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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言午午 -【男神,綽號叫混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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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0:00
標題:
言午午 -【男神,綽號叫混蛋】《全文完》
男神,綽號叫混蛋
作者:言午午
那被眾人仰慕的男神,我稱他是混蛋,
因他糟蹋了我的喜歡,卻不知在他心底,
我才是讓他追得好累的小混蛋……
青梅竹馬的孫嘉樹變成男神歌手凱旋回國了,
可她姜淩波還是當年那個不夠體貼溫柔的女漢子,
且就算這只臭竹馬當年聽完她的告白後躲到國外去,她仍一如既往喜歡他,
本來她心想好女不啃回頭草,誰知男神的思維不是凡人能想透的,
他一回來就像忘了那場尷尬告白似的老來親近她,
精湛演出假摔變傷患,強勢住進她家,拗她當助理貼身照顧,
害她從此在娛樂圈的八卦路一去不回頭!
他好心牽著深度近視的她去眼鏡行,隔天卻讓她登上了娛樂版頭條,
偏偏他還拱她上大螢幕合演情侶放閃,這下豈不是更加洗不清了?
更別說他自薦裝男友替她趕蒼蠅,結果監守自盜地對她一親再親,
連她都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終於對她也有那麼點意思了,
沒想到看見他畫的漫畫,才發現他心底藏的大秘密更教她震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0:33
第1章(1)
#國民男神蘇崇禮#
#蘇崇禮婚期將近#
#蘇崇禮婚紗門事件#
這種烏龍事兒有完沒完?姜淩波邊走路邊流覽著微博熱門話題,連下地下道臺階都下得滿心憤慨。
走到臺階倒數第二格,她的手機突然震動響鈴,螢幕上閃爍起“蘇崇禮”三個大字。
看到罪魁禍首的名字,姜淩波咬牙站定。她靠著欄杆,接通電話,語氣很不好,“喂,你在哪兒呢?”
“在你身後。”
電話裡的聲音還沒落,姜淩波背後的陽光就被擋住了,她嚇了一跳,剛要轉身,身後人的手指卻已經碰到了她的脖子。
“姜淩波,生日快樂!”
蘇崇禮語氣裡有著形容不出的慵懶,帶點平捲舌不分的小習慣,和姜淩波思念的那個人很像很像,只是那個混蛋從來都不肯在她面前好好說話,成天“哦”、“嗯”,懶洋洋的,聽得她總想踹他兩腳。
姜淩波低頭,捏著方才被他戴上的鎖骨鏈瞧。鉑金的鏈子冰涼,中間晃著的墜子是一個黃色鑽石鑲成的小鴨子,有拇指蓋大小,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童趣盎然,直直戳中她的心,但她還是伸手摘下鏈子。
“我不要這麼貴重的禮物,你要是真有心,快點幫我把汙名洗掉。你沒看微博裡,你那些粉絲把我罵成什麼樣?我這兩天睡覺老作惡夢,估計就是她們紮我小人害的。”
鏈扣在脖子後面,勾住了她一小撮頭髮,姜淩波嘴裡抱怨著弄了半天,胳膊都舉酸了,也沒能把項鍊摘掉。
“行啦,別摘了,”蘇崇禮雙手插在兜裡,瀟灑地跳下三級臺階,轉身按按虛罩在頭頂的棒球帽,咧嘴笑道:“項鍊是贊助商送的,我沒花錢。”
“蘇崇禮,你的口罩和墨鏡呢?”那張時常刊登在娛樂版頭條的臉,居然就這麼明晃晃露在外面!姜淩波瞪圓了眼,抬起腳就往下沖,結果一腳踩空,眼看就要摔倒。
這時她身後突然伸出一隻胳膊,攬住她的腰,扶著她站好。
“謝謝、謝謝!”姜淩波還惦記著蘇崇禮那張要命的臉,匆忙點頭道謝,連對方都沒看清就急急跑下臺階,拉住蘇崇禮一路小跑。
跑了幾步,她突然頓住腳步,站在原地僵了僵,轉過身一瞧,剛才扶她的人已經不見了。
“怎麼了?”蘇崇禮聽話地戴好口罩,甕聲甕氣地問她。
姜淩波回過神,聳肩搖搖頭。怎麼可能是他呢?當年他那樣躲著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出國了,要是他看見她摔倒,肯定忙著遮住臉跑掉,哪有心情來扶她一把?
這麼想想,他還真是個混蛋。
“姜淩波,我犯了個錯誤。”
兩人走出地下道,遛達著逛進附近的公園,姜淩波剛坐上長椅,蘇崇禮就出了聲,甩出了這麼一句話。
姜淩波抬眼看他,眼睛裡明晃晃寫著“我不想聽不想聽”,但蘇崇禮還是硬把手機塞給她。
姜淩波撇著嘴說:“我就是臨時扮個助理啊,等婚紗這事……”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到了蘇崇禮微博的置頂消息。她呆滯幾秒,接著猛地站起來,險些把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給甩掉。
#蘇崇禮婚期將近#國民男神蘇崇禮攜神秘女子現身婚紗店,並試穿多套新郎禮服,期間兩人舉止親昵,言語談及蜜月鑽戒等話題。據店員爆料,她曾詢問蘇崇禮和神秘女子是否婚期將近,蘇崇禮並未否認。
這條微博的內容,姜淩波已經熟悉到閉著眼都能背出來,畢竟短短五天,光是標記“蘇崇禮婚期將近”這話題的閱讀量就達到9.8億,評論則有103.6萬……但幸好,其中除了少部分強烈表示要與男神的未婚妻來場大戰外,剩下評論都直言,拒絕相信虛假報導。
可是,姜淩波剛剛看到的這條微博,它的轉發人就是國民男神蘇崇禮本人!
她當場就氣炸了,差點把手機拍到蘇崇禮臉上,“這種東西你居然轉發!轉發就算了,你寫句解釋的話啊,你發顆紅心上去,還設了置頂……蘇崇禮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哎呀,有什麼關係嘛。”蘇崇禮討好地笑著,把暴跳如雷的姜淩波按回長椅上,又蹲到她眼前,拉開口罩,露出那張帥得讓粉絲神魂顛倒的臉。
“那就真結婚唄,你不是總抱怨說,要是到了社會上定義的晚婚年齡還嫁不出去,就隨便到街上撿個男人拖進戶政事務所?”他試探著拉住她的手,撒著嬌說:“反正我也是在這裡被你撿到的,你就跟了我唄,就當是我的報恩,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說得真好聽,但光看他這股黏人勁兒,姜淩波就很不想和他說話。她翻著白眼想,跟他結婚,婚後早晚被拖累成老媽子,還是讓他靠那張臉去禍害別人吧。
一邊想著,她朝周圍一打量,還真別說,去年她就是在這兒遇到蘇崇禮的。
當時她重感冒,咳嗽得肺都要咳出來,包裡總要裝著兩瓶礦泉水才安心。路過公園時,她忽然看見一個男人,伸著大長胳膊、大長腿,靠坐在樹根那兒啃麵包。看著看著,她就走過去,在他眼前放了一瓶水。
那會兒蘇崇禮滿嘴麵包渣,抬頭看她的眼睛裡都放光,開口就喊“觀音菩薩”,叫得她心裡發虛。
她一直沒好意思說,她會放那瓶水,完全是因為他邋遢落魄的樣子,像極了孫嘉樹。
“我沒撿你,是我大堂姊把你撿回去的。你要想報恩,等她生個女兒,你去給她當女婿啊,乖。”姜淩波說著,就想甩開他的手。
蘇崇禮臉皮厚,攥住了她就不肯撒開,還嬉皮笑臉道:“錦繡姊會收留我,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姜淩波,你不答應我,不會是心裡有別人吧?”
“誰心裡有人啊?”姜淩波被這句話戳得心痛,頓時挺直腰杆,眼睛瞪得圓滾滾,“我要是心裡有人,就叫我被天打雷劈!”
轟隆——青天白日,連點烏雲都沒有,就突然打起了雷。
要不要這麼靈啊……姜淩波捂住臉站起來,急急地說了句,“可能要下雨了,我去旁邊買兩把雨傘,你把口罩、帽子戴好,在這裡乖乖等我哦。”然後頭也不回,撒腿就跑,逃得比兔子都快。
可沒想到,她常去的小店沒開,只好跑進公園更裡面去買。
但她剛走到半道,雨“轟”的一聲就落下來,又大又急,雨點砸得腦袋生疼,密得看不清眼前的路。而附近除了樹就是樹,天上還打著雷,姜淩波愣是沒有能躲雨的地方,只好拿手擋著腦袋,在雨裡亂跑。誰知猛地就撞進別人懷裡,還把眼鏡給撞掉了。
她連忙低頭找眼鏡,可怎麼也找不到。
姜淩波近視五六百度,要是沒戴眼鏡,就是睜眼瞎,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別說這雨嘩嘩打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就算在自己家裡,眼鏡不見了,她也要到處拍啊摸啊地找好半天。
就在這時,被她撞到的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跑。
她嚇了一跳,剛想掙開,男人就停下腳,回頭看她。
姜淩波擦著不斷往眼睛流的雨水,眯著眼睛打量他,對方戴著口罩和帽子,還有這件她買的兜帽外套……蘇崇禮怎麼跑來了?
雨越下越大,狂風暴雨刮得她快要站不住,兩人這麼站著可不是辦法。
姜淩波忽然想起小時候,她經常和孫嘉樹來這個公園溜滑梯,溜滑梯旁邊有排空心的小蘑菇屋,可以鑽進去玩,她就是在那裡第一次親到孫嘉樹的臉,雖然是霸王硬上弓。
當時他們幾歲來著?五歲?還是六歲?
反正是孫嘉樹還乖得不得了的年紀,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她說往東走,他不會朝西看。被她強親了也不敢吱聲,垂著腦袋捂著臉,眼睛裡全是淚,卻還是怯生生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棒棒糖說“給你吃”。
他們也曾經很要好過呢。
姜淩波有點難過地想著,拉起他朝溜滑梯那裡跑,到了小蘑菇屋前,她扯著他想讓他先進去,沒想到他伸出兩隻手掐住她的側腰,直接把她抬得腳離地,然後慢慢塞進了小蘑菇屋裡。
這種像爸爸對女兒的感覺……姜淩波很是愣了一下,她轉身看看還站在雨裡的男人,伸手招呼他進來,可他沒動。
“蘇崇禮,你進來呀!”姜淩波腦袋探出小蘑菇屋,大聲喊他。
他反而朝後退了兩步,然後摘掉口罩,好像說了句什麼。
離得那麼遠,姜淩波看不清他的臉,下雨的聲音又很大,她也聽不清他說的話,只好鑽出小蘑菇屋,手圈成喇叭狀放在嘴邊喊,“你說什麼?”
但她腳還沒踏出去,他就猛地沖過來,沒等她回神,就一把按住她的眼睛,把她推到角落,親上了她的嘴唇。
姜淩波渾身滴著水沖進家裡,鞋子、襪子濕得一塌糊塗。她摸著發涼的鼻尖,鑽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披著浴巾坐在馬桶上發呆。
蘇崇禮那傢伙親完她就把外套脫掉,罩住她的腦袋,等她扒下外套,再眯著眼睛去看時,那小流氓早就溜了。
下回見面絕對要把他耳朵給擰下來!姜淩波邊擦著頭髮邊憤憤地想著,但方才事情發生得突然,印象模模糊糊的,她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心裡又慌又亂,攪成一團。她摸摸額頭,好像有點發燙……不會是燒糊塗了吧?
姜淩波掐了把發痛的喉嚨,趿著拖鞋走到客廳,蹲下來撕開桶裝水的塑膠封套,晃悠著抱起水桶,勉強站穩後,“匡當”把水桶砸在飲水機上,結果手指被水桶壓到了。
她倒抽著涼氣甩甩手指,打開飲水機加熱開關,轉身到客廳拿出藥盒子,翻找感冒退燒藥。
她是先天性扁桃腺腫大,外面稍微變個天都能感冒發燒,所以她的藥盒裡總是塞滿了各種藥。在孫嘉樹那個混蛋還在的時候,她藥盒裡的藥都排得整整齊齊,等他離開以後,別說藥盒了,就是她的屋子都變成了豬窩。
還沒把感冒熱飲劑從盒子裡翻出來,家裡的座機就響了,姜淩波抱著藥盒跑到茶几邊,蹲著接電話。
“喂?”拿起聽筒,她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看新聞了沒?鋪天蓋地都是‘蘇崇禮承認戀情’的報導,”周意滿很震驚,“前兩天你不是還擔心嫁不出去,讓我給留意著點相親物件!”
周意滿是姜淩波的閨蜜,兩人是四年前在咖啡廳裡打工時認識的。當時姜淩波一看到周意滿,就覺得哎喲這女孩真好看,接著就把她拐進自己“後宮”裡,成天膩在一塊胡吃海喝、胡作非為。
姜淩波抽抽塞住的鼻子,“別提了,遇著蘇崇禮就沒好事!我和他丁點關係都沒有,你別聽媒體胡扯!”
“我看他也挺好的,要不就在一起試試唄,”周意滿很真誠地建議,“反正吃虧的也不是你。”
“要試也不能跟他試,那就是一祖宗,還是沒斷奶的,你得跟在他屁股後面伺候著才行!”姜淩波捏捏幹啞的嗓子,態度很堅決,“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來,再添上他,日子就沒法過了。”
“那你也不能總一個人吧?”電話那邊靜了靜,周意滿才再度開口,她問得有點小心,也很猶豫,“因為你說想相親,我就給你留意了一下,有幾個人我覺得還挺合適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朋友,你要是有時間,就約約看吧?”
姜淩波從盒底抽出感冒熱飲劑,用牙撕著包裝袋。聽到周意滿的話,她愣了愣,但隨即就把裡面的藥粉全倒進嘴裡嚼著,話說得含糊不清,“行吧,估計蘇崇禮轉發微博這事我還有得忙,等忙完再說。”
周意滿還想說什麼,但身邊響起喧鬧聲。
姜淩波就笑了,“在陪你兒子玩呢?”
周意滿的兒子叫李昂,剛剛過完三歲生日。說起他,周意滿也頭痛,“和他九斤哥哥在玩拼圖。九斤拼錯了幾回,他就想把人攆走。”她歎氣,“也不知道這霸道性子哪兒來的。”
姜淩波聽到“九斤”就有點不想接話,握著話筒的手不自覺攥緊了。
九斤是孫嘉樹姊姊孫嘉卉的兒子,孫嘉樹的親外甥。
當年孫嘉樹剛當了舅舅,樂得不行,在九斤的百日宴裡喝得醉醺醺,蹲在搖籃邊直直盯著孩子,看他吐泡泡。
她在旁邊覺得丟臉,翻著白眼去拉他,他卻用力把她也拽得蹲下去。
她朝著他後腦杓就是一巴掌,“幹麼?”
“你覺不覺得九斤和我長得很像?”
“外甥肖舅唄。唉,這倒楣孩子像誰不好,偏像你。”
他忽然就把她箍進懷裡,用他特有輕而慵懶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說:“女兒也像爸爸,你給我生個女兒吧。”
想到那些往事,姜淩波頭痛得厲害,連喘出的氣都燙人。
明明我們那麼好,你都把我抱在懷裡,叫我給你生女兒了!那三年前,在我鼓足勇氣跟你告白以後,你到底為什麼要不辭而別、離我而去呢?
她喉嚨發澀,隨口嗯啊幾句掛了電話,撐著地站起來,可一沒留神把藥盒摔翻了。
藥盒倒扣著掉在地上,裡面的藥灑了滿地。姜淩波煩躁地彎腰撿起藥盒,剛要撿藥,就看見盒底的硬紙板上寫滿了字,那些字和圖案平時都被藥蓋著,她竟從來沒看到。
字是用藍色圓珠筆寫的,連色都沒怎麼掉,是孫嘉樹那漂亮的小楷字。
他整齊的畫了格子,把她常吃的藥和注意事項都記在上頭,姜淩波一眼就看到她剛吃掉的感冒熱飲劑,孫嘉樹特意在那個格子裡用黑三角標著——
要用熱水衝開喝。
PS.大花你要乖乖聽話,不准再幹嚼熱飲劑哦。
下面還畫了個掛著笑臉的小太陽。
姜淩波半闔著眼睛站著,良久後,她把盒子丟進垃圾桶,轉身回到臥室,人倒進被子裡。
顛三倒四作了整宿的夢,姜淩波睡醒就知道自己發燒了,腳踩在竹地板上跟飄似的,牙齦腫到發脹,看東西時帶重影,眼睛裡全是生理淚。
她渾身發寒,櫃子裡掛的卻還是些夏天的短袖。姜淩波沒精力再去翻箱倒櫃找衣服,乾脆把揉成球、塞在櫃子角落的那件舊帽T拎出來,胡亂套上。
帽T是孫嘉樹的,她穿起來松垮垮,下擺快到膝蓋,袖子把手都蓋在裡面。
當年她就覺得穿這種衣服超帥,硬從孫嘉樹身上扒下好多件。那喊著“快脫”還順便摸把腰的架勢,簡直是個欺侮秀氣書生的女土匪,朝氣蓬勃。哪像現在,她面無血色,還頂著兩個黑眼圈,帽子勉強遮住亂成鳥窩的頭,出門走路還一晃一晃,渾身都散發著幽幽黑氣,站在馬路邊,愣是沒輛計程車敢停下來拉她。
就在姜淩波覺得眼前發黑的時候,一輛車慢慢停在她跟前。
下車的人西裝革履的,人站得筆直,語氣也很溫和,“小姐你不舒服嗎?要去哪兒?我送你。”
姜淩波眯著模糊的眼,看看車,確定車比自己值錢後,她晃著鑽進車後座,“麻煩去中央醫院。”
聲音嘶啞難聽,嗓子跟磨過沙礫似的,偏偏車裡還開著空調,吹得她連骨頭縫裡都發痛。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副駕駛座上的人就伸手把空調關了。
姜淩波看到了他的手,是屬於男人的手中最好看的那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但她心裡卻忽地發慌,和昨晚被親時的感覺很像,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發強烈,又想不明白。
到了醫院門口,她道了謝下車,經過車邊時,她不自禁地朝微降的車窗裡瞟了眼。
裡面的男人仰面靠在椅座裡,一頂黑色帽子罩在臉上,只露出光潔白皙的下巴。
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她忍不住想。
掛號看病時,姜淩波耳朵裡嗡嗡作響,眼神先是渙散,後來發直,回答都慢了半拍。
老醫生看得直皺眉,“小姑娘,你這樣不行啊,就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情人能來陪著你嗎?”
姜淩波還很認真地掰著指頭想了想。親人的話,爸媽在員工旅遊,其他的那些指望不上。朋友那邊,周意滿要帶李昂去水族館,打擾親子活動什麼的,會得報應病得更重吧?
至於情人……啊呸,她再也不要情人了!
於是她很堅決地沖著老醫生搖頭,還頑強地攥起小拳頭,“我可以,靠自己!”
靠自己的姜淩波打著點滴就開始抹眼淚,憤怒而心酸。
三年前,她生日那天,孫嘉樹在收到她氣勢磅礡的告白後,連個招呼都沒打,悄無聲息地出了國。
他在她身邊隨傳隨到的那些年,她一點都沒發覺出他的重要,可他剛走沒幾天,姜淩波就深刻體會到,離了他,她連日子都過不好了。就像來醫院,以前都是孫嘉樹陪同的,只要她病了,不管小感冒還是嚴重的肺炎,他都會鞍前馬後地守在身邊,讓她安心得不得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爸媽和朋友的照顧,她只要有孫嘉樹就好。
結果,她以為肯定是“她的”的孫嘉樹跑掉了,混蛋。
姜淩波難過地看向隔壁病床,一個年輕的媽媽在給吊點滴的女兒削蘋果。
她盯著那卷著不斷垂下的蘋果皮,眼皮慢慢變沉,就連掐了自己兩下也沒法阻止自己發困,只好拜託那位媽媽幫她看著點滴瓶,就迷糊地睡了過去。
夢裡她覺得很冷,冰涼的點滴順著靜脈流,讓她的血液溫度都變低了。她哼唧著往被子裡鑽,可還是不自覺的打顫。但很快的,她又溫暖起來,一股滾燙卻很舒服的熱流,從她的手腕慢慢擴散進四肢百骸,然後流進心裡,讓她很安心。
她半沉浸在睡夢裡,微微睜開眼,床邊的人背光而坐,臉在刺眼的光下輪廓模糊。
她張嘴,剛想出聲,嘴裡就被塞進一塊荔枝肉。
“睡吧。”他的聲音像隔著一層膜,模模糊糊的,飄到姜淩波的耳邊。
甜甜的果汁在嘴裡溢開,讓她感到心滿意足,又閉眼睡了過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0:56
第1章(2)
這一覺姜淩波睡得很香,睡醒後神清氣爽。
她伸著懶腰睜開眼,擋在她眼前的,是蘇崇禮那張齜牙笑的臉。
姜淩波發懵,“剛才是你在這裡嗎?”隨即她清醒過來,皺眉道:“不對,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今天不是該錄電影主題曲嗎?”
蘇崇禮見她睡醒,殷勤的從桌子上捧了一把桂圓,“你喜歡吃這個吧?我給你買了好多哦!”他又拿出手機得意地搖了搖,“有人拿你手機打電話給我,說你打著點滴睡著了,我是你通話記錄裡最新的!”
姜淩波被他吵得又開始頭痛,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問:“電影呢?”
蘇崇禮嘟起嘴,聲音有點沒精神,“說是主題曲換成Metal Masker的主唱來唱,就是在國外紅到爆的那個樂隊。”
姜淩波失了一下神。
病房外,路人的手機鈴聲響起,鼓聲和貝斯、吉他聲混合著她熟悉的嗓音猛地爆發出來,震得她心口發顫。
隔壁病床上被遺落的雜誌也被風刮開,大幅彩頁裡站著四個戴面具的男人,旁邊用金銅色的油彩標明著他們的身分——Metal Masker,金屬面具人。
這是個只要提到名字,就會引爆尖叫狂潮的樂隊,在國內外各大媒體裡被譽為“神”的存在。
而Metal Masker正如其名,樂隊裡四名成員在現場演奏時全都用金屬面具遮著臉,照片裡鼓手用面具遮著嘴和下巴,灰白劉海,猛看像是在Cosplay動漫人物金木研,他也是個日本人,總悶著不說話。
吉他手遮著額頭到鼻樑,金髮下露出一雙湛藍的眼睛,娃娃臉,很愛笑,是一位道地的英國人,據說還是貴族出身。
貝斯手則遮住左半張臉,眉眼細長,後腦紮著馬尾,西裝領結一絲不苟,是一位完美的義大利紳士,情債也有點多。
而那位主唱,他是不同的。他的面具遮住全臉,就像《航海王》裡的狙擊王。他只要對著麥克風開口,就能令眾人瞬間安靜或引起狂野的尖叫。
雜誌的後幾頁還有他們四位拿掉面具後的模樣和專訪,那四張風情迥異,但同樣好看到讓人想捧著他們照片睡覺的臉,啪啪打腫了所有嚷嚷著“他們戴面具是因為長得醜”的人的臉。
樂隊的主唱更是直接表示,“我們明明可以靠臉混圈子,但我們就靠本事玩band。”
這麼囂張的話經他說出來,倒成了滿街追捧的名句。
“那個主唱是個中國人呢……”蘇崇禮開始巴拉巴拉地介紹起來。
姜淩波張張嘴,卻說不出話。她黯然地想,我知道他是誰啊,而且比所有人知道得都要清楚。
蘇崇禮又說:“這回主題曲的事,是那個主唱主動提出來的,說是他有首新歌嗯……叫什麼My Narcissus,他覺得很適合這部電影,而且錦繡姊也說,有他助陣電影必紅,所以就把我打發走了,還要用他新歌的名字來為電影命名。”
My Narcissus。我的水仙。他這是什麼意思?
姜淩波心裡閃過一絲期待,但隨即她又覺得可笑。
你竟然還自以為他喜歡你嗎,姜淩波?就因為水仙有個別稱和你的名字有關?被他甩掉一回不夠,還要再把心拿出來給他踩?
姜淩波滿心悲愴,去浴室洗了把臉,壓低帽沿,遮住發青的眼圈,又對著鏡子無聲喊著Fighting猛拍臉頰,等情緒調整得差不多,重新振奮起來,姜淩波看看時間,決定先帶蘇崇禮回一趟公司。
蘇崇禮是開著車來的。寶藍色BMWi8停在地下車庫,酷炫耀眼的流線型車體,惹眼得讓姜淩波想按著他腦袋往牆上撞,“我不是說別再開這輛車了嗎?這車牌號碼哪個娛樂新聞記者手裡沒有啊!”
前幾天七夕節,他就是開著這輛車帶她跑到婚紗店的。
好端端的兩隻單身狗垂淚瞻仰聖潔婚紗的悲傷事兒,硬是被媒體給曲解成“蘇崇禮婚期將近”的大新聞。她連婚紗的衣角都沒摸到,就莫名其妙被當成新娘了好嗎!
就算有句話是“老牛吃嫩草”,但這熊孩子比她小五歲啊!她要多好的胃口才能張得開嘴吃?
“是你說讓我開便宜的車呀,這輛車就是我最便宜的!而且我剛在醫院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藍寶堅尼愛馬仕,所有人都圍著那輛車在看,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哦。”蘇崇禮邊揚著臉笑出酒窩,邊猛打方向盤再急踩煞車,一路把姜淩波顛得眼前直冒金星。
進車庫時,他還抽空朝檢查車輛資訊的警衛員拋了個媚眼。
姜淩波在車停後仍驚魂未定,抓著車把手的手都是僵的。她發誓,剛剛在拐彎那會兒,整個車都騰空飛起來了!
“啊,是醫院前的那輛車。”蘇崇禮跳下車,扶著車門張望。
姜淩波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覺得這車挺眼熟的,再看看車牌——這不就是她搭去醫院時搭的好心人的車嗎?
她沒興趣地轉身要走,耳邊突然傳來連續的拍照聲,嚇得姜淩波的腦袋嗡一聲炸起來。最近因為“婚紗門”事件,她對快門聲實在是敏感過頭,不過好在,拍照的不是娛樂新聞記者。
女演員GiGi的過腰金髮燙成繁雜的大鬈,頭頂戴著白花綠藤編的花環,穿了身半透明的白色紗裙,仔細看,眼睛裡還戴了墨綠色的美瞳放大片,美得簡直像希臘神話裡走出來的女神——要是她沒圍著那輛黑車,扭腰翹臀,不停自拍的話。
GiGi的助理站在旁邊,手裡抱著化妝箱,箱上還堆著許多購物袋,累得小腿肚都在打顫。
姜淩波看不下去,走過去替他拎了幾袋。
姜淩波和GiGi是高中同班同學,兩人還曾有半學期坐隔壁,所以她的助理,姜淩波也認識,是GiGi繼父帶來的哥哥,姓蔣,她們都叫她蔣哥。
不過和GiGi那種毫不遮掩、眼睛長頭頂的高傲態度不同,蔣哥看著很憨厚老實,不僅費勁地單手托住東西、把購物袋全都從姜淩波手裡拿回來,還很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啊小薑,但我沒什麼本事,就靠幹這些雜活吃飯,你就不要來和我搶啦。”
姜淩波也不堅持,笑著和他聊,“蔣哥,GiGi今天有什麼活動嗎?打扮得這麼漂亮。”
“聽說Metal Masker的主唱來了公司,我們就想來看看,能不能有幸見上一面。”
“哥,你跟她說這些幹麼?”自拍完的GiGi聽到他們的對話,踩著高跟鞋走近,嘴皮子很利索地嘲諷,“這位可是金牌經紀人姜錦繡的嫡親堂妹,國民男神蘇崇禮的心尖寶貝,什麼消息聽不到,還用你來告訴她?”
姜淩波看她兩眼,很認真地說:“Hey,崔招弟,你的假睫毛脫膠了。”
原名叫崔招弟的GiGi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在她慌亂地拿著小鏡子檢查的時候,姜淩波招呼著蘇崇禮快走,剛進電梯就聽見外面GiGi嘹亮地罵道——
“姜淩波,你放屁!”
蘇崇禮看熱鬧看得正開心,見姜淩波抱臂冷眼看他,馬上委屈地告狀,“崔招弟在拍宣傳照時,總愛拿胸蹭我胳膊!”
他和GiGi分別在電影裡飾演男主角和第二女配角,為了宣傳,免不了要擺拍些親密動作,為這事,他幾乎每天都要向姜淩波告狀求安慰。
姜淩波懶得再理他,等電梯門開了,就徑直朝薑錦繡的辦公室走。
蘇崇禮還抱著裝桂圓的袋子,跟在她後面,“你不吃桂圓嗎?”
“不吃。”
“你不是最喜歡吃桂圓嗎?”
“不喜歡。”
“你果然是生我的氣了吧?錦繡姊分明說過你喜歡吃的。”蘇崇禮垂著腦袋小聲說:“昨天我有去找你啊,但是雨那麼大,那個公園我也不熟,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給你打電話又打不通……”
姜淩波聽到“昨天”就想捂他的嘴,但聽到後面又覺得不對勁。
她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地轉身,盯著他眼睛狐疑問:“你沒找到我?”
“對啊。”蘇崇禮老實地點頭,接著眼睛一亮,朝姜淩波身後揮手,“錦繡姊——”
姜錦繡腕間金銀鐲獨具特色的清脆撞擊聲隨即傳來。
蘇崇禮顛顛地跑過去,“錦繡姊你騙人!你說淩波最愛吃桂圓,結果我買的她都不肯吃!”
姜淩波被他鬧得胃都犯疼,剛要轉身把他拎回來,就聽見一聲很輕的哼笑。
那笑真的就只有一聲,很輕,很短暫,甚至在離開唇齒的瞬間就隨風消失了,卻瞬間把她定在原地。
她的腦海裡轟地炸開,無數看不清的畫面閃過,從手腳開始,寒冷和僵硬迅速竄遍她的全身,心更像是被巨石壓住,讓她喘不過氣。她清晰地知道,她的腳尖剛抬離地面,身體微微向側面轉了一點,定在那裡的模樣肯定既滑稽又可笑,可她就是動彈不了。
渾身戰慄著,她模糊地聽到有人輕笑著說——
“她嫌桂圓有股中藥味,從來都不肯吃,你不知道嗎?”話語裡藏著微妙的惡意,像是在對蘇崇禮表達敵意。
蘇崇禮也察覺到了,他甚至都沒看清那人掩在帽沿下的臉,就不滿地嗆聲問:“你是誰啊?”
回答的聲音裡沒有絲毫不愉悅,他仍舊帶笑,灼灼的目光盯著姜淩波的側臉,他懶懶地,甚至帶著痞氣地笑道:“我是誰?我是——孫、嘉、樹。”
姜淩波忽然獲得了滿心勇氣,她屏息轉身,看向孫嘉樹,而孫嘉樹在朝她笑,那種笑姜淩波太熟悉了!
上學那會兒,每晚課輔班放學後,他都會閉眼靠在她教室牆邊等著,每回看到她慢吞吞走出來,他就會這麼朝她笑,然後邊說:“大花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啊?我都快睡著了。”又一邊把她的書包接過去,再把買好的麵包宵夜遞給她。
那時候,她會嘻嘻笑,跳起來摸摸他的腦袋,把麵包掐成兩半,拿一半塞進他嘴裡,再聊起地理老師的娘娘腔、數學老師的狗爬字,聊得滿街都是她的哈哈笑聲,還有孫嘉樹的“嗯”和“啊”。
而現在,他仍舊這麼對她笑,甚至在看她不動後,還伸出雙手,漂亮白皙的手指微蜷著,向她張開他的懷抱。
他居然……在那樣混蛋的離別後,還能用這種“你怎麼才來啊”的笑,笑著想要她的擁抱?
姜淩波也笑起來,朝伸出手的他走去,她高昂著頭,眼睛裡像燃著火苗,亮得驚人。她用歡快的語調,熟稔地和他打著招呼,“孫嘉樹,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在國外玩得樂不思蜀,早就把我們這些老朋友給忘了呢。”
沒等孫嘉樹回話,走近的她突然朝孫嘉樹胸口猛地砸去一拳,砸得她自己手骨都發麻。
緊接著,在孫嘉樹悶哼出聲的瞬間,她麻利地抓住他的胳膊,同時抬腳狠踹他的小腿骨,竟是把比她高出兩個頭的孫嘉樹甩起,以一個過肩摔重重扔在地上,然後……她就跟後面有老虎追著要咬她屁股似的,逃命般的跑掉啦!
跑著跑著,她還在拐彎處撞到了人。
GiGi被她撞到門邊,薄紗裙不知勾到哪兒,嘶啦扯開一個大口子。她看了看開口就罵,“姜淩波,你能不能正常點!除了孫嘉樹,誰能受得了你!哦,對了,”她滿臉遺憾地拖著聲音,“連孫嘉樹都受不了你,聽說當年他就是因為聽到你的告白,所以嚇得連行李都沒收拾,直接逃到國外去了?多虧了你,現在的他可是飛黃騰達,而你,連他衣角都摸不到了呢,呵呵呵。”
姜淩波眼睛裡的光亮得晃眼,“Hey,崔招弟,你還記得高二那年,你托我給孫嘉樹帶的情書嗎?我說他收了,其實是騙你的,他看都沒看就說要交給老師,還是我攔下來的。啊,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感激我。”
她壓住GiGi險些要戳到她鼻孔的手指,很誠懇地問:“我只是想問問,那封情書現在就夾在我的語文課本裡,你還需要我轉交給他嗎?或者我幫你發給媒體,鬧點兒緋聞,好讓你有機會親自去向他告個白?”
GiGi再度落敗,悶聲不吭。
而另一邊,孫嘉樹被姜淩波過肩摔的瞬間,薑錦繡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在姜淩波抓住他的胳膊、扯著他要甩到肩後時,孫嘉樹分明嘴角帶笑,彎腰踮腳,配合得很,後來更是順勢騰空翻個跟頭,屈膝落地,姿勢很是漂亮。
這哪是被姜淩波給過肩摔?分明就是在哄著姜淩波玩。也就只有姜淩波還以為自己得逞了,頭也不回,溜得像腳底抹油。
孫嘉樹坐在地上,曲著一條腿,另一條腿舒展著,手朝後撐地,仰面看著天花板,笑得很無奈,“我好像惹大花生氣了。”
薑錦繡吐出一個煙圈,笑睨他道:“前兒我說什麼來著?就算我同意讓她給你做助理,她也不會答應的。”
孫嘉樹看向她,笑得溫和又無害,“那如果我的腿被她摔傷了呢?錦繡姊,我的腿真的動不了。”
姜淩波沖出公司,嘴巴抿得很緊,甚至抿得有些發白。她覺得自己像是嚼了滿嘴的朝天椒,只要張嘴,就能跟《哈利波特》裡那只匈牙利角尾龍一樣噴出火焰來,把路人燒得滿臉都是炭灰,但她心裡亂糟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氣孫嘉樹呢,還是在氣她自己?
畢竟在過去的三年裡,她曾設想過數次他們的重逢。
就算她沒能挽著一位比孫嘉樹更優秀的男人,向他耀武揚威地說出那句“你看不上我是你眼瞎”,也該在他張開懷抱時,堅定地和他擦肩而過,然後詫異地回頭問:“哎,先生你是哪位呀?”
可她居然給了他一個過肩摔!這不就是明晃晃告訴他,她這些年還惦記著他,一看到他就情難自已?臉都丟光了!
但是,他見到她怎麼就能那麼心平氣和地笑呢?他可是明目張膽把她甩了,害得她被一堆人笑話了整整三年!
姜淩波在超市里買了一罐可樂,站在超市門口,叉著腰咕嚕咕嚕灌了滿肚子碳酸水,一拍肚皮,裡面還咚咚作響。
手機突然震動,她意猶未盡地摸著圓溜溜的小肚子,掏出手機,“姊?”
薑錦繡把事情劈里啪啦地描述了一遍。
姜淩波聽完臉都綠了,“左腳骨折要我賠錢?他怎麼不說他腦袋磕破了導致癡呆啊!”
“其實除了左腳骨折,孫先生的頸椎和肋骨都有不同程度損傷。”薑錦繡把檢查報告抖得嘩啦響。
“我當年開始學柔道就拿他練手,他那會兒還瘦得跟竹竿似的呢,可最嚴重也就蹭傷個手掌心。”姜淩波很堅定,“姊我跟你講,他這是典型的假摔敲詐,我們不能……”
薑錦繡繼續道:“他在國外曾經摔下過舞臺,左腳腳踝骨裂,因為工作忙,養得也不好,所以後來很容易就崴腳和骨折。”
姜淩波噎住,再沒剛剛的理直氣壯,她扁扁嘴,“那他想怎麼樣?”
“剛剛公司相關部門和孫先生的律師進行了溝通。”
姜淩波豎起耳朵聽著。
“孫先生提出,可以免除金錢賠償,但是要肇事者在他康復前對他進行貼身照顧。”
誰稀罕。姜淩波哼笑出聲,“如果我賠錢呢?”
“你賠得起嗎?”薑錦繡輕蔑道:“他的一隻腳,就比你全身器官加起來都值錢。”
姜淩波剛想反駁,但又憋住了。Metal Masker主唱的腳,搞不好真比她值錢。
她只能先推託,“等明天我回公司再說吧。”
掛斷電話,姜淩波突然感覺到手指黏膩,低頭看,手裡握著的易開罐微傾,裡面的可樂全流到她的手上。
她舉起易開罐,剛要朝垃圾桶扔就看到罐身上印著的標語——“如果愛,請深愛”。
放!屁!易開罐被她徒手攥扁。
姜淩波回家時路過市場,在劉記面店裡買了大碗的牛筋面。
開店的中年夫婦跟姜淩波很熟,近十年的老交情,陳醋、辣椒油都加得足,拿筷子拌開了,滿碗都紅通通,再撒上細細的黃瓜條,就算不聞那酸辣味,光看都勾得胃裡饞蟲亂叫。
店裡不忙,等面的時間裡,老闆娘就靠在櫃檯和姜淩波說話。
門邊坐著兩個小情侶,眉眼青春得很,連藍白色的中學校服都沒脫,肩靠肩,吃著熱騰騰的牛肉麵。
“是不是和你那時候很像?”老闆娘笑著說。
“啊?”
“你上學那會兒不也經常跑來吃?還帶著一個特別好看的男孩。”
姜淩波沒搭腔。
老闆娘又笑,“有件事我記得特別清楚,你不吃蔥,但有次面裡不知怎麼的就給你撒上蔥了,你剛吃了兩口,就很不耐煩地推開碗,趴在桌子上朝那男孩喊餓,還拿筷子不停戳他。他滿臉不情願,卻還是把你的碗拿過去,挑乾淨裡面的蔥,又推回你面前。我開店這麼多年,見到的人和事多得數不清,但那種場景,也就只在你們身上看到過。”
姜淩波垂眸,“有嗎?我都不記得了。”
“你當時就顧著吃了。”
老闆娘笑話她,“你眼裡只有那碗面,可他眼裡全是你啊。”
聽完老闆娘的話,姜淩波連最愛吃的牛筋面外帶好了都有點蔫。自己在別人眼裡,居然才是“渣”的那個?真是晴天霹靂呀……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遠遠就看見樓下圍了一群人。
隔壁大媽看到姜淩波就喊,“小薑你快來看,這裡停了一輛高檔車!”然後就拉住她咬耳朵,“他們都說這車,是頂樓劉太太的兒子開來的,要好幾百萬呢。我就不信!劉太太的兒子不就是個小職員嘛,還和小薑你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怎麼可能有那麼有錢?小薑你來說說,這車,真有那麼值錢嗎?”
隔壁大媽嘴裡的劉太太就是GiGi助理蔣哥的親媽,和隔壁大媽一向不怎麼合得來,見面就要吵。
姜淩波看了眼車,對隔壁大媽抱歉道:“大媽,對不起啊,我不懂車。不過蔣哥雖然和我在一個公司上班,但聽說他還在外面做生意,也可能真賺了不少錢。”
隔壁大媽爽快道:“那行,小薑不急著吃飯吧?那就陪我在這兒等會兒。”她還在摩拳擦掌,“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劉太太家的車!”
姜淩波心裡直喊苦,她怎麼不急?好餓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1:14
第2章(1)
結果太陽都落山了也沒看到車主露面,各家做飯的香味又不斷飄出來,姜淩波好不容易擺脫隔壁大媽,拎著她的牛筋面,餓得爬樓梯都腿軟。
回到家,她甩開鞋就沖進廚房,把面倒進大碗裡,邊拌面邊往嘴裡塞。
她第二口面剛塞到嘴裡,筷子忽然被一隻男人的手抓住了,同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是劉記的牛筋面吧?”
姜淩波“噗”的偏頭一口把面噴掉,接著開口,“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震動滿樓。
姜淩波沒把碗扣到身後那人的腦袋上,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胳膊一時動不了——她被他箍在懷裡了!
她嚇得背後都是汗,孫嘉樹還把腦門壓在她肩膀上,憋著笑,毫無誠意地道歉,“對不起啊大花,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笑個屁啊混蛋!姜淩波磨著後牙,抬腳就朝孫嘉樹右腳小腿骨踹。
她是用足了力氣,但孫嘉樹卻看著像是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輕笑著松了點力道,把姜淩波圈在懷裡。看她氣勢洶洶地扭身瞪他,他還彎著唇角伸手,用拇指抹她嘴角沾的辣椒醬。
看他自在得不得了,姜淩波簡直惱羞成怒了,她一側頭,用力把他的拇指咬在嘴裡,邊咬邊盯著孫嘉樹的眼睛,可他居然笑得更起勁了!
等她咬得腮幫子都累,他用另一隻手捏捏她的臉,語調很是不正經,“行了啊,老用一邊臉這麼用力咬,那邊的臉會變大,到時候你的臉一邊大一邊小。”
“……”姜淩波黑著臉鬆開嘴。
孫嘉樹沒再逗她,單腿蹦到那碗牛筋面前。
姜淩波這才發現他左腳打著厚厚的石膏,她以前沒親眼見過骨折打石膏這些事,一時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孫嘉樹端起碗,也不管姜淩波剛用過的筷子還插在面裡,就很熟稔地拿起來。他先往別的碗裡撥了一半的面,接著就靠在牆邊大口開吃。他吃得很快,姜淩波腦子還一團漿糊,他已經把碗放進洗碗槽裡泡好,然後他把分出的另一碗拿起來,蹦到調料盒那邊,拿小勺嫺熟地舀了鹽和味精,抖著手腕灑進碗裡,又倒了點醋,拌好遞給姜淩波。
“按你口味調的。”
姜淩波下意識地接過碗,往嘴裡送了一口,曾翻來覆去想過無數遍的味道頓時滿溢口腔。以前她的嘴很挑,雖然牛筋面很好吃,但孫嘉樹總能把面變得更好吃,後來孫嘉樹走了,她就再也調不出這個味道了。
有時候她會想,她思念孫嘉樹,到底思念的是他這個人呢,還是思念他在她生命裡親手注進的這些簡單而刻骨的溫柔?
他真是……太狡猾了!姜淩波心裡悶得厲害,明明很餓,但怎麼都吃不下。她把碗擱到飯桌上,走到客廳的沙發裡窩著。
孫嘉樹蹦到沙發邊,順手拽了個方形靠墊,很隨意地丟給姜淩波,然後自己也倒進沙發,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雜誌看。
姜淩波手空著難受,沒事手裡總愛抱點什麼。她剛倒進沙發時,就想去拿靠墊,但懶得爬起來,所以就沒動。見孫嘉樹把靠墊丟過來,她很沒骨氣地抱住靠墊,舒服地把臉埋了進去。
時鐘滴答滴答走,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待著,孫嘉樹突然噗笑出聲。
姜淩波從靠墊後露出眼睛,就看到他交疊著的長腿搭在小幾上,整個人沒正形地後仰著脖頸、歪倒在沙發裡,雜誌倒扣在他臉上,只露出精緻的下巴,下面是因後仰而顯得更修長的脖頸,喉結突出,因吞咽而微微動著,性感得要命。
明明是這麼痞氣懶散的姿勢,他都能做得像只優雅的白鷺,長得好看的人真討厭!
姜淩波妒忌地瞪他,卻被他看了個正著。
他丁點不在意她的怒視,笑得開懷,晃晃雜誌,“大花你這麼想我啊?”
滾蛋。誰想你?姜淩波伸手把書搶過來,然後綠著臉把書塞到屁股底下。
雜誌裡提到“孫嘉樹”三個字很多回,她也不知道那會兒腦子抽什麼筋了,拿筆把每個“孫嘉樹”都描了一遍……這種黑歷史居然還被孫嘉樹當面看到,真是太羞恥啦!
她壓抑著羞憤,翻出手機開始打——你、該、走、了。打完就舉到孫嘉樹眼前。
孫嘉樹看完,側頭朝她懶懶地笑,“生我的氣了?不肯和我說話?”
姜淩波全當沒聽見,抱著靠墊起身,站在他旁邊,冷眼斜睨,明晃晃的送客。
“大花。”孫嘉樹喊她。
姜淩波沒理。
“有蚊子落在我腿上。”
姜淩波的體質很容易有疤痕,被蚊子輕咬一口就是一塊疤,過幾年都消不掉,所以每回被問到最討厭的季節,她回答的都是“夏天”,因為有蚊子!
“啊啊啊你別亂動!”
聽到孫嘉樹的話,她急忙跑去拿來電蚊拍,按著鈕,全神貫注地俯身盯著他的腿,萬分警惕。
“蚊子在哪兒?”
孫嘉樹冷不防撐起身,低頭親上她剛抬起的側臉。
姜淩波很困惑地看他,她甚至覺得,他只是彎腰時意外蹭到了她的臉。
孫嘉樹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微沉,他用拇指摸了摸自己親過的地方,隨即順著她的臉滑下,輕捏住她的下巴,微側著頭靠近,眼看嘴唇就要貼上她的。
姜淩波揮手把他猛推開,她站起來,眼睛濕漉漉的。“孫嘉樹,你混蛋。”
孫嘉樹盯著她的眼睛,沒說話。
姜淩波眼睛裡的水波晃了下。
孫嘉樹看著她,沉聲說:“嗯。我混蛋。”
姜淩波直接摔門進了臥室。她高中時沒事就愛問孫嘉樹“小草,你覺得我和崔招弟誰漂亮啊”。
他一般都懶得理她,但被她鬧得煩了,也會用相同的語氣說:“嗯,你漂亮。”
完全就是在敷衍啊……混蛋混蛋混蛋!她蹦到床上,抱起快和她一樣高的大白抱枕,把臉埋進大白全是棉花的肚子裡,生氣。
而門外,孫嘉樹垂著腦袋,他知道這步走得不對,但實在是——他拿靠墊壓在腰腹間,把某處的蠢蠢欲動蓋住。
哪有女人那麼盯著男人的大腿看啊?一想起她剛剛的眼神,還有貼近她時溫熱的呼吸,孫嘉樹喉結微動,那股火冒得更凶,頂得連靠墊都壓不下去。
他啞聲失笑,“是挺混蛋的。”
房內,姜淩波抱著大白,在它的棉花肚上滾啊滾。
她偷偷地想,一會兒出去,要先跟孫嘉樹討回家門的鑰匙。她當年給他鑰匙,那是把他當自己人,現在,她已經不想把他當人了!嗯,然後還要把牛筋面的調料劑量問清楚,接著就可以把他掃地出門啦。
結果她剛出臥室,就看到孫嘉樹坐在電視前,拿著遊戲手把在玩實況足球。
聽到她出來的動靜,孫嘉樹頭也不回,問:“來一局?”
姜淩波看著熟悉的PES遊戲介面,遊戲癮犯得手癢。她搓著手,腳控制不住地蹭過去,那些計畫啊、安排啊全碎得劈里啪啦。
“來!”
孫嘉樹把手柄給她,自己蹦到電視櫃前,拉開抽屜,拿出鍵盤連接,又拖個凳子放在電視前,和姜淩波肩並肩開戰,邊聽著她的大呼小叫,邊“嗯嗯”地應著,兩人就這麼玩得昏天黑地。
門鈴響的時候,姜淩波正歪靠著孫嘉樹打遊戲,還微偏著頭用手肘捅他說:“孫小草我餓啦,去給我弄點吃的去!”
聽到門鈴聲,姜淩波用了幾秒時間才回過神。她僵硬地把頭歪回來,都不敢看孫嘉樹的臉,慌亂地趿了拖鞋就跑去開門。
透過貓眼,姜淩波看到門口站著個留刺蝟頭的小哥,穿著迷彩服外套,斜背著巨大的包,包面上繡著“彗星開鎖公司”。
姜淩波想起來了,她之前怕孫嘉樹不肯還她鑰匙,特意打電話給開鎖公司,要他們晚點來換鎖。
那時候決心下得……真是往事不可追……
她打開門,正要開口和小哥說話,孫嘉樹就手插著口袋蹦到她身後,靠著半開的門,低頭問她:“怎麼了?”
姜淩波看到開鎖小哥瞬間張大的嘴,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他是她認識了二十幾年的孫嘉樹,但他也是Metal Masker的主唱,是在國際排得上號的超級歌星!
而她開門時,開鎖小哥嘴裡哼著調子不說,外套口袋裡斜插的手機還在放音樂,就是Metal Masker的新歌……
看吧,開鎖小哥激動得腿都在抖了。
她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要是哪天改行送報紙,爬完樓滿頭汗,敲開門卻發現屋裡站著的是她的女神影后大人紀明歌,而且她當時還穿著印有影后照片的T恤……仔細想想,畫面肯定更美妙。
只是孫嘉樹和她太熟了,熟到別說他現在是歌星,就算他成了美國總統,她平時在他身邊也很難想起“啊,這人是個總統”。
不像對蘇崇禮,她隨時會注意他的口罩、帽子和眼睛,因為在她心裡,蘇崇禮名字後面就明晃晃蓋著“明星”的戳章。
而孫嘉樹的戳章就只是“孫嘉樹”,如果硬要再蓋個戳章,那也是只能加上個“我的”。
開鎖小哥還在抖,他看著孫嘉樹,嘴唇也顫得厲害,“請請請請問——”他說著向前邁步,幾乎要擠進屋裡。“是是是孫嘉、嘉樹嗎?”
“並不是。”
姜淩波微笑著推著開鎖小哥出門,又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塞進他手裡,“我暫時不想換鎖了,抱歉讓您白跑了一趟。”
聽到她的話,開鎖小哥半信半疑。“但是他和孫嘉樹真的好像……”
姜淩波偷瞟了一眼孫嘉樹,然後悄聲對小哥說:“其實吧,他就是照著孫嘉樹的臉整的。”
開鎖小哥了然,看向孫嘉樹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
孫嘉樹看了眼一本正經說瞎話的姜淩波,哼笑著轉身蹦開。
身後開鎖小哥還在感慨,“整得可真像啊!”
姜淩波陪著笑,“可不是嘛,呵呵呵。”
孫嘉樹單腿蹦進廚房,在里間的儲藏室裡翻出個高麗菜,摘掉蔫葉,用水沖完放到砧板上。指節分明的手握著刀柄,流暢地刷刷幾下就把菜切成兩半,然後四塊……他又輕巧而熟練地切啊切,最後盛出一盤整齊的小塊。
姜淩波送走開鎖小哥,偷踮著腳尖進來時,他正在往鍋裡倒油,在“滋”的熱油聲裡,頭也不回地丟出一句,“去把碗洗了。”
“哦。”
剛說完瞎話,姜淩波很心虛,也沒嗆聲,扁扁嘴,擼起袖子就開始洗碗。但她穿的還是孫嘉樹的舊帽T,袖口很松,隨著她洗碗的動作袖子慢慢下滑。她抬手抖了抖,袖子就朝上臂落去,但當她再垂手拿碗袖子又滑下去。她不耐煩地歪頭,用側臉去蹭衣袖,可蹭了半天,都沒能蹭上去。
孫嘉樹在一邊盯著鍋,一邊斜傾身子,長胳膊越過她,隔著她拿了個乾淨的碗。接著,他熄火,把鍋裡炸好的調味油倒進碗裡,端著碗轉身,就看到姜淩波正舉著兩隻沾滿洗潔精的手,費力伸著脖子,用牙咬住衣袖往上扯。
他好笑地搖著頭,挪到姜淩波背後,低著頭環抱她般地伸出手,幫她把滑到手腕的袖子拉好,又細心地給她挽起袖口。
感受他觸碰的溫度,姜淩波反應過來,抽著胳膊要把他甩開,慌亂間手就堵到水龍頭,水花猛地四濺,噴了她滿頭滿臉。而後面的孫嘉樹也沒能倖免,幾股水流直擊面部,他抹把臉,腮邊的水順著下巴脖頸,全流進T恤裡。
被水淋到的姜淩波瞬間清醒,明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都該怕井繩的,她怎麼能又和孫嘉樹親密到這種地步?還有他,當年傷她傷得那麼重,現在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用那些她和他曾經最美好的過去來蠱惑她,真是卑劣!
心中警鐘響起,姜淩波眉頭緊蹙,沉著臉轉身推開孫嘉樹。她徑直走進浴室,摘掉滿是水的眼鏡,低頭汲了把冷水,捂眼洗臉。
孫嘉樹也沒在意,跟著她進去,到架子勾了塊浴巾,抖開,蓋住姜淩波的腦袋,並往洗手台邊一靠,隔著毛巾給她擦起頭髮。
鏡子裡,微黃的燈光下,他微垂著頭,微側著臉,靜靜地幫她擦著濕發,溫柔得一塌糊塗。
姜淩波猛地揮開他的手,孫嘉樹微愣,手一松,毛巾落地。
他垂著眼睛,嘴角微繃,但還是輕聲笑著,無奈地問:“怎麼啦,又鬧什麼彆扭?”
姜淩波吸口氣,攥住輕顫的手指,抬頭看他,“孫嘉樹,你為什麼要來找我?我以為,我們兩個無論是誰,都不會再想見到對方了。”
“我們剛剛不是還很好嗎?”孫嘉樹微笑著,問得緩慢。
“嗯,剛剛是我做錯了。”姜淩波自嘲地笑出聲,言語裡有隱晦的譏諷,“我還把眼前的這個人當成是我的那個孫小草呢。我以為,我喜歡他,他就會和我一樣喜歡我,倒忘了那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孫嘉樹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不是嗎?”
她甚至俏皮地聳肩,“我這個人呢,性格不好,記仇得很。你看,咱倆剛見面,我就把你的腳摔成這樣,”她指指他左腳的石膏,“以後要是再看到你,我心裡再一難受,沒準兒就會往你喝的水裡倒點老鼠藥、在你開的車裡安點小炸彈……所以,為了我們彼此的安全,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
她正說得興起,門鈴又響了。
孫嘉樹看她兩眼,挑眉道:“那你還是去準備老鼠藥和炸彈吧。”又摸了把她亂糟糟的頭髮,單腿蹦去門口開門了。
姜淩波簡直不能相信,她說得如此情真意切,傷心不已,心裡都淚流成河了,他居然不當一回事?混蛋啊啊啊!
她撿起地上的浴巾,惡狠狠地擰成繩,滿心只想勒死那混蛋。結果她剛走出浴室,孫嘉樹就打開了防盜門,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混著煙草味竄進她鼻子,隨即一個公鴨嗓般的低沉女聲也從門外傳來。
“喲,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姜淩波大驚失色,“錦繡姊?”
姜錦繡穿著波西米亞風的大長裙,胸前後背露出大片雪白肌膚,腕間金銀鐲子叮噹輕撞,臉邊微晃著垂到肩頭的雕花鏤空銀耳墜。她的妝容也是濃烈而張揚的,紅唇微翹,豔麗得風情萬種。
“我是來通知嘉樹後幾天排程的。”
薑錦繡說完,就踩著十公分高的細高跟鞋走到客廳坐下,雙腿交疊翹著,黑色鞋的系帶纏繞著她的腳踝,腳踝邊有個黑蛇紋身在系帶間若隱若現,媚意縱橫。
“等等,錦繡姊,”姜淩波慌張阻止,“你先把他帶走再通知行程好吧?在我家裡說算什麼事呀?”
薑錦繡翻著日程本,頭也不抬,“你現在是嘉樹的助理,安排他的住宿起居是你的事。”
沒等姜淩波出聲,薑錦繡就扭頭對孫嘉樹說:“你腳不方便,需要出現場的工作我就先給你推了。”
孫嘉樹笑道:“謝謝錦繡姊。”
“先別忙著謝,我可不會讓你閑著。”薑錦繡拿筆敲敲日程本,“下個月有個公益廣告開拍,是宣導保護動物的,我問過了,拍攝團隊相當優秀,而且不少當紅偶像甚至影帝影后都有參與。”
然後,她說了一個名字,紀明歌。
姜淩波震驚,“她不是都隱退了嗎?”
她是影后紀明歌的超級Fans,曾經為了能親眼看到紀明歌,她硬拖著孫嘉樹在片場守了兩個通宵,最後獲得了紀明歌的簽名合影,還被撫摸了一下。
“所以說機會難得啊。”姜錦繡看向孫嘉樹,“怎麼樣,要去嗎?”
孫嘉樹看著滿臉傻笑的姜淩波,笑裡帶著點算計,“嗯,我去。”
“那就好。”
薑錦繡闔上日程本,正要起身,又想起一件事,“那邊給你安排的合作動物是狗,如果你自己有養的話,也可以優先考慮用自己的。”
薑錦繡話音剛落,姜淩波看向孫嘉樹,孫嘉樹也看向她,四目相對後,她憋著笑倒進沙發裡。
居然是狗……孫嘉樹最怕狗啦哈哈哈!
薑錦繡看著笑到喘不過氣的姜淩波,挑眉問:“有什麼問題嗎?”
孫嘉樹勉強笑,“……沒有。”他猶豫了下,“我還是自己帶狗好了。”
姜淩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明明就沒有狗!”
孫嘉樹微笑,“但姜助理會陪我去買的,對吧?”
“……”姜助理是誰?
薑錦繡點頭贊同,然後通知姜淩波,“以後你就全力配合嘉樹的行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1:41
第2章(2)
姜淩波斷然拒絕,“那蘇崇禮呢?我答應他在婚紗照的事平息前,會一直做他助理幫忙掩飾。”
薑錦繡挑眉,“你竟然打算付賠償金?”
姜淩波遲疑,但她很快又堅定道:“就算賠得傾家蕩產,也不能言而無信!”
薑錦繡絲毫不在意她的堅定,朝孫嘉樹笑道:“瞧瞧她這倔脾氣,一點兒都沒改。小時候我們姊妹幾個約好了出門玩,結果當天雪下到膝蓋深,誰都沒出門,就她一個人冒著雪去等,回去就凍出了高燒。”
“我知道。那次她腳都凍僵了,路都走不了,是我把她背回去的。”他看向姜淩波,勾著嘴角,眼睛微彎著笑,“對吧?”
“……難道你想挾恩威脅嗎?就算那次你為了背我回家摔進雪裡三回,而且得了肺炎住院一個月,但……我當時也一直待在醫院裡陪你啊!”
孫嘉樹又說:“而且蘇先生的事情已經解決了。”見姜淩波愣住了,他繼續道:“蘇先生的准姊夫顧深和我是好朋友,前些日子他向蘇先生的姊姊進行了求婚,但新娘還是有些猶豫,因此沒有立刻答應。”
姜淩波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跟解決她和蘇崇禮的緋聞有什麼關係?
“在得知蘇先生的困擾後,顧深決定對外宣佈,在婚紗店裡的女性其實是他的准妻子,而蘇先生只是在陪親姊姊挑選婚紗。”
好精明的算計!既能解決蘇崇禮的緋聞,還能讓那位新娘無法拒絕求婚,孫嘉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看來已經沒問題了,那事情就這麼定了,具體的等我再通知。”薑錦繡起身,掃了眼孫嘉樹和姜淩波,“還有,嘉樹,你待在這裡……”
肯定不合適啊!姜淩波期待地看向薑錦繡,眼底彷佛說著:錦繡姊英明神武,快點把這個混蛋趕走!
“……倒沒什麼。你現在腿腳不便,又要養狗,讓淩波在身邊照顧著也好,但同居歸同居,出入的時候要注意點,別被狗仔拍到了。”
誰要和他同居啊!姜淩波當即要翻臉。
薑錦繡像是早有準備,抽出一張合約文件晃到姜淩波眼前,還伸出纖細手指,在某個數字那裡點了點。
賠、賠償金?這種金額……難道她不是摔骨折了孫嘉樹的腳,而是有意開車把孫嘉樹撞死、還順便毀屍滅跡了?
孫嘉樹還在旁邊愉快道:“姜助理,我們明天去買狗,你記得提前把地點和路線選好。”
姜淩波嗆聲回敬,“孫先生,我怎麼記得你怕狗怕到……連伸出手指摸一下它們的腦袋都不敢呢?”
“是啊。”孫嘉樹承認得無比坦蕩,但隨即他又微微笑道:“但姜助理還記得,我為什麼怕狗嗎?”
“……”
因為我拿火腿腸去逗野狗,送到它嘴邊再收回來,反覆幾回把狗惹急了,被它連追兩條街,眼看小腿就要被咬到,這時你沖出來把我護到身後,自己的虎口挨了一口,然後產生了心理陰影……
這種事要怎麼說出口啊!
就算心裡有幾萬個不情願,面對那一張標著天價金額的賠償檔,姜淩波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孫嘉樹在她家裡橫行。
吃完孫嘉樹做的宵夜,姜淩波摸著鼓起來的小肚子決定,既然他當年膽敢不告而別,現在又不顧念二十幾年的友誼向她要錢,那就別怪她也無情,對孫小草,她是哪怕自己只剩一口,也要分給他一半,至於對這個混蛋孫嘉樹,呵呵,她不把他壓榨乾淨,她就不姓薑!
但沒等她開始使喚孫嘉樹,他就先出聲,“我們去外面散步吧。”
姜淩波無情地拒絕,“會被拍到的。”
“我剛回國,媒體那邊還沒收到風聲呢。”
孫嘉樹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姜淩波鼓起來的小肚子,“而且你今晚吃的東西脂肪很高,如果不出門運動的話,肯定會胖。”
這句話一擊即中,姜淩波捂住肚子,嘴硬道:“我可以陪你去,但你回來要洗碗!”
孫嘉樹無比上道地一點頭,“沒問題。”
五分鐘後,姜淩波換好整套運動服,對著客廳裡的全身鏡紮馬尾。她的頭髮又細又軟,還特別容易掉,披散著倒也看不出,但用發圈紮起來就真的只剩一小把。想起自家老爹那接近全禿的油光頭,她覺得前途坎坷。
“我給姜叔帶了幾瓶洗髮乳,”孫嘉樹踩著個平衡車從姜淩波身後滑過,順手幫她把沾到後背上的落髮撿下來,隨意說道:“對他的頭髮應該很有幫助,你要不要先替他試試?”
姜淩波微怔,她沒想到孫嘉樹還記著自家老爸脫髮的心病,不過他跟自家老爸也確實挺好的。
她和孫嘉樹小時候,她爸在大學做講師,孫爸孫媽也在學校裡做研究,兩家都住學校宿舍,是門對門的鄰居。孫爸孫媽成天待在實驗室裡,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他們一回,所以孫嘉樹幾乎可以說是和他姊姊相依為命長大的,她爸覺得這姊弟倆不容易,沒事就把他們領回家裡吃頓飯,為這事,她媽沒少和她爸吵架。
到後來,她爸和孫嘉樹親密得簡直他們才是親父子,夏天他們一塊喝生啤酒,冬天光著膀子在河邊冬泳……
姜淩波想起夏天跑腿買啤酒、冬天河邊看衣服的自己,覺得童年很是灰暗,她心塞地一回頭——
WTF哪來的平衡車!
她嚇得蹦出老遠,警惕道:“你不會是想踩著這個和我出門散步吧?”
“對啊。”孫嘉樹笑得很無辜,“我的腳走路不方便,也不能總靠你扶著我。”說完,他就站在車上,帥氣十足地開到門口。
“喂,孫嘉樹,這個東西很引人注意,就算沒人認出你,就這車也會被人圍觀的!”
姜淩波握住車的操縱杆,說什麼都不准孫嘉樹開出去,但眼睛還是忍不住朝車上偷瞄。畢竟像這種既貴又不實用的東西,她只在商場裡見過而已。
孫嘉樹提議,“那我們把它帶出去,我不開,就在旁邊坐著,看你玩?”
“……行吧。”姜淩波答應得既為難又勉強。
等孫嘉樹出門,單腿蹦向臺階,她才抱著平衡車偷笑兩聲,連蹦帶跳地跑到孫嘉樹身後。
待孫嘉樹一回頭,她又是滿臉的沒好氣,皺眉瞪著他問:“幹麼?是你自己說要出門的,你要走不動,我可不幫你!”
孫嘉樹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眉眼頓時彎起來。他暗笑著勾起嘴角,撐著扶手欄杆,瀟灑地蹦下臺階。
倒是姜淩波抱著平衡車,在後面跑得跌跌撞撞,等追出樓道,孫嘉樹都站到對面的路燈下了。
姜淩波停在對面看他。他以前也算好看,腰高腿長,臉也清秀周正,但他懶得沒法說,能躺著就不坐著,寧願餓死也要睡覺,最愛吃的水果是香蕉,因為不用洗。讓他倒杯水吧,要踹他三腳他才肯動,叫他陪她打遊戲,要揪著他耳朵才能把他從床上拖下地,而且沒雄心沒抱負,最大願望就是“世界和平,讓我能永遠這麼懶下去”。
可就這麼懶的一個人,會半夜和她溜出家去,只為陪她看一眼她喜歡的明星;會在大雪天感冒時沖出家門,只因為她難過地給他打了個抱怨電話。
所以,以前姜淩波從來不擔心孫嘉樹會逃出她的手掌心,因為他對她,真的是很好很好,但他突然就消失了,還是在她的告白後。
既然消失,那就徹底滾蛋算啦,再別讓她聽見孫嘉樹這三個字,可他變得更英俊,而且出了名。他站的舞臺下螢光棒揮舞,喊聲轟鳴,他變成了國際巨星……而她只是個小市民。
於是她開始考慮,這場暗戀果然還是該放棄吧?
但他又回來了,又回到她的生活裡,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她真的很想很想討厭他,可他仍舊知道她喜歡的、討厭的、她的大缺點小毛病,甚至她心裡那些微妙的小情緒,他都只需看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得差不離。他用他們二十年來養成的那種融入骨髓的親密和熟悉感來誘惑她。
這真的是太不公平啦!她滿心憋屈,看著孫嘉樹蹦走又蹦回來。
他舉著剛買的棉花糖,糖絲雪白,蓬蓬的,看起來軟棉甜膩。把棉花糖送到姜淩波嘴邊,他笑得極其可惡,“要吃嗎?”
姜淩波目露凶光,“我不吃,難道你吃嗎!”說著一把搶到手裡。
孫嘉樹扭頭輕笑。看她笨拙地站上平衡車,他扶住操縱杆,順便開口,“要不要我教你?”
當這是你五歲教我騎自行車嗎?才不會給你嘲笑我的機會!
“我會開啊!”姜淩波昂首傲嬌地道:“我在蘇、崇、禮、家裡玩過!”
孫嘉樹無所謂地懶懶道:“哦。”
這人真沒勁!姜淩波心口像塞了團棉花,悶悶的,連氣都喘得更重。她看都不看孫嘉樹,握著操縱杆就朝前開。
接著,平衡車就帶著她一起歪倒了。
接下來,孫嘉樹就陪在她身邊,看她顫巍巍地邊吃棉花糖邊開車,不時伸出手,把要歪倒的她給推回去。
姜淩波不斷強調,“這是失誤!”
孫嘉樹憋著笑,還故意裝出誠懇的模樣贊同道:“我知道。”
兩人走走停停到社區門口,出去的路分成兩條,一條是燈火通明的夜市街,熱鬧得走路都要擠著走,另一條則很冷清,只有零星幾家小店還開著門。
顧慮到孫嘉樹那張臉,姜淩波沒敢帶他進夜市,兩人就在馬路邊,一人單手插著口袋、另只手舉著被硬塞回來的棉花糖,慢慢蹦著,一人搖搖晃晃踩著平衡車——比蹦著的那個前進得更慢。
在第N回歪倒後,姜淩波惱羞成怒,把車摔到孫嘉樹腳邊,扭頭就要走。
孫嘉樹用棉花糖攔住她,還很敷衍地安慰道:“比你學自行車那時候強多了。”
摔進泥坑裡吃了一臉泥,順便磕掉了整顆門牙這種事,姜淩波根本不想記起來!她瞪了眼孫嘉樹,用力咬著手裡的棉花糖,突然前面的黑暗處竄出個黑影,直直向她撲來。
“五花肉?”
