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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樂顏 -【鳳凰焚歌(驚天大盜終回)】《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3:01     標題: 樂顏 -【鳳凰焚歌(驚天大盜終回)】《全文完》

樂顏 - 鳳凰焚歌(驚天大盜終回)

聽說他一頭白髮、綠眉毛加紅眼睛,很嚇人
聽說他竟不顧倫常娶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去他的聽說!全是群吃飽撐著才散播謠言的混蛋!
人家她只是他養大的,又不是他親生的

成為他的新娘可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奢望
偏偏他不解風情,還對她有啥見鬼的父女情結
厚!她都不在乎被人笑話,他還在那裏猶猶豫豫

氣得她包袱款款離家出走,就為了逼他投降
甚至大張旗鼓舉辦一場「美男子選拔大賽」
言明優勝者不但可以得到黃金萬兩,還能娶她為妻
這下果然激得他急巴巴跑來參加這種出賣色相的比賽
並徹底拋開倫常顧忌,硬綁著她拜堂成親……

搞什麼!不明內情的外人議論他們的親事就算了
怎麼連她家長輩都反對,變態皇帝更下旨要她休夫……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3:26

偽父女   樂 顏

這篇文認真來講,其實算是一篇偽父女小說。

這種年齡偏差很大的男大女小的文章,以前樂小顏就嘗試過了喔(詳情請見《天子無戲言,打廣告,撒小花),不過這次情況更嚴重些,女主角由男主角一手養大,除了沒有血緣關係,根本就是名副其實的偽父女。

類似的題材,馬大爺某位大手早就寫過了(猜猜是哪篇),不想輸給前輩,所以這一本寫起來特別困難,一直拖拖拖,樂小顏寫稿子第一次如此難產,還扔了好幾次設定。

曾經讓蘇鳳南內心陷於掙扎,曾經讓芽芽不斷癡纏,後來覺得都不太對勁。
蘇鳳南個性冷,可是他是那種內心認定了什麼就會堅持的人,世俗的眼光對於他來說不會是太大的困擾(一個曾經疑似愛上同性的傢伙,會有世俗倫理的困擾嗎?)

芽芽是個被寵壞的小孩,雖然親生父母因為某些原因和她不是很親近,但「白玉京」山上多得是疼愛她的人,有些驕縱任性是難免的。

這樣的一對戀人,註定會有些小摩擦,但不會有過不了的大難關。

友人曾建議多寫一些芽芽小時候的趣事,不過這和愛情關聯不太大,所以這部分寫得不多,而且在「驚天大盜」一系列文中,每一本的番外就都是芽芽與蘇鳳南的故事,各位讀者大人可以去找書來翻一翻喔。

完稿之前,曾信誓旦旦對友人說:「我要寫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父女文。」

至於結果到底如何呢?

還是請讀者大人們看了再做評價吧(汗)。

另外,「白玉京」的第二代,也許、應該、大概會寫(再汗),但是幾個主要人物的性格還沒設定完整,等真的有了大概的架構,樂小顏就會開稿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近來許多作者都紛紛自掏腰包做個人志,寫作題材不限,天馬行空任意發揮,而且幾乎都是的天下耶。如果哪天樂小顏自己出本志,把「驚天大盜」的這一對皇帝與皇叔,加上「我的小香蕉」(大笑),不知道有沒有讀者大人願意捧場?(依照樂小顏的個性,大概整本都會是滾來滾去的戲耶。)
呵,那麼下次再見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3:38

