠溫馴機靈,否則方才她絕不僅止於虛驚一場。
「弦月,紫鳶,你們也要小心點。」
「小姐,既然我們不打獵,不如回到營地休息,天氣變暖,我擔心猛獸受到公子爺們驅趕獵殺會胡跑亂竄。」紫鳶著實不放心。
「紫鳶說得有道理,思凡姊姊,不如我們回去等大家。」若是弦月孤身一人,她還不會怕,她只擔心若有突發狀況,嬌滴滴的思凡會受到傷害。
「不,大夥都進林子狩獵,我們若回去,遇到六公子……」思凡不由打了個冷顫。
公子樂目光邪淫,心術不正,倘若在大夥都不在時,遇上他,她就毀了。
紫鳶和絃月聽出她的顧慮,確實公子樂連大王的愛妃都敢調戲,還有什麼事他不敢做?
弦月手指前方。「那兒有一小塊空地,景致不錯,我們不如到那裡,等大家狩獵完。」
「好,就到那兒。」思凡同意。
於是三人騎到前方空地,下馬伸伸腿。
三匹馬皆訓練有素,乖乖艘到一旁吃草,無須特別拴綁。
附近有一條上面浮著碎冰的小溪,野兔見她們無害,悄悄自草叢探出,蹦蹦跳跳出來玩耍。
思凡目光溫柔的看著可愛的大兔帶小兔,「你們瞧它們多無憂無慮。」
弦月笑道:「幸好這些野兔遇到的是我們,倘若遇到其他人,肯定被宰了。」思凡見野兔蹦蹦跳跳可愛模樣,嘴角不由上揚,掃去心頭陰霾。
「小姐,你喜歡小兔兒,我幫你抓回府養。」
「別,紫鳶,就讓它們快快樂樂待在這兒。」
兀自玩耍蹦跳的野兔和優閑吃草的馬兒突然同時騷動起來,馬兒不安的揚蹄嘶鳴,不安躁動,野兔的耳朵快速抖動,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它們是怎麼了?」思凡納悶不已。
察覺不對勁的紫鳶目光淩厲,一手執鞭,一手拿出藏在腰間的匕首,護在思凡身前。
「小姐,你待在我身後。」
弦月感受到緊張氛圍,左右張望,壓低聲音,「怎麼了?」
草叢間不再有動物跑過的沙沙聲響,除了偶爾冷風吹拂過的聲音外,四周悄然無聲。
突地,不遠處傳來虎嘯以及眾人的驚叫聲。
馬兒聽見虎嘯,再也顧不得主人,拔腿狂奔。
駭人心魂的虎嘯再次破風傳來,更多眾人的怒咒尖叫緊接而來,馬兒棄主離去,她們三人受困於此,無法得知發生何事。
三人皆是心驚膽顫,背對背靠在一塊兒。思凡強迫自己冷靜,拿弓搭上箭,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紫鳶,弦月,你們兩個都要小心注意。」
「小姐!」紫鳶不安瞥向挽弓的小姐,暗自祈禱是虛驚一場。「紫鳶,眼下沒有人能幫我們,最好猛虎不會來,倘若它真過來,我們只能靠自己。」思凡很害怕,可不得不鼓起勇氣面對。
同樣挽弓的弦月緊張咬唇,試著放輕鬆長長吐了口氣,「希望其他人已經逮著老虎。」
虎嘯再次高揚,她們三人靠得更緊,隱隱約約聽見?喊聲。
「攔下它!快點攔下它!」
「殺了它!快放箭!」
「啊!」
「快點,射!」
「啊!」
「公子!」
慘叫聲夾雜著驚駭聲,嚇得她們心驚肉跳。
眾人驚喊的公子,指的是誰?出了何事?
思凡與弦月不由暗暗祈求上蒼,千萬別讓她們的男人出事,千萬不要。
正當她們驚恐不已時,突地,身上插著箭,眼神狂亂,嘴裡還叼了根斷臂的黃色大蟲躍至她們面前。
她們心下驚駭,忍住到口的尖叫聲,紫鳶搶先將手中的匕首射向老虎兇狠的右眼,緊接著斂定心神的思凡射出一箭,銳箭破空,中了匕首的老虎吃痛大吼,叼在嘴裡的斷臂落地,它狂暴立起,以至於思凡射出的箭插在它的腹部,老虎身上有著不少支箭,傷勢頗沉,鮮血直流,瘋狂咆哮的沖向她們。
弦月驚呼,緊跟著放箭射向瘋虎。
她們三人且戰且退,紫鳶揮鞭纏住瘋虎。
思凡與弦月不停拉弓放箭,冷汗涔涔。
紫鳶使盡力氣,拉鞭大喊:「小姐,我纏住它了,你們快逃!」
瘋虎發出怒吼,前腳揮向紫鳶,紫鳶及時彎身逃過一劫,但也因此松鞭,讓瘋虎得以掙脫,撲向思凡和絃月。
弦月腳下踩到土坑,往後摔倒,手中的弓掉落。
眼見嘴角滴著血,尖銳牙齒仍掛著肉屑的瘋虎即將撲咬無力抵抗的弦月,思凡心驚的持續放箭,希望能轉移瘋虎注意,「走開!你這只邪惡的大蟲!」
嚇壞了的紫鳶大叫:「小姐!」
身中數箭,鮮血啪答啪答直滴下的瘋虎果然轉移目標,朝不知死活的思凡怒吼一聲,四腳一蹬,撲過去。
思凡眼睜睜看著瘋虎龐然身軀朝她撲來,心顫得難以呼吸,腦海閃過的念頭是,她再也見不到封了,但也好,反正他要娶珍珠,成就大業,與其鎮日心痛如絞,就這麼離開,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於生死一瞬間,一道黑色身影如同大鷹從天而降,騎在瘋虎背上,染血的劍狠戾一劃,碩大的虎頭斷落,龐大身軀跟著落下,眼見就要壓到反應不及的思凡。
騎在虎背上的公子封搶先一步躍下,快手撈住滿身血的思凡於地上翻滾,躲避倒下的虎軀。
思凡呆滯的依偎在熟悉的胸懷裡,堅定的大掌護住她的後腦勺,以防她撞破頭。
「你受傷了?傷到哪兒?」止住翻滾的公子封怒紅了眼低咆,豔紅的血將她的白色大氅染紅,這麼紅,如此豔,她究竟傷得多重?
仍處於驚嚇中的思凡困難的眨動長睫,望著焦急發怒的男人,虛弱低喃,「原來……我沒死。」
此話一出,更加激怒公子封,他恨得咬牙切齒,「沒有本公子的允許,誰准你死?誰敢讓你死?!」
「我……剛才……有老虎……」她全身虛脫,不知所云。
「它死了,被我一劍殺了,你為何會流這麼多血?究竟傷到哪兒?」他心焦的翻身坐起,不敢太用力檢查。
紫鳶急奔而來,淚光閃閃,「公子,奴婢……奴婢該死!沒能好好保護小姐。」
「你是該死!我命你無論發生任何事,務必與小姐寸步不離,小姐若有任何損傷,你就提頭來見!為何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公子封氣瘋了,恨不得殺光所有人。
紫鳶雙膝跪地,頭重重一磕,拿起公子封放在地上的劍,就要自刎謝罪。
回過神來的思凡急忙阻攔,「不,我沒受傷,你別怪紫鳶。」
公子封擔心她不小心遭利劍劃傷,立刻打掉紫鳶的手,讓劍掉落。
撿回一命的紫鳶見小姐安然無恙,釋然的淚水潸潸落下,「小姐,是我不好,沒能好好保護你。」
思凡拉著公子封的手,就怕他又責怪紫鳶,「封,這事不能怪紫鳶,誰也沒料到會突然出現猛虎。」
余怒未消的公子封仍不放心,皺擰眉心,以披風為她拭淨沾血的小臉,「你真的沒受傷?」
「我只是受到驚嚇……」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8:20
第七章
他解下她身上的大氅,親眼證實那大片教他觸目驚心的鮮血來自那頭瘋虎,他這才緩緩吐出積在胸口的焦慮,倘若他晚來一步,就會永遠失去她,心因這個可能性,強烈震痛。
猛地,他用力將她摟進懷裡,真實感受她還活著。
「封……」他的感情是真,他的心急是真,她的心因這份真而痛擰。「不要受傷,千萬不要。」他激切的在她耳畔低喃。
「好……」思凡閉上眼,縱容自己沉浸在他片刻的溫柔裡。
同樣受到不小驚嚇的弦月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覺得溫柔的思凡喜歡冷冰冰的公子封很不可思議,甚至覺得陰沉的公子封配不上美好的思凡,可親眼看見公子封對思凡的情真意切,突然間覺得,他們兩個就該在一起。
「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思凡想起先前聽見大家驚駭的吼叫。
公子封語氣冷淡,「老六死了。」
思凡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什麼?!」
「老六在眾目睽睽下,死於虎口。」他說得雲淡風輕。
臉色死白的思凡對上他冰冷的眼瞳,久久說不出話。
大王最寵愛的六公子樂死于春郊狩獵。
當日狩獵正盡興的大王與三公子、五公子、七公子和八公子同行,還在叨念不見六公子蹤影,即聞虎嘯震天,好大喜功的大王躍躍欲試,便派五公子與三公子前去探察虎蹤,再回頭稟報。
許是猛虎餓了一整個冬日,逢人張口就咬,公子樂一行人不巧與老虎正面相遇,死傷無數,尤其是公子樂被咬得身首分家,慘不忍睹,當公子封與公子淳趕到時,已來不及救援。
公子封追往老虎逃離的方向,公子淳則回稟此一憾事。
突然失去最寵愛的兒子,大王勃然大怒,將所有與公子樂同行者,不論是否受傷,全都處以極刑,再五馬分屍,以慰公子樂在天之靈。
因公子樂的死,王城上下不論身分,不得飲酒夜宴——凡是違令者,皆斬首示眾。
於是熱鬧的王城變得人人縞素,沒有人敢高談闊論,連春郊所發生的事都避而不談,唯恐項上人頭不保。
百姓不敢談論,王公貴族噤若寒蟬,整座王城,因公子樂的死,而死氣沉沉。
大王共有八子,其中四公子出世,還來不及命名就夭折。
本以為大王最寵愛的六公子樂會繼承王位,不少人忙著討好公子樂,豈料天有不測風雲,公子樂竟喪生虎口,王公貴族們為了大好將來,重新深思熟慮該多與哪位公子親近。
夜黑,風高。
公子封的府邸一如以往悄然無聲,書房點上燭火,他一身黑,簡單束髮,坐在桌案前,面無表情讀著竹簡。
同樣一身黑的總管高野面色凝重,靜候一旁。
老六的死,打亂公子封原本的計畫,使他短期內無法開口請求父王賜婚。春郊那日,當他發現瘋虎轉而攻擊思凡,嚇得他心魂?裂,深怕她也會和老六一樣,幸好他及時趕到了,倘若失去她,他不曉得他會變成怎樣。
他握住竹簡的手指泛白,瞬間將竹簡捏碎。
「公子爺!」高野心急,踏步上前。
「沒事。」公子封神色漠然的擺手,不理會刺進掌心的碎片,他需要這痛,提醒他記取教訓。
商野憂心動了動嘴,最後還是將話吞進肚裡。
春郊當日,老六死於虎口,所有人陷於一片混亂,他命紫鳶火速將思凡送回府,然後他重回老六陳屍的地方,發現其他死於虎口下的人都沒有老六死狀淒慘,老六被咬得面目全非,彷佛老虎是特地為了老六而來。
一般老虎若已受傷,應會轉身逃跑,這只老虎卻不然,還發狂似的直沖著老六而去,為什麼?
他懷疑有人暗中動手腳,究竟是誰要老六死?
不,應該說,除了父王外,有誰不想老六死。
老六向來仗著父王寵愛,妄自尊大,得罪的人多不勝數,許多人可以因老六的死一吐怨氣,也有不少人能從老六的死得利,他正是其中之一,其他兄弟亦然。
當日狩獵到一半,老大和老二皆不見行蹤,他們上哪兒去?陪同父王的不一定表示沒問題,離開的也不一定是主使者,所以,到底是誰在策畫這一切?
他閉眼沉思,每位兄弟在父王面前都是滿臉震驚與悲痛,所以看不出誰在背後使計,但不管出手的人是誰,他已知有人開始行動——他若蠢得不懂小心防範,他就會是下一個老六。
「思凡現下情況如何?」他未睜眼,冷聲問。
「紫鳶回報,姑娘喝下大夫開的安神藥,睡得比較安穩了,紫鳶正寸步不離的守著。」
「傳話給紫鳶,這次不能再出丁點差錯,否則要她自行了斷。」
「是,公子爺。」
他不擔心敵人沖著他來,就怕對方針對他的心頭肉下手,瘋虎轉而攻擊思凡真是意外?又或者她其實是下一個?
公子封怒極的睜開眼,起身走至窗邊,「派去保護思凡的人,有無加強戒備?」高野亦步亦趨跟在主子身旁,「已照您的吩咐,要他們小心留意。」
他望著如被潑灑了墨的夜,低喃,「暴雨將至,我們豈能坐以待斃。」
高野心一凜,明瞭所有人極可能會在轉瞬間失去性命,他單膝下跪,堅定道:「公子爺,奴才定竭盡所能,助您完成大業。」
公子封雙手負於身後,看這天,看種植於書房前的榆樹,想著會有那麼一天,他的雙眼所見,將是廣闊的宮城,他會威風凜凜站在宮城之上,接受萬民俯首稱臣!
無風,無月,夜更深,整座王城除了巡夜的守衛外,城裡絕大多數的人皆已入睡。
一批羅列整齊、拿著火把巡夜的王城守衛走過種滿榆樹的青龍大街後,兩批蒙面黑衣人自暗處竄出,為首的兩人頷首示意後,分別往五公子府與左相府疾步而去。
眼底帶著殺意的黑衣人潛行至五公子府外,悄然無聲躍入高牆內,刺客們早已摸透五公子府的地形,直奔寢房,途中遇到半夜起來上茅房的小廝,在小廝瞪大雙眼,還來不及出聲喊叫時,為首的蒙面黑衣人已讓小廝見血封喉。
隨後的黑衣人把氣絕的小廝拖至花叢下,他們無聲又無息的朝公子封的寢房而去,于回廊轉角時,巡夜侍衛正巧迎面而來。
「大膽狂徒,竟敢夜闖五公子府!」護衛見狀大喝,所有人迅速圍上。
來不及躲藏的蒙面黑衣人低咒一聲,揚聲,「殺!」
雙方人馬沖上廝殺,刀劍相擊,鏗鏘有聲。
已睡著的僕傭護衛紛紛驚醒,懂武的操起武器加入圍殺,不懂武的則受命高舉火把,將黑夜點亮,讓刺客無所遁形。
另有一隊武藝高強者則守在公子封房門外,不讓入侵的黑衣人刺殺主子。冷夜裡,來不及披上外衣的高野守在主子門外,口吐白霧,揚聲命道:「護住公子爺!」
「是!」護衛們齊聲聽令。
房內的公子封已被吵醒,他長髮未束,悠然坐起身,「是誰這麼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嗤。」
高野耳尖聽見主子說話的聲音,「公子爺,那些不長眼的狂妄之徒吵醒您了,屬下馬上將他們解決。」
他冷冷一笑,隨手披上黑色大氅,拿起一旁的劍,「我倒想看看是誰特地來擾人清夢。」
公子封拉開房門,守在外頭的高野和護衛單膝下跪,「屬下護衛不周,吵醒公子爺。」
公子封冷眼睨了請罪的屬下,傾聽不遠處傳來廝殺聲浪,潛藏在體內的殘酷如墨泛開,他雙眼嗜血閃亮,「來者是客,本公子若不親自接見,豈不是不懂待客之道。」
「公子爺!」高野深感不妥,想要阻止。
公子封不理會高野的憂慮,拔身而起,如同大鷹馳向廝殺之處。
高野與護衛們見狀,立刻緊跟在後。
公子封足尖點落於樹梢、亭頂、井欄,幾個起落,速度極快,只見殘影。前來行刺公子封的刺客們都不是泛泛之輩,他們銜命而來,非取得公子封性命不可,儘管遭受眾多護衛圍殺,有些死傷,他們仍拚命廝殺。
「殺!」為首的蒙面黑衣人已身中多刀,仍未使他退縮,他劍起劍落,血花飛揚。
他的手下聽見他的撕吼,咬牙頑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8:32
第八章
公子封翩然落下,冷凝問:「你在找本公子嗎?」
為首的蒙面黑衣人沒想到公子封會出現,愣了下,嘴角隨即擰笑,「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乖乖受死吧!公子封!」他執劍穿過阻擋的護衛,狠絕刺向公子封。
其他刺客見公子封出現,亦執起手中的武器針對他而去。
公子封目光淩厲的對上顯然是領頭的蒙面黑衣人,他盯著長劍來勢,腳下未移動半分,不驚不懼,唇角嘲笑勾揚。
跟著趕到的高野和護衛立刻出手阻攔,加入廝殺。
正當刺客最靠近的那一瞬間,公子封眸底冷光一閃,俐落揚劍,與刺客正面交鋒,兩人劍劍相擊,火光四射。
「公子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公子封冷笑,手中劍在刺客胸前劃下長長的血口。
那名刺客難以置信的瞪著血肉翻開的胸膛,一隻手捂著傷處,急急往後退,「你——」
公子封手執寶劍陰戾逼近,再次在刺客身上劃下不足以致命,卻教人痛到骨子裡的傷口,清冷著聲問:「是誰命你來的?」
為首的刺客吃痛,狼狽再退,揚劍抵擋,拚了命殺過去。公子封武藝精湛,出乎他意料之外,來之前,他以為棘手的會是公子封的護衛,結果他錯了。他抿唇不願吐露實情,發狠殺。
公子封挑眉,揚劍格擋反擊,又在刺客身上刺出幾個血窟窿,「你這麼忠心耿耿?」
為首的刺客吃力抵抗,眼見傷勢愈來愈沉,公子封仍舊毫髮未傷,他卻已是體力漸感不支,心知再過不久,他不是死,就是束手就擒,但他不想死,更不想淪為階下囚,於是更加不要命的攻擊。
刺客兇猛逼近,公子封突地身形一頓,左臂被劃下一劍。
「公子爺!」高野見狀,心驚大喊。
「哈!」得手的刺客仰頭笑了聲,「公子封,看你還敢不敢小看我!」
公子封唇角勾揚邪笑,無視左臂的傷,輕巧翻轉手腕,利劍瞬間抵住刺客的脖子,只消他稍微使勁,刺客馬上人頭落地,他語帶嘲弄,「你就這麼點能耐?」那名刺客對上公子封眼底的殘酷,心一凜,不確定的問:「你是故意的?!」公子封冷笑,眼神充滿譏嘲。
刺客氣急敗壞大吼:「你在耍著我玩?!」
「是又如何,你還不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心知離死不遠的刺客瞪著氣定神閑的公子封,遭利劍抵住的脖子刺痛,淌血,眼角餘光瞥見他帶來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已難以頑強抵抗,他心有不甘,面目扭曲,「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
公子封慵懶道:「這麼有膽勢。」
刺客冷笑,決定給傲慢的公子封致命一擊,「公子封,你儘管得意吧,你的女人現在差不多也死了,哈哈哈哈!」
公子封冷眼看著朗聲大笑的刺客,唇角愉悅輕揚,手腕如行雲流水般劃過,輕道:「妄想動我的女人,下場只有一個!」
刺客瞪大雙眼,來不及回話,已頭身分家,砰然倒地。
公子封面無表情,冷凝著聲,「全都殺了。」
「是!公子爺。」高野領命,護衛們各執刀劍,刀起劍落,殺死所有入侵的刺客。
天即將泛白。
喝了藥沉沉睡下的思凡悠悠轉醒,她睡眼惺忪的盯著陌生的床頂,眼角猛地貓見一條男性手臂,她倒抽了口涼氣,拚命掙扎,「放開我?」
是誰?竟敢膽大包天與她同床共枕,還、還緊緊擁著她!她既羞又惱,用力捶打仍親密擱在她腰間的手臂。
「你連自己的男人都認不出來?」不動如山的公子封懶懶道。
聽見最熟悉的聲音,思凡釋然的松了口氣,放軟嬌軀,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我不知道是你……我睡前明明是在家裡的……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我為你準備的寢房。」公子封慵懶抬手,撥開她的髮絲,雙眸寵愛的瞅著絕美臉蛋。
一直以來,她都是他最致命的弱點,敵人太清楚如何讓他一蹶不振,是以昨夜不僅派人行刺他,也到左相府去,幸好他有先見之明,暗中將她帶離,否則他極可能再也見不著她。
一想到這,害怕失去的他將她抱得更緊。
思凡?在他懷裡,感受他炙熱的擁抱與情感,「出了什麼事?」
他吻吻她的發,低喃,「都解決了。」
「我是不是要一直待在這兒?」
「從今以後,外頭都不會太平靜,你待在這裡,我才能安心。」
「可是我待在這裡,我爹娘兄長見不到我,他們會擔心。」
「他們不會。」
「他們曉得我在這兒?」
「不,我安排一名女子假扮成你,每日定時向你爹娘請安。」她的行蹤愈少人知道愈安全,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風險。
「她要如何假扮?」她著實不懂,一個人要如何假扮成另一個人。
他簡略解釋,「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學習此術的人,可以易容成另一個人,而不被發覺。」
「所以待在我家的那個人已易容成我的模樣?」
「對。」
思凡迎上他炯亮的眼眸,倘若他喜歡的是她的皮相,他可以找個女人易容成她,有沒有她,一點都不重要,但他偏就是要她,是否在他心裡,她就是獨一無二的?
「是的,我只要你,其他女人再像,都不是我的思凡。」
原來,她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她強忍歎息,更加偎進他懷裡,心,沸騰,煎熬,如同他一樣,在她心裡,他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以至於她每每欲走還留。
突地發現他的左臂不對勁,她急忙拉開查看,發現纏繞在左臂上的布條滲血,她的呼吸一窒,「你受傷了?出了什麼事?」
他的大掌上下順滑她的背脊,安撫,「一點小傷,不礙事。」
「還在流血,怎會不礙事?」
「只要你安然無恙待在我懷裡,我就會沒事。」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到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
公子封的唇角譏嘲上揚,嚴肅道:「是誰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不想要我們的命,以後你別再和老三見面,連他的女人也別見。」
思凡明白自己也成了傷害他的目標,他才會連夜將她藏起來,「……弦月她不會害我。」
「可老三會。」他不會蠢得以為老三本性如同外表一樣溫和無害。
「是三公子指使,害你受傷嗎?」三公子總是噙著溫和的笑容,他們又從小就認識,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習琴,她與三公子常常共同彈奏,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美好,她難以想像三公子會心狠手辣傷害封。
「不無可能。」他知道她一時間仍無法將老三視為敵人,她就是心太軟,他必須強迫她面對殘酷的現實,「老六會死於虎口,也不是意外。」
「什麼?!」思凡心下大驚,緊抓著他的手,她不喜歡六公子,卻也不希望他慘死。
「有人故意讓那只老虎發狂咬殺老六。」他刻意不說,她很可能也是對方想順手除掉的人。
她震驚消化他告訴她的真相,他們幾個兄弟,雖然是不同母親所生,可總是兄弟,卻為了王位之爭,手足相殘,王位對他們真那麼重要?她害怕的打了個冷顫。「別怕,有我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感受到她的恐懼,公子封將她抱得更緊。
「我不喜歡你受到傷害。」她更不喜歡想到倘若他真的登上大位,他是否會如同大王,納進眾多妃子,而她只會是其中之一,是否有一天,他們的孩子,也會如同他與兄弟們一樣,陷入殘忍的勾心鬥角裡。
「鹿死誰手還不曉得,你別想太多。」他抱著她,吻著她的發,吻著她的額。
「很難不想。」鬱悶令她愁眉不展,接下來將會有更多她熟悉的人刀劍相向,然後死去,她不敢想會是誰,卻深怕他會是下一個。
「你只要想我就好。」他低喃著聲,心中自有盤算。
白亮的晨曦,緩緩穿進內室。
公子封連人帶被抱她下床,大步走至庭中的蓮花池畔,與她共迎曙光。
蓮花未開,可一片新綠已映入眼簾,思凡深深吸了口稍嫌冰冷的空氣,打量四周。
這座庭園不大,許多嫩芽已吐,充滿綠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8:44
第九章
「到了花季,這座園子將會百花盛開。」他將她置於雙膝間,下巴擱在她的發心,雙臂緊緊護著,不讓一絲冷風凍著她,「冷嗎?」
「有你在,我不冷。」她偎在他懷裡,想像百花盛開的美景,應該十分賞心悅目。
他伸手往右後方一指,「那裡是琴閣,你可以在那裡彈琴。」
她順勢望去,果然見到一座雅致的樓閣,隨口問:「書房在哪?」「就在寢房的右側,你若不想看書,順著路就能上到琴閣。」這裡的一景一物,皆是他用心命人為她建造而成。
「你……準備這座園子多久了?」
他淡淡道:「有好一陣子。」
她喜歡花,喜歡彈琴,喜歡看書,她毫不懷疑這座園子的一切皆是她所喜愛,所以他早就料到,終有一天必須將她藏身於此。
她得在這兒藏身多久?