沒等孫嘉樹把姜淩波扯到身後,那只沖過來的拉布拉多犬就聽到了她的聲音,“嗚汪”地歡快應了聲,竄到她腳邊蹭著她的小腿,溫順地轉圈。
姜淩波蹲下,開心地抱住它的脖子,“五花肉五花肉,我好久都沒看見你啦,你怎麼自己在這兒?吳爺爺呢?”
五花肉是姜淩波同樓鄰居吳爺爺的狗,是只很聰明的導盲犬,自從吳爺爺眼睛看不見就陪在他身邊,已經七八年了。
三年前,姜淩波剛搬過來那會兒,社區的路燈總是壞,她到了晚上又看不清路,每回都走得膽戰心驚。跟媽媽鬧得沒臉再回家,孫嘉樹又不告而別,她心裡本來就難受,剛到陌生的環境裡又碰到這種事,那段日子,她連睡覺都會哭出來。
後來,吳爺爺知道她不敢走夜路,就叫五花肉陪她。每晚從公車下來,她都會看到五花肉蹲在公車站裡等她,那畫面,是那段灰暗日子裡最溫暖的回憶。
“小薑?”
五花肉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從姜淩波懷裡鑽出去。
姜淩波也認出聲音的主人,開心地起來問好,“吳爺爺,這麼晚您怎麼出來了?”
“我是來找你的。”吳爺爺拉著五花肉拴在頸環上的繩子,沿著導盲磚慢慢走近。
“找我?”姜淩波跑去扶他。
“是啊,我要回老家住一段時間,兒女用車送,帶著五花肉不方便,就想把它託付給你幫我照顧一陣子。”
姜淩波無意間朝孫嘉樹那邊一看,本來站在路燈邊的他,現在離路燈至少有五步遠,而且還在不斷東張西望著向後退!
她臉上浮現出奸詐的笑,當下拍著胸脯表示,“好的吳爺爺,五花肉交給我吧!”我們會一起來收拾孫嘉樹的!
吳爺爺家裡的車還在路邊等,他交代了幾句,把鑰匙拿給姜淩波後就離開了。
五花肉雖然很不舍,但也沒有鬧,只是在汽車離開時追了兩步,等汽車不見,又沒精打采地趴到了地上。
姜淩波很同情五花肉。她蹲下來摟住它,想給它一個溫暖的抱抱,結果它猛地站起來,直朝孫嘉樹奔去。
被留下的姜淩波就勢沒停住,雙手撐地撲倒,臉差點貼到石板路。她憤憤地爬起來,一抬眼就看到孫嘉樹手裡拿著幾串從路邊小販買的烤肉,五花肉圍著烤肉轉圈,還站起身“嗚嗚”示好。
她和五花肉朝夕相處三年的感情,居然被一串烤肉打敗了!
烤肉剛烤好,香味四溢,姜淩波吸吸鼻子,覺得又餓了。她擺出“我很生氣別惹我”的表情,冷眼走回孫嘉樹身邊。
孫嘉樹靠著電線杆站著,見她過來,把手裡的塑膠袋遞給她,“給你買的,沒加辣。”
“我不餓。”
姜淩波面無表情地拒絕,然後,肚子咕嚕一聲,把她出賣了。
孫嘉樹和五花肉一起轉頭,四隻眼睛盯著她。
“……”
最後那頓肉串還是進了姜淩波的肚子。
五花肉眼巴巴地跟在旁邊,撒嬌賣萌耍賴,什麼招數都使完了,但姜淩波就是無動於衷,全程都在惡狠狠地嚼肉串。
五花肉渴望地看向孫嘉樹,孫嘉樹看了它一眼,接著不動聲色地蹦開了。
五花肉似是傷心欲絕地發出“嗚嗷”一聲。
回家後,姜淩波吃得滿面油光,心滿意足。
看到明顯躲著五花肉的孫嘉樹,她不懷好意地提議道:“你要不要給五花肉洗澡啊?”
孫嘉樹充耳不聞,繼續洗碗。
“你看五花肉多可愛啊,不要害怕啦。”
孫嘉樹神色不動,洗完碗,又去拖地。
“喂,你不要裝聽不見好不好?你過幾天還要和狗拍廣告呢,要不你先抱抱、摸摸它也行啊!”說著,姜淩波攬住五花肉,想把它抱起來,但它實在太重了,她沒抱起來不說,還自己一屁股摔坐進沙發裡,一道疼痛從脊椎骨竄到頭。
孫嘉樹默默回屋抱出墊子、被子,開始往客廳的地板上鋪。
姜淩波納悶,“你在幹麼?”
“我房間裡沒有空調,所以我打算——晚上到客廳睡。”
姜淩波簡直不敢置信,你要睡哪兒?整個家就只有客廳有空調,我還要在客廳睡呢!她立刻拒絕,“不行,我要在這裡睡。”
“那就一起吧。”
孫嘉樹笑得坦蕩,“反正地方那麼大,足夠你抱著枕頭打滾了。”
姜淩波拽過抱枕就朝孫嘉樹臉上丟,結果抱枕剛被丟開,五花肉就“嗷”的沖過去,躍到半空把抱枕叼下來,還得意地甩著尾巴,跑回姜淩波跟前邀功。
姜淩波拿回抱枕,滿心悲愴。
等姜淩波和五花肉都洗完澡,孫嘉樹已經在外面把被褥都鋪好了,墊子、被子、枕頭簡直鋪得和日式旅館專業的一樣好看!
五花肉一馬當先,沖進鋪好的被子裡打了個滾,舒服地“嗚嗚”直叫。
姜淩波看孫嘉樹進了浴室,也偷偷撲進被子裡。
哇,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到的墊子,比她的床墊都要軟。姜淩波躺到上面,完全就不想再起來了。她窩在溫暖的被子裡,很快就被睡意席捲,雖然想著“不能睡、不能睡”,但還是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孫嘉樹從浴室濕漉漉出來,走到鋪蓋邊,靜靜地看了睡著的她一會兒,直到發梢的水珠流到眼睛裡,他才回過神,低笑著拿毛巾開始擦頭髮。
過了一會兒,睡得迷迷糊糊的姜淩波感覺到有東西在碰她。她皺眉把“它”抱住,嘟囔著說:“五花肉,別鬧……”
姜淩波的睡夢裡總愛出現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昨天是槍林彈雨、腥風血雨地打怪獸,明天就是騎著美人魚在海底撿珊瑚,但在這個臨時鋪好的地鋪上,她竟昏昏沉沉的,在睡夢裡看到她和孫嘉樹的小時候。
她自小就生得威武雄壯,渾身的肉總是顫巍巍的,拳頭也十分有力。
而孫嘉樹則秀氣得比她還像女孩,那巴掌大的小臉比陶瓷都白,比豆腐都滑,讓她摸著摸著就停不下手,還總愛用嘴啃兩下,糊得他滿臉口水。
但孫嘉樹從來不敢反抗她的蹂躪,畢竟他每回被人欺負時,都是靠她壓倒性的身軀把壞蛋趕跑的。
雖然她會順便對孫嘉樹揩一把油,但他還是會不斷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然後邊抽噎,邊掛著淚珠對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臉。
她覺得他有點不爭氣,作為她姜淩波的小跟班,怎麼能總是被人欺負,卻不會欺負回去呢?於是她叉腰教育他,“虧你還叫孫嘉樹呢?哪裡像樹了?跟棵快被風刮倒的小草苗似的,哎,我以後就叫你‘孫小草’吧?”接著她就嘿嘿笑地抱著他蹭,“孫小草、孫小草”地叫他,完全忘記自己原來是想要教育他像棵樹一樣自強自立。
孫嘉樹顫著睫毛,小聲說:“那我就叫你小花。”
“不行!我那麼強壯,怎麼能叫小呢?我要叫大!大花!”
“嗯。好。”
“但為什麼是花啊?”
“因為你的名字是淩波。”
“淩波是仙子,不是花。孫小草,你好笨哦。”她戳著他的臉蛋笑他。
他就很耐心地解釋,“淩波仙子,就是一種花。”
“什麼花啊?”
“水仙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2:01
第3章(1)
姜淩波睡得心口沉甸甸,但就是不願醒過來,直到第三遍聽到那句“啊啊啊,黑貓警長”的來電鈴聲,她才掙扎著在枕頭下面摸出手機,閉著眼睛接通電話。
“喂?”她聲音有氣無力,還哂了下嘴。
電話裡靜了片刻,接著爆發出一陣嚎叫,除去那些不斷粗暴感歎的“Bloody hell”,對方重複的就只有一句話,翻譯成中文就是——“是女人是女人!他居然和女人睡了!”
姜淩波慢了半拍才清醒過來,她眯著高度近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還在震動的手機,型號顏色,甚至連來電鈴聲都和她的一樣,但螢幕上卻清楚地顯示出五個字母Yummy。她腦子裡瞬間浮現出Metal Masker裡那個金髮碧眼的英國吉他手!
這驚嚇太大,以至於她都沒發現孫嘉樹搭在她腰間的胳膊,她翻身要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距離沒掌控好,鼻尖直接蹭到了他的嘴唇!
那種陌生的溫軟觸感,驚得她的手陡然僵住,偏偏孫嘉樹在這時被吵到了。
他收緊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把一動都不敢動的姜淩波慢慢拉進懷裡,嘴唇貼在她的額頭前,細細的呼吸全灑在她眼角眉梢。
姜淩波的臉可恥的紅了,心跳如擂鼓,她微微愣神,覺得很不可思議。
五、六歲時,她在外面玩累了,都是孫嘉樹把她拖回家,然後兩人精疲力竭,一起滾到床裡埋頭大睡。
九、十歲,她打遊戲打累了,困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也是孫嘉樹把她扛進屋,然後兩人一起倒進被子裡睡得昏天黑地。
哪怕到了十四、五歲,從補習班夏令營溜出來那回,他們也是在旅店裡要了一間房,蓋著一張被子睡了整個晚上。
但她從來沒有此刻這種感覺,這種強烈到好像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的緊張和無措!姜淩波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只能朝後扭頭,躲開他的呼吸,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別開臉嫌棄地戳著他的胸口,不耐煩道:“喂喂喂,你的電話,快點起來接啊。”
孫嘉樹輕嗯了一聲,帶著明顯沒睡醒的沙啞。
見他沒反應,姜淩波又戳他,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懶懶地拉到唇邊輕輕摩挲。
“大花別鬧啊,我再睡會兒……”
孫嘉樹眼睛未睜,唇齒間逸出的聲音模糊而親昵,他甚至微張開嘴唇,輕吮了下她的食指骨節,分離時發出了輕微“啵”的聲響。
姜淩波腦子裡像斷了根弦,一股戰慄從指節湧到心尖。
“孫嘉樹,你給我起來!”她大叫著,啪的把手抽回來。
孫嘉樹揉著眼睛,單手撐地歪坐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睜開眼,看到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姜淩波,他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姜淩波頓時氣炸了,拿起枕頭就往他胳膊上拍,見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她又立刻強硬地大喊,“閉嘴!不准說話!”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聽到就會想起他剛剛親她食指……她的臉肯定會紅!這麼想著,她用枕頭拍他的力道更大了。
孫嘉樹也抱起自己的枕頭,很不用心地擋著她的攻擊,邊擋他還邊壞笑著問她,“你早飯想吃什麼?給你下麵吃好不好?”
姜淩波才不理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流流流流氓!
兩人的激戰打擾到了躺在窗簾後面睡覺的五花肉,它好奇地鑽出窗簾,等看到那不斷用動的枕頭,瞬間激動地躍出來,一口把姜淩波手裡的枕頭撲搶到嘴裡。
孫嘉樹隨即雙手掐住姜淩波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還在愣神的她舉到了半空。
姜淩波嚇了一跳,她低頭看孫嘉樹,有點懵。
孫嘉樹晃著胳膊,把她舉著據了掂,然後很認真地看著她說:“胖了點。”
不能忍!姜淩波回頭,對著還在啃枕頭的五花肉喊道:“五花肉,咬他!”
“嗚汪,嗷!”五花肉歡快地拖著枕頭跑過來,但剛跳進鋪蓋裡,它就摔得翻了個跟頭。
沒戴眼鏡看不清的姜淩波很痛心,“五花肉你……居然這麼笨!”這種地方也能摔倒啊!
孫嘉樹把她小心的放回地面,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真相,“它是踩到了你的眼鏡,被絆倒的。”
“……”
十分鐘後,孫嘉樹躺在臥室床上講電話,而姜淩波坐在書桌前,抖著手用黏膠黏眼鏡,但沒黏幾下她就放棄了——整個眼鏡從鏡框中間喀嚓斷開,眼鏡腿還從根部折斷了,就算黏好也戴不了。
她哀嚎著把眼鏡推到一邊,趴到了桌子上。她總共就只有兩副眼鏡,前天下雨被撞丟了一副,今天又被五花肉踩扁一副,她現在已經沒有眼鏡戴了。而沒有眼鏡,她走路會撞到玻璃、下樓梯會踩空、過馬路搞不好還會被車撞……她都已經預估到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了。
“別黏了,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孫嘉樹掛了電話,側身躺著看她哀號,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會讓你掉到沒有水溝蓋的下水道裡的。”
……混蛋!
罵歸罵,但不戴眼鏡,姜淩波是真的不敢自己出門,所以就算心裡不斷喊著“離孫嘉樹這個混蛋遠點”,但走到馬路上,她還是一手拽緊五花肉的牽引繩,一手扯住孫嘉樹的袖子不放。
孫嘉樹也陪著她慢慢走,那只打著石膏的腳好用得很,走得比姜淩波都穩。
姜淩波氣得跳腳,“你那只腳果然是裝的吧!”
孫嘉樹只是微笑,“可能是我恢復得快。”
撒謊居然撒得如此理直氣壯,等我配好眼鏡,絕對把你掃地出門!
等到了眼鏡行門口,姜淩波把五花肉交給孫嘉樹,語氣柔和得很,“不能帶它進眼鏡行啊,你也別進去了,被人認出來怎麼辦?你就陪它去對面逛逛吧。”很是低聲下氣。
但等戴上了新眼鏡,姜淩波又恢復了活力四射,她拉著五花肉跑到花壇邊,看孫嘉樹慢吞吞跳著靠近,又帶著五花肉跑回去,繞著他轉圈。
“五花肉它好喜歡你呀,你要不要帶它玩?”
孫嘉樹看都不看腳邊打轉的五花肉,手插著口袋徑直朝前跳,剛跳到噴泉邊的石階上坐下,五花肉又“嗚汪”一聲跟著姜淩波跑過來。
姜淩波坐到孫嘉樹旁邊,抱著五花肉的脖子親熱地蹭了蹭,然後和它一起扭頭看孫嘉樹。
“五花肉真的很乖,不會咬人的,你摸一下它嘛。”
五花肉也很配合她,發出“嗚嗚”的可憐聲音撒嬌。
孫嘉樹不為所動。
姜淩波伸出一根指頭,噘著嘴巴說:“你就摸一次嘛,就一次!”
以前只要她這樣,孫嘉樹再不情願都會答應的。
果然孫嘉樹抬起頭,懶懶看了她一眼,然後舉起胳膊——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想咬人了怎麼辦!
孫嘉樹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悶笑出聲,用力揉了把她的頭,把她的頭髮弄得遮住了臉,
接著握住她的手,一起放到五花肉的腦袋上。
眼前有頭髮擋著,她看不清孫嘉樹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的手心冰涼。
“滿意了吧。”孫嘉樹鬆開手,把她臉前的頭髮撥開,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笑著捏住她的臉,用力往兩邊拉。
姜淩波心裡低叫——
啊,臉好疼。
***
孫嘉樹左腳的石膏沒幾天就拆掉了,然後他就變得更能幹了。
天不亮就會端出熱騰騰的早飯,等姜淩波刷牙洗臉完,溫度剛剛好,午飯和晚飯則更加豐盛,而且每天都不會重樣。
刷鍋洗碗拖地就更不用說了,姜淩波只需要偶爾出門到超市買點東西,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連五花肉都由孫嘉樹來照顧,雖然他對它的照顧只是遠遠地丟點狗糧。
對此,姜淩波既覺得日子不能這麼過,又覺得不這麼過的都不叫日子,很是糾結。
好在薑錦繡的電話很快就到了,拍公益廣告的日程也提到了眼前。
大清早,姜淩波喝完新煮出來的八寶粥,問孫嘉樹,“你還不收拾行李嗎?”
腳好了,那就該搬走啦。
孫嘉樹正收拾著碗筷往洗碗槽裡放,聽到她的問話,把水龍頭一扭,當做沒聽見。姜淩波還真以為他沒聽見呢,捧著杯子又晃過去,剛要開口,結果孫嘉樹突然轉身,甩著濕漉漉的手,壞笑著彈了她一臉水!
姜淩波目瞪口呆,隨即憤怒地沖過去,接了滿手心的水,開始蹦著回擊。
等到薑錦繡來接人的時候,孫嘉樹圍裙一摘,哪裡都清爽乾淨。
姜錦繡瞥了眼姜淩波渾身的水,哼笑著開口,“現在的年輕人玩的花樣可真多。瞧瞧,這是……濕身?”走到姜淩波眼前,她又居高臨下,掃了掃姜淩波手裡擰成繩要去抽孫嘉樹的毛巾,“嗯……捆綁?”
她接著指指姜淩波衣服前擺上,不小心被洗潔精濺出的白色斑點,曖昧地勾唇,咂舌不停。“你們這叫什麼來著?廚房Play?!”
孫嘉樹在後面嘿嘿笑出聲,被姜淩波一個眼風掃過去,還無辜地扭開頭,勾著唇角滿臉壞笑,把姜淩波氣得炸毛。
這混蛋以前就不純潔啦,上學那會兒成天和一群男生躲角落裡,拿著書啊光碟啊,嘀嘀咕咕,說著說著就會露出這種壞笑。要不是大堂姊在這兒,她真想踹他兩腳!
這時,孫嘉樹還用手背蹭蹭姜淩波還在滴水的臉頰,微笑道:“你先在家洗個澡、換件衣服,我和錦繡姊先去公司。”
說完,他就真的跟薑錦繡走掉了,留下滿身都是水的姜淩波。
兩個小時後,在經歷了忘記帶錢包回家拿、計程車無論如何招不到、路過的地方全都在堵車、親眼目睹完一場討薪抗議遊行後,姜淩波灰頭土臉跑進了公司大樓。
薑錦繡這會兒正忙,揮揮手就打發她去找孫嘉樹。
姜淩波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休息室,費勁地推開門,裡面,孫嘉樹穿著雪白實驗袍,臨窗而立,身形挺拔修長。
他垂首撥弄著窗邊的綠色盆栽,看到姜淩波進來,掃了她一眼,傲慢而淡漠地開口,問:“你哪裡不舒服?”
吃錯藥了嗎?姜淩波狐疑地盯著他看。
見她沒回答,孫嘉樹自顧自地向她走近,手越過她的頭頂,把門砰地關上,低頭看著被他困在懷裡的姜淩波。
他忽然嘴角微勾,從實驗袍口袋裡拿出一條帶子,在姜淩波還沒看清時,就把她的兩隻手捆到了一起。
“接下來的話,我覺得我說出來你會打人,”他俯身貼到她的耳邊,聲音低低沉沉,“所以我只能這樣,讓你聽話。”
他呼出的氣息蹭著她的耳廓,高大的陰影把她嚴實地籠罩住。
姜淩波的心像被人猛地攥了一把,整顆心都繃起來,她強忍著形容不出的不舒服,使勁想把身後被綁住的手掙開,但也不知道孫嘉樹是怎麼綁的,她越掙,帶子的結就收得越緊,一累得她胳膊發酸,還是掙不開。
一不得已,她只好伸著脖子遠離孫嘉樹,眼神警戒,聲調生硬,質問道:“你想幹麼?”
孫嘉樹也不動——就靜靜地低頭看她,見她掙扎中頭髮遮住了眼睛,他好心地幫她拂開,把那幾根頭髮別到她耳後,還很順手的捏住她的耳垂搓了兩把。
他都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東西!
姜淩波反應過來,呼吸滯了一拍,被他搓過的地方就像被擦出火花的火柴棒,呼啦啦燒起來。那股火順著她的耳根迅速蔓延到臉頰,她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臉肯定紅了,孫嘉樹那混蛋肯定在心底笑話她!
但她猜錯了,現在孫嘉樹的心裡想到的,是以前他拿她的照片給樂隊團員看的時候,當時Yummy盯著照片看了好久,看到他都想揍那小子了,Yummy才很納悶地抬頭問——
“她到底哪兒好看了?”
什麼叫哪兒好看?他答得理所當然,“哪兒都好看啊。”
現在近距離的看著她,圓圓的眼睛、微翹的小嘴,帶著點嬰兒肥的臉,孫嘉樹更加肯定了當初的話,她就是很好看。
他微微笑道:“錦繡姊和我商量,希望我能在電影裡客串出演,我同意了。”
“電影?”說到工作,姜淩波頓時恢復神志,“什麼電影?”
“就是那位蘇先生主演的。”
每次聽到孫嘉樹叫蘇崇禮“蘇先生”,都好像能感受到他莫名的敵意呢……是錯覺吧?姜淩波把這個心思丟開,開始尋思起電影客串的事。
電影《My Narcissus》開拍都已經大半個月,按之前蘇崇禮的日程來看,參演人員都已經到位,這麼臨時,能讓孫嘉樹客串個什麼角色?
她疑惑地打量著孫嘉樹,等目光落到他的白袍時——她先是沒反應地挪開視線,又忽地一怔,猛然把視線挪回到白袍上……不可能吧?她倒吸著氣,睜圓眼,很不可置信的仰頭看向孫嘉樹。
孫嘉樹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接著他閉上眼睛,那副懶散不正經的模樣忽地消失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2:18
第3章(2)
等他緩緩地再睜開眼睛,那雙眼睛裡只剩一片冷清,透著危險的寒意,激得姜淩波渾身一顫,頓時,她沒有半點懷疑的確定了孫嘉樹要演的角色,那個沒有身分、沒有名字,甚至沒有幾個露臉的鏡頭,但存在感又充斥了整部電影的角色。
她顫抖問:“博、博士?”
“嗯。”
《My Narcissus》的故事很簡單,病毒席捲世界,蘇崇禮飾演的男主角因為不會被病毒感染,莫名其妙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在拯救世界的旅途中,他有了團隊友誼和愛情,他變得堅強勇敢。
而孫嘉樹飾演的是製造病毒的博士。
冷酷孤僻的他愛上了旅遊作家Mariah,他跟著Mariah在世界各地旅遊,但Mariah在旅行中感染了傳染病死掉令博士決定要瘋狂地報復這個世界,抱著Mariah的骨灰踏上他們曾經去過的國度,開始傳播病毒。
姜淩波最初看到劇本和拍攝安排的時候,就覺得演博士這角色的演員,肯定賄賂導演了。因為在電影裡,博士過去的呈現和男主角拯救世界的橋段是穿插進行的。比如在挪威,男主角艱難的發現了裝有病毒的瓶子,那灰頭土臉、渾身浴血的模樣簡直狼狽得沒法看。
而博士的演出卻是在男主角調查出的過往,和Mariah互相擁抱著看極光啊,自駕擺渡經過松恩峽灣順便玩水嬉戲啊,登山遠眺呂瑟峽灣冒險著做羞羞事啊……與其說是電影,真不如說就是幾段MV。
想想看,同是拍挪威的戲,蘇崇禮抹著滿臉泥地踩炸彈被土埋,孫嘉樹坐在船裡優雅高貴看風景……姜淩波再次感受到了孫嘉樹對蘇崇禮的深深惡意。
姜淩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覺得大堂姊真是英明神武。
原來劇組請的演博士的演員,前些天剛被曝出吸毒醜聞,這時候讓孫嘉樹頂上,既不耽誤拍攝,還能吸引粉絲提高票房。這電影要是不紅,簡直就沒天理了。
但是……
姜淩波晃晃被捆著的手,很不解:“你接這戲是好事啊,我幹麼要打你?”
孫嘉樹表情仍舊淡漠。他扯了扯白袍裡緊扣到喉朧的襯衣,慢慢解開頂端的扣子,聲音也平靜得不帶情緒,“我在簽合同的時候,順便幫你也簽了一份。”
你還演上癮了是不是?姜淩波盯著他骨節分明的白皙手背,不動聲色的咽了咽口水,“什麼合同?”
他薄唇微張,低沉地吐出個單詞,“Mariah。”
幾乎孫嘉樹的話音剛落,姜淩波就斬釘截鐵地道:“你想都別想。”她都要佩服自己的反應能力了,他一說Mariah,她就明白那混蛋是什麼意思。“這事我不會答應的,你演也沒用,趕緊把這破玩意兒給我解開。”姜淩波邊說邊抬起腳,就朝孫嘉樹腿上踹。
他居然喪心病狂到想讓她去演博士那個死掉的女朋友?她還想混吃混喝安穩度日呢。
孫嘉樹隨即懶懶地笑了,“大花,合同我已經替你簽了,你就算拒絕也沒用。”
“滾蛋。你替我簽的,又不是我自己簽的,管什麼……用?”他挑眉的樣子實在無賴,而且用的還是那種不正經的怪腔怪調,激得姜淩波當場氣炸。但話還沒說完,底氣就沒了,因為她突然想到,孫嘉樹替她簽的名字搞不好還真的有效。
說起來,孫嘉樹模仿他人筆跡的本事還是被她逼出來的。學生時代,每次她考砸了,老師要家長簽字,她都要拿著滿紙紅叉的卷子,哭天搶地哀號著“孫小草救命啊啊啊”的沖到孫嘉樹跟前,把卷子往他桌上一拍,“簽吧。”
他會很頭疼地轉兩圈筆,然後在她的分數旁邊簽上“已閱”。
一開始她還沒發覺他的厲害,直到有一回,她當著老薑的面翻書,書裡夾的卷子掉出來,正好落到老姜腳邊,嚇得她後背全是汗,結果老薑拿起來看了眼,嘟囔了句,“我還給你簽過這張卷子啊”,接著就把卷子還給她了,完全沒看出來那是孫嘉樹仿簽的。
那以後她膽子就大了,纏著孫嘉樹學她的字體,然後叫他幫她寫罰寫、補筆記、做作業……居然沒有一次被老師認出來!
但便宜果然不是白占的,當年打發孫嘉樹寫作業、自己窩在被子裡看漫畫的姜淩波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會被這件事坑到。
孫嘉樹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他笑著把姜淩波勾進懷裡,手臂搭著她肩膀,
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輕聲哄她,“錦繡姊說,那個角色不用露臉。”
“哼。”姜淩波氣悶到胃都疼。
“你還能免費跟著劇組混吃混喝,到處玩。”
混吃混喝到處玩,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啊。但她還是保持不屑的神情,“……哼。”孫嘉樹見她的模樣,這會兒心裡已經有數了。他稍稍用力地捏了把姜淩波胖嘟嘟的臉,趁她鼓著臉緩解疼痛的時候,從深深的白袍口袋裡掏出印泥和合同,低頭把她的拇指往印泥裡一蘸,再往合同上“乙方簽名(蓋章)”後面一按……
後知後覺的姜淩波這才恍然領會過來。
孫嘉樹輕輕幫她揉著被他捏紅的臉,壓抑著笑,一邊歎氣一邊教育她,“大花……你的名字我簽得再像,也不可能有效啊。”
……去死吧。姜淩波面無表情,暗暗詛咒。
她這時候的樣子好玩得很,氣鼓鼓的,還要拚命裝鎮定。
孫嘉樹忽然好想抱起她轉個圈,可惜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腰,門就被劇烈的敲響了。
“姜淩波?姜淩波你在裡面嗎?”薑錦繡門敲得快且用力,聲音裡隱約透露出惱火。
“啊姊你等一下!”姜淩波喊完,扭頭就晃著手急切地朝孫嘉樹低聲說:“把這個解開啊!”早晨那事她還沒忘呢,實在不想再被來一句“情趣調教”。
但姜錦繡在聽到姜淩波的聲音後,立即推開門,看到孫嘉樹在給姜淩波解繩,她沒開口調侃,而是疾步走到窗邊,警戒地掃了眼對面的大樓,接著把窗簾一把拉上。
轉過身,她的臉色很難看,“你們是怎麼回事?我當初說沒說過你們可以同居,但出入一定要注意,不能被狗仔拍到?青天白日、市區主幹道上、口罩帽子全不戴,而且還拉著手,孫嘉樹,你要是想公開戀情,能不能提前告訴我!”
姜淩波被她說得心慌意亂,慌張地接過薑錦繡甩過來的信封,倒出了幾張照片。是她去配眼鏡那天,她拉著孫嘉樹和五花肉過馬路時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很剛好,她低側著頭去看五花肉,垂著的頭髮把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而孫嘉樹則整張臉都曝光在照片裡,清晰得無法抵賴。
除了過馬路,還有別的。她牽著五花肉圍著孫嘉樹跑、她抱著五花肉跟孫嘉樹鬧,還有他拉著她的手,一起摸五花肉的腦袋。
姜淩波嘴裡發幹。
孫嘉樹好笑地看著她,“你慌什麼?這些照片哪張都沒拍到你。”
姜淩波悲愴的道:“沒拍到,又不等於不會被找到,萬一我被人肉了呢?他們會開始調查我的過去,會把我以前蹺課和考試不及格的事說出去……我大學被當的事,到現在還瞞著老薑呢……”
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她絕望的眼神和發現晚餐裡沒有肉片的五花肉一模一樣。孫嘉樹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拍了拍她的頭。
姜淩波這才想起他,“你就不擔心嗎?照片傳出去,大家都會知道你回國了,會有鋪天蓋地的媒體來採訪你,無數記者埋伏在你家樓下,隨時哢嚓哢嚓……”這麼說著,她對自己可能會暴露考試被當的事,也不是那麼害怕了。
孫嘉樹挑眉,“你想用我回國這件事做重點,把牽手的話題給模糊過去?”
姜淩波無語,她並沒有想到這麼多……
孫嘉樹彈彈照片,看向薑錦繡,“這招其實也可以,要用嗎?我可以提前配合電影宣傳。”
“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倒好了……”薑錦繡揉著眉心,有氣無力的道:“星座網站說我這段時間木星逆行,事業受阻,前幾天我還覺得不可信……”她“啪”的把一份娛樂日報拍到桌子上,首頁那張占了巨大篇幅的照片,就是孫嘉樹和姜淩波過馬路的那張。
“來吧,你們自己看。”
片刻後,孫嘉樹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薑錦繡歎了口氣,接著挺直腰背,又變回那個在圈內叱吒風雲的金牌經紀人。“現在的事態已經不是用什麼偏招能蓋住的了,除非今天,有對影帝影后夫妻曝出離婚,或者你領著姜淩波,咱們直接開個宣佈戀情的新聞發佈會,不然這悶虧,你再不想吃,也得安靜地咽下去。”
姜淩波看著那份日報,標題用的是超大號加粗黑體字,而且佔據了首頁的半個版面——孫嘉樹驚現B市街頭,神秘戀情大曝光,俘獲巨星芳心的居然是她!
在詳細的圖片對比分析以及各種“據知情人透露”的段落後,放出的事件女主角的照片
是GiGi的半身照。
B市最近的天暗沉得厲害,正午時的天空半點陽光都沒有,狂風暴雨說來就來,降溫降得讓人猝不及防。
這種時節,姜淩波毫無意外的又中招了。
感冒的她把自己裹得像只要進洞裡冬眠的熊,口罩、帽子、手套全副武裝,背著一個鼓鼓的背包,手裡還抱著一隻保溫瓶,從公車裡費勁地擠下來。
沒等她站穩,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她蹭了蹭眼鏡,掏出手機一看時間,頓時撒腿就跑。邊跑邊接通電話,沒等對方出聲,她就先喊起來,“我馬上就到了!我已經到樓下了……啊啊啊,電梯別關,還有人!別擠別擠……我要去頂樓,誰幫忙按一下……”
電話那邊的周意滿愣了一下,其實離電影入場還有半小時,慢慢走也可以的。
等姜淩波從電梯裡鑽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周意滿。
明明穿的都是棉外套,而且還是閨蜜同款,周意滿穿著腰細腿還長,她穿著……居然像只快要走不動的笨熊!她扶了扶被擠歪的毛線帽,跳過去抱住周意滿,“滿寶寶!我們看哪部電影啊?”
周意滿指指正前方那張巨大的海報,“Our Times。”
“講什麼的?”
“初戀。”
直到電影散場,姜淩波都沒有再出聲。她抱著她的保溫瓶,垂著眼睛,跟著離開的人群,搖搖晃晃地走路,看起來心不在焉。
看這種電影簡直是在逼她想到孫嘉樹,想到他們最好、最親密的那些時光,可她能想到的,全都是他對她的好,而她,似乎……真的沒對他做過什麼好事。
她把不喜歡吃的菜丟到他盤子裡,把寫不完的作業塞到他的書包裡,霸佔他出門打球的時間陪自己打遊戲。有女生托她給他送信,她剛拍著胸脯說完沒問題,然後就把情書全偷偷摸摸藏進自己的書包裡。
她開心,就要拖著他歡天喜地的講個不停,不開心,就對著他沒個好臉色,直到他把她哄開心為止,但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他到底開心不開心。
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好像,真的很渣啊,比電影裡那個遲鈍的女主角還要渣。
周意滿看她垂頭喪氣的,把她領進樓下的甜品店裡,給她買了一塊鋪滿櫻桃果粒的黑森林蛋糕。
姜淩波瞬間又朝氣蓬勃起來,“能再給我來塊抹茶提拉米蘇嗎?”
五分鐘後,周意滿端著託盤坐回姜淩波對面一把咖啡端給姜淩波,同時問:“聽說因為照片的事,孫嘉樹要和那個女演員一起拍公益片?”
“嗯。”姜淩波抿抿嘴角,回答得有點不情願。
因為照片的事情鬧得太厲害,薑錦繡決定讓GiGi也加入公益片的拍攝,和孫嘉樹還有五花肉一組,這樣就能把報導裡的“情侶約會”解釋成“拍攝現場”。
“但照片裡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你吧,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周意滿頓時想到各種陰謀,“該不會是那個女演員想要借孫嘉樹成名,所以故意找人偷拍了你們的照片,再冒名頂替?”
“應該不是。這事我大堂姊查過了,說不是崔招弟能辦到的。你也知道我姊的本事,她說不是,那就真不是了。”
姜淩波無所謂地聳聳肩,抿了一口咖啡上的奶油,隨即彎起眼睛,笑得滿足,“好甜!”
心真寬啊。周意滿托腮看向姜淩波,“這件事就先不說了,孫嘉樹的事,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的?”聽完姜淩波就低頭攪咖啡,聲音裡都沒了精神。
“看照片——”周意滿拖了拖聲音,直到姜淩波抬頭看她,她才挑著眉問:“你們和好了?”
姜淩波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攪拌棒差點把杯子戳倒。
“誰跟他和好了!”她雙手圈住杯子,挺直背,正色道:“那天是因為我眼鏡壞了,看不清路,我害怕才抓著他的!”
“嗯。”周意滿露出好看的微笑,“那你還喜歡他嗎?”
話音剛落,姜淩波就跟一顆拽氣的皮球似的,又軟綿綿的趴回桌子上。
半晌,她才抬起頭,下巴貼著圓桌邊悶悶地問:“小滿,你說……我當時怎麼就那麼篤定我喜歡孫嘉樹,他就一定會喜歡我呢?”她沮喪又難過,“如果我是孫嘉樹,我也不會喜歡一個任性、霸道、脾氣又壞的人,而且我還成天闖禍,闖完禍就叫他給我背黑鍋,幹壞事的時候還總要拉上他,這樣到時候挨駡的就不止我一個了。”說著她就掰著指頭開始說以前的事。
剛開始聽的時候,周意滿還覺得這童年趣事很有愛呢,到後來,她的臉有點變色。
她沒忍住的打斷姜淩波,“……你是真的喜歡孫嘉樹嗎?”
五歲那年,姜淩波爬到樹頂要孫嘉樹在樹下接住她,結果她跳下來毫髮無傷,孫嘉樹被她壓得小腿骨折,住院三個月?
七歲那年,他們去公園野炊,姜淩波看到好看的蘑菇采了熬湯,她自己沒喝,全灌給孫嘉樹喝了,結果孫嘉樹出現幻覺,一下午都看到老虎和武松打架,她在跟前邊聽邊笑得肚子疼?
……孫嘉樹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被閨蜜的問題打擊到,自認為“很喜歡很喜歡孫嘉樹”的姜淩波情緒低落,頭頂看起來黑雲籠罩。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三年前被丟下的人是她,但不管是周意滿、薑錦繡,還是面店裡的老闆娘,都覺得在她和孫嘉樹的相處裡,她才是沒心沒肺的那一個。
最可悲的是,現在連她自己都這麼覺得了。
她垂頭喪氣地和周意滿告別,孤零零朝站牌走去,背上還背著滿滿一包五花肉的狗糧。
因為前幾天五花肉趁她和孫嘉樹都不在家,偷偷翻進了放狗糧的箱子裡,撒了歡地狂吃起來,結果當晚就在動物醫院裡憔悴地哼唧了一宿。
想起五花肉沒精打采垂著腦袋的樣子,姜淩波今天出門前,狠狠心把所有的狗糧都背了出來。
但是……好沉啊!
她迎著寒風站在站牌下面,邊跺著腳搓著手,活動著發酸的胳膊和脖子,感覺心情更差了。早知道就讓孫嘉樹把狗糧帶出去,早晨他出門前還問要不要他帶,但她一想到他是要去和崔招弟一起商量公益片拍攝的事,就完全不想理他了,目不斜視的走進浴室,毫無理由就給他冷暴力。
難怪孫嘉樹不喜歡你!她在心底暗暗戳自己。
但是已經這樣了,現在又該怎麼辦啊?她又開始皺著眉頭發愁。
再告一回白?不不不,肯定會被拒絕,她現在和孫嘉樹的關係,還沒三年前好呢。
直接沖上去然後把他嘿嘿嘿……會把孫嘉樹嚇跑吧?雖然已經把他嚇跑一次了。
難道要她學著溫柔體貼點來打動他?比如多做點家務?
但是孫嘉樹什麼都能幹,這法子對洗碗都能比別人多用兩倍洗潔精的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就這麼不斷“碰壁”了半個多小時,姜淩波周身都開始散發出陰鬱的氣息,公車才從拐彎處露出了腦袋。
車還沒停好,一群人就嘩啦啦全沖到車門口。
姜淩波腳凍得有點僵,一時沒能靈活的跑過去,就被擠到了人群的最後面。
算了。她費勁地背好背包,等前面的人都上了車,她把手機往外套口袋裡一塞,掏著錢朝車上邁。
腳剛踏進公車裡,姜淩波就感到耳機被扯了一下,她一把撈住耳機,一回頭就看到她的手機被偷了,小偷就站在她身後,雙手攥著她的手機。
姜淩波神色都沒變,滿臉的陰沉和不耐煩,看起來目露凶光,直直盯著小偷。
小偷像是被她嚇到了,動都沒敢動,跟木樁似的杵在那裡。
姜淩波伸手搶回手機的時候,他的手都是僵的,害得她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他的手指全掰開。
等投完錢,坐進座位,背靠上椅背,姜淩波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剛才遭遇了什麼。她有點後怕,覺得心口發涼。把背包抱進懷裡,她悶悶地想,要是孫嘉樹在就好了。當年帶著他追到小巷裡,拿石子砸小偷的時候,她可是完全不害怕的呢。
坐在她前面的大媽忽然扭過頭,“哎小姐,你以後可得小心點,這個站啊小偷特別多,你最好別一個人坐。我前一陣也碰到小偷,差點把我的包都割開了,還好我老伴眼力好,沒讓他得逞。”說完,她推了把身邊坐著的大爺,兩人對視著笑起來。
姜淩波旁邊站著的是一對情侶,女人這時挽著男朋友的胳膊,腦袋歪在他的懷裡,小聲地說——
“幸虧有你陪著我,小偷不敢來偷我。不然我要是遇到小偷,東西肯定拿不回來。”男朋友笑道:“現在知道我的好了?不過就算東西丟了也沒關係,我再給你買。”
坐在她後面的兩個小學生也開始說話。
梳著羊角辮的小女生,“有小偷,我害怕。”
小男生攥起拳頭,“別怕,有我保護你!”
姜淩波抱臂扭頭看向窗外,不想說話。
心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2:35
第4章(1)
姜淩波回到家的時候,心情壞得不得了,隔壁大媽看到她,剛想出聲吆喝,就被她的黑臉嚇得把音量降低了好幾度。
“小薑啊。”大媽拎著一捆蔥,小心翼翼的和她說:“我剛買了一車過冬的大蔥,這捆你拿回家吃吧。”
“謝謝大媽!”
姜淩波抱住這捆跟自己的腰差不多粗的大蔥,從心底感受到了鄰里的溫暖,連爬起樓梯都腿腳有力,一步能邁兩個臺階!
一鼓作氣沖到家門口,她剛想掏鑰匙,門就突然從裡面被慢慢打開,而且門打開後沒有看到人。
姜淩波眨眨眼睛,隨即嘴角就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她躡手躡腳地靠近門邊,然後“哈”的大喊一聲,蹦到門後……
她以為是孫嘉樹在逗她玩,畢竟這種遊戲,都算是她和孫嘉樹兩個人的日常活動。
最一開始是六歲那年吧,她戴著老虎面具躲在門後面,等孫嘉樹進門就“嗷嗚”一聲撲到孫嘉樹身上。他當時嚇得呆在那裡,眼眶慢慢發紅,然後安靜的掉下眼淚,真的是好可愛啊哈哈哈!
可惜長大以後的孫嘉樹就沒那麼好玩了,每回她躲到門後,他都會淡定地走進來,再把她從門後拉出來,問她要不要吃他買回來的食物。
所以這時的姜淩波完全沒有想到,站在門後的人居然不是孫嘉樹。
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是她整整喜歡了十年的影后紀明歌!
你有迷戀過哪個偶像明星長達十年嗎?
你有喜歡她,喜歡到在牆上貼滿她的海報,在小本子裡寫滿她的歌詞,喜歡到只要聽到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就會激動地沖過去,不停說她有多好嗎?
姜淩波對紀明歌就有這麼喜歡。
從紀明歌唱歌出道,到她拍電影、電視劇,甚至到她拿到影后以後結婚息影,姜淩波都一直崇拜著她。
紀明歌來B市拍戲,姜淩波就偷溜到片場,和其他粉絲一起蹲在外面熬了兩個通宵才見到她。不過有孫嘉樹做靠枕,所以姜淩波等的時候也沒覺得辛苦。
後來為了看她的告別演唱會,姜淩波連著兩個月只啃饅頭鹹菜地省錢買票,最後還是孫嘉樹看她可憐,用他暑假打工賺的錢給她買了票。
現在,她心心念念的影后就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而她抱著大蔥,蓬頭垢面,還“哈”的蹦出來嚇唬她……姜淩波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石化了。
這時,她也看到在客廳裡的孫嘉樹了,還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抱著他的腿,盯住她,嫌棄的表情很明顯。
“嘉樹哥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喜歡我媽媽的阿姨啊?”說完,她還把姜淩波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神色裡的嫌棄更濃厚了,簡直是在明晃晃地說“怪阿姨好可怕”。
這會兒姜淩波倒清醒了。對這種毫無道理的挑釁,她一向是不懂得寬容的,居然當著她的面兒,叫孫嘉樹“哥哥”,然後喊她“阿姨”?熊孩子不教育是不行的!
“小熊!嘉樹叔叔和淩波阿姨都是媽媽的朋友,不准這麼沒禮貌!”紀明歌開口。
……既然影后大人已經教育了,那就算啦,影后大人還是這麼霸氣有女王風範呢!姜淩波小粉絲模式已然打開,粉絲就是這麼的毫無原則!
等等。姜淩波不可置信地看向紀明歌,眼睛亮晶晶,“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當然知道,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瓶折紙星星嗎?我現在還擺在書架上呢。不過為了看折紙裡寫的內容,我把星星都拆開了,雖然後來很努力想要折回去,但我真的不擅長這個,所以……現在瓶子裡面都是紙條了,抱歉。”
姜淩波都要哭了,被感動的。她實在沒想到紀明歌會記住她那個不起眼的禮物,而且還注意到星星裡藏的秘密。
“是孫嘉樹沖到保姆車前面攔住我,說要我一起看那瓶星星,”紀明歌像是知道姜淩波在想什麼,好笑地朝孫嘉樹看了一眼,“當時真是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哪個影迷呢,
剛想勸他以後別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他就冷著臉皸著眉,甩下一句話就走了。回去我打開瓶子才知道,原來給我送禮物的是個小女孩……”
姜淩波怔住,腦子像生銹了似的轉不過來。
紀明歌還繼續說:“……本來今天我沒打算過來,但孫嘉樹無論如何都希望我能來一趟,好像是他犯了什麼錯,你不肯原諒他,想讓我幫他求個情。所以,如果他犯的錯不是罪不可赦的,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他一回嗎?”
她笑著靠近姜淩波,貼著她的耳朵悄聲說:“他真的很喜歡你啊。”
姜淩波心口顫顫的,有點熱,有點酸,眼眶也是,酸得厲害。
她真的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
因為孫嘉樹對她追星一直都是沒興趣的樣子,每次都是她拚命拽住他,他才肯聽她巴拉巴拉的講她的影后大人。
陪她去片場也是,他一直滿臉的“好困啊怎麼人還沒出來”,等她從“我被女神撫摸了哦”的激動裡平靜下來以後,他已經靠在牆角扶著自行車,邊等她邊打哈欠了,一點去找過紀明歌的樣子都沒有。
他怎麼能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卻從來不肯告訴她呢?
她如果對他稍微做過一點好事,都會忍不住大張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啊!
差距好大!
紀明歌說完,又直起身看了看纏在孫嘉樹腿上的自家女兒,俏皮地表示,“如果你不肯原諒他,我就要幫小熊爭取了!我們家小熊可是很喜歡她嘉樹叔叔的,前天過生日吹蠟燭的時候,還許願說要給嘉樹叔叔做新娘呢,對不對?!”
小熊聽完,完全不害羞,反而立刻挺直腰板,摟緊孫嘉樹的腿吼道:“對!”跟護食的五花肉似的。
熊孩子你連胸都沒有,還想給孫嘉樹當新娘?哼!姜淩波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一直靜觀的孫嘉樹這時彎腰把小熊抱起來,小熊馬上跟樹懶似的纏上去,還不忘回頭,朝姜淩波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
孫嘉樹剛托著小熊屁股把她抱穩,沙發後面又突然冒出個圓滾滾的小肉團子,顛顛的跑到孫嘉樹腿邊。
他拉住孫嘉樹的褲子,吐字還不怎麼清晰地說:“嘉樹叔叔,我也要抱——”說著,還露出個軟萌的笑。
小熊頓時不高興了,“走開!”
小團子一點受挫感都沒有,轉過身歪歪扭扭的走到姜淩波跟前,仰起頭、張開手,眼睛黑黑的,裡面像是灑滿了星星,漂亮得姜淩波都挪不開眼。
她把蔥丟到旁邊,又脫掉外套、帽子和手套,眯著眼睛蹲到小團子眼前,握住他的小手,好嫩好滑,完全不想鬆開了!
“抱抱!”小團子搖晃著黏進她懷裡,讓姜淩波的心裡樂得全是粉紅泡泡。
她環住小團子的後背,抱著他站起來,但腰還沒伸直,懷裡的小團子就沉沉地往下墜,嚇得她手忙腳亂,差點把他摔下去。她只好I腰,拚命朝後仰,讓小團子趴在她身上,她從沒想到小孩子這麼難抱……
孫嘉樹見姜淩波要抱小團子——
一早就把小熊放回了地上。看她毫無意外地失敗了,他忍著笑,走過去地把小團子接進懷裡。
小團子舒服著呢,一隻小腳丫還蹭進了姜淩波的衣服裡。孫嘉樹直接伸手進去,慢慢把他的腳拉出來。
姜淩波渾身都抖了一下,咬著嘴唇,睜大著眼睛,臉頰發熱。
他的手碰著她皮膚的感覺太明顯,偏偏她怕摔著小團子,哪裡都不敢動,只能任他一點一點地蹭著她。
他的手背、他的指節,這種親密滾燙的觸摸,讓她的肚皮都要燒起來了啊!
孫嘉樹一把小團子抱過去,姜淩波立刻捂住肚子對他怒目而視。
流氓,笑什麼笑啊!還笑得那麼壞!
而且剛剛她沒來得及收腹,小肚子上全都是肉,居然就這麼被他摸到了!
孫嘉樹微笑,“抱小孩不能只摟腰,你要托著他的屁股。”
“哼。”姜淩波扭頭,拒絕看他。
“看來以後都要我抱孩子了呢。”孫嘉樹微微笑。
……不要說這種曖昧的話,她聽不懂。
小熊這時熱情地跑過來,“嘉樹叔叔,我會抱孩子!我還會給他洗澡,也會換尿布!”
姜淩波傻了,她難道是……輸了?
“那明天節目裡,小熊就幫嘉樹叔叔照顧弟弟,好不好?”孫嘉樹問。
小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被孫嘉樹的美色沖昏了頭腦,重重點了下頭。
姜淩波依然一頭霧水,等等,節目是怎麼回事?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送紀明歌出門,再等孫嘉樹左邊牽著小熊、右邊抱著小團子地走下樓梯,趴在門邊的姜淩波一臉滿足,轉身就撲進沙發,把臉埋到靠墊裡,興奮得胡亂蹬腿。
影后大人到我家,簡直跟作夢一樣——沒想到霸氣的她原來是個話癆……顯得更加親切了!
而且而且,明天還可以再見到,雖然這次是孫嘉樹瞞著自己接受了節目組的邀請,但是只要能有機會再和影后大人來次親密接觸,也就沒什麼可抱怨的啦!
說起來,這個“明星幫明星照顧一天孩子”的真人秀很紅,以前蘇崇禮也收到過邀請,他受託照顧一位男影星兩歲半的兒子,但在他把泡好的牛奶灑了孩子一身,又想拿擦地的抹布給他擦臉的時候,拍攝就停止了。
那位男影星氣憤地說要去告節目組,還是薑錦繡親自上陣,安撫了好半天才沒鬧出事。從那以後,蘇崇禮再也沒接過這種類型的真人秀通告。
這次節目組找到了孫嘉樹,而孩子是紀明歌家的女兒小熊和兒子小團子,明天一早攝影組就會到家裡來開始拍攝,然後跟著孫嘉樹去紀明歌家裡接孩子,至於接下來要去哪裡玩,就要看孫嘉樹的決定啦。
想到明天還能跟著孫嘉樹進到紀明歌的家裡,姜淩波抱住靠墊,開心地打了個滾,好幸福哦!
滿臉癡樣的姜淩波拿起手機,點開微博就發訊息——
今天在家裡見到了女神大人,她還帶了兩個小崽子!雖然其中有個熊孩子,但是另一個小團子真的超級軟萌呀!
姜淩波沒敢直接提到紀明歌的名字,但是她相信,懂她的人一定會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比如她的閨蜜小滿
這麼堅定地想著,微博的提示音就響起來。
看吧看吧,姜淩波戳開評論。
周意滿的回覆竟是一排斜眼睛狗頭。
姜淩波傻了,這才不是她溫柔體貼的小滿,肯定是李昂那個熊孩子!
她立刻打起回覆:周意滿:李小昂快把手機還給你媽!
李昂秒回,但回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圖。
姜淩波點開圖片,那是張微博發文的截圖,日期是三年前。而那條微博裡只有一張白底黑字的圖,三排加粗黑體大字,清清楚楚寫著——
誰能把影后大人帶到我家,我就給他生猴子!
生猴子!姜淩波抖著手放大了發這條微博的用戶名,上面的大字也很是清楚——“孫嘉 樹你就從了老娘吧”。
這是她三年前發的微博,那時候她剛跟孫嘉樹告白,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連微博名都改成了這種羞恥的黑歷史。而那條微博則是紀明歌粉絲群裡搞的活動,群裡有好多類似的圖片,她也是隨便挑了一張,但她當時真沒想到這事兒會成真。
誰能想到啊!
沒等她退出微博,周意滿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但是姜淩波剛剛的興奮、滿足全都沒有了,反而因為想起三年前的事變得心悶。
“剛才李昂拿我的手機玩了,”周意滿招得很乾脆,而且很愉快,“那張圖是我以前截的,沒想到會被他翻出來。”
小滿,你居然還在笑!
姜淩波哭喪著臉表示,“黑歷史,求刪除!”
“這不是黑歷史,是證據吧?你曾經對你的上千微博粉絲說過,你要給能把影后大人帶到你家的人生猴子。”
孫嘉樹這時正好從外面回到家裡,他換好拖鞋就懶懶的倒在姜淩波旁邊,一隻胳膊還隨意地橫過她身後。
姜淩波剛想溜,孫嘉樹就一把把她勾回來,挑著嘴角,笑得又壞又無賴,“我已經把人帶到家裡來了,你是不是該照你說的——”那尾音把姜淩波的心都給挑得評坪亂跳。
姜淩波聲音僵硬,“我……說的什麼?”
孫嘉樹樣笑起來的很要命,尤其是靠得道麼近去看,他眉眼裡都帶出了一股危險勁兒。他以前明明不會這麼笑的,三年沒見,真是學得壞透了!
孫嘉樹看著她裝腔作勢的小強硬,心裡就有了數。他動動圈住她脖子的手,跟逗小貓似的,用手指輕蹭了兩下她的下巴,身體又貼近了些。
沒等他出聲,姜淩波就緊張得背都繃直起來。
她強作鎮定地抬起一隻手,使勁把孫嘉樹朝外推,還很凶地瞪他。
“有話好好說,離我遠點!”
再近,他的嘴唇都碰要到她的耳朵了!她都能感覺到他滾燙滾燙的呼吸全灑在她的耳朵和脖頸上,而且半天都散不掉。
“行吧!”孫嘉樹盤腿坐起來,拿出手機開始滑,“不過這事我要是用說的,你肯定不會承認,等我找找……”
姜淩波瞬間就想到那張截圖,生猴子事小,但那個“孫嘉樹你就從了老娘”的名字……她立刻伸手抓手機。
孫嘉樹眼睛都沒離開手機,稍微一側身就躲了過去,還說:“你別急啊,我馬上就翻到了。”
姜淩波怎麼可能不急,她盯著手機,目光跟一頭捕獵的母老虎似的,磨磨爪子,看准就又朝手機撲去。
孫嘉樹這回倒是沒轉身,只是抬抬胳膊,把手機舉高了點,害得姜淩波又撲了個空。
這混蛋就是故意的,簡直不能忍!
姜淩波氣勢洶洶,櫓著袖子從沙發上站起來,雖然踩著沙發腳底軟軟的,有點站不穩,但是比孫嘉樹高那麼多的感覺,真的很爽啊。
她居高臨下,伸手就抓住孫嘉樹的手機,然後警戒地盯著他。但孫嘉樹一點想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順從地讓她把手機搶走了,接著他鬆開盤著的腿,雙手插在口袋站起來。
就在姜淩波把手機藏到身後,想著“哼,你就算站起來也沒我高”的時候,他又重重倒回了沙發。
姜淩波腳底的沙發猛地一塌,她整個身子都朝前倒去,正好撲倒在孫嘉樹大腿上,要不是孫嘉樹還好心接了她一把,她的臉就直接砸到他腿上了。
她剛推了把歪掉的眼鏡,還沒等戴好,孫嘉樹就出手把她的眼鏡搶走了。
她仰臉看他,語氣凶巴巴,“你幹麼?”
視野裡變得模糊的孫嘉樹捏捏她的臉,答非所問,“大花你好重啊,我腿都要被你壓麻了。”說得情真意切。
壓死你算了。但是她把手機相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沒看到她以為的那張圖。孫嘉樹你這個大騙子!她哼哼著爬起來,把手機塞還給孫嘉樹,又從他手裡拿回眼鏡,但她拿著眼鏡的手還沒抬起來,就被孫嘉樹按住了。
姜淩波模糊地看到孫嘉樹傾身靠近她,然後,他就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姜淩波扁扁嘴,伸手就去拍他,但她的手剛碰到他的手背,她就停了下來,微微怔住。
孫嘉樹右手的小指有點彎,總是不自覺地向裡勾著,好像是先天性的遺傳。她小時候就
喜歡拽著他的小指——拉住他到處跑,所以長大以後,每回她支使他去幹活,他就總愛懶洋洋地舉著手說——
“大花你看,你把我指頭給拉彎了,幹活不方便。”
然後她就會直接一腳踹過去,“我怎麼沒把你下面也給你掰彎啊,趕緊去幹活!”
接著他就會勾住她脖子,沒正經地笑,“哎,要不你試試?現在搞不好真能掰斷了。”姜淩波晃晃腦袋,她完全不想回憶起他耍流氓的片段,只是……
他用手蓋住她眼睛的這個感覺,這種小指微曲蹭過臉頰的動作好像是……
姜淩波被自己的猜測弄得心都揪緊了,她咬咬嘴唇,猶豫著伸出手指戳戳孫嘉樹的手背,鼓足勇氣,但聲音很輕地問:“喂,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回來後,我們的初次相遇又到底在哪裡?
是那天的公司裡,還是……那場瓢潑的大雨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2:56
第4章(2)
孫嘉樹沒出聲,接著就想鬆開手,但姜淩波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她立刻伸出雙手,緊緊把他的手抓在嘴邊,還威脅性地露出一顆小虎牙,咯吱咯吱磨了磨,“快說,不說我咬你!”
孫嘉樹任她抓著自己的手,挑眉問:“你真想知道?”那語氣分明在說“你肯定不想知道”。
姜淩波強撐出來的氣勢又不足了。
那事兒她可只有懷疑沒有證據啊,甚至在幾分鐘以前,她都以為在雨裡親她的人是蘇崇禮那個小流氓。雖然仔細想想,蘇崇禮應該沒那膽子,但是比起蘇崇禮,孫嘉樹更不可能會親她吧?他明明就不喜歡她!
姜淩波越想越煩躁,以她的性格,什麼心事啊、秘密啊全都藏不住,要是把問題硬憋在心裡,就會連覺都睡不好。當年為了幫周意滿瞞住李昂的身世,她可是忍到大把大把掉頭發呢。
她瞪了眼罪魁禍首孫嘉樹,他歪靠在沙發上,用沒被她抓住的手支著腦袋看著她,自在得不得了。
見她看過來,他還微微笑,“沒關係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是蘇先生轉發婚紗照微博的那天回來的。”
為什麼感覺他笑得好嚇人?姜淩波也懶得和他再兜圈子,盯住他的眼睛,豁出去地問:“你回國以後第一次見我,是哪次?”
你是不是在回來當天就來找我啦,還親了我?
“對呀,我回去的當天就去找你了。”像是讀出她的心聲,他回答道。
姜淩波頓時連呼吸都停住了,“那你是……在哪兒見到我的?”
“在地下道的樓梯上。”
孫嘉樹笑得特別溫柔,“當時你和蘇先生在忙,你差點踩空摔下臺階,還是我拉住你的。”
居然還有這個事呢,呵呵呵,姜淩波很心虛地鬆開孫嘉樹的手,擠著笑慢慢站起來,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孫嘉樹。然後,她開始毫無技巧地轉移話題,“欸,五花肉哪兒去了?”說著,她還邊彎腰拍手,邊往屋裡溜,“五花肉,你在哪兒呢?快出來,我們吃狗糧啦。”
啊啊啊,好尷尬啊!她在心裡悄悄哀號著。
傍晚姜淩波帶著五花肉出門,到寵物店買了牛肉罐頭。聞到零食味道的五花肉頓時精神起來,回家的路上一直圍著罐頭轉圈搖尾巴。尤其到家門口的時候,五花肉看到姜淩波掏出鑰匙開鎖,連“汪汪”的聲音都變得格外響亮了。
“小薑遛狗去啦?”
隔壁大媽正好出門丟垃圾,看到姜淩波,就和她聊起天來,“哎,你們家今兒是不是來客人了?我看著還有幾個小孩。”
“啊,那是我表姊,來這邊旅遊,順便帶著孩子來看看我。”姜淩波說著心裡就怦怦亂跳。
“哦。”大媽點點頭,在姜淩波松了口氣正打算溜時,她忽然又冒出一句,“小薑啊,你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
“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大媽笑得可慈祥了,探著腦袋朝姜淩波半開的門裡看了好幾眼,“我最近總看著有個男的進你家,正好前幾天我外甥來我家串門子,在樓底下見著你了,就讓我來幫著打聽打聽。你看……”
姜淩波把門掩了掩,然後笑得眼睛都彎起來,“那個是我親哥。他家最近被水淹了,暫時沒地方住,我就把他接過來住兩天,很快就走了。”
好不容易把大媽打發走,姜淩波一進門,就看見孫嘉樹靠在浴室門邊。
他剛洗完澡,穿著浴袍,水珠順著髮絲臉頰慢慢滾落,全落在露在外面的大片胸膛上。姜淩波全當沒看到,筆直朝裡沖,然後被孫嘉樹一個胳膊給撈了回去,直直撞進他壞裡,被他頭髮上的水啪嗒啪嗒滴了滿臉滿脖子。
“哥哥?”孫嘉樹低頭,玩味地問她。
“是你佔便宜好不好?”姜淩波抹了把臉上的水,嫌棄地蹭到孫嘉樹的浴袍上……手感不錯耶。她又伸出指頭對著他肚子戳了兩下,抬起頭眼睛都放光,“是腹肌嗎?”
哇,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活生生的腹肌長什麼樣呢!孫嘉樹以前那麼懶,連運動會上跑個八百公尺都要她威逼利誘,根本就沒有腹肌這種東西。沒想到現在——嘿嘿嘿……
孫嘉樹不動聲色,把浴袍攏了攏,“嗯。有六塊。”
姜淩波的爪子剛扒到他的浴袍邊就被他給拍掉了。她賊心不死,“就給看一眼唄,你哪兒我沒看過啊?”你的小雞雞我當年都摸過呢……
“那你再叫聲哥哥。”
姜淩波到底沒能憋出句“哥哥”,因為她覺得,她好像被孫嘉樹調戲了!
要是叫她調戲別人,自然是小事一樁,但明擺著被別人調戲……這種吃虧的事兒她才不幹!
她憤憤地推開孫嘉樹,口是心非道:“不就是腹肌嗎,誰稀罕?”
好想看啊,嚶嚶嚶,既然明的不行,就來個偷襲好了!是半夜溜進臥室摸兩把,還是把他推進水池裡扒上衣?
孫嘉樹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抽了條毛巾擦著頭髮就朝臥室走,走到門口,他又忽然回頭,把滿腦子正想著“我要把他這樣那樣嘿嘿嘿”的姜淩波嚇得差點嗆到。
姜淩波強作鎮定,“……怎麼了?”
“你今晚早點睡,明天天沒亮節目組就會到家裡來。”
“你說節目組要到的家裡,該不會是到我家裡吧?”
不可能不可能,雖然說是從家裡開始拍攝,但蘇崇禮那次就只是臨時租了間飯店房間,而且重點要拍的是接孩子路上的感想,誰會真把自己家給曝光出來啊。
孫嘉樹卻點頭,“對啊。”
她剛剛才和隔壁大媽說來這裡住的是她親哥,節目組聲勢那麼浩大,她撒的謊會立刻露餡,而且圓都沒法圓!
“要不,你先回你自己家住一晚?就一晚,我也可以陪你回去喲。”姜淩波在臉邊豎起一根指頭,好聲好氣地說,還有點萌萌噠。
她說的“你自己家”,是指孫嘉樹的爸媽家,也就是那個學校家屬宿舍。
這些年,身為植物學家的孫爸孫媽一直在國外考察,而且都是在野外叢林,連通訊都是斷的,所以那個家早就空了好多年。如果讓孫嘉樹一個人回去,他心裡肯定會不好受吧?所以還是她勉強好心好心,陪他一起回去吧!
孫嘉樹垂了垂眼睛,倒也沒拒絕,只是問:“你有我家的鑰匙嗎?”
“有有有!”姜淩波生怕他後悔,趕緊去翻包包。
她有鑰匙,還是因為她剛上小學那年,寒假發生的事兒。
那天孫爸孫媽因為實驗室臨時來了電話,把正在發燒的孫嘉樹鎖在家裡就跑出去了。
當時孫嘉樹病得很重,連起床倒水的力氣都沒有,沒走幾步就腿軟摔倒了,偏偏他姊姊又去上輔導課,家裡只剩下他一個。
而她那天也是一個人在家,無聊啊,就跑去敲孫嘉樹家的門。門不開她也不放棄,又溜到陽臺去敲窗,結果看到孫嘉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喊他也沒反應,嚇死她了!
她撒腿就跑去實驗室找孫爸孫媽,但她沒想到不管她怎麼說,孫爸孫媽就是不回家,說什麼實驗出了問題,現在是關鍵時期,氣得她差點爆粗口,死命把他們家鑰匙給要到手。
然後她就再也沒還啦,沒事就用鑰匙溜進孫嘉樹家,把他從被窩裡拽起來打遊戲、要飯吃。由於深知兩個小傢伙關係好,孫爸孫媽也不在意,讓她繼續留著那把鑰匙,以後他們不在家,有姜家人和孫嘉樹姊弟互相照應,他們比較放心。
姜淩波背著大包零食,站在學校教職員家屬宿舍樓下,回憶嘩啦啦地往腦海裡湧。
然而沒等她感動完,孫壽就走到她旁邊,“你帶了零食吧?”
姜淩波立刻把包護到懷裡,警戒地道:“你想幹麼?這是我的宵夜!”
孫嘉樹看她護食的模樣,沒忍住揉了兩把她的頭髮。她就是這個樣子,雖然嘴上說著“這是我的,不給你吃”,但最後總會拿出來和他分享,而且把好吃的那半留給他。
給他的時候,她還會嘴硬地不停說:“這些都是我不喜歡吃的,好吃的才不會留給你呢,哼”,想起來就讓人心口發軟。
果然,姜淩波傲嬌地把背包提給他,“你要是實在想吃的話,也可以,不過你得幫我把背包背上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吃。”嗚嗚,其實裡面是她最喜歡的腰果,還是碳燒口味的……
孫嘉樹也沒戳穿她,接過她的背包甩到身後,“家裡肯定沒吃的,要不我們去小吃街轉轉?”
大學城裡的小吃街遍佈了各種油炸、燒烤的垃圾食品,全都是姜淩波最愛吃的!
她一時沒忍住誘惑,在用帽子、圍巾、口罩、眼鏡把孫嘉樹包得連親姊姊都認不出後,就拖著他沖進小吃街。
孫嘉樹問:“炸肉串要吃嗎?”
姜淩波想也沒想地答,“吃吃吃!”
孫嘉樹又問:“烤魷魚要買嗎?”
姜淩波照樣一口答道:“買買買!”
孫嘉樹又補了一句,“還有小龍蝦。”
“要要要!”
等往孫家走的時候,姜淩波高興得臉紅撲撲,她端著一個盛炸串的紙碗,右手拿竹簽挑著碗裡的丸子、蟹棒、甜不辣不停地往嘴裡塞,左手空隙裡還卡著一根鐵板魷魚,沒事就歪著腦袋去咬一口,忙得很。
孫嘉樹在旁邊走,默默看著她吃,直到姜淩波良心發現,插了一塊雞胸肉,舉著問他,“要吃嗎?甜醬真的好好吃!”語氣興奮得不得了。
孫嘉樹拉掉黑色口罩,彎下腰,就著她的手把肉塊吃了,接著伸出手,用拇指幫她把嘴角沾的醬抹掉,再把手指放到自己嘴邊,舔了一下,“是挺好吃的。”
孫嘉樹話音剛落,姜淩波還沒覺得怎麼樣呢,路過的兩個男學生就朝他們吹起了口哨,還故意哀號著什麼“請給單身狗一片淨土”。
姜淩波無言,明明她也是單身狗好不好!
她冷哼著插了一塊雞排,踮腳送到孫嘉樹嘴邊,“吃!”
就不給你們淨土!