楔子

祁氏皇朝建國一百零八年的秋天,在位的皇帝駕崩,太子祁熠煌繼位,改年號為「天佑」。

祁熠煌登基時已經三十四歲,隱忍已久的淫欲終於徹底暴露出來,不僅霸佔了先帝的諸多妃子,還強令各地方官員進獻美女,並以進獻美女的數量來評定官員政績的優劣。

就在祁熠煌繼位一個月後,北方的戎族勢力壯大,建立了國家,取名為「燕戎」。
燕戎國野心勃勃,發兵進攻祁國邊境,祁熠煌卻置之不理,繼續沉迷在聲色犬馬之中。

有一些忠臣冒死上書,卻落得被斬殺的斬殺,被流放的流放,有些人甚至被滿門抄斬。

就連祁熠煌的長子,新立的太子祁越,也被人告發密謀要造反,最後被皇帝賜了一杯毒酒,鴆殺。

祁熠煌登基不到三個月,祁國的朝廷就完全換了個模樣,由善於阿諛奉承的奸臣、佞臣掌握了朝中大權。

至此,祁氏皇朝開啟了建國以來最黑暗也最動盪不安的時期。

祁熠煌登基的第二年,天逢大旱,從開春到盛夏滴雨末降,朝廷為了抵禦燕戎國的入侵,加重稅收以籌措軍費,頓時餓屍滿地,民不聊生。

再也忍受不了的老百姓終於揭竿而起,天下大亂。

五年後,一個號稱「白玉京」的強盜團夥漸成氣候。

他們以汝南郡為基地,勢力向四下擴散,直逼祁國的東都,又沿著淮水向東南連接大運河,再轉向長江,最後控制了長江水域,以及東海海域。

民間開始流傳關於他們的傳說,以及一首歌謠——

天上白玉京,
五樓十二城。
仙人撫我頂,
結髮受長生。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3:57

第一章

她眼前一片漆黑。

兩手兩腳分別被綁住了,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條,還被點了啞穴。

她只能憑著感覺猜測,自己被丟在了床上。

鼻子裏充斥著濃郁的脂粉香味,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靡亂氣息。

這種感覺,很像在如歌姊姊管理的青樓「玉人何處」裏,妖嬈中帶著令人迷醉墮落的誘惑氣息。

她又驚又慌,旁邊的小丫鬟雨點還在不停地嗚咽,她應該也是被封住了嘴巴,發不出多大的聲響,不然這時候她早該放聲大哭了。

蒼心蕊覺得頭有點疼,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她居然被人綁架?!

而且還是在揚州,在如歌姊姊的監視下,在六爹爹柳行雲的地頭上,居然有人敢動她?

她努力回想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被人捉住?

好吧,她是有點囂張,在如歌姊姊的幫助下,舉辦了一個「美男子選拔大賽」,並且允諾優勝者不僅可以得到黃金萬兩,還能娶得祁國的清平郡主——也就是她自己。

可是這也沒有太囂張吧?

憑什麼就只允許男人舉辦「美女大賽」?

她喜歡美男子,舉辦一個這樣另類的選親大賽,也沒有什麼過錯吧?

再說這是聲明了參賽者自願,並沒有逼迫良家夫男啊。

而且她也確實是當今皇上親口賜封的清平郡主,沒有說謊,那麼她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而被人綁架了呢?

她記得當時比賽已經進入了最後的決賽,還剩下三名美男子激烈競爭,其中一位白衣書生在決賽前想和她說幾句話,如歌姊姊再三確保那人沒什麼問題之後,才讓他見她,兩人坐著喝茶,閒談了幾句,然後就……

然後蒼心蕊就失去了記憶,等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人綁架了。

果然是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衣書生動了什麼手腳嗎?

蒼心蕊在心底深深歎口氣,蒼白的小臉越發顯得虛弱。

這次,又是為了威脅誰呢?

「白玉京」?還是皇帝?!