天際泛起的白光,驅逐黑暗。
他與她,靜默看著逐漸升起的朝陽,燦爛奪目。
清風吹揚起公子封的發,他絲毫不覺得冷,不疾不徐打破沉默,「待會兒我會進宮。」
她心下一驚,小手伸出被外,與他十指交扣,驚懼顫抖。「你非進宮不可?」王宮內詭譎多變,大王對封並不疼愛,其他公子則虎視耽耽,既然敢在春郊時使計殺害六公子,又如何不敢在大王眼皮子底下對封出手,她憂心若有事發生,他在宮內孤立無援。
「今日我非去不可,別怕,我會步步為營。」公子封執起她的手,于指節印下一吻,安撫她的不安。
她的心揪成一團,痛著,擰著,揣著,為難以預料的兇險。「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我不在時,紫鳶會陪著你,你缺什麼,就讓紫鳶去張羅。」左相府裡的紫鳶也是易容假扮,真正的紫鳶也一起來到這園子。
「千萬不要再受傷。」思凡心痛叮嚀,輕撫他受傷的左臂。
「不會了。」他哄著,沒讓她知道,他是故意讓刺客所傷。
公子封望著東升的旭日,眸底燃燒熊熊野心,就快了,他將一步步走向求之若渴的大位,再也沒有人能夠小看他。
戒備森嚴的王宮大殿,頭戴金冠,滿身貴氣的大王端坐在高臺上的王位,憤恨的目光瞪著站在下方的兒子們。
同樣被召上大殿的大臣們羅列兩旁,忐忑不安,目不斜視。自大王最寵愛的六公子樂慘死虎口後,大王便陰晴不定,臣子與宮人動輒得咎。
據說大王寵愛的雪妃聽聞曾調戲她的公子樂的死訊時,忍不住暢笑哼曲,大王得知後,勃然大怒,親自杖責雪妃,將她打得死去活來後,眨為宮婢,後宮妃嬪再也不敢談及六公子樂。
六位公子為慘死的兄弟,穿著素雅,面色哀戚。
五公子封立于兄弟之中,面目清俊,冷光盡斂。
站在五公子封身側的七公子策滿臉哀傷,對於父王突來的召見,心裡有底的兩兄弟不著痕跡交換目光,提醒彼此小心,謹慎。
神情悲憤的大王步伐有些不穩的走下王座,來到大公子響面前,二話不說用力一踹。
公子響猝不及防,被強勁力道踢翻過去。
其他公子見狀,眉也不挑,沒人移動半分,靜觀其變。
怒焰高張的大王怒咆……「該死的畜生!」
大臣與宮人們皆驚懼齊跪,心下惴惴不安,不解大王的怒火所為何來。
公子響慌張爬起來,爬至大王面前跪好,「父王……」
大王怒抓長子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提起,雙眼怒紅,「你這畜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造反!」
公子響聽見大王的指控,驚慌搖頭否認,「父王,兒臣縱然向天借膽,也不敢造反,請父王明查。」
長子喊冤,惹得大王更加怒火奔騰,他鼻翼歙張,直視那心虛的雙眼,怒嘶,「罪證確鑿,你還敢狡辯!」
嚇壞的公子響冷汗涔涔,喉嚨緊縮,「什、什麼罪證?」
「就是你指使殺害樂的罪證!?」大王對於長子犯下的惡行,深惡痛絕。
大王的厲聲怒吼讓在場所有人心頭驚駭,有志一同看向公子響。
各懷心思的公子們亦無法置信的瞪大雙眼看著他。「兒、兒、兒臣沒有。」公子響嚇壞了,支吾否認。
「你還敢說沒有!」狂怒的大王用力將他推開,朝一旁怒吼,「大理卿,將罪證呈上!」
頭髮花白的大理卿躬身上前,「是,大王。」
公子響嚇得渾身發抖,口乾舌燥,連滾帶爬來到大王腳邊,抱腿求鐃,「父、父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兒、兒臣沒有殺樂,真的沒有。」
大王一腳又將他用力踹開,指著他的鼻頭痛?,「你心胸狹窄,從小就忌妒本王疼愛樂,處處針對樂,以為本王不知?現在你謀害手足,可是在覬覦大位?」再度被踹開翻滾的公子響重重磕頭,「不,父王,兒臣、兒臣不敢。」
大王重重哼了聲,壓根不信他的說詞。他目光掃向其餘兒子,臆測他們是否和響一樣,意圖謀奪大位。
眾公子察覺大王淩厲目光,全都下跪,以示忠誠,絕無反叛之心。「請父王明察,別讓樂弟死得不明不白。」三公子淳出聲。
其餘公子齊聲附和,「請父王明察!」
公子封跟著請命,清冷的眸光垂視光可鑒人的地面,冰涼的溫度穿透掌心,他並不覺得冷,喜悅悄然無聲漫上心間。
父王要調查老大一事,他早就從外袓父那得知,如何查,查到哪,他皆一清二楚,連今日會被召上殿,父王將揭發老大的惡行,他也事先知悉,今日這一關,老大恐怕是過不了。
很快的,早被大理卿派人暗中抓起,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是血的犯人讓宮廷侍衛拖上大殿,重重壓跪在大王跟前。
奄奄一息的犯人全身抖得快散架,嘶啞著聲,伏跪求饒,「大王饒命……」
大王看也不看犯人一眼,厲聲質問公子響,「孽子,你可認得這人?」
「不,兒臣不認得。」公子響連忙搖頭否認。
「你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怎知不認得?」
公子響萬不得已只好看犯人一眼,這一眼,讓他心下大驚,匆匆回頭,「兒臣……兒臣……不……不認得他。」
「事到如今,你還敢說謊!」大王對他死不知悔改,大為震怒。
「兒臣……兒臣……」公子響嚇得快魂飛魄散。
「讓本王替你說,他是你的馴獸師,春郊那日與你一同前往,你命令他暗中放出熟悉樂味道的發狂猛虎撲殺樂。你好狠毒——竟然對親兄弟下此毒手,你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會讓本王察覺樂的死因不單純,派大理卿暗中調查。告訴本王,你計畫多久了?」大王沉痛說出大理卿調查出來的結果——他怎麼都沒想到痛下毒手的人會是他的長子,若是鄰國奸細所為,他還比較能夠接受。
「父王,您聽兒臣解釋,當日兒臣確實有帶他同行,但兒臣只是想讓他多幫我打些獵物好討父王歡心,並未指使他驅虎殺害樂,兒臣是冤枉的。」公子響淚如雨下,大聲喊冤。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謊,若非當日那瘋虎死于封的劍下,你是否也要驅虎謀害本王?」
「不!兒臣萬萬不敢。」公子響見大王執意認定他圖謀不軌,趕忙向其他兄弟求援,「碧、淳、封、策、爵,你們說話啊,你們快點告訴父王,樂不是我害死的。」
兄弟們唯恐被牽扯在內,避他如蛇蠍。
公子響為求一線生機,緊緊抓住公子淳,遭後者輕巧撥開,他滿臉沉痛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就坦白吧,或許父王會原諒你。」
「淳!我明明是無辜的,你不要亂說!」公子響怒紅雙眼,大吼。
「大哥無辜與否,不是由我說了算。」公子淳的話裡不帶任何感情。
公子響眼見向三弟求救無效,改為用力抓住公子封的左臂,急問:「封,你會信我是不是?」
公子封受傷之處被抓個正著,痛擰了臉,「大哥,回頭是岸。」
「你也不信我!」公子響這才猛然驚覺,他真是命懸一線,孤立無援。
大王留意兒子們的一舉一動,連面上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見到公子封痛擰眉心,不由怒吼:「孽子,你還不快放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8:55
第十章
公子響急忙鬆手,啞聲哭求,「父王,兒臣真是對樂的死一無所知,不知是誰要陷害兒臣,您一定要明查秋毫。」
「昨夜,淳、封、策、右相與左相府皆遭刺客闖入,死傷無數,今兒個早上入宮前,碧與爵也先後遇襲,孽子,你真想趕盡殺絕?」一整夜加上早上,不斷收到兒子們與大臣遇襲受傷的消息,使大王已難以容忍。
公子響傻眼,心頭沉甸甸,沒想到會出這麼多事,「父王,這些事一概與兒臣無「你昨夜在做什麼?」
公子響面色死白,不敢據實回答。
「本王替你說,你在府裡左擁歌伎,右抱舞伎,飲酒作樂。」大王看向長子的眼神冰冷狠絕。「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慶賀?」
笑擁歌舞伎,飲酒作樂是真,公子響百口莫辯。
「你太讓本王失望。」大王抽出懸佩於腰際,泛著冷光的寶劍,毫不留情揮劍,先後斬殺長子及那名盾獸師,為愛子報仇。
咚咚咚,瞪大雙眼的公子響的人頭滾落在其他公子面前,他再也來不及出聲喊冤。
公子們面無表情的注視氣絕的公子響,除掉了一個,下一個,將會是誰?
大臣們與宮人見狀,無不駭然。
洩恨的大王揚聲對大理卿說:「將孽畜府裡所有人都殺了。」
「是,大王。」大理卿領命,立即命人去辦。
大王帶著沾血寶劍走回王座,無比威嚴的看著下方的兒子們,「人生中最悲哀的,莫過於父子、手足相殘。」剩下的五個兒子裡,是否還有人像響一樣,意圖反叛?
大王語帶警告,「你們要謹記響貪婪的下場。」
公子們拱手齊聲,「兒臣謹遵父訓。」
六公子樂的死,被證實為大公子響所為,舉國譁然。
不過是一夕之間,大公子府上下一百多人皆遭斬首,為了殺雞儆猴,大王命人將公子響的首級掛在城門口三天,所有人出入王城舉目可見。
為了清除公子響的餘黨,王城風聲鶴唳,公子們行事更加低調,不飲酒作樂,不結黨議事,每位公子彷佛都為了公子樂的死,還在哀悼中。
公子封鎮日在府裡習字,除非大王召見,否則不外出。
整整七日,無人造訪,一身墨黑的他像入了禪定的僧侶,無欲無求。
高野走進書房,來到公子封身畔,輕道:「公子爺,弦月姑娘今日又上左相府探視思凡姑娘。」
公子封輕哼了聲,拿筆的力道不輕不重,一撇。
「左相府裡的思凡姑娘以人仍在養傷中拒見,屬下猜想,明日弦月姑娘定會再登門求見。」刺客夜闖左相府時,傷了假思凡,弦月聽聞後,便日日登門求見,左相府裡的假思凡不論遇到什麼人,說了什麼話,皆會如實——稟報。
「嗤,那個野丫頭究竟是對思凡真心真意,或是出於老三授意想探虛實?」公子封冷冷一笑,儘管思凡喜歡那個野丫頭,他仍舊不喜歡老三的女人,他始終不認為老六的死和老大有關,老大太蠢,身邊盡是些阿諛奉承的小人,根本想不出以獸殺人這個方法,老大不過是遭到借刀殺人罷了。
而同一夜,幾乎所有兄弟的府邸都遭刺客潛入,唯獨老二和老八是隔日進宮前遇襲,虛虛實實,孰真孰假?
究竟是誰暗中使計?總是沉默寡言的碧?或是深沉的淳?
「不論她是真心真意或是虛情假意,府裡的思凡姑娘都不會輕易見她。」
「帶話給左相府裡那個女人,叫她小心行事,如非必要,絕不接見其他人。」公子封沉著聲叮嚀。
「是,公子爺。」
「送給珍珠的南海珍珠與右相的千年人參可備妥?」他除命人送禮給珍珠外,也沒漏掉重要的右相,兒女婚嫁,全憑父母之命,只要右相中意他,願意助他,便事半功倍。
「已經備妥,明日便會送到右相府。」
公子封滿意的頷首,強忍住滿腔想念,將自己和思凡遠遠隔開,她被他密密實實藏著,他刻意讓敵人誤以為她人仍在左相府中,幸好他的動作夠快,否則這回遭夜闖刺客行刺的將會是她。
因為在乎,因為重要,因為害怕失去,他得不時將她揣在心上,確定她還在。他一直以為,他沒那麼喜歡她,直到決定親手除去她時,才赫然發現,對她的喜愛如同呼吸那般重要。
光是想到她,凍寒的眼瞳不由滲著暖意,冰冷的嗓音帶著溫柔,「她今天好嗎?」
「姑娘似乎很喜歡公子爺送給她作伴的白兔,每天都會抱著到花園玩。」高野轉述紫鳶傳來的消息。
公子封微微一笑,語氣裡隱隱帶著酸味,「聽起來她沒見到我,也過得很快樂。」
高野忍笑,正色道:「公子爺從小和姑娘一塊兒長大,如何不知姑娘她就算心裡想公子爺想得緊,也不會輕易說出口,無非是不想公子爺因她冒險。」
「這倒是。」公子封的歎息帶著疼寵。「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告訴我,她很想我,你說,我會如何?」
「我想公子爺您會很高興。」
公子封不否認,唇邊揚起淡笑,想著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告訴他,她愛他,恐怕他將兵敗如山倒。
又過了十五天,王城內一派寧靜祥和,沒人敢聚眾滋事,巡城帶刀侍衛逐漸減少,百姓總算不再人心惶惶,臉上多了不少笑容。
失去六公子樂的大王,傷痛沒個幾天,喜新厭舊的他,便又移轉注意力,放在最新寵愛,風情萬種的蘭妃身上。
短短幾日死了兩個兒子,他還剩下五個不如樂那般討他歡心的兒子,可未來他還會有新的子嗣,是以,他並沒有沉浸悲傷太久。
為了寵愛的蘭妃,大王大興土木,建造新的離宮,以便日後縱情享樂。
王公大臣們見性情反復無常的大王將心思放在玩樂上,便明白他們的腦袋保住了,不用再時時膽顫心驚,深怕大王一個不悅就摘了他們的腦袋。
公子們也逐漸出現在城中,二公子碧仍舊深居簡出,三公子淳依然一派溫文儒雅,五公子封冰冷疏離,七公子策飛揚跋扈,八公子爵飲酒作樂,日子又恢復與往常一樣,彷佛未因大公子響和六公子樂的死而有所改變。
春暖,花開。
公子們也春心蕩漾。
右相千金珍珠忽然變得炙手可熱,二公子、三公子和五公子有志一同對她大獻殷勤,三公子淳甚至當眾誇讚珍珠姑娘貌比天仙。
尚未成親的公子們為討右相千金歡心,不斷遣人送昂貴禮物,這些事成了王公大臣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其他尚未婚配的名門閨秀則妒羨不已,眾人皆在猜測,右相千金最後究竟會花落誰家。
相較右相千金珍珠的大受歡迎,左相千金思凡就乏人問津,明明擁有傾城之貌,卻不曉得公子們為何都對她不感興趣,眾人不由得猜想,是否左相千金有隱疾?
月上中天,思凡夜不成眠,沒喚醒睡在隔壁房的紫鳶,獨自漫步到花園,仰望。
在這寂靜的夜,寂寞紛湧而上,她不由害怕,會不會她直到死亡才有辦法走出這裡?
又或者會埋骨於此?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公子封悄然無聲來到她身後,她走出房外時他正巧來到,紫鳶已醒來要跟上她時,遭他制止,他隨她緩步而行,目光貪婪的追隨多日不見的她。
深夜裡的她,沐浴在月光下,如絲般的長髮披泄而下,絕美出塵,教他無論怎麼看,都不會厭膩。
她的恐懼不安,皆因身後突然出現的男性低嗓而平息,她霍然轉身,心臟因他的出現,激切躍動,「你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輕捧她微涼的臉,「夜深露重,你怎麼不多加件衣裳。」
久別重逢,滿載相思的兩人炙燙的眼怎麼都無法自對方身上移開。
太過強烈的想念,公子封壓抑不住滿腔欲念,猛地封住她的唇,恣意侵佔掠奪。
她輕喘一聲,輕合上眼,感受他激切的吮吻,她的氣息遭他吞噬,所思所想再度繞著他打轉。
他極其火熱,極其纏綿品嘗她的唇,空蕩的心頭,因她填滿,與她分離的日子,他狀似修身養性,實則常難以自製的想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9:09
第十一章
今日他終於挨不住滿腔思念,趁夜深人靜時來到她身邊。
火熱狂烈的親吻教思凡氣息不穩,她的心隨著他唇舌的深入而瘋狂激顫,嫣紅菱唇逸出輕歎。
他以火熱的親吻熨燙她微涼的嬌軀,一記又一記,釋放強烈思念。
月光下,輕風揚起他們的發,飛揚,交纏。
公子封欲罷不能的狂吻淺啄,擁著柔若無骨的嬌軀,低喃,「感覺像過了一輩子……」
她心有同感。
「我真想……」時時將你揣在身邊。這話到了喉頭,被他吞了回去。
她眼波水媚,雙頰緋紅,疑惑望著他。
他抿著唇,拇指撫著她嫣紅水嫩的唇,轉移話題,「你在這,好嗎?」
她搖頭,溫柔撫著他冰涼的臉龐,他不快的蹙眉,「紫鳶他們沒好好伺候你?」
「他們將我伺候得很好。」眷戀的指尖滑過他的眉,輕輕撫平皺緊的眉心。「但是你卻不開心?」
她又搖頭,不舍的眼眸梭巡他略顯憔悴的臉龐。
「怎又搖頭?」被她撫平的眉心再度皺擰。
「你看起來好累。」
公子封一怔,以為他掩藏得夠好,沒想到會被她看穿。
「你多久沒能好好睡一覺?」她不想問外頭發生什麼事,他是否正計畫籌備什麼,她唯一在乎的是,他好不好。
他歎了口氣,閉上眼,臉頰貼著她柔嫩的掌心,低沉著聲道:「我不記得了。」思凡心疼不已,不懂他為何要讓自己這麼累,但她什麼都沒說,輕輕一笑,牽起他的手,往琴閣走去。
他永遠都可以坦然的在她面前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他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淡淡笑了,由她領著,一同踩踏著月光。
兩人來到琴閣,思凡拿起打火石要點燃火盆,他自她身後探出雙臂,取過點火。
思凡被環在他的懷裡,明明沒有擁抱,她仍會產生被他擁抱的錯覺。她喜歡他的擁抱,喜歡聆聽他快速的心跳,那使她更加篤定,心動的不只有她。
他的大掌覆在她微涼的小手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與她一塊兒烤火。「以後不許你沒披狐裘就亂跑。」他霸道命令,大掌溫柔摩挲小手。
她戲瞻笑問:「夏天也要?」
他以鼻尖努努她的頸側,不懷好意的手指開始搔她癢,弄得她咯咯笑,直往他懷裡鑽,嬌聲求饒,「不要搔我癢,封……」
玩興正起的公子封豈會因她三言兩語就罷手,他故意哈她癢,語帶雙關,「偏不許你逃。」
思凡不斷往他懷裡鑽,笑得臉頰熱燙,上氣不接下氣,「你困著我,我能逃哪兒去?」
「這樣最好。」他終於罷手,擁著笑開懷的小女人,順勢倒向一旁的臥榻。
思凡躺在他身上,雙手貼著他的胸膛,笑望眉眼盡掃疲累的男人,「我好喜歡你的笑容。」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天天都會這麼笑。」
她微微一笑,何嘗不願天天在他身邊,她只要兩個人相知相守,她要的真的不多,偏偏他要的太多,多到她不知怎樣做才是最好。
公子封捧著她的小臉,強勢要求,「除了我以外,什麼事都別想。」
她有些委屈,有些無奈,但有更多的愛戀,「從小到大,除了你以外,我還能想什麼?」
他喜歡她的回答,滿意的眉飛色舞,將她緊抱到快無法呼吸,「告訴我,我沒來的時候,你都在做些什麼。」
她閉上眼,傾聽他的心跳聲,即使知道他知曉她所有事,她還是乖乖回答,「無聊時我會抱著你送我的小兔兒玩,它一蹦一蹦的好可愛,我會彈琴給它聽,跟它說話……」
「你跟它說些什麼?」
「說……」
「嗯?」
「說我……好想你。」
他的心猛地一震,滾燙難以平靜,將她抱得更緊了。她想他,是否一如他想她那般深?
思凡的小臉蛋更加蹭進他的胸瞠,知道他不會開口給她任何回應,但他時不時派人捎來逗她開心的小玩意兒,說明他的思念,更重要的是,他來了,將她最想要的,親自送到她面前。
公子封拉過放在臥榻上的厚被,密密實實覆蓋兩人,佔有的雙臂再次擁緊守護她。
炭火在火盆燃燒,發出嗶剝聲響,帶來暖意。
他執起她的手,溫存親吻,他的眼,他的心,永遠唯有她能進入。
思凡眼眶微燙,揚唇微笑,佯裝他們是剛成親的尋常夫妻,如膠似漆,誰也捨不得離開誰。
公子封發現她眼眶泛淚,心一揪,佯裝沒發覺,將她的手擱放在心口,合上眼,低喃,「昨夜我做了個夢。」
「什麼樣的夢?」
「我夢見我騎在馬上,你就在我懷中,藍天白雲,我們在草原上縱馬賓士。」她笑了,為他所做的夢。「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
「真好,我喜歡你做的夢。」
他撫著她的背脊,輕問:「你說,晚點我們會做怎樣的夢?」
她的語氣充滿渴望,「一個有你也有我,快樂的美夢。」
「只要夢裡有你,都是美的。」
「我也是,只要夢裡有你,都是幸福的。」
她舒服的蹭進他懷裡,期望黎明不要來,讓她的美夢永遠持續下去。
隔日一早,當思凡醒來時,已不見公子封。
她悵然若失的望著仍在燃燒的炭火,早就知道他不會停留太久,她卻仍做著他會陪她一同用早膳的美夢。
呵,好傻。
紫鳶端著溫熱的洗臉水,輕手輕腳走進來,放下水盆,「小姐你醒了。」
「我睡了很久?」她懶懶躺著,暫時不想起床,被間依稀有他的好聞氣味,她可以假裝他還在,且正用雙臂緊擁著她。
紫鳶笑道:「小姐,你有好一陣子沒睡得這麼沉,果然有公子爺陪伴就是不一樣,我瞧公子爺離去時,也是神釆飛揚。」
「他走多久了?」
「約莫一個時辰。」紫鳶將浸在溫水中的長巾擰乾,遞給她。
思凡歎了口氣,慵懶坐起身,接過長巾拭面。
「小姐,你和公子爺……」紫鳶欲言又止。
她將臉拭淨後,把長巾交給紫鳶,「嗯?」
紫鳶滿臉苦惱,「我……我一直有事想問小姐,但又怕惹得小姐不開心。」
「什麼事?」
「那一夜小姐到公子爺府裡代弦月姑娘求情,公子爺發怒,隔日我瞧見小姐頸上有指痕,公子爺他明明疼小姐入骨,怎……怎麼下得了手?」紫鳶難受的為她打抱不平。
「我倒情願那一夜他就狠心出手,今日我也不會陷入進退兩難的田地。」一想起這事,她的喉頭便又苦又澀。
「紫鳶斗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有時候我會覺得公子爺太冷酷無情,實在不像個人。」
話一說完,紫鳶連忙掌嘴,「小姐,我不是說公子爺不是人,只是他對身邊的人很無情,我以為他不會這樣對你,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如此狠心……」
紫鳶滔滔不絕的繼續說:「後來我又想,公子爺終究心裡有小姐,才會手下留情,如此他斷然不忍心讓你受委屈,雖說公子爺為了你的安危,將你藏身於此,可公子爺在外頭做些什麼,你全然不知,公子爺究竟要把你藏多久?難不成是一輩子?你好歹也是左相千金,論身分,除了宮中妃子及右相千金外,誰及得上你?
「公子爺要護你,盡可以安排武藝高強的護衛在左相府裡,犯不著將你藏在這兒,那右相千金珍珠,其實是個綿裡針,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公子爺有意娶她為妻,以她的性情,表面上會接受小姐,可實際上她定會處處為難小姐,小姐你又不愛與人爭鬥,日後真要同室共處,這日子該如何熬?」縱然紫鳶是公子封的屬下,但仍是心疼思凡的遭遇。
「夠了,不要再說了!」紫鳶的話宛如利刃,在思凡的心頭用力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
她以為她會釋懷,她以為她沒有那麼痛,其實潛藏在心頭的傷一直沒好,一旦觸碰,痛得她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心知說錯話的紫鳶自行掌嘴,打得啪啪作響,「小姐,是我不好,我什麼都不懂,只會胡說八道,你千萬別將我剛才說的放在心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9:26
第十二章
思凡臉色蒼白,別過臉,喉頭乾澀,眼角淚光閃閃,「你退下吧,我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小姐,你還沒用早膳,公子爺吩咐了,你醒來後定要備上在爐上以文火煲煮的鮮粥……」
「撤下,我不餓。」思凡又躺回榻上,背對紫鳶,雙手緊揪著厚被。
昨夜他的出現,是一場無比美麗的幻夢,但醒來後,等待她的是不得不面對的殘酷事實。
這下紫鳶曉得自己闖禍了,惹得小姐心情鬱悶,趕忙好聲好氣說:「小姐,你不用早膳,公子爺知道會不開心的。」
「你不說,他便不知。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思凡不看哀聲懇求的紫鳶,一顆心惶惶不安。
紫鳶說的她何嘗不知,只是不願去想,總是自我欺騙,不去想,就不會發生,但那是不可能的,不論她如何逃避,會發生的事,就是會發生。
會不會有一天,封和珍珠日久生情,心裡再也沒有容得下她的位置?屆時她該如何自處?
紫鳶心急如焚的望著她僵硬的背影,伸手探向她的肩,「小姐,全都是我不好,你責罰我吧。」
思凡抖動肩膀,甩開她的手,將被子拉高覆蓋臉面,「出去。」
「小姐,那……我就守在外頭,你想要什麼,儘管喚我一聲。」無計可施的紫鳶頹喪著臉,躬身退下。
紫鳶走後,思凡腦海不斷回蕩她說的話,封離開她之後,會不會去找珍珠?他是否也會對珍珠溫柔微笑?是否會牽著珍珠的手與她秉燭夜談?他是否會發現明豔的珍珠比她更討人喜歡?
光是想像他與珍珠歡樂共處,她的心便揪擰成一團,忌妒駭人啃蝕,她不喜歡他與珍珠太靠親近,一點都不喜歡!