因為吃得太飽,回去之後,姜淩波躺在孫嘉樹家客房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她乾脆抱著枕頭,跑向孫嘉樹的臥室。
孫嘉樹正靠在床頭,戴著耳機拿平板看電影,見姜淩波穿著睡衣站在門口偷瞄,他很自覺地往邊上挪了挪,拍拍空著的半邊床,然後繼續看電影。
姜淩波溜過去.鐄進被子,湊到孫嘉樹耳邊,“你在看什麼?”
孫嘉樹拿下一個耳機給她:“《cube》,翻譯名我沒記住。”
姜淩波戴好耳機,看了看才剛演到一半的電影,特別開心地告訴孫嘉樹,“最後只有那個看起來是自閉的人逃出去了,其他人全都死光了!”
孫嘉樹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劇透完的姜淩波一時十分爽,吃撐的感覺全都沒有了。孫嘉樹身上散發出的熱氣又暖洋洋的,讓她覺得好舒服,沒一會兒,她的眼皮就變沉了。
等電影放完,孫嘉樹看著靠在他胳膊上睡得心滿意足的姜淩波,慢慢把她放到枕頭上。躺好的姜淩波嘴巴咂巴了下,就勢摟住了他的胳膊,還拿臉蹭了兩下。孫嘉樹想抽出手,但沒抽出來,他捏了捏她的臉想把她叫起來,卻被她“啪”的用手背打了一巴掌。
他又試著想把她抱起來送回隔壁房間,結果差點被她亂蹬的腳給踢到胯下。
他想了想,也躺到她旁邊,點了點她睡得嘟起來的嘴唇,“你現在不起來,明天會後悔的。”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調到拍攝模式對著姜淩波問:“真的不起來嗎?”
她依然毫無反應。
“嗯,我已經問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肯起來的,所以以後後悔了也不能怪我啊,這影片就是證據。”
“……”
“真乖。”
他儲存好影片,笑著朝姜淩波嘴上親了一下。
***
姜淩波從小就有起床氣,尤其是睡得正香卻被突然吵醒的時候,她能暴躁到咬人,所以,在被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吵起來的瞬間,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擁著被子,眼神直直的、腦海空白地懵了半分鐘,接著就掀開被跳下床,煩躁到不行地撓著頭髮往外沖。
走到門口,她才發覺自己沒穿鞋,又怒氣衝衝地回去踩上拖鞋,順手把孫嘉樹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往背後一披,然後帶著風般地沖出臥室,打開門就怒喊,“孫嘉樹!”
孫嘉樹本來在進行拍攝,採訪他的是節目組派來的編劇劉安靜,她問起八卦新聞來的架勢,實在和她的名字不怎麼搭邊。這不,關於節目的事情還沒問幾句呢,話題就向著奇怪的方向發展起來。
“嘉樹,我們的節目是允許嘉賓邀請朋友一起來照顧寶貝的,請問你有沒有邀請什麼朋友呢?”
孫嘉樹收拾著東西,頭也不抬,“沒有。”
“男生照顧寶貝有時候會粗心一些,如果有女性朋友能來幫忙的話,可能會更順利。”
孫嘉樹像是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完全沒搭理她。
但劉安靜還是鍥而不捨地追問:“嘉樹,你就沒有想過,要邀請GiGi來和你一起參加這次的節目嗎?”
孫嘉樹停了一下,隨意坐到沙發扶手上,挑眉問:“我為什麼要和她一起參加節目?”劉安靜聽到回應,語調都興奮起來,“你們的關係應該很好吧?既是高中同學,現在又搭檔拍攝公益片,而且聽說她做女配的那部電影《My Narcissus》你也有參演。”
“高中同學、合作工作,”孫嘉樹懶懶靠向沙發,勾著嘴角笑著問她,“然後呢?你從哪兒看出來我們關係好的?”
他這一笑,倒弄得劉安靜有點不敢再問了。她想了想,決定給自己找個臺階,於是訕訕笑道:“其實,我是因為看到過你和GiGi拍公益片時流出來的那組合照,我當時就覺得,哇,怎麼會有這麼相配的兩個人。”
她說著,見孫嘉樹的眉眼忽然帶出了點笑,於是膽子又大起來,“後來微博和網路上也有很多人這麼覺得,大家都在猜測你們有沒有可能在一起,所以我一時沒忍住,就問出口了。”
孫嘉樹聽完就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後他拿出手機開始下載微博的軟體。
他已經很久沒上過微博了,因為薑錦繡和他說過,明星的微博打理起來很麻煩,而他那麼懶,倒不如乾脆不看不發,所以他就直接刪除了。再加上這段時間,他也沒什麼工作,一直待在家裡逗著姜淩波玩,倒是沒注意輿論的走向又歪了。
劉安靜還在繼續說:“現在微博上正在舉辦投票活動,猜你們會不會在一起,猜你們會在一起的人數很多。”
她剛說完,身邊負責跟拍的高鼻樑小哥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頭,就看見小哥遞到眼前的手機。
螢幕上顯示的是孫嘉樹好幾個月都沒有更新過的微博,而最新的一條卻是剛剛更新的——
孫嘉樹V:不會。
下面就是劉安靜剛說起的“你們猜孫嘉樹和GiGi會不會在一起”的熱門投票。
一時間,被打臉的劉安靜、圍觀的工作人員都驚得沒了聲音。
就在這時,姜淩波把臥室的門一開,滿臉剛睡醒的樣子,叫著“孫嘉樹”就蹦了出來。孫嘉樹表情特別自然地走到姜淩波跟前,用手幫她壓了壓頭頂炸起來的毛,又幫她把快滑下去的大衣披好,然後捏了捏她寫滿了“懵”的呆滯臉,“先去洗臉刷牙,早飯等到了小熊他們家再吃。”
他做得熟練又親昵,就像是最平常的家庭日常生活一丁點生硬感都沒有。
劉安靜瞬間覺得,比起網路上火熱的嘉樹GiGi配,屋裡的這兩人才叫“絕配”!
……不過,這女孩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呢?
沒等劉安靜想出個所以然,姜淩波就一把推開孫嘉樹,把他的的大衣扯到手裡遮住臉,悶頭朝浴室沖,但她沒想到浴室的門是關著的,於是“咚”的一聲,重重撞到了門上。孫嘉樹“噗”的笑出聲來。
他回頭和節目組說了聲“抱歉”,接著走到浴室門口,打開門,把還死活蓋著臉的姜淩波半了進去。
進了浴室,姜淩波還是不肯露臉,感覺到孫嘉樹想把大衣拉下來,她更使勁地蓋住臉,悶悶說:“你別管我,讓我悶死算了!”
孫嘉樹還在笑,順便把姜淩波拉進懷裡抱了抱,摸著她腦袋安慰,“大花沒事啊,他們不會把這段播出去的。”
重點才不是這個!姜淩波暴躁地踹了他一腳,“他們來之前,你為什麼不叫醒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我錯了,我道歉。”孫嘉樹退後兩步,靠著門邊舉手道歉,但臉上的笑顯得他非常沒有誠意,“但是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再不刷牙洗臉的話就要來不及了。難道你不想去小熊她家了嗎?”
姜淩波想了一下,她想去,隨即卻又想到另一件事,她好像被他敷衍了?混蛋啊啊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3:17
第5章(1)
好不容易熬到要出門,節目組全都認真起來。
姜淩波翻出一件帶著大帽子的羽絨服,把帽子一扣上,那毛茸茸的帽子邊就能把她的臉遮住大半,這樣她就能順利混在人群裡了。但她剛要跟著孫嘉樹邁出家門,就渾身一抖,“嗖”的躲回屋裡,蹲在鞋櫃後面裝作不存在。
為什麼她媽單女士會出現在家門口?說好的旅遊到過年再回來呢?
自從三年前她因為孫嘉樹和媽媽鬧翻,挨了那一巴掌離家出走以後,她們的相處就一直有些疏離,雖然媽媽不再逼她去跟那些有權有錢的公子哥們相親,但她還是不敢提跟孫嘉樹有關的話題。
她其實不是不能理解她媽的想法,畢竟她的爺爺是真的有錢,有錢到B市里的人只要一聽到“有錢”兩字,第一個想到的肯定就是姜老爺子。而且她如果要算呢,也確實是那個圈子裡的一員,圈子裡隨便打聽下都知道薑家小輩裡有個姜八小姐。
但她真的不喜歡,不喜歡圈子裡的人心巨測,也不喜歡那些虛偽和算計。
所以她打小就最喜歡她大堂姊啦,哪怕在薑錦繡逃婚和心上人私奔以後,其他人都對薑錦繡多番笑話諷剌,她也覺得大堂姊最棒最帥!
私奔怎麼了?難道和她那其他幾個堂姊一樣,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人前風光耀眼,回家後寂寞苦悶,就是所謂的幸福嗎?
她姜淩波才不稀罕。
而孫嘉樹也看到了姜媽,但他剛和她對上視線,姜媽就扭頭回家,把門摔得砰砰響。
他抿了下嘴唇,神色黯了黯,隨後他又苦笑著抓了抓頭髮,走回到姜淩波旁邊蹲下,稍微拉開了點她的大帽子,把腦袋湊過去,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你媽回家了。”
姜淩波緊緊抓住帽子邊,只露出小半張臉,膽戰心驚地看著他,“真的嗎?”
孫嘉樹很認真地點頭,“真的。”
“嚇死我了!”姜淩波扶著牆顫巍巍地站起來,腿都嚇得發軟。當年她翹課被教務主任迎面逮到都沒嚇成這個樣子。
說完,她看了一眼孫嘉樹,又覺得不對,趕緊解釋,“那個,我和我媽說我最近出差了,所以……”所以我躲我媽跟你沒關係的,你別多想啊!
孫嘉樹忽然好想把她拉到懷裡再抱一下,但看到周圍工作人員和攝影機,他還是忍住了,只隔著帽子,笑著拍了拍姜淩波的腦袋,“走吧,我知道。”
知道你對我有多好、多重要。
他們走出樓道的時間是早上五點左右,天黑得連人影都看不清,所以雖然節目組聲勢很浩大,但引起的注意很小。
確定姜媽不在,姜淩波用帽子蓋住腦袋,貓著腰溜進了節目組的麵包車裡。這是工作人員專用車,剛進去暖氣還沒開,凍得她手指發僵,使勁搓手都搓不暖和。
想起節目組給孫嘉樹配的那輛亮黑色越野車,她不由覺得好嫉妒!
但沒等她嫉妒完,麵包車門就“嘩”的一下被拉開了,一堆人簇擁著孫嘉樹擠啊塞啊地鑽了進來,把姜淩波看得目瞪口呆。
越野車呢?路上的單獨採訪呢?他們都跑到這車上幹麼,這車破得連椅子都咯吱亂晃。孫嘉樹沒理她,徑直坐到她的前排,順手把他的皮手套摘給她,然後對著劉安靜表示,“開始問吧。”
接過手套的姜淩波莫名心動了下,就好像學生時代,你在籃球場角落裡看著比賽,突然那個大出風頭、引得無數女生尖叫的前鋒跑到你跟前,把他的球衣丟到你懷裡的心動感覺!孫嘉樹看著她呆呆的模樣忍不住一笑,“傻笑什麼?把手套戴上。”
姜淩波悶著頭,看在手套的面子上,不跟你生氣!
她戴好手套,繼續眉眼彎彎地笑。
因為有了孫嘉樹,連坐麵包車的待遇都變好了,空調、暖風開得十足,甚至還有人搬來了充電式電暖器,就放在孫嘉樹身邊、姜淩波腳底下。
再加上手套帽子都裹得很嚴實,很快姜淩波就暖和得想睡覺。
再一想到自己昨晚半夜才睡著、今早淩晨就被吵醒了,姜淩波變得更困了。
她垂下腦袋,腦門抵著前面的椅背開始睡覺,哪怕後來車子突然來了個急轉彎,帶著她的腦袋,砰地撞到了前排椅背,她都睡得毫無知覺。
當時,劉安靜剛問完“要是一會兒你叫寶貝起床,寶貝不願意起,你打算怎麼辦?”,孫嘉樹就感覺到了後面的動靜。
他抬手示意“暫停”,然後起身走到後排,把迷糊著的姜淩波趕到裡面,自己坐到她原來的位子上,接著就小心將她的腦袋挪過來,靠在他的腿上。
姜淩波剛動了動想爬起來,就被他輕壓了回去,“沒你的事兒,接著睡吧,到了我叫你。”
做完這些,他對著攝影機回答,“該起床的時候就要起床,如果有人賴床的話,就把被子掀起來好了。”
劉安靜以及節目組眾人都無語了——能別一本正經做一套說一套好嗎?
姜淩波再醒過來,時間剛好是六點半,天也才透了一點亮。
她甩著發麻的胳膊,搖搖晃晃地跟在孫嘉樹後面,半閉著眼睛,拉住帽子,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等她稍微清醒了點,再抬頭看向周圍,頓時振奮起來。
紀明歌就住在這裡?這裡離她爺爺家很近啊,就在同一條路上,她每次回爺爺家都要經j過這兒,甚至還曾經偷偷摸過這院子裡伸出柵欄的梨樹花!
沒想到,她跟紀明歌離得這麼近呢。
想到就要和紀明歌見面,姜淩波的精神更加抖擻。在紀明歌打開門後,她就第一時間湊到了紀明歌跟前。
紀明歌在介紹完家裡的環境以後,就按照節目組的安排出門離開了,把家和孩子們完全交給孫嘉樹。
孫嘉樹看看手錶,七點整,正好是節目組設計叫醒孩子的時間。
他把還趴在門邊、看著紀明歌離去身影的姜淩波逮回來,“你去叫小熊起床,她是女孩子,我不方便進去。”
姜淩波看了看他,我也是女孩子,但你到初中,都還會在我睡著的時候隨意進我的房間!對了,你還笑話過我的超人內褲,要不是我當時睡到連睡衣卷起來都沒有發覺,怎麼可能被你看到我的超人紅黃藍內褲!
真是屈辱的黑歷史!
姜淩波雖然心裡各種哀號,但出於不想讓孫嘉樹看到別人睡覺的心理,還是老實地進到小熊的房間。
小熊其實早就醒了,就等著她的嘉樹叔叔來叫她起床,然後就可以表現出她的乖巧可愛,結果進來的卻是姜淩波。
她翻了個白眼,鑽進被子裡蒙住腦袋,堅決不起床。
姜淩波抽了抽嘴角,冷笑著走到床邊,“我數到三,你要是不主動起床,我就把你的被子掀掉一——二——三!”
姜淩波說到做到,邊喊著三,邊開始用力扯起小熊的被子。
眼看被子就要被搶走了,小熊只好不情不願地鑽出來,扁著嘴問:“我嘉樹叔叔呢?”
“去叫你弟弟起床了吧。”姜淩波順手把被子整理好。
小熊很嫌棄地看了眼姜淩波整理的被子,撇著嘴走過去,重新把被子摺了一遍,確實比姜淩波弄得好看。
鋪好床、洗漱完以後,小熊又走到鏡子前,拿著她的甜心天使梳子梳順了頭髮,又整理起小公主睡袍。直到她把領口的綢帶重新打好蝴蝶結,再把兩邊的飄帶調整到一樣長短,她才歡快地跑出去,找她的嘉樹叔叔玩。
姜淩波也順便朝鏡子裡看了看自己,被帽子蹭得亂糟糟的打結頭髮、沒睡飽的重重黑眼圈、嘴唇還幹幹的……算了,眼不見為淨。姜淩波自暴自棄地捂著臉,走出臥室。
外面,孫嘉樹在帶著小熊做早餐,而小團子坐在自己的專用椅子裡,乖乖地看著他們忙活。
見她出來,孫嘉樹伸手招呼她過去,又彎下腰,對幫他端著麵粉碗的小熊笑著說:“小熊去幫叔叔看看弟弟好嗎?”
小熊對著孫嘉樹,笑得酒窩都露出來,但轉身對上姜淩波,立刻就哼了一聲,擺出臭臉。
姜淩波才不理她呢。她接過小熊手裡的麵粉碗,就湊過去問正在煎雞蛋的孫嘉樹,“這一些麵粉要做什麼?”
孫嘉樹從盤子裡揀了塊不燙的雞蛋,塞到她嘴裡,“先給我拿件圍裙來。”
姜淩波嚼著雞蛋,跑去給孫嘉樹拿圍裙。
路過小團子身旁的時候,她還戳著他胖嘟嘟的臉大力推薦,“我跟你說哦,我們一會兒就可以吃到孫嘉樹煎的雞蛋啦,他煎的雞蛋特別好吃,蛋清全是白嫩嫩的,邊緣一點燒焦都沒有,蛋黃更是剛剛凝固,既不會流出液體,也不會發硬發幹,我一頓能吃四五個!等我拿給你吃啊。”
小團子也很捧場,吧唧的親了她的臉一口,“謝謝阿姨。”
姜淩波簡直因他好萌好乖的樣子而融化了。
拿回圍裙,姜淩波就看上了盤子裡剩的那塊煎蛋,她剛想伸筷子,孫嘉樹就把盤子拿走了。
我剛誇過你的煎蛋!姜淩波不滿意地看著他。
“先把圍裙給我系上。”孫嘉樹頭也不回,舉著胳膊邊顛平底鍋,邊空出腰的位置。姜淩波很勉強地同意,“那你要答應給我做五個煎蛋!”說完,她就展開白色的半身圍裙,伸著胳膊繞過孫嘉樹的腰,順便還摸了把他的腹肌。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薄薄的V領黑毛衣,完全不妨礙手感呢。
孫嘉樹任她慢吞吞地給他系完圍裙,然後轉身喂她一口煎蛋,吩咐她說:“去做個麵包。”
“你讓我做麵包啊?”姜淩波嘴裡嚼著蛋,等咽下去了才反應過來,說完,她又張開嘴,“啊,再來一塊。”
孫嘉樹又揀了一大塊蛋給她,她直接叼在嘴裡,接著開始混合材料、揉麵團。
這事兒她做起來還行,就是頭髮老往前面跑,用手背怎麼別都別不回去,弄得她好煩躁。
孫嘉樹看到了,就去向劉安靜借了條橡皮筋,又見姜淩波正揉著面騰不出手,於是直接靠過去,低頭幫她紮頭髮。
剛占完他便宜的姜淩波心情很好,歪著腦袋特別配合,就算被揪斷了好幾根頭髮,她都沒喊疼。
但在孫嘉樹手心滑過她後脖頸的時候,她沒忍住顫了顫,抱怨道:“癢!”
孫嘉樹靠著她低笑,“那我輕點?”
姜淩波彆扭地活動了下脖子,“算了,就這樣吧,你再給我來塊雞蛋墊墊肚子,啊——”
而這段時間,攝影組小哥們正艱難地尋找著拍攝角度,設法把姜淩波弄出畫面。
等吃完早餐,孫嘉樹幫小團子穿好衣服,他就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地拉著他們朝遊樂園出發啦。
坐在車裡,姜淩波也很興奮,她已經很久沒去過遊樂園了!海盜船、自由落體、雲霄飛車……她邊看著風景,掰著手指邊盤算去了以後該怎麼玩。
但她剛下了車,正準備開溜,孫嘉樹就把小熊塞到她身邊,“你帶小熊去玩女生愛玩的項目吧。你們想玩什麼?”
小熊答道:“雲霄飛車!”
姜淩波同時說:“自由落體!”
劉安靜在一邊弱弱的想:說好的女生項目呢?
“好啊。”孫嘉樹倒是沒感到絲毫意外,他抱起小團子說:“這兩個項目離得很近,你們都去玩吧。”他拉著小團子的手,微笑著朝她們擺了擺,“我們會在下面等你們的。”小熊不開心了,“嘉樹叔叔你不陪我玩嗎?”
姜淩波趕緊把她抱走了。
小熊扭著小身體掙扎,“放開我!我要去找嘉樹叔叔!”
姜淩波自然不會讓她去,“別鬧,孫嘉樹他不能玩那些。”
“為什麼?”
“我跟你說完以後,你能保證不告訴別人嗎?”把小熊帶離孫嘉樹,姜淩波很嚴肅地問她。在小熊點頭以後,她才悶悶地說:“小時候,我家附近就有一個簡陋的遊樂園,我特別喜歡玩裡面的旋轉飛機,幾乎每天都要拽著孫嘉樹陪我去玩……”
“然後有一天設備故障,嘉樹叔叔為了保護你受傷了,從此以後就對這些遊樂設施產生了心理陰影,對不對?”小熊翻了個小白眼,“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姜淩波無言以對,說實話也要被鄙視嗎?
小熊看她沒有否認,頓時叉腰憤慨道:“嘉樹叔叔都被你害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想要玩自由落體,真是沒良心、沒良心!”
雖然內心懷著深深的愧疚,但姜淩波還是沒能抵抗遊樂園的誘惑。她帶著小熊,兩個人一起尖叫著玩遍了所有剌激的項目。
喝著她買的奶茶,小熊對她也沒那麼討厭了,“我聽說人長大以後,膽子都會變小,為什麼你都不害怕呢?”
面對這麼深奧的問題,姜淩波答得很實在,“因為我摘掉眼鏡以後,就什麼都看不清了。”看不到就不會害怕啦。
“……”小熊的崇拜心就這麼“啪嗒”碎掉了。
兩人一面聊著,一面走到彩虹拱門前。孫嘉樹和她們說好在這裡會合的,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她們都沒看到人。
姜淩波正想找個電話亭給孫嘉樹打電話,身後就突然冒出一個毛茸茸的玩偶狗熊掌,虛虛蓋在她的眼鏡前面。
她幾乎立刻反應過來,抓住熊掌就蹦著轉身,開心地喊,“孫嘉樹!”
除了孫嘉樹,沒有人會在捂她眼睛的時候特意把手心和眼鏡隔開距離,只因為她曾經向他抱怨過一次這樣眼鏡總會被手弄髒。
孫嘉樹穿著玩偶服,笨拙地晃動著,他旁邊還跟著一隻小狗熊,正纏在小熊身邊跳來跳去。
姜淩波握著他套著熊掌手套的手,放到臉頰邊蹭了蹭,笑得滿足,“好軟!”
孫嘉樹向前走了一步,把她擁進懷裡,他本來就高她很多,再戴著玩偶頭套,更是顯得高壯。
他伸出胳膊,稍微一攬她的腰,她就完全被埋進了他的玩偶身體裡。
姜淩波也張開雙手抱住他,蹭啊蹭啊蹭。她特別開心,好像整顆心都被幸福填滿了。自從三年前孫嘉樹離開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開心過,這一刻真是開心到想哭。
她緊緊抓住玩偶裝,把臉用力埋進他的胸前,拚命把眼淚給憋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就此滿足,把那些對孫嘉樹的愛戀全封存進心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沒心沒肺地繼續過下去。
還是應該鼓起勇氣,哪怕踩著桌子揪住他衣領,也要大聲問出那句“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嗯,等到天時地利人和,她就要向孫嘉樹問個明白!
***
打定主意的姜淩波,看這個世界都覺得更美好了。
所以在幾天後,當她陪孫嘉樹一起走進公益片拍攝地點、看到剛化完妝的GiGi時,她破天荒地露出門牙對她笑了笑,笑容特別燦爛。
GiGi頓時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轉身湊到助理蔣哥耳邊小聲問:“我記得片子裡的狗是姜淩波帶來的,她不會是在家裡訓練好,讓狗看到我就咬吧?”
蔣哥脖子纏了一下,眼睛盯著地板,結巴著說:“不不、不會吧……”
GiGi翻了個白眼,差點把放大片翻出來,她立刻閉上眼睛,活動著轉了幾圈眼球,等放大片回到原位,她睜開眼正要起身,就看見姜淩波蹲在對面,抱著一條神氣十足的拉布拉多犬——邊伸手指著她,邊貼到狗耳朵邊說話。
見她看過去,姜淩波還立刻朝她伸手打了個招呼,這次笑得連牙齦都要露出來了。
GiGi覺得好可怕!
當然,姜淩波才沒有那麼幼稚呢。她對五花肉說話——其實是在安撫它,因為最近五花肉對氣味特別敏感,而GiGi身上的香水味讓它十分難過。
五花肉嗅覺敏感症這事兒還要追溯到前幾天,也就是姜淩波和孫嘉樹從遊樂園回來的那晚。
當晚節目的最後,是孫嘉樹送小熊和小團子回家。
走到家門口,小熊很捨不得,難過得淚眼汪汪,從孫嘉樹懷裡下來她就開始抽抽嗒嗒,沒想到孫嘉樹轉身就從車裡變出了一大捧玫瑰花,蹲下來把花送到她手裡,他噙著笑摸摸她的腦袋,說:“小公主,晚安。”
小熊頓時就忘記哭了。
她抱住那捧比自己腰還要粗、重得根本拿不住的玫瑰,眨眨眼,踮腳親了一口孫嘉樹的側臉。
然後,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靠自己生拉硬拽飛快地把花拖進了家裡。
在關門的瞬間,她抿著嘴,害羞地偷偷看向孫嘉樹,順便又瞥了一眼旁邊姜淩波,挑釁般地抬了下眉。
姜淩波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收到過這麼大捧的花……不對,別說是這麼大捧,她根本沒收過花!仔細想想真是氣死了啊,就這樣還表個什麼白啊?
坐在開往家的車裡,姜淩波很不開心,捧著臉面向窗外看夜景。孫嘉樹坐在她旁邊,叫她幾聲,她都沒理。
孫嘉樹就笑了。他用手指圈著她的髮絲,隔三差五地拉兩下,還勾著舌尖湊到她耳邊,一聲一聲,調笑般地喊著“大花兒”。
最後姜淩波被他鬧得煩躁了,沒好氣地剛想要扭頭瞪他,眼前突然就冒出一朵花。
孫嘉樹伸出胳膊,把她攬進懷裡,又把花舉到她臉邊碰了碰,懶懶且痞氣地說:“送你的。”
姜淩波的心怦怦地跳了下。
她偷偷翹起嘴角,裝作不在意地稍微轉過臉,在看清那朵孤零零的花的瞬間,嘴角又掉了回去。
向、向日葵?
他給小熊的花是一百零一朵開得正盛的花朵,給她的這根連花瓣都要蔫掉了!他給小熊送的是又貴又浪漫的玫瑰,給她送的是漫山遍野哪裡都有的向日葵!
姜淩波牙根都癢了,很想拿什麼東西來磨一磨。
孫嘉樹舉著那根連都|彎的向日葵,厚臉皮地歪了歪自己的腦袋,把側臉送到姜淩波嘴邊,她幾乎只要配合地伸伸脖子,就能親到他的臉。
姜淩波冷眼看了看他,張開嘴,露出她最尖的兩顆虎牙,“啊嗚”一口就咬上孫嘉樹的臉頰,結果他的臉特別瘦,沒什麼能咬住的肉,她還沒使勁呢,牙齒就沿著他臉邊滑了下來。
姜淩波捏捏自己臉頰上一戳就打顫的肉,再看看孫嘉樹臉上留下的口浮水印,立刻伸手捂臉,生怕他再咬回來報復。
但孫嘉樹沒有。他一言不發地摸摸被姜淩波咬過的臉,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裡——輕笑了起來。
姜淩波警戒地瞥了眼孫嘉樹,見他確實沒反應,才鬆開捂臉的手,悄悄拿起腿上的向日葵——美滋滋地看起來。
唔,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嘛。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3:38
第5章(2)
等回了家,姜淩波蹬蹬的跑進廚房,翻出一個玻璃水瓶裝滿水,把向日葵插好。
五花肉見狀,好奇地湊過去,仰著脖子努力地去看那朵花。
於是姜淩波很大方地把瓶子放到它眼前,小聲但得意地和它說:“這是我收到的第一朵花,好看吧。”
五花肉很配合地叫,“汪!”
半小時後,姜淩波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眼鏡上的霧氣剛散開,就看到五花肉正大口嚼著那朵向日葵的黃色花瓣。本來還算鮮豔的向日葵,現在只剩下個光禿禿的花盤,可憐巴巴地垂著。
感覺到氣氛不對的五花肉,突然渾身一哆嗦,開始“哼哼嗪嘮”打起噴嚏。
雖然無比悲憤,但姜淩波還是拖著孫嘉樹,在半夜把不停打噴嚏的五花肉送到了獸醫院。
醫生表示,“有剌激性味道的東西剌激到了它的鼻子,除掉剌激它鼻子的物品就會好。”
姜淩波聽完就瞪五花肉。完全是自作自受,不可憐你!
五花肉無力地趴倒在床上,“汪嗚……”
所以拍攝期間,一鑽進全是脂粉味的房間裡,五花肉就扭著身子想要跑,要不是姜淩波眼疾手快扯住繩,它會直接跑回家門口。
姜淩波蹲著拍拍它的頭,鼓勵道:“你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上電視啦,到時候小可愛就能在電視裡看到你了。”
五花肉不為所動,還想要逃跑。
正好孫嘉樹路過,他冷哼一聲,涼涼的看了它一眼,五花肉頓時嗚嗚的趴下了,連爪子都不敢再動。
姜淩波鄙視的看了五花肉一眼,這只欺軟怕硬的壞狗!
屈服于孫嘉樹淫威,五花肉在拍攝時特別老實,最多的反而是孫嘉樹。
他不肯主動去摸五花肉,跟GiGi的幾個碰觸戲也做得很不投入。
姜淩波就站在導演旁邊,眼睜睜看著導演的臉變黑了……
在導演喊了“CUT”以後,她立刻沖到孫嘉樹跟前,“你為什麼沒有摸五花肉?劇情裡你應該一直在揉它的腦袋!”
孫嘉樹特別坦蕩的道:“我害怕。”
姜淩波傻了,他看起來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她還以為他已經能接受和五花肉相處了。她問:“那要怎麼辦?”
孫嘉樹說:“讓我先摸下你的腦袋,再去摸它的,我就不害怕了。”
姜淩波瞪他一眼,一臉“我看起來像白癡嗎”的鄙視神情,轉身去跟導演協調,把“摸狗”改成了“喂狗”。
商量完,其他人都還在休息,姜淩波挑了個沒人的臺階坐下,剛想活動下筋骨,身後就遞來一盒牛奶。
GiGi自己也喝著牛奶,直接坐到姜淩波旁邊,開口就問:“你又跟孫嘉樹好上了是吧?”
姜淩波撇嘴,“哪來的‘又’啊?我倆就沒在一起過!”
“得了吧。”GiGi白她一眼,“你知道我念書那會兒為啥喜歡孫嘉樹嗎?我當時哪懂什麼喜歡不喜歡呀,就是看他對你好,我眼紅、羡慕!咱倆坐隔壁那陣子,有段時間學校要求
課前早操,你還記得不?每次做完早操,孫嘉樹都會拿一盒牛奶給你喝,都是熱的,他特地放暖氣上給你燙好的,一次沒落。我都嫉妒死了,你還不知道珍惜,每次都是喝兩口就再丟給他,他也不嫌棄你,直接用你的吸管接著喝……”
聽完GiGi的羡慕嫉妒恨,姜淩波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孫嘉樹身邊,大度地表示,“你想摸我的頭就隨便摸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孫嘉樹正在喝水,吞咽時下顎喉結都性感得驚人,他抹了把嘴邊的水,“行吧。”說完,還沒等姜淩波反應過來,他就伸出手把姜淩波的頭髮揉成了雞窩。
姜淩波愣在當場,這樣她還怎麼說出“你要答應做我男朋友”這種話!
***
沒過幾天,電影《My Narcissus》副線的劇情也要開始拍攝了,孫嘉樹帶著姜淩波前往海濱小城Y市和大劇組會合。
因為沒去過海邊,姜淩波顯得特別興奮,出發前一夜沒睡,一直在網路上翻著各種海濱圖片。可等上了飛機,舒舒服服坐進軟椅裡,她的眼皮就開始發沉,腦袋不停地點啊點。
偏偏孫嘉樹被周圍的人給認了出來,雖然粉絲都很理智,最多也就是偷偷拍兩張照片,但被四面八方熾熱的目光包圍著,姜淩波還是渾身不自在,閉上眼睛,神經反而繃得更緊。
孫嘉樹沒事一樣的靠在窗邊看著書,見姜淩波跟如臨大敵似的,他隨手把身上外套一脫,直接兜到她腦袋上,“別管他們,睡你的。”
孫嘉樹的外套是厚重的羊毛大衣——蓋到腦袋上,什麼聲音啊目光啊全都阻隔了,姜淩波也很心寬,摘了眼鏡就這麼悶頭睡了過去,沒一會兒,她就睡得東倒西歪,頭靠在孫嘉樹的肩膀上,不停調整著舒服的姿勢,嘴裡還不時打個小呼嚕。
孫嘉樹把她的腦袋往肩膀按了按,對周圍抱歉的笑,比劃了個“不要拍照”的手勢,接著低頭看書。只是在每次姜淩波要滑下他肩膀的時候,伸手拉一把。
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怕姜淩波悶在衣服裡不透氣,小心地把衣服掀開一個口子。
姜淩波睡得臉紅撲撲,睫毛被自己呼出的氣吹得直顫。
孫嘉樹看得手癢,伸出手指輕輕撥了一下她的睫毛。
她皺了下眉頭,晃著腦袋微微睜開眼,模糊的看到是孫嘉樹,就一把攥住他搗亂的手指,當成抱枕似的硬拉到自己胸前,接著又安心地閉眼睡過去。
孫嘉樹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這福利意外地有點大呢。
最後姜淩波下了飛機、捂著臉沖進薑錦繡準備的保姆車裡的時候,她的精神特別足,臉色卻特別黑。
醒來時她就感覺到孫嘉樹的手蓋在自己胸口,而且他的手還是被自己緊緊拽在手裡的……她的臉丟得根本撿不回來了啊!
就這樣還要怎麼表白啊?難道要說“你摸了我的胸,所以要對我負責”?
姜淩波鑽進車,就撲向正在開小會的薑錦繡,“錦繡姊!”請給我一個地洞讓我躲進去……
但她還沒抱住薑錦繡,就被旁邊竄出來的人給猛地拉過去了。
“姜淩波!”
蘇崇禮拽著她的胳膊,晃著小鬈毛,眼神委屈又氣憤,“你怎麼可以答應給別人當助理,你知道我最近過得有多苦嗎!”然後他開始告狀,比如錦繡姊不給他零食吃,還沒收他的手機。
姜淩波心虛的看著他,她都快忘了,孫嘉樹剛回來那會兒,蘇崇禮就因為“婚紗門微博轉發事件”,被薑錦繡趕去拍電影了,去的都還是些荒山野嶺,好長時間音訊全無。
仔細看看,好像確實僬悴了很多呢。
“好吧,我知道你辛苦了,等過幾天沒事,我帶你去吃大餐好不好?”姜淩波很敷衍地安慰著,打算張開手臂給他一個擁抱,但她的胳膊還沒伸開,就被邁進車門的孫嘉樹拎著領子給拽了回去。
孫嘉樹冷冷的看了眼蘇崇禮,“你今年三歲嗎?抱什麼抱!”
蘇崇禮不服氣地挑釁,“哎,你是不是沒被她抱過,所以嫉妒我啊?”
孫嘉樹冷眼挑眉,“你真想知道?我們剛剛還……”
“停!”姜淩波一下子就想起飛機裡的那樁事,立刻心虛地打斷孫嘉樹。
孫嘉樹特別聽話,他勾勾嘴角,懶懶的靠進椅子裡就再沒說話。
但是車裡坐著的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了“我們懂得,嘿嘿嘿”的神色。
姜淩波很想澄清說事情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
好不容易裝傻裝到下車回飯店,孫嘉樹、蘇崇禮都被薑錦繡叫去開會,姜淩波自己回屋收拾行李。
剛進電梯,同在一輛車裡的花苞頭妹子就跟著沖了進來,用力攥住姜淩波的手,盯著她眼睛發亮地問:“果然,你才是那組照片裡的人吧?”
姜淩波被嚇懵了,顫抖道:“是是是……是吧?”
妹子頓時激動,“我是孫嘉樹的鐵粉,我支持你們!你一定要跟他好好的!”說著,眼眶都濕了。
姜淩波突然很能理解她。當年她知道紀明歌要結婚息影,也默默摸到紀明歌老公的微博裡,私信了一條訊息——祝福你們,但你一定要對她好!然後蒙著被子在床上哭成狗。
後來紀明歌的老公居然回覆了她,說了一句——謝謝,我會的。
她看到後,哭得更厲害了。
孫嘉樹當時在旁邊,被她哭得很無奈,邊幫她補寫著家庭作業,邊給她遞衛生紙擦鼻涕。
她越哭越傷心,撲到他背後扯住他的衣服,腦門抵著他的背,嚎啕大哭,最後還是他說帶她去吃好吃的,才勉強把她哄好了。
後來孫嘉樹問她,“你當時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反正就是想哭很想哭!
不過那時候她可真沒想到,孫嘉樹以後也會和紀明歌一樣,有像她這麼貼心的崇拜者呢。
姜淩波反握住花苞頭妹子的手,也很認真地說:“你放心,我會的!”
她絕對會把孫嘉樹拿下!
妹子很振奮,跟著姜淩波進了她房間,嘴巴不停說著,“我在網路上說照片上那個不是GiGi,結果被罵得好慘。你是沒看到,最近網路上出來了一堆Q1G1的腦殘粉,硬把她和孫嘉樹湊成一對,炒得特別厲害,看得我都氣死了!”
這事兒姜淩波也知道。前一陣因為孫嘉樹微博裡發的那個“不會”的投票,他和GiGi緋聞這才慢慢消失了。可最近因為孫嘉樹加盟的電影拍攝裡有G19扮演女配角,所以各種猜測又“砰”的全爆出來。
她連隨便搭輛計程車都能在車子廣播裡聽到主持人肯定地說孫嘉樹肯定會承認他和GiGi的關係,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去他的早晚罷了!
不僅是網路流言,媒體也跟打了興奮劑似的,全盯上了這條新聞,甚至連孫嘉樹和GiGi讀同一所高中的事都給抖了出來。
最可惡的是,他們挖出了孫嘉樹高中時的一張舊照,畫面是運動會時孫嘉樹剛跑完八百公尺,GiGi站到旁邊給他遞水瓶。
姜淩波看完就想摔手機!那水瓶明明就是她的,她不過是因為尿急,臨時溜掉去廁所,所以托崔招弟幫她給孫嘉樹送個水。就那麼一次一瞬間,居然被媒體瞎寫成什麼美麗初戀的瞬間——還呸呸,她氣死了!
兩個同仇敵愾的女人很快就熟悉起來,原來花苞頭妹子名叫裴月半,就是蘇崇禮的新助理。
在姜淩波答應幫她拿到孫嘉樹的全套簽名後,她也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把蘇崇禮死死看住,為姜淩波和孫嘉樹的獨處製造機會!
等孫嘉樹開完會,天已經快暗了,他回屋沖了個澡,剛走出浴室就看見姜淩波抱著枕頭躺在他床上,不耐煩地滾來滾去。
見孫嘉樹出來,姜淩波跟一隻烏龜似的趴在床上,仰起脖子,笑出兩顆小虎牙,“我們去海邊玩吧。”
孫嘉樹坐在床邊擦頭髮,沒搭腔。
姜淩波立刻心領神會,拱過去,扯走孫嘉樹的毛巾親自給他擦起頭髮來,還振振有詞,“劇組不是把整個海灘全包下來了嗎?我們去玩是不會被狗仔發現的。”
她沒給別人擦過頭髮,手勁沒輕沒重,把孫嘉樹的腦袋蹂躪來摧殘去。
“錦繡姊她們打算在沙灘上辦個聚餐,現在不少人都在那邊弄篝火堆。”
孫嘉樹低著頭,聲音跟著腦袋的晃動發顫,他伸手捏了捏後脖頸,“我先陪你去海邊玩一會兒,晚上咱們一起去聚餐?”
姜淩波一聽到他鬆口,立刻把毛巾撇開,光著腳就跳下地,還不停蹦躂著催他,“那我們走吧!”
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孫嘉樹抓了兩把半幹的頭髮,隨手揀了件近腳踝的長大衣穿上,拿了圍巾戴上,又拉著羽絨服上的帽子給她扣好,才帶著她出了門。
走廊盡頭的門被打開一條縫,裴月半在門後悄悄露臉,朝著看過去的姜淩波比了個Fighting的手勢。
“嘶……好冷好冷!”
站在北方冬天的海邊,海風猛地一吹,那股寒勁就像能滲進骨頭裡。死活不肯再戴圍巾的姜淩波被凍得直哆嗦,縮著脖子亂叫。
可她沖進沙灘的勁頭絲毫沒減,蹬蹬蹬的跑下石階,腳剛踩上沙灘,姜淩波就開始不停地蹦著亂跑。這可是大海邊的沙灘,能看到沙灘上的貝殼呢。
大海的味道真好聞!姜淩波心裡尖叫著,歡騰地朝海面跑去,但沙軟綿綿的,不好落腳走路,沒習慣的她剛走出幾步就腳底一軟,“砰”一聲直直跪倒在沙面上。
她穿得厚,也不覺得疼,摔倒了還滿臉笑嘻嘻。
見孫嘉樹走近,姜淩波背過手,悄悄抓起一把沙,等他走到眼前、正要彎腰拉她,她突然揚起手,哈哈大笑著把沙朝孫嘉樹灑。
這時,一陣大風吹過來,把沙子全刮向她這邊。
姜淩波正揚著下巴、張大嘴,笑得既放肆又張揚,孫嘉樹眼睜睜看著她被她自己丟出的沙糊了滿滿一臉。
姜淩波呆滯地摘下眼鏡,抖了抖,才記起合上她還微張的嘴。
咯吱,嘴一合上,牙齒竟還咬到沙子。姜淩波捂住嘴,苦得臉皺成像桔子皮,看得孫嘉樹笑得蹲下。
“別、笑、了!”姜淩波這麼說著,卻突然跟著孫嘉樹一塊笑起來。
等兩人玩沙子玩得累了,姜淩波活動著脖子站起來,接著往海邊跑。
孫嘉樹一把攬住她,解下自己的長圍巾往她脖子上繞,“你別又給凍感冒了,到時候耽誤拍攝進度,是要罰款的。”
姜淩波先看了一下圍巾的質地,確定上面沒有毛,才放心地伸著脖子配合孫嘉樹的動作。只是孫嘉樹這圍巾太長了,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個子戴著,隨意纏個兩三圈就行,但給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的姜淩波戴,就不得不在脖子上繞啊繞啊繞,讓她覺得脖子好沉。
等孫嘉樹停手,姜淩波拿出手機對著自己看了一眼,然後立刻開始摘圍巾。
戴這圍巾,就像脖子上卡了一個大鐵餅,孫嘉樹果然是在報復她剛才想灑他一臉沙!
但剛摘到一半,海風就颼颼地往脖子裡灌,凍得她再也摘不了。她看了看手裡已經摘掉一半的圍巾,覺得再戴回去很沒面子,乾脆伸出手,硬扯住孫嘉樹的衣領,把他拉到眼前。
孫嘉樹毫不掙扎地靠過去,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和她面對面。
姜淩波看了幾眼他的姿勢,覺得眼熟。她想了想,這不就是她六歲以前,老薑跟她說話用的姿勢?孫嘉樹居然把她當成小朋友了。
她正想糾正孫嘉樹的姿勢,孫嘉樹就挑眉問:“你是想親我嗎?”
姜淩波傻眼,她只是想把圍巾套到他脖子上而已!
不過這個架勢,好像真有那麼點像她要強吻他的意思呢。
她在“乾脆直接親吧”和“還是矜持一點”中為難了幾秒,但當她的目光落在孫嘉樹壞笑著勾起的嘴唇上,她還是決定拚一把,心一橫,把孫嘉樹拽得更近了。只要再踮一踮腳,她就能親到他的嘴角。
姜淩波盯著他的嘴唇,慢慢踮起腳,緊張得心坪怦亂跳。
這時又一陣海風刮過,她鼻子一癢,沒忍住,“哈啾”一聲,打了個重重的噴嚏。吸著鼻子的姜淩波急中生智,把手裡的圍巾快速圍到孫嘉樹脖子上,還凶巴巴地嘴硬道:“別作夢了,誰想親你?”
心底卻是歎息,差點就親到了,嗚嗚……
和她同戴一條圍巾,孫嘉樹自覺地走到她身後,幾乎是伸手就可以把她摟到懷裡的距離。
而姜淩波卻開始煩惱,和別人戴一條圍巾走路,真的好艱難。海水近在咫尺,她都感覺到海浪濺起來的水花了,但身後的孫嘉樹慢吞吞,害得她一跑就被圍巾勒了脖子。
她回頭扯著兩人間的圍巾,就像在拉五花肉,忍不住催促,“你走快點啊!”
孫嘉樹依然手插著口袋,站住腳,“不想。”
這種時候任性什麼!姜淩波才不管他想不想,繞到他身後就開始推他,“馬上就到了,走啦走啦!”
走了幾步,她聞到的海水味道越發濃了,忍不住雀躍地嘰嘰喳喳,“現在海裡面還有魚嗎?我們明天沒事來釣魚吧!”
孫嘉樹止住腳步,轉身把圍巾一下子脫掉,邊往她手裡扔邊說:“你在這等我。”說完就往回跑,擦肩而過時,還拍了一下姜淩波戴著帽子的腦袋。
姜淩波看著他跑遠的身影,扁扁嘴,扶了下被拍歪的帽子,拿出手機拍了幾張落日海景圖。接著她打開微博準備把這些圖片發出去,但她剛打開微博,就看到有條私信,是她高中班上的體育股長發給她的。
說起來,今天是他們班舉辦同學聚會的日子,她本來很想去玩的,但被孫嘉樹威逼利誘給拖到了Y市,一個老同學的面都沒見到。
這難道是群發的Party照片嗎?姜淩波戳開私信,顯示出來的圖片是一條微博截圖,圖的內容是轉發了知名娛樂大報對“GiGi和孫嘉樹高中照片”的調侃,轉發人正是發私信的體育股長。
圖片中,體育股長在轉發時寫道——孫嘉樹跟GiGi高中時根本不熟好嗎,老子是GiGi的同班同學,和孫嘉樹也同校同年級,我可以用腦袋作證,當年跟孫嘉樹好的是另一個人!
姜淩波看完圖片,又繼續看他給自己留的言——前那組牽狗照片曝光的時候,我就看出那人是你,還用另一個帳號發了一條微博出來,可沒幾個小時,我的那個帳號就被封鎖。
前幾天我又申了一個新帳號發了上面的微博,結果也是瞬間被刪被封,還好我提前截圖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今天同學聚會,我們互相一討論,所有澄清過GiGi和孫嘉樹關係的帳號全都在短時間被封鎖,光咱們班就有十幾個。這事還是該告訴你一聲。
還有,你現在是跟孫嘉樹又好上了吧?那幫哥兒們跟孫嘉樹要幾張簽名照唄,你嫂子可迷他了,把他設成手機桌面,還整天對著手機叫喚。
姜淩波看到最後一段,剛提起來的心又掉回去了,體育股長真是破壞氛圍的達人。
不過GiGi和孫嘉樹的緋聞確實炒得太凶,而且輿論又一致的驚人,再看看體育股長和同學們的遭遇,說沒人在後面操控,她也不太相信。
她正在心裡掂量著這事,孫嘉樹就跑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根小釣竿和一個小網兜,還有一瓶礦泉水。
“魚應該是釣不到了,釣螃蟹吧,現在天差不多黑了,還在退潮,應該能釣到。”他說著把小釣竿和小網兜給她。
姜淩波歪著腦袋,晃了晃釣竿線上系著的餌,納悶的道:“我怎麼記得,螃蟹是要用抓的?”
孫嘉樹看了看她被水打濕了的長筒雪地靴,面不改色,“就是用釣的,你記錯了。”
姜淩波這時候才不會較真呢,她舉著釣竿網兜就往下沖,剛站到岸邊的石板上,就急急的朝海面甩魚線,還不忘回頭喊孫嘉樹,“你快點過來呀!”
孫嘉樹擰開礦泉水瓶邊仰頭喝著,邊慢慢走到姜淩波身邊,幾口就把水喝完了。
然後,他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看著她。
她期待地盯著腳下的海面,開心得整個人都朝氣盎然。
而此刻的太陽正緩緩落入海面,那片紅得耀眼的夕陽就如同燒在她側臉。
孫嘉樹恍了一下神,隨後垂眸笑了笑,拿出手機對著她拍了幾張照片。
鏡頭裡的姜淩波又提了一次釣竿,她看了看餌料,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接著眼睛就驟然亮起來。
“我釣到啦、釣到啦!”她猛地扭頭,興奮卻又不敢大聲地朝孫嘉樹喊。
“哦。”
孫嘉樹又連拍了幾張,才把手機丟進大衣口袋裡,捏著礦泉水瓶走過去。
姜淩波已經激動到不行,盯著餌料上掛著的小螃蟹,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手一抖,就把螃蟹給抖沒了,倒是完全忘了自己左手還拿著網兜。
孫嘉樹走到她跟前,看著那個拇指大的小螃蟹,伸手就捏住,接著丟進了他剛喝光的礦泉水瓶裡。
姜淩波——看他居然這麼簡單就處理好了,有點不服的嘟起嘴。
沒過一會兒,天就徹底暗了,姜淩波今日收穫的小螃蟹仍舊只有那一隻,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往篝火聚餐地點趕的時候,姜淩波拿著礦泉水瓶蹦蹦跳跳,不停問孫嘉樹,“你說,我給它起個什麼名字好?”
孫嘉樹看了看那只被晃得奄奄一息的螃蟹,建議道:“倒楣蛋。”姜淩波不滿的哼了一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3:59
第6章(1)
他們磨磨蹭蹭的走到聚餐地點,篝火已經燃起來了,姜淩波立刻把“倒楣蛋”塞給孫嘉樹,撒腿就往篝火邊沖。
孫嘉樹反應比她快,沒等她跑出第二步,他就勾住她的圍巾,直接把人拖了回來。
遺棄倒楣蛋失敗的姜淩波還在無力地掙扎著,做出向前奔跑的姿勢,“我好餓啊!我都聞到烤肉串的味道了,還有烤魚和烤雞翅!”
看她在原地賣力動作,孫嘉樹低笑一聲,提著礦泉水瓶口在她眼前晃晃,“怎麼,這麼快就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了?”
孫嘉樹猜她的心思從來沒猜錯過,看到那堆篝火以後,她對小螃蟹的新鮮感的確沒剩多少了,但孫嘉樹說的話,怎麼感覺有那麼點深意呢?
她從他的胳膊下面鑽出去,強詞奪理道:“它的名字是你起的,你才要負責照顧它!”孫嘉樹挑眉輕笑看她一眼,正要說話,薑錦繡就在遠處朝他揮手吆喝。
“嘉樹,來!”
“錦繡姊叫你,快去快去!”姜淩波可勁兒殷勤。
孫嘉樹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轉身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再一次拍歪她的帽子。
逃脫孫嘉樹的魔掌,姜淩波扶著帽子就朝篝火堆跑,等跑近了她才看清,火堆旁擺著幾個燒烤架,劇組成員是撒料的撒料、翻串的翻串、盛盤的盛盤,那辣椒、孜然和肉的香氣混著炊煙味,把她肚子的饞蟲勾得咕咕叫。
“我要吃烤大蝦。”蘇崇禮突然從後面冒出來,把下巴往姜淩波肩膀一壓,就開始提要求,“你幫我把蝦殼剝掉吧。”
姜淩波翻了個白眼,她給自己剝都嫌麻煩,以前要不是孫嘉樹弄好放到她碗裡,她都不會主動去吃,他居然還想讓她給他剝蝦!
“不要。”姜淩波伸出手,按住蘇崇禮的後腦杓,毫不留戀地把他推開。
蘇崇禮委屈地嘟了下嘴,“孫嘉樹一回來,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
要不是他確實長得好看,連嘟嘴這種娘氣的動作都做得賞心悅目,姜淩波早就把他一巴掌拍飛出老遠了。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有點男人的樣子嗎!
“說得跟孫嘉樹回來之前,我給你剝過蝦似的。”姜淩波哼一聲。
蘇崇禮被她說的噎住了,隨即討好地幫她去拿了一盤螃蟹,還邀功地說:“你看,還是我對你好吧?孫嘉樹現在正和那個崔招弟你儂我儂呢!”
姜淩波看著盤子裡火紅的大閘蟹,一下就想起還在礦泉水瓶裡爬來爬去的倒楣蛋,幸虧沒把倒楣蛋帶來,不然,這場面真是有點殘忍呢。
但這螃蟹看起來真的好好吃啊,嘶溜。姜淩波把盤子拿過來,笑得眉眼彎彎,“謝謝啊,等孫嘉樹回來,我讓他剝給我吃。他剝螃蟹殼超級厲害,喀嚓幾下就能把蟹肉都挖出來。”語氣與有榮焉。
蘇崇禮的酒窩頓時就消失了,他有點焦躁地問:“孫嘉樹有什麼好?沒我帥,還比我老!”
姜淩波其實沒仔細想過這種問題,因為不管老不老、帥不帥,他都是她的孫嘉樹。
“而且我問過錦繡姊了,她說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淩波,你認識他那麼多年,都看不膩嗎?你對他的親近真的是因為愛,而不是習慣嗎?”他氣呼呼地問。
姜淩波被他的話說得恍惚了一下。她真的喜歡孫嘉樹嗎?這個問題她有想過,但她不敢細想。
三年前,她的確對他告過白,而且告得轟轟烈烈,無人不知。但沒有誰會比她更清楚,她之所以會那麼做,只是為了逃避媽媽塞來的相親。當把喜歡說出來,她又恍惚覺得那些告白是真的了,她覺得自己就是喜歡上了孫嘉樹,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為什麼不喜歡他呢?
她告訴自己,姜淩波你看啊,從小到大,陪在你身邊的只有孫嘉樹,他對你比所有人都好,所以和孫嘉樹過一輩子,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啦,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你就是喜歡他的!但喜歡上 一個人該是一件這麼自私,而且可以理智分析的事情嗎?
喜歡難道不是該看到他就面紅耳赤、想到他就評枰心跳、看不到他就焦慮撓心嗎?
真的好煩啊!
蘇崇禮見姜淩波眼神閃爍,絲毫不給她沉思的時間,又再次進擊,“你不能把小時候的友情和愛情混淆,可能你根本就不喜歡孫嘉樹,只是習慣了和他在一起玩而已。”
他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輕聲蠱惑,“你現在應該試著去接受別人,看看和別人在一起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你對孫嘉樹的喜歡就是個錯覺。”
姜淩波心裡憋著一股焦躁,沒好氣地挑眉,“別人?”
蘇崇禮的小酒窩立刻就漾出來,“對呀,比如說——”他羞澀地朝她靠了靠。
姜淩波冷笑著睨他,“行了,說吧,前面那段話是從哪本情感雜誌上背的?”
蘇崇禮又被噎住了,過了好久,他才傲嬌地哼了一下,“他現在還和崔招弟不清不楚,就你傻乎乎地覺得他好!”
姜淩波皺起眉,很有骨氣地把螃蟹塞還給蘇崇禮,嚴肅的道:“孫嘉樹怎麼可能和崔招弟有關係,那都是媒體瞎寫的!”
蘇崇禮急了,“為什麼不可能?她長得比你好看那麼多。”
姜淩波氣壞了,哪有“那麼多”?也就好看一丁點!
而離姜淩波和蘇崇禮不遠,站在坡上面的GiGi正攔住了孫嘉樹。
她的思路跟蘇崇禮驚人的一致,開口就是——“我就納悶了,姜淩波有什麼好的?脾氣差老惹禍,想一出是一出,而且長得也沒我好看,你怎麼就看上她了呢?”
孫嘉樹看起來像是真的詫異,“她沒你好看?”
GiGi傻了,他居然是發自內心詫異,孫嘉樹這人有病吧!長得這麼帥,竟然美醜不分!
孫嘉樹很真誠地低笑,“我不知道別人眼裡的她是什麼樣子,但從我很小剛能分辨美醜的時候,我就覺得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正是她了。”
這還怎麼聊!於是GiGi放棄了,“算了。不過我得跟你告個狀,高二那年我給你寫了一封情書,被姜淩波給偷偷藏起來了。”
告完狀的GiGi舒爽了,又開始操心,“你覺得姜淩波喜歡你嗎?她那人我也算了解,除了對她喜歡的明星,她對東西的興趣最多持續三天,昨天說最喜歡吃章魚丸,明天最喜歡的就變成了烤魷魚。”
孫嘉樹下意識的看看手裡被她拋棄的倒楣蛋,沒說話。
“而且姜淩波還沒心沒肺,說好聽點是不會記仇,說難聽點,那就是你對她再好,她都未必記得,估計對感情更是遲鈍。”
GiGi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孫嘉樹,嘖嘖著搖頭,“前路漫漫啊。”
孫嘉樹輕笑,“我知道。謝謝。”
GiGi又想開口,被孫嘉樹堵回去——
“媒體那邊——我也知道不是你做的,我會去查。”
GiGi也道:“哦對,我本來就是想找你說這事的,不過剛剛我想說的倒不是這個。”
她伸手朝坡下指指,那邊蘇崇禮正靠在姜淩波身邊,從孫嘉樹的角度看來,那兩個人幾一乎是貼在一起。
GiGi幽幽感慨,“說起來,‘樹’頂都是‘綠’的呢。”兩個重音說得很清楚。
而那邊,姜淩波還不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她正在拍著蘇崇禮的肩,“我就算不跟孫嘉樹在一起,也不可能跟你有什麼。咱倆是真不合適,你就別再想這事兒了啊,乖。”
蘇崇禮一臉“我不要聽、不要聽”,很不服氣地問:“那你當年為什麼要來給我送水?”
姜淩波狠下心,“因為你那會兒看起來很像孫嘉樹。我把你當成孫嘉樹了。”
蘇崇禮頓時怔住,他面無表情盯著姜淩波,直到把她看得渾身都發毛了,他才冷冷說:“姜淩波,你這人沒心!”
姜淩波心裡也不好受,但不管她對孫嘉樹的感情怎樣,她和蘇崇禮確實沒可能,她不能這麼吊著他。想到這,她決定再加把勁,“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愛孫嘉樹,但我知道,如果將來有一天他被人綁架了,綁匪要求一命換一命,我願意拿我的命去換他的!”
“停!”蘇崇禮眼神飄忽了一下,接著又露出了那對小酒窩。他輕聲跟她撒嬌,“我已經明白你的拒絕了,不過你至少得安慰我幾句吧?”
聽到自己的勸說有效,姜淩波很開心,“你想聽什麼?”
“那你就說說,我跟孫嘉樹比都有什麼優點吧。”
姜淩波覺得和說什麼“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姑娘”比,誇蘇崇禮簡直太容易啦。
她強口就來,“你比孫蕾年輕!”
“你演戲比他好!”
“你笑起來有酒窩!”
“你的鼻樑比他高!”
“你……哎哎哎!”
姜淩波感覺帽子突然被勾住了,有股勁拖著她朝後扯。她回頭一看,孫嘉樹正站在她身後,低著頭對她笑。
她心虛的道:“你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就是你說那句‘你比孫嘉樹年輕’的時候吧。”
說完,他把手裡的裝著倒楣蛋的礦泉水瓶放進她手裡,俯身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的說:“別總想著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沒有好下場。”
剛質疑完自己對孫嘉樹的感情,接著就說他壞話當面被抓,姜淩波很是心虛。
所以接下來哪怕是面對大蝦和螃蟹的誘惑,她都愣是沒敢伸出手讓孫嘉樹給她剝殼。眼巴巴看著孫嘉樹一個蝦頭接一個蟹腿地吃,姜淩波咽著眼淚,費勁吃掉盤子裡的烤馬鈴薯塊。邊戳著馬鈴薯,她又忍不住在心裡想,孫嘉樹怎麼還不來找我說話呢?他如果過來,我肯定把他誇得比老薑還好!
可孫嘉樹和薑錦繡說完換和導演說,和導演說完換和製片說,連臨時招來的幾個道具師傅都和他說上話了,就是沒有輪到她。
很快姜淩波就坐不住了,端著烤好的肉串湊到孫嘉樹身邊。但她一時又學不出那種嬌滴滴的撒嬌道歉,只好生硬地把盤子舉到他眼前,連眼神都不敢和他對視——“烤肉串,要吃嗎?”
孫嘉樹嘴角彎了一下,把盤子接過來,換了另一個盤子給她,裡面全是剝好的蝦肉和蟹肉,還有她愛吃的魷魚和馬步魚幹。
姜淩波剛剛才去搶過魷魚,但還沒等她擠進去,魷魚就全被搶光了,她還以為今天吃不到這個了呢。
姜淩波的肚子裡的饞蟲頓時蠢蠢欲動,她舔舔嘴唇,偷偷去瞄孫嘉樹。
要不是剛做了點虧心事,她對孫嘉樹盤子裡的東西向來都是直接搶,才不用看他的臉色呢。
孫嘉樹看到她委委屈屈的模樣,跟只想爬到床上卻被趕下去的花貓似的,好笑到不行。他低笑,“吃吧。”
姜淩波的眼睛刷地就亮了,歪著腦袋大口啃起魷魚——表情滿足得不得了。
但她剛吃了幾口,孫嘉樹就突然說:“不過也不是白給你吃的。”
正在嚼著魷魚尾的姜淩波愣住了,她就知道孫嘉樹沒安好心!
要是她聽到他在背地裡說她壞話,她也不可能給他好吃的,就算她給他……那也肯定是在裡面下了瀉藥!
想到這,她立刻拚命咽食物,結果差點噎出淚來。她邊拍著胸口順氣,邊警戒地問:
“你想要我幹麼?”
孫嘉樹道:“一會兒劇組裡重要的幾個人會一起再聚一聚,你陪我去。”
“……就這麼簡單?”姜淩波很是狐疑。
“對,”孫嘉樹笑著說:“你陪我一次,今晚所有你想吃的我都給你拿來。”
不要說得這麼曖昧好嗎?對面的道具大叔和旁邊的燈光小妹都開始用異樣的眼神在看她了!姜淩波正想教育孫嘉樹,卻忽然發現道具大叔和燈光小妹眼神裡的是赤裸裸的羡慕。孫嘉樹你太過分了,燈光小妹就算了,你竟然連道具大叔都不放過!
等第二撥聚餐結束已經是後半夜了,姜淩波喝了幾口酒,本來就暈乎乎的,這會兒又困得眼睛睜不開,更是走得東倒西歪。
剛走出電梯,她就拐著彎朝牆面撞去,孫嘉樹輕笑一聲,攔腰把她抱起來。
姜淩波靠著僅存的理智表示,“我要回我自己房間,你別想趁機把我帶去奇怪的地方!”說完她就閉上眼,圏著他的脖頸睡過去。
孫嘉樹頓住腳步,本來還真沒想到……原來可以不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啊。他抱著姜淩波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站住,你要幹麼!”蘇崇禮剛打開房門,就看見孫嘉樹在鬼鬼祟祟地做壞事。
他立刻沖上前,伸手要搶姜淩波,搶了幾下沒搶到手,他就胡攪蠻纏地想把姜淩波給硬扯下來。
孫嘉樹被蘇崇禮扯得晃了一下,差點沒能抱住懷裡的人。他皺著眉鬆開手,任蘇崇禮得意地把姜淩波接過去。
“我就說你對淩波不是真心的!”蘇崇禮耀武揚威地笑,“如果你真喜歡她,剛才怎麼可能把她放開?”
孫嘉樹冷眼看他,“不然呢,讓你把她扯到地上?你倒是真喜歡她,為了把她搶到手,連她的安危也不顧了。”
蘇崇禮愣了愣,低頭就看到懷裡的姜淩波一臉難受,很不舒服的樣子。他抿緊嘴角,“我不是有意的。”
孫嘉樹沒理他。
蘇崇禮頓時沒底氣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氣急敗壞地把姜淩波送回到孫嘉樹懷裡,“我把她還給你,這件事你不准對她說!”
孫嘉樹抱好姜淩波,然後嗤笑,“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現在又怎麼可能把她放開?如果是我,不管用什麼手段都會把她搶到手,而那以後,就算她知道了再生氣、再惱怒,我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蘇崇禮氣惱不已,喂喂喂,這跟他剛才說的可不一樣!
收拾了情敵的孫嘉樹心情頗好,抱著姜淩波進房,走到床邊,卻沒有把她放下去。
姜淩波的睡相還是老樣子,不時會“噗噗”的打個小呼嚕,嘴巴嘟起來再慢慢鬆開,然後再嘟起來,像只吐泡泡的金魚。
孫嘉樹看得饒有興趣,在她“噗噗”的時候用手去點她的嘴唇,一次兩次倒還好,但等到第三次,姜淩波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神情一下子變得凶巴巴,一口就把孫嘉樹的手指給叼在了嘴裡。
孫嘉樹好笑地抽了抽,沒抽出來,反而被姜淩波咬得更緊了。
孫嘉樹乾脆讓她咬著,把她放進床裡,感覺到他沒再掙扎,姜淩波也微松了牙齒,然而就在他要伸回手指的時候,她竟舔了舔他的指腹。
孫嘉樹低聲笑,這是把他的手指當成什麼吃的了?
姜淩波這一覺睡得並不是特別好,因為她總是莫名其妙咬到自己的舌頭,不過當她醒來,看到身邊的孫嘉樹,心情就又好起來了。尤其是當她看到,她隨身背著的小包就在床頭打開著,而裡面的口紅滾落到包外的時候。
她悶聲偷樂著,躡手躡腳地拿過口紅,打開蓋子,轉出一點,對著孫嘉樹的鼻尖就比劃起來。
口紅是粉嫩的淺桃紅,最少女的顏色,當初會買還是因為店員對她說什麼“男人看到都會想咬一口”。買回家她才反應過來,她連男人都沒有,能被誰咬啊,所以口紅就一直丟在包裡,直到今天派上用場。
畫個什麼呢?姜淩波對著孫嘉樹的臉端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他鼻尖畫了一顆心,又在他的左右臉頰分別加了兩條鬍鬚。
居然很好看,真的會想要去咬一口!
她拿出手機把孫嘉樹的睡臉拍進去,然後俯身就親了下去。
不料孫嘉樹突然歪了下臉,她的嘴唇堪堪蹭過他的鼻尖,落到了他的側臉上!
姜淩波嚇了一跳,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好在孫嘉樹似是沒有察覺,眉頭微動了動,接著就舒展開了,她這才無聲地舒了口氣。她慢慢坐起來,舔了舔嘴唇上面沾上的唇膏,是蜂蜜味的,好甜。
“好吃嗎?”男人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鼻音,慵懶性感,勾得人心頭微顫。他的手指抹過她剛親到的側臉,沾了點淺桃紅色的唇脂,送到唇邊舔了舔,繼而輕笑,“蜂蜜味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4:13
第6章(2)
姜淩波手一抖,直接把手機摔到床上,朝上的螢幕裡並不是她以為的孫嘉樹的睡臉,而是她偷親他時不小心拍到的畫面。
目前的情況有點複雜,她不怎麼靈活的腦子分析了一下,她好像是剛剛偷親完孫嘉樹,接著就被他當場抓到了現行?姜淩波想了想,決定先糊弄過去再說。
於是她表情自然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拿過那管口紅就遞給孫嘉樹,“你喜歡就多吃點啊。”
孫嘉樹的表情比她還自然,也不說話,懶散地露出笑,伸手去摸她的嘴唇。
他的手指微微發涼,但他在她嘴唇上摩挲過的地方卻彷佛蹭出了火花,燙得姜淩波縮著脖子就朝後躲,沒躲幾下,後背就貼到床頭了。
她看著孫嘉樹俯身靠近,緊張得直接閉上了眼睛,但心裡還在不斷尖叫——這這這、難道是要“床咚”?
就在她氣都要喘不過來的時候,她聽到孫嘉樹輕笑了一聲。
接著,他身上傳來的熱度慢慢消失了,剛剛強烈的逼迫感也逐漸不見了。
姜淩波偷偷睜開一隻眼,孫嘉樹已經邊抓著腦袋,邊下床往浴室走了。
她有點小失落,不過至少偷親的事蒙混過去了!
聽到孫嘉樹在浴室裡打開熱水的嘩嘩聲,她捂住滾燙的臉,拎起包和外套就想要開溜。誰知道她的腳剛伸進雪地靴裡,孫嘉樹就從浴室裡探出腦袋,“幫我從箱子裡找條浴巾出來。”
……要找浴巾?那不就是沒穿衣服!姜淩波腳下一頓,眼睛嗖地亮起來,蹦到箱子前面翻找浴巾。但孫嘉樹的箱子塞得滿當當,雖然找到了浴巾,她卻把箱子裡的東西全弄亂了。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當做沒看見,起身就朝浴室走,可剛抬腳她就踢到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撿起來一看,居然是她幾年前給孫嘉樹買的耳釘。
雖然她也算是給孫嘉樹送過很多東西,不過需要花錢買的,就只有這個耳釘,沒想到他1直帶在身邊。
姜淩波心裡甜甜的,好像在盛夏裡吃到了綿軟薄冰沙上撒滿的甜芒果丁,嘴角止不住地彎起來。
但是等走進浴室,看到正在系浴袍腰帶的孫嘉樹,她的嘴角又滑下去了。
雖然穿著黑色浴袍是很禁欲、很性感啦,但都穿好浴衣了,還叫她來送浴巾幹麼?姜淩波撇撇嘴,把浴巾丟在架子上,轉身就要走,結果被孫嘉樹一把抱住,舉到了洗手臺上。
孫嘉樹傾身靠近,單手撐在她身側,接著他側過臉對還懵著的姜淩波指了指他臉頰上的兩道粉色鬍鬚,然後用他慣有那種懶洋洋的腔調,笑問:“說吧,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得了,但是……好可怕!姜淩波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銳利的目光裡,把他臉上的粉色鬍鬚給擦掉了。
“看,已經沒有了!”她眉眼彎彎地討好道。
孫嘉樹只笑,不說話。
姜淩波的笑撐不住了,好在她靈機一動,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盒子。
“我在你箱子裡看到了這個!”她獻寶般地打開盒蓋,一對純金的耳釘在昏黃的燈下閃著光芒。
她笑嘻嘻地露出兩顆小虎牙,“你還記得嗎?這是我送你的耳釘!”
孫嘉樹看向耳釘,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圏著她。
姜淩波試探地問:“我好久都沒看到你戴耳釘了,我幫你戴上好不好?”
她說的也是實話,自從回國,孫嘉樹就沒有戴過耳釘,他以前的耳朵上可是一直blingbling的呢。
她最喜歡blingbling的東西啦!
孫嘉樹沒搭腔,不過還是把頭朝她那邊歪了歪,姜淩波立刻手忙腳亂給他戴起耳釘。
孫嘉樹打耳洞是他們初升高中那年暑假的事兒,當時紀明歌新出了一張專輯,在專輯封面的照片裡,她就在耳朵上戴了一整排的鑽石耳釘,那樣子實在太帥太美,讓姜淩波心動得不得了。
但是她自己怕痛,於是就慫恿孫嘉樹先去試試,並正色表示,“女生都喜歡戴耳釘的男生,孫小草你打了耳洞以後,一定會收情書收到手軟的!”
……不過他一封情書都沒收到,因為全叫她沒收了。
而他當時好像只問了她一句,“你喜歡嗎?”看她猛點頭以後就乖乖去打了。
哪像現在,不就給他畫了幾道鬍鬚嘛,居然就要把人按到洗手臺上審……
給他戴著耳釘,姜淩波又有些心猿意馬。他現在貼著她很近很近,呼吸都撲到她的脖子上,癢癢的,癢到她心裡。
好想再親他一口。
住嘴啊,姜淩波!姜淩波拚命抑制住這個念頭,在幫孫嘉樹把耳釘戴好的瞬間,就立刻推開他,捂住臉沖出浴室,悶頭朝自己房間跑。
直到跑到房間門口,她才靠著牆面開始慢慢回神,她果然還是喜歡孫嘉樹的,不然剛剛她才不會臉紅呢,她心跳的聲音大到震得自己耳膜都疼了!
“在想什麼呢?”孫嘉樹學著她也靠在牆面上,歪頭問道。
嚇死人了,怎麼走路都不出聲!姜淩波遲鈍地嚇了一跳,剛要溜,就被孫嘉樹的長胳膊攬了回去。
他把她落下的小包掛到她脖子上,“你的東西。”
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被套上狗繩的五花肉?姜淩波納悶的想。
孫嘉樹又揉揉她的腦袋,微笑道:“看你沒拿房卡就跑出來,還以為你要去找錦繡姊,沒想到你會直接跑回房間呢。”
姜淩波不想和他說話,專心低頭找房卡開門。
但等門打開,姜淩波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雪白的牆面被紅漆噴滿了“賤人”、“快滾”、“去死”的字樣,房間裡的東西基本都被砸爛,連她的行李箱也被砸毀,被扯爛的衣服灑得滿地都是,還潑上了紅色的油漆。
隨著她打開門,原本插在門框頂端的照片碎屑散落了她一身。她手指僵硬地拿起一張被戳爛的,那是昨晚她和孫嘉樹玩沙子時她的笑臉。
眼前的場景看得孫嘉樹都凝重了臉色,姜淩波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該不會是你的瘋狂粉絲弄的吧?”她饒有興趣地蹲下,拼了幾張還能看出大概的照片,接著仰起脖子,俏皮地舉起來給孫嘉樹看,“你看,照片都是只有一半的,有你的那半全都不見了,這些被撕碎的都是只有我的部分。”
孫嘉樹沒說話,看了看她的笑臉,然後蹲下身把她按進了懷裡,聲音低沉,“對不起。”
“事情還沒查明白呢,你急著道什麼歉啊?”姜淩波反過來笑嘻嘻地安慰他,“咱們住的飯店裡出了這種事,都不用咱們自己去查,錦繡姊就能搞定了。”語氣輕鬆極了,只是揪住他衣服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氣,微微發抖。
清晨突然打開房間就毫無準備的看到這種場面,就算是再堅強的人,又怎麼可能一點不害怕呢?她強裝不在意不過是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有負擔,只是她沒想到這樣,會讓他更加心疼。
孫嘉樹垂陣,眼角眉梢都漫上一層冰霜寒意。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把她拉起來,帶到門外,關上房門。
“孫嘉樹,我真沒事——”姜淩波笑著踮起腳,左手右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去拉彎他的嘴角,“別這麼嚴肅,錦繡姊的起床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會兒你板著這張臉去敲門,她看到就會把你端出來的!”
孫嘉樹看著姜淩波,一聲不吭地捏了捏她的臉,接著歎了口氣,鬆開手,牽著她轉身去找薑錦繡。
薑錦繡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端,姜淩波跟著孫嘉樹一路小跑,正好撞見去吃早餐的裴月半。
裴月半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眼睛頓時閃出八卦的光芒,向姜淩波又做出了Fighting的手勢。
姜淩波小聲的向孫嘉樹說:“我們拉著手不太好吧?都被人看到了。”說著她就想把手抽出來,但她越使勁抽,孫嘉樹就握得越緊,最後乾脆和她十指相扣。
他皺眉訓她,“別鬧。”
居然敢訓起她來了?姜淩波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然後不停偷偷去看兩人扣在一起的手——心底其實美滋滋的。
薑錦繡聽完事情原委,又去姜淩波房間看完以後,本來就要炸的起床氣更嚴重了。
她披起一件垂到腳踩的豹紋披肩,長鬈髮用簪子隨意一盤,就打電話叫飯店的客房經理上來。
姜淩波本來要找個房間再補一會覺,卻被孫嘉樹押在薑錦繡房間裡,她覺得實在太無聊,於是從包裡翻出了條繩子,滿臉期待道:“我們來玩翻花繩吧!”
孫嘉樹一臉複雜的看著她。
幾乎是過了半個小時,姜淩波都要把各種花式在孫嘉樹手上玩遍了,穿著精緻職業套裝的客房部女經理才姍姍而來。
薑錦繡正在化妝間裡描眉,見她進來也沒搭理,等她把那些客套話說完,又晾了她一會兒,薑錦繡才慢慢放下眉筆走出來,“不用和我們說這些廢話,把你們這層樓昨晚到今早所有的監視器畫面都調出來給我。”
姜淩波和孫嘉樹就坐在床頭,姜淩波的小短腿構不到地板,垂在床邊晃啊晃的,一不小心就“咚”的踢到了床板,引得薑錦繡和客房部經理都看過來。
孫嘉樹好笑地她把拎回床上,又捏了把她的臉,“老實點,別說話。”
姜淩波鬱悶不已,這是把她當孩子了吧?
客房部女經理回過神,對薑錦繡笑道:“姜小姐,這件事恐怕不合規矩。出了這種事,我們酒店也很抱歉,責任上絕不會推卸,但調查需要由我們內部派人做,畢竟做賊喊捉賊的情況,我們也遇到過不少? ”
薑錦繡歪倒坐著,點燃一根煙,嗤笑著呼出一口,“是誰賊喊捉賊,我看還說不定呢。”
話音剛落,客房部女經理的臉色就有些微變,但她迅速又笑起來,“姜小姐,不管您怎麼說,事情就是這樣,您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會把問題調查明白,您如果想要插手,恐怕我們不能答應。”看薑錦繡並沒有妥協的意思,女經理嘴角笑容不變,聲音卻揚高了點,“您預訂我們飯店的時候,應該知道我們雖然是在小城市裡,但也是裴氏的一份子,我們的楊董在裴家一一爺面前很能說得上話。娛樂圏裡來我們飯店住的,也不只一兩個劇組,我們可不能為了您就壞了規矩。”
女經理話音剛落,姜淩波就鼓著腮幫子憋起笑來。
孫嘉樹看她笑得跟偷吃到燈油的老鼠似的,沒忍住,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腮幫子。
姜淩波還是笑得不行——捂著笑疼的肚子靠倒在他肩膀,小聲笑抖著說:“她居然抬出裴家老二來壓錦繡姊,裴家老二小時候被錦繡姊打得內褲都保不住……哈哈哈笑死我了……哎,你還記得裴家老二嗎?在小滿的婚禮上,我做伴娘,裴家老二做伴郎。”
“嗯。”孫嘉樹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很不感興趣的樣子。
姜淩波頓時想起來,那樁婚禮對孫嘉樹來說可能不算是愉快的回憶。畢竟他最好的兄弟,在那場婚禮裡失去了最愛的女人。
她抿抿嘴,有點笑不出來了。
而姜錦繡看到女經理眼睛裡的那抹輕蔑,也懶得再跟她周旋,直接當著她的面拿出手機撥電話。
“喂裴二?對,是我……住得怎麼樣?別說,你還真會問,我就是為這事給你打電話。我們家小八……對,就是李嘉和婚宴上當伴娘的那個,昨兒晚上房裡進賊了。”薑錦繡往煙灰缸裡點點煙頭,勾著唇角,笑得妖嬈,“……別急著說賠,東西沒丟,倒是多出一堆來,什麼剪碎的照片啊、行李上噴滿的油漆啊,哦還有牆上,被用紅漆畫了不少字呢。”
聽到“裴二”兩個字,女經理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她慌忙地招呼來身邊的小助理,耳語幾句後,小助理快跑著離開,而她則硬著頭皮繼續候著薑錦繡打電話,但神色變得極為小心。
薑錦繡瞥了她一眼,接著和電話的人裡聊,“人倒是沒事,昨晚正好不在屋裡,只是這事不算小,我把人帶來了,現在總得給個交代……好,有你這句話就成。”她笑意越發濃,“那我就去見見能主事的人。”
掛斷電話,她站起來,對還在床上看戲的兩個人勾勾手指,一副黑社會大姊大招呼小弟的模樣,“你們兩個,趕緊跟上。”
“好!”姜淩波拉著孫嘉樹,元氣滿滿的蹦下床。
大堂姊出手,那可向來是所向披靡、大殺四方!這麼好的一場戲,絕對不能錯過!
而另一邊,小助理直奔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
剛進屋,她就看見有個全身名牌的女孩正坐在楊董身邊,拽著他的胳膊撒嬌。
“爸,反正他們劇組全都住在咱們家的酒店裡,你就出面說說,大不了咱們少要他們點錢,就讓我和孫嘉樹吃個晚飯吧,我都喜歡他好幾年了。”
“不行。”楊董皺眉,看也不看就甩開她,拿起筆簽檔。
“為什麼不行!上次不是都辦成了嗎?還是你跟我說,對付娛樂圈裡的人,用錢砸就好使,讓我好好去玩的!”女孩拍著桌子就閙起來,把楊董的檔抽走,摔了一地。
“胡鬧!上次那還是個剛出道的小明星,沒權沒勢的,你說想吃個飯,我稍微使點手段也就讓人幫你辦成了,結果隔天你就又哭又鬧說他有女朋友,還派人去把那女人的家給砸了,我花了多少錢才給你擺平?這才過了幾天?這種事以後不准再提,我絕對不可能再任你胡鬧!”
他還想說,卻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接通電話,他很是恭敬地應了幾句“是是是,一定配合”,但掛斷後,卻還是滿臉的不解。
“楊董、麗麗小姐……”小助理心驚膽戰地出聲。
楊董按了按眉心,“什麼事?”
小助理走到跟前,把事情小聲地說了一遍。
楊董聽完,眉頭皺得更緊,“姜小姐,羊角姜的那個薑?那名字呢?”
小助理顫顫的答,“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個很古典的名字。”
“是錦繡、繁花、落雁、採桑、庭溪、皓月、迎眉、淩波里面的一個?”
小助理還沒回答,旁邊的楊麗麗就嘲諷地笑出聲,“現在居然還有人取這麼噁心的名字?還沉魚落雁,也不知道長得有多難看!”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那個三堂妹,是我們家這輩裡長得最好看的。”
薑錦繡踩著雙ChristianLouboutin紅底鞋,抽著煙靠在門邊,居高臨下瞥了楊麗麗一眼。“你……”
“閉嘴!”沒等楊麗麗梗著脖子再說話,楊董就先把她吼了回去。他抱歉地朝薑錦繡笑道:“教女無方,讓您看笑話了。我是飯店的董事長楊毅,請問您是?”態度倒是很得體大方,不卑不亢。
“薑錦繡。”薑錦繡也微笑著,“不知道楊董您的手下已經跟您彙報清楚了沒有,我手下的工作人員,今早在您的酒店裡遭遇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楊毅點頭道:“按照規定,確實是不可以把內部監控內容外傳的,但我剛剛已經接到裴先生助理的電話,所以這件事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我現在就通知人去調監控錄影。”
“爸——”楊麗麗神色不安地拽拽他的衣角。
楊毅幾乎是瞬間就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他恨鐵不成鋼地低聲罵道:“難不成又是你?”
薑錦繡在旁邊拿出手機,眉頭一挑,“我看也不用麻煩去調錄影了,裴二已經把有證據的這段影片傳給我了。我看這裡面上蹦下竄、跟只母猴子似的女人,倒是跟令千金有點像——
“你罵誰呢你!”
楊麗麗甩開楊毅,拎著她的鉚釘包就想扔薑錦繡,結果被薑錦繡一腳踹中膝蓋骨,疼得直接跪倒在地。
“見過蠹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我隨便一句試探,你居然就自己沖上來認。”姜錦繡把包踢到一邊,對著還在咬牙不甘心的楊麗麗冷笑道:“我要是沒猜錯,你是看上了孫嘉樹,見他和助理關係密切,心裡不舒服,就串通那個客房經理在房間裡做了手腳?”
“對,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我不就弄壞了她幾件破衣服嗎?還全是地攤貨,我賠她就是了!”楊麗麗狠狠的瞪她。
“閉嘴!”楊毅惱怒不已,“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道這是誰嗎?這是B市薑家的大小姐!”
“B市薑家……”楊麗麗聽到,氣焰頓時小了不少,但她只示弱了幾秒,就又站起來,毫不知錯地對楊毅嚷,“B市薑家我是得罪不起,可我也沒對姜家小姐做什麼呀!我不過是弄壞了一個小助理的東西,我翻倍賠給她不就完了,你們還想要我怎麼樣!”
她突然看到正在門後晃悠著看熱鬧的姜淩波,氣得哭喊起來,“她算是個什麼東西!你們為了她來為難我,我都讓人去查過了,她爸就是個普通大學老師,她媽連工作都沒有,家裡住的還是學校分的家屬宿舍,窮得連車都開不起!連她能進MN娛樂公司都是靠蘇崇禮的一關係走了後門……就憑她這種人,怎麼配在孫嘉樹身邊!怎麼配和他那麼親近!”?\'姜淩波剛剛過來,正沉浸在姜錦繡的威武霸氣裡,暗搓搓的鼓著掌呢,沒想到突然間所
有人目光都轉向了她。她立刻心虛地把手背到身後,“怎麼了?啊——”她回過神來,從薑錦繡身後鑽過去,走到楊麗麗跟前,“你說的都沒錯,我爸確實是個普通的大學老師,不過他下個月就能升副教授啦。我媽呢,雖然沒有工作,但她畫畫特別厲害,還開過個人畫展,至於我家的房子……其實我家有好幾棟房子呢,只是離學校太遠,我爸上班不方便,所以就沒去住。沒買車,倒也不是因為沒有錢,只是我爸、我媽都不會開車。”
她掰著手指說完,然後點點頭,“嗯,就這些。”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還對著楊麗麗露出了笑臉。
楊麗麗對著這樣的姜淩波,滿心的火憋在心裡發不出來,難受得簡直要吐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4:32
第7章(1)
雖然天不亮就因為房間被毀的事鬧得人仰馬翻,但該進行的電影拍攝還是不能中斷。
薑錦繡看看時間,就把姜淩波和孫嘉樹打發回去準備拍攝,自己留下來談解決方案。姜淩波看著楊麗麗憋屈到發黑的臉,心裡正樂到不行,卻又得撐住臉不能笑。
聽到大堂姊發話,她自然是乖乖就走,轉過身頓時笑得撲哧撲哧,肩膀抖啊抖。
孫嘉樹的表情卻還沒緩和,剛走了幾步,他就停下揉揉她的腦袋,“我出去一趟,你先回我房裡等我。”說著,把房卡拿給姜淩波。
“哦。”姜淩波笑得眼睛都睜不開,沖他擺擺手就自己先跑掉了。
沒想到剛拐了個彎,她就碰到了在角落裡偷偷看熱鬧的裴月半。
裴月半盯著她手裡的房卡,又激動地擺出了那個Fighting的手勢。
姜淩波覺得這小姑娘真是想太多了。
裴月半就勢跟上她,坐著電梯好奇地東問西問:“你剛剛為什麼不說你也是姜家的小姐呀?”
姜淩波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是?”
“呃……”裴月半很快就機智地找到理由,“因為蘇崇禮說,他喊錦繡姊大堂姊是隨了你,那既然錦繡姊是姜家小姐,你也肯定是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把這個身分說出來?說出來,那個什麼麗麗肯定不敢對你那麼囂張!”
“那多沒意思啊。”姜淩波笑道:“再說,對付她這種人,才用不著靠我爺爺的名頭呢,我剛剛隨便說幾句話,不也把她噎得不行?她覺得我家裡窮,我就該自卑、就該對她低聲下氣,我就不,氣死她!”
裴月半只有給她點贊。
五分鐘以後,姜淩波走到孫嘉樹房門口,和裴月半告了別,但她沒有進門,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在那堆照片前蹲下,重新翻出幾塊碎片拼到一起,用手機拍了幾張照。
拍完以後,她把那些碎片弄亂,跑回了孫嘉樹的房間。
一進門,她就給周意滿打電話,很興奮地告知,“小滿小滿,我今天居然遭到孫嘉樹粉絲的襲擊了!.”
周意滿愣了,被襲擊有這麼開心嗎?
“但是!”姜淩波又盤腿坐到床上,托腮故作嚴肅,“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有件事想找人幫忙查一下。你不是認識一家‘只要給錢啥都幹事務所’裡的人嗎?你幫我聯繫一下吧,我想見一見。”
“你說錢百萬?”周意滿應得乾脆,“可以啊,你什麼時候回B市,我帶你去見見他。”
“小滿你最好啦!”姜淩波雀躍的道。
“作為報答,你幫我帶幾天李昂,還有九斤。我和孫嘉卉最近在忙著公司開業,都沒時間陪他們玩。”
姜淩波心底好複雜,李昂那個熊孩子,她真的是很不想照看!
剛掛斷電話,孫嘉樹就開門走進來。
姜淩波心虛地先開了口,“我剛給小滿打電話,她說要我幫忙照顧她兒子李昂,哦還有你外甥,宋九斤!”
“九斤?”孫嘉樹好笑道:“我姊會把九斤交給你?我要是有了孩子,絕對不會放心讓你照顧。”
姜淩波哼一聲,誰稀罕!
孫嘉樹邊笑,邊從包裡拿出一瓶熱牛奶,插好吸管遞給她,又拿出個一剛烤好的香橙瑪芬放到她眼前。
姜淩波喝了幾口牛奶,就拿起瑪芬開始吃,吃得腮幫子鼓囊囊,“你不知道嗎?你姊和小滿的那家公司最近要開業了,前一陣還在為公司是叫‘周意滿&孫嘉卉律師事務所’還是‘孫嘉卉&周意滿律師事務所’吵得不可開交。”
孫嘉樹看她邊吃邊說話的費勁樣,伸手捂住她的嘴,“老實吃你的,吃完再說。”說完就隨手拿起她喝了幾口的牛奶喝了起來。
安靜吃了一會兒,等姜淩波解決掉一個瑪芬,孫嘉樹才說:“等過幾天電影戲份拍完以後,我會閑很長時間,到時候可以把九斤和李昂接過來,到咱們家裡住幾天。”
姜淩波驚訝地問:“……你這次回來,還沒見過李昂吧?”
“我見他做什麼?我跟他爸媽都不熟。”孫嘉樹幫她抹掉嘴角的點心渣,敷衍著說。“瞎說什麼呢,你和李重年……”姜淩波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嘴角的笑頓時僵住,後背嚇出一片冷汗。
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四年前,周意滿懷著李昂,接受了李嘉和的求婚,外界都以為他們是奉子成婚,但只有姜淩波跟周意滿知道,那個孩子的父親並不是李嘉和,而是李嘉和的親弟弟、孫嘉樹的好哥兒們李重年。
這件事,她發誓要為周意滿保守一輩子,哪怕是對孫嘉樹,都絕對不可以說。
“什麼?”孫嘉樹眉梢一抖,看向她。
“我是說,”姜淩波嚇得手指冰涼,腦袋裡也空白得厲害,但她還是費勁地圓著話,
“你和李重年是最好的哥兒們,而李昂的爸爸是李重年的親哥哥,所以,你也不能算和他不熟。”
她說得磕磕絆絆,還咽了好幾次口水。
孫嘉樹忽然一笑,“大花,你臉都白了。”
我都快嚇哭了好嗎!
看著姜淩波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孫嘉樹沒再問,而是拍拍她腦袋,“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帶你去拍戲。”
姜淩波的心情更沉重了,抱住床柱不肯走,“我是真的不會演戲,就算你說不用露面、沒有臺詞,我還是不想去!”
孫嘉樹一把橫抱起她,微笑道:“不去是要賠違約金的。”
姜淩波內心是崩潰的,啊啊啊合約明明不是我自願簽的!孫嘉樹你這個混蛋!
因為害怕孫嘉樹已經知道了什麼,姜淩波的心一直懸著,生怕她一不注意,他就跑去向李重年通風報信。
所以接下來,她跟條小尾巴一樣黏在孫嘉樹身後,連他上廁所都等在門口,還殷勤地幫他拿著手機。
連薑錦繡都看不下去了,“你們兩個能不能收斂點,都認識二十年了,現在在這兒玩什麼熱戀?”
旁邊裴月半拿著蘇崇禮的外套路過,聽到“熱戀”兩個字,立刻眼睛發亮地跑過來,又對姜淩波做出了那個招牌式的Fighting手勢。
姜淩波隨便了,反正她是不會離開孫嘉樹半步的。
在《My Narcissus》這部電影裡,只有當主角成功搗毀博士埋下的病毒庫,再從病毒庫裡發現了某些和博士過去有關的線索,比如一本滿是灰塵的日記,再比如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這時,電影裡才會鏡頭一轉,伴著音樂和光暈,開始出現有關博士和他女友的故事場面。
當初看劇本看設定,姜淩波還覺得很美很好玩,不就是在沙灘上跑一跑、到海裡朝孫嘉樹踹兩腳水,再蕩一會兒秋千,看看電影,順便進廚房混點好吃的?
拍戲也很簡單嘛!
然而,當她穿著一件簡單的雪白無袖棉布裙,赤著腳踩在沙灘上,凍得鼻涕都流出來卻還要做出歡快奔跑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
“這種戲為什麼在要在大冬天拍!”
姜淩波捧著熱水杯、穿著棉大衣,毫無形象地蹲在拍攝棚裡,凍得不停發抖。
裴月半好心的往她杯裡倒了包感冒熱飲劑,邊倒邊和她解釋,“劇組窮啊,這地方夏天租金太貴了,租不起,只能趁現在便宜趕緊拍。”
姜淩波震驚了,“說好的斥钜資打造呢?”
“是斥钜資啊。所有的錢都付給演員了。你看,蘇崇禮、孫嘉樹,哪一個現在的身價是低的?哪一個不得花钜資來請?還好當時GiGi沒跟孫嘉樹傳出緋聞來,不然劇組絕對破產。”
全都是騙子!說什麼斥钜資打造,原來錢全部用來請明星了!
劇本裡明明寫著博士和女朋友不停在世界各地周遊,這個月冰島挪威,下個月夏威夷侖裡島,她還真以為自己能跟著劇組出國享受了。
結果呢,她唯一免費旅遊的地方就是國內的海濱小城鎮!至於那些浪漫的景色,不是靠後期製作,就是靠臨時現搭景。
這種電影拍完,真的會有人看嗎?
沒等她拉著裴月半哭訴完,換好衣服的孫嘉樹就走過來。他穿的是那件博士長年穿著的白袍,裡面英倫風訂制黑襯衫嚴謹地扣到喉結,下身黑色西裝褲、SilvanoLattanzi訂制手工皮鞋,看起來……好暖和。
姜淩波看著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覺得更冷了。
她哀怨地盯著孫嘉樹的襯衫,幽幽問道:“你裡面穿了保暖衣吧?”
“嗯。”孫嘉樹可惡地笑出聲來,還蹲下摸著姜淩波腦袋補充,“還是加厚加絨的。”姜淩波討厭死他了。
因為兩人要拍的鏡頭全靠後期剪輯,所以導演對他們也沒什麼要求,簡單講了幾個點,就坐回椅子上喊Aciton。
這會兒剛好是正午,陽光曬到身上暖暖的,風也不再刮了。
姜淩波被孫嘉樹拖到外面曬了好久的太陽,又在衣服裡能貼的地方都貼滿了暖暖包,這會兒全身都暖洋洋的。
聽到導演發話,她連忙把棉大衣脫給工作人員,邊念叨著“反正只拍背影不拍臉”,邊橫下心提著裙子跑出去。
被太陽照過的沙灘也溫溫的,光腳踩上去也不難受,姜淩波跑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慢慢跪下去,撿起幾片貝殼,拿在手裡看。
按照劇本,當她拿起一片貝殼,舉起來對著陽光看時,孫嘉樹會走到她身後,抓著她舉起來的手,把她抱進懷裡。
姜淩波挑了一片最大最好看的貝殼,仰起臉,迎著風,把貝殼舉了起來。
透過陽光,她好像看到貝殼上寫了什麼字。
My Narcissus?後面好像還有漢字……
沒等她看清,孫嘉樹就走到她身後,握住她拿著貝殼的手,慢慢把她擁進懷裡。
他的嘴唇輕蹭上她的耳垂,甚至輕輕吮了一下,才輕緩地低聲說:“怎麼起得這麼早?”
劇本裡可沒有這些!
姜淩波微紅著臉掙開他,把貝殼塞進他白袍的口袋,然後也不等他再靠近,飛快地跑進海水裡,用力踢著水花,賭氣般地看著他。
孫嘉樹不緊不慢地解著領口的扣子,目光緊盯著姜淩波的臉。那種目光姜淩波從未見過,裡面的瘋狂和露骨一時間激得她動彈不得。
“Cut!Mariah,你發什麼呆!”導演沖姜淩波喊,“你要朝他潑水,朝他發脾氣,而不是被他迷住、被他鎮住!”
……誰被他迷住了!被戳中心事的姜淩波回過神來,覺得有點丟臉,抿著嘴角,不敢抬頭去看孫嘉樹。但他卻勾起唇角,走到水裡探身看她。她越低著頭不想讓他看,他卻越要彎腰去看她的眼睛。
“怎麼,被導演訓了不開心?”他用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等今天的拍完,我帶你出去吃海鮮大餐好不好?”
他這樣一說,姜淩波倒真覺得自己是因為被導演訓了才不開心的。她鼓著腮幫子,悶悶不樂地點點頭,還拉拉孫嘉樹的衣服,抽著鼻子提出,“我要吃最貴的!”
孫嘉樹幫她順了順頭髮,“好。”
然後他頓了頓,嘴角突然滑出一抹壞笑,“你剛剛是不是看我看呆了?”
她就知道他沒有那麼善良!
被孫嘉樹笑話了一通,姜淩波接下來扮演“鬧脾氣的女朋友”扮演得無比成功,手腳並用朝孫嘉樹身上潑水,被他扛到肩上還甩著腳丫踢他,直到導演喊了Cut,她才勉強解氣。
精疲力竭的姜淩波跟條軟麵條一樣趴在孫嘉樹肩上,大頭朝下的姿勢,更是讓她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
都拍完了怎麼還扛著啊?她戳戳孫嘉樹的後腰,邊戳邊有氣無力地喊,“放——我——下——來——”
“別亂動!”孫嘉樹渾身一僵,蹙著眉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孫嘉樹!”
姜淩波羞惱地從孫嘉樹肩上跳下來。
為這事兒,中午吃飯的時候姜淩波堅決不理孫嘉樹,連他撥到她碗裡的辣年糕她都沒有吃。
孫嘉樹看她把年糕撥到一邊,又給她夾了兩塊咕喏肉,還貼近她笑著說:“你要多吃點才有體力,我們下午還有床戲要拍呢。”
攝影棚瞬間安靜了下。
角落裡,燈光小妹和道具大叔互換了一個眼神,接著湊到一起小聲議論。
“大叔,我怎不知道,咱們這電影還有那啥鏡頭呢?嘿嘿嘿……”
“我哪知道啊,這還沒接到清場通知呢,呵呵呵……”
姜淩波瞪了孫嘉樹|眼,是床上拍的戲,不是床戲!不要說的這麼曖昧好不好!
她皺著鼻子又瞪了孫嘉樹兩眼,然後憤憤地把碗裡的咕喏肉和辣年糕全吃了。
拍室內景的地點,是海岸邊一座民初的紅磚洋樓,推開院門,再下幾個石階就是沙灘。劇組臨時在院子裡搭了個秋千,秋千上纏滿了碧綠的藤蔓和白色的碎花,至於其他的裝飾……資金就不夠了。
姜淩波很難得沒嫌棄那個吱嘎作響的秋千,反而湊過去摸來摸去,很是喜歡的樣子。她對身邊的孫嘉樹說:“你還記得小時候,我推你蕩秋千的事嗎?”以前是我推你,現在就該你推我啦。
孫嘉樹語調平平,“記得,當時我正在公園裡一個人蕩秋千,你突然從後面把我從秋千上推下去了。”
姜淩波傻了,我明明是好心,想幫你蕩得更高——誰知道你那麼不禁推啊,居然還記仇。她眨眨眼,很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的腰,然後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來了,當時你用出去以後,腰正好磕到了石頭上。難怪我今天輕輕戳了你的腰一下,你就疼得那麼厲害!”她坐到秋千上,仰著臉托著腮,很同情地看著他,大聲說:“原來孫嘉樹,你腰不好呀。”在偷聽的裴月半和燈光小妹都忍不住停下了工作。
在偷聽的道具大叔摸了摸自己的腰,露出了謎樣的微笑。
孫嘉樹一臉無辜地挑眉,“我腰不好,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在偷聽的裴月半捂臉,“噢,我聽不懂!”
在偷聽的燈光小妹也害羞了,“噢,我臉要紅了!”
在偷聽的道具大叔跺腳,“哼!”
姜淩波被這情況弄得愣了,難道又是她輸了?
他們在院子裡鬧,屋裡劇組已經準備妥當,先要拍的,是內景裡兩人,一起坐在地板上看電影的鏡頭。
姜淩波接過劇組工作人員遞來的水果拼盤,笑得眉眼彎彎,拿起叉子就想叉草莓。
“草莓不能吃!”工作人員連忙阻止,“這些草莓後面還要用。”
姜淩波轉而去叉奇異果。
“這個也不能吃!”
她只得轉向火龍果。
“那也不能吃!”
姜淩波哭喪著臉,“那我能吃什麼?”
工作人員艱難的決定,“吃香蕉吧,這個我們有贊助商直供。”
窮成這樣就不要拍戲了!
姜淩波心塞地叉著香蕉,工作人員還在旁邊囑咐,“少吃點啊,慢點吃。”
孫嘉樹一進屋,就看見姜淩波對著一盤水果,垂頭喪氣。他驚訝,“有水果吃,你還會不高興?”
姜淩波沒理他。
他自顧自走到姜淩波旁邊,靠著她坐下,大長腿伸展開,長胳膊把她圈進懷裡,然後伸手就從她的水果拼盤裡捏了顆草莓吃了。
姜淩波頓時來了精神,嗖地抬起頭去看工作人員,眼睛亮晶晶——你看他吃草莓了,快點批評他!
工作人員卻道:“孫先生,您要是喜歡草莓的話,我再去給您添一點。”
姜淩波憤憤地想,居然還是雙重標準!
姜淩波心裡有了主意,等導演一喊Action,她就按劇情歪進孫嘉樹懷裡。
但隨著電影開始,黑白的畫面,熟悉的交響樂曲,帶著沉重懷念的氛圍,又讓她慢慢沉浸到劇情裡,直到看到電影主角在飯店裡初次約會,她才想起剛剛沒吃到的水果。
她仰著頭蹭蹭孫嘉樹的下巴,抿著嘴角輕聲說:“我想吃水果。”
孫嘉樹擺出的是博士那副禁欲而冷漠的表情,卻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問:“你想吃什麼?”
姜淩波笑咪咪,“草莓、火龍果、奇異果,不要香蕉。”
正在旁觀拍攝的工作人員一臉無奈。
等轉戰到廚房,姜淩波才明白工作人員那句“後面還要用”的意思,當她端著那盤已經見底的水果拼盤剛走進廚房,就看到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角落裡竊竊私語,還不停瞪她,瞪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隨手拉住剛路過那群人的裴月半,問:“他們說什麼呢?”
為什麼有種會被半夜紮小人的不祥預感?
裴月半說??“你不知道呀?這盤水果本來是打算在接下來的戲裡讓你做水果沙拉用的,現在都被你吃光了,經費不足,只能改做蔬菜沙拉了。那些蔬菜還是他們去菜市場現買回來的,跑了好遠的路呢!”
姜淩波暗暗叫苦,這種滿滿的負罪感是怎麼回事?她明明只是吃了一盆水果拼盤啊……但等她拿到那捆皺巴巴的生菜,她的負罪感就消失了。要做蔬菜沙拉,你們好歹給點紫甘藍和綠花椰啊!只有生菜和黃瓜,根本就沒有食欲好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4:49
第7章(2)
裴月半看了看那堆綠色,也面露嫌棄,接著很大方地從包裡拿出兩根胡蘿蔔,“我本來打算晚上加餐的,還是給你用了吧,至少添點紅色!”
……算了,剛才水果拼盤裡還剩下幾個聖女小蕃茄沒吃完,我拿出來切一切用好了。”
孫嘉樹一進來,就看見姜淩波在拿著菜刀對聖女小蕃茄比劃。
他忽然想起,上小學時有一回他生病,家裡沒人,她跑到廚房給他做涼拌番茄,卻不小心削掉了小半邊的指甲。
他記得,那時她左手的食指被刀切傷,出了好多血,可她怕他擔心,用水胡亂沖了沖就找紙巾包上,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把涼拌番茄端到他床前,守著他,看他吃完。
她甚至還很發愁地盯著他剛量完體溫的溫度計,不停嘟囔著“燒怎麼還沒退下去啊”。
“孫小草你不要死呀”,至於還在流血的手,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硬是一個字都沒有提。
直到他退完燒,可以去上學了,她才把還沒長好的指甲露給他看,並且假裝兇狠地威脅道:“孫小草你看!為了給你切番茄,我的手都受傷了,我不能做勞作了!你快去幫我做好,明天老師就要收!快去快去!”
“疼嗎?”他當時問過她。
“哎呀不疼,不就是塊指甲嗎?我沒事經常啃著玩……別廢話,你快去給我做勞作,明天要是交不上,老師要扣我獎卡的!”
她把受傷的左手背到身後,又是一臉的凶巴巴的推著他就往家趕,跟她每次撒謊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沒本事在他面前騙他,那時如此,如今也如此。
“疼嗎?”
孫嘉樹從姜淩波身後圈住她,握住她拿刀的手,伸出左手,輕輕地摩挲著她那根受過傷的食指。
靠外側的指尖還留著細小的疤痕,是那時沒及時處理導致的印記。
她現在比他矮好多,他可以很輕易地就把她抱進懷裡,而當年——他只到她眉毛。
姜淩波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愣了愣,然後一臉好笑,“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還記得,我不都和你說過好多遍了嗎,就是被刀蹭了一下,看著流血流得嚇人,其實一點都不疼。”
孫嘉樹沒出聲,只是低著頭,把她攬得更緊。
姜淩波看看自己的手指,摸了一下那塊疤,眼睛微微彎了彎,輕聲說:“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後來還給我用紙做出了一個城堡當補償,老師把那個作業拿到全年級做展示,還給我獎勵了一份禮物。”
“因為你說你喜歡。”孫嘉樹低聲說。
“嗯?”姜淩波側了側頭,沒聽懂。
“你說你喜歡城堡,我就給你做了一個城堡。那個城堡很難做,我一整晚都沒睡,你不知道。”他說得又輕又慢,聲音低低沉沉,姜淩波的心跳,忽地就漏了一拍。
孫嘉樹以前從來不會講這種事,他默默為她做了很多很多,但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
可今天,他第一次說出他為她做的,哪怕一點委屈的腔調都沒有,都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在他懷裡轉了個身,看著他盯住她的眼睛,伸出手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哦,我知道了。”她說。說得有點嚴肅,有點緊張。
孫嘉樹忽然就笑了,他握住她拍他頭的手,把她的手按到自己心口,然後又看了看她,笑著低下頭,親上了她的眼睛。
姜淩波下意識地閉上眼,氣還沒來得及吸,他的吻又順著她的眼瞼鼻樑,慢慢滑到她的鼻尖,握著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似是在克制什麼。
最終,他的唇還是停留在她的鼻尖,沒有再繼續親吻。
姜淩波不敢睜眼,無法呼吸,心慌意亂,手腳發軟。
他的嘴唇只是在她的鼻尖和眼睛上輕輕蹭著,甚至都沒有落下一個真正算是吻的力氣,卻讓她慌得要哭出來。
在這一刻之前,姜淩波一直堅信,自己從來不是一個矯情的女人,她甚至設想過,如果孫嘉樹有一天主動親吻自己,那自己一定會像女流氓一樣張牙舞爪就撲上去反客為主。可她沒想到,這一天真的到來時,自己居然只會慌得僵在那裡,連動都不敢動,恍若靈魂出竅。
直到孫嘉樹的嘴唇離開她的眼睛,直到他的手指撫摸上她微濕潮紅的眼角,她才猛地睜開眼,直直地盯向孫嘉樹。
“孫……”
“噓。”孫嘉樹拇指抹上她的嘴唇,眼神也凝在那裡,她的嘴唇飽滿微翹,手指壓上去,指腹一片濕嫩。
想親她。孫嘉樹眼裡壓了點火,又用指腹把她的嘴唇細細摩挲了一遍,他甚至用了些力氣,把她的嘴唇揉得嫣紅才放開手。
“已經開始拍了。”
隨著這句話,姜淩波一下就從方才那種柔軟飄忽的感覺裡醒過來。
……所以,剛才的吻,也只是演戲?
她下意識想要扭頭去看導演和攝影機,下顎卻被孫嘉樹突然捏住。
他眯了眯眼睛,傲慢而矜持道:“別去看鏡頭。專心,看著我。”
這時,孫嘉樹的眼神已經變成了那種混著野性和瘋狂的眼神,但他表情卻看起來既禁欲又冷靜。這種反差又再次讓姜淩波失神,讓她根本沒法再去仔細思考剛才那段吻,也讓她真正意識到她該進入劇情。
她只能立刻給自己暗示:已經開始拍攝了,你不是姜淩波,你是Manah,是那個能把博士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嗯,你能把孫嘉樹迷住,就算迷不住,他也得裝作被你迷住!想好了,她慢慢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裡又是一片清明。
甩開拖鞋,姜淩波赤腳踩到孫嘉樹的腳上。
孫嘉樹配合著扶住她的腰,任她調戲般地笑著挑起自己的下巴、朝著自己的嘴唇吹氣,冷漠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只是眼神更暗了些。
姜淩波做完了劇本的要求,剛想要裝作無趣的下來,目光就轉到了孫嘉樹的耳朵上。
或許連孫爸、孫媽都不知道,孫嘉樹的耳朵很敏感,只要朝他的耳朵邊吹口氣,他就會立刻沒了力氣。
自從孫嘉樹比她高、她靠蠻力打不過他以後,她想叫他起床或者有事要他幫忙他不答應,她就拿根狗尾巴去掃他的耳朵,簡直是百試百靈。
姜淩波看了看孫嘉樹的耳朵,嘴角忽然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眼睛也彎成一道月牙。
她在他腳背上踮起腳,伸胳膊圈出孫嘉樹的脖子,把他的頭微微拉低,然後像是要親吻他的耳垂一般,吹了過去。
孫嘉樹當場就僵住了,握她腰的手都軟了一下。但緊接著,他更用力地掐住她的腰,扭頭朝著她脖子咬了一口。
真的是咬,懲罰性的、報復性的、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種。但等牙印深深烙上她的肌膚,孫嘉樹又伸出舌頭,輕輕在她脖子的牙印上舔了幾下。
姜淩波的脖子頓時麻木了。
她感覺不出孫嘉樹的舌尖是溫是熱,只覺得渾身的肌膚都戰慄起來。
她恍惚著,孫嘉樹卻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舌尖舔著她,有時輕輕碰一下就離開,有時卻又細細地、用力地用舌尖刮著她,就像是在戲弄般,漫不經心。
伴隨著他的舌尖,落下的還有他的嘴唇。姜淩波看不到,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是吻,他只是含住她脖頸的細肉,然後吮吸,偶爾他還會再用力的咬一下,咬得她很疼,很麻,很亂。
就算知道這是在演戲,就算知道這並不算是現實,姜淩波還是覺得不知所措,因為這些
親密全都不在劇本裡!
劇情裡,Mariah和博士一共有六場戲,海邊、看電影、做飯、睡覺、實驗室、蕩秋千。在海邊玩,是最初的慢慢熟悉.,一起看電影,是產生了微妙的愛情.,一起做飯,是開始戀愛。
在床上玩,是最好的熱戀時期.,實驗室的爭吵,是衝突爆發;而蕩秋千,是Mariah懷孕後的休戰和複合,也是最後的溫暖時刻。
那以後,就是Mariah的葬禮,不需要姜淩波出場。
這些姜淩波都記得很清楚,甚至連裡面她需要跟孫嘉樹做什麼親密互動,她也都提前問明白了。
當初還是薑錦繡親自告訴她的,吻戲除了額頭吻,其他全部用借位,偶爾會有摟抱的場景,但也不會太過分,至於床上那場,也就是親親臉頰,靠借位就行。
而最親密的戲分就只有摸小腹的那幾段,而且孫嘉樹只會隔著衣服摸,不會直接觸摸到她。之所以會保留摸小腹的片段,還是因為這是原著裡最能體現博士特徵的一點,作者要求不能刪除。
這個姜淩波知道,在原著裡博士就有這個奇怪的習慣,或者說,是特殊的情趣,他喜歡撫摩Mariah的小腹。作者對他的這個習慣說得很唯美,說他是出於對母親的潛意識思念,還用了一些專業術語來詮釋,那些術語姜淩波都沒弄懂,不過她只要確定,她跟孫嘉樹不會有什麼過分親密的接觸就可以了。
可剛拍到第三場戲,她就被他又抱又親,連脖子都被咬了。這可跟當初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姜淩波邊切著生菜和黃瓜,邊感受著後背的熾熱,連拿刀的手都快不好使了。
從她被咬完脖子,到轉過身切菜,孫嘉樹一直在她身後抱著她,呼吸全噴灑在她的脖頸耳邊,燙得她心煩意亂。
偏他還愛給自己加戲,她好不容易切好幾粒聖女小蕃茄,正打算往碟子裡擺盤,他就伸手拿出一粒,一半咬到自己嘴裡,再低頭要她去咬另一半。
這個類似PockyGame的遊戲,是要等到第四場才演的,誰會現在陪他玩啊!
姜淩波傲嬌地把他的臉推開了。
導演沒喊Cut,孫嘉樹也沒出聲,直接把小蕃茄自己吃了,然後拿起一根切好的黃瓜條咬到嘴裡,再低頭送到姜淩波嘴邊。
姜淩波瞪他一眼,你是把博士的執拗都用到這裡來了嗎?
她實在扛不住孫嘉樹的這種搗亂,只能把刀放下,手抵著流理台轉身,想迅速把黃瓜條咬斷,反正像PockyGame這種遊戲,只要中間咬的東西斷掉就算結束啦。
但她剛仰著頭咬住黃瓜條,還沒使勁咬,孫嘉樹就微側著頭快速吃了幾口黃瓜,轉眼黃瓜條就短了一半,他的嘴唇也靠近了她的很多。
感覺到孫嘉樹的呼吸撲到她的嘴唇上, 姜淩波的臉有點發熱。
“cut——”
聽到導演喊停,姜淩波渾身一輕。但還沒等她從孫嘉樹的懷裡鑽出來,導演就要求準備重拍咬黃瓜,還強調,“PockyGame是用來增添情趣的,不是用來競賽的,速度要慢!注意眼神交流,重點是調情!調情!”
什麼眼神,不是說好我連正臉都不會露嗎,要眼神幹麼!姜淩波看看那個因為窮到雇不起足夠數量的攝影師、所以親自上陣拍攝的導演,感覺牙根好癢,好想咬人。
孫嘉樹就像知道她在想什麼|樣,又拿了根黃瓜條堵進她嘴裡,“你咬好了別動,這次我來。”
“唔唔……”
她剛想抗議,導演就喊Action了。
孫嘉樹完全不等她反應,張口就含住了黃瓜條的另一頭,一點一點的吃完,他越靠越近,濃密的長睫毛忽閃著,在眼底落下層漂亮的陰影。
姜淩波忽然想到了後面的一段劇情,她在做好蔬菜沙拉以後,會拿沙拉醬當奶油一樣抹到孫嘉樹的臉上和他嬉鬧,他可是完全不可以反抗的,因為博士對Mariah就是好得毫無底線和原則。
這要是真的該多好。姜淩波看著孫嘉樹眼底的陰影,有些出神。
一要是平日裡孫嘉樹也提出和她玩這個遊戲,她肯定會喀嚓喀嚓就把黃瓜條啃完,就等著,他親上來。可是演戲,一切就變得好不情願,因為演戲得到孫嘉樹的一個吻,她並不會感到開心。
雖然這麼想著,但當孫嘉樹的額頭抵上她的,當兩人鼻尖相蹭——當他的嘴唇只要稍微再朝前碰碰就能親到她的嘴唇,姜淩波的臉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她一點點鬆開嘴裡的黃瓜條朝後退,但她本來就抵著流理台,就算彎腰也逃不開多遠,很快就又被孫嘉樹的嘴唇追上。
就要被親到了,還有I點嘴唇就碰上了。
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響,臉紅得不成樣子,眼睛也沾上了一點濕氣。
喀嚓,黃瓜條斷掉了。
“cut!好,這條過!”
孫嘉樹嚼著被他咬斷的黃瓜條,慢慢直起身,看著還在呆呆望著他的姜淩波,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挑眉問:“你剛剛在期待什麼?”
姜淩波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勢很足,就是半天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好吧,親你一下。”孫嘉樹低頭,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響亮的吻。然後他拍拍傻在那裡的姜淩波的腦袋,壞笑著說:“好啦,走吧,後面還有床戲要拍呢。”語調裡還故意使壞。
姜淩波捂著被親的額頭,皺著眉,氣得只想踹他。
她跑過去問正在幫忙搬道具的導演,“鄭導,咱們廚房這段不是還有抹沙拉醬的情節嗎?不拍了嗎?”
還沒抹孫嘉樹一臉醬呢,她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
“啊對呀,還有那一段呢……”導演終於想起,然後一揮手,“算了,把剛才的剪一剪也夠用了,先去把下一場的拍了,不然趕不上酒店提供的免費晚餐了。”
姜淩波無語了,看來導演的重點是“免費”晚餐吧。
孫嘉樹這時又折回來,雙手扣住姜淩波的側腰,跟搬雕像似的把她拎得腳離地面然後轉了半個圈,等她背對導演了,他才摸摸她的腦袋,“大花,你要想跟我玩沙拉醬,我們可以回家再玩,別在這兒打擾導演工作。”
這語氣跟他之前哄小熊用的一模一樣……
就這麼亂七八糟拍過了三場戲,等到了床上這場,姜淩波反而覺得簡單多了。因為這場戲Mariah一直在裝睡,直到最後被博士識破,裝不下去,才從床上爬起來和他玩鬧。
所以,前面她就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裝睡就好。
然而事情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當她剛在床上躺好,孫嘉樹就在她的背後也躺下了,接著,他直接伸手去摸她的小腹。並不是撫摸說好的那層衣服,而是直接伸到了衣服的最裡面,摸到了她的肚皮!
當初聽說要被摸肚子,姜淩波還在慶倖,自己肚子上沒有什麼會發癢的神經呢,但是她忘了,她的肚子上有肉!尤其是她這種側躺姿勢,肚子上的肉全都墜到一邊,伸手輕輕一捏一就能捏出一個游泳圈。
姜淩波當時就想伸手去阻止孫嘉樹。但他比她更快地貼到她耳邊,咬了一口她的耳朵,
“已經開始拍了。”
姜淩波只能繼續裝睡。
可孫嘉樹卻越發沒了規矩,腿搭到了她的腿上,身體緊貼上她,嘴唇把她的耳垂、脖頸都蹭了個遍。
他就是輕輕地蹭,丁點力氣都沒用,卻蹭得她渾身發軟。
她用蓋在毛毯下的腳,小心地踢了踢他的小腿,但他除了用腿把她的腿壓得更用力,還撥開了她睡裙的肩帶,用嘴唇去蹭她的肩膀,還有肩窩。
姜淩波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她甚至想,如果孫嘉樹再用點力氣,或許她還會好受些,但他卻總是這麼輕飄飄地撩著她,讓她難受得好像都要哭出來。
她忍不住,用蓋在毛毯下的手推了他一把,也不知道推到了哪裡,激得孫嘉樹直接起身,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把本來側躺的她給扯成了正面朝上。
“cut!”導演不怎麼好意思對孫嘉樹嚴厲,只是好聲好氣地提醒,“博士啊,你要讓Manah自己忍不住醒過來,你這麼……啊,是吧,她就算真睡著也被你弄醒了。”
那個“啊”說得也很意味深長。
導演要和孫嘉樹客氣,姜淩波可不用。
她盤著腿就坐起來,順手把肩帶拉回去,然後扯住孫嘉樹的白袍衣領,把他拽到跟前就炸了毛,“你剛剛是怎麼回事!那一下抓得我疼死了,你看,上面都有你的手印,青的!”
“讓我死了算了。”孫嘉樹聽她喊完,抓著頭髮就倒進床裡。
奇恥大辱!跟我拍個床上的戲,居然都活不下去了!
姜淩波居高臨下盯著孫嘉樹,趁他沒防備,就開始戳他肚子。
“別鬧。”孫嘉樹聲音發啞,攥住姜淩波的手指,不松,也不再說話。
倒是姜淩波這麼戳呀戳地自娛自樂了一會兒,也不覺得生氣了,反而想起另一件事。
“哎,孫嘉樹,你等一下親我能不能用力點?”
孫嘉樹閉上眼,還伸出胳膊蓋到自己眼睛上,“你先別說話。”
姜淩波想了想,覺得她剛才的話果然有點歧義。
於是她表示,“我說的用力不是那種用力,怎麼說呢,就是你別用那麼奇怪的力道。你現在都是這樣的……”
她說著伸出一根手指,貼到孫嘉樹唯一露在外面的喉結上,用他蹭她的力道輕輕地在他喉結上刮了一道,又一道,再一道……
“停!”孫嘉樹差點忍不住爆了粗口,從床上坐起來。
剛想說話,他就看到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姜淩波。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把火給壓了下去。
“用力是吧。”他眯著眼看著她,“我知道了。用力。”他說得簡直咬牙切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5:09
第8章(1)
孫嘉樹的“用力”最後還是沒能實現,因為鄭導接到電話,今晚飯店方願意免費為他們提供KTV娛樂套房,而且是VIP的豪華級的,水果、飲料、酒水統統都不要錢,這消息讓窮到連土都吃不起的鄭導頓時眼睛發光。
他細細看了一遍剛才拍完的片段,然後表示,“可以用,不用重拍了!快點吃飯,然後到房間集合!”
孫嘉樹曲著腿坐在床頭,心中窩火。可惡,好想把她拉回來捏揉一番。
而姜淩波完全沒有注意孫嘉樹眼底的惱火,她一聽到晚上要通宵唱歌,就立刻拿出手機,開始摩拳擦掌找歌單。她對自己的歌喉可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有原唱或者陪唱在……
“孫嘉樹,你想唱什麼?”姜淩波去問陪唱。她可是有心計的,每次去唱歌之前,都會提前把歌名先記好。
孫嘉樹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想睡覺。”
姜淩波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拖下床,“快點打起精神,我們今晚想去唱歌!”
孫嘉樹坐在床頭絲毫沒動,依舊面無表情地道:“我想睡覺。”
你這種態度,很容易失去我的!姜淩波冷哼著鬆開孫嘉樹的胳膊,剛想去找裴月半,就看見蘇崇禮站在門口,臉色陰鬱地盯著她。
見她看過去,蘇崇禮收了剛才的神色,露出淺笑,將拿在手裡的一杯果汁遞給她。
“渴不渴,這是剛榨出來的新鮮橙汁,喝嗎?”他開口問她,語氣溫柔得不得了,看她的眼神裡像是融了蜜糖,但他的笑容裡沒有那兩個酒窩。
姜淩波愣住了,眼前的人分明是蘇崇禮,但如果是他給她買了杯果汁,肯定會特別驕傲地黏過來,用撒嬌般的語氣,神氣十足地說:“你看,這是我特意為你帶的果汁,現榨的呢!怎麼樣,還是我對你好吧,你是不是特別愛我?快說是!”
可他現在卻站在她面前,伸手舉著杯子,笑得溫柔而慵懶,讓她有種異樣的熟悉和彆扭。
蘇崇禮看了看她,輕笑道:“你喜歡這樣的男人,對吧?”他又向前一步,笑著低頭看她:“成熟、體貼、溫柔,你看,我也可以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意識到了什麼,姜淩波心裡猛地翻起滔天巨浪——他在學孫嘉樹!
雖然她並不覺得孫嘉樹哪裡成熟、體貼、溫柔,但蘇崇禮今天給她的感覺,就是在模仿孫嘉樹。
“你沒必要變成這樣。”姜淩波咬著嘴唇,心裡亂得厲害。
“你不就是覺得我年齡小,不夠成熟體貼,不能把你照顧好,所以才拒絕我的嗎?”
蘇崇禮還是笑著,但手指早已攥緊,“這些缺點,我現在已經在改了,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訴我,我還可以再改。”
他的樣子決絕又認真,還有細微的忐忑,看得姜淩波非常難過。她沒想過,也沒想到,自己犯的錯會是這麼大。
“不是說要去唱歌嗎?”孫嘉樹突然站起來,冷著臉走到姜淩波身前,擋住蘇崇禮的視線,頭也不回地對姜淩波說:“早點回去吃飯,晚上我陪你去唱歌。”
他的個子比蘇崇禮稍稍高一點,冷峻的氣場壓得蘇崇禮眉頭緊皺,但孫嘉樹並不管蘇崇禮是什麼表情,拉住姜淩波的手就朝外走。
姜淩波邊走邊忍不住想回頭看,可臉才側了一點,就被孫嘉樹直接用手扳了回去。
“瞎看什麼?”他擰了一把她的臉,手上用了點力氣,疼得姜淩波捂臉瞪他。
他這才勾起嘴角,又輕輕捏了捏她的另半邊臉,低笑道:“我早就和你說過,朝三暮四沒有好下場——現在知道了吧?”
姜淩波低下頭,頭一回沒有和他爭辯。
另一邊,等兩人慢慢離開,蘇崇禮才轉身往回走。
他咬著牙走過拐角,把果汁猛地扔進垃圾桶裡,然後站著不動,眼圈越來越紅。
裴月半從牆邊探出腦袋,看著他很是發愁,“你可千萬別在這兒哭出來啊,這外面可是有狗仔的,萬一被他們拍到照片再配上奇怪的標題,我肯定會被錦繡姊辭退!”
蘇崇禮氣得踹了一腳垃圾桶,“你不是說學孫嘉樹這招管對淩波用嗎!我都學得那麼像了,你教我說的話,我也原封不動地說了,為什麼淩波還是不喜歡我!”
“你懂什麼?你是你,孫嘉樹是孫嘉樹,你學他學得再像也沒用,這招的關鍵,是讓姜淩波心疼。心疼你懂嗎?這女人一心疼,她的心就軟了,她心軟了,你才有機會。”她循循善誘。
蘇崇禮委屈地吸吸鼻子,“我不信!”
“愛信不信。”裴月半懶得理他,“我要去吃晚飯了,今晚有海鮮套餐,去晚了就沒好的了,你去嗎?”
蘇崇禮揉揉眼睛,紅著眼圈問她,“你給我剝蝦嗎?”
“……剝!”
和孫嘉樹到了餐廳,姜淩波面對豐盛的海鮮飯,卻完全吃不進去。
她很難過,越想越難過,難過得兩手發抖,連筷子都拿不住。她比誰都清楚,對蘇崇禮,她到底做些了什麼,她把他當成了孫嘉樹的替身。只是因為他的身形、聲音和孫嘉樹很像,她就總是忍不住去靠近他,甚至當她察覺出蘇崇禮對她的親昵和不同時,她都沒有說出過拒絕的話,她明知道自己是在給他機會,但她就是沒辦法拒絕。
因為,他真的很像孫嘉樹。
在孫嘉樹不在的日子裡,她聽蘇崇禮用那個和孫嘉樹很像的聲音跟她道一句晚安,她都能自欺欺人地作個好夢。可現在,因為孫嘉樹回來,她毫不留戀就把蘇崇禮推開,甚至連理
由都只是用了一句“不喜歡”。
她其實是存了僥倖心的,她希望蘇崇禮對她只是普通的好感,聽到她的拒絕——他就能乾脆地和她說再見。
看,她多壞啊,自私、卑鄙、沒心肝。雖然她一直不願承認、不願去想,但事實就是這樣,事到如今她已經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內疚感快要讓她的心爆炸了!
孫嘉樹坐在她的對面,手撐著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從調味料盒裡畫了一勺辣椒粉送到她嘴邊,用勺子碰了碰她的嘴唇。
姜淩波下意識張開嘴,他就把辣椒粉喂了進去。
“好辣。”姜淩波哽咽地喊了一句,接著眼淚就掉下來,滾進眼前的濃湯裡。
孫嘉樹走到她身旁坐下,伸出手用手背給她擦淚,但他的神情卻像是沒看到她在哭一樣,嘴角還帶著笑。
“姜淩波,”他的語調甚至還帶著痞氣,“我這輩子就喂你吃這一次辣椒,你記住T。”因為哭的人是你,所以哪怕知道你是為別的男人哭,這次我也不生氣。但你為別的男人哭這種事,這輩子,我也就忍這麼一次。
姜淩波一頓,哭得更凶了。
幾分鐘後,蘇崇禮一進餐廳,就看到了正在哭的姜淩波。他愣了愣,轉身興奮地抱住裴月半,用力地晃,“幹得漂亮!你教的招數居然真的有用,淩波她為我哭了!”
裴月半納悶,“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吃辣椒被辣到了?”
蘇崇禮傲嬌得像個小公主,“我就是知道!”我就知道,我這麼帥.她肯定會為我心動的!
裴月半心想,呵呵呵。
哭過一場以後,姜淩波心裡舒服多了。她的情緒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哭完她就想明白了,反正不管怎麼樣,她和蘇崇禮都絕對不可能,以前做錯的沒有辦法改變,只能在今後堅決地和他表明態度,不能再讓錯誤加深。
想好以後,她就又記起晚上要唱歌的事了。於是她邊抽抽噎噎,邊拿出紙筆開始記歌單。
孫嘉樹瞥她一眼,覺得好笑,“你一會兒真要唱歌?”
“要唱。”姜淩波眼睛通紅地看向他,“你要陪我唱。”她的語氣好像如果他不答應,她又要立刻哭出來一樣。
孫嘉樹笑“好。”
又是這種不懷好意的笑!姜淩波瞪了他一眼,接著埋頭寫歌單。
但是沒想到,到了晚上,她滿滿一大張的歌單竟然全無用武之地。
因為鄭導用點歌機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誰會專門到KTV用點歌機玩真心話大冒險!姜淩波暴躁了。
孫嘉樹拿了一小片西瓜送到她嘴邊,笑得不行,“鄭導這癖好在業界還挺有名的,每次拍戲都要帶人來玩一回。你要想唱歌,我下次單獨帶你去。”
姜淩波哀怨地看他一眼……這傢伙居然早就知道了!
沒等姜淩波惆悵完,鄭導已經把抽籤的道具準備好了。
抽籤筒裡裝著和玩遊戲人數相同的簽,裡面只有一根簽的底端被用黑筆塗上了顏色,誰抽到就要按點歌機上的程式玩真心話或者大冒險。
姜淩波看著一屋子人,覺得自己抽中的機率很低,於是放心地在旁邊吃水果和點心,因為方才哭得太傷心,所以她晚上都沒有吃成飯呢。
很快的,遊戲開始,第一個抽籤的人是孫嘉樹,他隨手抽了一個,中了。
姜淩波剛咬了一大口西瓜,嘴裡塞得滿滿的,抬頭就看到那簽底的黑色,只差沒把自己給嗆著。
第一個抽居然就中了,這也太倒楣了吧,她暗地裡捧著西瓜樂到不行。
孫嘉樹看了一眼躲在角落裡吭哧偷笑的姜淩波,輕笑著把簽放回筒裡,扭頭看鄭導。
鄭導發愁,“要不孫嘉樹你就唱首歌吧,當是給咱們遊戲開個場。”
他就是怕孫嘉樹抽中黑簽,所以才安排他第一個抽,誰能想到他運氣這麼“好”,一上來就中。
這遊戲他玩過很多回,所以他很清楚,點歌機裡無論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內容都有那麼點嘿嘿嘿,孫嘉樹和他又不算熟,萬一到時候孫嘉樹玩不起翻了臉,那收場就太麻煩了。
孫嘉樹坐到點歌機前,靠著沙發邊敲螢幕邊笑道:“不用,我既然抽到黑簽,那就按遊戲規則來,不過既然鄭導你提了,那我就先唱一首當熱場?”
鄭導自然點了頭。
姜淩波一聽到孫嘉樹要唱歌,趕緊把嘴裡的西瓜咽下去,擠到孫嘉樹背後用手背敲他。孫嘉樹回頭,她立刻開始猛地眨眼睛。唱歌不要忘了我啊,我可是有歌單的麥霸呢。孫嘉樹微微一笑,從盤子裡拿了顆聖女小蕃茄塞進她嘴裡,然後轉身點歌。
他拿著麥克風到臺上的高腳椅坐下,音樂的前奏也慢慢傳出來。
姜淩波聽到那個熟悉的前奏,怔住了。她以為,他會選一首他們樂隊自己的歌,會選一首他的代表作,但他沒有,他選了一首十幾年前的粵語老歌——《相依為命》。
這首歌流行的時候,他們還在上中學,姜淩波週末偶然在唱片行聽到,覺得好聽,就跑回去叫孫嘉樹唱給她聽。
當時孫嘉樹在家裡睡覺,猛地被她掀開被子,嚇得直挺挺坐起來。
看清是她,他又無奈地抓著頭髮倒下,呻吟道:“大花,你下次要再亂掀我被子,我就不穿內褲了啊。”
她才不受他威脅呢,立刻笑咪咪地表示,“我現在就可以幫你‘不穿’哦。”說著就朝他伸手。
孫嘉樹頓時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隨手撈了件T恤罩到姜淩波腦袋上,等她把T恤拿下來,他已經把褲子穿得嚴嚴實實,連運動褲松垮跨的帶子都系好了。
她撇撇嘴,坐到床邊掏出剛買的CD,很興奮地說:“我聽到一首超級好聽的歌,你快一點學,然後唱給我聽!”
“哦。”聽完,他又跟沒骨頭似的懶回床上去了,看得她伸直腳想去踹他。
隔了兩天,他們一起放學回家,她在校門口買了糖葫蘆慢慢吃著,突然就想起來,他答應給她唱的歌還沒唱呢,於是立刻向外跳了一步,把糖葫蘆的籤子當劍一樣指著孫嘉樹,“說好要給我唱的歌呢?”
他垂眸問:“你知道那首歌唱了什麼嗎?”
她特別理直氣壯,“不知道!”全是粵語誰能聽懂啊。
“那我不唱。”他說著就繼續往前走。
她怎麼可能放過他,馬上跑到他跟前把他攔住,“為什麼?”
“我現在不想給你唱。”他看著她的眼睛,沒什麼表情。
“那你什麼時候給我唱?”
“等我想給你唱的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她皺眉。
“等你變聰明一點以後。”
“孫小草,你居然敢說我笨!”不能忍!
“你就是笨,”他又用回那種欠揍的腔調,“在你變聰明以前,我才不會給你唱這首歌。”
那現在,他為什麼要唱這首歌?是因為她變聰明了嗎?
姜淩波愣愣地看著孫嘉樹,他也在看她,邊用他獨有的、輕而溫柔的嗓音唱著歌,邊看著她。
“旁人在,淡出終於只有你共我一起,仍然自問幸福雖說有陣時為你生氣,其實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直到共你渡過多災世紀。”
她依然聽不懂他在唱什麼,卻覺得整顆心都變得滾燙,幾乎快要沸騰起來。
“即使身邊世事再毫無道理,與你永遠亦連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確定每日挽住同樣的手臂。”
他嗓子啞了啞,看著她的眼神卻澄澈而明亮,“不敢早死要來陪住你,我已試夠別離並不很淒美,我還如何撇下你。”
姜淩波恍惚得厲害,彷佛這世界除了除了他和他的聲音,其他的她都看不見,也聽不清,他的聲音像敲在她心上一樣。
“不敢早死要來陪住你,我已試夠別離並不很淒美,見盡了雲湧風起,還怎麼捨得放下你。”他唱著,忽然從椅子上站前來,筆直且堅定的朝姜淩波走來。
周圍的尖叫更加劇烈,搖鈴和沙鈴的剌耳聲音幾乎要掀翻屋頂,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和激動,只有姜淩波,一臉的呆滯。
他走到她跟前,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坐到她旁邊,接著唱著,“……證明愛人又愛己,何以要那麼悲壯才合理,即使身邊世事再毫無道理,與你永遠亦連在一起……”
他看著螢幕,沒有再看她,他的神情也是自然輕鬆,嘴角微微帶著笑,並沒有方才她感覺到的那種專注,還有深情。甚至直到他唱完,都沒有再看姜淩波一眼,但姜淩波的眼睛卻沒有辦法再從他身上離開。
在孫嘉樹看著她,輕聲唱出那句“我還如何撇下你”,她就知道,她沒辦法了,她對孫嘉樹的喜歡已經沒辦法否認了。
她逃不開了,徹底徹底地栽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喜歡上孫嘉樹,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啦!姜淩波得意地想,孫嘉樹長得好看,還會做飯,唱歌也好聽,再沒有比他還出色的男人了,真不愧是她喜歡的男人!