是夜,心情鬱悶的思凡仍舊不吃不喝,紫鳶急了,不敢讓其他人知道她闖下的大禍,跪在榻旁請罪。
「小姐,你再這樣不吃不喝,身子怎受得了?紫鳶求你了,就算只是喝口茶,求求你起來好嗎?」紫鳶哄著求著,拉著覆在小姐身上的厚被。
始終背對著她的思凡緩緩轉身,看著哭哭啼啼,滿臉悔意的紫鳶。
「小姐……」紫鳶見小姐終於肯理會她,開心的用手背抹去淚水。
思凡眼神哀傷的看著只差沒負荊請罪的紫鳶,內心百感交集。
紫鳶雙手捧著公子封送的小白兔,「小姐,你不開心,這只小兔兒也跟著不開心呢。」
思凡坐起身,抱過很有精神的小白兔,纖纖素手疼愛的撫著通體雪白的小兔子。
破涕為笑的紫鳶忙道:「小姐,我馬上去備晚膳過來。」
「不急。紫鳶,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我十二歲就被公子爺派來伺候小姐,已經八年了。」
「平時我待你可好?」
紫鳶用力點頭,「小姐一直待我情同姊妹。」
「我沒有姊妹,心裡有許多事,也只會跟你說。」思凡的笑容很淡,帶著苦澀,小手不斷撫著小白兔,「我記得你說封於你有恩,你為了報恩,願意為他上刀山下火海。」
「是的,小姐。我年幼時父母雙亡,所幸被叔父、叔母收養,可在十歲那年,叔父與叔母也相繼去逝,正當我不知所措時,公子爺不僅安葬了我叔父叔母,還收留我,讓我讀書、識字與習武,公子爺對我的恩情比天還大。」紫鳶的語氣有著滿滿的感恩。
思凡以充滿回憶的口氣說:「正因為封於你有恩,才會派你到我身邊。」
紫鳶點頭如搗蒜,不明白小姐為何會突然提起她的身世。
「身邊有你,多個能說上話的人,我一直都很開心。」
「小姐,我也是。」紫鳶又以手背抹抹流下的淚。
思凡淺淺微笑,若有所思道:「人一旦不開心,就很容易想許多事。」
「小姐只管想開心的事,不開心的就都別再想了,白天是我碎嘴——公子爺他滿心滿眼都是小姐,就算娶了珍珠小姐,她也動搖不了小姐你在公子爺心中的地位。」思凡沉重搖頭。「往後的事,誰能說得准。」
紫鳶見她又不開心,忙又啪啪重重拍了嘴巴幾下,「我這張嘴真不好,哪亞不幵提哪壺。」「罷了,我餓了,你下去喚人備膳。」思凡眉眼低斂,望著懷裡的小白兔。
「是,小姐想吃什麼,我馬上命人備妥。」紫鳶只想讓她心情好轉。「你讓廚娘備上炙魚與脯羹。」她淡聲道。
紫鳶一怔,並未馬上退下。
思凡柳眉輕挑,「怎了?」
「沒什麼,我本以為小姐會想吃些清淡的粥。」
「昨夜封說我氣色不佳,我想多吃點肉,氣色會變好些,下回他看到我,就不會再覺得不如以往好看。」
紫鳶掩唇輕笑,「在公子爺心裡,小姐永遠都是最美的那一個。」
她的笑容很淡,很雅,又將視線轉移到掌中的小兔子。
紫鳶起身往外走,到了門邊,臉色猛地一變,迅如狂風來到思凡面前。
早有防備的思凡將一旁的火盆踢向紫鳶,丟下小兔兒,急急往窗邊奔去。
火盆飛來,紫鳶伸臂格擋,飛濺出的木炭燙燒她的臂膀,她面目猙獰的揮開,怒喝:「哪裡走!」
炭火飛散,火星亂飛,吻上一旁的紗幔,火勢無聲蔓延開來。
思凡心驚推窗,對外頭揚聲驚叫:「快來人!」
紫鳶狂怒的揪扯住思凡的長髮,將她踐下來。
思凡頭皮吃痛,重重摔倒在地上。
底下的護衛們聽見女人的驚叫,驚覺出事了,急忙奔上琴閣。
紫鳶將思凡從地上揪起,擋在身前,袖中的匕首則抵著她的脖子,眼神狠戾,對趕來的護衛大聲喝斥,「退開!全都給我退開,否則我要了她的命!」
火舌在她們身後張狂飛舞,吞噬觸及到的一切。
衛護們萬萬沒想到紫鳶竟會背叛主子,他們擔心紫鳶會發狠殺了姑娘,又見火在她們背後燃燒,全都擋在門前。
「起火了,紫鳶,你快些放開姑娘。」護衛擔心低喝。
紫鳶感受到身後傳來的熱氣,真是天助她也,她喜上眉梢,「你們全都給我退下,否則我馬上讓俞思凡葬身火海。」
灰煙漫布,聞到焦臭味的思凡心驚膽顫,喉頭不舒服使她開始咳,雙眸難受得布上一層薄霧,紫鳶抓她的手勁很大,她知道必要時,紫鳶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推入火海。
護衛怒斥,「大膽紫鳶,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從頭到尾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公子封和你們蠢得不曉得我是什麼人。」紫鳶冷笑,「如果你們覺得我不敢,不妨試試。」
火愈燒愈旺,琴閣裡濃煙四布,眼見火舌就要吻上她們兩人,深知主子有多在乎思凡姑娘的護衛們不得不退下去。
思凡被濃煙嗆得直咳,她難受蹙眉,「紫鳶,你究竟是誰的人?」
是誰暗中安插紫鳶潛伏?這麼多年來,竟讓封與她一無所覺,光是想到紫鳶監視封與她,且有許多對他們出手的機會,她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公子封的人便成。」同樣被濃煙嗆得眼淚直流的紫鳶帶著她一步步往外走。
護衛們氣憤難平的瞪著紫鳶,他們千防萬防,偏偏忘了防身邊人,才會讓姑娘陷入危險。
紫鳶將思凡擋在身前,只消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她就讓俞思凡當場見血封喉。
琴閣裡的火焰竄出,大肆吞沒窗櫺、樑柱。
護衛們驚閃逃避,怒視有恃無恐的紫鳶。
「告訴公子封,不必急著找我,我這算是成全他,沒了俞思凡,他便可無後顧之憂迎娶右相千金,說到底,他該感謝我才是,哈哈哈!」紫鳶語氣尖銳的譏笑,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和善,她匆匆帶著思凡下樓,直奔馬廄,挑了匹快馬便揚塵而去。
僕役們見琴閣失火,驚慌大喊:「失火了!琴閣失火了!」
一堆人急吼吼自水井、蓮池打水救火。
衛護們則躍上馬背,尾隨在後,奔出園子,其中一人往五公子府通報,其他人則去追紫鳶。
冷寂的五公子府。
啪嚓,杯子在掌中碎裂。
「再說一次。」公子封冰冷的語氣,沒有抑揚頓挫,唯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呼吸遭到箝制,幾乎喘不過氣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9:40
第十三章
思凡……他的思凡……今早他不該撇下睡夢中的她離去,可惡!
他用力握緊拳頭,內心恐懼今早與她的分離,將是永別。不該是這樣,在他的計畫中,她會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結果他太大意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紫鳶會背叛,或是紫鳶一開始就是敵人埋下的棋子,這是難以鐃恕的錯。
「紫鳶一路向南,強行帶走姑娘。」高野頭皮發麻,背脊發冷,重複一遍剛自園子那得到的消息。初時他也難以置信,偏又不得不相信,他們確實被背叛了。
公子封雙眸宛如結了萬年寒冰,緩緩攤開掌心,盯著掌中的茶水與碎片,會痛,痛的不是手掌,而是心,疼痛持續蔓延,從心擴大到四肢百骸,他害怕,他恐懼,但他面無表情,慢條斯理道?「沒想到竟是紫鳶……」
好個紫鳶,居然能瞞過他的耳目,紫鳶太清楚思凡對他有多重要,他等於是被敵人掐著脖子,難以招架。
是誰呢?究竟是誰指使紫鳶?
「紫鳶她不知何時被收買,屬下該死,竟一無所覺。」紫鳶的功夫是高野親自傳授——
他是她的師父,早該看出她圖謀不軌,一掌斃了她。
「紫篇這步棋藏得極深,才有辦法在這時給我致命的一擊,弦月她還登門找思凡嗎?」他的腦袋瘋狂轉著。
「是,公子爺。」
「叫左相府裡的思凡扣下那丫頭,她若不聽話,儘管傷她,只要記得,留她一口氣就成。」公子封笑了,笑容裡帶著玉石?焚的狠絕。
「莫非公子爺懷疑是三公子所為?」
「也許是,也許不是,可就我一人束手無策,豈不是太便宜其他人?」老三最是清楚思凡對他的重要性,正如他也很清楚如何給老三致命的一擊,不論出手的是不是老三,對手一再對他的軟肋出手,他不好好回敬怎成?
「是,公子爺,屬下這就派人吩咐下去。」高野發現隱藏在主子冰冷眸光下的狂亂,心驚膽顫,暗自祈求思凡姑娘千萬別出事,否則真不曉得主子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另外派人燒了碧收藏的古籍。」碧最嗜之如命的就是自各地搜羅來的古籍,他將之寶貝又寶貝的收藏在書樓,除了碧以外,旁人皆不許進入。
「公子爺,這……」高野覺得有些不妥,這樣主子豈不是要和二公子、三公子硬著來?
「關於爵,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你說是不是?」公子封的唇角上揚,冷笑。「請公子爺平心靜氣,否則會大亂的。」高野單膝下跪,冒死進言。
「大亂有啥不好?可別忘了,至今我尚未出手,對方已欲置我於死地,且三番兩次動我的女人,你說,我若是不還以顏色,他們還真以為我怕事。」他的唇仍在微笑,但眸底充滿殺戮,語氣凍寒,「爵身邊有個不男不女的小子,把他殺了。」誰要讓他心神?裂,他就先讓對方嘗到椎心之痛。
既然他活不下去,其他人也甭想活!「公子爺!」
公子封低喝命令,「立即去辦!」
高野心知說服不了主子,以前有思凡姑娘在,主子因為顧忌,所以行事會較為收斂,可眼下姑娘生死未卜,主子情急關心,便狂亂失序了。
公子封眸底燃燒著熊熊怒焰,他的五臟六腑無一不燒灼,咬緊的牙根幾乎要繃斷。
「命人備上快馬,我要親自會會紫鳶。」
「公子爺,護衛們已經追上去了,不如屬下再加派人手,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將紫鳶擒來,請公子爺在府裡耐心等候消息。」高野擔心主子會遭遇埋伏,極力勸退。
公子封橫了他一眼,語氣冰冷,「我的女人正在等著我,我絕不會一籌莫展,坐以待斃。」
高野被他看得心虛低頭,雙手緊握成拳,幾乎咬斷牙,頭一低,「請公子爺讓屬下隨行。」
公子封霍然起身,眸底盡是殺機,紫鳶該死!背後主使者也該死!沒有任何人動了他的人,還能悠哉全身而退!
林木高聳參天,蒼鬱的森林崎蝠難行,天色漸暗,又後有追兵,縱然紫鳶帶著思凡策馬狂奔,仍舊難以擺脫窮追不捨的追兵。
事出突然,使得毫無準備,無人接應的紫鳶不敢帶著思凡直接到主子那交差,只能一路向南,再伺機而動。
主子若知道她出了岔子,肯定會很不高興,一想到這兒,她更加心浮氣躁。
冷風無情吹襲衣著單薄的兩人,紫鳶手指僵硬的拉著韁繩,甩著馬鞭,大喝:「駕!」
馬兒鼻翼歙張,吃痛揚蹄快跑。
馬蹄噠噠,賓士在不平的山路上,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樹木,自眼簾快速掠過,思凡被迫坐在紫鳶身前,眼眸半閉,苦思脫困的方法。
冷風拂過山林,宛若鬼哭。
天色愈來愈暗,也愈來愈冷了。
「你究竟是如何識破我的?」紫鳶自認多年來佯裝對公子封忠心耿耿,無一絲破綻,思凡對她也不曾起疑過,為何今日突然起了疑寶?著實教她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你太過心急,太過迫切在我面前說封的不是。」
「我與你情同姊妹,為你抱不平,難道不對?」主子要她在俞思凡面前說公子封的不是,讓俞思凡與公子封起爭執,好讓公子封難以將心力放在爭權奪位上,主子好再找名目除掉公子封,這計畫看起來非常完美,所以她著實無法接受竟會功虧一簣。
思凡對「情同姊妹」四個字感到諷刺,她自嘲一笑,「依你說,封是你的恩人。你願為他赴湯蹈火,時刻感念他的恩德,既然如此,豈會在我面前道他的不是?再則,你說與我情同姊妹,當你談論到珍珠時,我感受不到真誠的關切,只有惡意。」
「你自己不自覺,但當你掌嘴時,那神情,那動作,和表姨娘如出一轍,更重要的是,原先我並不敢肯定,但你後來挾持我,證實了我的懷疑。」
表姨娘三天兩頭就上門跟娘親哭訴她的不幸,每回說到最後,不是自掌嘴巴,就是尋死尋活,嘴巴上說一切都是她不夠好,以致表姨丈不斷納新妾,事實上她說著反話,希望娘親為她出頭,趕走小妾。
思凡從小看到大,再傻也看得出表姨娘懷著怎樣的心思,紫鳶錯在太像表姨娘了。
紫鳶臉皮抽動,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會像最令她不恥的女人,「這可真是讓我笑不出來。」
「彼此彼此。」
紫鳶累了,冷了,餓了,有那麼一瞬間,想著,她究竟在做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想起她與俞思凡初次見面的情景,當時她覺得左相家的千金嬌生慣養,天真好欺,她隨便說什麼,俞思凡都會相信,陪伴俞思凡的日子是舒服,甚至是快樂的,可那樣的日子,今日過後,不會再回來。
她唇一咬,心一橫,拒絕再回憶。
「誰讓你是公子封放在心上的女人,要怪就怪他吧。」她忠於自己,忠於財富,並沒有錯,她對俞思凡不會感到一絲歉疚。
「我想我問你為什麼,你也不會告訴我。」
「你從來都沒吃過苦,不管你有任何需要,永遠都有公子封和左相為你打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錢財有多重要。」紫鳶恨恨的想起幼年的窮困,爹娘早逝的她,儘管被叔父叔母收留,但他們並未善待她,她被當奴僕使喚,不僅吃不飽穿不暖,還動輒得咎。
思凡察覺紫鳶的話裡有濃濃的仇恨與對她的輕蔑,噤聲不語。
明明不願回想,偏又想起來,「我十歲那年,田裡作物欠收,我叔父叔母竟要將我賣到妓院,所以我殺了他們,連他們生的小兔崽子也一併殺了,一了百了。」那天是紫鳶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就算為此付出生命,她都覺得很合算,結果主子出現了,及時在刀下救了她,承諾她只要照他的吩咐,她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於是她在主子的安排下,佯裝被公子封解困救助,效忠于公子封,事實上她從頭到尾就是潛藏的棋子。
聞言,思凡心一驚,沒想到紫鳶十歲時,便雙手沾滿鮮血,她為紫鳶的遭遇感到難紫鳶譏嘲大笑,「我就是連親人都可以眼也不眨的殺掉,所以你別以為我會對你心慈手軟。」
「我卻相信,當我們在一起的某些時候,你的笑容是真,感情是真。」思凡真心真意如此認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29:52
第十四章
紫鳶馬上變臉,大怒的反駁,「全都是假的!沒有一樣是真!」
思凡也不跟她爭論,由著她發火。
紫鳶嗤了聲,加強語氣,「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你別自以為是了。」
話之所以能成為利刃,是因為在乎,初嘗背叛的思凡命自己不要在乎,只要想著她終究會回到封身邊即可,偏偏她對紫鳶的感情是真,難以無動於衷。
「只要殺了你,就等於毀了公子封。」紫鳶兇狠冷笑,只要她拿起匕首稍加施力,不僅能解決俞思凡,還能甩開追兵。
所以,殺了這個累贅吧!紫鳶眼底起了殺機,袖裡的匕首無聲露出森冷鋒芒。噠噠噠!雜遝的馬蹄聲逼近,護衛手中的火把,照亮前方的她們,?咻?!利箭紛紛朝紫鳶的背射來。
紫鳶後肩冷不防被射中,吃痛的收回袖中匕首,在她來不及反應時,身下坐騎連中數箭,馬兒痛苦的昂立嘶鳴。
猝不及防的思凡與紫鳶同時被甩下馬背,兩人及時翻滾,才免於遭砰然倒地的馬兒壓傷。
思凡慘摔回過神,急忙自地上爬起,拉著裙擺倉皇逃跑。
後肩箭矢因這一摔,更加深深插陷進紫鳶的肩膀,她痛得面目猙獰,起身追逐僅有的保命符,「看你往哪逃!」
紫鳶說什麼都不能失去思凡這張保命符,毫不猶豫的朝著思凡射出匕首。
噗的一聲,匕首筆直射中思凡,她瞪大雙眼,應聲倒下。
紫鳶趕到她身旁,無情的揪起倒地不起的思凡,嘶聲道:「我活不了,拉你陪葬也值了。」
後背受傷的思凡痛得面色蒼白,冷汗涔涔,用力推著紫鳶的手,不願被她拖著走。
眼見追兵已至,紫鳶動怒,狠甩她一耳光,大聲怒斥,「你給我安分點!」思凡被這巴掌打得頭昏眼花,耳朵?嗡作響,雙手仍固執推著紫鳶,不肯示弱。
紫鳶硬拖著她跌跌撞撞往林子裡逃,她還不想死,她所渴求的榮華富貴都還沒到手,豈會甘心就這麼死了。
思凡疼痛不已,感覺到背脊一片濕,不知是汗或是血,她視線模糊的望著緊抓她不放的紫鳶,「你受傷了……」
不斷回頭看追兵的紫鳶一愣,神色複雜的瞪著她,心一軟,但眼見後頭的追兵窮追不捨,瞬間又變得無情冷硬,「別假惺惺了,你們這些王公貴族,沒一個可信,我是不會放你走,死心吧!」
神情委頓的思凡遠?的搖頭,或許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封了……
後頭身手續健的護衛翻身下馬,沖進林子裡,從四面八方迅速包圍紫鳶,當他們見到思凡所受的傷,眉心頓時一皺,大喝:「紫鳶,你不要一錯再錯!」
被眾人包圍的紫鳶獰笑,狠心拔出插在思凡背上的匕首。
一股巨痛襲來,思凡難以控制的尖叫,背上的傷口,因紫鳶這一拔,又流出更多血。
她不痛,她不會痛,她只要想著封,想著昨夜他為她踏月而來,他們是如何在床上甜蜜依偎,當心感到幸福,就不再疼痛恐懼。
紫鳶目露凶光,將染血的匕首指向思凡的心口,「事情都已到了這地步,你們不會以為我不敢動手吧?」
「紫鳶!」他們驚慌警告她別輕舉妄動。
另一頭直追而來的公子封一行人策馬來到林間小徑,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已氣絕身亡的馬及地上點點血痕,眉眼低斂道:「有人受傷了。」
受傷的會是誰?思凡或是紫鳶?緊跟在他身側的高野面色凝重,他不敢輕易斷言受傷的人是誰,「他們進入林子了。」
公子封眼藏殺機,縱身入林,高野與其他護衛跟隨著,嚴密守護,以防林子裡設有陷講。
公子封幾個飛身起落,即見思凡被紫鳶抓在身前,銳利的匕首正對著她的心口,他的心為此緊縮,屏住氣息。
臉色慘白的思凡見冷肅的公子封翩然落地,唇角釋然的上揚,好想馬上投入他懷抱。
「公子爺!」護衛們見他來到,皆面有愧色,因沒能好好守護思凡姑娘。
公子封的視線先是掃到她慘澹的面容以及額際點點汗珠,她的頸子有傷,看起來很痛苦,究竟她傷得多重?
「公子封,你來得可真快。」紫鳶冷冷嘲諷,瞧見傳授她武藝的高野,她狼狽的撇過臉,不敢直視高野那充滿指控的眼瞳,他一定覺得她很糟,遠逮比不上深藏在他心裡的小白茶。
思凡只覺寒氣不斷自腳底竄上,她不由自主打顫,她好冷也好痛,可她不敢說——就怕封更為她擔心。
公子封冷凝的眼眸冰寒,他將目光移向不安的紫鳶,「背叛者是你,著實令本公子感到意外。」
當年他出手助紫鳶埋葬她的叔父、叔母,並將她帶回府裡,並非臨時起意,而是看中她的機靈巧變與善體人意,他派人?過她的身世確認過沒問題,想不到真中藏假,假中藏真,只能說對手的心思太縝密,而他也太大意,才會讓紫鳶潛伏在思凡身邊多年。
「公子封,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傻,也不算太晚。」
「我確實是傻。」
「我手中握有你的心頭肉,不想替她收屍的話,就快快讓路。」
公子封搖頭苦笑,「看來我不讓路也不行。」
「你知道就好。」占得上風的紫鳶唇角譏誚上揚,「公子封,憑你也妄想登上大高野怒喝,「紫鳶,休得無禮!」
紫鳶不由肩頭一縮,可隨即倔強的揚起下巴,只是目光仍不敢對上高野,氣焰已不敢太囂張,「他從來都不是我的主子,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高野怒不可遏,要再大聲喝斥,公子封已輕抬右手制止,他不悅歸不悅,終究是住口。
公子封眉淡淡一挑,「我真想知道你的主子承諾你什麼,以致你這般忠心耿耿。」
紫鳶整張臉都亮了,「當然是富貴榮華,我可不會甘心于永遠服侍人。」
公子封揚起自嘲的淡笑,慢條斯理道:「看來,是本公子不如老三懂得收買人心。」
思凡一怔,萬萬沒想到紫鳶會是三公子淳派來的。
紫鳶呆愣,抿唇不語。
果然是老三的人!公子封由紫鳶的表情更加確認他的推斷無誤,得知紫鳶是對手派來的棋子後,他不斷推敲究竟是誰如此心思縝密?
城府深的老三最有嫌疑,老三會充分利用他喜歡思凡這件事,上回瘋虎攻擊,紫鳶真正要保護的人應該是弦月才對。
「老三這步棋下得很精准——該說受寵若驚嗎?老三竟然那麼久之前就開始提防我。」
這下他和老三的梁子結得可大了,他會好好算這筆帳。
「我不跟你多說廢話,命令你的人全都退開!」事已至此——主子的身分被拆穿,紫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高野見紫鳶默認是公子淳的人,心下懊惱自己竟從未看穿。
公子封淡笑,沒有退開的意思。
「公子封,你別虛張聲勢,我知道你不可能不在意這女人的死活。」紫鳶冷笑,用力扳過思凡的身子,要公子封看清楚他心愛的女人受了多重的傷,「你再不讓開,我就讓她在你面前流血至死。」
當公子封見到思凡背上一片鮮血時,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頓了,只覺眼前一片紅,他彷佛可以聽見自思凡背上流淌鮮血的聲響,一聲接一聲,粉碎他的心。
但即使他已思緒大亂,仍舊面無表情,冷淡開口,「就這樣?」
他的語氣冷清且不在乎,彷佛受傷的不是他的心頭肉。
紫鳶以為他會情緒激動,卻沒想到他依然一派冷淡,她有些緊張猶豫了,沒忘記前陣子公子封曾動念要親手殺掉俞思凡。俞思凡確實是他的心頭肉,可他野心勃勃,倘若覺得俞思凡會成為他的絆腳石,想要借由她的手除去也不無可能。「你不可能不在乎這個女人的死活!不要又跟我虛張聲勢!」
公子封淡笑,「你不妨親自確認我是否虛張聲勢。」
紫鳶抓不住公子封的心思,她眼一橫,故意弄痛思凡的傷,冷笑,「那這樣呢?你也不心痛?」
思凡痛得倒抽了口氣,但她沒有驚叫,除了不想讓紫鳶得逞外,也不想擾亂公子封的思緒,不論他決定怎麼做,她都相信他。
公子封似笑非笑的瞅著紫鳶,雙手一攤,「就這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0:03
第十五章
「你這個瘋子!果然將權位看得比女人還重,俞思凡,你可看清這男人的真面目了,在他心裡,你一點都不重要,他如此狠心絕情,你還要愛他?」紫鳶譏笑揶揄。
思凡痛到全身抖得不象話,卻笑了,「我偏就要愛他。」
「你也瘋了。」紫鳶嗤之以鼻。
公子封和高野密切留意紫鳶的一舉一動,當她不以為然仰頭嗤嘲時,他們兩個同時躍向紫鳶。
高野狠戾擊向紫鳶,公子封則急著搶回他的女人。
一時大意的紫鳶沒料到他們會趁隙出手,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向思凡的心口時,她猛地後腦勺用力往後一撞。
叩一聲,紫鳶的鼻樑應聲而斷,痛得她眼冒金星,鼻血直流,「可惡!」高野趁此機會左右同時出掌,淩厲拍向紫鳶的天靈蓋。
紫鳶心下大驚,慌亂推出思凡,讓思凡代她承受這致命的一擊,她則轉身逃跑。
高野見狀,于千韻一發之際急急收掌,內力激蕩胸口,使他口吐鮮血,於半空中翻了個身,踉蹌落地。
公子封驚險搶回思凡,已嚇出滿身冷汗,當他將思凡密密實實擁在懷中,臉上的驚慌才真正顯露,他的手摸到她血濕的背時,手抖得難以控制,他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慌亂點住她背後的穴道,阻止更多的血流出。
驚魂未定的思凡呆望焦急的男人,心跳得又急又快,久久說不出話。
紫鳶一逃,高野急追,怒喝:「孽徒!哪裡逃!」
一隊護衛跟著高野前去追殺紫鳶,其餘則留下來保護公子封和思凡。
思凡眼見心愛的男人為她亂了手腳,努力擠出笑容安慰,「我沒事。」
心如刀割的公子封攢緊眉心,忍不住低吼,「你傷得很重,豈會沒事。」他急忙中不忘溫柔的將她攔腰抱起,「別怕,我馬上帶你回府,讓大夫過來為你診治,你會沒事,一定會沒事。」他不斷說著,安慰她以及自己。
「紫鳶……」她仍掛心紫鳶,雖然被紫鳶所傷,雖然埋怨紫鳶竟是三公子派來的棋子,但畢竟相處多年,她沒辦法說割捨便馬上割捨。
「她狼心對你下毒手,你還擔心她!」公子封氣急敗壞,除非將紫鳶千刀萬剮,否則難消他心頭怒火。
「啊——」紫鳶的慘叫聲遠遠傳來。
思凡肩頭一縮,心知不論她說什麼,封都不可能輕饒紫鳶。
公子封一心只在意她,大步將她抱上馬,「這是她的選擇,怨不得人。」
「可是……」臉色愈來愈死白的思凡又聽見紫鳶慘叫一聲,心揪痛。
公子封發現她氣息愈來愈微弱,心更慌,他在她耳畔低喃,「為了我,你一定要撐住,否則我會血洗天下,你聽到了嗎?」
她的視線愈來愈模糊,他的焦急震痛她的心,冰涼的小手無力覆在大掌上,虛軟無力的說:「不要……」
「有我在,你絕對不會有事。」公子封如是說服自己,快馬加鞭趕回府。
至於背叛的紫鳶,他很確信高野會好好收拾,不會讓他失望。
意識不清的思凡趴著接受大夫的治療,當她痛得想翻身時,一雙熟悉的大掌立刻按住她,不許她亂動。
總是被細心呵護的她,近來一再受傷,公子封再也難以忍受。
他特地命人建造用來藏她的圜子遭烈焰吞噬琴閣,其他兄弟應當已收到消息,那座園子再也不適合藏她,所以他將她帶回身邊,仔仔細細揣在心口,讓所有妄想傷她的人,非得經過他不可。
他不讓任何人進房,親自照顧她,在她疼得蹙緊眉心時,於她耳畔輕聲低喃,哄著,寵著。
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太陽升起,府內的僕役守在房外,隨時聽候主子的差遣。
心疼的公子封讓未著寸縷的思凡趴臥在他身上,為了不震疼她背上的傷,大半個夜,他動都不動一下。
她那血淋淋的傷,似在心頭烙了印,使他每想一次,就要痛一次。
「公子爺。」高野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
「說。」公子封仍未移動半分,聲音卻是放輕,不願吵醒懷中好不容易安穩睡沉的人兒。
「紫鳶已受到應有的懲罰。」
公子封唇角滿意勾揚,「把她送回老三那,畢竟是老三的人,不還給老三,我會過意不去。」
「是,昨夜二公子的書樓已全部燒毀,弦月姑娘如公子爺所願陪伴左相府裡的思凡姑娘,而八公子身邊那個不男不女的小廝則受了重傷。」高野語氣平板的陳述昨夜的事。
公子封眉一挑,「沒死?」
「還沒死。」
「罷了,這也讓老八夠心痛,你下去好好治療傷勢。」
「是。」高野恭敬退下。
公子封溫柔吻吻她的發心,低喃,「你說,大家怎會那麼傻,竟以為有辦法將你從我身邊帶走,打你出生,老天爺就註定你會是我的人,你為我而生,誰也無法拆散我們。」
他擁著她,吻著,愛著,心因她的存在而柔軟,也因她而冷硬無情。
突然間,外頭傳來喧鬧聲。
公子封眉心一蹙,待要發怒時,便聽見老七在外頭嚷嚷。
公子策對阻止他沖入房內的僕役大發雷霆,「全都給本公子滾開,你們是什麼東西?膽敢阻攔本公子。」
「七公子,公子爺交代了,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內。」守在房外的僕役好聲好氣的擋下七公子策。
「連本公子也擋?」公子策怒吼,就要踹開擋路的僕役。
「這……」
公子封輕手輕腳放下懷裡的人兒,輕柔的為她蓋上被子,才下床解開床幔,再三確定她春光未外泄,這才揚聲,「七弟,進來吧。」
公子策橫了擋路的僕役一眼,開門入內,焦急嚷嚷,「五哥,你身子不適嗎?否則怎會還窩在房裡?莫非你昨兒個遇刺?」
公子封下巴揚了下,公子策立刻意會的合上門,壓低音量道:「五哥,你沒事吧?今兒個我醒來,才曉得昨夜老二、老三和老八全都出了事,眼下已亂成一團。」
公子封冷笑,眼底盡是殺機。
公子策見狀,恍然大悟,「五哥,莫非……」
公子封抬手制止,公子策意會頷首,「五哥,你沒事就好。」
「思凡受傷了。」
「什麼?!」
「紫鳶是老三派來的人。」
「什麼?!」公子策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了,「該死的老三,竟然留這一手。」他生氣的踱步,這才發現內室放下的床幔,隱約可以看見床上躺了個人,他立即轉身回避。
「思凡她傷勢如何?」在公子策心裡,思凡就是他還未過門的五嫂,任何人動她,都會讓他十分不悅。
「大夫來看過了,幸好沒傷到要害。」
「紫鳶呢?」
「送回給老三了。」
公子策氣急敗壞,「五哥,你怎能輕易放過紫鳶?!」
公子封的嗓音冷悠上揚,「你怎會以為我輕易放過她?」
公子策見到五哥森冷的表情,這才冷靜下來。「是了,五哥不可能會輕饒她,這下老三可知道他惹到不該惹的人。」他撩袍坐下,喘口氣,伸手倒了杯已涼的茶水潤喉。
公子封坐在他身側,慢條斯理道:「老三敢動思凡,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二和老八那……」
「讓他們隔岸觀火,豈不是太便宜他們。」妄想動他的絕不僅僅老三一人,既然其他人想看他發瘋,他就瘋個夠!