於是她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看著孫嘉樹被起哄的人群帶到點歌機前,在“真心話大大冒險”的介面上點了“開始”。介面上是一個轉盤,“真心話”和“大冒險”所占的比例都是50%,看指標最後停在哪裡,就要繼續哪一項。
指標慢下來,最終慢慢地停在了“大冒險”,介面隨即切換成“大冒險事項”,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個框,裡面無數大冒險事項在不斷變換。
孫嘉樹又按了“開始”,過了幾秒鐘,房間裡詭異地一陣安靜,緊接著,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猛地爆發出來。
孫嘉樹看了看螢幕上的那行字,嘴角噙著笑,朝瞪大了眼睛的姜淩波掃了一眼。
音樂頓時變成熱烈的西班牙鼓點,混著電子樂器尖銳的嘶鳴,一下子把氣氛炒上了高潮。
姜淩波看著螢幕上那行字,心裡也跟敲鼓似的咚咚咚響。
“選在場一位異性,與他(她)面對面做二十個伏地挺身!”
那畫面光是想像,就讓人莫名有點興奮呢,畢竟孫嘉樹的身材一看就知道超級棒!不過姜淩波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矜持一點,三年前那次告白失敗的教訓告訴她,毛遂自薦這招對孫嘉樹可能不怎麼管用。
所以該怎麼辦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5:29
第8章(2)
孫嘉樹就在一旁看著,姜淩波先是眼睛發光,接著滿面愁容,隨後又皺著眉頭嚴肅沉思,樣子生動得不得了,他低笑著垂下眸子,抬起頭又收了笑意。
他走到導演跟前,正好背對著姜淩波,“鄭導,你說我要怎麼選?”
他剛開口,周圍尖叫的聲音全都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都盯在鄭導身上,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看得鄭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鄭導勉強笑著說:“要不就再抽一次簽,誰抽到就選誰?”
“好!”道具大叔說著就往裡擠,還邊揮著手,邊用粗獷的聲音喊道:“我先來!我先來!”
鄭導提醒他,“要異性。”
道具大叔忿忿地板起臉,“……哼!”
姜淩波剛豎起來的手立刻縮到背後去了,她有點忐忑地朝孫嘉樹張望,生怕他就這麼答應了。她的運氣向來不好,猜拳都很少有贏的時候。
孫嘉樹開口,“好。”
姜淩波只得無奈地向前,抱著那麼點期待,她把手伸進籤筒裡,然後飛快地拿著簽跑開T,避開人群,她偷偷地看了眼簽,果然沒有抽中。
但是,經過她剛才的觀察,那些簽看起來就像是冰棒吃完後剩的木棍,隨便拿黑色記號筆在下面劃兩下,就能完美地偽造出一枝有標記的簽,反正現在還沒有人抽中,誰也不知道筒裡面還有一根真正的標記簽!
姜淩波把手背到身後,偷偷摸摸在簽上畫了幾筆,然後裝作意外地輕輕“啊”了一聲,又鑽進人群裡,把簽交到孫嘉樹手上。
她很平靜,甚至有那麼點不情願地說:“呃,我抽到了。”
其他人頓時失望地散開了。
孫嘉樹摸了摸那枝還待在自己口袋裡的標記簽,輕笑著收下了姜淩波遞來的這枝假簽。
“笑什麼?”姜淩波心虛地瞪他一眼,“你以為我願意抽中啊,誰知道今天手氣這麼差!”
“哦。”孫嘉樹似笑非笑地點了下頭。
姜淩波更心虛了,她嚴肅地提醒,“不是要做大冒險嗎?趕緊開始,別浪費時間,別人還要繼續玩呢!”
她這邊說著,那邊鄭導已經拖來圓地毯,在寬敞的地方鋪開了。
姜淩波扭頭去看時,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裴月半正挎著個竹籃,從籃子裡拿出玫瑰花瓣撒到地毯上。
對上姜淩波的目光,她用力點了下腦袋,然後做了個Fighting的招牌手勢。
姜淩波很想假裝她什麼都沒看到。
孫嘉樹用腳尖點了點姜淩波的腳尖,等她回過頭,他朝地毯那兒揚了揚下巴,語氣幾乎是命令說:“去躺下。”
那神情自然得就好像是他想吃蘋果但懶得動,讓她去給他洗個蘋果一樣。
臨到真要做了,姜淩波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躺下”什麼的好羞恥哦,孫嘉樹在她猶豫的時候走到她身邊,和她並肩站著,歪頭去看她。
見她賴在原地半天不願動,他無奈地歎口氣,“行吧。”
沒等姜淩波想明白“行吧”是什麼意思,他就彎腰側身把她直接抱了起來,還是公主抱。
場面瞬間又炸了,燈光小妹和劇組的姊妹們抱在一起,痛哭哀號著,“單身狗命好苦!”
裴月半籃子裡的玫瑰還沒見底,見狀馬上跑過去,對準姜淩波就是一通亂灑。
至於被排擠到角落裡的道具大叔,他也冷哼,“戀愛的酸腐味最討厭了!”
然而姜淩波並沒有什麼戀愛的感覺,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被孫嘉樹這麼抱過多少次了,還有背啊、扛啊的,她早都習慣了。現在她只全神貫注地阻止落到她脖子上的玫瑰花瓣滑進衣領裡去。
但隨著孫嘉樹胳膊一抬,她還是沒能抓住那片花瓣,那花瓣直接滑進了她的內衣裡,卡住了,涼涼的,晃來晃去,好不舒服,但大庭廣眾她還沒辦法伸手進去掏……直到孫嘉樹把她平放到地毯上,她還在糾結該怎麼把花瓣給弄出來!
孫嘉樹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幾乎在放下她的同時,他就雙手撐在她耳邊,把她壓在了身下。
圍觀的人已經開始歡呼。
“一!”
鼻尖被輕微地蹭了一下,額頭也被他的碎發掃得發癢,姜淩波晃了下頭,抬眼看他。
“二!”
“三!”
他覆在她身上,四肢把她完全地籠罩住,身子壓下時的呼吸微微沉重,交融的氣息讓她的嘴唇都莫名發麻。
“六!”
“七!”
“八!”
她頭一回深切的感受到孫嘉樹作為男人的力量和威懾,他每一次撐起身後又快速地壓下和驟停,都讓她有種坐自由落體下降時失重的眩暈。有一兩次她真的覺得,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但又或許碰到她的只是他滾燙的呼吸而已。
鬼使神差的,她拿了一片玫瑰花瓣蓋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孫嘉樹本來臉上是沒有表情的,連嘴角都是繃緊的,但當她笨拙地捏了片花瓣蓋到嘴上,還無意識地把花瓣含進嘴裡,他眯了眯眼睛,眼裡隱約露出獵豹看到食物時的幽光。
“十四!”
孫嘉樹低笑著把左手背到了身後,然後猛地壓了下去。
“十五!”
“十六!”
“十七!”
他用一隻手來做伏地挺身,離開得更慢,靠得也更近。他的動作簡潔而標準,有力而帥氣,每做一下都能引起旁人讚美的驚呼。但姜淩波沒有心思去感受,因為他的前胸和大腿不時蹭到她,還輕喘著氣發出如同呻吟般的性感聲音。
他不出聲還好,姜淩波還能閉著眼假裝鎮定,他一出聲,那喘息混著呼吸,就像轟然爆炸的炸藥,把她的心都震得酥麻起來,連腳趾都下意識地勾起。
她軟著身子偏過頭,想躲開他。
孫嘉樹看著她露出的大片雪白脖頸,有種彷佛他只要張嘴,就能咬斷她的喉嚨的脆弱。這麼想著,他的喉嚨發幹,動作越發狠厲。
“十八!”
“十九!”
啊啊啊怎麼還沒做完!姜淩波閉緊眼睛裝死,心裡不斷哀號著盼望遊戲快點結束。
“二十!”
終於做完了!姜淩波整個身子都放鬆下來,軟塌塌地呼出口氣。
她回過頭,睜開眼,孫嘉樹還撐在她身上看著她。
她張嘴想催他讓開,才意識到剛才的那片花瓣還在她的嘴唇上,甚至被她抿了一點到嘴裡。
她剛想把花瓣吐出去,孫嘉樹突然俯下身,張開嘴唇,用牙咬住那片花瓣。
孫嘉樹咬到了那花瓣,也咬到了她的唇瓣,隔著那層花瓣,姜淩波清晰地感受到了被他牙齒咬磨的微微剌痛。她的手抵上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臟劇烈而有力地跳動。
直到他把那片花瓣完全地咬住,孫嘉樹的嘴唇才慢慢離開。
但他並沒有抬起頭,而是邊咀嚼著那片花雛,邊貼到姜淩波耳邊,用極輕的聲音笑著說:“我還沒把簽放回去呢。”
“什麼?”姜淩波不自覺側頭,對上他的眼睛。
“那根有標記的簽根本就不在抽籤筒裡。”
反應過來,姜淩波頓時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難得當一回心機Girl就被抓了個現行……但孫嘉樹說完,卻沒逮著她不放,而是連看都沒再看她一眼就站起身,朝屋裡點頭示意,然後推門出去。
姜淩波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剛剛好像是被孫嘉樹親了。
他親完她就跑了,一句交代沒給就跑了!這怎麼能忍?她從地毯上爬起來,擼著袖子就追出去。
她身上還沾著不少裴月半灑的花瓣,有些剛才被她壓在身後,都壓扁了,她這一走,身上的花瓣紛紛往下掉,尤其是之前那片滑到她內衣裡的花瓣,讓她隨時有種衝動想要把手伸進去直接掏出來。
還是先去洗手間收拾一下好了。她這麼想著,往洗手間走去,誰知道剛一拐彎就看到蘇崇禮站在洗手間門口。
蘇崇禮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
姜淩波下意識就想跑,但她腳才剛往後挪了一點,右側房間的門突然打開,裡面伸出一隻手把她拽了進去。
“是我。”孫嘉樹說著,邊把踉蹌著的姜淩波拉進懷裡。
接著,他砰地關上門,把已經跑到門口的蘇崇禮關在外面,還很響亮地上了鎖。
姜淩波幾乎是撞進孫嘉樹懷裡的,鼻子也不知道磕到了哪兒,生疼。
她揉著鼻尖推開他,“你幹麼?”
“我幫你怎麼樣?”孫嘉樹順著她的力道退開。
“幫什麼?”
房間裡沒開燈,姜淩波的眼睛在晚上又很難看清東西,沒了孫嘉樹在旁邊,她只能自己靠著牆壁,慢慢伸手去摸索燈的開關。
“我幫你打發走那個姓蘇的,”孫嘉樹隨便找了個沙發靠著,看著姜淩波,“你不喜歡他,卻被他纏上,很麻煩吧?”
姜淩波還在牆邊一點一點地蹭呀蹭,“那你想怎麼幫我?”
“裝你男朋友怎麼樣?”
他的語氣太過隨意,就好像在說“今晚吃飯怎麼樣”,姜淩波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孫嘉樹起身,手插著口袋就往門口走。
“等等!”姜淩波差點跳起來。別說裝男朋友,就是做男朋友她也願意呀!
她清了下嗓子,嚴肅道:“我接受你的幫助。”
雖然只是假裝男朋友,可她畢竟還是因為過去的陰影不敢主動把話說白了,就好像她一直沒敢去確認孫嘉樹當初離開的原因是否真的和自己有關,而他如今又為何回來,還和自己像從前 一般相處。
只要能擁有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就足夠了,即使只是假裝,對她來說也是個好的開始。
孫嘉樹聽到她的回答也沒說話,直接把門打開,扭開把手的同時,他拉過牆邊的姜淩波,把她按在門上,接著就低頭親下去。
蘇崇禮一直在門口站著,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看到的就是孫嘉樹和姜淩波親吻的畫面。他看了幾秒,就轉身跑掉了。跑了兩個走廊,他才在一個空曠的拐角裡蹲下,悶悶不樂地打了個電話。
裴月半拿著手機,跑得氣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看到他可憐兮兮地蹲在角落裡,跟一隻被主人拋棄、還倒楣到淋了場雨的大貓似的。
她歎著氣走到他跟前,“好啦小公主,我來安慰你啦。”
蘇崇禮耷拉著腦袋沒理她。
裴月半無奈地蹲到他面前,“說吧,孫嘉樹又怎麼欺負你了?跟你講他和姜淩波小時候的故事,還是說他長得比你帥?”
蘇崇禮還是不說話。
裴月半笑了,“總不會是他當著你的面親了姜淩波吧?”
蘇崇禮猛地抬起頭,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
裴月半愣了,居然說中了,真是抱歉啊。
她發愁地看著淚汪汪的蘇崇禮,挺沒轍,“要不你放棄吧,你家裡不是還有個安排好的未婚妻嗎?其實……”
“不!”蘇崇禮惶恐地搖著頭,一臉痛不欲生地看向她,“那個未婚妻比我老,還比我醜,而且聽說還喜歡暴力。你能相信一個女人能徒手捏爆核桃,還能徒手掰開蘋果嗎!”裴月半“嘮嚓”一聲,捏碎了口袋裡一大把還沒拿出來的花生。
蘇崇禮說完,又想起壞蛋孫嘉樹,他很生氣地罵道:“孫嘉樹他就是故意在氣我,真是太幼稚了!”
“真是太幼稚了!”另一邊的姜淩波也在跟孫嘉樹強調,“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讓——他死心嗎?”嘴上這麼說,方才被孫嘉樹親了嘴角,她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那姓蘇的多幼稚,”孫嘉樹說得理所應當,“對付幼稚的人,就要用幼稚的辦法。
再說,我不是在裝你男朋友嗎?男朋友親你一下怎麼了?”他甚至還伸手指勾了一下她的下巴,“不讓親?”
姜淩波歪腦袋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孫嘉樹似乎挺喜歡她的?不然怎麼可能提出要幫她這種忙——還主動親她,而且親了兩次呢。
“看什麼?”孫嘉樹拿下沾在她頭髮上的花瓣,漫不經心地問。
姜淩波笑咪咪地試探他,“剛才做完遊戲,你為什麼要親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情難自已啊?
“我沒親你啊,”孫嘉樹無賴地笑,“花瓣,還挺好吃的。”
姜淩波笑得更甜了,“是嗎?那我這樣,是不是也可以說是在咬花瓣?”
她說著拿了一片花瓣,按到孫嘉樹的脖子上,然後踮起腳,隔著花瓣用力地咬了他一□。
孫嘉樹輕笑,“我是想提前適應一下,明天要拍的實驗室戲分裡可能會有接吻的場面。”
現在孫嘉樹的臉皮已經厚到連接吻這種事都可以這麼自然的說出來了!
姜淩波哼道:“不是說可以借位嗎?”
“原來的那個攝影師可以做到,但他因為劇組太窮,已經辭職離開了。”孫嘉樹說得一點都不心虛,“現在的攝影師可不會拍借位的接吻。”
孫嘉樹真當她傻嗎?姜淩波簡直不可置信。
孫嘉樹笑著拍拍她的腦袋,走了兩步又回頭朝她伸手。
“走吧,女朋友。”
***
到了第二天,劇組又回到別墅繼續開工。姜淩波到的時候,閣樓已經完全改裝成了實驗室的樣子,各種試管、器皿都擺得有模有樣。
鄭導一看到她,立刻正經地表示,“這些道具都是租來的,千萬不能打碎!”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裡面的液體也不能喝!”
姜淩波滿頭黑線,對於昨天把道具水果全吃光這件事,她真的已經很後悔了……
孫嘉樹就跟在她後面,聽到鄭導的話,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音。
……說好的假裝男友呢!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安慰她嗎!姜淩波冷哼著瞪了孫嘉樹一眼,扭頭走開,走了兩步,她停住腳步回頭,孫嘉樹居然跟鄭導有說有笑,完全沒有在意她的意思,哼!
過了沒多久,拍攝開始了。
這場戲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真的很難。
因為博士對Mariah近乎變態的愛,他不希望她接觸異性、不希望她關注其他人,甚至不希望她出門離開他半步。他的控制欲讓熱愛自由的Manah很反感,幾番爭吵之後,賭氣的提一出了分手,並收拾行李離開。
在離開前,她走到了博士的實驗室來和他告別。
這一場戲,演的就是那段告別。
姜淩波站在門口,看著實驗室裡忙碌著的孫嘉樹,他的腰背挺拔筆直,側臉英俊秀美,嚴謹冷漠的神情讓她既愛又恨。
她敲了敲門,他舉著試管的手就頓了頓,卻沒有停下來。
“我要走了。”姜淩波輕聲說。
孫嘉樹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
“你多保重。”她說完,轉身離開。
這時,孫嘉樹手裡握著的試管突然炸開,發出劇烈的聲響。
姜淩波立刻按劇本裡寫的跑過去,抓住他正在流血的手。先前她聽鄭導說過——這個試管是特殊道具,並不是真的玻璃,孫嘉樹手上的血也是染料。但現在她明顯看到,孫嘉樹的手心裡確實紮進了幾塊玻璃的碎片,血也是從他的手心裡流出來的。
她睜大眼睛,頓時慌張地想要讓鄭導停止拍攝,可她還沒動作,孫嘉樹就一把抱住她,用力地將她按進了懷裡,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好像要把她給按進他的身體裡。
“你別走。”他幾乎是咬著牙把話說了出來,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的眼圈紅得厲害。
“你別走。”他反覆且緩慢地重複這一句話,好像把生命裡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發聲上。姜淩波只能照著劇本胡亂掙扎,她猛地推開孫嘉樹,喘著氣站起來,眼晴含著眼淚。她其實沒有必要哭的,雖然這時的Mariah的確在哭,但導演說過這場需要的只是她的背影,她只需要做幾個安排好的動作就可以,但她還是紅了眼睛。
孫嘉樹真的很厲害,他強抑著哭腔的沙啞嗓音把她完全帶入了Mariah當時的心境,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想哭的情緒。
孫嘉樹慢慢站起來,逼近她,直到把她逼到牆上。他的動作緩慢,卻有著讓人害怕的決絕,姜淩波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為他演的博士心疼。
“你是我的。”孫嘉樹單手撐著牆面,另一隻流血的手不斷地幫她擦著眼淚。
姜淩波按照劇本伸手想拍開他的手,手卻被他緊緊攥住壓到了牆上,幾乎是同時,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嘴唇。
跟以前所有的吻都不同,他這次的吻兇猛而劇烈,唇齒間的撕咬和吮吸,讓姜淩波的嘴唇很快麻脹,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就這樣親吻了很久,孫嘉樹才輕喘著抬起頭,盯著她的眼睛,有如洗腦般地重複著,“你不會離開我,你愛我。”
“cut,好!”導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周圍變得嘈雜。
孫嘉樹閉上眼,身體因為剛才的情緒還在輕微發抖。他低頭靠在姜淩波肩上,輕輕地、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姜淩波拍著他的後背,偏頭親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後小聲說:“嗯,愛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5:52
第9章(1)
因為孫嘉樹的手受傷,所以下一場拍攝臨時取消。
孫嘉樹回到飯店房間,等醫生上門做處理,裴氏旗下的每家飯店內都配備了專職的醫生,這也是薑錦繡最初選擇這家飯店的原因之一。
一回到房間,孫嘉樹就懶洋洋地躺到床上,看著姜淩波圍著他的傷手轉來轉去,覺得挺好玩。他用手抓住姜淩波,笑著逗她,“就是紮進了兩塊碎玻璃,有什麼好著急的?小時候我從旋轉飛機上摔下來,流的血不比現在多?也沒見你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那時候沒心沒肺,你不用再重複了!姜淩波嚴肅表示,“那我現在補償你好7,在你手傷好起來以前,就由我來勉強照顧你。”
孫嘉樹莞爾,“哦。”語氣很不信任。
姜淩波強調,“我會照顧好你的,你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全都可以幫你做!”孫嘉樹想了想,“我想喝水。”
姜淩波馬上跑去給他倒水。
等她把杯子端回來,孫嘉樹又說:“我不想喝燙的水,你先喝一口試試溫度吧。”
姜淩波瞪他一眼,知道他在耍自己,已經不想幹了。
“你剛剛還信誓旦旦說要照顧好我呢。”孫嘉樹微笑。
姜淩波只好喝了一口,水溫正好,不熱不燙,完全可以直接喝。
孫嘉樹卻起身,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跟前,嘴唇輕輕碰上她的,接著他的舌頭就在她唇瓣的縫隙間輕輕劃過,嚇得她一口把水咽了下去。
“你怎麼……”她想質問他怎麼敢如此大膽,明明還只是裝的男朋友呢。
“你怎麼來了?”孫嘉樹對著門口說。
姜淩波一回頭,就看見薑錦繡帶著醫生和蘇崇禮站在房門口。
哦,有蘇崇禮在。姜淩波只得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薑錦繡睨他一眼,“我怎麼來了?要不是聽說有人受傷,我用得著急急忙忙趕回來嗎?”
她走進屋裡,看了眼姜淩波還微腫著的嘴唇,沒好氣地笑話孫嘉樹,“你是昨晚把腦子都射出去了,所以今天連哪個試管是道具都分不清了是不是?”
孫嘉樹笑得一點都不害羞,“姊,那是拍戲的時候弄的……”
“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薑錦繡打斷他,“知道我昨天為什麼出去嗎?就是你們倆成天給我惹事,上次的教訓記不住?說了多少遍,在有人的地方給我收斂點收斂點,就是不聽。”
“又怎麼了?”孫嘉樹站起來問。
“還能怎麼,不就是你和GiGi的緋聞又添了一筆新料。”
薑錦繡說著,從包包裡拿出幾張報紙,“我昨天接到消息就去了幾家雜誌社,雖攔住了幾份,但估計用處不大。”
孫嘉樹看著鋪在床上的報紙,跟上次公益片的爆料風格很像,都是把他和姜淩波在一起的照片做了處理,把女主人公說成是GiGi,再添些雜七雜八的“據內部消息指出”等用詞製造效果,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語言夠生動,處理過的圖片也足夠吸引注意。
就連孫嘉樹自己,要是不動腦子隨便看一遍,搞不好也要相信他和GiGi有事,更別說那些對演藝圈一向持跟風態度的媒體和群眾了。
“網路上怎麼看?”
他翻著報紙,上面居然連他剛到>^市當晚,摟著吃完海邊燒烤的姜淩波回飯店的照片都拍到了,看來是早就被盯上了。
“網路上昨晚就炸了。”
薑錦繡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懷疑的也有,畢竟照片沒有一張是有女方正臉的,不被懷疑才奇怪,但麻煩的是,上次那些照片我們沒否認,還就勢默認下來說是在拍公益片,所以他們就拿以前的和這次的做對比,確定就是一個人……現在倒好,難道要說你和GiGi是在拍新電影?就你和淩波照片裡這樣子,能糊弄得了誰?”
孫嘉樹也隨手拿起手機登錄微博,頓時無數留言都湧進來。他點開隨便看了幾個,說法
居然很一致,都是支持他和GiGi快點公開在一起,只有零星幾個人叫他出來澄清,相信那個人肯定不是GiGi。
孫嘉樹想了想,把每個說“不是GiGi”的微博都點了贊,手滑嘛。
薑錦繡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孫嘉樹挨個點贊,居然沒法像教訓蘇崇禮一樣教訓他。
她又回頭去看硬跟過來的蘇崇禮,他從見到她開始就不停地說孫嘉樹的壞話,還慫恿她說——
“大堂姊你就把孫嘉樹趕走,把淩波還給我吧,我保證以後乖乖拍戲,再也不偷懶了!”
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蘇崇禮走到姜淩波身後,剛想和她說話,孫嘉樹就牽住姜淩波的手,把她拉到腿上坐下。
薑錦繡頭更痛了,有完沒完?
“我們不用回應,隨便他們去寫,我現在手受傷了,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外面的事不清楚,也清楚不了。”孫嘉樹說著伸手捏了捏姜淩波腰上的肉,本來想起身的姜淩波頓時滿臉惶恐,挺胸收腹不敢再動,因為肚子上的贅肉被他捏到了……
孫嘉樹輕笑著鬆開手,看向薑錦繡,“我的戲還差一場就殺青了,結束後我就回B市養傷。其他的,就要麻煩錦繡姊了。”
他又指了指正瞪著他的蘇崇禮,微笑道:“這個也麻煩錦繡姊了,我的手要包紮,近期可能不方便做劇烈動作。”
薑錦繡捏了捏眉心,點頭說了句,“那你好好養傷。”然後就把蘇崇禮拖了出去。
後面等著的醫生隨即走上前,打開藥箱準備給孫嘉樹處理傷口。
“喂,蘇崇禮已經走了,不用再演啦。”姜淩波輕輕推他。
孫嘉樹把頭靠到她肩頭,皺著眉輕哼,“你別動,我手疼。”
姜淩波本來沒想理他,但一看到醫生拿著鑷子,從他的傷口裡一下一下拔著玻璃碎片,她又心軟地不敢動了,還笨拙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孫嘉樹低笑出聲,沒想到李重年這招還真管用,以前李重年跟周意滿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沒事就找個理由支使周意滿在他跟前忙活,周意滿但凡有點不情願,他就哼唧著說自己這兒疼、那兒難受,孫嘉樹當時還覺得李重年幼稚,現在看來,偶爾幼稚一下也挺好。
1想到這個身在國外,已經四年杳無音訊的哥兒們,孫嘉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李家在8市地位極高,這一輩一共就兩個兒子,李重年,還有他的大哥李嘉和。
周圍的人在很多年前就知道,李嘉和有個未婚妻,但他把她保護得很好,所以不管是李重年還是孫嘉樹,誰都沒能見過她。李重年和周意滿的事兒,孫嘉樹也是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周意滿就是李嘉和的那個未婚妻,做弟弟的喜歡上了親哥的未婚妻,而且還是鐵了心要搶到手的喜歡,還好周意滿果斷和李重年分了手,和李嘉和結了婚,不然這樁事只怕是要在B市掀起軒然大波。
後來李重年就出國了,在周意滿生孩子的當天,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誰也聯繫不上他,連孫嘉樹這個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就這麼過去了四年——而周意滿的孩子都四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你在想什麼呢?”姜淩波問。
“李重年。”
姜淩波頓時睜大眼,“你有他的消息嗎?”
“你想知道?為什麼?”孫嘉樹挑眉,又露出那種痞氣的笑。
姜淩波扁扁嘴,不說話了。上次說漏嘴的事,她到現在還覺得心有餘悸,以後還是不在孫嘉樹跟前提小滿和李重年比較好,保守秘密什麼的真的好痛苦。
她剛想把話題岔過去,包裡的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來電的人是周意滿,她好心虛。
姜淩波小心翼翼地接通電話,“小滿?”
“淩波阿姨,我是李昂。我媽媽和我說,你會帶我和九斤哥哥去游泳,你有想好具體的時間嗎?我建議你最好選這週六,因為我和九斤哥哥週一到週五都要上幼稚園,周日我還有散打班要上,可能會沒時間。”
所以她就說,全世界的熊孩子裡她最討厭的就是李小昂!每次見面都用一種很不放心的眼神看她,好像她辦的事情都會搞砸一樣。
“你媽呢?”她才不要跟熊孩子一般見識呢。
“媽媽在忙。”李昂頓了頓,問:“九斤哥哥問,他的舅舅跟你在一起嗎?”
姜淩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孫嘉樹,“在呀,九斤要跟他說話嗎?”
“哦,我騙你的,我沒跟九斤哥哥在一起。”李昂毫無歉意地表示,“我只是前幾天聽到媽媽和嘉卉阿姨聊天,好奇來問你一下而已。”
姜淩波惱羞成怒地掛斷了電話。
孫嘉樹的手看起來嚴重,其實也只是皮肉傷,抹點藥再包幾圈紗布就完全不影響生活了。
他和鄭導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儘快結束拍攝,早點回B市。於是當天下午,還負著傷的孫嘉樹就帶著姜淩波回到了那間別墅裡,準備進行最後一場戲的拍攝。
這場拍的是Mariah懷孕後的片段,在那次實驗室的爭吵以後,Mariah最終還是沒離開,而不久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對於肚子裡的寶寶,她很是期待,每天都過得幸福又歡喜。
這一幕是博士陪著她蕩秋千曬太陽的場景。
姜淩波在瞟上綁了個半球形的塑膠殼,外面穿了件蓬鬆的白紗裙,撐著腰摸摸肚子,還真有那麼點孕婦的感覺。她慢慢走到秋千前坐下,頭靠在纏著花草的鐵鍊上,微微晃著秋千。
孫嘉樹坐到她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胳膊,她看著他笑彎了眼睛,把頭靠到他的肩膀上,陽光是溫熱的,暖和而不刺眼,灑在他們身上,像鍍上一層柔美的光。
孫嘉樹親親她的側臉,輕聲問:“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他又胡亂加詞。姜淩波想了想:“都行吧。”
“我想要個女兒。”孫嘉樹的聲音更輕了。
“你說過了。”姜淩波看向他,“九斤過百日的時候,你就跟我說過了。”
“哦。”孫嘉樹擺著那張博士特有的冷漠臉,很認真地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女兒嗎?”
“為什麼?”
“因為女兒長得像爸爸,會比較好看。”
姜淩波瞪他一眼,瞎說什麼大實話!
拍完電影的當晚,和鄭導吃了頓簡樸的慶功宴,姜淩波開心地拿著鄭導塞來的紅包,跟孫嘉樹坐車去了機場。
在車上,她搖著紅包洋洋得意,“鄭導只給了我紅包!”鄭導那麼窮都捨得給她紅包,肯定是為了感謝她出色的表演!
孫嘉樹笑道:“那你要拆開嗎?”
“當然!”姜淩波小心翼翼地拆紅包,但鄭導把紅包黏得很牢根本拆不開,只能用撕的,於是她把封口撕開,捏鼓紅包朝裡面看——裡面是一張五百元鈔票。姜淩波又仔細地朝裡面看了一會兒,還不死心地晃了晃,直到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她才抖著手把那張五百元抽了出來。
孫嘉樹在旁邊低笑,“鄭導還挺大方,我以為他能給你一百元就不錯了。”
姜淩波怎麼能輸在這裡,她立刻冷哼,“你連五百元都沒有呢!”
“我演的角色又沒死,我哪兒來的紅包?”孫嘉樹好笑地看她一眼,“圈裡的傳統,凡是像你這樣,演的角色在劇中死掉的,等到殺青了以後,導演都要包個紅包算是去黴運。”姜淩波這才恍然大悟。
說起來,Mariah真的是全劇裡唯一一個有名字的死亡角色,其他的全部是群眾演員,一死一大片的那種,而別的主要角色一個都沒死,連孫嘉樹演的博士到最後也只算是生死未蔔。
居然只有她死掉了。姜淩波看著手裡的五百元,心情複雜。
孫嘉樹舒服地躺進軟沙發裡,兩條大長腿交疊蹺著,帥氣得隨時能拍成雜誌封面。他看到姜淩波苦著臉,笑著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錢包,伸手遞到她眼前,“我把這個給你?”
姜淩波扁著嘴接過錢包,邊翻開邊說:“不會又是五百元……”
結果裡面滿當當全是一千元,還是新鈔,而且還塞滿了各式各樣的信用卡。
孫嘉樹真的已經變成有錢人了呢。姜淩波下意識就說:“我媽肯定特別喜歡你。”
“哦,”孫嘉樹語氣隨意地問:“你媽喜歡我,那你呢?”
姜淩波正專心地看他的錢包,暗想著裡面會不會有偷藏的美女照片,聽到他的問話,她隨口就答,“我又不喜歡錢。”說完,她才覺得自己這話答得很有問題。按她這邏輯,剛剛那句“我媽肯定特別喜歡你”,不就變成了“我媽肯定特別喜歡你的錢”,雖然這也是實話。
姜淩波對錢一直沒什麼概念,因為她這輩子就沒缺過錢,雖說姜爸只是個樸實的大學講
師,跟她那些從商從政的叔叔伯伯沒法比,但她畢竟有一位外號“財神爺”的祖父,又掛著“姜家八小姐”的名頭,什麼好的東西沒見過?
她手裡還有一張爺爺發給每個孫女的卡呢,裡面的額度是多少她不知道,不過去買間房子或買輛車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所以對錢,她的態度就是夠花就好啦,多了也沒用。
但她媽不一樣,單女士出身名門,據說琴棋書畫,樣樣都是出了名的精通,但名門歸名門,窮起來照樣得餓肚子,不得已,還是要來抱薑家的大腿。
後來,已經變成更年期家庭主婦的單女士還曾說她當年嫁給老薑,很大的原因就是看上了姜家的錢,沒想到老薑那麼不爭氣,別說錢了,就連工作,這輩子也就只混到了講師,連個教授都沒升上。這事幾乎成了單女士的心結,所以總念叨希望姜淩波不要步上自己的後塵,要嫁個有錢有勢,還有本事的男人。
姜淩波一直以為她媽只是說說,沒想到三年前,她說不肯去母親安排的相親,要和孫嘉樹在一起的時候,她媽會那麼歇斯底里地打了她巴掌。
姜淩波摸摸自己的臉,那疼痛,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大花,”孫嘉樹輕聲叫她,“我們回B市以後,你陪我去看看姜叔和阿姨吧,我回來時給他們帶了不少東西,一直都沒抽出時間給他們送過去。”
姜淩波遲疑了一下,咬著嘴角說:“最近學校期末考,老薑監考批卷挺忙的,再過一陣吧。”
孫嘉樹看看神色突然變得黯然的她,沒再說話,只是懶懶地用手指勾住她的發梢,卷了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6:13
第9章(2)
這安靜沉重的氣氛,直到孫嘉樹和姜淩波走進機場的候機室才消散。
回程上他們為了避開人群,買的是頭等艟,孫嘉樹戴著口罩、眼鏡,幾分鐘就辦好手續,帶著姜淩波進到貴賓候機室。
姜淩波看著成排的自助餐,再想起晚上鄭導請的那頓水餃慶功宴,頓時覺得肚子咕咕叫。她把隨身的背包放到沙發上,就撇下孫嘉樹,跑去挑了幾個小蛋糕,沒想到一回頭竟意外看到了周意滿。
“小滿,你怎麼在這兒?”她小聲驚呼,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周意滿看到姜淩波也很意外,她笑著拿了點吃的,和姜淩波聊,“工作上的事,這才出來跑一趟,我今晚還要再飛S市,你呢,戲拍完要回去了?”
“嗯,就是被那些新聞鬧的!我還沒在海邊玩夠呢。”姜淩波戳著蛋糕抱怨。
“我看到了,”周意滿調侃,“你們玩得很好嘛,進展得怎麼樣啦?”
被周意滿這麼一問,姜淩波忽然就想起KTV的那個吻,不知怎麼耳朵有點熱。
“我覺得,孫嘉樹他好像喜歡我!”姜淩波偷偷看了眼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孫嘉樹,小聲說:“他親了我,而且還親了……三次。”
周意滿也來了精神,湊得離她更近,“他主動親你的嗎?”
“對啊,第一次本來是在做遊戲,可剛遊戲完他就親上來了,後來他說要假裝我男朋友,幫我打發走蘇崇禮,就拿這個理由又親了我兩次,當我傻呢!”姜淩波在周意滿耳邊嘰嘰喳喳。“他肯定是喜歡我了,但又不好意思說,就拿這種藉口來占我便宜。”聰明如她,早就看透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周意滿笑著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親我,我也不吃虧,”姜淩波傲嬌地表示,“看他的表現吧。”知道他可能也喜歡自己,她的底氣也足了。
孫嘉樹這時也看到了周意滿,愣了愣,繼而起身向兩人走來。
姜淩波有點擔心地問:“你要和他說話嗎?”
四年前周意滿和李重年鬧翻了以後,做為李重年好友的孫嘉樹,對周意滿的態度也一度很差。雖然已經過去了四年,但姜淩波還是怕周意滿心裡有結。
周意滿微微笑著,給她夾了塊蛋糕,“李昂都四歲了,我早就沒關係了。再說,我今天才剛和孫嘉樹互動過。”見姜淩波一臉疑惑,她解釋,“我發了條微博,孫嘉樹給我點了贊。”
“什麼微博?”
“我轉發了一條發佈你和孫嘉樹照片的微博,那人非說照片中的你是GiGi,所以我就在轉發裡給他解說了一下侵害公民名譽權的相關法律。”
……原來這就是他手滑的那個點贊!姜淩波忍不住噗哧一笑。
“啊,對了。”周意滿又說:“你之前說有事要查,讓我幫忙聯繫……”
“我肚子疼!”姜淩波一看孫嘉樹已經走到跟前,連忙捂著肚子打斷周意滿,然後沖著她擠眉弄眼,等周意滿點頭表示明白,她立刻轉身朝外溜。
“我要去廁所,你們慢慢聊!”
孫嘉樹看她飛快跑得沒影,輕笑著問周意滿,“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她一看到我過來就嚇跑了。”
“她在想,你是不是喜歡她。”周意滿端了杯水慢慢喝著,撒謊撒得面不改色,“她猜不透你的心思,覺得很難過。”見孫嘉樹神情凝住了,她接著說:“你離開的三年,她過得很辛苦。她什麼樣子你比我更清楚,精神十足的,最是耀眼明亮,但你離開以後,尤其是最開始的那年,她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愛說話、陰陰鬱鬱,就像縮到殼裡的蝸牛一樣。”孫嘉樹垂著眼睛,靜靜聽著,看不出神色。過了好久他才出聲,聲音有些壓抑著的沙啞,“你能再說說她的事嗎?我不在的這三年,有關她的一切。”
兩人聊著又過了一會兒,覺得時間足夠久了的姜淩波溜達回來,笑嘻嘻地晃過去問:“你們在說什麼?”
孫嘉樹捏了捏她的臉,神色沉沉地說:“我們在說你的壞話。”
“小滿才不會說我的壞話呢,肯定是你單方面在詆毀我。”姜淩波篤定道。
孫嘉樹壞壞地想著,本來想給她的補償,現在還是收回去好了。
***
雖然在去機場的時候,姜淩波沒同意帶孫嘉樹回家,但這事還是被她記在了心裡。回B市的第二天一早,孫嘉樹剛被薑錦繡接去公司,姜淩波就自己收拾了東西回了一趟家裡。
打開家門,只有姜爸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挑韭菜,見姜淩波回來,他頭都不抬就招呼她,“回來得挺是時候啊,知道你媽今天中午要包餃子?”
姜淩波脫了鞋,小心地朝屋裡探了探腦袋,小聲問:“媽不在家嗎?”
“出去買肉了,嫌我買的貴,非要自己去挑。”姜爸搖著腦袋發出嘖嘖聲。
“嘿嘿。”姜淩波松了口氣,從廚房搬出一張板凳,坐到姜爸對面和他一起挑韭菜。姜爸看了就樂,“哎啲薑小八,最近懂事了啊,回家還知道幹活了。”
姜淩波在堂姊妹裡年紀最小,排第八,所以姜爸總愛叫她“薑小八”。
“說得跟我以前回家不幹活似的。”姜淩波扁扁嘴,仔細打量了下姜爸,眯了眯眼睛,“老薑,你是不是又胖了,沒趁媽不在家偷吃櫃子裡的蜂蜜和巧克力吧?!”
姜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抬眼就換了話題,“怎麼今天想起來回家了,不是說這個月要去外地出差,沒時間來嗎?”
姜淩波笑嘻嘻,“我昨天就回來了,這個月剩下的幾天也沒啥事,就來看你啦。”說著就站起來湊過去,還用沾了泥的手挽住姜爸的胳膊。
“爸爸——”她叫得特別甜,笑得也特別甜,“我有事想跟你說。”
“哦,”姜爸瞥了她一眼,高傲地把她的髒手拽出去,“我就知道,你這麼殷勤總沒好事,是保險絲燒了還是水管漏水了?”
“不是。”
姜淩波回到板凳上坐下,伸手又拿了韭菜開始挑,挑到一半,她抿抿嘴角,眼睛都不敢抬地說:“孫嘉樹回來了。”
“還用你告訴我,滿大街報紙上都是他,我能不知道?”姜爸挑菜的動作都沒頓一下。
他的反應讓姜淩波安心了好多,又試探著說:“他一直說想過來看看你,我沒讓他來。”
姜爸笑道:“他從小就比你有良心,以前每次來咱們家吃完飯,都知道搶著把碗洗了,不像你,吃完飯撂筷子就跑電視機跟前,都恨不得鑽進電視裡去。”
姜淩波不說話了,雖然讓爸爸喜歡孫嘉樹的目的達到了,但她並不覺得開心。
“是,就他好。”姜淩波憤憤地掐斷韭菜根,撇著嘴問姜爸,“那他都那麼好了,媽怎麼還不讓我和他玩呢?我記得我小時候,媽成天就想著把我送到爺爺家和那幾個堂姊玩洋娃娃過家家。”
姜爸笑了,“你爺爺家多好,吃的住的,哪一個不比咱們自己家好。”
“爸,你都說是咱們自己家了,這天底下哪有比自己家更好的地方!.哎,你別換話題,”姜淩波收拾著挑好的韭菜,邊往盆裡放邊說:“孫嘉樹給你買了好多東西,都是他特意從國外帶回來的,你看他怎麼給你啊?”
“行啦,”姜爸一臉“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說道:“一回來就是孫嘉樹、孫嘉樹,怕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他拍拍手上的泥,坐直身子,“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姜淩波也把韭菜放到一邊,坐得筆直,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老薑你先說,你覺得孫嘉樹這人怎麼樣?”
姜爸看了自家閨女一眼,滿臉的自豪,好像篤定他會把孫嘉樹誇成花一樣。他就算要誇孫嘉樹,跟她又有什麼關係,成天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像了誰。
“什麼怎麼樣?”姜爸沒好氣地說,“那臭小子,我都多久沒見著了,說走就走,以前倒沒看出他有那氣魄!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我看著他從小長大,都快把他當成半個兒子養了,居然 一句話不說就走,兔崽子……”
姜淩波就跟小學生似的,坐在那兒老老實實挨訓。等姜爸說得口乾舌燥了,她才溜去倒了杯水,給他送到嘴邊,然後很殷勤地看著他問:“那媽呢?她最近有沒有提到孫嘉樹?”“我說呢,弄了半天繞到這兒來了。”姜爸低頭喝水,懶得看她,“別想啊,從我這兒走不通,你媽最近更年期,沒事還要找事把我罵一頓,我可不敢去觸這楣頭。”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姜淩波正在廚房流理台邊洗著韭菜,提著絞肉的姜媽就回了家。看到姜淩波在幹活,難得給她了個好臉色,姜淩波要幫她包餃子,她還以“成天幫倒忙”為由,把她趕到客廳陪姜爸看電視。
姜淩波心裡揣著事,哪還能看進電視,就看見眼前光影閃啊閃,都不知道上面在演什麼,好不容易熬到吃飯,她用筷子夾了個餃子,邊蘸醋邊朝姜爸打眼色。
姜爸裝作完全看不見,埋頭一頓吃。
姜淩波忐忑地吃掉一個餃子,又灌了大半杯涼水,才看向姜媽,“媽,我有事兒想問問你。”
姜媽看她,“什麼事?”
和姜媽對上眼睛,她就說不出來了,只好煩躁地又吃了一個餃子。
就賭這一回吧,姜淩波邊嚼著餃子,邊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畢竟現在孫嘉樹也有錢了,她媽媽以前介意的,不就是孫嘉樹家裡不夠有錢嗎?她咬了咬嘴唇,抬起頭來,“媽,孫嘉樹回來了,想到家裡來看看你們。”
“他現在應該很忙吧,非親非故的,就不用麻煩了。”
姜媽的聲音很平靜——可就是這樣才讓姜淩波心裡更難過。她勉強把那股難過壓回去,努力笑說:“他既然說了想過來,肯定就是有時間,而且……”
“不用了,”姜媽面無表情地吃著餃子,“請那麼有名的明星到家裡我不自在,他也不自在。”她抬頭看了看姜淩波,“你今天回來得正好,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說,我前幾天和你二伯母見了面,她說你二伯的會計事務所裡缺個翻譯,你現在去可以直接上班。”
姜淩波閉了閉眼睛,穩著呼吸說:“媽,我現在有工作。”
“你那算工作嗎?”姜媽還是一臉的平靜,“你學的是外文,去做什麼助理?助理不就是跑腿打雜的——你一個女孩子做那個能有前途嗎?將來你找物件,人家問你的工作,你說你給個演戲的當助理,誰還願意和你進一步發展。”
她歎了口氣,“當年你就愛跟你大堂姊一起玩,我怎麼說你都不聽,你看看,她現在成什麼樣子?家裡安排的工作不接受,安排的親事也逃掉了,結果現在,說是在做什麼經紀人,每天抽煙喝酒不學好,活生生把自己的人生都毀了。”
姜淩波就像被迎頭潑了盆冰水,一時沒能控制住情緒,“錦繡姊怎麼了,怎麼就把人生都毀了?她現在有多厲害你知道嗎!”
姜媽像是完全沒聽進她的話,“你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想不明白。對了,你二伯母的娘家知道吧?就是江南那個有名的蘇家,她說她有個侄子從小在國外長大,中文不是很好,最近要來B市,想讓你抽空幫著接待一下。”
接待,姜淩波哪裡不明白,這無非是她媽塞給她的相親,她一提完孫嘉樹——她媽就又要她換工作,又要她去相親,還真是把孫嘉樹當洪水猛獸看了。
她低頭笑出聲,心裡涼得厲害。“我不去。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姜爸一聽就知道要壞事,連忙出聲打哈哈,“行了,都快吃飯,孩子難得回來一趟,有什麼事等飯吃完了再說。小八你也是,有事好好和你媽說。”
姜淩波吸了幾口氣,撇開臉沒再吭聲。
“吃什麼飯,她是回來吃飯的嗎?”姜媽直接摔了筷子,“她是還惦記著那個孫嘉樹,回來發瘋的!”
姜淩波心頭的火直逼到嗓子眼,氣得手都抖。她拚命讓自己的聲調平穩,“媽,你能不能別這麼激動,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談你跟著他出門被記者拍到,還是談你不要臉跑到他家裡住?你以為那天我沒看到,你以為那天你躲得挺好,是不是!”姜媽也壓抑著怒氣,但最後還是吼了起來。
拍真人秀那天,媽媽果然被看到了。姜媽失了態,姜淩波反而平靜了。
“對,我那天是住在孫嘉樹家,”她輕快地承認,“孫嘉樹昨天還住在我家,自從他回國以後就一直住在我家。”
姜媽被她的話氣得臉色煞白,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靠到椅背上。她失神地皺著眉,輕聲開口,顯得憔悴而蒼老,“他們是什麼人家,蘇家又是什麼人家……你說你喜歡孫嘉樹……孩子你醒醒吧,喜歡有什麼用啊,能讓你吃飽飯還是能讓你穿暖衣?這天底下最沒用的兩個字,就是這個‘喜歡’。”
三年前媽媽就是這麼說的,說孫嘉樹家裡沒有錢,說孫嘉樹沒前途,說他們門不當戶不對、不會有未來。可現在明明已經不同了,為什麼她還要這麼固執,一點都不肯讓步呢!
“孫嘉樹他現在有錢了,”姜淩波眼角都濕了,“他現在很有名,也有很多錢,我和他在一起一定會過得很好!”
“他有錢又怎麼樣,連蘇家人的一個指頭都比不上。蘇家那是幾輩攢下來的底蘊名聲,隨便一個旁支走出去,別人一聽到他姓蘇,都要殷勤地彎下腰。孫嘉樹,一個賣藝的,他現在憑著年輕,對,有名,可這種名氣隨時都會消失,隨時可能被人取代。他能賺多少錢,能賺幾年的錢?”姜媽疲憊地搖著頭,“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難道會害你嗎?你大學考前,我說要送你出國,你不肯去,我也隨了你,但是嫁人這種事,你一個孩子能有什麼主見,這是一輩子的大事,選錯了,毀的就是一生。”
比起大吼罵姜淩波,這樣的姜媽讓姜淩波更加無力。
她總是說“我是為你好”、“我不會害你”,可她以為的“好”,真的不是她想要的啊。
姜淩波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狠狠咬著牙,拚命遏制住要流出來的眼淚。
姜媽沒吃飯,歎了口氣,就穿衣服出了門。
姜爸削了顆蘋果,坐到姜淩波身邊,遞給她。
姜淩波接過蘋果,捧在手心裡,卻沒有力氣送到嘴邊。
“你媽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姜爸突然自顧自的開始說話。“她本來也是在家裡嬌生慣養長大的,當初她們家把她嫁給我,也是盼著她能跟我過上好日子,可是我……”他苦笑,
“你看你那個幾個伯母嬸嬸哪一個不是穿金戴銀,家裡雇著人,手都不用沾水,只有你媽,跟了我,洗衣做飯、打掃家裡,連出門參加聚會都沒有合適的衣服穿。”
他眯著眼回憶,“我們剛結婚那會兒,她連泡面都不會,做飯經常切到手、燒焦鍋,而我就是個剛入職的普通教師,一個月賺的錢勉強夠吃,連化妝品都不能給她買。我又愛面子,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所以硬是沒臉在你爺爺那兒多提一個字……嘿,你說你媽,她怎麼可能不怨我?怎麼可能不怨這樣的日子?”他的聲音很溫暖,說得姜淩波眼睛濕漉漉,但她又不想哭出來,只能拚命眨著眼睛。
姜爸最後也哽了嗓子,說:“所以小八啊,你也別怨你媽,她也是真心為你好,希望你別吃苦,能過上她沒能過上的好日子。”
姜淩波直到離開,眼睛都一直蒙著淚。她依舊堅持和孫嘉樹的未來,依舊相信自己沒有錯,但以往那種梗著脖子也要爭出黑白的勇氣,她再也沒有了。爸爸的鬢角都白了,媽媽看東西都戴上了老花眼鏡,他們的神態變得疲憊,動作變得遲緩,他們為了她心力交瘁,面對這樣的母親,她要怎麼辦呢?
姜淩波恍惚地走到社區花叢邊的長椅邊,一不小心踢到了椅腿,她猛地摔倒在椅子上,膝蓋磕在椅角,疼得沒力氣再走。
她坐到椅子上,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她真的沒有辦法了,她沒辦法跟那樣的媽媽去爭,沒辦法再多提孫嘉樹一句,心裡流血是什麼滋味呢?就是這種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的滋味嗎?
姜淩波苦笑著摘掉眼鏡,悶著聲,用力咬著嘴唇,淚流得更凶。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靠近,她愣愣地抬頭,看到了孫嘉樹。
他一言不發,在她跟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捧住她的臉。
姜淩波眨眨眼,頓時嚎啕大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6:39
第10章(1)
“後來呢?”聽姜淩波說完回家那天的事,周意滿好奇地問。
“哪有什麼後來?”姜淩波盤腿坐在地毯上,把玩著李昂堆好的積木城堡,眼神躲閃地敷衍道。
周意滿哪兒是她能糊弄的,又追問:“不是說孫嘉樹來找你了,然後呢,他知道你為什麼哭了?他怎麼安慰你的?”
“哎呀,別說這些沒用的啦,趕緊把你兒子叫出來,不是說要去游泳嗎?”姜淩波心虛地想推眼鏡,但是今天為了游泳,她特意換了隱形眼鏡,所以一伸手沒摸到眼鏡,只好裝作在摸鼻子。今天孫嘉樹也會去,所以她很心機地戴了美瞳片呢,就是新買的不習慣,左眼老是覺得磨。
周意滿一臉明白地笑了一聲,沒再追著她問,而是開始囑咐,“李昂他不太會游泳,所以不是很想去,到時候你幫我看緊點他,別讓他帶著九斤偷溜出去。前幾天就是讓他們在院子裡玩,結果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天黑了才回來,我嚇得差點就聯繫員警去找了。”
“他不想去?”前一陣子李昂主動給她打電話,她還以為李昂很想去呢。
“嗯,是他九斤哥哥想去,但是孫嘉卉現在比我還忙,根本抽不出時間,就托了孫嘉樹帶孩子去,不過當時你們去Y市拍戲,就把去游泳池的行程推遲了。我想著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正好我最近也很忙,就讓李昂跟你們著一起去了。
所以孫嘉樹早就知道他姊很忙,也早就答應帶九斤去游泳!這個騙子,居然裝作完全不知情,好像是她請他幫忙,他才勉強同意帶孩子去游泳池似的,害得她感激了他很久。
昨晚他還用這個做理由,威脅她給他做糖拌番茄,簡直是不要臉!
周意滿說著話,手機又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蹙著眉想了一會兒,掛斷了,但手機隨即又響起來。
“沒事,小滿你去忙吧,李昂什麼時候出來,我帶他去就行。”姜淩波又開始研究那堆積木。
周意滿剛想再說點什麼,手裡的電話就又響了,她只好點點頭,匆匆穿好衣服趕出去。
她這邊出了門,那邊李昂就從樓上走下來。他背著他的小書包,額前的劉海軟軟的甩著,臉蛋精緻又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跟他的親爸李重年是一模一樣。
雖然姜淩波對李重年沒什麼好感,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李重年長得是真好看,而且是男人裡最好看的那種,真要論起來孫嘉樹都比不上他……不,他能甩孫嘉樹兩條街!特別是李重年的那雙眼睛。她以前還和孫嘉樹悄悄說過——“小草,你說李重年的那雙眼睛是怎麼長的?也太漂亮了,我都不敢跟他對視,一對視就完全挪不開眼了!”
孫嘉樹當時只是笑著給她剝了顆橘子。不過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能在小滿家裡遇到李重年,據說每回都是被孫嘉樹叫到公司處理公務了,有點小遺憾呢。
“嘉樹叔叔呢?”李昂拉著書包帶子,挺胸走到姜淩波跟前,已經能看出將來是腰高腿長的小帥哥了,要不是李昂這孩子實在惡劣,她都想把當年和小滿說的“結親家”的事兒敲定了。
“李小昂,你要認清形勢,今天孫嘉樹負責帶的人是你九斤哥哥,而你,是由我負責帶的!”居然一開口就問孫嘉樹,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這樣啊,”李昂面露遺憾,“我還挺喜歡嘉樹叔叔的,人長得帥唱歌還好聽,除了眼光不太好,其他什麼缺點都沒。”
“做人怎麼可能沒有缺點呢,我要是說起孫嘉樹的缺點,能從現在說到吃晚飯。”姜淩波說完,才後知後覺想明白李昂話裡的意有所指。她怒拍地毯,“什麼眼光不太好!”你是不是拐著彎在罵我!
“啊,你們已經確定關係了嗎?還是嘉樹叔叔已經跟你表白了?”李昂仰著臉,認真地問。見姜淩波沉默,李昂搖頭,“看來還沒有。那我說嘉樹叔叔眼光差,你生什麼氣?”他毫不留情地補刀,“該不會是你自以為嘉樹叔叔喜歡你吧?”
姜淩波沉痛地說:“李小昂,你這樣下去會孤獨一生的!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這樣的,明白嗎?”
“我才不擔心,”李昂走到門前彎腰穿鞋,“你不是跟我媽說好,以後生了女兒就給我做媳婦嗎?”
我後悔了。姜淩波歎息,“小小年紀居然就開始想媳婦了,實在是……”
她還在猶豫用哪個成語的時候,李昂已經穿好鞋,走到大門口,“雖然是你的女兒,可能會笨一點,但都說女兒長得像爸爸,她要是長得像嘉樹叔叔,我倒可以在她笨的時候教教她。”
你今年真的是四歲嗎?我四歲的時候明明還在看咸蛋超人打小怪獸啊,搞不好,我當時還相信自己是老薑從垃圾箱裡撿回來的!
見她呆在那裡沒有反應,李昂苦惱地拽拽書包袋子,用一臉“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的表情說:“淩波阿姨,我是在祝福你,祝福你能跟嘉樹叔叔在一起,祝福你們能生個女兒給我做媳婦,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前一句祝福就算了,但是後一句,她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呢?姜淩波微笑著站起來,伸出手把李昂的積木城堡“轟隆”推翻。
這時大門的門鈴正好響起,李昂隨手就把門打開,孫嘉樹牽著九斤正站在門外。他剛朝屋裡一望,就看見姜淩波滿臉奸笑,伸手摧毀了李昂的積木。
九斤一愣,頓時哭聲震天。
“我的積木……嗚嗚嗚我的積木!”他咧著大嘴,哭得傷心欲絕,甩開孫嘉樹就沖進屋裡,一頭撞到姜淩波的腿上,還邊哭邊喊,“你是壞人!我不要你做我的小舅媽!”
姜淩波愣在當場,這情況是她沒想到的。
孫嘉樹看了一會兒,沒忍住,扶著門把頭埋進胳膊肘裡,悶聲笑得簡直站不穩。
姜淩波求救地看了他好幾眼,他都在埋頭笑。她沒辦法,只好賠著笑蹲下,“九斤,舅媽啊,不,阿姨很抱歉!阿姨不是故意要弄壞你的積木,你就原諒阿姨這一回好不好?回頭阿姨來陪你重新把城堡搭好!”
九斤的淚去得也快,拿袖子抹了一把臉,就又多雲轉晴,只是有點發愁,“但是我的積木是李昂搭的,我不會搭。”
“沒事,阿姨會。”姜淩波立刻就松了口氣,拍著胸口把話應下。
門口,李昂小聲問:“嘉樹叔叔,她真的會嗎?”
孫嘉樹還在埋著臉悶笑,邊笑邊搖頭,聲音都笑抖了,“她會把積木割斷再搭的。”
姜淩波從小對玩具就很簡單粗暴,積木搭不出形狀,就自己切割木頭弄出形狀,魔術方塊轉不回去,就把方塊全揠出來再安上。那樣氣呼呼的姜淩波在別人眼底看來是粗魯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卻真是可愛得不得了。
孫嘉樹是開車來的,李昂和九斤看見車就鑽進後座,脫了鞋開始滾來滾去。
姜淩波只能坐到副駕駛座,不過她還是很開心的,畢竟以前都沒有好好注意過開車時的孫嘉樹呢。
“盯著我幹什麼?”孫嘉樹一扭頭,就看見姜淩波扭著頭直勾勾盯著自己,眼睛睜得滾一圓,眨都不眨一下。他好笑地伸出手指,稍用力地按到她左臉頰上,把她的臉撥了回去。
“好看呀!”姜淩波才不知道什麼叫臉皮厚呢,她美滋滋地又把頭扭回來,“孫小草,我以前有沒有誇過你長得好看?”
孫嘉樹一腳踩下去,沒控制好,車輕微一晃,熄火了。他強做鎮定地重新啟動了車子。
姜淩波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她學車的時候,可是十次有八次會熄火的。
她一直扭著頭看孫嘉樹,眼睛彎彎地笑,等車快進停車場了,她才想起問:“你去游泳池不會被認出來嗎?”
“那家游泳池是私人制的,能進去的人不多,而且能進去的那些人,就算認出我來也不會怎樣。”說完,孫嘉樹停好車走出去,給還在背包包的姜淩波打開車門。
姜淩波看到他護在她腦袋上的手,有點想鑽到他懷裡蹭一下。什麼時候能光明正大抱一下孫小草呢?她遺憾地想。
這時孫嘉樹忽然低下頭,他的手還撐著車門,就這麼霸道地把她圈在懷裡——然後親上了她的嘴角。
只是輕輕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就離開了,但他的氣息卻讓姜淩波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她想起她和媽媽吵架的那天,她在長椅上哭得聲嘶力竭,孫嘉樹就蹲在她跟前,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指慢慢擦著她的眼淚,她流出一滴,他就擦掉一滴,溫柔得不像話。
直到她哭累了,眼淚全都流幹了,他才轉身背對著她蹲下,要背她回家。
在他的背上,姜淩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心安。那些苦惱、悲傷都隨著他寬厚肩膀的搖晃慢慢散去,心口都被他的體溫烘得暖暖。
那一瞬間她彷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們最美好的那二十年。她小學考試沒及格,被媽媽懲罰不能出門玩的時候、她初中沒按時交作業,被媽媽懲罰不能吃晚飯的時候、她高中翹課被抓,父母被學校找去,回來臭駡她一頓的時候……她都總會跑到陽臺上,迎著風張大嘴,哭得慘兮兮。可不管是小學時的他、初中時的他,還是高中時的他,只要聽到聲音,就都會放下碗筷,跑到陽臺上。他會伸手摸摸哭成狗的她的腦袋,會靠在牆邊陪著她,會聽她blabla地胡亂抱怨,會等她不想哭了再安靜地離開。
真是個好孩子呢!姜淩波發愁地想,要是沒有孫嘉樹,我可怎麼辦啊?
想著想著,幾乎是不自覺地,姜淩波在孫嘉樹嘴唇離開的瞬間,嘟起嘴唇回應了他。
孫嘉樹握住車門的手猛地收緊。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熟悉的聲音,跟驚雷似的炸在姜淩波耳邊,她一側頭,就看見蘇崇禮站在對面。
怎麼哪裡都有蘇崇禮9?姜淩波完全忘了自己剛才主動回應孫嘉樹的事,扯扯他的衣服小聲問:“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要親你之前。”孫嘉樹垂下眼睛,答得很是漫不經心,接著他鬆開抓著車門的手,走到後面,把車裡的兩個小崽子放出來。
姜淩波又明白了,難怪孫嘉樹會突然主動親她,原來還是在玩“我在蘇崇禮面前扮你男朋友”。
孫嘉樹幫九斤挎著書包,瞥了眼正在跑近的蘇崇禮,又看了看還在沉思的姜淩波,微微懊惱地抓了抓頭髮,低聲抱怨,“早知道就不說了。”
蘇崇禮這時已經跑到他們跟前,義憤填膺地嚷嚷,“孫嘉樹,你不是說要跟我……”孫嘉樹俐落地一把勒住蘇崇禮的脖子,用力抬著手臂讓他發不出聲音,然後把包扔給姜淩波,吩咐道:“你先把九斤他們帶進去,我一會兒去找你。”
“哦。”
姜淩波乖乖點頭,抱著包慢慢轉身,當沒聽到身後蘇崇禮發出嗚嗚嗚的求救聲。
等姜淩波走出地下停車場,孫嘉樹才把奮力掙扎的蘇崇禮給放開。
蘇崇禮看著就沒什麼力氣,動起手來更是弱得很,被孫嘉樹勒住脖子以後完全無法反抗。
“操!”他捏著自己的脖子,一臉鬱悶地爆了句粗口。但他又覺得這事沒臉再提,只能咬著牙問別的,“喂,你說要跟我公平競爭,是真的嗎?”
孫嘉樹扯著嘴角,“不然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姜淩波今天會來游泳池?”
他已經後悔了。本來只想靠蘇崇禮這個藉口跟大花多親近一點,要是知道大花會回應他,他說什麼也不會讓蘇崇禮出來攪局。
蘇崇禮哪知道孫嘉樹在想什麼,聽到他的話,頓時就開心得不得了。他樂顛顛地拿著東西,跟著孫嘉樹進了更衣室,直到兩人來到游泳池邊,他的嘴都沒能停下來,一直在跟孫嘉樹說著他的追求計畫,還滿嘴的炫耀,他甚至還沾沾自喜地表示,“謝謝你願意和我公平競爭,以後如果我和淩波在 一起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以前我會輸給你,是因為你和她有著太多交集,現在我們公平競爭,那淩波絕對就是我的了!
遲到幾步的裴月半聽到他的話,幾乎嘔血。你是城堡裡長大的小公主嗎,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我的情敵同意和我公平競爭”這種事啊!她悲痛地搖著頭,在泳池邊脫掉浴袍,剛想下水,就聽見蘇崇禮跑到她旁邊咋呼——
“你你你……居然有腹肌!”
“腹肌……”裴月半愣了一下,掰了兩下指頭,笑說:“我還練過兩年拳擊呢,要比劃一下嗎?”
蘇崇禮當場變臉,嚶嚶嚶好可怕,你當初不是這樣的!
擺脫了蘇崇禮,孫嘉樹也扯著浴巾朝姜淩波走去。
姜淩波正在試圖把李昂弄進水裡,這熊孩子理直氣壯說著“我不會游泳”,怎麼都不肯下水。她耐著性子勸道:“李小昂,不會游泳也沒關係呀,當年你嘉樹叔叔也不會游泳,全靠我把他踹進水裡灌了幾口水,他才學會的!”說完,她腦袋上就被蓋了條浴巾。
她扯掉浴巾,憤憤地回頭,然後看見了只穿著黑色泳褲的孫嘉樹。
孫嘉樹好笑地站到她旁邊,擰了一把她的臉,“瞎說什麼呢?當時我沒嗆死就算命大,要不是池子裡還有別人把我撈起來,我那條命就交代在那兒了。”
姜淩波才沒閑功夫去想十幾年前的事兒呢,她現在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孫嘉樹的小腹及以一下看,上上下下地看、反反覆覆地看、轉著圈地看,要是能摸一下就更好了!
一孫嘉樹“啪”地拍了一下她的額頭,嚇得她猛地閉上眼,還縮了縮肩膀。
看她捂著額頭瞪眼,孫嘉樹訓她,“瞎看什麼?”
“我看看怎麼了?剛才好多人都在看你,你憑什麼就打我!”姜淩波說完,眼神又開始不自覺地朝下貓。
孫嘉樹拿起浴巾就把腰以下給圍住了。
“小氣,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澡呢。”姜淩波嘟囔了一句,然後大剌剌地展開雙手,“大不了我讓你看回來好了。”
她穿的是黑色的兩件式泳衣,上面是後系帶的小可愛,下面是蓬蓬的小短裙,顯得她膚白腿長,最重要的是能把她的小肚子給遮住,完全可以露給孫嘉樹看!
孫嘉樹看到她這種“求抱抱”的姿勢,沒忍住,笑著過去抱了她一下,但隨即他就因手心裡那種光滑柔膩的手感怔住了。他低頭看了看姜淩波的後背,大片雪白的肌膚全露在外面,只有幾根帶子綁成的蝴蝶結。
姜淩波也沒想到他會抱過來,睜大眼愣在那裡。不過很快,她就又笑彎了眼睛,賊兮兮地合攏了展開的胳膊,回抱住了孫嘉樹,但還沒等她上下其手,孫嘉樹就把她拎開了。
他解開自己的浴巾,披到姜淩波背後,然後瞪著她說:“我系著浴巾,還是你披著浴巾,自己選一個。”
姜淩波拽住浴巾邊角,眯著眼睛看了孫嘉樹一會兒,接著就把那句她在心裡反覆掂量了好久的話問了出來,她的笑也是壞壞的,“孫小草,你果然是喜歡我吧?”
對感情,她是有些遲鈍,但她不傻,因為孫嘉樹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
小時候,他雖然對她也好,但最親密的舉動也就是在她摔倒以後背一背,在她哭的時
候摸一摸腦袋,偶爾也會在她躺到地上睡覺還賴著不肯起的時候來個公主抱,但也就是這樣了。而她對這些事的意識也很模糊,畢竟在孫嘉樹還是矮豆丁的時候,她對他也是親親摸摸,兩人還一起洗澡上廁所呢。
但這次他回來,和以前就完全不同了,雖然臉還是那張臉,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
孫嘉樹以前也好看,可也只能算是清秀,他仗著自己皮膚白,底子好,腰高腿長肩寬臀窄,從來都懶得鍛鏈,肚子一戳都是軟塌塌的,胳膊腿兒看著也沒什麼力氣。而且他還不愛打扮,尤其是夏天,每天不是白T恤就是寬背心,經常穿個老薑同款的沙灘花褲衩就跑到她家裡蹭飯吃,連臉都瀨得洗,做事情也是胸無大志。
本來就靠他那個腦子,什麼名牌大學不能上,光家裡擺的理科競賽獎盃、獎牌都足夠保送他進那些名氣響噹噹的大學,但他就是莫名其妙跟她進了同一所大學。
問題是,她上的是外語系所!就算是全國最好的外語系所大學,那也是外語系,他一個理科高材生,跑到這樣的大學裡學金融,簡直是腦子進水了好嘛!不過她當時還是很開心的,一方面是因為在大學裡也可以看到孫嘉樹,另一方面是因為所有人都以為孫嘉樹考試失利了,所以她就榮升成了“鄰居家考得好的孩子”,成天被人誇。
於是當時她特意買了漢堡、薯條去孫嘉樹家裡安慰他,“沒關係的,孫小草,你也別太難過了,以後我們在一個學校裡,我可以繼續罩你!”
孫嘉樹撕開番茄醬包,把醬全擠到盒子上,再推到她眼前,用很欠揍的語氣表示,“我為什麼要難過?我們學校多好,全是美女。我要是去了理工專門的大學,成天只能面對糙老爺們兒,那跟我現在的生活又有什麼區別?”