公子策把玩掌中茶杯,低笑一聲,「昨兒個他們都鬧了一夜,可惜我沒能親眼瞧見。」「別惱,以後有的是機會。」公子策興奮問:「所以,開戰了?」公子封眸底有著血腥殺戮,語氣堅定,「開戰了。」兩兄弟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思凡一天不醒,公子封的心就多承受—天的煎熬折磨。
他守在她身邊整整兩個日夜,守得他快要發瘋,每隔幾個時辰就叫大夫來問話,儘管每次得到的都是,她的傷無礙,應當很快就清醒,但未親眼見到她清醒,他就是無法放心。
守在房外的僕役奴婢因房內的沉寂更加戰戰兢兢,他們不敢想像,倘若房內的姑娘未醒,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只求她快些清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0:19
第十六章
公子封的心因焦急而痛苦灼燒,她是支持他前進的力量,假如沒有她,他不知道會變得怎樣。
「你為何還不醒?難道你不曉得我等你等得快瘋了?還是你故意想嚇我?」他擁著赤裸的她,不停在她耳畔低喃。
兩個日夜,使他清冷的嗓音變得沙啞;兩個日夜,使他冰冷的眼眸泛著血絲,兩個日夜,使他清俊的臉龐變得憔悴,他不再是目中無人的男人,就只是個為了心愛的女人肝腸寸斷的男人。
他要復仇!為了她今日的遭遇,非要狠狠反擊老三不可,他所嘗到的痛徹心扉,老三也得嘗嘗。
他吮著她冰涼的唇,低嘶,「你是為我而生的女人,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將你搶走,連閻王都不許。」
痛!她的背熱辣刺痛,令她難受嗚咽,頭好重,眼皮也好重,不時可以聽見紫鳶充滿惡意的笑聲。
她難受的瑟縮著肩,想要逃避紫鳶的背叛,可這一縮又扯痛傷口,讓她痛得眼角沁淚。
冰涼的唇,接住她眼角的淚,低聲命道?。「不許你在夢裡哭,快點醒來。」
思凡聽見她最喜愛的清冷男性低嗓,「封……」
「你曉得我就在這兒,所以,快點睜開眼看看我。」他環抱著她,不敢施加力道,擔心會不小心弄疼她。
她仍未因他的呼喚而清醒。
外頭天色黑暗,萬籟?寂,公子封已失去耐性。
「你真想看我發瘋是不?」他的嗓音苦澀帶著幾不可察的懇求。
發瘋?誰要發瘋……
她好累,好累,眼皮重得撐不開,可這道嗓音不容她忽視,她就要他好好的,不要他瘋狂。
她努力嘗試,試了又試,好不容易才睜開沉重的眼皮。
公子封見到她眼皮動了,屏氣凝神,熱切期待。
終於睜開眼的思凡,望進守候她已久的男人眸裡,她疲憊的閉上眼,又吃力睜開,沙啞著聲,「你……怎麼了?」
他看起來好樵悴,好疲累,彷佛受盡折磨……她不舍的抬手撫摸他清?不少的臉龐,馬上又沉重落下。
他握住她冰涼無力的小手,不舍道:「是你怎麼了才對。」
這個傻瓜,竟然不擔心自己的傷,反倒擔心起他,他心疼的歎了口氣,低頭琢吻了下她滑膩的香肩。
她呆呆看著他的吻落在她肩上,她……的衣衫……是不是不小心滑落了?否則他怎麼有辦法直接吻上她的肩?
她的腰後還感受到他的大掌正服貼在那,她、她、她不會是一絲不掛吧?!
思凡驚得瞪大雙眼,倒抽了口氣,本來又要昏沉沉睡去,現下可清醒得很,急著想從他的胸膛爬離,這一動抽動背上的傷,痛得她皺擰小臉,「啊!」她痛到無力跌回他的胸膛。
公子封氣急敗壞的檢查她的傷,見傷處沒有扯裂滲血,這才松了口氣,低斥,「你怎會忘記自己身上有傷?!」
「我……我……」她羞窘的不敢對上他的眼,咬唇與他貼得更緊,唯恐一個不小心春光外泄。
他究竟看到多少?之前也曾與他同床共枕,可那時她沒被剝除的這麼徹底。他理所當然道:「你是我的,早晚都會讓我看個精光,無須害羞。」
他已經受夠三番兩次差點失去她,他必須更加深刻感受她真實在他懷裡才行。公子封眸光一轉,護著她的腰,坐起身捧著她的小臉,二話不說吻上她的唇。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激情之後,倚在他懷中昏昏欲睡的思凡察覺到他的手,急忙按住,羞紅著臉問:「你……」又想做什麼?
她不好意思回想不久前與他的纏綿,太火熱,太……羞人,他似乎完全不感疲累,不斷的要她,再要她,而她被層湧而來的欲望擊潰,不知羞的與他纏綿,再纏綿。
心情很好的男人低聲笑了,「別緊張,我只是想確認沒弄傷你。」
她雙頰羞得如火燒似的,紅豔豔,美得驚人,她撥開他的手,低垂著眼,慌張道:「我沒事。」
「你不是會痛?」這是她的第一次,儘管他已儘量克制,仍是弄疼她了,他心疼吻吻她的香肩。
她之所以會疼的原因,讓她的小臉更加火熱,支支吾吾道:「我、我已經好多了。」
他皺眉佯裝不信,「我不放心,還是得親自確認才行。」
話甫說完,大掌又不容拒絕向下溜去。
思凡急忙忙抓住他的手,驚慌道:「你要如何確認?」
他揚唇一笑,「總會有我的方法。」
「我、我受傷了。」她沒臉問他要用什麼方法,嬌嗔的橫了他一眼,萬不得已抬出她的傷,免得他又為所欲為。
公子封不舍看著她背後的傷,偷悅的神情立刻轉為灰暗,他的唇於她的傷上,輕輕印下心疼的一吻,「剛剛我可有弄疼你?」
溫柔的親吻,教她想落淚,她知道他已儘量小心,才會讓她坐在他身上,火熱的要她,她輕聲保證,「我沒事的。」
他歎了口氣,溫柔的將她按在胸膛上,下巴蹭蹭她的發心,「園子被火燒去一半,現下外頭並不平靜,我得把你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才能安心。」
他的平鋪直敘裡注入他的在乎,她摸著他的臉頰,輕喃,「我已經被你擱在心窩,隨時都看得見了。」
他的眼瞳悄然浮現殺意,「這是最好的位置,誰敢妄想來搶,一目了然。」
「傻瓜,沒有人會跟你搶。」她搖頭輕笑。
輕柔的笑聲,觸動他的心,教他斂去冷絕眸光,他握住她的小手移至唇邊,于掌心印下一吻,「你不曉得你有多吸引人,想要搶你的大有人在,不過他們知道要得到你,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她仰望說得煞是認真的男人,衷心道:「我要你永遠都好好的。」
「我們會永遠都好好的。」他再極其纏綿的吻了下她柔嫩的掌心。
思凡合上眼,無聲歎了口氣,由衷期待任何人都傷不了他。
「你餓了吧。」他伸手拿起命廚娘備上的清粥,一口接一口喂她。
思凡倚在他懷中,乖乖吃著他喂來的粥,清粥一入口,才驚覺她真的喂了。「你睡太久,大夫交代,只能先以清粥果腹,晚點才能食肉。」如果可以,他想喂她吃好多滋養身體的食物,她受傷昏睡兩個日夜,已?得教他蹙眉了。
「你別光顧著喂我,你也還沒吃,不是嗎?」她推推他,想要自己來。
「我喜歡喂你,你吃飽了,我再吃。」他不容拒絕,堅持非要喂她不可。
她往一旁的小幾瞧去,發現只有清粥,「廚娘沒有備上你的晚膳。」
「她備了。」
「在哪?」
「就在我手上。」他邊說邊餵食。
「你也吃清粥?為什麼?」她忙著吞下他喂來的粥,驚愕不已,赫然明白,他是為了她,她感動的眼眶微濕,笑意纏綿。
「等你可以吃別的,看你想吃什麼,我讓蔚娘備上。」也就是說,她吃幾餐清粥,他都會陪著。
她幸福的偎著他,「好,屆時咱們再一塊兒吃想吃的。」
這個男人,是她心愛的男人,旁人覺得他可怕,她卻從不那樣認為,他總是以他的方式待她好,教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再也離不開他。
她愛嬌的更加蹭進他懷裡,由他寵著憐著,「你別光顧著喂我,你也要吃。」公子封愛憐的凝望教他愛慘了的小女人,如她所願吃了口清粥,又開始喂她。她是如此纖?,以至於每回他將她擁在懷裡,都會擔心稍有不慎就會弄斷她的骨頭。
過了一會兒,思凡搖頭拒絕他的餵食,「我吃飽了。」
「你吃得太少。」他不苟同蹙眉。
她累得逸出一口氣,輕合上眼,任由溫熱的水撫慰疲憊嬌軀,「已經太多,我沒辦法再吃了。」
他歎了口氣,將碗擱上小幾,單臂輕鬆環住她的腰,霸道的命令,「以後不許你吃這麼少。」
她當作沒聽見,吻吻他的喉結。
甜蜜的親吻,是沒辦法讓固執的男人妥協,「我會讓人盯著。」
小臉埋在他的胸膛,繼續充耳不聞。
他竟拿使小性子的她莫可奈何,令他既好氣又好笑,也就只有她敢這麼對他。「不要假裝沒聽見,反正你吃不夠,我自是知道要找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0:32
第十七章
思凡一怔,想到一直不願去想的紫鳶,紫鳶的背叛令原本漾滿幸福的小臉黯淡愁悵。
公子封敏銳察覺她情緒變化,眉眼低垂,「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紫鳶她……」
公子封臉一沉,以休得再提的語氣道:「還給老三了。」
從他的語氣,她知道他還在盛怒中,也確定紫鳶已經不在了,心,難受,痛著。
「這是最後一次,再也不要為了她傷心。」
她哽咽點頭,最後一次為紫鳶傷心難過。
她哭了好一會兒,公子封不舍的扳過她的臉,一一吻去她的淚,她的淚水卻像潰堤般流個不停,使心疼的他著實惱了,「夠了,不許再哭。」
她抬起哭紅的臉,瞅望霸道的男人。
「你才醒來多久,怎地就忙著以淚洗面。」他不喜歡她為了紫鳶哭腫雙眼,她就是心太軟,會為無謂的人傷心難過。
思凡勾著他的脖子,仍舊傷心不已,但已努力止住淚水,「我沒辦法……」他歎了口氣,吻吻她的唇,不打算告訴她,她的小兔兒已葬身火窟,免得她又哭紅雙眼。
大事尚未抵定,他的前方有許多絆腳石需要一一剷除,以後只會更加不平靜,所以他分外珍惜此刻與心愛的女人耳鬢廝磨的機會。
於是貪婪的大掌再次撫弄潔白無瑕的嬌軀,以他的火熱堅硬強焊驅離她的悲傷。
五公子府今日來了不受歡迎的稀客。
公子封端坐在沒有繁複擺飾的大廳,悠然品茗。
接連被賞了好幾回閉門羹,溫文儒雅的公子淳強忍滔滔怒焰,冷硬著聲,「前幾日我過來,聽說五弟身子不適,不宜見客,今日見五弟神清氣爽,想來已經康復。」
弦月已失蹤好幾天,公子淳遍尋不著,到左相府要人,只聽說弦月看過思凡便離開,可她離開左相府後下落不明,他認定弦月人還在左相府中,不顧一切強硬進入?人,結果並未尋得弦月,反而得罪左相。
他心知弦月的失蹤定和老五有關,畢竟紫鳶的屍體被送了回來,他早就由紫意那得知,左相府裡的思凡和紫鳶都是假的,老五既然發現他的計謀,自是不會善罷甘休,只怪他發現得太晚,以至於老五有機會對弦月下手。
「多謝三哥關心,經過多日休養,我確實好多了。」占得上風的公子封冷睇眼底含怒的老三,冷腔冷調的調侃,「三哥不喝嗎?我記得三哥最愛品茗,又或者三哥今日想飲酒?正好我有一譚好酒,這就讓人備上。」
公子淳恨不得揪住老五,命他快快交出人,但老五不是會聽命行事之人,這口氣他不得不吞。他咬緊牙根,開門見山道:「前幾日氣絕身亡的紫鳶被丟在我府門外。」
公子封故作訝異挑眉,「紫鳶不是在左相府裡好好待著,怎會死了?還被丟在三哥府外,這事非比尋常,我讓高野查查。」
他裝模作樣揚聲,「高野。」
「是,公子爺。」守在廳外的高野,立刻進廳。「你去查查紫鳶究竟是怎麼著,三哥竟說她前幾日便死了。」
「回公子爺,今兒個紫鳶才奉思凡姑娘的命令,上街釆買繡線,屬下親眼確認她安然公子封雙手一攤,「三哥,莫不是高野大白天撞鬼,否則怎會見到紫鳶?」
公子淳對他們主僕二人裝傻憤怒不已,他雙手握拳,一字一字道:「高野見到的不是真正的紫鳶,你我心知肚明。」
公子封冷笑,「三哥真是有意思,紫鳶就是紫鳶,豈會有假?」
」公子淳額際青筋浮跳,幾乎將牙咬斷,「你到底想怎麼樣?」
公子淳連日遍尋不著弦月,難以確定她是否安然無恙,他備受煎熬,不斷猜測紫鳶是如何被發現?她臨死前究竟做了什麼,以至於惹怒老五。
幾個兄弟遭到瘋狂報復,亂成一團,他不是不知道,可老二竟然懷疑是他派人所為,只因他曾不經意對老」」提過,他的藏書之豐無人能及。
至於老八則一心一意照顧他那傷重的小廝,根本就無心追究,是他低估了老五會有多瘋狂。
他,失策了。
「三哥怎會這樣問我?究竟出了什麼事?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弦月在哪?她到底是生是死?」
「弦月姑娘自然是在大司田府不是嗎?難不成她又亂跑,到處惹事生非?哎,她真是讓人片刻都不能安心的姑娘。」公子封唇角噙著森冷的笑意。
「我們的事,別扯上女人。」
他繼續悠哉喝他的茶,涼涼道:「二哥說得真好,男人的事,何必扯上不相千的女人。」
公子封目光森冷,揚唇一笑,「所以祝三哥早日找到弦月姑娘。」
「……」眼見老五擺明不放人,公子淳卻是礙於弦月人在老五手中,不得不隱忍再隱忍,「思凡呢?我想見她。」
「呵,三哥今日是怎麼著?找不到弦月姑娘便來找我,要找思凡也來找我,何時我專門幫人找人了?」
公子淳對上有仇必報的公子封,已暗自交手過幾回的兩兄弟誰也不服誰,彼此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個開端,往後他們將會有更多衝突。
弦月的死活,掌握在老五手中,教公子淳進退兩難。
「我不知道紫鳶做了什麼,不管你信是不信,都不是出自於我的命令。」公子淳不得不低頭認了。
「三哥將紫鳶教得極好,精明能千,所有交代她的事都辦得妥妥當當,就一點不好。」
公子淳不會蠢得以為老五譏諷的口吻,真是在誇讚紫鳶。
「她並非真的聽命於我,我居然看走眼,不得不說三哥真是好本事。」公子封撫掌稱讚。
「紫鳶死了,這口惡氣你也出了,該是夠了。」
「紫鳶明明活得好好的,三哥怎地口口聲聲說她死了,這般咒她,可不是好主子。」
公子封不認就是不認,看老三能奈他何。
公子淳硬著聲,「你究竟要不要交出弦月?」
「三哥,弦月不在我這兒,你怎麼老跟我要人?」公子封好無辜,好快意。
思凡受傷,昏睡兩個日夜,紫鳶多年來潛伏在他身邊,這些帳可不是老三說夠了就夠了。
公子淳再也沒辦法佯裝溫和無害,「你的答案是不,真要和我硬碰硬?」
「三哥——請恕我資質駑鈍,實在不懂你在說什麼。」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再也不需要了。
公子淳起身,不與他瞎纏,「五弟,別忘了,狗急可是會跳牆,事已至此,你我已無話好說。」
公子封嘴角噙著冷笑,「你我本來就不是無話不談的兄弟,倒是三哥真是得好好找弦月姑娘,說不準她跑到哪座荒山野嶺,逍遙快活。」
公子淳怒瞪說風涼話的老五,憤然甩袖離開。
公子封涼涼道:「三哥,慢走。」
戒備森嚴的王宮大內,豪華殿堂再華貴美麗,也總是讓人懾於天威,喘不過氣來。
大王端坐在朝堂之上,看著下方羅列兩行的兒子與大臣。
打從他最疼愛的樂死了之後,每一夜歡快後的他都睡得不甚安穩,老想著其他兒子是否也如同響,意圖謀奪大位。
駭人的惡夢不斷折磨,大王一下夢見碧在他茶水裡下毒,一下夢見淳帶兵攻進王宮,一下又夢見封害他落馬,一下又夢見策與爵聯手將他關進暗無天日的大牢,以至於他日漸憔悴,消?不少。
樂死了,剩下的兒子沒一個特別討他歡心,沒一個能讓他信任,他得時刻提防才行。
「還有沒有事要上奏?」
公子淳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兒臣有一事請求父王。」
「說。」大王利眼微眯。「兒臣想請求父王賜婚。」
來了!大臣們聽見公子淳請求賜婚,想起近來聽聞公子們皆對右相的掌上明珠大獻殷勤,想來三公子打算奪得先機。
「左相千金俞思凡姑娘秀外慧中,蕙質蘭心,兒臣自小與她一塊兒長大,對她一見傾心,今日斗膽請求父王成全。」
三公子淳請求大王賜婚的對象非意料中的右相千金,而是左相千金,讓大臣們大感意外,從三公子那收到不少貴重禮物的右相一怔,不滿斂住惱怒。
溫和的左相愕然,畢竟他心知與女兒較常往來的是五公子,而非三公子,三公子怎會來這一招?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0:44
第十八章
一旁的公子封聽見老三的請求,臉色未變,連身形都沒動過。老三在他這裡要不到弦月,便要再對思凡出手是嗎?
「這是喜事,你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大王若有所思,俞思凡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他也聽內侍說,淳送了不少禮給右相及右相千金,今日求親的物件為何會變成左相千金?淳在想什麼?
公子淳低垂著頭,隱去唇角得逞的笑容。
公子策氣壞了,惱於老三竟然覬覦他的五嫂,他偷偷瞥向五哥,只要五哥一記眼神,他便能意會。
公子封強迫自己不動如山,冷眼旁觀,急,只會壞了大事。
大王的目光刻意停留在面無表情的公子封身上,他聽內侍說,封也送了不少禮給右相及右相千金,可他也沒忘,封與左相千金走得很近,所以封心裡到底屬意誰?或是兩個都屬意?
一雙碧眼,擁有異族長相的二公子碧也上前一步,躬身作揖,「父王,兒臣也有一事相求。」
大王挑眉——沉著聲,「說。」
「兒臣也與左相千金思凡姑娘自小青梅竹馬,對她心儀已久,想請父王為兒臣與她賜婚。」公子碧朗朗請求。
公子淳只預料老五會阻攔,怎麼也沒料到中途殺出的是喜歡書冊更勝於女人的老二。
公子碧于心底冷笑,老三心狠手辣派人燒了他的書樓,這梁子結得可大了,既然老三想娶俞思凡,他就讓老三娶不到。
公子封仍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高興老二從中作梗。
不甘寂寞的公子策嘴角上揚,也上前躬身作揖,「父王,兒臣也喜歡思凡姑娘,請父王賜婚。」
公子封腦子轉了轉,步上前,躬身作揖,朗聲道:「啟稟父王,兒臣也想請父王為兒臣與思凡姑娘賜婚。」
右相又急又氣,不過是短短幾日的光景,擺明喜歡珍珠的公子們,居然全都改變主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珍珠哪裡及不上俞思凡?
左相見公子們接連上前請求賜婚,內心惴惴不安,冷汗直冒,他自是清楚女兒與誰情投意合,不過其他公子也得罪不得哪。
大臣們瞪大眼看著公子們一個個上前請求大王賜婚,心下全打了個突,不都說公子們喜歡右相千金,紛紛送貴重禮物討好右相及珍珠姑娘,怎麼忽然間全都請大王替他們與左相千金賜婚?
傳聞應當錯了,其實公子們是送貴重禮物給左相及思凡姑娘,如此才說得通。大臣們偷瞄顯然魂不守舍的八公子爵,猜測他是否也會上前請求大王賜婚。
公子爵後知後覺發現眾人目光,他慌忙斂定心神,暗忖,幾個兄弟為何都步上前?莫非父王有事交代?他趕忙上前,「父王,兒臣……」
大王抬起右手,不讓他說下去,「本王知道了,你們幾個兄弟都與俞思凡青梅竹馬,她性情溫婉,你們會中意她,本王也不意外,但世間唯有一個思凡,你們五個兄弟都想請求本王賜婚,這粧婚事,可不好辦。」
聞言,八公子爵臉都黑了,這誤會可大了,偏偏他又不能說出他沒娶俞思凡的意思,以免父王發現他從頭到尾都心不在焉,他只能暗自祈禱,父王千萬別為他賜婚。
五位公子齊聲道:「請父王作主。」
「賜婚的事,日後再提。」大王看著讓他不放心的五個兒子,賜婚給誰,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中是否有人圖謀不軌。
「是,父王。」五位公子再次齊聲,退下。
左相松了口氣,不論公子們是真心或假意,至少眼下誰也不得罪。
被打亂計畫的公子淳心下有諸多不滿,差點他就能讓老五再也笑不出來,他不快的橫了不知為何也跳出來的老八一眼。
公子爵好無辜,揪緊眉心——他若知道上頭幾個哥哥是站出來請父王賜婚,他就不會傻乎乎跳出來。他憤恨難平的瞪了老五一眼,三哥說,老五派人傷了他的人,這筆帳,他可得跟老五好好算一算。
公子封感受到公子淳與公子爵對他的諸多不滿,依然一派雲淡風輕,不將他們兩個放在眼裡。
內心深沉的大王思緒百轉千折,糾結著哪個兒子最有可能反叛?淳?封?又或者全部?
公子封察覺父王嚴厲審視的目光,眼眸低垂,斂盡光芒。
公子淳則一派溫文無害。
大王心下登時有了主意,朗聲道:「都退下吧。」
大臣們躬身退下,正當五位公子也要退下時,大王開口,「封,你留下來。」公子封留在原處,其餘公子不由多看他幾眼,可沒父王的允許,他們也不敢留下,只好依言退下。
大王走下王座,來到公子封的身邊,眯著眼打量這個兒子。從以前到現在,他就不喜歡封,這孩子不像樂會討他歡心,也不似淳笑口常開,冷冷冽冽,如冰似的,和他母妃一樣,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就是不夠討喜。
公子封沉靜,恭立。
大王揚唇,緩聲道:「封,近來林國蠢蠢欲動,本王打算派你出使林國,探探他們的虛實,你意下如何?」
楠國與林國以往便征戰不休,直到近幾年才和平相處,雖是如此,雙方卻也派了不少探子潛伏,隨時都會有再興戰的可能,父王突然指派他出使林國,用意再明顯不過。
父王想借由林國之手,除掉他!
公子封心頭一凜,不解他是哪裡令父王起疑?但他的力量還不足以和父王相抗衡,是以他面不改色,雙手一拱,語氣堅定,「兒臣定不負父王所托。」
「本王就知道,你不會讓本王失望。」大王意味深長的笑了。
他是楠國威震天下的大王,永遠的大王,沒有任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陽光亮得刺眼,卻照不進領了王命的公子封充滿陰霾的內心。
宮人內侍見到五公子,紛紛行禮,他昂首闊步視而不見,繃著臉走出永遠讓他感受不到一絲暖意的王宮。
于王宮外靜候的高野見到他的臉色,心下一沉,快步迎上前,「公子爺……」公子封右手微微一抬,示意高野,眼下他什麼都不想說。高野立即意會,躬身行禮。
公子封全身僵硬如石的坐上馬車,唯有成拳的雙手青筋畢露,顯露他極力壓抑的怒焰。
他恨得咬牙切齒,這些年來,他行事始終小心翼翼,卻仍是讓父王起了疑寶,父王想借由林國之手殺他?