你現在是在面對糙老爺們兒嗎!大考完已經宅在家裡一個星期沒洗頭的姜淩波很怒,抬腳就揣上孫嘉樹的屁股,然後把漢堡薯條全搶回來,一口氣把三根薯條塞進嘴裡,結束了那次的安慰對話。
不過她後來想想,孫嘉樹連期末考試前一晚通宵打遊戲都能考全年級第一,而且還把第二名甩出五十分,怎麼可能大考失利呢?也就是說……他居然真的是為了看美女而選學校,到底是多沒夢想啊混蛋!
但現在,他變得成熟英俊,眉眼裡倶是風情。在家裡總穿著緊身背心,把肌肉勾勒出來,而且是剛剛好的肌肉,既不顯得塊頭大,也不顯得瘦弱無力,是她最喜歡的男人體型。
而且,他雖然還是很懶,但懶起來的調調和卻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是安安靜靜地陪著她,現在則是沒事就愛逗著她玩,若有若無地戲弄著她,總弄得她面紅耳赤,心慌意亂。仔細想想,可以說從他一回來,他就已經變成了她最喜歡的樣子。
以前周意滿曾對她說過,看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你,看他的眼神就能知道。姜淩波不懂怎麼去看人的眼神,但她知道,每當她去看孫嘉樹的時候,孫嘉樹就已經在看著她了。而且剛剛他連她露個背都不願意,明明是霸道的獨佔欲,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呢?
想明白了這些,她才敢胸有成竹地懷笑著問出那句話。
孫嘉樹連眼神都沒變,很隨意地答,“哦。”
“‘哦’是什麼!”姜淩波強壓住緊張,凶巴巴地瞪他,“你就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孫嘉樹勾了一下嘴角,“嗯。喜歡。”
他的聲音很輕,但聽在姜淩波的耳朵裡響亮得不得了,好像把她的心都炸得開了花。不過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多開心,也就是……傻笑得停不下來吧。過了一會兒,她才把傻笑收起來,傲嬌地看著孫嘉樹說:“那你追我吧,我同意你追我。你就先追我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我給你答案。”
孫嘉樹失笑。這反應,還真是很有姜淩波的風格。
姜淩波皺眉,“笑屁啊,快說‘知道了’!”
“哦。”孫嘉樹笑了,“那我就開始追你了。”
姜淩波這才滿意地彎了彎眼睛,“好吧。那你先給我表個白。”
孫嘉樹想了想,“你以前是不是問過,我為什麼會跟你報一個大學?”
“對啊……”姜淩波沒想到他會提到這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心跳都變慢了,“你跟我說是為了看美女,我還說你沒有夢想呢……”
“嗯,我是騙你的。”孫嘉樹說,“我會去那所大學,是因為你在那裡。至於夢想……你就是我的夢想。”
姜淩波臉紅了。她抿著嘴轉身,鎮定地跑到遮陽傘下的躺椅上趴下,緩了幾秒,腳胡亂蹬著,在心裡尖叫個不停,還把路過的小孩嚇哭了。
還在吃霜淇淋的李昂蹭到孫嘉樹身邊,“嘉樹叔叔,恭喜你哦。不過如果不是我要大花阿姨帶我來游泳池,今天的事情可能要很久以後才會發生呢。”
孫嘉樹笑看他一眼,“你想讓我怎麼謝你?給你買解剖版的Kaws Companion怎麼樣?”他聽九斤提過一次,李昂想要這東西很久了。
李昂搖頭,“不,我想要一個電話號碼。”
孫嘉樹意外地看著他。
李昂握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臉不紅心不跳,“我不會游泳,想找人來教我。”
“你想找誰?”看他一本正經的,孫嘉樹好笑。
“李重年。”
聽到李昂的回答,孫嘉樹的眼角不經意抖了一下。他沉吟片刻,抱著李昂坐到水池邊的橫椅上,問他,“你認識李重年?”
“他前幾天還跟我一起玩過拼圖!”李昂的聲音裡明顯帶出了自豪。
這時九斤也從池子裡爬了上來,跑到李昂身邊,兩個人一唱一和把前幾天的事情講了。那時李昂和九斤從家裡偷溜出去,正好碰到了李重年,於是三個人一起出去玩了一天。
但這簡單的幾句話,卻讓孫嘉樹越聽越心驚。李重年居然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且連他都才剛得到李重年回來的消息,李重年居然已經去見了李昂?想起在Y市時,姜淩波談起李昂時慌亂的神色,孫嘉樹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猜想,但這猜想太可怕,他實在不敢相信。他猶豫了一陣,回休息室撥通了李重年離開前用的手機號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6:56
第10章(2)
李重年來得比孫嘉樹想像的要快得多,但很顯然,他並不是急著來見他這個老朋友,李重年一來就把李昂抱到肩上,聊了幾句後開始教他游泳。
孫嘉樹朝姜淩波看了看,她正在跟九斤一人一杯鮮果汁、躺在躺椅裡愜意得不行,根本沒注意到李重年的出現,於是他放心地走到李重年身邊。
李重年正蹲在地上,盯著水裡的李昂,專心到連孫嘉樹的靠近都沒發現。
孫嘉樹抬腳,碰了碰李重年的腳踝。
李重年一抬頭,看見孫嘉樹小腹上那一片腹肌,差點沒認出來人是誰。他一躍而起,跟孫嘉樹四目相對,然後伸出拳頭輕擊在孫嘉樹胸前,漂亮的黑眼睛漾起笑意,“變了不少。”
孫嘉樹眯著眼睛,回了他一拳,“你也是。”
李昂剛學會游泳,九斤就顛顛跑過來,拉著他去吃冰棒。
李昂很是不舍地囑咐李重年,“你別走啊,我一會就回來找你!”
“這小子平時可沒這麼黏人。”等李昂走遠,孫嘉樹低笑說:“不過你是怎麼知道他是誰的?我聽他說你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街上偶然遇到?”
“他長得跟他媽那麼像,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李重年用肩撞了一下孫嘉樹,“行了,別說我了,我又沒有什麼好說的。”他朝姜淩波那兒挑了下眉,“你怎麼樣了?都喜歡半輩子了,到手了沒?”
“什麼到手……”孫嘉樹失笑,抬腳就踹了李重年一腳,“你以為我是你,靠著一張臉就能招蜂引蝶?”
“得了吧孫大明星,現在滿大街都有人拿著你的照片當桌布呢。”李重年一個手肘就回擊過去。
“那可不是說我。”孫嘉樹朝蘇崇禮那兒揚揚下巴,“看見沒,那邊那個在踢水花的,那才是靠臉吃飯的。”
李重年毫不猶豫地嘲笑他,“聽這話酸的,難不成是……情敵?”說完,他又托著腮仔細看了看蘇崇禮,蹙著眉說:“那小子我怎覺著眼熟呢?”
“別是你也拿著他照片當桌布了吧?”孫嘉樹壞笑著挑眉。
“滾蛋,我閑得沒事去拿男人照片當桌布幹麼!”李重年瞥了他一眼,“別想著岔開話題,你和你的那個大花還是二花的到底怎麼樣了?這麼多年,還是她?”
“不是她還能是誰?”孫嘉樹朝正在和李昂搶冰棒吃的姜淩波看了眼,笑著轉回頭,“誰叫我愛她。”
他太愛姜淩波,也太瞭解她,瞭解到只憑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她想要什麼,所以他也知道,三年前的她根本就不愛他。
在姜淩波向他的告白以後,他坐在床上整晚都睡不著,因為他很清楚,姜淩波只是在跟她媽賭氣,一旦這件事情過去,他們依舊會是以前的樣子。青梅竹馬、維持原樣?他才不要。他想要的是得到她,得到一個愛著孫嘉樹的姜淩波。
但當時的他做不到。
他們已經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如果姜淩波能愛上這樣的他,那她早就愛上了,根本不會等到今天,所以就算他那時接受姜淩波的告白,跟她在一起了——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更別說他現在連她媽媽的那一關都過不去。
所以他離開了,他需要改變,變成姜淩波喜歡的樣子,他也需要功成名就來得到她媽媽的認可。在國外的那些年,他碰壁碰得頭破血流,三番兩次地累到住院,但想著國內的她,他全都咬著牙忍了下來。
Yummy都忍不住問過他,“老大,你這麼拚到底是在圖什麼?”
他說:“為了我的夢想。”
後來這句話被媒體雜誌反覆提起,所有人都在讚美他熱愛音樂的精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夢想,只有姜淩波。所以後來在他看到蘇崇禮發出那個婚紗微博的當天,就回了國,他現在有本錢、有能力,而且已經變成了姜淩波最喜歡的樣子,怎麼可能讓別人趁虛而入?
按李重年的話說,現在的孫嘉樹,怎麼能還不把姜淩波弄到手?
***
因為快到春節,孫嘉樹買了一堆的乾果,瓜子松仁開心果等全堆到姜淩波跟前讓她吃。自打有了這些零食,姜淩波每天下午的出門遛狗就變成了和孫嘉樹窩在沙發上、蓋著後子邊吃零食邊看電視劇,或是懶洋洋地胡亂聊天。
說著說著,孫嘉樹就提到了李昂。他納悶,“李重年對李昂親近也就算了,畢竟那是周意滿的兒子,但李昂怎麼會那麼黏李重年,就好像以前認識他似的。”
姜淩波聽完,立刻浮誇地表示,“對呀對呀,好奇怪呢!”然後就一溜煙跑到了廁所。
李昂黏李重年是怎麼回事,孫嘉樹確實不知道,但是姜淩波知道!
那是有一回她去小滿家裡串門子沒留神,在她家睡著了,起來以後她去小滿臥室找小滿,沒想到人不在,在臥室裡的是李昂,而李昂當時正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裡,拿著個本子一字一句地看。
姜淩波當時只是想嚇唬他一下,就躡手躡腳地溜過去,沒想到李昂看到她,小臉頓時嚇得慘白,手忙腳亂的想藏起那個本子,但他哪兒搶得過姜淩波?被她一把奪了過去。
姜淩波本來只想逗他玩,但一看清那本子裡寫的是什麼,她的臉白得比李昂還厲害。
那是周意滿的日記本,而且是當年和李重年在一起時候的日記!上面不僅有字有畫,還有照片,姜淩波隨手一翻,就看到一張李重年側著臉去親周意滿的照片,再看看裡面的文字,天哪,不僅有周意滿和李重年全部的感情經歷,連她和孫嘉樹的事都在裡面。最重要的是,裡面明明白白寫著李昂是李重年的兒子!
姜淩波拿著日記本,和李昂面面相覷,兩個人都有點懵。
最後還是李昂先鄭重開口,“淩波阿姨,這是秘密。”
於是,姜淩波只有認命地答應了李昂,這件事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包括對周意滿,她也不會透露半句。有時候,姜淩波覺得自己也真是倒楣,幫媽保守著秘密,還要幫兒子瞞著別人,她上輩子是欠了周意滿他們母子倆的是不是!
她還在馬桶上憤憤地想著,孫嘉樹的手機就響了。
他接完電話就去敲了廁所的門,“李重年有事找我,我得出去一趟。”
聽到孫嘉樹要出門,姜淩波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樣至少剛才的話題就不會繼續下去了。於是她愉快地跑出廁所,站到門口,準備送孫嘉樹出門。
孫嘉樹穿好鞋,回頭看看站在旁邊的她,“我走了。”
“嗯。”姜淩波點頭。
“我要走了。”孫嘉樹站著不動,又說了一遍。
“我知道了,”姜淩波嘻嘻笑著地揮揮手,“慢走呀。”
孫嘉樹看了姜淩波一會兒,然後走過去,彎腰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走了。”親完,他就跟沒事似地開門走了出去。
姜淩波垂著手,呆呆站在那裡。孫嘉樹最近有點厲害呢。她站著傻樂了一會兒,然後美滋滋地跑回沙發吃東西了。
孫嘉樹不在,時間就過得特別慢,她無聊地去洗了個澡,出來以後邊擦頭髮邊玩手機。但她打開微博,剛一滑頁面就被一條正被瘋狂轉發的微博給驚住了。
原始微博的發佈人是個八卦媒體小公司,姜淩波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公司的名字。她把頂部的照片仔細地看了兩遍,才敢確信,照片上正在接吻的兩個人就是周意滿和李重年!
微博裡更是把這張照片發生的地點、時間寫得清清楚楚,還用了特別有噱頭的醒目標題,什麼“豪門家族的驚天醜聞”、“大嫂小叔子的偷情秘史”,措詞相當難聽。
姜淩波皺著眉看了看評論,財閥豪門的緋聞果然有時候比明星要惹人注目的多。
在微博的刻意引導下,評論都在對周意滿和李重年進行激烈批判,什麼惡毒的髒話都被用了出來,她看了幾行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和他們也沒有任何相干,怎麼就能那麼輕易地嘲諷辱駡呢?
想起孫嘉樹出門前說是去找李重年,姜淩波立刻截了圖傳給孫嘉樹,又給孫嘉樹打了個電話,但孫嘉樹不知道在忙什麼,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他都沒接。
姜淩波急得不行,坐都坐不住,拿著手機在屋子裡亂轉。好在沒幾分鐘孫嘉樹就回了電話,她接通電話就忙著問:“你看到我發給你的照片了嗎?”
“看見了。”孫嘉樹那邊的聲音有點雜,他走了幾步,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才接著說:“剛才我和周意滿、李重年都在一起,李昂也在。”
“那就好。”姜淩波松了一口氣,靠到沙發上,“現在外面鬧得那麼凶,你們打算怎麼辦?”
“沒事。”孫嘉樹頓了一下,“剛才周意滿接到電話,說是她媽身體不好,住院了,所以她現在急著想回一趟老家。李重年讓我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事?沒事的話,他想拜託你這次陪周意滿回去。”他邊說著,邊不爽的瞪了眼在對面打電話的李重年。
姜淩波聽完立刻站起來,猛點著頭喊,“我去我去!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她打算什麼時候走,我馬上去和她會合!”
孫嘉樹不情願地說:“我估計他安排接你的人已經到樓下了。周意滿會a接帶著李昂去機場,行李還有機票什麼的,.李重年都弄好了,到時候接你的人都會給你。”
姜淩波跑到窗前一看,下面確實停了一輛車,她連忙跟孫嘉樹說:“行,那我就不跟你說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她急忙回臥室翻出箱子,隨便塞了幾件衣服,又跑去浴室把洗漱用品一拿,就拎著行李沖下樓。
二十分鐘以後,她跟一頭犁地的老黃牛一樣,一手拉著兩個箱子,咬牙切齒地走進了機場大廳。她簡直不能相信,剛剛在機場門口,那個司機一停好車就從後車箱把行李拿給她,然後把各種機票、證件朝她一遞,沒等她說話就把她一個人扔在原地,自己開車走掉了!
整整四個大箱子,居然讓她一個人拖進機場!等她回來,她一定要到李重年那裡給他打一個大大的差評!
周意滿帶著李昂剛到大廳,就看到姜淩波站在大門邊,腳邊壯觀地排著一行箱子,頭髮被風刮得滿臉都是,用手抓都抓不過來。她好笑著走過去,“怎麼我回一趟老家你也得跟著?別是又惹了什麼事,想躲到我那兒去避風頭吧?”
……不是李重年叫我陪你去的嗎?不過姜淩波留了個心眼,沒把這話問出來,而是順著周意滿的話,齜牙咧嘴說:“啊,你也知道,我媽老是逼我去相親,我煩得很,就趁機溜出來,跟你出去躲一陣。”
演技非常生硬。幸好周意滿沒多想。
姜淩波藉著要上廁所,拿著手機溜進化妝間,給孫嘉樹打電話。
孫嘉樹接通得很快,“你接到周意滿了?”聲音沒什麼精神。
“小滿好像不知道!”姜淩波著急地問:“她還以為我是想跟著她出去玩!”
“她急著回家,還沒看到新聞,李重年也沒告訴她。”孫嘉樹腔調懶懶的,“她老家是個小地方,網路通訊都不發達,這些新聞一時半會傳不過去,她回去正好能過幾天清閒日子。你也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過去玩幾天吧。”
“哦。那就這樣。”姜淩波說完就想掛電話。
“大花——”孫嘉樹提了提音量。
“還有什麼事嗎?”姜淩波問。
孫嘉樹靜了靜,才說:“沒有。”
姜淩波皺眉,“那你叫我幹麼?”
孫嘉樹沒說話。
姜淩波眨了兩下眼,頓時笑嘻嘻,“孫小草,你該不會是捨不得我走吧?”
孫嘉樹悶笑了一聲,沒答話。
姜淩波裝腔作勢地說:“算起來,之後我們要有好幾天不能見面呢,那這些天數,是不是就不能算在你追我的一個月裡了?”
透過話筒,孫嘉樹的低笑聲傳到姜淩波的耳朵裡,“不行,因為就算不能見面,我也在想你。”
他以為他在演偶像劇嗎,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啊!不過,她還挺喜歡聽的。姜淩波掛斷電話,轉頭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雖然笑容傻得不行,連牙齦都要露出來了,但是沒化妝的臉蛋粉紅粉紅,隔著眼鏡都能看到眼睛亮晶晶。
嘿嘿,戀愛中的女人最好看,就是這個意思嗎?她的心裡簡直甜成了蜜。
三個人上了飛機以後,周意滿就放倒了椅子開始睡覺。她也不容易,最近為了公司的事兒,每天都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女強人不好做呢。
至於沒有上進心的姜淩波就很無聊了,邊撕了一包芒果幹吃著,邊湊到李昂身邊。
“要吃嗎?”她拿了片芒果幹給他。
“不要。我不吃零食。”李昂拒絕了她,然後從小背包裡拿出小畫冊,筆直坐著,一頁一頁地翻著看。
姜淩波一點也不氣餒,把芒果幹往自己嘴裡一塞,接著問:“你在看什麼呢?”
李昂大方地把畫冊拿到中間,“我在微博看到的,很喜歡,就把漫畫都印出來了。”
“微博上發的漫畫?”姜淩波咬著芒果幹,低頭看了一眼,漫畫的風格很可愛,黑白線條簡單幾筆就勾勒出一個人物,不過所有人都沒有五官,只在臉上用圓圓的字體寫了他們的名字。不,也許連名字也不能算,因為這頁漫畫裡出現的人物分別叫打鼓的和彈吉他的,只是個代稱吧。好懶的作者,不畫臉就算了,居然連名字也懶得起啊!
腹誹完,姜淩波又咬了芒果幹,接著看。
下一頁,終於有一個有臉的人物出現了,他的腦袋上長了一根彎彎的小草,還塗了綠色。
“這是主角嗎?”姜淩波指著那個腦袋長草的男生問。
李昂嫌棄地把她的手指推開,“大花阿姨,你的手剛碰了芒果幹,會把我的書弄髒的。”
所以她才討厭處女座的男人……姜淩波把手指往衣服上蹭了蹭,撇著嘴說:“哎呀,我不碰你的書,你翻我看行了吧?那個長草的是主角嗎?”
“是。”李昂說著把漫畫翻到第一頁,開始給姜淩波講這個故事。
漫畫的故事很簡單,很久以前有兩個一起長大的小朋友,男生叫小草,頭頂上頂著一根綠色的草,女主角叫大花,頭頂上開著一朵紅色的花,他們開心的時候頭上的花草會盛放,他們不開心的時候,花草就奄奄一息。而叫小草的男生,他很喜歡那個叫大花的女生,所以他總是跟著她,看著她,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這本漫畫與其說是在講述大花小草的故事,倒不如說是小草單方面的日記,因為他在每一段的漫畫裡都會畫出自己的情感和心情,把他對大花的喜歡明明白白的、毫無保留的表達了出來。
姜淩波開始看的時間還覺得很有意思,但隨著往後看下去,她慢慢地變了臉色。
在看到“小草陪大花去女明星的演唱會,演唱會結束後,他沖到車前,攔住女明星,希望她記得去看大花送出去禮物”時,姜淩波慌亂地從李昂手裡把漫畫硬搶過去,飛快地朝後翻著,然後,慢慢的她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全落到了鏡片上。
她摘掉眼鏡邊抹著眼淚邊繼續往下看,直到看到小草出國的那段,她終於忍不住,抱著書蜷縮起來,把臉埋到膝蓋裡,抖著肩膀悶聲大哭。那些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最熟悉而留戀的過往,可是有很多事情和她想像的不一樣。
她總是只顧著自己開心,卻從來沒有注意過孫嘉樹的心情。就像高中寒假那天,她在大雪裡凍僵了回不了家,打電話給孫嘉樹讓他出來接她,他當時來得那麼快,毫不猶豫地就踩著高到膝蓋的大雪來到她跟前,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回家,當時她只覺得安心,卻根本不知道,孫嘉樹那時候發燒燒到了三十八度八,而且已經燒了整整一天。
他回去就因為肺炎住了院,她居然還沒心沒肺地笑話他,說“小草你身體太差啦,出個門居然就得肺炎了,我在雪裡站了一個小時都沒事”。
可孫嘉樹只是懶懶地看她一眼,連一句辯駁都沒有,還讓她別總到醫院來煩他,萬一感冒了半個月都好不了。
姜淩波抱緊手裡的書,難過得喘不過氣來。他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那些被她忽略、被她遺忘的情感,他怎麼可以,一句都不說呢?孫嘉樹,他真的是,壞透了!
她哭得很凶,不僅把周意滿吵起來,連空姐也忍不住過來看了幾回。
哭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了,但是心裡悶得厲害,好像如果不哭,就沒有辦法呼吸了一樣。
周意滿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看完那本漫畫,她又好氣又好笑,“你說你們兩個人怎麼能搞成現在這樣呢?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孫嘉樹對你更是好得一點錯都挑不出來,就你小時候那惹禍的頻率,要我是個男人——”周意滿光想了想,就惶恐地搖搖頭,
“肯定會逃得離你遠遠的。”
姜淩波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這人不是在安慰她嗎?
周意滿接著說:“所以你差不多就行了,別老折騰他。前一陣子不是還說要他追你一個月再給答案?”
姜淩波抽抽鼻子,有點不服氣,“誰叫他之前要突然出國。”
“是啊,他為什麼要突然出國?”周意滿一臉嫌棄表情,“看完漫畫,你現在知道了?”
“嗯。”姜淩波垂著眼睛,悶悶答了聲。
“那你現在有什麼感想?”周意滿故意板著臉。
“生氣。”姜淩波皺起眉,“特別生氣!我要是現在能看到他,肯定要把他揍一頓!嗯……揍完還要再罵一頓!”姜淩波憤憤地說完,又軟趴趴地垂著腦袋,歎氣說:“唉,小滿,我真的好羡慕你的性格啊。”她說的是實話,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有多不好。
小時候霸道任性,做事情瞻前不顧後,長大了也是,智商本來就不怎麼高,情商更低,除了小滿,她甚至交不到其他能交心的朋友。有時候她就在想,要是她的生命裡沒有孫嘉樹,在她惹禍以後給她收拾殘局,光是她惹的那些禍,都足夠她媽把她打死了,所以她媽才對她一直都不放心,總想著把她所有的事情都給安排好。
但是小滿的性格就很好,會說話會辦事,又勤奮又能幹,她要是能變成小滿這樣,說不定媽媽就不會把她當小孩子,逼著她跟那些不喜歡的人相親了。那樣她和孫嘉樹之間,也許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誤會和困難,也許他們早就能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了!
“你羡慕我?”周意滿詫異,“我倒寧願能像你這個樣子,想說什麼就去說,想做什麼就去做,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道活得有多舒服……如果不是被人從小寵到大的,誰能有你這樣的性格?”
姜淩波愣住。她實在沒想到,那麼好的小滿居然會羡慕自己。
周意滿歎氣,“你總跟我抱怨,說不喜歡自己的性格。我今天看了這漫畫才明白,與其說你現在的性格是你天生的,倒不如說是孫嘉樹寵出來的。淩波,你都不知道,你這輩子能遇到孫嘉樹,到底有多麼幸運。有多少人窮極一生都找不到一個能彼此相愛的人,又有多少人在阻礙面前卻步,無法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你能有一個孫嘉樹,一個把你當做夢想、把你當做整個世界、為了能和你在一起,哪怕頭破血流都不放棄的孫嘉樹。
“姜淩波,你就承認吧,”周意滿把漫畫還給姜淩波,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7:13
第11章(1)
當天晚上,姜淩波就跟著周意滿和李昂,到了周意滿的老家。
周意滿到家以後就趕去醫院,留下李昂和姜淩波在家裡看家。
李昂看了一會兒動畫,就回屋去睡覺了,而姜淩波則躺在周意滿的臥室裡,數遍了她牆上貼滿的獎狀,怎麼都睡不著。
翻了個身,她趴在床上,蹺著腿拿起手機,開始搜索李昂告訴她的那個漫畫微博。等她進入微博主頁,卻發現這個微博居然是關注自己的,也就是說,孫嘉樹一直在用他的另一個私人微博帳號關注著她的微博。
姜淩波的粉絲雖然很多,但她對打理微博沒有什麼興趣,微博裡最多的內容就是關於紀明歌,至於其他,她也就是偶爾來了興致才會在微博上發點好吃的報復下社會,說說最近發生的有趣的事,或者錄幾個搞笑視頻玩。所以她真的不知道粉絲裡還有這麼個人,更別說記起來他是什麼時候關注她的。
孫嘉樹你真是……她惡狠狠地磨著牙,戳進他的微博裡面。漫畫的最近更新是今晚,所以她在李昂那裡並沒有看到,而更新的內容是少有的四格漫畫,主角只有小草一個人。
第一格,他孤零零站地一間空屋子裡,腦袋上的綠色小草沒精打采地垂著,畫面最右邊豎著寫了一行字——“大花出門了。”
第二格,他拿起手機,低頭看著螢幕,螢幕上寫著“大花”兩個字。
第三格,內容和第二格一模一樣,只是手機螢幕上的電量變少了一格。
第四格,內容和第三格一模一樣,只是手機螢幕上的電量又變少了一格。
漫畫結束。
姜淩波反覆看了好幾遍,每回都笑得不行。她把手機扔到一邊,盤腿坐著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拿起手機,給孫嘉樹打了個電話。
電話第一聲還沒響完,孫嘉樹就接通了。
姜淩波沒忍住笑,“你手機還有電嗎?”
“嗯?”孫嘉樹愣了一下,好笑地問:“你說什麼呢?”
姜淩波停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眯著眼睛,鄭重而氣憤地說:“孫小草,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的只是現在的你吧?”
孫嘉樹靜了靜,悶笑出聲,“你看到了?”
這會兒輪到姜淩波愣了。
孫嘉樹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低笑著說:“你肯定是看到我畫的漫畫了,對吧?”姜淩波搞不懂,孫嘉樹到底是怎麼猜出她的想法的,但從小到大類似的事情發生過無
數回了,他就連半夜在黑暗裡撞見她溜進客廳偷吃的,都能一口猜出她藏到背後的零食是什麼,明明客廳裡新買的零食有十幾種呢!
“對,我看到了。”姜淩波沒再想別的,而是直接承認,理直氣壯,“所以,我要跟你聊聊!”
“嗯。”孫嘉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姜淩波卻是直接生氣了,“孫嘉樹,你憑什麼覺得我以前不喜歡你?再說,難道我以前不喜歡你,你離開了再回來,我就會喜歡你嗎?”她說著就怒氣衝衝,把看漫畫時心裡憋的情緒全都爆發了出來,根本不給孫嘉樹說話的機會,“一個人改變前和改變後,怎麼可能會有那麼涇渭分明的區別呢?以前的你,還有現在的你,都是你呀!雖然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但在我眼裡,孫小草永遠是孫小草,就算你變得再有名,你也只是二十年前被我從壞蛋手裡救出來的那個愛哭鬼!”
她氣得對著電話大喊,“孫嘉樹你就是個大、笨、蛋!你當年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因為那種理由就離開,什麼叫做‘我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我’,你知道個屁!你問過我嗎?你問過我哪怕一次嗎?”
姜淩波用力地喘著氣,喊得嗓子都疼。她啞著嗓子,眼睛裡全是淚,“孫嘉樹,你在漫畫裡說,你對我對你的感情沒有信心,我告訴你,你這不是對我沒信心,你是對你自己沒信心。難道在你眼裡,你就是一個平庸的、無趣的、灰暗的人嗎?”她的淚刷地流下來,卻硬是咬著牙大聲喊,“孫嘉樹我告訴你,你才不是!我認識的孫小草才不是!”
她抹了把淚,又喘了一口氣——“沒錯,李重年是有權有勢,但他再有錢,也沒有為我花過一分。而你,以前確實比他窮得多,但我想要的東西,你從來沒有一件沒能送給我。高一那年寒假,我說下學期我要溜出去看演唱會,你就跑到鞋店去打工,”她死死咬著嘴唇,把哭聲咽回去,“你不知道,我偷偷到店裡看過你——但是在門口,我看到你半跪著在給人穿鞋挽褲腳,我就再也走不進去了。孫嘉樹,我當時就哭了,我不是因為覺得你幹活丟人,我只是覺得,我的孫小草、我從小用拳頭罩到大的孫小草,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如果那時候我就想到,你是為了讓我去看演唱會才打工的,我怎麼可能讓你繼續幹下去!”
“孫嘉樹,”她壓住哭腔,輕聲問:“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大花……”孫嘉樹的聲音也是啞的。
“閉嘴,你聽我說完!”姜淩波手都在抖,語氣卻平靜了很多,“你還在漫畫裡提了蘇崇禮。對,蘇崇禮是長得好看,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從來不是因為他好看才和他扯上關係,我一直沒告訴你原因,是因為我覺得那樣的自己很卑鄙,我不希望你知道那樣的我……我是因為覺得他長得像你才接近他的。因為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你想得不得了。”姜淩波的淚又開始不停地掉,“所以我才想把他當成替身,當成你的替身陪著我……”
她終於哭得泣不成聲,“孫嘉樹,對我來說,我的全部青春、我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只有你,所以你究竟在沒自信什麼?”
為什麼你看不出我的心意呢?就算遲鈍的我一時沒想明白,就算愚蠢的我一時不能確定,但那麼懂我的你,只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猜出我念頭的你,為什麼沒能看出我的心意?她的眼淚洶湧地、無法克制地流著,壓抑的哭聲一陣一陣,傳進話筒裡。
過了好久,孫嘉樹才開口。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卻異樣的輕和溫柔,“大花,你別哭了。我不在你身邊,你哭了,我都沒辦法陪著你。”
“我才沒哭呢,”姜淩波抹著眼淚,仰著臉看著天花板,語氣還是氣衝衝,“我告訴你啊,這件事還沒完,等我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哦,”孫嘉樹低低地笑,“我等你。”
“我不跟你說了,”姜淩波忽然覺得有點丟臉,“我要去睡覺了!”
“嗯,晚安。”
“孫小草,你怎麼還不掛電話啊!”
“哦,我本來想把你的呼嚕聲錄下來。”
“……再見!”
過了很久很久,天幾乎都要亮了,徹夜未眠的姜淩波在孫嘉樹的微博上看到了一條新的更新,關於大花小草的,新的漫畫。
只是這條漫畫不是發表在他的私人微博上,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孫嘉樹官方微博裡,漫畫只有一幅,長長的,要不斷下拉著看,裡面只有大花和小草兩個人,他們牽著手,從小小的小豆丁,一點 一點,長了個子,換了新裝。大花從胖乎乎和短頭髮,變成了苗條的長髮姑娘,而小草從矮個子和平凡臉,變成了帥氣的高個子,唯一不變的,只有他們牽著手的模樣。
在漫畫的最下麵,孫嘉樹用他慣用的圓滾滾字體寫了兩行字。
姜淩波看到那兩行字,還紅著的眼睛裡又泛起了淚光。
她抹抹眼角,忍不住又笑出了聲,捧著手機把那十五個字又看了一遍,然後動著嘴唇,默讀了起來,“謝謝你,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裡”、“我愛你”。
姜淩波雖然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精神異常亢奮,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只好又打開手機把孫嘉樹畫的漫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但等她看完,再回到微博首頁——卻發現整個微博都炸了,炸得比周意滿和李重年新聞出來的時候還厲害。
無數人都在猜測孫嘉樹發這條微博的原因,還有人直接摸到了那個畫漫畫的私人微博裡。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想到“這些漫畫是孫嘉樹畫的”,畢竟在大眾眼裡,孫嘉樹不是個能畫出這種可愛漫畫的人。
最後的最後,在各種稀奇古怪的猜測結束後,終於出現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滿意的說法。
JJXDXH:據說樹神參演的電影要上映了,他演的還是個深情角色,所以,嘿嘿嘿你們懂得。
這條熱門評論出現沒多久,就獲得了很多人恍然大悟的迴響。畢竟只是一幅漫畫,又不是照片之類證據鑿鑿的東西,更何況大花小草系列漫畫在微博上連載了很久,很有可能是樹神買來做宣傳的。
但是姜淩波一點也沒覺得輕鬆,因為那個“UXDXH”的微博名她很眼熟,那是薑錦繡的私人微博帳號。
透過那個俏皮的“嘿嘿嘿”,她已經感受到薑錦繡即將噴發的怒氣了。
渾身一涼,她更睡不著了,看看已經透亮的天色,乾脆不睡了,活動著脖子爬下床,走到廚房喝了一杯熱牛奶,這才感覺五臟六腑都暖和了起來。
她剛喝完牛奶,李昂就穿著小麋鹿睡衣——兩眼發懵、翹著呆毛走了出來,也只有剛睡醒的時候,他才顯得有那麼點可愛。
姜淩波打開冰箱,邊看食材邊問他,“現在家裡就我們倆,你早上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不要,會中毒的。”李昂睡得口齒不清,腦袋都東歪西倒的,神智卻還很清醒,“我們還是出去吃吧,我想吃樓下餛飩店的餛飩,外婆以前帶我去過。”
姜淩波咬咬牙,虧她剛才還覺得他可愛!
李昂說完就揉著眼睛朝前走,走到客廳的時候,他在茶几邊停下,歪著腦袋盯著桌面看了一會兒,又揉著眼睛往廁所走。
路過姜淩波身旁,他迷糊地問了一句,“我媽幾點回去的?”
“……回什麼?”姜淩波疑惑。小滿不是在醫院嗎?
“她不是在桌子上留了一張字條,說要回趟B市嗎?”
姜淩波忙沖到茶几前,把周意滿留的字條匆匆看了一遍,緊接著手忙腳亂給她打電話。但她剛撥號出去,掛在衣架的大衣口袋裡就傳出了手機鈴。小滿她居然把手機落在家裡了!
姜淩波皺緊眉頭,馬上給孫嘉樹打電話。
孫嘉樹聽完後語氣倒是很輕鬆,“我已經知道了,你就帶著李昂再玩一會兒,他們沒多久就會回去。”
姜淩波不放心,“真沒事了嗎?”
孫嘉樹安撫她,“雖然外界都說李嘉和已經和周意滿結婚了,但他們是怎麼回事,你難道還不清楚?李嘉和就是拿周意滿和李昂做擋箭牌,兩人根本就沒登記。這事說開了就好了,簡單得很。”
姜淩波點頭,“也對。”早知道剛才就不那麼緊張了。
果然如孫嘉樹所說,沒多久周意滿和李重年就一起趕回來了。
姜淩波一看他們倆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已經和好了,畢竟當相愛的兩人心無隔閡時——彼此舉手投足間的親密是藏不住的。
她悄悄跟周意滿打了個招呼——拎著行李就溜了出門。看到周意滿和李重年,突然就有點思念孫嘉樹了呢,她這樣想著,不自覺眉眼彎彎,邊下樓梯,邊拿出手機給孫嘉樹打電話,但電話剛撥出去,手機還沒靠到耳邊,她就聽到樓底傳來熟悉的鈴聲。
她拖著行李,半舉著手機,就那麼呆愣愣地站在臺階上,而樓下,戴著口罩的孫嘉樹靠在車前。
他看著她,慢慢拉下口罩,然後露出一個懶懶的、帥得讓姜淩波少女心一下子炸掉的微笑。那一刻,姜淩波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響亮得不成樣子。
她背過身,笑到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然後又扭回來,抿嘴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舉起已經接通的電話問:“你怎麼來了?”
孫嘉樹也拿起手機,眼睛卻直直地看向她,聲音低低的,性感得不得了。他說:“我想你了。”那語氣和表情非常無辜。
姜淩波一聽就笑了,露出她的兩顆小虎牙,拖著行李咚咚咚就沖了下去,跑到孫嘉樹跟前,她把行李扔到一邊,仰頭看向他,眼神在他臉上轉啊轉。她笑嘻嘻地問:“真的想我了,有多想?”
孫嘉樹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而是側身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接著一把把她橫抱起來,塞進座位裡,然後他用手搭著車門,挑著嘴角對她輕輕一笑。
“錦繡姊急召,要我們立刻趕回B市接受審問。”
姜淩波大驚失色,完了完了完了……她頓時什麼都不想問了,伸手拽住孫嘉樹的大衣口袋,生無可戀地拉了拉,“我不想回去看到錦繡姊,她會把我撕了的……”
孫嘉樹垂眸笑了聲,用食指把姜淩波的手從他口袋裡勾了出來。
姜淩波隨即攥緊他的手指,討好地晃了晃。
他抬起頭,摸摸姜淩波的手,“那我們私奔吧。”
“啊?”姜淩波以為她聽錯了。
“私奔吧。”孫嘉樹又說了一遍,還是那種懶散的神情,似笑不笑的,說得極隨意,又極認真。“私奔到沒人的地方。就我們兩個,我養你。”
“喂,孫小草,”姜淩波笑出聲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孫嘉樹嘴角微繃,抽出手指就轉身走開。
姜淩波頓時懵住了,這反應……他不會是認真的吧?但是私奔什麼的,根本就不可能啊!她趴到車邊朝孫嘉樹張望,但是孫嘉樹再沒看她一眼,放好行李就回到車裡,自己系好安全帶,接著就開車起步朝前開。
居然鬧脾氣了!她扭頭盯著孫嘉樹的臉,突然很想笑。孫嘉樹鬧脾氣,真是特別少見呢。
他從小就是乖孩子,愛哭歸愛哭,但哭也是安安靜靜的哭,一點也不吵鬧,就算生氣了鬧脾氣,也不會像她那樣又吵又鬧的,而是冷著張臉,不說話也不理人。可他平時就不愛說話,所以別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生氣,更別提去關心他為什麼生氣了。
有一年他過生日,那時姜家和孫家才剛成為鄰居,那天他姊姊在學校住宿沒能回家,而他爸媽加班,完全忘了他的生日,所以他那一整天一句話都沒有說,情緒低落得很。
姜淩波其實也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她當時剛跟爸爸從爺爺家回來,帶回了一款新的遊戲,於是跑到孫嘉樹家裡找他玩,但她在一邊玩得熱火朝天,不停跟孫嘉樹說話,而孫嘉樹連句“嗯”都沒回給她,所以沒一會兒,她就發覺他不開心了,於是她撂下手柄,爬到孫嘉樹跟前,臉和他靠得很近很近,認真地問:“孫小草,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孫嘉樹垂著眼睛搖搖頭,不肯說話。
看到孫嘉樹這個樣子,姜淩波也不想玩遊戲了,而是纏在他身邊,想方設法從他嘴裡套話,但是孫嘉樹什麼都不肯說。
最後姜淩波生氣了,“孫小草你總是這個樣子!你不開心就要說出來啊,不然我都沒辦法哄你!”她煩躁地站起來,“你以為你不開心,只是你一個人的事嗎?看到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了,孫小草,你再不說,我就再也不來找你玩了!”
孫嘉樹這才低聲說:“今天是我生日。”
姜淩波一聽完,眼睛頓時就亮了,喊著,“你等我一會兒啊。”就笑嘻嘻跑了出去。沒多久,她氣喘吁吁地沖了回來,左手握著一把細細的彩色蠟燭,右手端著一個小蛋糕,直奔到孫嘉樹跟前,朝他一遞,喘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給,生、生日快樂……”
那是一塊只有巴掌大小的奶油蛋糕,小到連蠟燭都沒地方插,奶油也是很劣質的那種,又因為她狂奔了一路,表面的奶油小花都塌了,賣相看起來很差。
姜淩波看看蛋糕,也覺得好醜,但她還是裝作生氣地跟孫嘉樹說:“誰叫你不提前告訴我,你要是早點說,我就可以去給你買一個大蛋糕了!我不管,這個蛋糕是我拿零用錢買的,你必須全吃完!”接著她又樂得不行,“我跟你說哦,我們的生日在 一起呢,我明天過生日,以後每年我們都可以連著吃兩天蛋糕了!”
孫嘉樹靜靜看了她好久,最後才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姜淩波立刻神氣起來,“那你以後不准再對我生氣了,嗯,也不是不准生氣,就是……就算你生氣,也不准不和我說話!”
“嗯。”
“不行,你要跟我拉鉤,你要是說謊就是小狗!”
“嗯。”
“你要把蛋糕全吃掉,一點都不准剩!”
“嗯。”
“我明天過生曰,你要來陪我玩!”
“嗯。”
從那以後,孫嘉樹真的沒有再在她面前露出不開心的樣子,更別提這麼明目張膽的朝她板起臉鬧脾氣。姜淩波看著孫嘉樹故意扭開的臉,覺得好可愛,她托著腮笑得不行,“孫小草,你是不是生氣了,你為什麼生氣啊?就因為我沒答應和你私奔?”
孫嘉樹沒理她。
“孫小草,你答應過我什麼來著?”姜淩波搖頭晃腦,一字一頓地說:“就、算、生、氣、也、不、能、不、跟、我、說、話。”
孫嘉樹低頭抿了抿嘴角,把笑壓了回去。
姜淩波一眼就看到他笑了,她得寸進尺地哼了一聲,“小狗。”
孫嘉樹還是沒說話,但嘴角已經挑了起來。
姜淩波又看了他兩眼,心滿意足地把背後的靠墊撈到懷裡,開始玩手機。
剛打開微博,她就被一條短片吸引了注意,畫面裡的好像是李重年和周意滿。她點開影片,畫面還算清晰,一開始的場景是周意滿被媒體困在了車裡,記者在逼她出面回答問題,緊接著畫面轉換,李重年出現,一個人衝開一大群記者,走到車前把周意滿救出來。然後他站麥克風和鏡頭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記者。
他嗤笑著說:“我知道你們都想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我告訴你們,我不在乎。我愛這個女人,跟她比,名聲、地位、禮義廉恥?那都是些什麼東西?我再說一遍,我愛她,你們有事想聊,有新聞想報,來找我,誰敢碰她一根指頭,誰敢沖她說一個難聽的字……我是不怕造孽的,你們不是都說我們相愛是在作孽嗎?那我就真做給你們看看,省得你們總嫌資料少。”
雖然鏡頭很晃,聲音也很嘈雜,但姜淩波被李重年的那番話震得不能回神。
“我第一次發現,李重年居然這麼帥……”她不可思議地張著嘴,“我以前很討厭他的,仗著有錢長得帥,成天支使小滿幹這個幹那個,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心喜歡小滿……真沒想到,他能為小滿做到這種地步。”她靠著座椅發愣,“太帥了,這簡直是漫畫裡的場景,當著全世界宣佈‘這是我的女人’,天哪……”
孫嘉樹面無表情瞥了她一眼,突然猛打方向盤,一下子把車停到路邊,接著他一把按住她肩膀,微側著頭吻了上去。
姜淩波睜著眼睛,手還抓著車門把手,就那麼直愣愣地被他親。
他起初吻得很重,用力地吮著她的唇瓣,還用牙尖微微地刮,很快就把她的嘴唇吮得麻木了,但隨即他又放輕了力道,輕輕地蹭著她的嘴唇,偶爾溫柔地親一下,發出輕微“啵”的聲響,曖昧而柔情。
姜淩波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就抓住了他的衣服,直到孫嘉樹結束這個吻,她的手都沒有鬆開。
孫嘉樹看了看她,又親了下她的嘴角,“不能再親了,這裡不行。”
姜淩波遲鈍地眨眨眼,然後猛地鬆開手,清了清嗓子,摸摸鼻尖,“那就算了,我本來是想問你,要不要我把眼鏡摘了。”她頓了一下,摘掉眼鏡,扭頭看向孫嘉樹,特別坦蕩得問:“真不親了?”摘掉眼鏡以後,她看不清孫嘉樹的表情,但光看輪廓,他好像沒動。
“不親算了。”她無所謂地撇開臉。
他沒反應。她又扭回頭,朝孫嘉樹晃了晃眼鏡,“那我把眼鏡戴回去了啊。”
他還是沒動。姜淩波惱羞成怒,“……我真戴回去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7:31
第11章(2)
孫嘉樹忽然就動了。他沒有吻她,而是把她抱進了懷裡,他的臉埋在她脖頸間,好像有點濕。
姜淩波一下子慌了神。她手忙腳亂地拍著他的後背,“我不就是想讓你親我一下嗎?你哭什麼?”
孫嘉樹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點,“我愛你。”
“我知道啦。”姜淩波像小時候一樣,在他哭的時候摸摸他的後腦杓,摸著摸著,她突然說:“哎,你車裡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在你前面的箱子裡。”孫嘉樹歎了口氣,把臉抬起來。
姜淩波趁機歪頭,“啵”的一下親在孫嘉樹的臉頰上。
孫嘉樹跟她對視了幾秒,又把臉埋回去了,這回任姜淩波再怎麼叫,他都不給回應了。姜淩波心裡笑駡一句,莫名其妙!對了,他親我之前,我在幹麼來著?好像當時很激動呢。
想不起來。
算了。
***
當姜淩波嘴裡咬著巧克力棒,連蹦帶跳剛走出停車場,就被黑著臉的薑錦繡給逮了個正著。“你們是去渡蜜月了嗎?”
她笑得讓姜淩波心驚膽顫,她哆嗉著搖頭,“沒、沒有。”
“沒有?”薑錦繡冷笑,“你們這一路挺開心吧。”她抖了抖手裡的照片,“這照片傳得我攔都攔不及,剛攔下這兩張,那兩張又流出來,你們倆是專門在車裡擺造型給枸仔看的是吧?拍的效果比攝影棚裡的還好!現在就差床照了,你們怎麼沒在馬路邊再來個車震呢?那照片就全齊了!”她說著真惱了,拔高了聲調就對著姜淩波訓起來。
姜淩波悶頭咬著巧克力棒,一句話都不敢回。
“你們閨蜜倆也真是厲害,”看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薑錦繡有火也發不出來了,滿臉嫌棄地瞪她,“半個新聞界全在報導你們倆的事了,李重年那個也就算了,不管起因是什麼,他至少光明正大對著鏡頭把話說明白了,再靠著他們李家的權勢,這事 一天就能給壓下來。你呢?”她伸出手指戳了下姜淩波的腦門,“你要是能撂下一句准話,不管你跟孫嘉樹到底是談還是沒談,這事我都有辦法給你解決。談了有談了的說法,沒談也有沒談的對策,最煩人的就是你們現在這樣,一句明白話也沒有,還成天鬧出事,搞得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姜淩波被她戳得狠了,疼得眼淚汪汪的捂額頭。
孫嘉樹剛停完車,走到停車場門口就看到姜淩波在挨訓。
“過來。”他把她拉到跟前,雙手交疊著從她身後抱住她,然後抬頭對薑錦繡笑說:“姊,這事是我沒處理好,讓您費心了,以後再有什麼事,您直接來找我就行。”
姜淩波本來是背對著孫嘉樹的,聽到這話,她沒忍住轉過去朝向他,然後把手伸進他的大衣裡,整個人鑽進去,摟住了他的腰。她知道自己這姿勢有點矯情,但她就是很想鑽進他懷裡抱一抱他。以前總覺得戀愛中的人黏在一起好丟臉,可是輪到自己,連丟臉都丟得很開心。
薑錦繡實在看不下去,“姜淩波,我兒子今年五歲,你在我跟前秀個屁恩愛啊?”
她打小是在南方長大的,本來也是個很溫婉的南方姑娘,自從跟了個北方爺兒,這些年也是越來越豪爽了呢。
姜淩波躲在孫嘉樹大衣裡,裝作聽不見。
薑錦繡只能摁住青筋亂跳的額角,跟孫嘉樹說:“明晚電影首映,知道?”
孫嘉樹忍住笑,點頭:“嗯,知道。”
這時薑錦繡的手機響起來,她邊打開手機邊搖頭,“反正公司是你的,你愛怎麼玩怎麼玩吧。”說著,她忽然變了臉色,眼睛在螢幕上盯了一會兒,皺眉沉聲道:“嘉樹,我有事要去處理,你先去我辦公室等著。”話音未落,她就踩著高跟鞋蹬蹬扭頭走開了,眉頭一直沒有舒展。
姜錦繡的表情變化姜淩波全都沒有看到——等人走路的聲音遠去了,她才把腦袋從孫嘉樹懷裡探出來,手還攬著他的腰,她盯著他的臉問:“你的公司?”
“我沒和你說過嗎?”孫嘉樹表情自然得很,“這家公司是我和顧深一起收購的,現在對外只掛著他的名,不過我占的股份比他多。”
姜淩波很吃驚,前年年底那陣子公司上層確實出現了不小的變動,但那些跟她這個小助理沒有關係,所以她沒怎麼關注,直到現在,她也只知道這家公司的董事長姓顧,連他叫顧深都不知道。等等……顧深?她仰頭,“顧深這名字,我怎麼覺得有點耳熟呢?”
“蘇崇禮他姊夫。”
孫嘉樹摸了摸姜淩波的臉,輕笑,“你以為一個剛成年、智商為零、情商為負的人,能毫無背景就靠一張臉迅速竄紅?”
姜淩波雖然覺得他的說法聽起來好惡毒,但形容得意外精准。
孫嘉樹又補了兩句,“他還真以為是自己厲害呢,剛成年什麼都不會,揣了張身分證就敢離家出走。要不是顧深在身邊看著,他早就餓死了。”
“……是他呀!”姜淩波這會兒想起誰是顧深了,半年前那場“蘇崇禮婚紗照門”的烏龍,就是拿“蘇崇禮是在陪姊姊試婚紗”做擋箭牌才勉強糊弄過去的。那時候孫嘉樹和她說過,蘇崇禮的准姊夫名字就叫做顧深。
“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顧深和蘇崇禮的姊姊結婚了嗎?”她問。
“快生了。”
“……”
才剛過一個冬天就快生了。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看姜淩波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孫嘉樹擰了一把她的臉,然後挑著嘴角,一臉的壞笑,“懂得挺多啊。”
姜淩波眼神在他臉上繞了一圈,隨即笑著從他的懷裡鑽出來,笑得特別甜,“孫嘉樹,你初中扔到我陽臺上那一袋子書,現在還在我屋的衣櫃裡呢。”
孫嘉樹臉皮厚得很,聽完她的話,臉色都沒變,而是笑問:“好看嗎?”
姜淩波想了想,覺得不能跟流氓講話,所以轉身就朝樓裡走。
“你到底看過沒?”孫嘉樹幾步追上去,笑得特惡劣,說著還摟住她的肩,伸手撓了一下她的下巴,“看了幾本?有什麼心得?”
姜淩波走進電梯,推推眼鏡,一本正經道:“現在誰還看書啊?我們都看影音。影音,知道嗎?我電腦裡有幾部拍得特別唯美,回去給你看呀。”
一孫嘉樹挑眉,跟著她進了電梯,還沒他等說點什麼,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一隻胳膊一從門縫裡插了進來,隨即傳來的,是蘇崇禮的聲音。
“你要是不同意,那首映會我就不去了!”
蘇崇禮戴著個木質的圓眼鏡,本來就有點卷的頭髮燙得更卷了,整個人顯得又呆又可愛。但很明顯,站在他身邊的裴月半並沒有被他的美色所擄獲。
她冷著張臉,看都不想看他,只是壓著聲音眯了下眼,“你再囉嗦一句?”蘇崇禮就頓時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看到電梯裡的姜淩波,蘇崇禮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過去,而是沒精打采地朝她點了一下頭,神情敷衍得很,甚至連眼神都沒真正落到她身上。
倒是裴月半,一看到姜淩波,眼睛立刻就亮起來,眼神在她和孫嘉樹之間轉來轉去,就差撲過去抓著姜淩波的手問“你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蘇崇禮沒眼力地又湊過去,對著裴月半笑得特別討好,“哎……”
裴月半一個冷漠的眼神掃過去,他立刻怯怯地貼著電梯邊站好,雖然表情還是很委屈,但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敢說。
姜淩波太意外了,蘇崇禮這麼聽話的樣子她可是從來沒見過!以前她給蘇崇禮做助理的時候就知道,蘇崇禮這個人固執又任性,一旦他決定了的事,誰說都沒用,要是不接受他的想法,他就不停地纏人鬧騰,不達目的不甘休,就像是在家裡被慣壞了的孩子,根本沒法對付。
但幾個月不見,有些事似乎很不一樣了呢。
她饒有興致地問裴月半,“這是怎麼了?”
提到蘇崇禮,裴月半無力地抓了抓腦袋,“明天不是電影首映會嗎?他嫌給他準備的條
紋領帶不好看,想要換一個……”說著,她滿臉嫌棄地看向蘇崇禮,磨了磨後牙,“換一個粉紅色的、blingbling的、蝴蝶領結。”
蘇崇禮推了一下鼻樑上的圓眼鏡,低頭看腳尖,老實得不得了。
直到四個人走出電梯、走到薑錦繡的辦公室門口,他都沒能找到說話的機會。因為他只要一想插進裴月半和姜淩波的對話,都會遭到冷漠眼神的攻擊,那真是太可怕了……
姜淩波看著這兩人,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但等看到姜錦繡那張笑得異常溫柔的臉,她頓時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薑錦繡維持著微笑站在門口,靜靜看著孫嘉樹和蘇崇禮走進去,然後把門“啪”地一關,將姜淩波和裴月半堵在門外。
面對這兩個,她嘴角的笑頓時就沒有了,“明晚的首映會,你們也要穿正裝出席,下午去挑幾件能穿的衣服吧。”
姜淩波舉手,“我有……”
“我給報銷。”薑錦繡乾脆俐落地打斷了她的話,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卡,遞給裴月半。姜淩波下面的話就愉快地咽了回去。雖然她不缺錢,但錦繡姊的便宜可不是輕易能占到的!
裴月半接過卡,遲疑地問:“也就是說……我下午不用再跟著蘇崇禮了?”得到肯定的、答覆,她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連看到悄悄打開門朝外望的蘇崇禮,她的表情都溫和得不得了,甚至還破天荒地幫他理了理腦袋上翹起來的呆毛。
“蘇崇禮。”裴月半摸著他的腦袋,聲音都變甜了,臉頰更是罕見地露出兩個小酒窩。
“嗯。”蘇崇禮看著她的笑恍了神,呆呆地點了下頭。
“我下午要和姜淩波出去玩,你要好好聽錦繡姊的話。知道嗎?”
然後,沒等蘇崇禮回話,她就樂哈哈地拉著姜淩波跑了。
姜淩波邊跑,邊回頭看了一眼,“蘇崇禮好像很捨不得你呢,趴在門邊眼巴巴的朝你望。”
“別說這麼恐怖的話,晚上作惡夢怎麼辦?”裴月半打了個寒顫,拉著姜淩波跑得更快了。
另一邊,孫嘉樹目送姜淩波進了電梯,剛收回視線,就看見蘇崇禮跟只被人拋棄的小狗似的,扒著門框盯著已經關上的電梯門,滿臉的不情願。他眯了下眼睛,隨即朝蘇崇禮輕笑,“捨不得?”
蘇崇禮悶悶不樂地轉身進屋,沒理他。
孫嘉樹靠在牆邊——輕描淡寫地點點頭,“也對,她是挺漂亮的。”
蘇崇禮瞬間就炸了毛,“你離她遠一點!你不是都有淩波了嗎?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人面獸心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我……”
“你放心,我一點也沒覺得她漂亮。”孫嘉樹無比坦蕩地打斷他,“我是騙你的。”說完,他還學著裴月半伸手摸了一把蘇崇禮的呆毛,並微笑著評價道:“手感不錯。”
蘇崇禮簡直要被他氣哭了。
“真羡慕你,”裴月半拉著姜淩波走到街上,買了兩個桃花味的霜淇淋,一人一個慢慢啃著,“給孫嘉樹當助理,肯定又輕鬆又幸福吧。”
姜淩波咬著粉紅色的霜淇淋,笑而不語,但眼睛裡那股甜蜜勁,讓裴月半羡慕得不行。她沉重地歎著氣,“你都不知道,我給他當助理有多累。他今天那打扮你也看見了,看起來就像幼稚園都沒畢業。說了多少遍,讓他首映會的時候把劉海梳上去,他竟然自己去燙了鬈毛,還回來問我是不是很好看。”她咬牙切齒,“那是什麼頭?跟狗毛一樣!要不是他明晚上還要出席首映會,我當時就把他打成熊貓眼!”
姜淩波繼續笑而不語,這是什麼?這就是姦情!赤裸裸的姦情!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如果蘇崇禮能和裴月半在一起,她心裡的罪惡感真的會減輕很多!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百貨公司對面等綠燈,姜淩波抬頭一看,百貨公司的大螢幕上在放映李重年和周意滿的新聞,而且正好是李重年面對媒體說話的那一幕。她仰著脖子看了一會兒,等燈一綠,就跟著人群朝對面走去,但等她走了一半才突然發現,裴月半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螢幕,渾然不知周圍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姜淩波朝她喊了幾聲,但聲音都淹沒在車鳴和人聲裡,她只好又從人群裡擠回來,費勁地跑回裴月半身邊。
“燈已經綠了……”她話說了一半,卻沒能再說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看到裴月半的眼圈紅了。
裴月半這會兒也回過了神。她看向姜淩波,表情頓時變得跟以前握著姜淩波的手說崇拜孫嘉樹時一模一樣。她激動地感慨道:“李重年真的好帥啊!我怎麼就沒那命,遇上這種男人呢!”
姜淩波邊點頭邊和她過馬路,笑得眉眼彎彎特別好看。媒體雖然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導,但沒有哪——家媒體敢把“李重年”這三個字說出來的,用的都是李家二少爺或二公子這種模糊的代稱,但裴月半一張口,就叫出了李重年的名字。
姜淩波安靜的舔著霜淇淋,情況不明,她還是不接話好了。
但她安靜了沒多久,她們剛走到馬路對面,一群人突然就圍了上來,一個女人舉著麥克風到姜淩波跟前,嚇得她差點把霜淇淋直接丟到她臉上。
“你好,我們是銀河訪談,現在正進行路人採訪,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採訪員熟練地說著開場白,並招呼扛著機器的攝影師準備拍攝。
裴月半自從對著大螢幕失態後,回過神來情緒就一直很高漲,見狀立刻湊過來問:“我經常看銀河訪談,特別喜歡銀河姊,你們這次要採訪的主題是什麼呀?”
採訪員:“是Metal Masker的主唱孫嘉樹!”
姜淩波、裴月半一聽都愣了。
這一天過得還算悠閒,但從第二天一早開始,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馬翻,尤其到“傍晚,首映會都快彩排了才發現還有一堆東西沒送到會場,打電話一問,運貨的汽車在半路拋錨了,現在剛開始往會場趕。
姜淩波納悶得很,姜錦繡辦事從來都是有條不紊,今天需要的東西,她能提前半個月準備好,怎麼可能弄出這麼兵荒馬亂的場面?後來逮住工作人員一問才知道,那些東西是劇組自己準備的,車也是劇組出資租用的,但由於劇組資金比較不足,所以東西不能提前拿——車也只能租最便宜的那種。
姜淩波都一整天沒和孫嘉樹見到面了,邊腹誹邊溜進樓梯間想喘口氣,沒想到剛一進去,就看到孫嘉樹坐在臺階上玩手機。
“你居然在這偷懶!”她跑到他旁邊坐下,然後軟綿綿地倒在他身上,一臉的生無可戀,“我都快累死了,錦繡姊使喚起我來,根本就沒把我當人……”
孫嘉樹從口袋裡拿出一顆巧克力,剝開錫箔紙送到她嘴邊,挑眉訓她,“別人一看到錦繡姊都躲得遠遠的,就你傻乎乎地往上湊。我就帶了一顆,吃不吃?”
“吃。”姜淩波有氣無力地歪著腦袋,就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眼皮都開始發沉。就這麼半睡半醒懶了好一會兒,把巧克力吃完,又咬著孫嘉樹的手指咂吧了半天,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含著孫嘉樹的指尖,眼神迷茫地和他四目相對,舌尖還在不自覺地舔著他的指腹。孫嘉樹突然面無表情地把手指抽了出來,看了指尖一眼,還很嫌棄地嘖了一聲,“都被咬青了。”
緩了一陣,姜淩波勉強清醒,拍拍臉又伸了個懶腰,但懶腰剛伸到一半,她就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扭身摟住了孫嘉樹的脖子,笑得賊兮兮。她仰著臉,和他貼得很近很近,然後眼?睛對著他眨呀眨,“我今天戴了美瞳片,是不是超級好看!”
昨天她特意和裴月半去買的,挑了好久呢,他要是敢說不好看,呵呵呵……
孫嘉樹懶得說話,直接低頭就要親她。
“不行我塗了口紅!”姜淩波連忙鬆開他的脖子推他。
“早就沒了,你吃巧克力的時候都吃掉了。”孫嘉樹握住她推他的手,邊低聲哄她,邊親上了她的嘴角,一點一點,輕輕地啄著。
姜淩波頓時就溫順下來,一動不動地任他親。
“孫小草。”過了一會兒,她微微喘著氣叫他。
“嗯?”孫嘉樹邊回應著,又親了親她微腫的嘴唇。
姜淩波偷笑,那股得意勁兒掩都掩不住,“你就這麼喜歡我啊?”
“嗯。”孫嘉樹垂著眼睛,摸了摸她被咬破的嘴角。
但突然的,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嘶——”姜淩波把他的手拍掉,皺眉想瞪他,但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她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這才記起來,今天東奔西跑出了一身汗,所以她把外面的外套脫了,只穿了件藍白條紋的薄襯衫,衣擺紮著、袖子挽著,連扣子也解到了第三個,完全一副農民下地插秧的裝扮。就這樣子孫嘉樹也能親下去,愛情真偉大!
不對……胸全被孫嘉樹從領口裡看到了!
她憤憤地站起來把扣子扣上,悲愴得不能自已。
為了顯得腰細,她昨天特意買了小一號的襯衫,但因為襯衫有點小,所以她今天沒能穿那件墊了厚海綿的內衣,早知道會被孫嘉樹看到,就算腰看起來胖上一圈,她也不能不在胸口墊上海綿墊啊!
最可氣的是,孫嘉樹也隨著她站起來,緊身西裝襯得那肩、那胸、那腰、那臀、那腿全都完美得不得了。
姜淩波戳了戳他的腹肌,自我安慰,沒關係,反正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想一次“是我的”,她就惡狠狠地戳一下。
孫嘉樹老老實實被戳了幾下以後,也伸出手,戳了一下姜淩波的肚子。
姜淩波捂著肚子竄到了角落裡蹲下,無聲垂淚。剛才肉顫了好幾下,顫了好幾下,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孫嘉樹了!
孫嘉樹大剌剌地蹲到她跟前,忍笑忍得很明顯,他摸摸她的腦袋,“大花,對不起啊。”接著補充,語氣相當誠摯,“但是手感真的特別好。”
“……”
這時,裴月半突然抱著一疊檔案夾闖進了樓梯間。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嘴裡喊著“對不起打擾了”,腳都沒停就直接後轉,但她的手碰到門把手,就又轉了回來。
“雖然很不想打擾你們,但是……”她朝姜淩波微微笑道,“錦繡姊正在找你,找瘋了。”說完,她費勁地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迅速地溜出了樓梯間。
姜淩波低頭一看手錶,頓時頭都大了,離薑錦繡剛剛找她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啊!“我先回去了!”她整了一下衣服,幾乎是蹦著站起來,接著頭也不回就沖了出去。孫嘉樹慢慢站起來,靠著牆拿出手機,撥通了薑錦繡的電話。
“錦繡姊,”他笑說:“大花剛才在我這裡,要是她一會兒去找你找晚了,我先給你道個歉。”
薑錦繡深吸口氣,“呵呵。”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7:56
第12章(1)
孫嘉樹的電話還是很有用的,姜淩波本來已經做好了被薑錦繡狠狠戳腦門的準備,沒想到當她捂著腦門、心驚膽戰走進屋以後,薑錦繡只是對著她笑,至於那笑是啥意思,她不是很懂啊,好在薑錦繡笑完也沒再說什麼,而是盯著她的臉挑了下眉毛。
“臉上的妝是你自己畫的?”
“好看嗎?”姜淩波立刻昂首挺胸,下巴抬著驕傲得不得了,雖然她還沒照過鏡子,完全不知道孫嘉樹把她的臉畫成什麼樣子了,但她就是覺得會非常好看,她對孫嘉樹的崇拜和信任就是這麼的盲目。
“確實不錯。”薑錦繡難得表揚了她一句,“那就不用再重新上妝了,去把衣服換一換,一會兒和孫嘉樹上場彩排去。”
姜淩波微愣,“上哪兒?”
“首映會。你不是也演了個角色嗎?一會兒你就作為演出人員,和孫嘉樹一起出場。”這話她說得特別違心,但誰叫孫嘉樹現在是她的老闆,老闆的吩咐,就算睜眼說瞎話也得說完。
姜淩波疑惑,“原本不是安排讓孫嘉樹和崔招弟一起走嗎?”
“那是原來的安排,現在怎麼可能再讓他們一起走?GiGi那邊就算了,他們巴不得能再藉機炒一次緋聞,但你那個孫嘉樹可是很不耐煩,我看這回我要是沒能把事情處理好,他就要親自出馬了。他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也就當著你的面還裝得……”薑錦繡看著聽得津津有味的姜淩波,立刻停住話頭,皺眉訓道:“知道孫嘉樹現在什麼處境嗎?看今天的新聞了嗎?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旁觀者’,一口咬定說車裡跟孫嘉樹接吻的那個就是GiGi,說得有模有樣的,差點連我都信了,現在外面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一提到孫嘉樹,先想到的都不是MatelMaske樂隊而是GiGi了,也就你,沒心沒肺還在這兒傻樂,要是別的女人,早就氣得吃不下睡不著了。”
新聞的事兒姜淩波知道,但她真沒往心裡去,反正不管外面把孫嘉樹和崔招弟說得多甜蜜,孫嘉樹還不是每天都陪在她身邊給她做好吃的。每回看到媒體為孫嘉樹到底有沒有和崔招弟在一起爭得面紅耳赤,她還會產生一種“吼吼吼,一群愚蠢的人類”的優越感呢!
不過關於各種取景巧妙、總也拍不到她正臉的照片,還有那些刻意引導媒體、把所有發出質疑聲音的微博全都封掉刪除的小動作,也真的是很讓人討厭。
姜淩波想了想,看向姜錦繡,“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說,姊你還記得之前在Y市拍戲時,我飯店房間裡發生的那件事嗎?”
“記得。聽說犯事的那個楊麗麗已經被她爸送到國外去“,估計要待很長一段時問。”
姜淩波點頭,“對,就是這事。當時屋裡不是灑了滿地的照片碎片嗎?那會兒我就發現,照片裡有很早以前我和孫嘉樹帶五花肉出門的照片,就是媒體第一次報導孫嘉樹和崔招弟緋聞時拿出來的‘證據’,但新聞裡的‘證據’都是沒拍到我正臉的,而飯店地上的照片,全都是正面照,把我的臉照得特別清楚。”
薑錦繡經事無數,一聽姜淩波的話就明白了。“不會是楊麗麗,如果讓人拍照的人是她,她絕對不會讓孫嘉樹和GiGi傳出緋聞。”她說著嫣然一笑,紅唇挑起,風情萬種,“本來以為是些不上場面的小打小鬧,GiGi紅了多賺點錢對公司也有好處,所以我就沒怎麼管。沒想到這人的胃口……有點大呀,玩借刀殺人,居然玩到我們薑家人頭上了。”
說完,她朝姜淩波瞥了一眼,“這種事你怎麼現在才說?”
薑錦繡剛才那一笑嚇得姜淩波寒毛直豎,她立刻表示,“我很早就找人去查了,只是到現在也沒有什麼結果。”
“你找誰查的?”
“一家事務所,小滿幫我引薦的,叫……‘啥都幹事務所’。”
薑錦繡頓了頓,“錢百萬?”
“……你知道?”