除了父王以外,想對付他的尚有老三與老八,至於老二也極可能突然出手,如此多的敵人,應會趁此良機取他性命。
「呵,在這座王城裡,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根本就不存在。」他嘴角上揚,自嘲一笑。
事已至此,他這條命隨時都會消失不見,所有跟著他的人,恐怕也會和他一同遭難。
人的生命本就脆弱,身為公子的他在兒時便清楚明白,可一想到思凡會因他受到牽連,他便無法平心靜氣接受,他要她好好的。
當馬車穿過青龍大街回到府前,他臉色陰沉,強迫自己不疾不徐走進府裡,絕不讓可能在外頭窺探的探子瞧出端倪。
高野緊跟在怒沉了臉的主子身後。
厚重的大門,隨著他們的進入,重重掩上。「她人呢?」公子封回府的頭一件事,便是揚聲找人。
迎上來的僕役心知主子在找誰,「姑娘她和廚娘在一塊兒……」
公子封腳跟一轉,快步走向廚房。
無法進宮隨侍在側的高野心急如焚,偏偏主子不說,他只能像只無頭蒼蠅跟在主子身後團團轉。
在主僕二人快接近廚房時,即可聽見思凡那教人打從心裡感到偷悅的嗓音。「姑娘,公子爺吩咐了,你想吃什麼,儘管說一聲,我會為你備好,你不用親自過來。」廚娘見思凡親手熬煮雞湯,嚇壞了,在思凡身邊轉著,勸著。
「你別慌,我不過是想親手熬湯給公子爺喝,沒事的。」思凡輕笑,細心看顧在爐上熬煮的雞湯。
今兒個他被大王召進宮,近來不愉快的事接踵而來,她希望他喝到她親手熬的湯能夠感到開心。
雞湯香氣四溢,肥美的雞肉於鍋中滾動,誘人食指大動。
公子封大步走進廚房,他的出現,讓兩個女人嚇了一跳。「你回來了。」思凡漂亮的臉龐寫滿欣喜,可一見到他的表情,笑容便瞬間凝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0:55
第十九章
公子封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就走。
思凡內心惴惴不安,小跑步的跟著他又急又快的腳步,到底出了什麼事?
「退下,全都給本公子退下。」公子封斥退緊跟在後的高野及要上前服侍的僕役。
所有人見到他陰沉冰寒的表情,全都停步,不敢再上前。
思凡跑得跌跌撞撞,公子封乾脆將她一把抱起。
她溫柔撫摸他怒繃的臉龐,感受到他即將爆發的滔滔怒焰,「封……」
他一腳踹開房門,正在裡頭整理的奴婢嚇了好大一跳,端在手裡的水盆掉落,眶啷撞擊,水灑了一地。
「是,公子爺。」奴婢連收拾都不敢,急忙出去,為兩人帶上門。「封,出了什麼事?」
公子封將她放在桌案上,大掌用力一揮,掃下案上的燭臺與茶杯,悍然壓下她,饑渴的唇纏上粉嫩的唇,恣意蹂躪。
他的吻來得突然,她粉唇微啟驚喘,他的舌尖便喂了進來,火熱勾纏,他的怒火伴著欲火灼燒。
大掌刻不容緩拉開她的裙擺,嘶的一聲,脆弱的布料被他殘暴撕毀。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公子封的計畫,被大王突來的命令給打亂了。
不論心裡有多不願,他都不得不從。
未來前程,吉凶難測。
是夜,在與思凡抵死纏綿過後,他若有所思的擁著被他徹底愛過的思凡。思凡小臉嫣紅,嬌喘吁吁的倚在他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他懷中,她成了他的女人,雖未經爹娘同意,可在她心裡,她已是他的妻。
他的氣味令她感到安心,只要有他,縱然外頭起了狂風暴雨,她仍舊會安全無虞,她不在乎外頭如何紛紛擾擾,只要他們倆能夠相守,即是幸福。
只是……困擾他的,究竟是何事?公子封的指尖一下接一下順撫她滑嫩的背脊,他捨不得放開她——偏偏不得不放手。
「我要離開了。」他低沉著聲,打破此刻的濃情密意。
「什麼?」思凡一怔,不解抬頭,「你說要離開,是要去哪兒?」
他清清喉嚨,試著狠下心腸,「父王派我到林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所以?」她的心瞬間提到喉頭,嬌媚的臉蛋倏地慘白。
「所以你留下。」他刻意不看她的眼,以免心軟,他挪開她誘人嬌軀,翻身下床。
心慌意亂的思凡焦急抓住他的手臂,「我要跟你一塊兒走。」
他冷硬著聲,堅持不退讓,「不行,你要留下。」
「封,帶我走,好嗎?」淚水於眼眶凝結,她的心都快抖散了。
為何她才剛感到好幸福、好快樂,便又有讓她難以預料的壞事發生?
「不。」他全身僵硬,冷聲拒絕,可他偏就是沒辦法甩開她的手,他好想緊緊擁抱她,哪裡也不去。
「你為何不看我?」她跳下床,自他身後將他緊緊抱住,眼底不爭氣的淚花亂轉。
她好怕,好怕這一鬆手,就再也見不到他。
公子封抿唇不語,強忍住即將與她分別的痛,抓開她的小手。
怕得不知所措的思凡拚命搖頭,淚水落在他的背上,她將他抱得更緊。
她的淚,燙著他的心,教他無法用力逼她鬆手。
「我會回來。」為了她,他會傾盡全力活下來。
她搖頭,哽咽的說不出話,心下明白,此去定是兇險難測,他才會撇下她。
他咬牙加強承諾,「我會回來。」
她淚眼迷蒙,嬌聲哀求,「封,帶我走,求你。」
「不行。」他逼自己不可因她的淚水,她的哀求而退讓。
他的不肯退讓,令她更加恐懼,「封,你是我最愛的男人,我不想與你兩地相思,我沒有高強的武藝,但是我會努力不成為你的累贅,所以,讓我跟你走。」公子封的心在拉扯,他何嘗願意與她分離,可他更在乎她的安危,他就要她好端端待在這兒。他硬著聲,發怒,「你別跟我鬧。」
「我不是跟你鬧,如你所說,你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要我在這兒等多久?
「世事難料,我待在這兒,真能安全嗎?」
他的心一揪,知道她是對的,許多事他都難以掌控,倘若又有刺客闖進來,他的人攔得下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接下來還能攔下幾回?他不在王城內,鞭長莫及……
他緊握她冰涼的小手,為自己無法待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而惱怒。
發現他動搖,思凡加緊說服,「在這座王城裡,虎視耽耽的人是那樣多,今日的朋友,很可能就是明日的敵人,我已不曉得誰能信任,誰不能信任。」紫鳶的事帶給她太大傷害,向來溫文看似無害的三公子淳竟在她身邊安插了這步棋,隨時等著出手,三公子淳著實教她心寒。
公子封想起今日在大殿上,老三和老二都請父王賜婚,難保他不在王城時,他們不會故計重施,為了除掉他,老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所以當他離開王城時,極可能會遭遇埋伏,至於父王心裡在盤算些什麼,他也不能輕忽大意,要不要帶她走,著實難以抉擇。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兒。」她的語氣堅定,沒有一絲恐懼,「封,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見不到你。」
公子封的心狠狠一震,他們倆心下都清楚,等待他們的,絕非康莊大道,毒蛇猛獸正伺機而出,不是生,就是死,沒有第二條路。
如果他真的會死去,他自私的希望死前還能看見她絕美的臉龐,他轉身用力將她擁進懷裡,「要知道我一旦點頭,就不許你反悔。」
她既哭且笑,仰望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我只怕你會突然反悔,把我丟下。」她的笑容漾滿幸福,他不舍的以拇指抹去晶瑩的淚珠,警告道:「你再哭,我就真把你丟下。」
思凡吸吸鼻子,連忙止住氾濫的淚水,「我不哭,真的不哭了。」她揣著心問:「你會帶我走,是嗎?」
公子封長歎了口氣,捧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你是我的妻子,我豈能不帶你走。」
一句她是他的妻子,使她笑容燦爛奪目,「對,我是你的妻子,不論你到哪兒,我都會跟在你身邊。」
他逸出一口氣,「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沒錯,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她偎在他的胸前,聆聽他堅定有力的心跳,眸光篤定毫不退縮。
為了她的男人,她什麼都願意做!
隔日,公子封再次進宮,高聳的宮牆,隔絕燦爛金陽,高大茂密的楠木,使牆內多了不少冷意。
公子封面無表情沿路接受宮人內侍屈膝行禮,他穿過華麗雕梁,走過絕美畫棟,途經美麗湖泊,王宮內的一景一物皆美不勝收,他遙望大殿,心神嚮往所在之地。
那裡,離他愈來愈遠了。
他嘴角噙了一抹冷笑,往儀妃的寢宮而去。
儀妃貪靜,所以她的寢宮位置僻靜,加上她的性情與兒子一樣,清清冷冷,是以宮內其他妃子甚少過來與她閒話家常。
負責伺候儀妃的老嬤嬤得知他來了,立刻迎上,「福嬤見過五公子。」
「娘娘呢?」公子封留意了下,寢宮整理得很乾淨,未因父王不來而遭到宮人內侍疏忽荒廢。
「娘娘在後院。」福嬤對從小看到大的五公子,心裡總是憐惜,明明五公子是個好孩子,大王偏就是不疼愛,唉。
公子封頷首,朝後院而去。母妃閒暇時喜愛蒔花弄草,所以泰半時間都花在後院裡。
果然他一轉進後院,即見儀妃蹲在地上,拿著小鏟子在鏟土。
這座花園種滿各種不同品種的茶花,各色茶花開得燦爛奪目,全都由儀妃親自打理,不假宮人之手。「母妃,兒臣來了。」
儀妃抬首望著眉目像她,與她一樣一派清清冷冷的愛子,「封兒,你來了。」冷若冰霜的儀妃在得知公子封收到大王的命令後,她那早就冰凍的心,開始不滿燒灼,但她強作鎮定,未請求大王收回成命,因她非常清楚,她不是受寵的妃子,她的請求對自私狂妄的大王毫無作用。
她的眼眶不由發熱,看著愛子昂首闊步朝她走過來,蹲在身旁,取過她手中的小鏟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1:05
第二十章
「母妃可是要替這株茶花移株?」公子封一派無事,低聲詢問。
「我要將它移至盆裡。」儀妃沾染上泥土的纖指指向一株開得正燦爛的白色茶花。
福嬤機靈的取來水盆與帕子,讓儀妃清洗雙手。
儀妃慢條斯理潔淨雙手,心裡百轉千折,長年來積鬱的不甘心就要衝破喉頭,她想大哭,想要大喊,可她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強忍心痛看著兒子。
「聽說你父王交托你重責大任。」她恨!大王將封兒送到林國,豈不是刻意送他入虎口。
「是,蒙父王看重兒臣,兒臣定不負父王所托。」公子封雙手一揖,語氣清清冷冷。
「何時起程?」儀妃咽下滿腔苦澀。
「最晚一旬後。」十日後,不是生就是死,他不希望再也見不到母妃。
他小心翼翼挖出白茶花,移到小花盆裡。
儀妃一怔,痛心疾首,沒想到會如此快。「我以為可以多和你說些體已話。」
「兒臣也想和母妃多聚聚,可此事重大,兒臣不得耽誤。」公子封言下之意,便是父王容不下他太久。
儀妃藏在袖裡的雙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她多年來承受痛苦,陪伴在可憎的男人身邊,度日如年,唯一的冀求便是愛子能夠平平安安,可大王竟要封兒的命!他怎麼能!
「此去不比身在王城,況且路途遙遠,封兒你自小養尊處優,得有人貼身伺候,我才能放心,記得帶高野同行。」儀妃緩緩叮嚀,要兒子不可大意。
兒啊,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你千萬要小心。
「高野明白兒臣所有需求,自是同行。」公子封仔細將移株到小花盆的白茶花覆上一層又一層的軟泥。
母妃,孩兒此行凶多吉少,望您珍重。
「你父王之所以派你到林國,定是對你寄予厚望,你千萬別讓大王失望。」兒啊!不要死!絕對不要順了大王的意!
儀妃忍淚叮嚀,心痛如絞,深知不論發生任何事,高野都會拚了命保護封兒,她欠高野的,這輩子怎麼都還不了了,唯有下輩子再好好償還。
公子封看進儀妃悲傷的眼眸,母妃心裡的苦與痛,他何嘗不知,他這次若是和高野都回不來,往後母妃將如何度過漫長歲月?
儀妃抖顫的嗓音力持平穩,「凡事小心謹慎。」
他向母妃保證,「兒臣明白。」
儀妃看著已移盆種好的白茶花,淚水悄然凝結,輕聲道:「封兒,這株茶花,就當作是母親,讓它陪伴你。」
「謝母妃,兒臣定會好好珍惜。」公子封手捧白茶花,捨不得與母妃分離,卻是不得不走。
母子倆相互凝望,萬語千言,一記眼神,便能清楚傳達。「兒臣會快去快回。」公子封的眸光堅定不移,要母妃別為他擔心,他定能化險為夷,不讓期盼他死的人稱心如意。
儀妃定定看著毫無懼意的兒子,她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眼睜睜讓封兒送死,這輩子她的犧牲夠多,也失去夠多,絕不能再退讓。她握住兒子的手,微笑道:「這是當然。」
「母妃,待兒臣回來,再幫您移植茶花。」公子封朝著母妃溫柔微笑。
儀妃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頭,如同兒時他受了委屈,她一次次給予的溫柔撫慰。
「好,母妃等你。」
溫暖的陽光總算穿過森森大院,照進陰鬱的母子心頭。
到了傍晚,漫天紅霞,公子封才步出王宮。
在外頭等待的依舊是高野,當他瞧見捧在主子手上的白茶花時,心頭狠狠一震,躬身行禮,「公子爺。」
公子封將手中的白茶花交到他手中,「這株白茶花開得可真燦爛,是不?」
這株白茶花是母妃想要借由他的手送給高野,他心下清楚明白。
「很美,小白茶在屬下眼裡始終是最美的。」高野慎重的捧著白茶花,聲音沙啞,帶著不易使人察覺的激動,他那鎖在深宮大院的小白茶……教他幾乎要熱淚盈眶。
公子封回頭望著已然掩上的宮門,他,一定會再回來!
高野也望向厚重難以攻入的宮門,多少年了,無情的宮門隔絕他的癡心與想念。
兩人深吸口氣,收回渴望的目光,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公子封回府的頭一件事便是找思凡。
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沒人知道,是以他格外珍惜與她相守的每一刻。「姑娘呢?」
「姑娘在後院。」
「賞花?」
「這……」僕役吞吞吐吐,向在主子背後手捧白茶花的高野求助。
「公子爺去了便知道。」高野代為回答。
公子封滿腹疑惑,走過重重回廊,轉向後院。
遠遠的,他便看見俏臉嚴肅的思凡站在院中,挽箭拉弓,他沒有出聲喚她,而是遠遠觀看。
他若沒記錯,站在她身側的是府裡箭術最好的護衛,他雙手盤胸,看護衛指導她如何更有準頭。
思凡沉著氣,瞄準身上不同部位插著數支箭的稻草人,使盡力氣將弓弦拉滿。
「拉穩,手不能顫抖。」護衛不稍假慈色,嚴肅指導。
「好。」她深吸一口氣,使出更多力氣,讓雙臂更為平穩。
護衛調整她臂膀的位置,射獵本就不是遊戲,既然她有心想學,他自是會認真教導。
公子封明白她為何要練射箭,回想起昨日她淚眼婆娑的說,她會努力不成為他的累贅。
她不是他的累贅,是他連累她才對。
如果不是他,她會過得快樂愜意,壓根不會多次遊走生死邊緣。
但明知如此,他仍是不願鬆開她的手,既然決定抓握,既然決定帶她走,他就會牢牢抓緊她,到死都不放。
練了一下午的思凡,渾身疲憊不堪,手臂已沉重的快舉不起來,指腹也已磨破流血,但她不肯休息,她一定要抓緊時間練好射箭。
她斂定心神,心無旁騖的射出這一箭。
咚一聲,銳利的箭矢射中稻草人心口,她面露微笑,垂下已累到開始顫抖的手臂,以難以置信的口吻道:「我射中了。」
她的準頭不是很好,以前練射箭,不過是怡情,真正遭遇危急時,很難馬上反應過來,所以她得勤加練習,讓自己隨時都能進入備戰狀態。
「姑娘做得很好。」護衛贊許的點頭,她一開始準頭更差,許多箭都?邊落地,他本來還在苦惱教導她射箭,她一個不開心,他會遭到責難,卻沒想到她連聲抱怨都沒有,一直練習,令他刮目相看。
思凡漾滿偷悅的目光瞥見站在遠處的公子封,見他不疾不徐的朝她而來,她唇角的笑容擴大,等不及要讓他看她一整天練習的成效。
護衛見主子出現,躬身問候,「公子爺。」
公子封應了聲,來到滿心期待的思凡身旁,不舍的執起她的小手,看著上頭斑斑血跡。
「你來多久了?」她一點都不覺得疼,興奮感充斥胸臆。
「正好看見你命中紅心。」
美麗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你看見了。」
「我看見了,你做得很好。」
「我可以做得更好。」她信心十足。「我相信你可以。」
護衛識趣安靜退下,留兩人於後院獨處。
他將她雙手包在掌心,「很疼吧。」
她淡淡一笑,「不去想,就不會疼了,我想趁著這幾日將箭術練得更好。」
「你該被好好嬌養。」
她嬌嗔的睨他一眼,「我這樣若還不算被嬌養,真不曉得什麼才叫嬌養。」
「還不夠,遠遠還不夠。」公子封想要用他所想得到的方式嬌寵她。
「你不怕我會被你寵到無法無天?」
「如此最好。」
思凡受不了的搖頭,美眸瞅著他要求,「陪我練箭。」
他眉心微蹙,「你不累?」
「是有一點,但我趁著感覺還在,再練練。」
「明兒個你的手臂會累到抬不起來。」他嘴上念著,可拒絕不了她的央求。「明兒個的事,明兒個再說吧。」
公子封來到她身後,親密的以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大掌覆在小手上,搭上箭矢。
她從他身上傳來的熱氣以及好聞的男性氣味,感到無比幸福。
他附在她耳邊說:「調節呼吸。」
她配合著他的呼吸,吐息,專注於呼吸。
「拉滿弓。」他的嗓音低沉,帶著誘惑,且每一個字都正巧吻上她可愛的耳朵。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1:17
第二十一章
被誘惑得雙頰嫣紅的思凡跺腳,「封,你別……」
「別什麼?」他明知故問。
「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他低笑,下巴擱在她的肩窩。
她不以為然,嬌俏的哼了聲,惹來他陣陣低笑,陰鬱的心情,因她而舒展開來。「思凡。」
「嗯?」
「你說,當我們白髮蒼蒼想起今日我陪你射箭,心裡會是怎樣的感受?」他想要和她白頭到老,這份渴望強烈到他心都痛了。
她心一揪,白髮蒼蒼之時嗎?他們真有辦法……不!她要想他們一定可以相守到老。
她輕聲笑了,「我想我會跟你抱怨,你一點都不專心。」
「我一定會大呼冤枉。」
「你一點都不冤。」
「誰說的,我可是很專心的以我的眼,我的心在愛你。」他低啞著聲,頭一次說愛她。
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儘管早就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情真意切,但親耳聽他傾訴,她仍是幸福得不由顫抖,她想說話,卻激動得發不出聲音。
公子封與她相偎著,吻吻她的?,「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便愛上你了。」
思凡深吸氣,再深吐氣,好不容易找到聲音,「愛你對我而言,如同呼吸那般重要,我已不記得究竟是何時愛上你。」
「那肯定也和我一樣,在我們相遇的那一刻,你便愛上我。」他擅自幫她做決定。
她逸出一串笑聲,「又或許是你為我挨鞭子的那一刻,我才愛上你。」
「不,我為你挨鞭子的那一刻,讓你決定這輩子跟定我,不論我到天涯海角,你都會不離不棄。」他帶領她的小手,鬆開拉滿的弓,俐落的射出一箭。
這支箭筆直穿透她先前射中紅心的箭矢,正中紅心!
思凡在他懷中轉了身,與他面對面,笑得好美好美,「等我們白髮蒼蒼時,我們再來想想,究竟我是何時愛上你,何時決定與你共赴天涯海角。」
她不要輕易言死,她要相信不論有多少難關在前頭,他們都會在一起。
「就這麼決定。」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以吻為誓。
他與她,能夠相守到老,一定能夠!