姜淩波本來覺得“啥都幹事務所”這名字聽起來太不可靠了,所以她說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沒想到大堂姊居然知道,而且還一口就把主事人的名字給叫了出來。
但姜錦繡沒空在意她的驚訝,而是皺起了眉,“錢百萬怎麼會查不出來?你是什麼時候托他去查的?”
姜淩波邊想邊說:“從Y市回來沒幾天,小滿就帶我去了。”
“這麼久還沒查到……”薑錦繡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沉吟片刻,她抬頭看向姜淩波,
“這件事我要再想一想,你先回去準備彩排,結束以後我們再談。”
姜淩波本來沒把這事兒當回事,但看到薑錦繡的反應,她的心裡也突然不安起來。就這麼恍著神,剛回到會場門口,她就被GiGi的助理蔣哥叫住了。
“小薑,來!”蔣哥看見她,很激動地把她招呼到角落裡,“你帶手機了嗎?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帶了,等我找一下。”姜淩波說著就低頭翻包。
“太好了。”蔣哥憨笑著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說:“他們讓我打電話給送貨的車隊問情況——可是我的手機落在車裡了,別人我還都不認識,正急得不知道怎麼辦,幸虧你來了。”
“聯繫車隊的事是蔣哥你管嗎?”不應該是劇組的人負責嗎?
“本來不是我,本、本來不是我……”蔣哥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著急樣,一直不斷重複著,慌張又為難。
“好,我知道了。”姜淩波笑著把手機遞給蔣哥。估計是劇組負責聯絡的人看蔣哥老實,所以把事情推給他做了。她隨口問:“你記得車隊的電話吧?”
蔣哥聽完又慌了神,“她說把電話發到我手機上了……哎呀,你說我這……”他對著自己的腦門就是一巴掌,急得馬上就要哭出來,“我還要找GiGi,馬上就到彩排時間了……這可怎麼辦……”
“蔣哥你先別急。”姜淩波看著他那滿頭大汗,只能出聲安撫,“你記得GiGi的電話嗎?”
“記得記得!”蔣哥急得聲音都是哭腔。
“那我還是把手機給你,你先去找她吧。離彩排還有點時間,你把車的位置告訴我,我去幫你把手機拿回來。”
蔣哥這人其實不錯,平時總是憨憨厚厚、笑呵呵的,就是有點擔不了事兒,膽子小性子悶,一遇到事情就容易亂手腳。聯繫車隊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真不放心讓蔣哥自己去做,還是等拿回手機,自己幫著他聯繫吧。姜淩波這麼想著,接過蔣哥手裡鑰匙,就直接跑去地下停車場。
但蔣哥那車停的位置實在太偏了,要不是蔣哥跟她詳細地描述過,甚至都不知道那個角落裡還能停輛車,不過在這個位置停車,倒真是很符合蔣哥的性格。
蔣哥的車是輛很舊的麵包車,姜淩波好不容易找到,但打開駕駛座的門,卻沒看到蔣哥說的放手機的公事包。她又朝後面探了探腦袋,才在最後排的椅子上看到一個包。
姜淩波只好退出去,拉開麵包車的門,鑽進了車裡。
但沒想到,她剛彎著腰走到最後一排,拿起包翻著裡面的東西,麵包車的拉門突然關死了。她心裡猛地一跳,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彌漫開來。她迅速跑到拉門前想把門拉開,但是不管使出多大的力氣,都拉不動,她隨即又鑽到駕駛座,試圖從前面的門出去,但沒有一個門能夠打開。就算她拿出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鑰匙也完全無法扭動。
姜淩波想了想,又回到後面,找出蔣哥的手機想給孫嘉樹打電話,但一按才發現,手機螢幕一片黑,已經沒電了。
認清了情況,確定出不去了,她反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剛才她應該是被跟蹤了,有人趁她背對著車門低頭看包,不知用什麼辦法讓她打不開車門,把她關在了裡面。而這個地方……她朝外看了看,三面幾乎都被牆包圍著,可以說是整座停車場最偏僻的地方,恐怕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人會光臨。
不過她倒是完全不害怕,別說孫嘉樹會拚了命地找她,就憑她是姜家人這一點,都不用擔心會被困在裡面多久。再說蔣哥也知道她來了這裡,到時候看她不見了稍微一提,估計沒一會兒就有人找來了!
她想的是很好,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穿著單薄的她開始縮成一團,肚子也開始咕咕亂叫,而且車裡的空氣壓抑又渾濁,很快就讓她坐不住了。
按理說,當她彩排時沒能出現,孫嘉樹就該發現她不見並且開始找她了,可現在彩排的時間都過了,孫嘉樹怎麼還沒找來呢?他再不來,天都要黑了。
孫嘉樹發現姜淩波不見的時間,比姜淩波以為的早了許多。
姜錦繡在和姜淩波談完以後,思考片刻就去找了孫嘉樹,而孫嘉樹一聽到“錢百萬也沒查出來”,頓時臉色微沉。
“她現在在哪兒?”他問薑錦繡。
“她跟我說完就走了,現在大概正在會場裡幫忙。”薑錦繡搖頭,“雖然這件事比想像中的要麻煩,但也不用這麼小心。”
孫嘉樹的聲音冷靜又理智,“幕後的人想要把我和GiGi綁在一起,如果今天我和淩波一同上臺,把她放到鏡頭前面,那之前的那些傳聞,他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都不攻自破了。”薑錦繡微怔。孫嘉樹說得沒錯,如果幕後人不想自己的計畫被打亂,就勢必要阻止孫嘉樹和姜淩波同台。所以,他要怎麼做呢?比起讓首映會不能進行或給孫嘉樹造出點麻煩,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對姜淩波下手。
薑錦繡心裡也沉了一下,但她隨即又搖起頭,“我們先別自己嚇自己,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首映會就對淩波下手。”她清醒地分^罾,“就算你們的關係今晚不能公開,也可以明天公開、後天公開,又不是只要錯過了這個首映會,你們就再也沒機會公開了。而且即使淩波不出面,公司也可以代你們發表聲明,這種事處理起來太容易了,不用幾天就能把你和GiGi的緋聞全部掃清。”
孫嘉樹垂著眼睛,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幾秒,他開口,聲音低沉得厲害,“你覺得,那個人能想到這些嗎?”
薑錦繡無法回答。按她的邏輯,姜淩波應該很安全,因為在她看來,要想處理孫嘉樹和GiGi的緋聞,簡單得不費吹灰之力。要不是公司覺得沒有必要,姜淩波當時也沒和孫嘉樹確立關係,這點小事早就被她擺平了,根本不會鬧到現在。
可是,如果那個人想不到這麼多,或者就算他想到了,卻仍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思,腦子發熱地跑去對付姜淩波……這種事,誰能說得准?她只能歎氣,“我打個電話給她,叫她過來一直跟在你身邊,這樣總行了吧?”
孫嘉樹沒出聲,默許了。
然而薑錦繡沒能打通姜淩波的電話,她一遍又一遍地撥著號碼,但傳來的永遠是那句冰冷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當那句“無人接聽”變成了“已關機”,薑錦繡臉上的鎮定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眉頭緊皺地撥通其他人的電話。
“你看到姜淩波了嗎?沒看到就去找!”她的聲音也越發急切。
幾乎把能打的電話都打完,得到的最終回饋就是在姜淩波離開她那裡以後,沒有任何人再見過她。
孫嘉樹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彷佛睡著了一般。薑錦繡剛放下電話,他卻突然出聲,“監視器呢?我現在就去看,一起吧。”
薑錦繡頓了頓,“我剛才問過,好幾個地方的監視器都壞了,而且是最近幾天陸陸續續壞的,沒有查到原因。看來這件事是被你說中了,那個人真的打算好要對淩波下手,不過知道我們把GiGi換成姜淩波的人不多,消息也沒有傳給媒體,看來是內部人了。”
她說著就走到門口。但剛邁到走廊、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她就被劇組方的負責人攔住。
負責人連寒暄都沒有,直接就開口,“我們想跟您確認一下,一會兒彩排所有的出場人員都能夠按時參加嗎?如果有人員臨時不能出場,希望您能及時通知我們,我們好進行調整安排。”
薑錦繡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很明顯,姜淩波不見的事情已經被他們知道了,看來剛才那些電話確實打得有些魯莽了。但她還是保持著微笑問道:“你們是什麼意思?我怎麼都沒聽懂?”
可劇組負責人並不想和她兜圈子,“我們剛剛聽說,預定和孫嘉樹一起上場的那位姜小姐突然不見了。現在彩排馬上就要開始,既然姜小姐不在,那麼我們希望能夠按最初的安排,先讓GiGi和孫嘉樹一起上場。”
薑錦繡再沒什麼客氣的臉色,“不知道你們的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改變出場安排這件事也沒什麼可商量的,我們不會同意。”
劇組負責人卻仍舊神情自若,“你們的人不見了,我也很遺憾,但這畢竟是電影的首映會,我相信我們雙方對此都非常重視,不希望會場出什麼差錯。再說,我們也只是提議在彩排時更改人選,只要真正開場前姜小姐能回來,那一定還是按原計劃進行。”說著,他甚至還笑了一下,“我看到你們的人現在都忙著在找姜小姐。但說實在的,姜小姐不見,可能只是臨時有事離開,或者她就是不想上這個台呢?你們也太……”
孫嘉樹慢慢走近,然後“轟”的一聲一腳把門踹倒在地。
負責人看看被踹倒的實木門,再看看孫嘉樹陰冷的眼神,頓時一句話都不敢再說,踉蹌著讓開了路。
孫嘉樹一言不發,徑直走到監控室,開始查姜淩波的蹤跡。
雖然還被關在車裡,但姜淩波就是相信,孫嘉樹一定會很快就把她救出來,她甚至還歎著氣在想,孫小草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不知道該有多著急呢,可憐的孫小草,回去以後她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他。可還沒等她想好要怎麼安慰孫嘉樹,地下停車場的燈忽然閃了一下,接著,離車最近的幾個燈一起滅掉了。
麵包車本來就在最偏僻的角落裡,車窗上還貼著黑色隔熱紙,就是燈全亮著也沒能多少光能照到這裡,現在倒好,車裡已經黑得她完全看不清東西了。
她抱著胳膊搓了搓——感覺更冷了,又因為剛好來了月事,她的肚子也開始隱隱悶痛。
以前她肚子疼,孫嘉樹都會拿熱水袋幫她捂肚子,還給她準備熱水擦臉泡腳,紅糖水更是隨時備著。要是她疼得厲害了,他就在旁邊陪她聊天逗她玩,總有辦法把她的注意力分散掉。可是現在,在這樣壓抑封閉的環境——她渾身冰涼,周圍更是黑得讓她心慌意亂,肚子的疼痛感幾乎翻倍地襲來。
越來越疼,越來越疼,慢慢地,她疼得連喘氣都困難,她咬著牙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動都不能動。她的手和腳也冰得厲害,尤其是腳趾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堅持不住了。
孫嘉樹怎麼還沒來?難道真要她砸碎玻璃鑽出去嗎?
起初被困時她也不是沒試過靠自己出去,比如大聲喊人、在車裡又蹦又跳,甚至連砸玻璃她都嘗試了一下,但車裡什麼工具都沒有,除了蔣哥那個公事包,就只剩下她的拳頭。掄公事包砸是一點用都沒有,至於她的拳頭……她沒能下得去手。
要是孫嘉樹再不來,她就真的只能豁出去拳頭了,這麼一想,都覺得手發軟。
好不容易把肚子的那陣痛熬過去了,她又坐起來,東瞧西望地想再找點出去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車裡的空氣好像變少了,吸氣越來越費勁,腦子裡還有點缺氧的嗡嗡響聲。
這麼折騰了一會兒,她的肚子又開始疼起來。她是很想想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但她現在又冷又餓,腦子完全轉不動,渾身唯一的感覺就是肚子疼,而且越想越疼。要是孫嘉樹在就好了——他身上超級暖和,就跟個小暖爐似的,坐在他身邊都覺得暖洋洋。
想到孫嘉樹,她抹了把淚,吸吸鼻子,不哭了。她可不想等孫嘉樹找到她時,看到的她是這種樣子,不然他肯定得又心疼又自責,她可捨不得他難過。
又過了很久,久到姜淩波真的要喘不過氣了,她突然恍惚地看到附近有光束晃過。
那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拚了命地捶著車門車窗,大聲喊得喉嚨生疼。
很快,那束光就照向了她,走向了她。
慢慢地,她看到了光束後的孫嘉樹。
什麼是蓋世英雄?姜淩波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在電影裡。當時她剛上國中,還不是很能理解女主角那句話裡的情愫,但她仍然很是威武地攬住身旁的孫嘉樹,宣佈道:“孫小草,我要做你的蓋世英雄!”
收拾著她吃到滿地都是的零食,孫嘉樹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你不能當我的英雄。”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才是你的英雄。”
十幾年後的現在,姜淩波困在車裡,滿心被恐懼和驚慌包圍,當她看到光束後面孫嘉樹那張模糊而英俊的臉,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年幼時他的那句英雄。
他真的就是她的蓋世英雄!姜淩波的眼睛有點潮,她努力眨眨眼,把淚給憋了回去。這時,孫嘉樹已經走到了她跟前,隔著車窗,她能看到他彎下腰,對著她不住地動著嘴唇說著話,但她聽不清,只能用喊聲和砸門來回應。
喊著喊著,她突然想到,孫嘉樹也許根本不知道裡面的人是她,這輛車上貼著黑膜,就連她在光線十足時走到車前都沒能到車裡的樣子,更別說孫嘉樹只拿了一支手機照明。
在看到孫嘉樹直起身向後退去,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但孫嘉樹沒有離開,他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然後把手機蛋幕貼到車玻璃上。
離遠點。
好咧!她立刻躐到車的最後面,差一點就躲到車座下面。
接著沒過一會兒,前面就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姜淩波立刻沖到孫嘉樹跟前,車玻璃被打碎了一大片,新鮮的空氣一股腦湧了進來,激動的她想朝外探腦袋。
“別動!”孫嘉樹吼她,但隨後又放低了聲音解釋,“有玻璃。”
姜淩波看著車窗上的玻璃碴,心有餘悸地把脖子縮了回去,看向孫嘉樹,“你是怎麼把玻璃砸開的?”
孫嘉樹沒吭聲,而是把手伸進來將開啟了照明功能手機遞給她,然後試著開車門。
姜淩波拉住他的手,手機光對著他的臉,語氣嚴厲地問:“你是怎麼把玻璃砸開的?”孫嘉樹抽了一下手,但姜淩波握得很緊很緊,他沒能抽動。
姜淩波盯著他的臉,“你把手伸給我看一眼。”
孫嘉樹晃了下被她握在手裡的手。
姜淩波厲聲道:“另一隻!”
孫嘉樹沒動,半晌,他又晃了下手,低聲說:“你先鬆手。”
姜淩波咬著嘴唇松了手,但下一秒她就把手伸到車外,一把抓住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他那整只手全都是血,指節更是血肉模糊。她舉著他的手,眼睜睜看到血水順著指尖不斷滴下,她的眼圈頓時紅了。
孫嘉樹卻立刻把手抽了回去,語氣很隨意地說:“我手上有碎玻璃,別劃著你。”姜淩波一下子哭了出來,邊哭邊朝他喊,“你怎麼能用手砸!你去找人來啊,你去找工具啊,你怎麼能用手去砸玻璃呢……”她哭得說不下去,只是一個勁兒地掉眼淚,邊掉邊一抹,她看到手裡的手機,又抽噎著說:“你有手機,你用它砸呀……”
他摸著她亂糟糟的腦袋,輕聲笑著說:“還是留著手機好,你那麼怕黑。”
姜淩波一愣,又哭得泣不成聲。
***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8:19
第12章(2)
那天晚上,一陣混亂過後,姜淩波跟著孫嘉樹去了醫院。
在醫院裡,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感動的,反正誰安慰都不太有用。孫嘉樹也沒了辦法,只好給她講他發現她的過程。
據他說,他是通過看監視錄影畫面,然後懷疑她進了地下停車場,接著他就跑下來,跟停車場的保全大叔一人一邊排著搜查。
孫嘉樹給她遞著紙,笑得不行,“有什麼好哭的?我的手又沒事,醫生都說了,就是些皮肉傷看著嚇人,兩天就好了。再說,我這傷的又是左手,吃飯都不用你喂我。”
他伸手蹭了蹭她下巴上的淚,笑得又沒個正經,“還是說你特想喂我,結果看我沒傷到右手,遺憾到哭了?我可跟你講,我的右手可不光是用來吃飯的。”
姜淩波嘟起嘴,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情講下流話!
但她沒想到,隨後的幾天,孫嘉樹的無恥更是突破了天際。他的手傷了,鍋碗瓢盆不能刷她能理解,衣服褲子沒法洗她也願意代勞,但是……
“你難道就這麼幾條內褲嗎?難道今天不洗,你明天就沒有東西穿了?”姜淩波拎著孫嘉樹扔到洗衣盆裡的內褲,憤憤地走到客廳。
孫嘉樹坐在沙發上舒服地看著電視,頭也不轉地說:“我是男人嘛,又跟你住在一起。”他頓了頓,又誠懇地表示,“我是在誇你。”
誰稀罕!姜淩波又憤憤地沖回洗手間,把孫嘉樹的內褲甩回盆子裡。
但當她轉身看到晾衣架,上面還掛著她出事前孫嘉樹替她洗的襪子,她又沒了脾氣,回到水槽邊開始認真給孫嘉樹洗起內褲來。
明明水是溫的,為什麼感覺手和臉都那麼燙?都怪孫嘉樹剛才說的那些!
姜淩波抬臉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心又沉了下去。雖然被悶在車裡關了幾個小時,可除了生理痛又犯了幾回,看起來沒有什麼影響,毫髮無損,但她自己清楚,說沒有影響那是假的。
她現在,開始怕黑了。準確說,也不是害怕,而是處在黑暗裡她就會很不舒服,有種形容不出的心慌意亂。
這一段時間,她一直睡得不好。她不習慣開燈睡覺,但關著燈更加睡不著,所以每天晚上都要熬到天亮,熬到疲勞得神志不清,才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今天又是這樣,姜淩波被窗外汽車啟動的響笛聲吵醒,鬱悶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她發愁地摸摸自己的腦袋,最近頭髮真的掉了好多,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變成老薑翻版了。
倒是孫嘉樹,按時換藥、按時門診,好得比醫生預計的還要快,雖然還不能拎重物,但日常生活卻可以完全自理。
不過他最近好像也很閑呢,每天都在家裡陪著她玩。
薑錦繡也沒給他們安排工作,只是囑咐他們要好好休息,真是一段難得的假期,要是自己能睡好覺就好了。
她又翻來覆去瞎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悄悄打開門,決定溜到廚房拿點零食。但她剛走到客廳,突然看到陽臺有人影晃動。
嚇死她了!要不是她下一秒看出那是孫嘉樹,她就去廚房拿著菜刀殺過去了!他大半夜的跑到陽臺幹什麼?姜淩波被嚇得後背全是冷汗,氣得不行,擼了袖子躡手躡腳的靠近陽臺,決定先把孫嘉樹也嚇個半死再說。
可她剛走到拉門前,手還沒碰到門邊,就聽到孫嘉樹說話的聲音。
他在講電話?看清情況的姜淩波收回手,但隨即又把耳朵貼上去了,大半夜的打電話?還不在屋裡打,跑到陽臺上來打?
他們倆的臥室只隔了一面牆,孫嘉樹在屋裡隨便說句話,姜淩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孫嘉樹大半夜的跑到陽臺來打電話,不就是不想讓她聽見嗎?
哼。姜淩波把耳朵貼得更近了。
“……好,爸爸過幾天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門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就算是和她說話,孫嘉樹都沒有用過這麼溫柔的語調。姜淩波愣了愣,一個字都沒聽懂。
但門外的孫嘉樹卻輕笑起來——“那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真的?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告訴媽媽……”
姜淩波更加聽不懂了,她只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迅速躐遍四肢百骸。
茫然間,她不小心碰到了門框,在看到孫嘉樹扭頭的瞬間,她想都沒想,轉身就沖回自己房間,手忙腳亂躲進被子裡。
屏息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孫嘉樹離開陽臺回到臥室的動靜,她才軟綿綿地趴倒在床上,呼出了一口氣。還好沒被發現。
不對呀,她跑什麼?姜淩波立刻坐起來。明明是孫嘉樹有事,怎麼搞得跟是她做了虧心事一樣!
想到孫嘉樹說的話和語氣,姜淩波又煩惱地倒回床上,抱住大白蹭來蹭去。她是很想不在意,但什麼“爸爸過幾天去看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這不是逼她把事情往最糟的情況想嗎?
黑道逼迫?酒後失身?反正總不會是孫嘉樹自己心甘情願做的爸爸吧?
姜淩波煩躁地抓抓腦袋,又抓掉了幾根頭髮。看著手指間的斷發,她決定不想了。
她才不相信孫嘉樹會背著她做什麼,就算他們分開了三年也一樣。她現在就要去讓孫嘉樹把疑惑解開!
想通了的姜淩波立刻爬起來,穿著拖鞋“嗒嗒嗒”跑到孫嘉樹的臥室前,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
孫嘉樹也是剛躺下,聽到聲響,他撓著脖子慢吞吞坐起來。“大花?”
“孫小草,你剛剛跟誰講電話呢?”她站在床邊,凶巴巴地問他。
“哦……你聽到了。”孫嘉樹隨即笑了,腔調懶洋洋的。
姜淩波牙根都癢了,她氣得甩掉拖鞋就撲上他的床,隔著被子騎到他身上,“笑屁啊你!快說,爸爸是怎麼回事?你給誰當爸爸?”
黑暗裡,孫嘉樹低笑了一聲,然後緩緩摟住姜淩波。他像沒骨頭似的,全身都靠著她,下巴抵住她的肩頭,話說得很慢很慢,還帶著股可惡的賴皮勁兒,“我能給誰當爸爸?你又沒給我生。”
姜淩波被他的聲音勾得心頭一顫,伸手推他的力氣都變小了。她惱得嚷道:“誰問你這個了,問你電話!我都聽到了,又是爸爸又是媽媽的,還要乖乖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他呀?”
孫嘉樹還在笑,他拉了下她睡裙的衣領,側頭親上了她的脖子,嘴唇輕輕在她的脖頸上滑動,還不時輕吮一下,“Luna不是我的女兒,她叫樂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爸爸。”
“大花,”邊親著,他邊問她,聲音變得低沉而纏綿,“要不要跟我回一趟日本?”
“回……日本?”雖然被他親過好幾回,但都和這回的感覺不同。姜淩波僵直了脖子,被他碰到的每一個地方都變得敏感酥麻,慌得她連話都不會說了。
“對。”孫嘉樹又把她摟了摟,低頭含著她的耳垂輕喘,“我有場告別演唱會。”
“告別?”姜淩波被他拉到懷裡,隔著單薄的睡裙,她都能感受到他結實滾燙的胸口。
“嗯。我以後不唱歌了,不過做事還是得……有始有終。”他的手沿著她的背脊來回摩挲,或輕或重。
姜淩波呼吸的聲音有了起伏,眼睛也變潮乎乎。她遲鈍地問:“為什麼?”
“本來也不是因為喜歡唱歌才去做的。”孫嘉樹慢慢放開她,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笑著低頭在她的唇上琢了一下,“我去做,是因為喜歡你。”
然後,他又摸了摸姜淩波仰起的臉頰——“回去睡吧,不然你今晚就睡不成了。”
“……哦。”姜淩波眨眨眼,恍然驚醒般慌亂地跳下床,連拖鞋都沒穿就沖回了房間。她關上門,靠在牆邊喘著氣,剛才停止跳動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
天啊,腿都軟了。她順著牆慢慢滑坐到地上,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嗡嗡響著,有點像缺氧,但她一點也不害怕。
被關在車裡時,她感覺有如被人扼住脖頸。而現在,她卻好像是在踩著雲彩。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孫嘉樹臥室的門打開了,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孫嘉樹進了浴室。然後,熱水器點火的聲音響了起來。
姜淩波忽然傻笑了一下,連蹦帶跳地鑽進被窩裡,睡了這些天裡最踏實的一覺。
她好像,已經沒有那麼懼怕黑暗了。
第二天一早,姜淩波就被孫嘉樹帶上了去日本的飛機。
說起來,孫嘉樹對日本也熟悉得很,他的奶奶就是日本人,幾十年前來到中國留學,和他的爺爺相遇相愛,衝破了很多阻攔才最終走到了一起。
可惜在孫嘉樹剛學會走路的那年,他們兩人一起去了日本定居,連孫嘉樹都只能每年去日本見他們一兩次,更別提姜淩波了,她從來都沒見過他們。
要是這次能見到就好了,據說孫嘉樹和他爺爺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呢!
姜淩波邊喝著空姐拿來的果汁,邊心不在焉地看著跟前的電視,電視裡正在播放娛樂節目,最先出現的就是“孫嘉樹缺席電影首映會”的話題。
雖然薑錦繡把事情圓了,但媒體的各種議論一直沒有停止,電視裡男女主持也在逗趣地猜著,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都被提了出來。
好在最後,男主持還是說了一句,“以上都是我們的猜測,僅供娛樂。不過近期,孫嘉樹會上銀河姊的訪談節目。銀河姊可是咱們娛樂圈有名的什麼都敢問,肯定能把孫嘉樹神秘的面具給他揭下來。”
姜淩波突然想到,現在離銀河訪談錄製的時間也就剩不到半個月了,她連忙扭頭問孫嘉樹,“孫小草,我們什麼時候回來呀,來得及錄銀河訪談嗎?”
“嗯。”孫嘉樹正在低頭看書,眼睛盯著書,頭都懶得抬。
嗯是什麼鬼?姜淩波鼓了鼓腮幫子,眯著眼看著他,一字一頓說:“我問,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嗯。”孫嘉樹點了下頭,嘴都沒張,敷衍得不得了。
薑錦繡生氣了,昨天親她的時候,他可不是這種態度!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兇狠,孫嘉樹又翻了一頁書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從書後面抽出幾張白紙,隨手摺了幾下,摺出了一朵玫瑰花。
“給你玩。”他把花放進她手心,然後低頭接著看書。
姜淩波看著手心裡的玫瑰花,很是目瞪口呆。
孫嘉樹手巧這事兒她打小就知道,因為她小時候所有的勞作功課全都是孫嘉樹幫她做的,以至於她現在摺的紙飛機都飛不起來。
但這麼精緻的紙玫瑰,她還是第一次見呢!姜淩波小心翼翼地捧著紙玫瑰,端到鼻子底下看呀看,怎麼都看不夠。
孫嘉樹翻頁時無意看了她一眼,頓覺好笑,“你就這麼喜歡?”
“嗯!”姜淩波用力地點了下腦袋,看向孫嘉樹的眼睛都發了光。
“……哦。”他這輩子最抵擋不住的,就是姜淩波歡喜時眼底的光亮。所以接下來的一路,他一直在給姜淩波摺著玫瑰,而她只是貢獻出了一本草稿本,就換來了滿懷的玫瑰花,一朵接一朵——多得她都要抱不住了!
當然,她也在不停地表揚孫嘉樹,“孫小草你怎麼可以這麼棒!超級帥!孫小草,我好喜歡你啊!”
孫嘉樹低頭摺著,在姜淩波的大呼小叫裡,他彷佛回到了童年,重溫著那些最為美好的溫暖時光。
姜錦繡曾和他說過,姜淩波就像個小太陽,把周圍人的心都照得暖洋洋。他知道她說的沒錯,可他討厭她的說法。他不要姜淩波變成普照每個人的太陽,他要她只是一顆會發光的夜明珠,一顆只會照亮他的夜明珠,讓他隨時可以把她偷偷藏起來,不跟任何人分享。
全世界只有他才能看到那些光亮,那些只屬於他的光亮。
***
下了飛機,孫嘉樹輕車熟路把姜淩波帶到了一家溫泉旅店。
旅店是和式的民居,小院子佈置得又精緻又漂亮,姜淩波一看到就喜歡得不得了。
孫嘉樹見狀,跟她要了證件和行李,接著就打發她,“到院子裡去玩吧,我收拾完就去找你。”
姜淩波聽到,立刻踮腳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後跑了出去。
現在是旅遊淡季,旅店裡沒怎麼見到人,她沿著小徑走了好久,才看到前面的長椅上坐著兩個人。她又走了一陣,才轉到他們跟前。
長椅上坐的是一個老爺爺和一個老奶奶,老奶奶在拍著手說話,而老爺爺……好像正在摺紙?
老奶奶看到姜淩波走近,很是熱情地拉住她,還指著老爺爺手裡的摺紙,笑得像個孩子。
“快看,他說他要給我摺個玫瑰花!”
姜淩波一聽摺玫瑰花,頓時來了精神。孫嘉樹剛在飛機上可是給她摺了一大捧呢。
她笑著看向老奶奶,語速放得和她一樣慢,“奶奶,你們是夫妻嗎?”
“不是,我還沒結婚呢!”
老奶奶把姜淩波拉到身邊,對著她的耳朵小聲說:“他在追我,我還沒答應他。”說完,自己先害羞地嘿嘿笑了。
她的笑看起來很幸福,姜淩波也忍不住跟著她笑起來,原來是黃昏戀。
旁邊的老爺爺看著她們,也在笑,邊笑邊擺弄著手裡的摺紙。雖然看起來很努力,但他的手粗糙僵硬,摺了好幾下,都沒能摺到位。
“爺爺,我幫你摺吧。”
好歹也是看孫嘉樹摺了一路的,姜淩波蹲在長椅前,三翻五摺愣是弄出了一朵玫瑰花……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花。
好在姜淩波很容易自我滿足,她覺得自己第一次能把花摺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了不起了。她得意地把花遞給老爺爺,還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快點把花送給老奶奶。
“謝謝。”老爺爺笑著朝她點了下頭,把花送到了老奶奶的手裡。
接到花的老奶奶,看起來更害羞了。“你來。”她朝姜淩波招招手,等她到了跟前,又跟她講起悄悄話。“小姑娘,你現在是不是還沒有男朋友呀?”
姜淩波滿臉不服氣,“才不是呢!我有男朋友,他還給我摺過好多朵這樣的玫瑰花!”“哦……”老奶奶慢慢地點點頭,然後又說:“那你男朋友,肯定沒有我男朋友長得
帥!”說完她又朝老爺爺偷瞄一眼,然後捂著嘴偷偷地笑。
姜淩波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老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腰背挺拔,光看那張臉也知道,他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帥哥。她小聲地笑著問老奶奶,“他都那麼帥了,您為什麼還不嫁給他?”
“他還沒跟我求婚呢!”老奶奶忽然神秘起來,“有件事我只和你說,你得給我保密!”看到姜淩波點頭,她才接著說:“今天啊,就是他要給我求婚的日子!我偷看到他的日記本啦!”
姜淩波驚訝地捂住嘴,還用力點了點頭,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
“大花?大花你在哪兒?”
姜淩波突然聽到孫嘉樹的聲音,立刻扯著嗓子喊了聲,“我在這!”然後她又轉身,握著老奶奶的手蹲到她跟前,“奶奶,我男朋友叫我,我得先走了。您能在這兒住多久呀?回頭我帶我的男朋友來看您。”她頓了頓,又無聲加了一句,“加油。”
說完,她站起身,又朝老爺爺擺擺手,“爺爺,我先走了。”
老爺爺看了看正在朝這邊走的孫嘉樹,笑著問:“那就是你男朋友?”
“對呀,是不是超級帥!”她笑著朝他們鞠了躬,然後連蹦帶跳地朝孫嘉樹跑去,一頭栽進了他懷裡。
“幹麼呢?”孫嘉樹接住她,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剛才在那邊遇到兩個超級有愛的爺爺奶奶,你知道嗎?今天那個爺爺要跟那個奶奶
求婚!對了,我還幫爺爺給奶奶摺了朵紙玫瑰呢!孫小草……你怎麼又走神了?”
孫嘉樹看向長椅的方向,過了好久才輕聲說:“以後我也給你摺。”
“你已經給我摺了很多了。”姜淩波倒進他懷裡蹭了蹭,又開心地仰起臉,“等爺爺向奶奶求完婚,我帶你去看他們!”
孫嘉樹突然失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好,你帶我去看他們。”
姜淩波牽著孫嘉樹的小指,晃來晃去地朝外走。快走到院子門口了,她才想到問:“我們去哪兒呀?”
“告別演唱會。”孫嘉樹挑眉,“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姜淩波奇怪,“……說是說過,但我們不是今天剛到日本嗎?”
孫嘉樹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是你說有銀河訪談,要我注意時間。”
“……”好吧,孫小草你總是對的。
接孫嘉樹的司機就在外面等著,姜淩波跟孫嘉樹上了車,沒多久就見車駛離了大路,拐進一條地都不平的小道。道路兩邊全都種著莊稼,成片成片冒著綠芽的小麥苗,怎麼看都不像是去演唱會的路。
她小聲問孫嘉樹,“我們這是去哪兒呀?”
孫嘉樹簡短地答,“村裡。”
“去村裡開演唱會?”難道因為樂隊要解散所以資金不足,只能租一個鄉村大舞臺……姜淩波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頓時同情地看向孫嘉樹。
孫嘉樹低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接下來,不管姜淩波怎麼追問,他都沒再多透露一句,只是一直低笑。
等真正到了村裡,姜淩波才明白孫嘉樹的意思。這裡可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雖然地點的確是個村,可就算是“村”,也是名為Metal Masker的遊樂村,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片以Metal Masker為主題的遊樂園!
“我們要先去簽售,你在這裡等著。”孫嘉樹把她帶進村裡的旅館,安置好就和Yummy一起離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8:37
第13章(1)
旅館也是以Metal Masker為主題,無論是大廳、走廊還是房間內,所有的牆壁上都貼滿了樂隊的海報和照片,就連天花板上都貼滿了,姜淩波只要一仰脖子就能看到孫嘉樹在上面朝她看。
房間裡滿滿都是和樂隊有關的東西,床頭是一摞Metal Masker的專輯CD,音響在全天候地放著他們的歌,枕巾被套上都印著大大的燙金樂隊名,抱枕居然還是Yummy一比一的真人大抱枕!
姜淩波沒忍住,抱著抱枕跑到樓下和老闆商量,“我能不能用Yummy的抱枕換一個孫嘉樹的抱枕?”
老闆很遺憾地表示,“孫嘉樹不同意製造他的抱枕,所以很抱歉沒有呢。”
姜淩波想了想,沒有才好,她才不願意別的女人抱著她的孫小草睡覺呢!
姜淩波又在旅館裡逛了一會兒,看著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歡天喜地地跑出去,她也忍不住把孫嘉樹的那句“等著”拋到腦後,背了個小背包,拿好孫嘉樹給她換的錢,一溜煙地栽進了人群裡。
外面真是狂歡的海洋,不算寬敞的街道上擠滿了人,兩側擺滿了各種小攤小鋪,賣的全都是和樂隊有關的周邊商品。
喧天的音樂和人聲吵得姜淩波耳膜發疼,但她只覺得興奮,和周圍的每一個瘋狂的粉絲一樣,臉上的笑燦爛得不得了。
她拚命地在人群裡擠來擠去,買到了孫嘉樹的同款面具、印有孫嘉樹頭像的寬大T恤,甚至還買到了印著孫嘉樹頭像的襪子……不知道有沒有印著孫嘉樹的內褲呢。
為了搶到最後一個印著孫嘉樹頭像的氣球,她還差點和另一個人打了起來,沒想到孫嘉樹這麼受歡迎,其他三個人的氣球還剩好多呢,就只有他的賣得最快。
姜淩波都開始懷疑,如果她在村裡多繞幾圈,說不準都能看到孫嘉樹的全身雕塑屹立在眼前。在這種氣氛裡,姜淩波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為什麼國際媒體會把樂隊稱為“神的存在”。看看她周圍的人呀,她們都在為他尖叫,都在為他瘋狂,而她們心裡的神,今早還給她摺了一捧的紙玫瑰,昨晚還親了她好幾下……
姜淩波左手拿著印有孫嘉樹臉的超大棒棒糖大力舔著,右手抱著印有孫嘉樹臉的布偶娃娃,搶來的氣球被她系在背包上,隨著人群地晃動飄呀飄,背包裡更是鼓囊囊地裝滿了她買了的孫嘉樹周邊。
突然不遠處“砰”的一聲,放了一朵煙花,瞬間周圍的人都像瘋了一樣尖叫起來,然後一窩蜂地朝一個方向湧去。
姜淩波被人群帶著朝前沖,退都退不出來,她只能跟別人一樣放開嗓子尖叫,“啊啊啊這是要幹麼!”
“中國人?”一個女人突然湊近姜淩波。她鼻樑上架著一副彩膜墨鏡,脖子和臉都被花哨的紗巾遮住,腦門系著彩色發巾,頭頂還戴著一個嵌有兩個鐵質牛犄角的帽子。
……印、印第安人?
“是中國人吧!”女人很激動地拉住她,見姜淩波想停,她又大喊,“你怎麼還慢吞吞的!樂隊簽售的時間到了,所有的成員都在前面廣場上,再不跑就排不上了!”
邊喊著,她拽緊姜淩波,用頭頂的鐵質犄角頂開人群,硬是拖著姜淩波,經過一番腥風血雨殺到了隊伍的最前端。
姜淩波全程目瞪口呆。
在沖進前端有序的隊伍後,女人優雅地整理起自己的長髮,還對著手機鏡頭調整著紗巾和發巾的位置。姜淩波這才注意到,這人還穿著一雙高跟鞋,至少十公分,水晶細高跟,細得跟筷子一樣……穿著這種鞋殺出一條路,也是神了。
姜淩波還在發呆,女人就搖著她大喊,“快看快看,他們出來了!啊,我的Yummy果然最帥!Sweety我愛你!”她喊著就揮手跳起來,但在同樣瘋狂的一群人裡,她的舉動一點都不顯得奇怪。
Yummy是樂隊裡的吉他手,雖然金髮碧眼、娃娃臉確實很帥,但姜淩波還是不樂意地表示,“我覺得孫嘉樹最帥!”
女人聽了立刻哼道:“孫嘉樹有什麼帥的,那張臉我看都看膩了!”
“孫嘉樹就是帥!”
“Yummy才帥!”
“孫嘉樹帥!”
“Yummy帥!”
要不是忌憚女人頭頂的那兩個鐵質牛犄角,姜淩波早就和她打起來了。
反正在這裡沒有人能聽到她們爭吵的聲音——也沒有人會覺得她們的爭論奇怪,所有人都瘋了,那她也跟著他們一起瘋起來!
直到排隊的人群開始流動,簽售會正式開始,她們才停止了爭吵,兩個人都是氣喘吁吁地滿身汗,不過吵歸吵,吵完以後,兩個人的關係反倒是親近了不少。
姜淩波很快就到了前面,她伸著腦袋朝裡望,樂隊的四個人都坐在長桌後面,孫嘉樹離她最遠,排在最後一位。不過他也最規矩,不像最前面的那個義大利貝斯手,只要看到美女就要牽著人家的手來個手背吻……
沒過多久,她就走到了簽售台前。這次簽售的管理很嚴格,一次只能上去一個人,在她前面進去的就是戴著犄角帽子的女人。管理員一把欄杆抬起來,她就直奔到Yummy跟前,樂隊的人好像都笑了,但離得有點遠,姜淩波什麼都沒聽清。
女人在臺上待了很長時間,按理說要簽名的時間都是看著表算的,一到時間管理人員就會上去趕人,但不知道為什麼,誰都沒有上去催她離開。
好不容易等到她走了,姜淩波背著背包顛顛就跑上臺。跟那女人一樣,她也直接略過了前面的那幾個,筆直沖到孫嘉樹跟前。
孫嘉樹正在低頭簽唱片,都沒看到跑過來的人是她。
姜淩波忍著笑把手伸到他眼前,做出要和他握手的樣子。
孫嘉樹這才放下筆,握了一下她的手,但還沒等鬆開,他就抬頭,看到了笑得齜牙咧嘴的姜淩波。
他一愣,忽地就笑了。姜淩波發誓,那一瞬間,她清楚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孫嘉樹整場簽售會頭一次站起來。他看了看姜淩波腦袋上扣著那頂印有他簽名的帽子,又看了看她背包後面飄著的氣球,笑著伸出雙手,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臉頰。
“玩得開心嗎?”
“嗯,超級開心!”姜淩波大力點頭。
看到有那麼多人都喜歡孫小草,她可是得意得不得了。因為……就算她們再喜歡他,他也還是她一個人的,哈哈哈!
孫嘉樹低頭,抖著肩膀笑得不行,好半天才抬起頭,“我還要好久才能結束,你別一個人逛了,我找人帶著你。”
接著,他彎腰和Yummy說了句話,Yummy離開椅子跑出去,轉眼就把剛剛才離開的牛犄角女人給帶了回來。
“你叫我幹麼?”她拉了下墨鏡,露出一點漂亮的灰色眼睛。
孫嘉樹沒回答,而是伸手攬住姜淩波的肩膀,指著牛犄角女人,笑著說:“認識一下,這是我表姊,我姑姑的女兒。”說完,他又對牛犄角女人熟稔地說:“這是姜淩波,你知道的。”
兩個剛才還為了“孫嘉樹帥還是Yummy帥”爭得差點動手的女人,頓時面面相覷。
孫嘉樹表姊頭頂那對無往不勝的牛犄角,突然“鐺”的一聲脫落摔到了地上。
雖然姜淩波很自來熟,但畢竟剛剛才張牙舞爪和她打完,而且還毫無形象地喊了“孫嘉樹最帥”,現在卻要面對她是孫嘉樹表姊的事實……
這可是除了孫嘉樹的爸媽以外,她見到的孫嘉樹的第一位親人啊!難怪她說孫嘉樹那張臉她都看膩了,自己家表弟的臉,就算再帥也沒啥吸引力,可不是早就看膩了。
但表姊比她還自來熟,一反應過來這是誰,突然就把墨鏡一拽,一把撲過來抱住姜淩波,還貼著她的臉,用力蹭了好幾下。
姜淩波僵硬道:“表、表姊?”
“哎喲,真乖!”表姊照著她後背就拍了一巴掌,但她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孫嘉樹給拎到一邊。
“說話就好好說話,動什麼手?”孫嘉樹見姜淩波疼得倒抽涼氣,頓時就皺了眉。
“這就心疼了?行行行,我不動你的小心肝行了吧?”
表姊敷衍地朝他嚷了一句,接著就把那條擋住她大半張臉的花哨紗巾給拉了下去。幾乎瞬間,姜淩波就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
她是日本著名的女演員Ami,日德混血,長得美演技棒,在國際上很有名氣,去年參演了好幾部國際大片,還代言了幾個知名的國際奢侈品大牌!
不過姜淩波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MelMasker樂隊最初兩首歌的MV都是和Ami合拍的,所以媒體曾一度把她和孫嘉樹看成一對,傳出過不少緋聞,但後來兩人再也沒有合作,緋聞也很快就消失了。
姜淩波現在和孫嘉樹互通了心意,所以可以完全不在意崔招弟和孫嘉樹的緋聞。但那會兒不一樣,那會兒他可是甩了她跑出國的,她都以為孫嘉樹討厭她呢,因此一聽到媒體說孫嘉樹有了緋聞女友,還是那個混血美人Ami,她難受得兩天都沒吃進飯。
那可是Ami呀,連她這個女人看了都覺得心動,更別提孫嘉樹了!
原來是表姊呀……姜淩波看著Ami,覺得她更美了。
“你好呀,我是Ami,英文名字叫做Amy,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孫嘉葵,是我外公給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孫嘉葵又湊過來拉住姜淩波的手,說得眉飛色舞,“孫是孫嘉樹的那個孫,嘉也是孫嘉樹的那個嘉,葵是葵花的葵。”
姜淩波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孫嘉葵突然彎下腰貼近她的臉,眼睛盯著她一眨不眨,靜了幾秒,她又大叫,“對呀,就是這張臉,我居然看了那麼久都沒認出來!”她又伸手捧住姜淩波的臉就晃了晃,“妹妹你別生氣,我臉盲真的很厲害,有時候連孫嘉樹都認不出來……不過這也是因為他那張臉太沒有辨識度了,你平時都是靠什麼認他出的?”
姜淩波感覺被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要是不回答,會顯得很沒禮貌吧?畢竟這是她來日本見到的孫嘉樹的第一位親人。
於是姜淩波認真道:“他的右手小拇指總是向內勾著,左眼眉骨附近還有一小塊疤。”
“這樣啊……太好了,以後總算不用擔心認不出孫嘉樹了!”孫嘉葵剛鬆開捧著她臉的手,又撲上去把她抱在懷裡。
姜淩波本來個子就不高,穿的還是沒有跟的雪地靴,而踩著高跟鞋的孫嘉葵,看起來都快跟孫嘉樹一樣高了,說是抱她,其實就是把她按進懷裡捏來揉去。
邊揉著她,孫嘉葵還邊說:“你別看我這樣,我的小Luna可是超級聰明!”說到這,她一頓,轉頭朝著孫嘉樹驚叫,“我的小Luna呢?”
孫嘉樹心累地捏著眉心,“你連自己女兒在哪兒都不知道嗎?”眼看孫嘉葵就要尖叫,他立刻抬手制止,“Luna一直待在飯店裡,我已經叫人去接她了,現在正在往這裡趕。你隨時注意著電話,他們會把她送到那家主題旅館裡。”
“還有,”他再度上前把她從姜淩波身上拉開,“你是她的表姊,不是她的婆婆,不要用對待自己女兒的方式對待她。”
“好啦知道啦,成天板著個臉,有女孩兒喜歡你真是奇跡!”孫嘉葵不耐煩地瞪他一眼,轉臉又笑盈盈地把姜淩波攬到了懷裡,“走,不理他,姊姊帶你去玩。”
姜淩波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她拐走了,看起來就像被老鷹捉住的小雞。
Yummy擔憂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問孫嘉樹:“老大,你讓Ami帶你的小青梅逛街,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孫嘉樹輕笑著坐回簽售位,“沒事。”
雖然孫嘉葵看起來確實不可靠,卻也是自己一個人把Luna養到現在,把姜淩波交給她,他沒什麼可不放心的。
因為簽售會已經開始,原本擠在街上的人都沖去了廣場。再次回到街上,沒有了和別人爭來擠去的樂趣,姜淩波和孫嘉葵兩人逛街的欲望都少了許多。
沒一會兒,孫嘉葵就不想走了。她把姜淩波帶進了一家咖啡館,讓店員領姜淩波去二樓,自己在樓下買咖啡。
這家咖啡館當然也是Metal Masker的主題咖啡館。姜淩波坐到靠背被雕成是孫嘉樹面具模樣的椅子上,東張西望地等著孫嘉葵。
“店裡現在只供應四種咖啡,我就做主給你點了,不過你肯定會喜歡。”
孫嘉葵拿著脫下的大衣走到她身邊,她們坐在窗邊,能看到很美的日落景色。
“二樓都沒有人呢。”姜淩波看看空蕩蕩的四周,明明一樓還坐得滿滿的,二樓卻一個人都沒有。
“因為我們是VIP嘛。”孫嘉葵從錢包裡抽出一張金色金屬卡片,“孫嘉樹沒給你這種卡嗎?這個卡是樂隊成員專有的,他們四個每人都有幾張,我這張是Yummy的。拿著這個卡,在整個村裡面都可以橫行霸道,所有的地方都會給你提供VIP服務,像是旅館、餐廳、咖啡廳,甚至連晚上的演唱會,都會有專門提供的房間和位II。”
姜淩波翻了翻自己被周邊塞滿了的背包,好不容易從最下面拽出個藍胖子零錢包。
她打開拉鍊,從裡面掏出張同樣款式的金屬卡,不過她的卡是黑色的。
“你是說這個嗎?”
“對啊,是這個,原來孫嘉樹是黑色的呀。我知道Loe是銀色,拓海是灰色,就孫嘉樹的顏色我不知道。”孫嘉葵聳肩,“因為他誰都沒送。”
這時,圍裙上剌繡著Metal Masker的服務生把咖啡端了上來。
只做好了一杯,是孫嘉葵點的。姜淩波抬頭一看,咖啡表面居然用糖漿畫出了Yummy的Q版頭像!
孫嘉葵低頭抿了一嘴的泡沫,“畫著Yummy圖案的是焦糖瑪奇朵,甜甜的,而Loe是愛爾蘭咖啡,咖啡裡混合著酒精……”她又舔舔嘴角,指著正端來的新咖啡,“你猜孫嘉樹會是哪一種咖啡?”
姜淩波一時又腦子空白。
“是Espresso。”孫嘉葵指著已經被放到姜淩波眼前的杯子,壓低了聲音,“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粉絲設計的卡片,他的專屬顏色是黑色,以他為主題調製的咖啡,也是最苦最濃烈的Espresso。這些,跟你想像的不一樣吧?”
姜淩波看著咖啡,沒出聲。以孫嘉樹為主題的咖啡,沒有像Yummy一樣畫著Q版頭像,一面是在杯碟上印著他的簽名,杯和碟全都是黑白色調的骨瓷器皿,剛硬尖銳。確實不像孫嘉樹。
在她眼裡,孫嘉樹總是暖洋洋、軟綿綿的,雖然有時候會有那麼點壞心眼,但也絕不是這種冰冷的感覺。
“看樣子是沒想到。”孫嘉葵用指甲敲著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你大概還不清楚,孫嘉樹那三年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吧?他剛組樂隊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他。雖然不管是組樂隊,做唱片,甚至是收購公司,他都做得相當好,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我就是討厭那個樣子的孫嘉樹。就算全世界都在誇他帥為他high,我也覺得他Low爆了,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他。滿臉虛偽、裝腔作勢,明明就不喜歡的事情,還裝得很感興趣,簡直都鑽到名利堆裡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好端端的怎麼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粉絲理解得並沒有錯,那三年的孫嘉樹……”她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姜淩波眼前的黑白骨瓷,“就是這副德行!眼神裡一點感情都沒有,整個人就剩一個空架子,可不就是一片黑。不過後來,我不這麼看他了。有一回他喝醉了……他平時是不沾酒的,不管別人再怎麼勸都不會喝……可是有一天,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一個人在飯店房間裡喝得酩酊大醉,我們去敲門,怎麼都沒有回應,Yummy嚇得要死,差點就去報了警。
“你知道我們通知飯店打開房門以後,看到了什麼嗎?看到孫嘉樹,那麼大的一個人,
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個子縮成一團躲在牆角,哭得撕心裂肺。你能想像那種場景嗎?”
姜淩波握緊手裡的杯子,聲音彷佛被堵在嗓子眼裡,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孫嘉樹小時候好像也挺能哭的,但是從他上學那年開始吧,我就再也沒見他看過……到底是我弟弟,他哭成那樣我也心疼,可問他怎麼了,他又不肯答。只是在最後,他突然哭著跟我說句話。他說,姊,我都那麼努力了,為什麼我還沒成功呢?我沒有名,沒有錢,要怎麼回去找她?我真的好想她……”
孫嘉葵說的時候,語調很平靜,但姜淩波握著杯子的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後來……更是沒日沒夜地熬,光是胃出血被送進醫院搶救就發生了兩回,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臉都是白的,還在那兒撐著工作。我沒忍住,把他電腦砸了。”孫嘉葵撇嘴,
“我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結果他居然笑著跟我說,姊,你覺得我現在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媽的,嚇得我再也沒敢勸!”她這會兒才看向姜淩波,“前一陣聽說他回國,我每天提心吊膽,就怕你再把他剩下的半條命給折騰沒了,不過現在看,你已經把他給救活了。”她笑著摸摸姜淩波的腦袋,“哎,你別哭呀!”她抽了紙巾捂到姜淩波臉上,“我就是想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再哭我跟你翻臉了!要是孫嘉樹知道我把你弄哭了,回頭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我呢,他對我可沒對你那麼溫柔!不是,你怎麼比Luna還難哄呢?孫嘉樹平時到底是怎麼哄你的?”
可惜不管她怎麼勸,姜淩波的眼淚就是止不住,最後她只能歎口氣放棄。
哭完,姜淩波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丟人了,要不是二樓沒有人,她就真的是丟臉丟到國外了。
幸虧這時,送Luna的人打了電話給孫嘉葵。孫嘉葵一聽到女兒已經到了旅館,頓時就坐不住了。她問姜淩波,“我要先回一趟旅館,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姜淩波正愁得不知怎麼辦,一聽到她的話立刻表示,“不用了,我想再逛逛,你快回去接Luna吧。”
“那好,我們晚上演唱會見!”孫嘉葵手腳麻利地又用頭巾、紗巾將臉捂得嚴嚴實實。她戴好墨鏡,把沒了牛犄角的帽子扣到腦袋上,又對著玻璃整了整,接著就用力抱住站起來送她的姜淩波,貼著她的臉蹭了好幾下,邊蹭邊說:“好啦,我要走了!別告訴孫嘉樹你在我跟前哭過,乖!”說完,她又“啪”的往姜淩波的後背拍了一巴掌,然後踩著高跟鞋,轉眼飛奔下樓。
姜淩波捂著後背,好疼。
見孫嘉葵走了,她沒力氣地坐下,接著就匡當一聲趴倒在桌面上。
歪著腦袋,她發呆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太陽都從懸在山邊,變成了慢慢落進地平線。
她看著逐漸消失的太陽,眼神呆滯,一眨不眨,直到一朵煙花突然竄上天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8:58
第13章(2)
演唱會要開始了,隨著煙花的散落,街上的人群又興奮起來,他們的尖叫和高呼,即使隔著玻璃,姜淩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她這時的心卻很平靜,沒有半點之前的激動,可能是因為剛才的那場哭把力氣都用盡了,她慢吞吞地背好背包,靈魂出竅一樣搖晃著走出了咖啡館,往演唱會場的方向走去。
演唱會很準時的開場,隨著孫嘉樹他們的上臺,下面頓時響起了瘋狂的尖叫。
姜淩波看看周圍,全都在喊“孫嘉樹我愛你”,而且一個喊得比一個響,甚至還有人拿著喇叭,在前面鼓舞士氣。
“把你們對他的愛都喊出來!愛有多深,聲音就有多大!”
姜淩波這就不樂意了,難道她對孫嘉樹的愛還比不過她們?她憤憤地櫓起袖子,捂住耳朵,也扯著嗓子開始喊,直到Yummy撥弦,全場安靜,她才稍稍緩了一口氣,簡直比當年看紀明歌的演唱會還要累。
演奏很快就開始了,孫嘉樹一句“我們是Metal Masker剛說完,震天的巨響就在全場轟鳴起來。
他唱的都是樂隊以前演奏過的歌,每一首姜淩波都聽過,都能把歌詞背得一字不差。
雖然她從沒告訴過孫嘉樹,但在孫嘉樹不在的那三年裡,她一直偷偷收藏著他的專輯。生氣他不告而別的時候,就把專輯丟到櫃子裡讓它們自生自滅,想孫嘉樹想到睡不著的時候,又打臉地再把專輯翻出來,戴上耳機聽著入眠。但哪怕她曾聽過千百次,現在面對著舞臺上的孫嘉樹,她的心還是顫得厲害,渾身不自覺地戰慄,連身體裡的血液都在瞬間凝固後沸騰奔流!
她又有了那種錯覺,周圍的聲音、周圍的人群,她全都聽不見也看不到,她所有的感官,她的心跳、呼吸、血液,全都只能感受到孫嘉樹一個人,全被他的聲音牽動著。
直到演唱會結束,孫嘉樹帶她回飯店參加慶功聚餐,她都沒法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她暈眩地問孫嘉樹,“有酒嗎?”她需要酒精來平靜一下心情。
孫嘉樹看她的樣子,好笑到不行,“有。”
聚餐真的有酒,而且有很多酒。
午夜,所有樂隊的工作人員全都擠進了事先準備好的房間,一來就直接奔著酒去,想要把樂隊的成員給灌醉。
但因為孫嘉樹平時的威望太重,他們主要的灌酒目標就定成了Yummy。
孫家葵把Luna哄睡以後,一看到屋子裡的人都在灌Yummy,頓時沖過來替他趕人,還把醉倒的他放躺到大腿上,各種吃豆腐。
桌子都是直接擺在地上的,他們也都赤腳盤腿坐在羊毛地毯上。
才消停了一會兒,孫家葵的眼神就又轉到了姜淩波的身上。
孫嘉樹半小時前出去接了個電話,到現在也沒回來,自從他離開,姜淩波就沒了精神,一句話都沒說,悶悶地坐在那裡,拿著酒杯不停地喝酒,看起來魂不守舍。
正好這時孫嘉樹開門回來。他剛一坐下,孫家葵就拿起筷子用力敲擊碗碟,等周圍稍微一靜,她沖著孫嘉樹和姜淩波吆喝,“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周圍全是些人來瘋,見狀哪有不跟著吆喝的道理,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在跟著孫家葵喊“親一個”。
孫嘉樹輕笑著捂住姜淩波的耳朵,“別理他們。”
姜淩波卻放下手裡的酒杯,眨巴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接著她突然傾身,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仰著臉親上了他的嘴唇。她蹭了蹭,沒有離開,而是生澀地伸出舌頭,勾了勾他的嘴唇。
孫嘉樹微愣,他把姜淩波拉開,低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大花,你怎麼了?”
姜淩波睜圓著眼睛,又盯著他看了看,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後就老實靠在他的身上,拿著酒杯安靜地喝酒。
孫嘉樹又問了她幾次,她都沒有回答,直到聚餐結束,他將她送回房間後要離開,她才坐在床上、拉住他的小指出聲。
“孫小草,我想洗澡。”她喝得有點暈,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覺得飄飄的。
孫嘉樹蹲到她跟前,握著她的手哄她,“今晚太晚了,你又喝了酒,明天再洗吧。”姜淩波眼神都直的,她抓緊孫嘉樹的手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可她醉成這樣,孫嘉樹怎麼能放心她去洗澡?他站起來,不顧姜淩波的亂動,強硬地把她抱到了床上放倒。
姜淩波躺在枕頭上,看著給她脫鞋蓋被的孫嘉樹,呆呆地說:“是你不讓我洗澡的。”
“對,是我。”孫嘉樹笑著給她掖好被角,拿掉她鼻樑上的眼鏡,俯身親了親她的眉心。
接著,他就被姜淩波一把鎖住脖子,撂翻到了床上。她隨即坐起翻身,跨坐到了孫嘉樹身上,手撐著他的胸口,靜靜看著他。
孫嘉樹愣了一下,隨即勾著唇角伸平手臂,一副任君採擷的無賴樣。
但當姜淩波真的咬著他的耳垂,學著他以前欺負她的樣子親吻他時,孫嘉樹還是按住了她的脖子。
“大花,”他側頭親親她的臉頰,聲音輕得有如耳語,“你今天醉了,睡吧。”
姜淩波頓時就哭了。她把臉埋進枕頭裡,整個人躺趴在孫嘉樹身上,摟著他的脖子,哭得渾身都在抖。
孫嘉樹只好也抱住她,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時親親她的耳朵和頭髮。
姜淩波哭了一會兒,止住眼淚,側著頭又開始親孫嘉樹的側臉,從他的耳朵耳垂,親到他的臉頰下巴,一點一點、來回的啄著磨著。
孫嘉樹慢慢收緊抱著她腰的手,微喘聲也逐漸加大。
“孫嘉樹,”她趴在他身上,蹭著他的嘴唇,眼睛像剛被水洗過一樣,聲音裡也還帶著哭腔,“我喜歡你。”
孫嘉樹理智的那根弦都斷了,他突然回應般地含住她的嘴唇,激烈得兩人都喘不過氣。但吻到一半,他猛地停下來。收回掐著她腰的手,捧住她發著燙的臉,勉強壓制住喘息,輕聲問:“你想好了嗎?”
“嗯。”
孫嘉樹壓下她的腦袋,又一次吻了下來。
第二天姜淩波醒來的時候,旅店裡雕著Metal Masker字樣的木質鐘錶指針,正好重合在了一起。
時鐘的設計還把孫嘉樹的大頭照貼在了指針的末端,姜淩波懵懵盯著指針上的照片,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呼出一口氣,仰面看向了天花板。
昨晚過得太慌亂了,她又喝得有點醉,所以記得的只有幾個模糊的片段。
至於感受,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她以為她跟孫嘉樹已經很親密、很親密了,但沒想到還能更親密。她正胡思亂想著,枕邊的手機響了,她懶得動,看也不看就伸出手、循著聲去摸手機,沒想到她剛一動,整只胳膊就跟掉了一樣。
她費勁地翻了個身,側躺著,接通電話後就把手機擱到耳邊,空出胳膊做著各種伸展。
“喂,姊?”她邊伸著脖子上的筋邊出聲。
“你在廁所接電話?”薑錦繡嫌棄地問。
隔著電話,姜淩波都能想到她在對面捂著鼻子、翻白眼的樣子。
“我在床上呢。”她慢慢掄了兩圈胳膊,肩膀還是很痛,於是隨口問:“哎,姊,你不是經常去健身房鍛鏈嗎?你說肌肉酸痛要怎麼緩解?”
“肌肉酸痛?”薑錦繡挑眉,“你跟孫嘉樹睡了?”
“對呀,就昨天晚上。”姜淩波痛快的承認了,沒有半點害羞。說完她才想起來問:“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她可是還在假期中呢。
“銀河訪談的錄製時間可能要提前,我聯繫不到孫嘉樹,”她一頓,“你在床上,孫嘉樹呢?”
“不知道,嘶——”姜淩波用力伸了伸腿,“我起來他就不見了……不會是太害羞跑掉了吧?”她說著就嘿嘿傻笑起來。
薑錦繡無情地打斷她,“那你媽呢?想好怎麼辦了嗎?”
姜淩波的笑頓時就消失了,她咬著嘴唇,垂著眼睛,過了很久,才沒精打采的小聲說:
“我不知道,反正已經這樣了,她要是再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了。”她說著又哀號起來,“姊,要不你幫幫我唄,要是爺爺那兒能稍微地說幫我說一兩句,這事就容易多了!”
“他老人家才不管你的閒事,你以為你和孫嘉樹的事他不知道?有些事,他老人家搞不好比你都清楚呢,你就別指望這個了。”不出意外地聽到姜淩波再次哀號,薑錦繡哼笑,“要我說,這事兒根本不用你操心,要是孫嘉樹混到現在,連這件事情都處理不好,那你昨晚不是白被他睡了?”
這會兒孫嘉樹端著吃的走了進來,因為姜淩波正背對房門躺著,所以她一點都沒察覺。孫嘉樹把吃的放到桌上子,接著輕輕上床,從後面把她摟進了懷裡。
姜淩波連頭都沒回,就對著電話說:“孫嘉樹回來了……錦繡姊找你。”
她把手機放到孫嘉樹耳邊,然後伸手抱住孫嘉樹的腰,臉貼著他的胸口挪了過去。
孫嘉樹身上真的好暖和。她抱著他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仰著頭看他講電話。
孫嘉樹很快講完了,他把手機扔到一邊,一低頭就看到懷裡的姜淩波正盯著他看,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好像都沒眨過。
他好笑,“看什麼呢?”
姜淩波認真地感慨道:“我真的好厲害,居然把你睡到了!”
孫嘉樹也很厚臉皮地順著她說:“所以你得好好珍惜我,以後下嘴的時候輕點。”他扯了一下自己T恤的領子,露出肩膀上的齒印,一臉無賴樣,“看,都是你咬的。”
姜淩波才不背這個鍋呢。她撇撇嘴,“不是你讓我咬的嗎?”昨晚她都說不行太疼了,是他自己壓著她,哄她說疼就咬他肩膀的,現在居然賴到她頭上了。
她的目光順著他肩膀上的牙印,又到他脖子上遍佈的吻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挑了一件領口開得很低的V領T恤穿,把上面或深或淺的吻痕全都給露了出來,顯得昨晚好像是她欺負了他一樣!
想到昨晚,姜淩波又嘿嘿的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手不老實地往他衣服裡鑽。
孫嘉樹沒攔她,而是捏著她的腰,又把她拖到了身上。
姜淩波突然想起來問:“錦繡姊找你有什麼事?”
孫嘉樹給她倒了杯水,“銀河訪談的錄製時間要提前。”
“哦,她也跟我說了。”
“我和孫嘉葵還鬧出了緋聞。”
見她不解的看他,孫嘉樹拿起手機,隨便翻出一條新聞。“有幾張照片,是昨晚我和孫嘉葵在旅館外面被拍到的,即時就傳到了社群網站上,現在國內也傳開了。”
姜淩波現在看到孫嘉樹的緋聞,已經完全是看熱鬧的心態了,她忍不住幸災樂禍,“那崔招弟不就麻煩了?”
跟Ami比,崔招弟輸得也太多了。誰有了巨星Ami,還會再看上崔招弟?這幾張照片一出,她藉孫嘉樹造勢的打算估計就完全失效了,搞不好還會被Ami的粉絲罵。
但是這樣一想,要是孫嘉樹的粉絲知道她已經把他睡了,不會照她的樣子縫個小人,然後每天都往上面扎針吧……越想想可怕。
孫嘉樹看著她又是開心又是驚恐的表情,忍不住低頭笑起來。
薑錦繡打電話來,的確提到了銀河訪談和孫嘉葵緋聞,但更重要的一件事,他沒有告訴姜淩波。就在他和孫嘉葵的緋聞剛流傳開的同時,有一條更有煽動性的新聞,把他們的緋聞完全壓住了。
和孫嘉樹猜測的一樣,這次仍舊是和以前相同的手段,由小媒體和微博開始,然後滾雪球般傳播得越來越厲害。
不過這些,都還算是在他的計畫裡。
把姜淩波帶到安全的地方,再與孫嘉葵在旅館前共同露面、鬧出緋聞,這時國內的那個人肯定會採取手段保護GiGi,而順著他的動作,國內早已做好全面準備的顧深,就可以把所有與他牽扯的人全都揪出來。
在這件事上,孫嘉樹不想留下一丁點隱患,只是他沒想到,那個人採取的手段居然是拿他的身世作文章。難道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孫嘉樹隨意看了幾眼手機上的報導。
他的祖母的確是日本人,他也的確有著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但就因為Metal Masker的告別演唱會地點定在日本,他們就罵他不愛國……這可比他設想中的那些麻煩,要好處理得多。不過這些,現在還是不要告訴姜淩波了,省得她分出心思惦記。她現在,只要看著他一個人就好。
孫嘉樹耐心地看她吃完,問道:“我剛才在外面碰到了Yummy,他現在打算離開,問要不要順路把我們送回去。”
“回那家溫泉旅店嗎?回呀,不知道昨天那個老爺爺的求婚成功了沒有,我要快點回去問問!”
***
姜淩波很快就回到了溫泉旅店。她看看時間,和昨天她遇到爺爺奶奶的時間差不多,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在老地方遇到他們。
想到昨天說好要把男朋友帶去的事,她拽著想要回屋的孫嘉樹,硬是把他拖到了那條小路上。
還是在那個長椅上,姜淩波一看到兩位老人的身影,就鬆開孫嘉樹,自己先跑了過去。跟昨天一樣,老爺爺還在為老奶奶摺著玫瑰花,看到她跑過去,他只是輕輕一笑,並沒有說話。
倒是奶奶,一直歪著腦袋在看她,過了好久,才睜大著眼睛慢慢地問:“你是……誰呀?”
姜淩波微愣,“您不記得我了嗎?我們昨天還見過面。”
奶奶笑著搖頭,“怎麼可能,小姑娘,是你認錯了吧?我的記性可好了,見過的人從來就都沒忘過。”她說完,握住姜淩波的手把她拉到身邊,指著爺爺手裡的摺紙,嘻嘻地笑道:“你看,他說他要給我摺個玫瑰花。你的男朋友給你摺過玫瑰花嗎?”
姜淩波心裡突然湧出一股怪異感,她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爺爺像是看出她的不安,笑著和她說:“孩子,我這手啊,最近有點不好使了,連花都摺不起來,你幫我摺一朵好不好?”
姜淩波遲疑地點點頭,接過老爺爺手裡的色紙。過了一天,摺玫瑰的好幾個步驟她都記不清了,好在摺出來的還勉強有個花的樣子,就是比昨天的看起來更醜了一點。
不過接過花的奶奶還是滿臉的欣喜,“我還是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呢。謝謝你呀小姑娘。”她朝姜淩波招招手,等姜淩波湊上前,她才捂著嘴小聲說:“看在你幫我摺花的分上,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奶奶抿嘴笑了笑,接著歡喜地說:“他呀,他今天要跟我求婚啦!”