三天后。
龍心大悅的大王于大殿上,當著眾朝臣與眾公子的面,為知書達禮的二公子碧賜婚,讓他得心所願迎娶左相秀外慧中的獨生愛女俞思凡。
且為了讓即將遠行的五公子封沾染喜氣,大王特意要二公子碧在五公子封離開前拜堂成親。
這個消息宛如平地一記悶雷,打得公子封和思凡震耳欲隆。
已被逼上絕境的公子封只覺更被往死裡打,一切的一切,像編織細密的毒網朝他兜頭罩下,把他困死。
他支額冷笑,父王欲置他於死地還不夠,連他心愛的女人都要奪走,若有機會將他千刀萬剮,他相信父王絕不會有所遲疑。
不論父王是否知曉思凡是他心愛的女人,不管是巧合,或是刻意,父王已經出了狠招,端看他能否置之死地而後生。
公子封悄悄將思凡送回左相府,分開時,兩人沒有詛天咒地,僅是默默無語,相互勾纏的十指,到了這當口,終究不得不鬆開。
就在公子封離開的前一日,二公子府張燈結綵,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迎娶左相千金思凡姑娘。
王城居民興奮的夾道觀看王族浩大的陣容排場,以及左相千金一車接一車豐厚的嫁妝。
滿是書卷氣,英俊瀟灑,有一雙碧眼的二公子碧英姿煥發騎在高大的駿馬上,後方則是左相千金乘坐華麗雕有鳳凰的花轎,成堆僕傭皆一身紅,喜氣洋洋簇擁在側,王族嫁娶就是非常人所及。
二公子府裡聚集王公貴族及朝中重臣,面目清俊的公子封也在其中,公子策滿臉不平,他不懂父王為何要將思凡許配給老二,這明明就是不對的。
幸災樂禍的三公子淳徐徐來到公子封身側,涼涼道:「五弟,恭喜你。」
對老五恨得咬牙的八公子爵也不懷好意的笑了,「今兒個可是二哥的大喜之日,五哥你怎麼不笑?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你很不開心呢。」
大廳裡貼著的大紅雙喜字,刺痛公子封的雙眼,但他面不改色,不理會老三和老八的嘲諷。
「老八,閉上你的狗嘴。」老七不爽警告。
公子爵無辜的雙手一攤,「七哥,雖然你為人粗俗,但說話也不能這麼難聽,我可是誠心誠意的提醒五哥,這麼多雙眼睛在看,五哥卻是愁眉苦臉,旁人見了會以為我們兄弟不和,這可不好。」
公子封抿唇任老八酸言酸語。
公子淳加入補劍,「八弟說的極是,明日五弟將起程前往林國,父王正是看重五弟的才幹,才會委以重責大任,咱們幾個兄弟想為父王盡一已之力,父王還覺得我們難以勝任,五弟,你可千萬別辜負父王和我們對你的期望。」
話說完,公子淳眼底盡是冷酷的殺意,他真正想說的是:五弟,你乾脆引頸就戮,省得我們費事。
何嘗不知老三話中有話的公子策一肚子火,「你們別欺人太甚!」
「奇了,七哥,你在氣什麼?我和三哥可都是好聲好氣在跟五哥聊呢。」一吐悶氣的公子爵笑容猙獰。
公子封淡淡掃了眼不安好心的老三和老八,這筆帳,他會記下來,日後好好跟老三和老八清算。
他冷冷的笑了,不疾不徐的說:「三哥、八弟,你們儘管放心,我絕不會辜負大家對我的期望。」
公子淳意味深長的點頭,「那是最好。」
公子爵意有所指的邪笑,「五哥,一路好走。」
「你們不要太過分!」公子策氣壞了。
前來參加喜宴的貴族與大臣們見幾位公子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他們竊竊私語,密切注公子封淡淡掃了公子策一眼,惱怒的公子策便忍下來,重重哼了聲,別過臉不看惹人厭的老三和老八。
外頭傳來震耳欲聾的歡慶聲,顯示二公子碧和左相千金已回府。
「二公子和新娘要來拜堂了。」眾人歡喜交頭接耳。
公子淳惡意嘲笑老五黑沉的臉,為能親眼見到老五被逼到無路可走感到快意,既然他不好過,他會讓老五更不好過。
「人哥與思凡姑娘簡直是天作之合。」公子淳笑著補刀。
「金童玉女。」公子爵再補。
面對挑釁,公子封不動如山,沒有叫囂,沒有怒?——沒有發狂,他隱忍不發。
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的新郎官公子碧一身大紅癖袍,手執紅彩,另一頭牽引的則是蓋上紅蓋頭,身形婀娜的思凡。
他們一出現,王公貴族們齊聲祝賀,笑聲不斷。
公子策附在他五哥耳畔,小聲道:「五哥,五嫂可不能落入老二掌心,我都安排好了,咱們伺機搶親。」
公子封輕搖頭,「父王賜婚,劫走新娘可是殺頭大罪,死的不只是咱們,連同府裡上百口人,還有左相府中所有人,都要跟著掉腦袋。」
他們若真是搶了新娘,正巧讓父王找到藉口,一舉除掉他們,他不能讓為他抱不平的老七跟著陪葬,是以他再不願,都得忍氣吞聲,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和老二拜堂成親。
二公子碧做夢也想不到他竟會作繭自縛,他對俞思凡壓根沒有任何感覺,就為了與老三作對,故意請求父王賜婚,沒想到父王真的賜婚,他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愚蠢至極。
他頹喪著臉,硬著頭皮和思凡拜堂。
幸災樂禍的公子淳和公子爵開心得很,他們樂於欣賞老五的挫敗。
「一拜天地!」
公子碧和思凡一齊跪下。「拜!」
公子封全身緊繃,怒焰灼燒。
「二拜袓宗!」
公子碧和思凡對著王宮的方向,再次跪下。「拜!」
公子封緊咬牙根,額際青筋畢露。
「夫妻交拜!」
公子碧與思凡面對面。「拜!」
公子封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他們兩人當著眾人的面,緩緩一拜,結為夫妻。「恭喜二公子娶得美嬌娘。」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天定良緣。」
賓客們齊聲道賀,歡聲雷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1:27
第二十二章
公子淳上前一步,「恭喜二哥,賀喜二哥,小弟年少時,曾與二嫂合奏,二嫂琴藝高超,無人可及,令小弟至今仍念念不忘,不知今日是否能再次與二嫂合奏?」他想測試今日與老二拜堂成親的是否真是俞思凡,他可沒忘老五先前讓人易容成她,雖說父王賜婚,老五應不至於膽大妄為偷偷掉包,但不可不防。
公子爵上前附和,「在這大好日子,我們若能聽得二嫂與三哥合奏,那肯定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
「是啊。」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
公子封緩緩轉身,嘲弄瞅看著愛玩把戲的老三。「二嫂意下如何?」公子淳步步逼近。
「三叔願與思凡合奏,是思凡的榮幸。」思凡清脆好聽的嬌嗓輕揚。
公子淳側耳仔細聆聽,確認這嗓音和思凡如出一轍,但嗓音能假,面貌能假,琴藝可假不了,她是真是假,合奏便知。
心煩的」」公子碧朝僕役擺手,兩把雕飾精美的上好古琴,立即恭敬呈上。
賓客們聽見三公子淳和俞思凡要合奏,全都安靜下來,準備聆聽絕妙琴音。
思凡在假紫鳶的扶持下,優雅落坐,隔著紅蓋頭,纖白指尖先是錚的起了個音。
落坐於她對面的公子淳,指尖彈動,錚的一聲,給了回應。
他們倆沒有商議要合奏哪個曲目,思凡美麗的手指如戲水遊玩,快速撥弄琴弦,清靈絕妙好音成串流出。
在場的賓客們無不眉目含笑,點頭讚歎她高超的琴藝。
公子淳跟上她的琴音,時而溫柔諧奏,時而危險進逼,考驗她的琴藝。
思凡接下他的挑戰,時而柔情似水,時而活潑靈動,她的琴音如同她的人,從不咄咄逼人,而是溫婉纏綿,教人心曠神怡,這正是天下周知,獨屬於俞思凡的琴音,任旁人如何模仿,也只能學得三分。
公子策不爽的低道:「老三這人滿肚子陰謀詭計,真以為別人都同他一樣卑鄙下流,才會想和思凡鬥琴。」
公子封冷哼一聲,「既然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愛試就讓他試個夠。」
琴藝高超的兩人,琴音淨琮交融,一聲接一聲,飛旋交迭沖上雲霄,猶如飄飄仙樂,讓眾人深深陶醉。
當最後一個音落下,眾人仍沉浸其間,久久回不了神。
確認思凡身分的三公子淳頷頭,唇角噙著冷笑,「果然是思凡,高超琴藝,無人能出其右。」
她氣定神閑回道:「三叔過獎。」
其他人這才回過神來,擊掌叫好。
公子爵氣悶,倘若思凡是假,他們便可大作文章,置老五於死地,可惜!不過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老五肯定心如刀割,這感覺很好,他喜歡。
「聽完二嫂與三哥的合奏,咱們該送二嫂入洞房,免得二哥怨咱們霸佔二嫂。」
公子爵樂於見縫插針。
其他人聞言點頭稱是,「沒錯,咱們是該將國色天香的新娘子還給二公子。」
公子封眼見喜娘與假紫鳶攙扶思凡入內,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癡癡追逐她的「背影」。
「五哥……」公子策好生擔心,這一入了洞房,就大勢已去。
「什麼都別說。」公子封低啞著聲警告。氣惱的公子策不平甩袖,低聲咕噥。
公子淳將他們的反應一一看在眼裡,大感痛快。
今日,他們會為了慶祝老五的挫敗,來個不醉不歸。
好酒好菜一一端上,管弦絲竹,美麗的歌伎舞伎娛樂眾賓客。
眾人享用美酒美食,喝得酒酣耳熱,自六公子樂死後,他們好久沒這樣好好樂一樂,今日總算可以借由二公子碧成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是非得好好樂樂不可。
明日將要起程前往林國的公子封避開眾人耳目,獨自步行至後院,傲然凝望掩上的門扉上的兩個大紅雙喜字。
「你看得再久,也進不了那扇門,除非你想搶親。」尾隨公子封步出喜宴的公子淳涼涼道。
公子封轉身看著惡意嘲弄的老三,事已至此,任他再不願,也不得不低頭,「你贏了。」
公子淳冷笑,「今夜你失去今生最愛,明日你將會如何?是否會曝屍荒野?」公子封不是很在乎道?「或許吧。」
公子淳不饒人的步步逼近,面目猙獰,「很可惜我無法親眼瞧見你的死亡,不過思凡嫁給老二,也夠折磨你了。」
「如同弦月的死,對你的折磨是嗎?」公子封冷冷譏嘲。
公子淳面部表情變得更加扭曲,字字咬牙切齒,「你殺了弦月,就該以命來償。」
始終找不著下落的弦月,終於在今日早晨遭人發現陳屍荒野,因已死亡多日,僅能靠失蹤當日的衣著辨認。他恨,恨老五至極,可他忍著,一直忍著,才沒在見到老五時,當著眾人的面殺了老五。
他很清楚要殺掉一個人,不必親自染血,多的是方法,他要老五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代價,是以他已派人埋伏中途,看老五如何逃出生天。
「你不也安排紫鳶這個暗樁,伺機殺害思凡?依我說,你的心思比我歹毒,竟能不動聲色這麼多年,佩服佩服。」
「思凡是你最致命的弱點,我想除掉她,理所當然。」
「反之亦然,我除掉弦月,也是理所當然。」
月光拉長兩人的身影,樹影扶疏,公子淳怒視再也不是對手的喪家之犬。「總而言之,你的命,我要定了。」
「隨便你。」公子封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淡淡道:「春郊時,思凡所遭遇的瘋虎是出自於你吧。你的心果然夠狠辣,當日弦月可是與思凡同行,猛虎已瘋,會不會只傷思凡,卻不波及弦月,誰也說不準,你願置弦月於危險,想來在你心裡,弦月終究不如權位重要。」
「你別胡……」公子淳皺眉,突地聽見沙沙聲響,他的去勢極快,右掌毒辣擊向藏身於暗處之人的天靈蓋,「拿命來!」
當公子淳的掌心就要擊中藏身之人時,先是望進那雙總是天真無邪的大眼,他猛地一怔,及時收勢,震傷自己,他全身冷汗涔涔,差一點他就親手殺了弦月。她怎麼會在這裡?
扮成小廝的弦月俏臉慘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抖顫著聲,「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錯了,其實你們都」樣,為了權位,再可怕的事都做得出來。」
原來她在他心裡一點也不重要,原來他並沒她以為的喜歡她,原來全是她自作多情,虧她覺得思凡會喜歡公子封很奇怪,原來,她也很奇怪。
公子淳捂著受到內傷的胸口,乾澀著聲,「你不是死了?」
難過到心都碎了的弦月流下淚來,「我好端端的,怎麼會死?還是你希望我死?」
「不是的,我聽說找到你的屍體,你又消失許多天,我以為你已遭到老五毒手。」公子淳心亂如麻。
該死!他著了老五的道。
反將他一軍的公子封涼涼道:「我又不是不知弦月與思凡的好交情,我豈會動她?」
他忍著沒殺弦月,等的就是這一刻,老三迫不及待想讓他苦嘗痛不欲生的滋味,他也得予以回敬,是不?
「你別信老五,他不是好人。」公子淳想要解釋,可面對弦月失望的小臉,竟一時間不知從何解釋。
「你也不是……」裝的!他的溫文儒雅全都是裝的!她親眼看見他是如何心狠手辣,他根本不是她想像中那個人。
她心痛的轉身逃開,公子淳怒瞪公子封。
公子封淡淡一笑,「看來她相當傷心,不過你本來就無意娶她為妻,讓她自行離開,你也省得麻煩。」
公子淳恨恨道:「我會好好送你上路!」
「隨時恭候大駕。」給了公子淳一記回馬槍,公子封快意的笑了。
惱恨的公子淳當他是死鴨子嘴硬,憤然甩袖離去。
隔日,天才泛白,一身華貴青袍的公子封面無表情的騎在馬上,身側的是一身黑衣的商野,兩人身後是隨行的護衛僕役二十人,成箱華貴的衣物、竹簡皆堆疊在馬車緊接在後。
四位公子,同樣—身青袍,分列兩旁送行。
公子封的目光首先觸及的是昨日才大婚的老二和思凡,思凡一身粉衫,梳上高椎髻,發上珠翠隨著她與老二細語交談,醉人擺動,當她發現公子封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時,她狀似與新婚夫婿聊得更加起勁,楚楚眼波,不敢與他四目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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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1:39
第二十三章
公子封陣底閃過一絲落寞,出神的看了一會兒,方毅然決然別過臉。
在新婚燕爾夫妻倆身側的是滿腹愁腸的公子策,他不舍五哥被迫遠行,眼底盡是痛苦。
站在他們對面的是公子淳與公子爵,同聲一氣的兄弟倆唇角隱隱殘酷上揚。在公子們之後,是一身朝服的王公大臣——他們依序羅列青龍大道兩旁。
樂伎彈奏管弦絲竹,排列在後。
當公子封聽見高揚的樂音時,嘴角自嘲上揚,如此大陣仗,真心期待他平安歸來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看熱鬧的百姓站在青龍大道兩旁的楠木前,好奇的拉長脖子,努力記憶今日每一人,每一景,日後好說給沒能親臨現場的人聽。
一身紫袍貴氣逼人的大王站在王城上,當驕陽升起時,身後萬丈金光將大王照耀的有如神只,冷若冰霜的儀妃端莊的站在大王身側,他們周圍則是身著戎裝,神情肅然的大隊衛兵。
公子封翻身下馬,高野和護衛們也跟著下馬,隨公子封雙膝跪地,他聲音清朗,「兒臣今日拜別父王母妃,望父王與母妃身體康泰。」
大王神情睥睨,威風凜凜的望著下方即將被他送上黃泉之路的兒子,嘴角上揚。他的兒子死了一個又一個,有的讓他傷心,有的教他除之而後快,他所堅信的,是一旦產生懷疑,就要不帶任何感情予以剷除,以免後患無窮。
儀妃忍著滿腔傷心與不甘,望著跪在下方的兒子與曾和她互許終身的男人,她的命運不該如此可悲,她本該開開心心的和高野廝守,封兒該是高野的兒子,結果身旁這個教她不齒的男人不僅毀了她的一生,現下還要毀了她的兒子,她恨!跪在下方的公子封和高野並未抬首,將滿腹心思盡數掩飾在平靜無波的表情下。
趾高氣昂的大王朗聲道:「封兒,你肩負本王的期許,前往林國,務必謹言慎行,不得行差踏錯。」
「兒臣謹遵父命。」公子封抬頭,拱手深深一揖。
儀妃望著兒子,望著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心頭有著萬語千言,卻是無法說出口,她咽下湧上喉頭的苦澀,揚聲道:「封兒,你務必記得你父王的教誨,時刻都不能或忘。」
封兒啊,你千千萬萬不能出事!
「兒臣明白。」公子封目光堅定對上母妃擔憂的雙眸,要母妃別為他憂心。高野緩緩抬頭,對上那雙多年來教他魂縈夢牽的美眸,滿瞋相思,唯有透過眸光傳達,他要他的小白茶知道,不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不惜一切護住她的兒子。兩人眸光悄悄交會,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以相見,卻是生離,恐怕也是死別。
狠絕無情的大王朝公子封擺手,朗聲道:「時候不早,你們起程吧。」
公子封慎重的朝大王磕了三個頭,高野等人隨著他的動作,鄭重磕頭,隨後一行人由公子封領頭,不卑不亢的挺直腰杆站起身,於眾人的目光下,不疾不徐走出城。
揣著滿心不安的儀妃望著兒子與愛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心如刀割。
大王漠然瞧著兒子遠行的背影,得意冷笑。
出了王城的公子封和高野等一行人立即翻身上馬,策馬而行,前往林國。驕陽下,他們一行人在官道賓士,馬蹄激起塵土飛揚,他們奔了二十餘裡,一路都沒稍做停留休息。
沿路所經不是滾滾黃沙,便是茂密森林,才剛出城,不會有人傻得中途埋伏,這一段路反而最是安全,可他們仍不敢輕忽大意,高野與隨行護衛皆小心防範。
直到正午,豔陽高照,滿面塵土的眾人才到一間位於荒郊的客棧,稍做休息。他們一行人一出現,掌櫃瞧見他們華貴的衣著立即上前招呼,小」」緊跟在後。「各位客官,請問要用膳,還是要住房?」掌櫃的雙眼不住往滿身貴氣的公子封身上瞧。
高野上前一步,不讓掌櫃過於靠近主子,「掌櫃的,給我們備兩間上房。」
「是,馬上備好,那其他人……」掌櫃見他們一行約莫三十人,卻只要兩間上房,心下納悶不已。
「我們只稍做休息,晚點就走。」高野道。「是,客官要用膳嗎?我們的廚子,是方圓百里內手藝最好的。」
「不必。」高野冷淡拒絕。
掌櫃聞言,失望點頭,心下嘀咕這麼多人進來,幾乎占去他整間客棧,僅僅要兩間上房,也不用膳,他豈不是虧大了。
神情清冷的公子封雙手負在身後,下巴微微一揚,要高野速速打發這名掌櫃。高野掏出三錠金元寶丟給掌櫃。
掌櫃眼明手快,欣喜接住黃澄澄的金元寶。「我們要借用你們的廚房。」
「好好好,沒問題。」掌櫃笑到嘴都咧了,三錠金元寶,別說是借用,將廚房雙手奉上都成。
公子封眉心微蹙,高野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我們的上房在哪?」
「公子爺,請隨小的來。」掌櫃馬上帶他們上樓進房。
高野朝身後打了個手勢,負責煮食的三名僕役隨著小二到廚房,以自行準備的白米、肉脯及蔬菜烹煮。
「客官,我們客棧是方圓百里最大最好的一間,保證你住進來之後,絕對樂不思蜀。」掌櫃天花亂墜胡謅。
公子封神情睥睨的瞥了掌櫃一眼。
掌櫃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心想,他的謊言這麼快就被拆穿了?
高野心知掌櫃話太多,惹得主子不快了,他開口道:「還沒到嗎?」
「到了,就是這兩間。」掌櫃推開兩間上房的門,讓他們一窺裡頭花費他大把銀兩的擺設。
「我家公子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高野掏出一錠金元寶,讓那掌櫃閉嘴。掌櫃瞪大雙眼,雙手接過黃澄澄、沉甸甸的金元寶,哈哈!他開店這麼多年,頭一回遇到如此闊氣的貴客,金元寶一錠接一錠,再這樣下去,他肯定發大財。
「公子爺,這間上房擁有最好的風景,只消您打開窗……」
公子封看也不看滔滔不絕的掌櫃,逕自邁步進房。
跟隨主子身後的高野沉著臉面對滿臉垂涎的掌櫃,砰的一聲,掩上門板,讓他不再多話。
不死心的掌櫃揚聲,「公子爺,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小的絕對馬上替您辦妥。」
喊完話,掌櫃喜孜孜的轉頭,嚇了好大一跳,差點跌倒的他揣著心口,瞪著眼前無聲羅列的護衛們,「嚇死我了,你們怎麼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護衛們面無表情看也不看他一眼,戒備森嚴的守在主子房外,以防有刺客突襲。
掌櫃心裡直泛嘀咕,默默離開。
掩上的門板及未開的窗,使房裡陷入昏暗。
公子封對房內擺設不感興趣,也沒要高野掌燈,他站得直挺挺,閉上眼,靜心等候。
高野猶如一道影子,立在門邊,安靜融入。
時間因急切等待,過得極緩。
公子封的呼息既輕且緩,繃緊的身軀悄悄洩漏他的緊張,已經安排好的事,絕對不能出丁點差池,否則他真會一無所有。
過了一會兒,門外護衛揚聲,「公子爺,午膳已備妥,請您用膳。」
一顆心始終懸著,無法安心的公子封睜開眼,低問,「人還沒到?」
高野恭謹回話,「回公子爺,還沒到。」
公子封心焦閉上眼,語氣卻是平靜沉穩,「你們先用膳。」
「是,公子爺。」高野揚聲對外頭護衛道:「讓大夥兒先用膳,但仍得小心戒備,不得輕忽大意。」
「是。」護衛領命,輪流用膳。
高野則盡忠職守的守在主子身旁。
「這麼晚還沒到,會不會中途橫生枝節?」
「不會的,公子爺,咱們一路快馬加鞭,他們一時半刻趕不上我們,也是理所當然,請公子爺再耐心等待。」高野安撫主子的不安。
公子封無聲的呼了口氣,斂定心神,繼續等候。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外頭傳來談話聲響。
掌櫃的領了一隊商隊出現,「客官,這是小店剩下的最後一間上房,保證你住起來舒服的不想離開。我瞧你們運了楠木,可是要賣到林國?」由這往南而行,便是前往林國的道路,許多商販都會行經此地。
一身富泰、腰系佩牆的中年商人點頭,拉大嗓門,「全天下誰不知咱們楠國的楠木是最上乘的木材,運到林國去,可是人人搶著要,嘿嘿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1:49
第二十四章
「客棺,看來您是要發大財了,先恭喜您了。」掌櫃的陪笑,欣喜今兒個來了一堆貴客,最好往後天天都是如此,生意興隆。
富泰的商人雙手叉腰,哈哈大笑,丟了一錠銀子給掌櫃,「假如我在林國發了大財,回程再來你的客棧,好好賞你。」
「謝謝客官!」掌櫃身手俐落的接住銀子,笑咧嘴,不期然瞄見中年商人身後黑臉?弱的小廝。
那名商人對身後的小廝命道:「別慢吞吞的,快點把東西搬進房。」
小廝朝他行了個禮,乖乖的把一個竹箱搬進房內。
掌櫃感到納悶,不懂那中年商人為何雇了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小廝。
彷佛看出掌櫃的疑問,商人不屑的哼道:「若非這小子的袓父曾有恩于我爹,我才不會好心留他在身邊,嘖,手腳一點也不俐落,非得要人說一句,他才會做一事。」他嘴上不斷嫌棄,拉開嗓門大吼,作勢踢人,「動作快點!」
黑臉小廝害怕的瑟縮肩頭,加快動作。
「客官,您心好,否則依他這般做事,我也不想用。」賞櫃的和商人一個鼻孔出氣。
「可不是。」商賈不滿的嘀咕,幾名人高馬大的隨從幫著搬運行李。
沉重的行李搬進房裡,發出細微的金屬撞擊聲響。
掌櫃一臉疑惑的瞄向蓋得密實的木箱,好奇裡頭裝了什麼,看起來似乎很沉。商人一掌搭上掌櫃的肩,不著痕跡將掌櫃帶出房,大聲道:「掌櫃的,我瞧你這間店挺不錯,有啥好吃、好看的,你全都介紹給我。」
掌櫃笑嘻嘻帶著臉上揚著笑的商人,一一介紹他最引以為傲的客棧。
他們兩人一離開,二樓僅剩公子封等人以及中年商人的家僕,雙方人馬的視線不著痕跡的交會。
房裡的公子封聽見掌櫃和那商人的對話,猛地睜開眼,曾經不安的眼瞳充滿篤定光彩,唇角放鬆上揚。
來了!
感受到主子好心情的高野跟著笑揚唇,壞事接踵而來後,總該要有件好事,否則上天豈不是太殘忍無情。
叩叩!房門被輕敲兩下,嚴守的護衛輕道:「公子爺。」
「讓她進來。」
高野拉開門,即見那名黑臉小廝迅速鑽進房內,高野隨即離開,掩上門扉。寂靜的屋子裡,有情人脈脈相對。
再也壓抑不住氾濫情潮的公子封一個箭步上前,將思凡用力擁進懷裡,他的唇瘋狂尋找她的。
今日她由外袓父的人悄悄護送出城,雖知外袓父派出不少高手,可沒親眼見到她安然出現,他就是無法寧定心神。
他的氣息狂猛入侵,他的唇舌孟浪進犯,被吻得猝不及防的思凡一如以往,所思所想,隨他擺動,她合上眼,雙手揪著他的衣襟,與他唇舌狂野交纏。
僅僅分離一夜,對他們而言,卻是無限的折磨與煎熬,只消出一點差錯,她就再也無法回到他懷中。
兩人光是回想她不得不和公子碧拜堂成親,更是吻得難分難舍。
她已和老二當著眾人的面拜堂成親,在眾人心裡,她是老二的妻子,可在他心裡,就算她真的和老二拜了堂,成了親,她仍舊不屬於老二。
她是他的!
不論是以前,現在,或是未來。
他吮吻她的唇,低喃,「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永遠都是。」當他面臨生死存亡,當他們被迫分離,她再也顧不得世俗禮教,她與二公子拜堂成親又如何?與二公子圓房的可不是她,留下來的,也不是她,她就是要隨封到天涯海角,生死與共……
火熱溫存,氣息交融,沐浴過後,靜謐的房裡已點上燈,公子封以指當梳,梳著思凡猶帶水氣的長髮。
披上黑色長衫的思凡坐在他身前,光裸的長腿上枕放一盤葡萄,她撚起一顆,剝下薄皮,將多汁的葡萄喂進他嘴裡。
公子封張口吃下她喂來的葡萄,連同她纖白的指尖,一同含住,意有所指道:「好甜。」
思凡羞紅了臉,嬌嗔睨了他一眼,抽回經他吸吮而熱辣的指尖,又撚起一顆,送進他嘴裡。
兩人親密的身影,拉長,映在牆上。
公子封無比愛戀的盯著歡愛過後,變得更加嬌媚的小女人,每當他這麼盯著她時,心臟就會難以控制的劇烈躍動,真覺得他可以一輩子就這麼盯著她。
他那炙燙的眼神,令她的心發燙,嬌羞問:「為何這樣盯著我?」
他以指卷玩她的發,不重不輕的將她更拉近,「我在看,我的妻子怎會如此美麗。」
她害羞的抿唇微笑,隨即又黯然垂下眼眸。
「怎麼了?」他敏感察覺她的心思,撐坐起,將她擁入懷中。
思凡倚偎在他懷裡,想到代替她和二公子碧圓房的替身,想到險惡未知的前程,想到他們的幸福快樂是否會在轉瞬間消失無蹤,她無聲的歎了口氣,輕喃,「我在想,我現在好快樂,好幸福。」
「那就多笑笑,你曉得,我最喜歡你的笑容。」公子封何嘗不知她的心事,他也不說破,是生或是死,他可不會聽天由命,他會竭盡所能與她活下來,讓那些要他性命的人知道,他公子封絕不會被輕易打敗。
她綻放美麗笑靨,主動獻上粉唇,情真意切道:「封,我愛你。」
不滿足於輕吻的公子封追上她的唇纏吻,心頭漾滿喜悅,他永遠都聽不膩她的愛語。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我在想你嫁給老二的情景,當時明知那是權宜之計,我仍瘋狂忌妒。」明明早已安排好,由她和老二拜堂成親,等進了喜房後,再偷天換日,派人帶她離開,這事他連老七都瞞,唯恐老七會表現得不夠氣惱,教老三跟老八瞧出端倪。
昨日他的惱怒,不是作戲,而是最真實的情緒,就連是假,他都不愛見她與他人拜堂成親,儘管與老二朝夕相處的人不是她,可全天下的人都已知道她是老二的妻子,他怕是沒辦法名正言順娶她了。
以前他可鄙的想娶珍珠為妻,現下,他終於深刻體會她的心情,那苦澀,那煎熬,那痛苦,時時刻刻都是難忍的折磨。
他心疼捧著她的小臉,「我對你很不好,我應該要讓你每天都無憂無慮快樂歡笑才是,我不該計畫娶珍珠為妻,傷透你的心,對不起。」他飽含歉意輕輕啄吻她的額。
思凡沒想到他會為珍珠的事跟她道歉,淚水潸然滾落,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與他額抵額,無聲哭出她的委屈。
他憐惜的摟著她,低喃,「從小到大,不論我快樂或失意,都有你相伴,這是老天爺給我最大的眷顧,我卻不懂得珍惜,你說,我是不是太傻?」
她哽咽著聲,既哭且笑,「你是傻,不過尚未傻得無可救藥。」
他撫著她的背脊,「你也傻,明知不該,還是要跟我走。」
他們的計謀若被發現,將會有一堆人掉腦袋,可他們顧不了那麼多,因為他們最怕的是生離死別。
公子封不會忘記儀妃與高野血淋淋的教訓,與其眼睜睜看著思凡成為老二的人,與其兩地相思備受煎熬,不如放手一搏,至少他努力過。「沒有你,我會生不如死。」
「我何嘗不是。」他長歎,意在大位的人,不該沉溺於男女情愛,偏偏他放不開她,既然無法捨棄,唯有狠狠抓牢。
她的心柔情蕩漾,笑得好甜好美,不再委屈淚流。
他沉浸在她絕美的笑容中,眸光發熱,動情的又吻了她,一次又一次,唯恐沒有明天,用力抓住與她親近的每個機會。
思凡愛極他的吻,他的擁抱,如果老天爺願意讓他們多活一刻,他們就多一刻幸福;如果老天爺要他們此刻死去,此刻他們也最是幸福。
唇舌追逐纏吻後,她豔若桃李,嬌喘吁吁的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等。」他的指眷戀的撫著她紅豔豔的唇,發燙的粉頰,眼底盛滿無限愛意。
「等?」
「以靜制動,就是等。」
話說完,他又再次貪婪吻上她的唇,把握所剩不多的時間。
月上中天,已經住滿的客棧卻是悄然無聲,彷佛空無一人。
公子封一行人並未如先前所言休憩後便離去,而是直接落腳於此。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2:03
第二十五章
掌櫃才不管他們是否隨時改變主意,反正他有錢賺最重要,況且這群貴客吃食都自個兒準備,唯一的要求即是要他們沒事別過來打擾,好伺候得很。
至於後來投宿的商賈也好伺候,說是他們在出城前已大口吃肉,大口喝過酒,一點也不餓,無須備膳。
無事可做的掌櫃和小二便早早關門休息,樂得輕鬆。
公子封房外,身穿青衫的護衛嚴加守護,住在隔壁房的高野和衣而眠,聽命大理卿,扮成商賈的高手們亦小心戒備,他們帶出城的兵器已分發下去,雙方人馬不敢忽略任何風吹草動。
上房內,公子封和扮成黑臉小廝的思凡穿戴整齊,相擁而眠。
思凡睡得極淺,緊張與不安使淺眠中的她眉心深鎖。
公子封僅是閉目養神,有力雙臂緊緊守護最珍視的寶貝,唯恐一個不小心便會失去。
嚓嚓嚓,自客棧屋脊及四周傳來極淺的足音瞞不了整裝以待的公子封等人。他們甫一察覺,所有人立即全神戒備,暗暗握緊身側兵器,守在上房外的護衛並未睜開眼,藉以欺敵。
黑暗中,公子封搖醒思凡,思凡猛地睜開眼,驚抽了口氣,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唇上,示意噤聲,她意會頷首。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公子封立刻坐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劍,精銳眼眸充滿殺氣,將思凡護在身後,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思凡抓起擱在一旁的弓搭上箭,用力咬唇,試著平息體內的緊張,危急存亡之際,她不能有一絲害怕猶豫,否則死的將會是他們,她非常清楚這一點。
「怕嗎?」他沒有回頭,低聲問,側耳傾聽任何動靜。
她以無比堅定的語氣回道:「怕,但我會做得很好。」
他滿意低笑,為她感到驕傲,他所看中的女人,絕非軟弱之輩,她會適時變強,成為他的助力。
在他身後的思凡無聲的笑了,她會竭盡所能成為他的後盾。
一群黑衣人踏月而來,他們本來埋伏在公子封一行人前往林國必經的荒郊道上,卻遲遲不見公子封出現,經由打探,才發現公子封並未如預計的在下兩個城鎮接受當地官員款待休息,而是提前住進客棧,這壞了他們原先的計畫。
主子言明,非要今日讓公子封頭身分家不可,於是他們不得不改變計畫,趁夜偷襲,不論公子封在打什麼主意,他們都會順利達成任務。
高懸的月,黑沉的夜,正是適合暗殺的好時機。
黑衣人見下方護衛猶在睡夢中,互相打訊息,如一群烏鴉自屋脊一躍而下。
「殺!」殺戮聲揚,見人便揮刀揚劍。
假寐的護衛們一躍而起,扮成僕役的高手也紛紛自暗處沖出,和刺客一較高下。
那群刺客的首領見狀心驚,大喊:「可惡!是埋伏!」
早有準備的青衫護衛們各執兵器,另有多人拋出繩索絆倒黑衣刺客,當黑衣刺客一倒下,箭雨紛紛落下。
中了埋伏的黑衣刺客們死傷無數,哀號痛叫,不絕於耳。
高野領著另一隊人馬守在公子封房外,臉上表情肅殺,寫著:擅闖者,死!
又一批身穿黑衣的刺客沖入客棧,大喊:「殺了公子封!」
刺客們沖向高野等人,尚未靠近,忠心護主的青衫護衛已搶先攔下,果決斬殺,不論來多少刺客,他們都毫不退卻,奮勇迎上。
霎時間,刀光劍影,殺聲震響。
掌櫃和小二被驚醒,嚇得躲在床底下直發抖,不敢出來一探究竟。
面對房外震天響的殺戮聲,公子封手中的劍已然出鞘,對身後的小女人說:「思凡,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她自他身後探出頭,於他的臉頰留下喜悅的一吻,「我知道,我也很愛你。」他笑了,笑得心滿意足。
砰!屋頂瞬間破了一個大洞,瓦片掉落,帶刀刺客一躍而下。
月光自屋頂灑落,讓刺客對房內一目了然。
刺客一見到端坐在床上的公子封,立即揚著大刀重重砍過去,大喊:「公子封,看你往哪躲——」
公子封執劍相擊,冷冷譏嘲,「本公子可不是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鼠輩,何須躲藏。」
上方及外頭的黑衣刺客們聽見喊叫,不是自屋頂洞口躍下,便是試著突破高野等人圍困,破窗而入。
思凡見狀,躍入腦海的第一個動作即是將手中箭射出。
她不要受到恐懼控制,為了和封活下去,她努力學習射藝,練準頭,可不是要在緊要關頭時退卻。
她刻不容緩搭上一支又一支的箭,射中一個又一個黑衣人的心口,他們一個個應聲倒下。
公子封手中長劍亦不遑多讓,劍起劍落,血花飛濺。
刺客如同螞蟻,大批湧入。
護主心切的高野與護衛沖進來,加入戰局。
堅定要活到最後,笑傲天下的公子封冷凝著聲道:「你們想我死,我偏要活。」
「主子下令,誰能取得公子封項上首級,賞黃金萬兩。」
「殺了他!」豐厚的賞金激勵刺客們,他們不怕死,前撲後繼的沖上前。
打從公子封出世,就立誓保護他的高野揚起劍,施展高超劍法,除掉紛湧而來的刺客。
裝扮成富泰商賈的中年高手也加入,他手上雙刀使得狠厲,出手沒有絲毫停頓。
刀劍砍進皮骨的聲音不時傳來,刺客們一個個哼唧倒下,青衫護衛也各有死傷,血染地上。
不起眼的客棧在今夜成了殺戮地獄。
思凡射出致命的一箭又一箭,她的箭愈來愈少,手臂開始發抖,不知是疲累或是過多的血腥所致。
這就像是場永不結束的惡夢,直到有一方倒下才能終結。
始終在她身前擋刀擋劍的公子封未曾離開,當刀劍刺中他時,他悶哼一聲,便狠狠還以顏色,血濺上他完美的臉龐,他的唇角森冷上揚。
黑衣刺客的首領見久攻不下,難以順利取得公子封項上首級,便惱怒大喝,「放火!」
其他刺客聽命,點燃火把,用力投進房裡。
青衫護衛急忙阻止,可紛紛投入的火把太多,火勢迅速蔓延開來。
高野見狀,揚聲,「保護公子!」
公子封轉身抱起思凡往外跑。
思凡沒料到刺客會採取火攻,狂舞的火舌令她心驚,回想起她被紫鳶擄走,驚險的那一日,她緊抓著弓與僅剩的箭,雙腿毫不文雅夾住他的腰。
高野與青衫護衛守在他們四周,防止黑衣刺客趁亂刺殺。
刺客們不讓公子封離開,百般出招阻撓,見他抱著小廝突圍,大喊:「殺了公子封的男寵!」
一群刺客圍上,刀劍相向,不讓他們走。
男寵?誰?是她?!
思凡啼笑皆非——她的偽裝可以是男寵,就不能是左相的千金——俞思凡,她搭上箭矢,一箭射穿一名刺客喉嚨。
公子封冷冷一笑,抬腿踢翻一名沖過來的刺客,劍尖往旁一旋,刺進另一名刺客的肚腹,終結性命。
高野身上也多處受傷,可他仍意志堅定,盡心盡力守護主子。
嗤!高野右臂中刀,手上的劍往下落,他一個俐落轉身,左掌狠狠箝制住朝他砍來的刺客喉嚨。
公子封發現高野手中劍落地,足尖一踢,將劍踢高。
高野頭也不轉,負傷的右臂精准接住劍,用力一劃,劃破刺客的胸膛。
公子封與高野配合得天衣無縫,擋他們路者,必死無疑。
他們與護衛穿過火海,一路殺出重圍,身上有血,有汗,還有更多拒絕屈服的野蠻。
掌櫃和小二發現客棧失火,慌張的沖出房間,大驚失色瞪著地上死狀淒慘的屍體。
小二嚇得全身直打哆嗦,「殺人了,他們全都在殺人。」
掌櫃見房間陷入火海,嚇得臉色死白,用力打小二的頭,破口大?,「管他殺不殺人,先救火要緊,我的客棧,我的心血哪——」
不長眼的刀劍揮砍下來,企圖救火的掌櫃和小二還來不及提水就已身首異處。公子封左臂抱著思凡,右臂淩厲揮刺,所有想傷害思凡的刺客,全都被他除掉。
火光沖天,燒亮黑夜。
刺客臨死前扭曲的面孔在思凡眼前放大,令她驚恐的瞪大雙眼,如此多人要取他們性命,受誰指使?大王?三公子?八公子?或者他們合謀?
黑衣刺客不斷湧上,公子封與高野等人浴血奮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2:15
第二十六章
思凡拉弓的指已磨破滲血,剩下不到十支箭,令她緊張不安。
一名刺客長劍斜刺,眼看就要刺中思凡背心,公子封情急之下,腳跟一轉,以身護她,腰際中劍,他悶哼一聲,反手使劍刺向刺客心窩,「你受傷了嗎?」
思凡同時拉弓射出一箭,正中刺客眉心,刺客張口無聲倒地,她心焦道:「我沒有,你受傷了。」
「沒事。」他不想她擔心,疲憊與傷勢使他的還擊趨緩,可他仍護她護得滴水不漏。
高野身上也多處受傷,鮮血直流,漸感疲累。
大理卿派來的人舞動雙刀連斬數名刺客,來到公子封另一側,獰笑,「他奶奶的,派出這麼多人,是打算用血把我們淹死嗎?」
公子封眼見已方人體力漸感不支,卻還有敵人不斷殺入,看來真是非要他今日命喪於此不可。
他親吻了下心愛女人的太陽穴,手仍未停止殺戮。
溫柔的親吻,似最後的親吻,思凡瞬間眼眶發熱,可她不哭,就算下一瞬間死去,她也會在他懷裡,這是最幸福的死法,她無須哭哭啼啼,反而該開心微笑才是。
她眼底漾著溫柔的笑意,親吻他的下巴。
公子封將她摟得更緊,右手舞出一團劍光,殺向刺客。
客棧的火勢愈來愈大,密佈的濃煙,令所有人嗆咳難受,掉落的樑柱使房舍坍塌,砸人成火球,焦肉味不時傳來,形成人間煉獄。
他們且戰且逃,殺出一條血路,沖出火場。
甫沖到外面,大夥忙著喘氣,待定眼一看,一列黑衣刺客正守株待兔等在外頭。
在他們身後,則是跟著沖出火場的刺客,他們前後皆已被包圍,成了甕中鱉。刺客首領冷笑的瞄了眼全身上下多處傷口的公子封,不論是早或晚,公子封即將死亡是既成的事實。
「公子封,我勸你還是乖乖受死。」
傲然而立的公子封面對包圍,泰然自若的譏嘲道:「反正待會兒你就會死在我手中,不如你乖乖受死——省得我麻煩。」
刺客首領見公子封死到臨頭仍神情睥睨,一股火就燒上來,「你似乎不明白你已窮途末路。」
公子封的唇角依舊噙著高傲的冷笑,懷裡的思凡和他一樣誓死如歸。
「身為尊貴的公子又如何?末了還不是死無葬身之地。」拿錢辦事的刺客首領迫不及待想殺了公子封好交差。
正當刺客首領要下令圍殺公子封等人時,噠噠的馬蹄快速傳來,他們還來不及確認來者何人,如雨般的箭矢已淩厲朝他們射來。
刺客首領揮劍砍落利箭,大喊:「有埋伏!我們中了埋伏!」
公子封和高野面面相覷,心頭浮現相同疑問,是誰得知他們受困於此,前來救援?
莫非是七弟?公子封唯一能想到的即是與他站同一陣線的公子策,直到前來救援的人臉孔愈來愈清晰,公子封不由感到詫異,竟然是他?
思凡也瞪大雙眼,是哥哥!他怎麼會來?
高野與主子以眼神相互傳遞訊息,不論來者何人,他們的出現都是及時雨,他們借由前來協助的左相公子——俞思翔扭轉劣勢,一群人又重振士氣。
「把他們全殺了,一個不留!」傲然的公子封揚聲下令,已方人馬一鼓作氣沖向所有刺客。
刺客們發現屈居弱勢,急忙撤退,卻遭前後包夾,無路可退。
公子封讓思凡退至後方,一馬當先沖上廝殺,高野與假商賈貼身在側,化為他的左右臂膀,三人所向披靡。
聲勢浩大的公子封等人殺得黑衣刺客們無力招架,當所有刺客斬殺完畢,確認無漏網之魚時,客棧也已被燒成灰燼。
放眼望去屍橫遍野,活下來的人面上猶有殘存的野蠻。
思凡猶豫是否上前和哥哥說話,眾所皆知,昨日她和公子碧拜堂成親,已是二公子的夫人,她不該出現於此,更何況她還不清楚哥哥為何而來,是否知道她身在此地,她心下琢磨一番,便躲到最後頭,刻意避開哥哥的視線。
高野不著痕跡利用高大的身形擋住她,不讓人輕易發覺她的身分。
公子封下巴揚了揚,拱手對俞思翔道:「多謝相助,今日若不是你,恐怕本公子無法突破重圍。」
俞思翔躬身行禮,「五公子客氣了。下官正好路過此地,見有賊子意圖刺殺五公子,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誅之,只是下官來得太慢,使五公子受驚了。」
「一點也不慢,你來得正好。」公子封頷首對上俞思翔洞悉的目光,彼此心知肚明,俞思翔的出現絕非偶然,而是特意前來助他一臂之力,俞思翔此舉,是自行為之,抑或出於左相授意?
「家父說,五公子此去林國,路途遙遠,恐怕會遭遇不長眼的盜賊,果然被家父料中。」
「左相費心了。」公子封心底登時有底,先前他一直覺得左相對他幫助不大,如今看來,是他低估行事溫和的左相。
「可惜下官無法隨行陪同五公子前往林國,唯有派出家僕護送五公子。」
俞思翔語畢,左相的人馬整齊劃一的向五公子單膝下跪,齊聲道:「屬下誓死保護五公子安危。」
「左相思緒周密,勞煩代本公子同左相說,今日之事,本公子銘記在心。」也就是說,他日登上大位,定不忘左相的救命之恩。
「下官定會代為傳話。家父又提,此行道阻且長,五公子的隨行家僕,恐有人會水土不服,要不留下,待五公子歸來,再同五公子回府。」俞思翔詢問公子封的意思。
躲在最後頭的思凡心一顫,爹知道了,他究竟是從何得知她和封同行?爹要她回府,她該如何是好?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猶豫不決。
公子封臉色一沉,目光冷凝,沒有半點退讓,「本公子的家僕不論生死,都與本公子同進同出,不勞左相費心。」
俞思翔定定望著擺明不放人的五公子,再道:「家父是不想五公子的家僕成為累贅。」
此行生死難料,俞思翔也不願妹妹客死異鄉。他從來就不認為妹妹和五公子在一起是好事,畢竟與王族相處,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掉腦袋,偏偏妹妹和五公子打小就如同麻花纏在一塊兒,壓根拆不散。
「誰說本公子的家僕是累贅來著?」公子封目光森冷,大有俞思翔敢再多說一句,他會不顧俞思翔是思凡的哥哥,直接誅殺。
俞思翔察覺五公子眸底的冷絕,明瞭他已引發五公子的怒火,他躬身作揖,「下官不敢。」
公子封態度強硬,冷聲強調,「本公子的家僕,本公子自會看顧,無須旁人擔心。」
俞思翔對上最後頭那張躲躲藏藏,美陣帶著乞求的小黑臉,他無聲的長歎了口氣,「下官明白了。」
思凡好抱歉的咬唇,迎上哥哥感歎的眼眸,她是不孝的女兒,累得爹和哥哥為她牽腸掛肚。
天色即將破曉,空氣中滿是難聞的燒焦味。
經過一夜浴血奮戰,公子封沉靜望著朝升的旭日,黑暗隱去,柔和金光映入眼簾,他胸懷野心,不願屈服。「整頓人馬。」
「是,公子。」高野得令,以最快的速度補給俞思翔帶來的兵器及乾糧。
「五公子不稍做休息?」俞思翔不希望嬌弱的妹妹連休息都不能,就得兼程趕路。
「不。」公子封拒絕示弱,管他接下來還有多少人想刺殺他,他都不會退卻。
「告訴左相,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他的眼對上思凡,他的女人並不嬌弱,而是與他一樣,擁有堅定意志。
心知留不了人的俞思翔,無可奈何,唯有送走五公子和妹妹,「下官遵命。」俞思翔衷心期待,他們真會如五公子所言,很快就平安歸來。
離城第十天
烈日下,荒涼的土地,幾棵樹長得歪歪斜斜,要倒不倒。
土質堅硬的黃土地上,倒了不少已氣絕身亡的黑衣人。
禿鷹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在空中盤旋,伺機飽餐一頓。
公子封冷酷的揮出最後一劍,咚咚咚,一顆人頭滾落在地。
思凡同時面無表情的射出最後一箭,正中刺客眉心,刺客應聲倒下。
高野板著臉舞劍,刷刷刷,如疾風,直取三名刺客命脈。
假商賈邪惡的耍動雙刀,如剖開西瓜,將刺客開腸破肚。
所有刺客,再次遭他們全數殲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2:27
第二十七章
公子封陣營的人馬皆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面對時不時出現的刺客,面對不停的殺戮,他們已沒有感覺。
公子封來到思凡身側,抬手碰觸她塗黑的臉頰,「髒了。」
思凡一愣,她的臉全塗黑,本來就髒了不是嗎?直到目光觸及他的指尖,才發現他所說的髒,是指沾到血了,她又是一愣,而後察覺,不過十天,她竟然變得如此麻木。
「公子爺,我們是不是要整隊再出發?」高野上前詢問,這十天來,他們都無法好好安睡,已方人馬愈來愈少,大夥的體力已達極限,不過他們即將抵達林國,可以稍微喘口氣,料想林國的大王還不至於明目張膽殺人。
公子封抬眼望著亟欲俯衝而下的禿鷹,有些疲累的閉上眼,溫柔的小手立即伸來,揉平他緊蹙的眉心,他睜開眼,目光灼灼瞧著心愛的小女人。
她陪他一路勇闖生死關頭,沒有抱怨,沒有驚叫,她安靜的成為支持他最大的力量,也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
思凡對他微微一笑,抱持希望,「我們可以的。」
冰涼的大掌覆在溫暖的小手上,自信滿滿道:「我們當然可以。」
雙刀假商賈突地臉色一變,趕到公子封身側——低聲警告,「公子爺,有大隊人馬出現。」
高野守在公子封另一側,剩下的護衛則在更外層保護主子,不論來者何人,有多強大的兵力,他們皆誓死保護主子。
沒料到伏兵會如此快又出現,思凡美眸布上灰暗對上公子封的雙眼,心想:莫非這就是他們最後一程?
「這些天我常想著,若我能讓你坐上金鸞花轎,當著全天下人的面迎娶你,該有多好。」這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他若死了,她將成為無名屍,幸運的話,被草草掩埋,不幸的話,就在此地終日曝曬化為枯骨,或許那一日他應該讓俞思翔帶她離開。
她看穿他的心思,淡雅的笑了,「我不用金鸞花轎,只要有你,我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能有個埋身之處也好,曝屍荒野也罷,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們在一塊兒。
「可不是,只要有你,我還有什麼好恐懼的。」他笑了,笑得飛揚灑脫。
公子封的人馬手執兵器,嚴陣以待。
噠噠馬蹄,震動大地,可見來了不了人馬。
這,將是最後一戰。所有人心裡都有了戰死的準備。
思凡深吸一口氣,將剩餘的箭搭上弓,經過剛才的酣戰,她還來不及自刺客那?刮多餘的箭,新的一批刺客便又來到,只能說既然老天爺決意如此安排,她也只能聽天由命。
「思凡。」再一次的公子封將她護在身後,目光陰森面對即將出現的敵人。
「嗯?」
公子封眸底充滿殺戮,沾染血的右手握緊劍,「記得我愛你。」
「就算到了黃泉,我也會牢記在心。」
公子封笑了,啞著聲低喃,「我也是,死後也絕不忘這份感情。」
大隊人馬激起滾滾黃沙,他們的身影愈來愈清晰,清晰到足以看清來人身分,公子封等人更加警戒。
來的是一隊兵馬,隸屬于大王的王家兵馬,他們身穿護甲,懸佩的兵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兵強馬壯,相較之下,兵器已經鈍得不夠好使的他們就顯得太殘弱。
公子封確認是他父王所派出的人馬,嘴角自嘲上揚,「嗤,原來要給我最後一擊的人是他。」
思凡為他難受得雙眼澀疼,沒想到大王會如此急切。
領兵的隊長見到滿身是血的公子封等人,立刻躍下馬背,單膝跪地請罪,「請五公子恕末將來遲,讓您受驚了。」
此一變化,令公子封等人心裡打了個突,怎麼,莫非這一隊兵馬不是大王派來狙殺他們的?
公子封不敢大意,抱持著懷疑,「你們是……」
「大王下令,要五公子速速回城。」領頭隊長忠實稟告。
「為什麼?」父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公子封狐疑揣測。
領頭隊長猶豫了下,終於開口,「儀妃日前于內宮,因病亡故……」
儀妃亡故!這個消息如同雷擊,重重劈打在公子封、思凡與高野身上,他們皆不敢置信。
如遭晴天霹靂的公子封一個箭步沖上,抓起那人便厲聲追問:「我母妃生什麼病?!」明明他出城時,母妃是那麼健康,怎會因病亡故?假的!全都是假的!
思凡同樣心急如焚,不明白好好的人為何會突然病故,這十天王宮究竟出了什麼事?
高野眼前一片黑,只覺他的心魂於瞬間被掏空,雙腿發軟,跌跪倒地。
當年他的小白茶嫁入宮中,他還不曾如此絕望,現下只知,獨活的他再也沒有任何意義,為何他的小白茶會死?!
思凡見狀,忍淚攙扶大受打擊的高野。
那隊長被公子封怒紅的雙眼嚇著,期期艾艾的開口,「屬下不知,只知大王急著召回五公子。」
心痛得彷佛被撕裂開來的公子封,渾身蓄滿怒焰以及悲憤,迅速翻身上馬,只求快點趕回母妃身邊,查明真相。
「小白茶……」高野跌跌撞撞拉過一匹馬,急急躍上馬背,趕著回王城見他的小白茶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她身在王宮大內,怕是他怎麼也見不著……一想到這兒,心痛欲絕的高野幾乎昏過去,但他強撐著,死也要趕回他心愛的小白茶身邊。
思凡哽咽咬唇,抹去眼角的淚,跟著翻身上馬,隨公子封趕回詭譎多變的王城。
他們日夜兼程趕路,終於在五天后趕回王城。
王城的天空烏雲蔽日,刮起一陣陣涼風,卷起地上沙塵。繁華熱鬧的王城一如以往,行人絡繹不絕,談笑風生。
滿面塵土的公子封一進城便急急趕進宮,思凡與高野先行回五公子府等候消息。
思凡在梳洗過後,仍做小廝打扮與高野一同待在書房,等候公子封歸來。儀妃的死訊使高野呆若木雞,瞬間老了十歲。
毫無心思打理自己的高野仍一身髒汙血衣,滿臉胡碴,雙眼失神,癱坐在椅子上。
思凡則焦慮的在書房來回走動,她百思不得其解,健康的儀妃為何會在封離城後,突然因病亡故,這其中是否暗藏什麼玄機?
她擔心的看著熱淚盈眶的高野,心知他承受很大的打擊,她緩步走過去,蹲下來,握住高野不住發顫冰冷的雙手,輕聲道:「如果儀妃娘娘地下有知,她絕不想你為她痛徹心扉。」
失魂落魄的高野搖頭,以破碎的聲音哭道:「你不明白……她、她……我早該想到的。」他不住搖頭,沒辦法將話說全。
早該想到什麼?思凡不懂,僅能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倒杯熱茶讓傷心欲絕的他凝定心神。
高野手捧溫茶,不住顫抖,潑灑出杯中茶水,他的喉嚨發幹灼燒,卻是一口都咽不下,他淚流滿面,一時間無法自強大的衝擊裡回復。
思凡見他無法照顧自己,拿走他手中的茶杯,小心翼翼喂他。
高野像個無助的孩子接受她的協助,一口接一口慢慢喝,他止不住悲傷的淚,不住想著她送他的花,他的小白茶……
他嗚咽哭泣,「我所有的癡心想望,全都破碎了……我早該在她要公子爺將小白茶帶給我時,就知道的……」
思凡心酸拍撫他的背脊,從她兒時認識高野到現在,在她眼裡,高野永遠是那樣強悍,彷佛沒有任何事能將他擊垮,面對死亡威脅時,他更是無所畏懼,可儀妃的死,瞬間將栗焊的他擊潰,讓他哭得像個孩子。
心碎的高野不住哭泣,不停喃喃自責。
思凡照顧他,間或喂他喝茶順氣,由著他將滿腹相思,滿腹怨對,滿腹自責全都說出口,好好宣洩。
「當年我該不顧一切帶她走,像你和公子爺這樣,多好。」高野又是一陣傷心,悔不當初。
思凡直到他哭累了——便要僕役送盆熱水進書房,她親自為他洗臉,滌淨沾著血污的雙手,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傷心欲絕的高野,只能儘量讓他舒服些。
高野突地抓住她的手。
思凡詫異的讓手中的帕巾掉入水盆,濺起些微水花。
高野啞著聲說:「姑娘,你和公子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千萬不要犯下和我相同的錯。」
思凡手覆在他冰涼的大掌上,堅定點頭,「我和封一定會在一起。」
「那就好,那就好。」高野不住點頭,啞嗓無限淒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2:38
第二十八章
等待,最是折磨人,尤其是杳無訊息的等候。
思凡等得心力交癢,難以冷靜,偏又得故做冷靜,此刻高野需要她,封也需要她,她的腦海卻不住猜想,所有封可能遭遇的困境——
二公子碧會不會發現與他圓房的人不是她,告到大王那?
沿途派出刺客埋伏,欲置他們於死地的三公子和八公子會不會在大王面前嚼舌根?
她愈想心愈驚,開始不由自主顫抖,多想奔進王宮,陪伴在封身側,一同面對所有的狂風暴雨,可她旋即不許自己自亂陣腳。
慌張,對封無任何幫助,她要當他的後盾,而非累贅,她得切記這一點。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棋局已變……」高野低喃。「什麼?」
「公子爺不會有事的。」
思凡詫異的看著信誓旦旦的高野,想起先前高野悲傷自責時說過的話,腦中閃過難以置信的臆測,莫非……有可能嗎?