說完,她又嚴肅地瞪起了眼睛,“這可是我偷偷在他的日記本裡看到的,你一定得給我保密!”
姜淩波終於知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什麼了。今天在這裡發生一切,就好像昨天的場景又重新上演了一遍。摺紙玫瑰也好,日記本裡看到的“求婚計畫”也好,全都是一模一樣的,她看著把花插到發裡、嬌羞不已的奶奶,一時說不出話來。
“孩子,”爺爺朝路對面的孫嘉樹指了指,“那邊有人在等你,快去吧。”
姜淩波看向爺爺,動了動嘴唇,剛想要問他,他就笑著搖了搖頭,又催促道:“快去吧,他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你是個好孩子,謝謝你的花。”
姜淩波只好點點頭,咬著嘴唇又看了他們幾眼,然後慢慢地退開了。
孫嘉樹看到她的神情,輕笑著把她抱到了懷裡,他的聲音很低,還有點沉的說:“昨天沒告訴你,那兩位,就是我的爺爺奶奶。”
姜淩波愣了,“但是奶奶說,他們還沒結婚。”
“因為她以為,今天是爺爺向她求婚的日子,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那一天。”孫嘉樹輕聲說:“以前還沒有這麼嚴重,只是偶爾記不清日子、認不出人,後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就變成這樣了。”
姜淩波怔住。
孫嘉樹接著說:“一開始爺爺想告訴她,是她記錯了,可爺爺發現,如果他沒有按當年日記本裡寫的那樣向奶奶求婚,奶奶就會非常傷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自從他看到奶奶躲到水池邊偷偷地哭,他就再也沒有把真相告訴過她。”
姜淩波難過極了,“沒辦法治療嗎?”
“沒辦法,不能治。我們也想過,要不要把奶奶送到醫院去,可是爺爺說,奶奶沒有病,她只是年紀大了,想過得更開心些,所以爺爺為了讓她每天都開心,就日日陪著她,把求婚的那一天重新再過一遍。”
姜淩波看著那對老人,眼睛有點酸,“每天這樣陪著奶奶演戲,爺爺應該很難熬吧?”或許糊塗的人每天都過得很幸福,但清醒的人呢?每天睜眼醒來,明明是新的一天,卻要重複已經重複了千百次的過往,那種生活應該很痛苦、很煎熬吧?
“怎麼會?”孫嘉樹忽然就笑了,他問她,“你覺得,如果我們老了以後,你變成了奶奶的樣子,我陪著你,我會很難熬嗎?只要你還記得我,只要你還能陪著我,就算每天都在過著相同的日子,每天都活在記憶裡,又有什麼可難熬的?”
他摟著姜淩波,看向正拿出戒指、跪地求婚的老人。“你看爺爺,他看起來像是在陪奶奶演戲嗎?不是,每一天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日子。他說出的話、發出的誓言,不是在重複昨天的劇本,而是付出所有真心的、新的一次求婚。和昨天、前天,甚至幾十年前都不一樣,這是今天的他,對奶奶的求婚。”他看著淚眼汪汪的姜淩波,笑著給她抹了抹眼淚,“其實你就算是忘了我也沒關係,只要我能記得你,我就滿足了。”
姜淩波緊緊抱住孫嘉樹,邊哭邊嚷,“我才不要得這種病,我才不要把你給忘了!”她抽了抽鼻子,又補充道:“我什麼病都不要得,我要健健康康的,你也得健健康康的。”說到這,她抬起頭盯著孫嘉樹,眼睛紅得像只兔子,惡狠狠地說:“你快說你肯定會健健康康的,活到九十九!”
“什麼九十九……”孫嘉樹失笑,“我只要能和你活得一樣久,我就知足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9:13
第14章(1)
姜淩波小時候很喜歡看封神榜,尤其是帝辛建的酒池肉林,在她看來,有酒喝、有肉|吃,還有漂亮姊姊可以睡,簡直是她人生的終極追求!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人生的終、極追求,在她頭髮都沒白以前,居然就已經實現了。
和孫嘉樹在日本的這幾日,他們不是在吃肉喝酒,就是在床上睡覺,姜淩波甚至都在懷疑,他們會不會一下把這輩子所有的好日子都過完了。
孫嘉樹聽了她的擔心笑得不行,把她從浴缸裡一把抱起來,直接丟回床上就開始親,一直鬧到第二天才放開她。
姜淩波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倒是孫嘉樹,被她連踹帶踢了好幾下都不肯起床。
“孫小草,起床了!”姜淩波乾脆站到了床上,在他跟前願來蹦去。
孫嘉樹抓了抓頭髮,又把被子蒙上了,聲音悶悶地發出來,“我再睡一會兒……”
姜淩波立刻很同情地趴到孫嘉樹枕頭旁,輕聲問他,“孫小草,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什麼補一補?”
孫嘉樹又把被子掀起來,頂著一個雞窩頭,一臉不耐煩地把她抱進懷裡,捏著她的臉扯了好幾下,“昨晚是誰哭著說腰疼睡不著的?嗯?我給她捏腰捏到天亮,她在旁邊睡得跟只小豬似的,還打呼嚕。”
姜淩波捂著臉掙出去,底氣不足地喊了聲“我才沒打呼嚕呢”,接著就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今天的早餐是夾午餐肉的飯團三明治和溫泉蛋,都是姜淩波最喜歡吃的,要不是她對孫嘉樹的喜歡比對溫泉蛋多那麼一點點,她才不會叫他起床來跟自己搶好吃的呢。
恩將仇報,居然還笑話她打呼嚕,她一定要把他的早餐也一起給吃掉。
抱著一個人要吃完兩人份的壯志,姜淩波一口一個吃完溫泉蛋,接著兩隻毛各拿起一個三明治,左邊啃一口,右邊咬一嘴,晃悠著走到庭院裡,邊吃邊看風景。
但三明治還沒吃完,她就看見一個穿得跟個水管工一樣的人,戴著個黃色圓帽,一陣風似的沖進旅店,但沒一會兒又垂著腦袋走了出來。
因為他的打扮實在太特別,姜淩波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不是孫嘉樹的爸爸嗎!她急忙吞掉嘴裡的三明治,跑到孫爸爸跟前,探著腦袋問:
“孫叔叔?”
男人一抬頭,果然是孫嘉樹他爸,但他對著姜淩波的臉看了一分鐘,滿臉的疑惑,“你是?”
不管怎麼說,姜家和孫家也做了二十年的鄰居,姜爸看見孫嘉樹跟見著親兒子一樣,而孫嘉樹的爸爸看見她,居然盯了一分鐘都沒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是他爸太失敗,還是她太失敗……但到底是孫嘉樹的爸爸,姜淩波笑得更熱情了,“叔叔,是我,姜淩波!”看他還是沒想起來,她只能再接再厲,“大學、家屬宿舍\'您家對門、老姜家的女兒。”
“啊!”孫爸終於點了頭,“淩波是你呀。上次看見你,你還紮著羊角辮,在家和嘉樹搶遊戲機呢,已經這麼大了。”
她紮羊角辮都是已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再說,孫嘉樹什麼時候敢和她過搶遊戲機?
姜淩波沒想明白,只好又笑著說:“叔叔,您是來看爺爺奶奶的嗎?”
“那倒不是,我是聽嘉樹他爺爺說,嘉樹現在也住在這裡,正好我這兩天到日本來開會,就順路來看看他……淩波,你看了那條新聞嗎?就是說嘉樹不是中國人的那條,好像在國內傳得很厲害……”
沒等姜淩波反應過來,他又繼續說:“你和嘉樹小時候關係好,現在還有聯繫嗎?要是方便的話,你也幫我勸勸他,有些事不用往心裡去,只要專心做事業,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對了,我看報紙上說,他最近在搞音樂,還組了個樂隊,現在做得怎麼樣了?”
孫嘉樹的爸爸真是一點都沒變,完全不會看周圍的情況和別人的臉色,自己想說的話就要一口氣全說完,根本不管別人在沒在聽、聽沒聽懂。以前就是這樣,心血來潮抱著她和孫嘉樹講植物髓射線的主要功能,見他們不愛聽,還專門帶他們去雪糕店買雪糕吃,但剛講到一半,也不知道想起什麼,拍著大腿說“我要把這點加進報告裡”,就直接把她和孫嘉樹落在雪糕店,要不是他先付了錢,她和孫嘉樹那天都未必能回家。
“叔叔,”姜淩波打斷他,“孫嘉樹組樂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的樂隊最近剛剛解散,前幾天才舉行完告別演唱會。”
她的語氣不算好,孫爸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我們考察的那些地方很少能收到外面的消息,偶爾有信號了,給嘉樹打電話,他也不肯接。”
姜淩波沒接話。孫嘉樹的爸媽一直在忙著工作,開始時,她只覺得他們很奇怪,明明就在學校裡上班,卻把孫嘉卉姊弟兩個人丟在家裡,連午飯和晚飯都不給準備,讓他們自己去食堂買。要知道,老薑可是每天中午都會準時回家吃飯的,所以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老薑能回家,他們卻不能回家。
後來,她對他們的不在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哪天去孫嘉樹家裡遇到他們,她才會覺得意外。當然就算遇到,她也只能看上幾眼,因為他們很快就會離開,完全不會打擾到她和孫嘉樹全家瘋跑著玩。
這種自由,讓她很是羡慕了一陣子,甚至還成天跟孫嘉樹說:“孫小草,我好想跟你換爸爸媽媽!”
但是有一回,孫嘉樹發了高燒,她跑去學校向他爸媽求救,他爸媽卻因為實驗出現了緊急狀況,只給了她家裡的鑰匙,不管她怎麼勸都不肯回家照顧孫嘉樹。
自那時起,姜淩波再見到孫嘉樹的媽媽,再也不肯喊“阿姨好”,就算她媽在她胳膊上使勁掐著讓她叫人,她都硬是扭著脖子不肯叫。當時在她心裡,孫嘉樹的媽媽簡直是惡毒的老妖婆,把生病的兒子扔著不管,在實驗室裡照顧那些醜到嚇人的植物花草。
而對著孫嘉樹,她完全把他當成了可憐的白雪公主。那幾天她連自己的家都不肯回,每天就守在孫嘉樹身邊,好像她一不陪著他,他就會死掉一樣,直到他退燒,她才肯回家睡覺。要不是老姜攔著她媽,她的屁股都能被打爛。
……可她對孫嘉樹那麼好有什麼用,剛剛他還笑話她睡覺打呼嚕,白眼狼!
“淩波?”孫爸叫她。
“啊,叔叔?”姜淩波回過神,“孫嘉樹在呢?您要見他嗎?我幫您去找。”
“好啊,謝謝你。”
“不用客氣。”
姜淩波讓孫嘉樹的爸爸在庭院裡等著,自己跑回房間。
孫嘉樹還在屋裡躺著,已經醒過來了,看到她沖到跟前,他懶洋洋地靠著床板坐起來。“怎麼胖了這麼多?你是不是把我的早飯也一起吃了?”
姜淩波頓時心虛,這都能看出來嗎?她到底胖了多少?
孫嘉樹失笑,“你還真吃了?”
姜淩波瞪他,這混蛋!她扁著嘴說:“你爸來了。”
“誰?”孫嘉樹拿起床頭她喝剩的水,邊喝邊問。
“你爸。”姜淩波坐到他身邊,床墊軟軟的很有彈性,她用力坐上去就彈呀彈。“我在門口看到他了,說是來看看你,我就進來幫他告訴你一聲。”
看出姜淩波沒在開玩笑,孫嘉樹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放下水杯,又重新倒回枕頭上、用被子蒙住腦袋,“我再睡會兒。”
姜淩波歎了口氣,隔著被子壓在孫嘉樹身上,“孫嘉樹,你爸爸還不知道我和你的事呢。”
被子裡的孫嘉樹沒反應。她只好繼續哀號,“我覺得我好可憐!我媽媽不同意我們的事情,你又不肯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你爸爸,我們真是不受到祝福的一對……”
孫嘉樹聽不得她裝可憐,只好煩躁地把被子掀開,“告訴他有什麼用,不需要告訴他。他們連我姊的婚禮都沒能趕回來。我姊當時一直在等,等得時間都過了還不願放棄,可是直到婚禮結束,都沒看到他們的影子……”
姜淩波看著他咬牙的神情,沒忍住,挪過去把他抱住了。
孫嘉卉的婚禮,她還混了個伴娘當,整場婚禮美好得不得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新娘的父母沒有出席,連把孫嘉卉交到新郎手上的都是孫嘉樹。
雖然孫嘉卉在婚禮上一直幸福地笑著,但在婚禮結束以後,姜淩波無意間看到她在孫嘉樹面前哭得眼睛都腫了。
當時,孫嘉樹少有的板著臉訓她,“孫嘉卉,你還對他們兩個人抱有期待嗎?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相信他們,他們不會來的!”
孫嘉卉哭著捂住眼睛,“我以為,至少我的婚禮,這輩子就一次的婚禮,他們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不出席……”
孫嘉樹冷笑,“出席做什麼?給你警告嗎?警告你不要像他們一樣,做一對如此失敗的父母,養出一對這麼奇怪的孩子?”
孫嘉卉努力止住眼淚,皺眉看著孫嘉樹,“嘉樹,你別總這麼想自己,你很好、很正常。”
“得了吧,我自己怎麼樣我自己清楚,如果沒有姜淩波,我早就不正常了。而你,如果沒有姊夫,你會怎麼樣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那是姜淩波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孫嘉樹,滿身被壓抑和悲哀包圍,眼神裡充滿著怨恨和邪氣,把她震得心口生疼。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孫嘉卉婚禮前的幾天,孫爸孫媽的實驗臨時|出了問題,他們一直守在實驗室裡不分晝夜,根本沒能抽出回國的時間。
他們的工作是很偉大艱難,無論誰聽到他們在做的事,都會欽佩地來一句讚歎。可誰又能看到被他們拋下的那對姊弟,他們活得有多艱難?
如果孫嘉樹不想原諒他們,不想和他們見面,那她以後也不要再幫他們說話、和他們見面了。孫嘉樹不需要的祝福,她也不稀罕!
她抱著他說:“孫小草……”我們不要去見他了!
“算了,”孫嘉樹把她抱到一邊,自己穿鞋找衣服,“他在哪兒?隨便應付一下,我帶你出去玩。”
姜淩波愣在床上,“你不是不想見他嗎?”
孫嘉樹瞥了她一眼,“總得讓他知道,自己將來的兒媳婦是誰吧。”他挑眉,“剛才看見你,他認出你了嗎?”
姜淩波老實地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孫嘉樹嗤笑著套上毛衣,看到還在床頭傻愣著的姜淩波,他又皺著眉訓她,“他都不認識你,你湊上去幹麼?我就領你去見這一回,以後那些走親戚的就別指望了,知道嗎?”
“哦。”姜淩波跟條小尾巴似的跟著他,走到了孫爸的跟前。
孫嘉樹看到他爸,沒什麼表情,只是把姜淩波攬到身邊,“爸,這是姜淩波。我的女朋友。”
孫爸又開始手足無措了,“我都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結婚?我明晚開完會,請你們出去吃飯吧?”
“不用了,我們明天就要回國。”孫嘉樹耐心地把他爸爸的話聽完,看了一眼姜淩波,“我跟我爸去看看爺爺奶奶,你就別跟著搗亂了,回屋去等我。”
姜淩波很聽話地點點頭,剛要轉身,就又被孫嘉樹叫住了。
他很自然地蹲下,把她的鞋帶系好,然後扯了一下她的臉,“下次再被鞋帶絆到,不要哭著喊我去背你。”
姜淩波回屋裡翻出本Secret Garden就開始拿色鉛筆上色。等她塗完半張畫,孫嘉樹才一個人回了房間。
“叔叔呢?”她放下筆問。
“在外面,”孫嘉樹黑著張臉倒進沙發,“他說有些話要單獨和你說,你就去隨便聽聽,他要是再扯到植物學理論,你就別理他了。”
姜淩波忍不住想,難道叔叔剛才又跟孫嘉樹扯到植物學理論了?
姜淩波一路狂笑地走到庭院裡,孫爸正坐在長椅上翻看著研究資料,還不時看著手腕上的手錶,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想起他是在開會的間隙抽空過來的,姜淩波趕緊快跑幾步到他跟前。她要是再不出現,孫爸說不定真的會直接走掉。
“叔叔。”
“你來了。”孫爸把手裡的東西小心地放進公事包裡,然後連忙站起來,從口袋裡掏出個紅包,遞到姜淩波手裡。接著,他連一點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姜淩波,直接道:“嘉樹的媽媽說,他也該到結婚的年齡了,這次我來——說不定就能看到他的女朋友,所以我提前都把紅包備上了,你拿好。嗯……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嘉樹交給你,我們都放心,你們的事我們非常同意,回頭我會親自給你爸爸打電話,也會抽時間去你家看望你爸媽。”他說完又看了看手錶,著急地蹙了眉笑道:“你看這個時間……”
“謝謝叔叔!”姜淩波立刻接話,“我知道您忙,您有事就去辦吧!”
“好好。”孫爸扭頭就走,但剛走了兩步就又折了回來,“還有一句話忘了說,代我向你爸媽問好。”
“哦。”
姜淩波再回屋的時候,孫嘉樹坐在電視前的地毯上,拿著手把打遊戲。見姜淩波回來,他眼神都沒動,把另一個手把往她那兒推了推,自顧自地繼續玩。
姜淩波看到,笑嘻嘻地坐了下來,以前他們經常在一起打遊戲,但都是肩並肩地坐著,不過現在——姜淩波抬起他的胳膊,三兩下就鑽到他懷裡,靠著他的胸坐好。又扭頭親了他一口,她才拿起手把開始玩起來。
玩了一會兒,她頭也不回地冒出一句,“謝謝你。”
孫嘉樹的下巴壓在她頭頂,眼睛盯著電視,看也沒看她,“謝什麼?”
姜淩波嘿嘿地笑了一聲,沒說話。在回來前,她曾打開過孫爸給的紅包,裡面每一張鈔票的角落上都有一個用鉛筆寫上的、很不清晰的“孫嘉樹”,那是她閑著沒事從孫嘉樹的錢包裡翻出、偷偷寫上又放回去的記號。
還有孫爸說的那些話,她很清楚,沒有哪一句,是孫爸自己能夠想得到、說得出的。孫嘉樹,我都知道。你去和你不願見的爸爸見面、拿自己的錢冒充長輩紅包、教他說出那些讓我安心的話。這些,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都知道。
就像你對我的愛,不管你說不說,我都能感覺到,那種屬於孫嘉樹的、溫暖柔和的、時刻包圍著我的愛。
打完這一局,姜淩波突然想起來,“說你不是中國人的新聞是怎麼回事?”
“又是聽我爸說的?”孫嘉樹邊收拾著東西邊說:“那都是好幾天前的事了,已經解決掉了。”
姜淩波一臉懵,“什麼情況?”
孫嘉樹收拾完東西,走到她身邊把她抱住,腦袋靠在她肩頭上,“太餓了沒勁兒說,先去陪我吃個飯,我回來再告訴你。”
而等孫嘉樹跟她解釋,他每說一句,她就罵一句。
“真的是蔣哥?我就覺得他不對勁!”
“原來還有那傢伙,當初拍電影不讓我吃水果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是好東西!”
“對,就是那個微博主人,我早就發現他發的微博有問題了,我們班體育股長就是因為在他的微博下面反駁他才被舉報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9:35
第14章(2)
把所有人都馬後炮地罵了一遍,姜淩波又想起來,“就這麼點事,為什麼錢百萬會查不出來?小滿說他很厲害的!”
孫嘉樹頓了頓,說了一個人名。
姜淩波詫異,“裴二?他為什麼要插手?”
孫嘉樹道:“他也不算插手,姓蔣的本來就在他手底下做事,他最多也就是在旁邊看個熱鬧,順便在關鍵的時候推他一把。姓蔣的不過有幾個小錢,如果不是靠著裴二的名頭,怎麼可能調動得了那麼多人?”
“那裴二為什麼要這麼做……該不會是閑的吧?”姜淩波覺得自己猜得很合理,“他以前就經常這樣,無緣無故給別人使絆子,別說你這件事,就連我那幾個大伯小叔,都被他算計過。”
孫嘉樹輕笑,“原因是問不出來了,他前幾天主動把姓蔣的交到我手裡,而且所有和這件事有牽連的,他也都已經幫我收拾乾淨了。不過,他做這些不是因為我。”他捏了捏姜淩波的臉,“是因為他沒能管好手下,給薑家小八添了麻煩,這是他的道歉,問你收不收?”
姜淩波對此沒什麼興趣,“不收還能怎麼樣?反正這事再怎麼查,也不可能查到那位爺身上,”她忽然彎著眼睛,笑得賊兮兮,“只要賠償給得可觀。”
“放心,顧深可是替我狠狠地訛了他一大筆。”孫嘉樹貼到她耳邊,說了一個數字。
“你行呀孫小草!”姜淩波頓時眼睛就亮了,“這事要是再來兩回,咱倆這輩子就什麼都不用幹,光拿著裴二給的錢,就可以每天都吃香喝辣了!”
孫嘉樹又好氣又好笑的看她一眼,瞧瞧她這點出息。
姜淩波就是很沒出息,一點小事就能笑一整晚,完全不記得之前被關在車裡有多害怕。
但是樂極生悲,第二天一回國,她才和孫嘉樹在公司分開,就被薑錦繡逮住,狠狠地罵了一頓,“要和Ami設計緋聞那麼大的事,居然事先不告訴我,知道我那天急成什麼樣嗎?”
姜淩波冤得很,“他也沒事先通知我呀,我都是昨天才知道的!”
“銀河訪談呢?銀河訪談要提前,我告訴你了吧?結果呢,居然當天才從日本回來!還有幾個小時直播就開始了,銀河姊在娛樂圈的地位你也清楚,要是這次出了什麼差池,你就等著哭吧。”
“反正銀河訪談也不用準備,銀河姊從來都不事先……直播?”姜淩波這才反應過來。她震驚地看向薑錦繡,嘴張著,半天闔不上,“直、直播是怎麼回事,銀河訪談不是錄播的節目嗎?”
“不然為什麼要提前?銀河訪談說想做幾期五周年特別節目,正好孫嘉樹最近新聞比較多,所以就選了他來做第一位直播嘉賓。”薑錦繡伸出食指,挑著姜淩波的下巴幫她把嘴闔上,“別這麼看我,是孫嘉樹同意的。”
姜淩波很擔心,眼巴巴地看著她,“但是銀河姊平時問的問題就很難回答了,而且還不提前溝通,再變成直播,感覺孫嘉樹會被她欺負得很慘……”
“錄製有錄製的好處,直播也有直播的優勢,”薑錦繡睨了她一眼,“既然孫嘉樹同意了,就說明他能把訪談做好,你瞎操什麼心。”
不過薑錦繡還真沒讓她再操心,等到了直播現場,她直接把她挎到了銀河訪談的觀眾席,並表示,“後臺人都很齊,你就別進去搗亂了。”
姜淩波頓時就不為孫嘉樹擔心了。這裡可是銀河訪談的觀眾席!她媽超級喜歡看銀河訪談,所以她也跟著變成了銀河訪談的忠實觀眾,真沒想到能有機會親自坐在現場看!
她正激動著,有人坐到她旁邊和她打招呼,“淩波!”
姜淩波扭頭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見的裴月半。於是,她也很開心地和她聊起來。
“是錦繡姊帶你來的嗎?我剛才都沒看到你。”
裴月半擺手,“我是自己買票進來的。這可是孫嘉樹第一次在國內上訪談,我怎麼能不來!”說著,她很羡慕地問姜淩波,“你前一陣去日本,就是去看孫嘉樹的告別演唱會吧?我本來也想去的,可蘇崇禮居然在我走的前一天發高燒,哼哼唧唧裝可憐,害得我沒能去成。你都不知道,我看著網路上粉絲傳的照片有多羡慕,真想捏爆蘇崇禮的腦袋!”
姜淩波直冒冷汗,捏爆腦袋什麼的太有畫面感了!
兩人就這麼東拉西扯,很快就到了直播時間,先出場的是銀河姊的助理,他是專門負責搞笑和調節氣氛的。在他說了段笑話熱了場以後,銀河姊就走了進來。
她一出場,並不廢話,向大家問完好,直接走到台中央的沙發前,叫助理放影片、迎嘉賓。
隨著Metal Masker演唱會剪輯影片的播放,孫嘉樹登了台。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耳朵上戴著顆小巧的黑鑽耳釘。耳釘是姜淩波在日本是給他買的,花了她好大一筆積蓄。
孫嘉樹和銀河姊握手問好,又和觀眾打了招呼,這時螢幕上的短片正好放完,銀河姊招呼著孫嘉樹坐在對面,開口就說:“剛剛的那段短片我看過好幾遍,非常輝煌的一段過去,很了不起。但是那些大家都知道得清楚,所以今天,關於你的成就,我一概不問,我要問的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所以,孫嘉樹,準備好了嗎?”
見孫嘉樹點頭,銀河姊拿起手裡的卡片,“你回國也有大半年了,時間不長,事兒不少,咱們先一件一件說明白。”
孫嘉樹笑道:“好。”
“你回來以後接的第一項工作,是拍保護動物的公益片,那公益片我也參與了,我是和猴子合作。那猴子是真聰明,成天從我手裡搶吃的,還專搶好吃的……不說我了,說你,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出現了這麼一組照片。”
她話音剛落,螢幕上就出現了孫嘉樹帶姜淩波和五花肉出門時被偷拍的那組照片。
“我在娛樂圈裡待了這麼多年,別的不說,眼力是練出來了。這照片我看一眼就知道不對,”銀河姊看向孫嘉樹,很有自信地笑問:“這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是GiGi,我說錯了嗎?”
孫嘉樹低笑,“確實不是她。”
助理在旁邊誇張地大叫,“不是說這是你和GiGi拍公益片時流出來的現場照嗎?怎麼又不是GiGi了?”
“要不怎麼說你傻呢?”銀河姊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那麼多張照片,沒一張有女方正臉,可能嗎?拍都拍到了,怎麼就一張正臉都沒有?別看那報導裡分析的好像很有道理,哎喲,騙的就是你這種不動腦子的。”
助理疑惑,“不是GiGi,那是誰呀?”
“是誰,這個我一會兒再問,”銀河姊笑著對孫嘉樹說:“不可能放過你的,咱們先接著說。”她換了張卡片,“公益片拍完,你又接了個真人秀,這事可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光聽說你要參加真人秀,結果那期節目到現在也沒播出,就只有一些花絮片段。這是怎麼回事?”
孫嘉樹解釋,“因為一些原因把播放時間往後推了推,也就這個月吧,下周或者再下周,就會正式播出來。”
“嗯。”銀河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還是猜啊,播放時間推後的原因,是不是因為,鏡頭裡不斷出現的這個背影?”
她朝螢幕指了指,這時螢幕上展示的已經換成了真人秀影片的截圖,每張截圖都有一些地方被用紅圈給圈住了。
“這幾段影片我在家看了好幾遍,看得我老公都吃醋了你知道嗎?”銀河姊笑,“但真沒白看,到底叫我看出端倪來了。”她說完就叫助理,“把第一張圖放大,尤其是被圈起來的地方……看到了嗎?”她又指著螢幕面對觀眾,“這段是孫嘉樹在廚房裡做早餐,兩個孩子在餐桌上等著。影片鏡頭一直在拍兩個孩子,但這張截圖看到沒,掃到了孫嘉樹的腿,除了孫嘉樹,旁邊還有一個人。”
孫嘉樹看著螢幕,那應該是姜淩波在給他系圍裙。在那段預告影片裡,鏡頭幾乎是剛拍到他就轉開了,姜淩波的腿只出現了一瞬間,沒想到這也能被看出異樣。
“這人不止出現了一次,下一張……這是去了遊樂園,在這個熊玩偶裡面的是你,那你是不是在抱著什麼呢?”
那段預告主要放的是穿著玩偶熊的小團子在圍著小熊跳舞,掃過孫嘉樹不到一秒,姜淩波又完全被他抱在懷裡,唯一露出來的,就是被銀河姊圈出來的一隻腳。
助理在旁邊驚歎,“姊你真是太厲害了,就那麼一閃而過的鏡頭,你都能看出這麼多來,那你要是去玩找碴遊戲,不用半小時就能玩通關嘍。”
“別貧了。”銀河姊斜睨了他一眼,又笑著問向孫嘉樹,“別的我先不問,就問一個問題,這人,和前面遛狗照片裡的,是同一個嗎?”
孫嘉樹一點都沒猶豫,“是同一個人。”
“好。咱們接著聊。”銀河姊又換了張卡片,“真人秀拍完,你就去拍電影了。電影拍攝期間保密和警戒都做得不錯,外界基本沒能抓到你什麼新聞……但是電影已經上映了,這可說的就多了。”她朝觀眾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跟你們說,不服姊的眼睛都不行,姊有時候都佩服自己,這雙眼睛怎麼就那麼利呢?”
她話音剛落,猛地扭頭問孫嘉樹,“博士,”她喊了孫嘉樹在電影裡的角色稱呼,“你那位沒有出過聲、也沒有露過正臉的未婚妻Mariah,怎麼覺得那麼眼熟呢?”
孫嘉樹笑著承認,“是同一個人。前面照片裡還有真人秀裡的,全都是她。”
銀河姊盯了盯孫嘉樹,“哎,我發現了,你好像很想說關於她的事?”
孫嘉樹笑出聲,但是沒回答。
銀河姊大笑,“想說也不行,你得按我的流程來,過一會兒,你就算不想說,我也會全都問出來。接著來啊,說到電影,首映會的事必須拿出來單獨說。”
她坐正了,收住臉上的笑,“你沒出席,是為什麼?我相信想問這個問題的肯定不止我一個,你們公司給的那叫理由嗎?誰信?你問問我那助理,他都不信。”
助理大喊,“不是,姊你什麼意思啊,我信了!我真信了!”
“哎喲,還真有信的,”銀河姊對孫嘉樹笑說:“看來我得換個助理了。好了,說正事。我收到的消息是,雖然在發給媒體的公開流程裡,你會跟GiGi一起上臺,但實際上你是打算和Mariah一起的,可典禮開始前她突然不見了,所以你因為找她,耽誤了首映會,是這麼回事嗎?”
“對。這件事我要跟大家道歉。”孫嘉樹站起來,認真地向著台下和鏡頭鞠了個躬,“她當時出事了,我在找她,沒辦法出席首映會。我知道有很多人很期待那場首映會,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的個人原因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
銀河姊等他說完,才起身請他坐下,“你剛剛用的是‘出事’,到底出了什麼事?”孫嘉樹沉聲,“她被人關進門窗緊閉的車裡,關了四個多小時。”
“這很危險哪。”銀河姊嚴肅道,“所以你的告別演唱會最後選擇在了國外,也跟這件事有關?”
孫嘉樹道:“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在,希望把她帶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但是演唱會在日本開,是我們很多人經過各種考量以後決定的,不是憑我一個人的想法就能夠左右的。”銀河姊點頭,“孫嘉樹這話說得很實在了,就是這麼回事。前一陣那個新聞,報導得鋪天蓋地的,我看了以後笑得肚子都疼。那演唱會在哪兒開,是孫嘉樹一個人能做主的嗎?光他們樂隊成員,就是四個不同國家的人,因為開在日本,所以孫嘉樹不愛國,那英國團員,義大利團員,他們都不愛國呀?因為孫嘉樹的奶奶是日本人,所以孫嘉樹不是中國人?要按你們這邏輯,姊我都不是中國人了,我的祖奶奶的媽,是正宗的俄羅斯血統,據說可漂亮了!”
說完,她認真看向觀眾,“所以姊在這裡要告訴你們,媒體發的新聞尤其是娛樂新聞,該不該信,能不能信,要先好好想想。不能看著有照片、有分析就覺得很有道理。捕風捉影、胡編亂造的事多了去,不能光憑幾句話就又粉轉路人、又路人轉黑的?你認識他嗎?你和他說過話嗎?
“就說孫嘉樹這些事。和GiGi越演越烈的緋聞,不愛國的負面新聞,你們知道都是怎麼回事嗎?因為我很關注他,所以經常會聽到一些內幕,正好要做這期節目,我就特意去問了好多朋友,掌握到了應該說很準確的資訊,從第一次跟GiGi曝出緋聞的那些照片開始,到前一陣那個愛國不愛國,這一系列關於孫嘉樹的事,都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的。目的就是為了利一用孫嘉樹的名氣來提高GiGi的身價。那個人就是GiGi的助理,也是她的繼兄,靠著錢買通了一些記者和媒體人,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我之所以很確定地在告訴你們,是因為那個人現在已經被逮到了,這些都是他在裡面自己交代的。逮捕原因呢,就是剛才說到的首映會,他為了讓孫嘉樹和GiGi1起上臺,設計綁架了那位Mariah。”銀河姊一頓,笑道:“是不是特愚蠢這人,你說就他這點智商,設計出的那些假新聞還有人信,可笑不可笑?”她說完,又看向孫嘉樹,“我說的這些,應該跟真相沒什麼出入吧?”
孫嘉樹笑著點頭,“沒錯,就是這麼回事。但是這件事情,GiGi本人是不知道的,她也是受害者之一。他的助理單方面的、瘋狂地迷戀她,精神上已經不太受控了,警方去他家逮捕他的時候,在他家發現了一個貼滿GiGi照片的屋子,還發現了他制定的綁架計畫和綁架工具,如果不是被提前發現,可能GiGi已經遇害。”他扭頭面對觀眾,“我跟GiGi雖然不熟,但她確實很努力地工作,這件事跟她完全沒有關係,希望你們能夠像以前一樣看待她。”
他頓了頓,又補充,“而且報導裡有一件事是沒錯的,我和她的確是高中同學。”
銀河姊接話,“說到這個,還有件事我一直想問,看照片……說不熟,那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她指著運動會時,GiGi給孫嘉樹送水的那張。
孫嘉樹笑著搖頭,“記不清了。”
台下的姜淩波聽完就冷哼。他記不清,她可是記得很清楚,那天她因為上廁所,就托了崔招弟把水給他,沒想到他居然生氣了,愣是一整天沒和她說話。她裝瘋賣傻逗了他一個晚上,他才勉強露出點笑臉。
不提差點都忘了,回去就和他算帳!
這時,臺上銀河姊總結,“行,這事就這樣。姊就藉這個銀河訪談把事情都幫你澄清了,省得你再開什麼新聞發佈會,跟媒體折騰。”
“謝謝姊。”
“先別急著謝,還有一個問題。GiGi的事已經確定是假的,那這一位呢?”
螢幕上出現的照片,正是前一陣他和孫嘉葵在旅店前被拍到的那張。
孫嘉樹笑了,“一直想找機會澄清,這一位是我的表姊,她的母親是我的親姑姑。”
“你們家人怎麼都長得這麼好看呢?”銀河姊面向觀眾,“這下清楚了吧,都是假的,GiGi那條是假的,Ami也是假的。你們歡呼什麼呀?那兩個是假的,不等於他就沒真的。”她抽出一張新的卡片,很有些不懷好意地笑著看向孫嘉樹,“現在,我們來聊聊那位真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49:51
尾聲
沒有多餘的閒聊,銀河姊單刀直入——“雖然沒見過正臉,但我看那姑娘一直都在你身邊,你們是什麼關係?”
孫嘉樹輕笑,“她是我女朋友。”他說完,又加了一句,“現在還只是女朋友。”
“現在還只是女朋友,這話很有意思啊。”銀河姊點頭,“不過不錯,男人就應該這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就看不上那些交了女朋友還藏著掖著的,別人一問,他還嚇得不行,直說哎喲沒有沒有。我早上都親眼看見他們倆從酒店房間出來了,就我這雙眼,還沒有……”
她對著鏡頭,很不客氣地說:“蘇崇禮,姊說的就是你,過幾天你也給我來,我得好好問問。”
姜淩波睜大眼,立刻小聲問裴月半,“什麼情況?”
裴月半捏著眉心,很心煩地說:“別提了,那天蘇崇禮喝多了,又哭又喊——鬧了一整晚,第二天我拖他出門,正好撞見銀河姊。”
姜淩波微微一笑。誰信呀?你拖他出門,銀河姊就會斷定你倆有姦情?肯定沒這麼簡單。
臺上,銀河姊又開始問了——“和女朋友認識多久?”
“二十年。”
全場靜了片刻,銀河姊笑著感慨,“我在這裡坐了五年,五年,第一次沒接上嘉賓的話。孫嘉樹你這個,哎喲,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雖然你來之前,我就覺得今天這期節目肯定精彩,但真沒想到能爆出這麼大一個料來。”
她把卡片全丟回桌上,“準備好的問題都不用了,咱們就瞎聊。先說說,二十年前怎麼認識的?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情形,還記得嗎?”
孫嘉樹點頭,“我搬到新家,那年五歲。當時我長得很弱,又瘦又矮,搬過去第一天就被欺負了,原因現在記不住了,反正就是被一群大孩子圍住——被推來推去……”他忽然一笑,“然後她就出來救我了。”
“她把你救了?”銀河姊笑得不行,“我以為能聽到一出英雄救美,弄了半天,也是英雄救美,不過那個美不是她,而是你。”
孫嘉樹低笑,“對。我當時被推倒了,膝蓋蹭破了,她領著一群人把欺負我的那一群打跑,然後蹲到我跟前,給我貼了0K繃,又給了我一根冰棒。她說吃了這個冰棒,我就是她的人了,以後有她罩著,再沒人敢欺負我。”
銀河姊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是原話嗎?”
“是原話,”孫嘉樹笑,“不過她應該不記得了,也沒法查證。”
銀河姊笑道:“孫嘉樹你不得了呀,一句話記了二十年,你該不會那個時候就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孫嘉樹低頭笑。
銀河姊接著問:“再說說小時候的事。”
“我爸媽因為忙研究,經常不在家。我姊很早就開始住校,所以家裡總是只有我一個人,都是她來陪著我。很多年就一直那樣,沒人陪我玩,她陪我玩,沒人跟我說話,她跟我說話。我小時候性格很差,不愛理人,不愛說話,你問我十句,我可能一句都不會回答你。”
銀河姊附和,“那是挺討人嫌的。”
“但是她很討人喜歡,周圍的大人、小孩都喜歡她,都喜歡和她玩。她性格也特別好,每天都高高興興的,一點小事就能讓她開心得不得了。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她當時明明就不缺朋友,為什麼會願意來找我玩?所以我每天都過得又開心又害怕,就覺得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就像偷來的一樣,特別怕她有一天對我說‘孫嘉樹,我不想和你玩了’。”
他說著,自己笑了一下,“反正那個時候、也不只是那個時候,哪怕到了現在,我都不敢完全相信,她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因為真的太珍貴了。”
銀河姊點點頭,“什麼時候發覺自己喜歡上她的?”
“國中吧。那會兒男生都喜歡湊在一起給班裡的女生排名次,就是排誰最漂亮,誰第二漂亮。”孫嘉樹皺起眉,“結果沒有一個人說覺得她漂亮。”
觀眾席響起笑聲。
“不是,你們別笑,”孫嘉樹朝著觀眾輕笑一聲,“我真的覺得她漂亮。我當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我喜歡她,我就是單純覺得她漂亮。然後同學問我選誰,我就實話說了,可同學都以為我在開玩笑,笑倒一片。”
銀河姊繃不住了,笑得前仰後合,“真的假的,這姑娘得長成什麼樣啊?”
孫嘉樹也很納悶,“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都不覺得她漂亮——可能是因為她那個時候有一點胖?反正我覺得她胖點、痩點都好看,所以我又說了一遍‘我覺得她漂亮’。”
“然後呢?”
孫嘉樹無奈,“他們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哈哈哈……對不起啊淩波,我真的忍不住!”台下的裴月半捂著肚子,邊拍姜淩波的胳膊邊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姜淩波面無表情把她的手撥開,惡狠狠地盯著臺上,孫、嘉、樹!
剛才他說“珍貴”的時候,她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就不能讓她感動的時間長一點嗎?混蛋!
臺上,孫嘉樹等觀眾笑完,又繼續說,說得很認真,“當時有一個同學用開玩笑的語氣問我說:‘孫嘉樹你是不是喜歡她?’他說得無心,但那個時候,我突然就恍然大悟,哦,原來我喜歡她。”
銀河姊笑著說:“那現在呢?還覺得她漂亮?比以前更漂亮了?哎,算了算了,我不問了,再問下去,台下的姑娘都要哭著回家了。”她頓了頓,收了笑,贊許道:“你這樣很好,真是很好,被你喜歡的姑娘很幸運,應該也很幸福。”
孫嘉樹垂眸笑了笑,“我覺得更幸運的人是我,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這麼覺得。”
銀河姊意外,“你現在很優秀了,雖然樂隊解散,但人氣還是非常高,而且——”她對著觀眾說:“這件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業內最有名的MN娛樂是他的公司。”
助理出聲,“不對呀姊,MN娛樂是顧深的公司,我之前特想進他們公司,就把所有能查到的資料都查到了……可惜人家沒要我。”
“所以你只能給我當助理。”銀河姊對助理說:“我告訴你,MN娛樂現在管事的,確實是顧深,那小夥子我見過,年輕有為還長得帥。哎呀,你們又興奮什麼?”
銀河姊指指台下尖叫的小姑娘們,“人家要結婚啦,婚期就在下個月。新娘子我也見過,溫柔得體,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她說完就搖頭,“都叫你們帶離題了。顧深只是MN公司管事的,真正掌權的,是這個。”她朝孫嘉樹那兒歪了下頭。“所以以後你們再提起孫嘉樹,不光是帥、唱歌好,還得加上一句,有錢!MN旗下多少藝人?而且都是正當紅的,他這個年紀,不靠爸媽能有這種成就的,沒有幾個人。我不是因為他在場所以故意捧他啊,我是說真的,沒有幾個。”
她問孫嘉樹:“聽說你剛出國那段時間非常累、非常苦,兩次胃出血被送進醫院搶救,你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為了你喜歡的那個姑娘?”
孫嘉樹輕笑,“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想要她永遠陪著我,所以我才會去拚命。我到現在也不敢確定,她跟我在一起,對她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但我沒辦法,她可以選擇別人,可我必須是她。她就像我的光一樣,沒有光,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做不了。”
他的語氣很輕鬆,甚至嘴角一直帶笑,但說出的話卻讓全場都靜了下來。
銀河姊笑著說:“我看觀眾席上有好幾個姑娘都哭了,所以你們明白了吧,孫嘉樹之所以會是你們面前的這個孫嘉樹,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那個女孩。”
她說著看向孫嘉樹,“我得給她個稱呼,不能老叫這姑娘、那女孩。她姓什麼?就說個姓。”
“她姓姜,羊角薑。”
“好,姜小姐。”銀河姊叫完,遲疑了一下:“她的薑,不會是南面的那個‘薑’吧?”見孫嘉樹點了頭,她恍然大悟,“難怪你豁出命去賺錢。你們在一起,她家裡人能同意嗎?”
孫嘉樹只說:“我在努力。”
銀河姊慢慢點了點頭,“直播也快結束了,機會難得,雖然不知道姜小姐的爸媽會不會一看這個直播……嘉樹,最後對他們說幾句吧。”
“好。”孫嘉樹想了想,面對鏡頭,微微笑著,“姜叔,阿姨,我回國這麼久了,一直也沒去看望您們,真的很抱歉。姜叔,我小時候爸媽工作忙,都是您在照顧我,一直也沒有正經地給您道過謝。真的謝謝您。前幾天,我去了一趟日本,特意給您捎了您最愛喝的那種酒,等明天我讓大花給您帶回去,您一次少喝點,偷喝的時候,小心別被阿姨逮著。”他說完,停了好長時間,才又開口。
“阿姨,我很抱歉,因為我的自私,我沒有辦法放開她。我知道,我的家世一般,人也不算聰明能幹,我這些年做的這些事,不是為了向您證明我配得上她,我只是想告訴您,為了她,我真的可以拚上自己的這條命。其實哪怕到了現在,我都不敢說出自己一定能讓她幸福這種大話,我能保證的,只是讓她比我過得好……”
直播結束後已經很晚了,保姆車把孫嘉樹和姜淩波送到社區門口,就沒再進去。
薑錦繡拿出個隨身碟遞給孫嘉樹,“這是銀河姊讓我給你的,節目組之前在街邊做了一些採訪,因為時間關係沒在節目上放,就當做給你的禮物,讓你自己回家看。”她又摸了摸姜淩波的腦袋,“哭了一晚上了,看得我都心疼。把眼淚收一收,回去吧。”
姜淩波點點頭,一言不發先下了車。但她沒回家,而是沿著條小路,慢吞吞地走著。孫嘉樹就跟在她後面,隔了兩步遠,和以前放學後的每個夜晚一模一樣。
安靜地走了很久,姜淩波突然頓住,深吸一口氣,然後昂首挺胸轉過身。“孫嘉樹,我有話要對你說!”她清了清嗓子,表情認真又嚴肅,“孫嘉樹,我問你,你願意娶我嗎?”孫嘉樹微愣一下,隨即笑起來。他朝姜淩波邁步,想要抱抱他的女孩。
“不准說話不准動!你就站在那兒,先聽我說完!”姜淩波揚著下巴,大喊著制止他,
看孫嘉樹停下,她才鼓起勇氣,盯住他的眼睛,堅決地說:“當初是我先向你告白的,所以求婚,也必須要我先來!首先,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會比你對我的少,就算你找遍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找到一個跟我一樣愛你的人了!
“其次,我是有很多缺點,但是能改的,我都會改,改不了的,”她一頓,還是很大聲地說:“你應該也都習慣了。再其次,我雖然長得不算漂亮,但你也沒有多帥。嗯我是說,我都看你看了二十年了,你就是再帥,在我眼裡也沒有新鮮感了。
“好吧,我換一種說法。”她補救道:“如果你跟我結婚了,那就是要過一輩子,等到老了,不管年輕的時候醜還是漂亮,都會變成一個樣。反正你老了,我是絕對不會嫌棄你醜的。嗯。”她自我肯定地點了下頭,接著說:“最後,還有一件事。”
“鐺鐺鐺鐺!”姜淩波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高舉著面向孫嘉樹,興奮得不得了的說:“老薑剛剛發訊息說我媽看了直播,已經同意我們的事了,要我明天帶你回家吃飯!所以,”她喘了口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孫嘉樹,語氣如歡呼般地大喊,“孫嘉樹,我們結婚吧!我會用我的下半輩子,拚命拚命地去愛你,絕、對不會讓你後悔的!所以明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家!”
她從未想過,如果這一生沒有孫嘉樹,她會活成什麼模樣。孫嘉樹說,她是他的光,沒有她,他什麼都看不見。但其實,他才是她的光,每天都溫暖柔和地照耀著她,讓她哪怕在最冷的寒冬裡,都能有一顆火熱的心臟。
所以分別的那三年,就算悲傷難捱,就算思念成災,她也一直沒有放棄希望地在等待。
等待她的光,再度歸來。現在,她的光就站在她面前,她屏氣凝神,等一個重要的答案。
而孫嘉樹,正在靜靜地看著她。
五歲時的初遇、七歲時的大吵、十歲時的高燒、十四歲時的暗戀、十六歲時的情動、二十二歲時的離別、二十六歲時的交付,她的哭、她的笑、她清脆的聲音、她彎彎的眉毛全都在他眼前一一重現,最終重合成了他跟前的那張臉。
他張開手臂,笑著開口。
“好,我們結婚吧。”
幾個月後,挺著肚子的姜淩波在客廳裡看銀河訪談。
被採訪的人是蘇崇禮,這時的他已經知道,裴月半就是他記憶裡那個恐怖的未婚妻,正哭天搶地地想要把人追回手裡。面對銀河姊,他是一句可能惹裴月半生氣的話都不敢說,但又沒有孫嘉樹的段數,被銀河姊刁難得滿頭是汗。
看到一半,姜淩波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她碰了碰旁邊給她剝葡萄柚的孫嘉樹,“你上節目的時候,為什麼說我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
孫嘉樹把葡萄柚喂進她嘴裡,挑了挑眉,“我說過嗎?不記得。”
姜淩波哼了一聲,繼續看蘇崇禮滿頭大汗。
在銀河姊托姜錦繡帶給孫嘉樹的那個隨身碟裡,有銀河訪談的採訪員對姜淩波的採訪。那天是電影首映會的前一天,她剛和孫嘉樹從周意滿的老家回來,滿心都是戀愛中的喜悅。在和裴月半出門買衣服的時候,她被記者選中,進行了一小段例行訪問。
記者問:“請問,你喜歡孫嘉樹嗎?”
她毫無羞澀地答道:“喜歡呀。”
“你喜歡他什麼?長得帥?唱歌好?還是其他的?”
“我的話,我最喜歡他的溫度……不明白嗎?嗯,就是只要看到他,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很舒服,很安心。只要他在身邊,就感覺很有力量,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做。”
“您現實裡也認識孫嘉樹?”
““當然啦。我和你說……”
“好的,現在是最後一個問題,如果給您一個機會,只讓您對他說一句話,您會說什麼?”
她想了想,神氣十足地揚起臉,“孫小草,既然你願意牽住我的手,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後有我罩著,沒人敢再欺負你!”
孫嘉樹,你看,我們的初遇,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記得。
還有我。
【全書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7-10-21 20:50:11
番外篇
姜淩波第一次見到孫嘉樹,是在她五歲那年的夏天。
她那時候胖,一到夏天就熱得滿身汗,雖然當時還不懂美醜,因此不擔心被蚊子咬出包留下疤,但姜淩波最討厭的依舊是夏天。
一日中午,窗外的知了吵得她睡不著,她死纏硬磨地跟姜爸要了零花錢,接著蹬蹬跑到樓下,要去大學裡的小賣部買冰棒吃,還嘴甜地表示,“我會給你也帶一根回來的!”
在姜媽“你就知道慣孩子,她現在那麼胖,你還讓她吃”的嘮叨聲裡,姜淩波朝姜爸做了個鬼臉,然後拍拍肉嘟嘟的肚子,縮著腦袋快速跑掉了。
剛跑到樓下,她就看到一輛舊麵包車,她惦記著吃冰棒,也就沒仔細看,只是在車門拉開的瞬間,她扭頭瞥了那麼一眼。
兩個跟她爸媽差不多年紀的人正搬著箱子下來,還不斷囑咐著後面幫搬東西的人,“小心點別摔了,這都是下次實驗要用的!”
姜淩波那會兒視力還算好,伸著脖子就朝箱裡望,等看清玻璃箱裡只有幾根綠油油的小草,她就又沒興致了,轉身跑去買冰棒。
回來的時候,她邊啃著萬花筒霜淇淋,邊拎著批發的冰棒,吃的滿嘴都是巧克力。
剛走到社區門口,隔壁樓的小虎帶著他的霸王團就湊了過來。
小虎比姜淩波大一歲,明年就要上小學了,但他不僅abed讀不順,就連2+3和2X3的區別都分不清,成天就知道帶著幫兄弟到處亂跑,翻牆爬樹各種玩。所以,姜淩波每晚都能聽到隔壁樓小虎媽的河東獅吼。
姜淩波本來也和小虎他們一起玩,但自從他們在撒尿和泥玩的時候嘲笑她沒有把、她靠拳頭砸掉小虎一顆門牙,她就徹底不跟他們為伍了。
“我的冰棒不給你吃!”
姜淩波一臉的“敢搶我就揍你喲”,攥起的拳頭就在小虎眼前晃。
小虎舔舔自己缺的那塊牙,退後一步,“我不搶你冰棒,我就是來告訴你,你家對門新來的那小孩被人欺負了,你去幫忙不?”
姜淩波其實沒怎麼聽明白,但她最近剛跟著老薑看了一堆警匪片,所以一聽“被欺負”,她頓時就來了精神,櫓著袖子朝小虎點頭。
“帶路!”
小虎話裡的被欺負,是一個孩子被其他孩子圍在中間,不斷被推兩下、再被威脅幾句。
姜淩波趕到的時候,孫嘉樹正被一個人踉蹌推倒在地,夏天穿得少,膝蓋手肘全擦破了皮,很快滲出血絲來。
推人的大孩子見闖了禍,也怕起來,虛張聲勢地開始喊,“誰叫你不肯叫我大哥!新來的還敢不守規矩,這就是給你的教訓!”
姜淩波一聽更興奮了,這不就是警匪片裡反派黑社會小弟的經典臺詞嗎!
她立刻揮手,帶著小虎和兄弟們就沖過去,“啊啊啊啊”地跟那幫壞蛋打起來。
等用牙咬跑了一個,姜淩波才注意到被欺負的那個小孩,他皮膚白得嚇人,在太陽底下簡直能發光,襯得那些血絲更顯眼了。
姜淩波掏掏口袋,翻出塊皺巴巴的0K繃,蹲到小男孩跟前,一把幫他貼上,然後她伸手在他臉上胡亂幫忙擦著淚,還納悶,“你哭怎麼都不出聲啊?你是不會說話嗎?”
她要哭,就是聲震四方的哇哇哇,不讓整棟樓的人都聽到,她是不會甘休的。
小男孩搖頭,聲音細細地說:“會。”但是眼淚還在淌。
姜淩波繼續用她的大嗓門說:“你就是今天住到我家對門的人吧?我叫姜淩波,以後我們一起玩!”說著就把髒手伸過去。
小男孩點頭,握住她的手,“我叫孫嘉樹。”
“嗯嗯。”姜淩波打開塑膠袋,拿出冰棒撕開包裝袋,把黏在一起的兩根冰棒“啪”地分開,一根塞進自己嘴裡,一根堵到孫嘉樹嘴邊。
“來來來,吃了這個冰棒,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後有我罩著,再沒人敢欺負你!”而家裡,被她徹底忘掉的姜爸正搖著大蒲扇、穿著拖鞋背心大褲衩地晃悠到陽臺,美滋滋等著自家的小棉襖給他帶冰棒吃。
***
孫嘉樹因為搬家也轉學進了姜淩波所在的幼稚園,和姜淩波同班。
也不知道為什麼,幼稚園裡的女老師都很喜歡孫嘉樹,每回午餐都會多給他一個蘋果或者香蕉,把餓肚子的姜淩波羡慕得眼發光。
最近她媽嫌她胖,勒令她減肥,不僅沒收了她全部的零食,連做的飯裡都不見了油腥。每次一看到滿桌子的清湯寡水綠菜葉,姜淩波都要撲進姜爸懷裡,和他一起哀號。
“老薑,我的命好苦,你的小棉襖要餓死了!”
“我也苦啊,我英俊的啤酒肚都快沒有了!”
姜媽無情道:“愛吃不吃,不吃滾蛋。”
所以,孫嘉樹一看到姜淩波“餓虎撲羊”般的眼神,就立刻顫抖著把蘋果遞了過去。姜淩波頓時被孫嘉樹的義氣折服了,連下午揍那幾個欺負孫嘉樹的混小子,她都格外賣力,幾乎靠這一役遠近馳名。
從那以後,附近的孩子沒誰不知道,社區新來的那個愛哭鬼孫嘉樹招惹不得,因為他身前永遠站著姜淩波那個母夜叉!
而每天趕著女兒上秤的姜媽也開始納悶了,怎麼頓頓青菜粗糧,女兒反而還胖了呢?
孫嘉樹進幼稚園過的第一個兒童節,老師打算在節日慶典上排一個男女聲混合大合唱。
姜淩波覺得大合唱領唱的那條縫著亮片的魚鱗裙很好看,於是她偷偷跟孫嘉樹合計,
“孫小草,你去跟老師申請當合唱的男生領唱唄!”
孫嘉樹不願意,但因為這是姜淩波揮著拳頭說的,他也就照著去做了。
因為很多人都想當領唱,所以老師最後決定在班級裡做公開選拔,想當的小朋友每人上來把歌唱一遍,誰唱得最好,領唱就由誰來當。
姜淩波聽到以後覺得很公平,而且她認為這些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但是她很為孫嘉樹操心啊,他平時連回答老師問題都不敢大聲,到時候上臺選拔真能當上領唱嗎?思來想去,她還是不能放心。等幼稚園一放學,她就拉著孫嘉樹鑽到小樹林,逼著他唱歌給她聽。沒想到他唱得還很好聽呢。雖然比起她的,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她鼓勵道:“孫小草你可以的!明天上臺,你就這麼唱!放心大膽地唱!就算他們都覺得你唱得不好,我也會給你鼓掌的!”說著她就豪氣十足地……往他胸口拍了一巴掌。沒想到孫嘉樹被這麼一拍,整個人就朝後栽倒!
幸好身後是片草地,盛夏時草也茂密,他腦袋著地都沒磕出毛病。
姜淩波愣了一下,隨即學著電視劇裡的笑,“我的鐵砂掌,威力無窮!”
孫嘉樹默默爬起來,躲到樹下靠著,開始抹眼淚。
這會兒姜淩波才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她跑過去,對孫嘉樹又抱抱又摸摸,“沒事沒事,不痛啊,我給你吹吹吧!”接著就自說自話地朝著他腦袋吹起氣來。
吹著吹著,嘴巴越貼越近,她乾脆就“啪唧”一口,親到了他的腦門。畢竟她現在比他高半個腦袋呢,親腦門啥的,毫無壓力!
孫嘉樹愣了愣,眼淚流得更凶了。不過他還記得把今天幼稚園發的小點心塞到姜淩波的口袋裡。
然後到了第二天,領唱選拔。
老師一說完“開始”,姜淩波就伸手推了孫嘉樹一把,把他推得站了起來,還抽走了他的小板凳。
孫嘉樹還是不想上去,但姜淩波這次揮的是板凳,他沒辦法,只好磨蹭著走上台。
老師雖然意外,但也很欣慰,看出孫嘉樹的緊張,她還特意安撫他,“嘉樹小朋友是第一個站出來的,這很不容易,老師現在要給他一個特權,那就是用鋼琴為他伴奏!”
老師走到鋼琴前坐好,對孫嘉樹說:“好了,嘉樹小朋友,你可以開始你的演唱啦。”
孫嘉樹點點頭,張開嘴。
本來教室裡還有些打打鬧鬧的小動靜,但幼稚園的調皮孩子都是在家裡被揍慣了的,老師也管不了,只能任他們去鬧。可孫嘉樹的歌聲一起,那些玩鬧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連老師也被驚豔了一下,差點彈亂了琴鍵。
姜淩波看看左右,很納悶,原來孫小草這麼厲害?她怎麼一點沒感覺出來呢?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對自己歌喉的自信。
等孫嘉樹一唱完,全班還在鼓掌的時候,她就蹦起來,舉著手高喊,“老師老師,我來,讓我來!”
老師不高興了,她可是準備了一大段話要表揚孫嘉樹的!
但是姜淩波吵得實在太厲害,老師也沒了轍,只好揮揮手讓她上來了。
姜淩波走得雄赳赳,就好像那些給孫嘉樹的掌聲是為了歡迎她上臺一樣。
走到前面,她站好,沒等老師說話,就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二十多年後,已經做了奶奶的幼稚園老師偶然聽到上小學的孫子放了一首歌。
她疑惑地湊近去聽,聽了半天才笑道:“這歌是誰唱的?可是跟三十年前我帶的班裡那個姜淩波水準有一拚,哈哈哈,簡直跟她唱得一模一樣!”
孫子好奇,“我放的這首歌叫《我的滑板鞋》,奶奶你說的是哪首?”
老師答道:“啊,她當時唱的呀,是《種太陽》。”
***
兩人上的是大學的附屬小學,因為是教師子女,所以他們的上學時間稍微提前了一點。剛過完六歲生日,姜淩波就被姜爸挎著後衣領送到了學校。
孫嘉樹背著書包跟在後面,還是白白瘦痩的小豆丁,看起來乖巧又安靜。
姜爸就拿他做例子,教育姜淩波,“你看嘉樹,再看看你,簡直就是只猴,見棵樹就能爬上去!”
姜淩波不服氣了。孫嘉樹那熊樣有什麼好的?遇到事就知道哭,還不如一隻猴呢。她嚷著,“他被人欺負了,還得我罩著呢!”
姜爸隨手就給她一個栗爆,“你別去欺負他,他就平安無事了。”
但很明顯,他說的並不正確。
沒過多久,學校要舉辦運動會,班級裡每個人都交了錢,要購置戴的帽子和手套。可有人下課時間在老師辦公室聽到,他們交的錢不見了。
本來是無意中聽到的,但話傳話地傳到班裡就變成了“老師的錢被偷了”這樣爆炸性的新聞。這在孩子眼裡,可算得上是天大的事情。
接著,就在所有人都議論紛紛的時候,孫嘉樹的同桌突然喊道:“孫嘉樹的書包裡有好多錢!”
他話音剛落,以班長為首的一群人呼啦啦地圍了過去,把孫嘉樹包圍住,然後開始搶他的書包。
班裡除了孫嘉樹和姜淩波,其他都是七八歲的大孩子,甚至還有幾個九歲的,跟本來就瘦小的孫嘉樹比起來,每一個孩子都長得人高馬大。
班長是班級裡年齡最大、力氣也最大的,他一把抓住孫嘉樹的書包帶子,用力拽了幾下,就把帶子拽斷了。
孫嘉樹書包裡的確有錢,但那是他爸媽一股腦塞給他的,一個月用的零花錢,可圍上來的人全都來勢洶洶,嚇得他根本不敢說話,只能小聲地哭。
他一哭,班長更來了勁,招呼著其他同學,要他們把孫嘉樹按住。
姜淩波一下課就跑去廁所,這時候剛回來,看到孫嘉樹被人圍著,抱著書包一個勁兒地哭,她頓時就火了,拿著她新買的鐵皮鉛筆盒就沖過去,邊砸著他們的後背邊喊,“你們幹什麼?讓開!不准欺負孫嘉樹!”
但前面幾個男孩的都比她高壯,隨手一推就把她推開了。
她不害怕,被推開了就接著沖上去,結果一來二去,他們沒了耐心,一把把姜淩波給推到了地上。她的鉛筆盒摔開,圓規的尖正好刮破她的嘴唇,流了好多的血。
班長看到姜淩波流了血,立刻有些害怕地鬆開孫嘉樹,但還是挺直腰板大聲指責,“孫嘉樹偷了老師的錢!”
“胡說!孫嘉樹才不會偷錢!”姜淩波舔著嘴唇站起來,一嘴血腥味,卻吼得比他聲音還大,“你憑什麼說他偷錢!”
班長底氣十足,“他同桌都看到他書包裡有錢了,他還不准我們檢查他的包!”
“看到書包裡有錢有什麼用?”姜淩波瞪向孫嘉樹同桌,“你看到他偷東西了嗎?”
那同學也被她滿嘴血的樣子嚇到了,立刻縮起身子小聲說:“沒有。”
“沒看到他偷東西,就不能動他的包!”
姜淩波毫不畏懼地擋在孫嘉樹跟前,“要是你動完他的包以後,他也丟錢了呢?我能不能說就是你偷的?”
看到班長說不出話,姜淩波理直氣壯的“哼”了一聲,拉過孫嘉樹就把他扯出了教室。
她把他帶到操場邊,比剛才還要生氣地問他,“你為什麼不說話?剛才他們欺負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話!”
孫嘉樹還在哭,低頭抹著淚,一點聲音都沒有。
姜淩波氣壞了,她用力把腳邊的石子踢飛,“沒偷就大聲地喊出來你沒偷!孫小草,你要是再這個樣子,我以後就不和你玩了!我才不要和一個整天只會哭的人做朋友!”
孫嘉樹聽到她的話,愣了愣,真的不再哭了。他拚命把眼淚忍住,從書包裡拿出一塊已經擠扁了的蛋糕,抽著鼻子說:“我沒偷錢,我怕他們搶蛋糕……這是給你帶的,我以後都不哭了,你別不和我玩……”
姜淩波看到蛋糕上新鮮的草莓,哪兒還管他哭還是不哭,立刻拿過蛋糕,抹了把嘴上的血,開開心心吃了起來。
但等下午放學,她才發現她的嘴唇腫了起來,而且摔倒的那幾次,她身上也掛了點彩,兩個膝蓋撞得烏青,褲子還磨破了,整個一副“回家絕對會被媽媽教訓”的狼狽樣。
她偷偷地溜進了孫嘉樹的家,玩了好久才發現孫嘉樹的手也蹭破了好大一塊皮,估計是和他們搶包時傷的。
她邊給他上藥,邊奇怪地問:“你今天不哭了嗎?”
以前他傷成這樣早就嗚嗚嗚了。
孫嘉樹的眼睛已經很紅了,但他硬是扛著沒有落下淚來,他認真地說:“我答應過你不會再哭了。”
姜淩波“哦”了一聲,沒當回事。
孫小草怎麼可能不哭呢?不哭就不叫孫小草啦!只要他以後還能給她帶好吃的蛋糕,她就算受傷也願意罩他!
上國中的那年,他們樓上的劉奶奶買了一隻小花貓,起名也叫大花。
貓很小,幾乎只用兩隻手就能抱起來,毛雖然是黑白黃雜色,卻非常的軟,摸上去就不想把手拿下來。
姜淩波一開始喜愛大花喜愛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它抱回家養,但很快她就對它失去了興趣,連偶爾遇到它跟著劉奶奶出門,她都對它愛理不理。
倒是孫嘉樹,每天都記得去給它送吃的,就算姜淩波喊他出門玩,他也要姜淩波先在家裡等著,等他去樓上喂完貓再說。
那是姜淩波第一次體會到“妒忌”這種情緒。
要知道,那時候孫嘉樹已經不是六七歲時的乖寶寶,早就不記得還要給她帶蛋糕吃了,所以每次孫嘉樹去看大花,她都會氣鼓鼓地站在旁邊冷眼相看,甚至還偷偷藏過孫嘉樹帶給大花的玩具,看到大花喵喵著急地叫著,自己在心裡得意。
後來得知劉奶奶帶著大花回老家過年、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姜淩波高興地哼了一整天的歌。但孫嘉樹的心情卻明顯沉悶了幾天,她怎麼逗他,他都不開心。
姜淩波沒轍了,只能狠狠心毛遂自薦,“要不孫小草,你就把我當成大花吧!反正叫起來都一樣!”
不久,姜淩波就發現,頂替了貓咪大花以後,她的生活比以前還要滋潤。
比如想喝她媽不准買的飲料時,她就可以跑去找孫嘉樹,說:“大花想要喝香蕉牛奶!”
看上新款玩具沒錢買時,又可以說:“玩具!孫小草,大花想要那個機器人!”
就這麼折騰了一陣子,等幾個月後劉奶奶和大花回來,孫嘉樹也不再去看它了。
顯然,養一隻會說話、會提要求的寵物更有意思,他現在每天發愁的都是今天該給隔壁那個不會喵喵叫的大花帶點什麼吃的好?
養寵物的模式一直持續到到國三。
那時候,孫嘉樹已經比姜淩波高出大半個頭。他成績好、長得好,不犯懶的時候體育也不錯,隔壁班的女生會在他路過後偷偷地尖叫。
那天是健康檢查,男生比女生結束都早。孫嘉樹一進教室,就看到班裡男生都圍在後面。見他進來,有人就招呼他。
“就差你了,快點過來!”
“幹什麼呢?”他慢吞吞過去。
“選班花啊!”一哥們兒伸手摟住他肩膀,“現在總務股長和學藝股長都是十票,就差你這票了,你投誰?”
孫嘉樹問:“班花,是選誰最漂亮吧?”得到肯定答案後,他表示,“那我選姜淩波。”
全班男生都哄笑起來。
“快別鬧了,認真選!”
孫嘉樹嘖了一聲,“不是在咱們班裡選嗎?我就覺得姜淩波最好看不行啊?”
大家都以為這是他不想投票所以找的藉口,因此雖然玩笑地說著“孫嘉樹,你是不是看上姜淩波了”,但誰也沒把話往心裡去。
除了孫嘉樹。
那句話如同鐘錘撞鐘聲般在他的腦海裡震動,連四肢百骸都麻捧起來。
他怔怔地沉浸在這種混亂又茫然的情緒裡,直到女生們檢查結束,姜淩波連蹦帶跳沖到他跟前。
“孫小草,我瘦了一點五公斤!果然還是跳繩最管用,以後我們晚上就到院子裡跳繩吧!”
他看著她的臉,低笑了一下。
喜歡嗎?
怎麼會不喜歡。
什麼養寵物,就是個藉口,他不過就是想養養姜淩波而已。
因為喜歡唄。
這就是,他一切悲喜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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