一身狼狽的公子封進到王宮,直奔儀妃的寢宮,眼見向來清幽的寢宮白紗迎風飄,兩旁種植的花草樹木,失去主子照料,枯萎垂死,好不淒涼,他的心狠狠揪痛。
進到寢宮只見擺滿了花,內侍利用花香掩蓋屍臭,他前後未見貼身服侍儀妃的福嬤,反而是其他宮女守靈。
她們全身縞素,見五公子出現,立刻屈膝拜見,「拜見五公子。」
公子封滿臉悲慟的跪爬到儀妃的金絲楠木棺前,「母妃,兒臣來遲了。」
他流著淚,看著躺在棺內的儀妃,她面色發黑,不如以往白?無瑕,死亡多日,使她纖細的身軀變得腫脹難辨,她顯然是中毒身亡,而非因病亡故。
「這是怎麼回事?」雙眼充滿血絲的他霍然起身,厲聲質問。
宮女見狀,嚇得直打哆嗉,慌亂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福嬤人呢?」左右不見福嬤,暴怒的他開始找人。
宮女更加害怕,重重磕頭,不敢隨便答話,「奴婢不知。」
「說謊!」惱極恨極的公子封一腳踢過去。
宮女被踢倒,連滾帶爬又跪好,頭再次重重一磕,仍不敢吐實。
公子封怒瞪她們,冷凝的聲音透著殺機,「你們負責照料娘娘的生活起居,為何她死了,你們還活著?」
宮女們被向來就難以捉摸的五公子嚇死了,拚命磕頭求鐃,「五公子鐃命!此事與奴婢無關,求五公子鐃命!」
忽地,兩列宮人內侍入內,揚聲,「大王駕到!」
公子封狠瞪哭著求饒的宮女,暫且饒了她們,轉身迎接他父王。
保住一命的宮女們忙著拭淚恭迎。「兒臣參見父王。」
大步走來的大王看了眼衣袍染血,似多次死裡逃生的公子封,銳利雙眼刻意停留在他悲憤的臉上,冷硬的心微軟,朝身後擺手,「全都退下。」
「是。」宮人內侍全退出寢宮。
「起來吧,封兒。」大王一改從前的嚴厲,慈祥的扶起跪在地上的兒子。
「謝父王。」父王難得出現的溫情,教公子封百感交集,他在心裡冷笑,這感情不過是父王一時興起,並不真實,他心下清楚得很。
大王拍拍傷心欲絕的兒子,感歎道:「你出城那一日,你母妃還說,待你回城後,定要問你林國有哪些新奇有趣的事兒,卻沒想到……唉。」
公子封雙膝重重跪下,伏地淚求,「求父王告訴兒臣,母妃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儀妃的死太突然,且死狀一看就知是中毒,騙不了親眼見到屍首的公子封,大王又是長長一歎,「你母妃性情清冷,不愛爭奪,她唯一的喜好就是在院裡蒔花弄草,每回本王見到她,都會覺得她雅致得彷佛不屬於這塵世。宸妃與你母妃的性情截然不同,她嬌豔善妒,當年你母妃入宮後,宸妃便多次與你母妃過不去,你母妃總是一笑置之,從不向本王訴苦,本王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你和淳兒都大了,宸妃也不會再興事。」
雙膝跪地的公子封驚愕抬首,聽父王述說母妃與老三之母宸妃的爭鬥,兒時的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只要宸妃受了父王臨幸,隔日定到母妃這來耀武揚威,氣焰囂張得很。
提及宸妃,大王的語氣充滿厭惡,皆因長年來宸妃仗著袓父救先王有功,時不時與其他妃嬪尋釁,時日一久,鬧得他連見她的面都深感厭煩。「本王沒料到宸妃會膽大包天,你離城的隔日,她來到這,送你母妃一壺梅酒,你母妃不疑有他,同貼身侍女福嬤一同飲用,到了夜裡,兩人毒發,太醫來過,但毒已深入五臟六腑……來不及救……」
與其說大王心疼儀妃的死,不如說他更加痛恨宸妃專橫後宮,就連他現下最寵愛的蘭妃,亦遭受宸妃欺負。
聞言,大受震驚的公子封滿臉難以置信,低喃,「宸妃她……為何要這麼做?母妃總是禮讓宸妃三分,她怎麼能下此毒手?怎麼能?:」話到最後,他已痛苦的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母妃,孩兒回來了,如您所願回城了,為何您能夠狠得下心,就這麼走了?
不曾見過公子封哭得如此悲傷,大王心軟同情。
「宸妃心高氣傲,原先本王也不願懷疑她,可內侍在她的寢宮內?出的毒藥,與她送你母妃那壺梅酒裡的毒相同,儘管她滿口狡辯,說她不知情,但內侍又搜出她藏有寫著蘭妃生辰八字的草人,她計畫害死你母妃的同時也要害死蘭妃,莫怪蘭妃近日身子總是不舒服,全都是宸妃暗中施法陷害。」一說起心愛的蘭妃無辜遭罪,大王對宸妃的恨就更深了。
「求父王為我母妃討回公道。」公子封淚流滿面,頭重重往地上一磕。
大王聽見那響亮的磕頭聲,明瞭他心下有多氣憤難平,他再次扶起傷痛的五子,承諾道:「封兒,你放心,本王絕不會輕饒惡行重大的宸妃,她已關入大牢,待大理卿審問。」
「謝父王。」公子封臉上有拭不淨的淚水與痛苦。宸妃目前人在外袓父手中,此事便已抵定,傲慢的宸妃將化為過往雲煙。
經此變故,大王深覺先前錯怪五子,誤以為他有心奪取大位,現下仔細想想,值得懷疑的是宸妃和淳兒,宸妃在宮中橫行霸道,淳兒外表溫文儒雅,但有那樣的娘親,性情肯定和她一樣妄自尊大,表面的和善全是裝的,他差點就被騙了,可惡!
「你留在王城,林國就無須再去了,告訴父王,為何你的衣袍會沾到如此多的鮮血,身上還受了傷。」
「兒臣也不清楚,只知出了城,便一路遭到刺客追殺,沒一刻能喘息,若非蒼天垂憐,恐怕兒臣會如母妃一樣,今後再也無法陪侍在父王身側。」一說到這,他又潸然淚下。
大王怒沉了聲,「本王會派大理卿好好查明,究竟是誰膽敢刺殺你。」想殺封兒的,定是意在大位,他非得抓出來,永除後患不可。
「謝父王。」公子封的嗓音哽咽嘶啞,承受莫大的痛苦。
大王再拍拍他的肩,無情的不看死去的儀妃一眼,昂首闊步離開寢宮,遠離屍體晦氣。
大王走後,公子封傷心的走到棺木旁,心疼的低喃,「母妃,你是否正在一旁看著兒臣?」
死去多日的儀妃寂寞的躺在棺內,一如她生前二十多年來待在宮中,出不得,只能遠望宮牆外,苦吞孤寂。
儀妃發上簪著一支她生前最愛的小白茶珠簪吸引他的注意,他伸手取下,用幾不可聞的嗓音道:「母妃,你放心,他知你甚深,且於你有承諾,大事抵定前,他不會輕易尋短。」
右掌握緊珠簪,尖端刺進掌心,他的心遠比手掌要痛上千萬倍,非得如此,他才得以回城,非得如此,他才保得住性命。
他恨!恨得雙眼通紅,怒焰於胸臆熊熊燃燒,牢牢記下這筆血海深仇。
黑幕夜沉,無星亦無月,整座五公子府死氣沉沉,僕役皆輕聲交談。
公子封進宮去了一日夜,一直未曾回府,思凡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他們派去打探的人終於回報,五公子安然無恙。
可他一日不出宮,她便一日無法安心,非得親眼見到他平安無事才行。
心思紊亂的思凡手支著額,疲累的坐在椅子裡,時而打盹,時而被惡夢驚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2:49
第二十九章
每場惡夢都真實的驚心動魄,不是封已死在宮中,便是她的事被大王發現,爹娘和哥哥受她牽連,慘遭誅連九族,再不然便是她和封都死了,死在前往林國的道上,遍地黃沙,逐漸將他們掩埋。
萬念?灰的高野,駝著背,雙手埋在掌心,在思凡又一次被惡夢驚醒時,濁啞著聲道:「命運從來都不由人,無論再如何死命掙扎,到頭來,全是場空。」
心頭沉甸甸的思凡聽見他椎心的苦澀,為他感到難受,封從來沒有和她談過儀妃和高野,可她能在每次封談及儀妃時,高野熱切渴望的眼神裡看出他的情意,如此深愛,卻不得相守,以前或許他還抱持兩人終究活著,雖然天各一方,可現下儀妃死了,高野連想念時,可以凝望的方向都失去了,實在太殘忍。
「到頭來,全是場空……」她反復咀嚼,亦覺無比愁苦。
「姑娘是最適合公子爺的女人,以前他看不清,但經過這麼多事之後,他不會再愚昧的認為可以沒有你。」
思凡垂眼瞪著雙手,苦澀的淺淺微笑,「我也曾經以為可以沒有他,可相思太過折磨人,沒有他,讓我連呼吸都會痛。」
「我知道那種感覺。」
他們倆同時陷入沉默,想起這段命在刀鋒上的日子,想起難以捉摸的未來,不由愁眉不展。
夜梟於窗外嗚嗚啼叫,叫得思凡更加心煩意亂,她長歎了口氣,雙手緊緊扭絞,怎麼還不回來?他會不會又遭遇危險?
高野霍然起身,「回來了。」
「什麼?」思凡一怔,一時間無法意會。
直到前頭傳來細微的騷動,她終於明白高野所指何事,積鬱在胸口的大石立時移除,她跳起來,拉開門,奔出書房。
公子封滿身髒汙,蓄滿怒火的自宮中而返,頭一件事便是找思凡和高野,即見做小廝裝扮的她奔向他,在她身後的是步履蹣跚的高野。
奔到他面前的思凡,雙眸急切的在他身上上下?尋,確認他沒有受到傷害後,她激動的上前,想要投入他懷中,又猶豫的停下腳步。
公子封也渴望將她狠狠擁入懷中,他太痛、太痛,他從未想過,母妃會有選擇離開他的一天,這撕裂的痛來得太突然——他根本無從招架。
「公子爺……」滿臉滄桑的高野語氣不穩,傷心的淚水在眼眶裡滾動。
「跟我來。」公子封極力壓抑所有悲傷,神情堅定的領頭走進書房,思凡與高野尾隨在後,掩上門扉。
公子封自懷中取出白茶發簪,鄭重放到高野掌心。
高野瞪著掌中那支再熟悉不過的發簪,雙手劇烈顫抖。
「這是母妃生前最珍愛的發簪,她臨終時,發上也簪著,我想,我帶回來給你,母妃會很開心。」
聽到這,高野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握著發簪,再次哭到泣不成聲。
思凡跟著傷心落淚,心,揪著,痛著。
公子封咬緊牙根,強迫自己昂然而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被擊垮!
高野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累了,才低聲道:「這支簪子,是她十八歲那年,我同她求親時為她簪上的……」
「母妃為了讓我們活下來,犧牲她自己。」公子封嗓音沉痛壓抑,不讓淚水氾濫成災,簡短提及母妃的死因及牽涉在內的宸妃。
母妃死前為了幫他除掉老三這強勁的對手,使出這一招,讓惡名昭彰的宸妃百口莫辯,任老三再行,對宸妃早就不滿已久的父王,絕不會輕輕放過,更何況此事交由外袓父審理,不僅宸妃脫不了身,連老三都得一併賠上。
早已猜到事實真相的思凡在證實後,仍是不免受到衝擊,因為太愛,因為太過恐懼,不得不出此下策,她可以完全理解儀妃的心情,若換成她是儀妃,也會想辦法讓心愛的男人與兒子平安活下來。
明白小白茶心思的高野心如刀割,「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
「母妃絕對不允,你不想母妃在九泉之下,仍傷心難受吧?」
「她這是把我的心狠狠刨挖出來,又強迫我活下去!」淚流滿面的高野痛不欲生,他從來不知道心被撕裂可以痛成這樣。「我何嘗不是?」
心碎的兩個男人怒目而視,太多的傷心,太多的不甘,使他們再也不完整,他們恨不得殺掉造成這一切的所有人,偏又不得不暫時隱忍,只因他們不能讓心愛的女人白白犧牲。
再難熬,他們都要咬牙撐下去。
思凡一陣鼻酸,為何相愛的人無法長廝相守,若非封又回頭抓住她,或許她跟封也會落得相同下場。
她走到他身邊,牽住他的手,不管還能牽這雙手多久,她都要牢牢握住。
心有同感的公子封對上她的眼,與她十指交扣,牢牢抓握。
燭火搖曳的書房裡,心口傷痕累累的三人沉浸在濃濃的哀傷中。
當公子封和思凡十指緊扣回房時,房內的夜明珠散發瑩瑩光輝,點亮幽暗寢房。
門扉掩上後,公子封猛地將她用力帶入懷裡,埋首於她的肩窩,全身不住顫抖,傷心的淚無聲淌下。
思凡紅了眼眶,心疼的撫著他顫抖的背脊,親吻他的發,無聲安慰他。
她好希望能夠擁有讓他不再悲傷的力量,可儀妃的死提醒他們,在這座詭譎多變的王城,片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公子封哭到雙眼赤紅,悲傷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他抵著她的額悲慟道:「母妃她狠心的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這樣走了。」
他心裡責怪母妃選擇用這個方式救他們,同時更加責怪自己,他應該要更強大,取得更多可以利用的力量,才有辦法保護他愛的人,再這樣下去,下一個自我犧牲的即可能是思凡,他絕不容許相同的事再發生。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恐懼的雙臂死死將她困鎖在懷中,他粗聲要求,「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許你學母妃,聽到了沒?」
他極需她的保證,否則他會瘋掉,他霸道低喝,「回答我!」
他的不安使她的心不住泛疼,假如她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她根本就無法獨活,又怎麼忍心要他承受她難以承受的痛苦。思凡捧著他憔悴的臉,鄭重許諾,「我不會做出和儀妃娘娘相同的決定,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
親耳聽見她許諾,公子封才釋然的逸出一口氣,深情低喃,「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
「所以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舍的指尖試著撫平他眉心的緊皺,他心裡是這樣苦,如此痛,身為大王的子嗣,無論他想或不想,都會陷入權力鬥爭。
「對,我們生死與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堅定的頷首,心頭總算有些踏實。
她牽著他到屏風後,僕役已備好的洗澡水正在浴桶裡冒出騰騰白煙,她動手為他解開外袍。
公子封低頭看著為他忙碌的小女人,輕道:「母妃她很喜歡你。」
她將他褪下的外袍掛在屏風上,淡淡一笑,「莫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儀妃娘娘才會喜歡我?」
她與儀妃沒見過幾次面,少數幾次的談話,不過是閒聊幾句無關緊要的事,儀妃對她的喜愛顯然是愛屋及烏。她動手褪下他的裡衣,露出有著大小傷痕的身軀,小手心疼的撫過。
她的男人承受如此多的折磨與苦痛,看似被擊垮,他又會在下一瞬間堅定爬起來,她深信他只會愈來愈強大。
「母妃只消看我的眼神,便曉得我把心給了誰,況且她唯一的兒子為誰挨鞭子,她不可能不清楚。」
「你總是為我不顧一切,就連現在也是。」一想到從小到現在,他所為她受過的傷,以及他現在所承受的苦,晶瑩的淚珠於眼眶滾動。
他伸指接住她的淚,「別哭,為你挨鞭受傷,我甘之如飴,只是累你陪我一道受苦。」
她用力搖頭,「有你同行,我一點都不覺得苦。」
她的話掃去他眸底的陰鬱,她淺淺微笑,忍住羞怯動手為他除去褲子。
她的溫柔,她的關切,無疑是對他疲憊的身心最好的撫慰,他走進浴桶,浸泡在熱騰騰的水裡,騰升的白霧使他的表情朦朧不清,思凡打濕他的黑髮,十指溫柔揉撫他的頭,舒緩他連日來的疲累與緊繃的情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3:07
第三十章
公子封閉上眼,感受她溫柔的指腹按壓。
思凡沒開口說話,讓他靜靜沉澱,平復所有傷痛。
她的指尖彷佛具有療愈能力,他的哀傷,他的悲痛,不再駭人扯裂他的心,他能夠較為平靜的思考。
她取過些許潘汁淋在他打濕的發上,洗去所有髒汙,手指力道適中按壓他的頭,使他的眉心不再緊皺。
「七弟不再值得信任。」他天外飛來這一句。
「什麼?」她一怔,停下動作。
「當時讓他誤以為你已嫁給老二,是正確的決定。」公子封睜開眼,眸光清明晶亮。
「怎麼說?」
「還記得你被父王指婚給老二時,七弟憤慨不平,他一副願為我兩肋插刀的模樣,卻在我被迫離城,飽受追殺時,不曾派過一兵一卒前來援助,他很清楚老三和老八不會錯過這大好機會,他若真心對我,不至於不聞不問,反倒是你爹和哥哥出乎我意料之外,若不是他們,就算我母妃自我犧牲,我們也沒命回城,七弟他心裡在盤算什麼?是否他也有意問鼎大位?」
被追殺的這些時日,關於七弟的事,他仔細想過了,七弟可是真心與他友好?抑或七弟表面與他連成一氣,實際上在私下培養自己的勢力,正等待時機伺機而起。
「七公子看起來似乎所有情緒都直白表露……」思凡想著從小到大都對她開朗咧笑的七公子,著實難以想像他的城府會那麼深。
「又或者那一切全是假像。」他很不願意,卻又不得不懷疑。
「有可能嗎?」
「不可能嗎?當初究竟是誰放出瘋虎?老三真會讓弦月死得支離破碎?我們幾個兄弟裡,老七深知借機除掉你和絃月可以同時重創我和老三,他真想屈居於我之下嗎?」
「但二公子和八公子也有可能那麼做。」
「是有這個可能,可我最懷疑他,幾個兄弟裡,他最是瞭解我,當機會來了,要不動心真的很難,說到底,我的兄弟沒一個可信。」他自嘲冷笑,這是身為王族的悲哀。
「你打算怎麼做?」
「我什麼都不做,會一如往常,就看老七會不會出招,但你要記住,別讓他發現你在這裡。」他小心叮嚀,任何一個失誤,都有可能導致全盤皆輸。
她悠悠一歎,「我知道了。我們會有平靜的一天嗎?」
公子封轉過身,將她抓進浴桶裡,她驚呼了聲,坐進溫熱的水中,衣袍如翼於水面散開,她雙手搭在他肩上。
「我們又回到原點,有隱藏的敵人,也有新的援手,雖然前程看似一片迷茫——但相信我,那天很快就會到來。」他目光灼灼的許諾,他不會讓她受委屈太久。
她的手指梳過他濃密的黑髮,美眸晶亮,衷心道:「我希望我們再也不會遭遇傷痛。」
他閉上眼,摟著她的腰,將她抱得好緊好緊,低嘶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心情沉重的抵著他的額,閉上眼。她很難過,卻也慶倖,他們還有彼此。公子封擁著她低聲要求,「說些快樂的事。」
快樂的事?如今的他們,可還會有快樂的事?
思凡想了一會兒,緩緩沉吟,「我有一個夢。」
「怎樣的夢?」
「一個有你,有我的美夢。」她的語氣充滿美麗的渴望。
公子封放鬆心情,聆聽她清靈美妙的嗓音,嘴角勾揚,「只要有你有我,就是美夢。」
她露出美麗的笑靨,「還有咱們的孩子。」
「幾個?」他們的孩子!一想到這,他的心為之熱切沸騰,不由開始想像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
她睜開眼,問得認真,「你想要幾個?」
他對上她的眼,霸道要求,「兩個,一男一女,男的要像我,女的要像你,如此才構成一個好。」
她微笑的繼續編織美好的未來,「那就兩個,我們的孩子和我們快快樂樂在草原上奔跑……」
「就我們一家子?沒有護衛?」他的眉心幾不可聞一蹙。
她伸手撫平他的眉心,「護衛可以待在咱們看不見的地方。」
「這確實是我所冀求的美夢。」他笑了,笑容裡有著淡淡的愁緒。
思凡猜想他兒時可能曾經如此冀求,卻始終沒能達成心願,可是他的未來會有她。
她漾起動人微笑,信心十足道:「在不久的將來,咱們的美夢定能達成。」
「是的,定能達成。」他也信心滿滿的笑了,期望那天快點到來。
兩日後,大理卿火速判決宸妃。
宸妃因毒殺儀妃,本該判死,但大王仁心,念在宸妃的袓父曾救駕有功,於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她即日流放,永生不得返回楠國。
大王下令,本來要前往林國的五公子封因喪母,需要留在楠國守喪,改由三公子淳代為前往林國,即刻起程,不得有誤。
原先聲勢看好的三公子淳突然中箭落馬,反倒是五公子封因禍得福,大王不似以往冷淡對待五公子,且常召他進宮,似乎有意重用。
此一轉變,教王公貴族們上了心,開始巴結五公子。
世事無常,王城再次風水輪流轉,下一個大起大落的人是誰?或者,誰才能登上至尊寶座,不到最後,誰也不知。王城再次風起,雲湧。
六年後——
金光燦燦,綠草如茵,百花盛開。
一身藕白華貴衣衫的思凡粉唇揚笑,沉浸在美好的春日裡。
一身華貴紫袍的公子封瀟灑策馬而來,噠噠的馬蹄聲吸引她的注意,她旋身凝望笑得意氣風發的男人,她的男人。
她的心總是為他發熱鼓脹,滿滿的愛意充斥胸臆間。
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拿著剛采下的花束,駕馭坐騎來到她身前時,他俐落翻身下馬,目光火熱吞噬絕美的女人,他的女人。
望著她,公子封竟緊張到一時語塞,大手拍拍馬兒,讓馬兒到一旁吃草。
思凡笑吟吟的取出帕子,踮起腳尖為他拭汗。
公子封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緊張到流汗,著實太窩囊,又不是要上刀山或下火海,他所經歷的大風大浪夠多了,豈能敗在這一役。
貴氣的他驕傲的昂起下巴,「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
該死!他好像又流汗了。
思凡微笑,又踮起腳尖,溫柔為他拭汗。
他將花束塞進她懷裡,「這花給你。」
滿懷撲香的思凡笑容絕美,「花很漂亮。」
「我親手摘的。」
「我很喜歡。」她捧花嗅聞,心熱烈躍動。
他清清喉嚨,再次重複,「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正困擾他?公子封深吸一口氣,將藏放心底多年的渴望說出口:「咱們成親吧。」
她猛地從花間抬首,眼裡蒙上一層薄霧,怔怔的望著他,她是否聽錯了?他劍眉一擰,心疼的以拇指拭去她的淚,「別哭,這是喜事,你怎會哭了?」
「你真的說我們要成親?可是我……我早就嫁人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嫁給了他二哥,是他的二嫂,如何能再嫁他?
他臭著臉道:「跟老二圓房的人不是你,老二認定那個女人,他要他的女人,我要我的女人,我們各娶想要的女人沒有不對。我要明正言順將你娶進門,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公子封,娶的是左相千金——俞思凡。」
他才不管天下人怎麼說,怎麼想,他就是認定她,也要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屬於他的。
這六年間,他們五個兄弟與父王為了爭奪至尊寶座,無所不用其極的血腥殺戮,眼下登上王座的人已定,那些陰謀詭計成了過去,渴望平靜的百姓絕對樂見王族大喜。
思凡又驚又喜,淚落得更凶了。她沒想過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給他,還以為這輩子就是這麼過了。
公子封將她擁進懷裡,深情啄吻她的眉心,寵愛道:「我公子封這輩子只認定你一個女人,只娶你一人。」
灼燙的吻,吻得她心扉顫動,吻得她癡然欲醉,她倚在他懷裡又哭又笑,不住點頭,「我也是。」
「所以,咱們成親吧。」
「好,咱們成親。」
開得燦爛的百花間,突地冒出一個小人兒,缺牙的小人兒瞧見相擁的爹娘,開心的笑咧嘴,張開雙臂,跌跌撞撞的步向爹娘。
思凡和公子封見狀,兩人相視一笑,眸底盡是對孩子的愛。
他們最渴望的美夢,就在眼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9-29 10:34:10
後記
【
新的一年
沈小韋】
哈囉,各位親愛的讀者大大們好。
新的一年,沈小韋帶著全新系列來和大家見面,感謝大家的熱情支持,希望大家會喜歡。
「兒臣」系列是沈小韋好久沒寫的古代小說,本來我的計畫不是寫古代小說,但感覺來了,畫面來了,還真是擋都擋不住,所以我就一頭栽進久違的古代世界。
在這次的創作過程中,我會不時停頓一下,思考適當的詞句,皆因寫了太久的現代小說,突然跳回古代,需要在腦袋中轉換一下語言,以免不小心出現不符合時代的用詞,哈哈。
這回主要是在講兄弟間的爭權奪位,出生在王族最大的悲哀就是即使是父子、兄弟,為了權力地位,仍會狠心殺戮,只為登上王者寶座。
但,當江山和美人起了衝突時呢?
究竟是要選擇江山?美人?或是兩者兼得?率先打頭陣的是不好相處的五公子封,雖然他的母親是大理卿的女兒,可他的身分卻不比母親是海國公主的二公子碧,以及外曾袓父曾救駕有功的三公子淳來得尊貴,加上性情孤冷,並不受楠國大王的疼愛。
公子封就像一頭孤狼,桀驁不馴。
凡是他所想要的,都得靠自己爭取,為了不屈居其他兄弟之下,他渴望奪得大權,渴望讓其他兄弟對他俯首稱臣。
同樣野心勃勃的其他兄弟自是不會坐以待斃,於是王城掀起腥風血雨,立于危崖的五公子封唯有竭盡所能,殺出一條血路,才有辦法在眾多陰謀詭計裡活下來。
《思凡》寫得我老是不由自主在電腦前?喊,「你們不要爭哪!大家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當大王並沒想像中的好玩,會有許多煩惱的國事要處理,不如當清閒無爭的人,會比較快樂。」
不過諸位公子沒人理會我的勸說,仍不停殺殺殺!只為成就大業。
關於故事發展,沈小韋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說,讀者大大們看了就知道,呵呵。
接下來會是哪位公子出場?各位讀者大大又喜歡哪位公子呢?歡迎大家到沈小韋於臉書所開的粉絲團「沈韋小小世界」告訴我,沈小韋會不時出沒跟大家東拉西扯。
最近沈小韋很喜歡「樂來越愛你」這部電影,這是部歌舞片,有歡笑,有淚水,有浪漫以及心碎,主要是講述男女主角逐夢的過程。
男女主角兩人擁有才華,卻始終懷才不遇,在努力實現夢想的過程中,不斷遭受拒絕與打擊。
這是一部充滿夢想的電影,夢想是美麗的。
可,常常現實非常殘酷,打擊不時接踵而來。
有沒有辦法堅持到底?能不能夠堅持到底?
在機會降臨時,愛情重要?逐夢重要?
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答案,做出自己所要的選擇。
這部電影裡的配樂,我很喜歡,反復聆聽,一再體驗看完電影后的心碎與愁悵。
如果有讀者大大對這部片有興趣,可以租片來看,男女主角的顏值非常高,都是我喜歡的演員。
女主角艾瑪史東的身材超贊的,電影裡她所穿的衣服皆美麗展現她的好身材,男主角萊恩葛斯林就是帥氣又帶著憂鬱的鋼琴才子,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給他秀秀呀,哈哈哈。
這真的是一部好片,沈小韋熱烈推薦!
最後,祝福各位讀者大大,新的一年,好事連連,吉祥如意。
我們下一本見,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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