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人質啊,因為不管是在「白玉京」還是皇室裏,並沒有人真心愛她。

是的,沒有人。

淒慘的處境,讓蒼心蕊再度想起自己從小沒有人愛的悲慘,不由得一陣悲傷,蒙在眼上的黑布很快就被淚水浸濕。

她親生爹爹蒼軒只愛著她的娘,自從娘身體恢復以後,他們就沉浸在幸福的兩人世界裏,幾乎把她這個女兒忘光光。

其他幾位爹爹則各有家有妻有子,就算喜歡她,也終究比不過自己的親生子女。
上了年紀的皇帝依然浪蕩不羈,也從來不把她這個小不點看在眼裏,而且錦王喜歡她,皇帝就把她看成眼中釘,恨不得除而快之。

至於「白玉京」裏唯一沒有成家的二當家蘇鳳南……

蒼心蕊的心一陣抽痛。

不,不想他。

再也不想他!

門被推開了,蒼心蕊警覺地坐正,耳朵豎了起來。

「大哥,這兩個小娘兒們長得真不錯,你要哪個?剩下那個給我。」一個粗魯又難聽的嗓音響起。

蒼心蕊的心瞬間提起,原本她還不太擔心,只是在自怨自艾,但等到危險真的到了眼前,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要糟糕了。

「喔,那我就要這個小的了。」那嗓子難聽的男人又說了幾句。

然後就聽到雨點更大的嗚咽和掙扎聲。

或許她撞到了桌子,一陣亂響,然後雨點的哭喊聲驟然響起——

「你們對我怎樣都好,求求你們放了小姐!求求你們放了小姐,她身體不好,求你們放了她,求求你們……」

雨點比自己還小兩歲耶!那些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

小雨點是她撿來的小丫頭,她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

蒼心蕊大怒,在床上笨拙地挪動自己的身體,一隻大手卻按住了她。

她渾身一僵,那只手輕而易舉地把她壓倒在床上,然後解開她的衣衫。

感覺外衣的系帶就要被拉扯開,她真的心慌了起來,不停地掙扎晃動,可是卻徒勞無功。

這時她的啞穴突然被解開了,她立即大喊:「放了小雨點!你們想怎麼樣,儘管找我就是了!」

小雨點姿色平平,就算是劫色,也應該先找她吧?

「不要!你們放了小姐,我任憑你們處置……嗚……小姐,你不要亂說話……嗚嗚……」小雨點哭得一塌糊塗。

她愛哭的個性到現在還是沒改。

「嘖嘖,還真是主僕情深,可惜你們一個也跑不了。」嗓子難聽的男人嘎嘎笑著。
小雨點發出了更大的尖叫聲。

蒼心蕊手腳上的繩子被解開了,可是她依然無法抗拒那雙大手的箝制,她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沒有好好學武,結果連一點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你們知道我是誰吧?」蒼心蕊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惹上了我,你們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

雖然沒有人真心愛她,但「白玉京」和朝廷裏的親人們,還是會為了她報仇的吧?

「就是天皇老子也不怕。」嗓子極其難聽的男人嚷著,「老大說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老子今天就要好好風流一下!」

一隻沉默的大手把蒼心蕊壓制在床上,另外一隻手撩起衣襟探進去,隔著肚兜撫上她胸前的峰巒。

蒼心蕊徹底絕望了。

她想咬舌自盡,可是大手迅速捏住了她的兩頰,她劇烈地掙扎,不小心嗆到而咳嗽起來,難受極了。

然後,一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仿佛晴天一道炸雷。

「芽芽……」

只是一聲呢喃,就融化迷醉了她的全部思緒。

芽芽。

芽芽,芽芽……

從小到大,這個名字不知道被人叫了多少次,只有那個人叫起來最動聽,仿佛呢喃,宛如寵溺。

只要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就會甜甜地笑起來,連心裏都如吃了蜜糖一般。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本能地知道誰對自己是真正的好。

三爹爹、五爹爹、六爹爹和七爹爹也很疼愛她,但更多時候,其實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小玩具,沒事就逗弄幾下,好像在逗一隻小狗,讓她笑兩聲或哭兩聲都好。

只有鳳不一樣。

鳳抱她的時候特別輕柔,不會用胳膊勒痛她。

鳳會把洗澡水弄得水溫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鳳會在她睡覺前講故事給她聽,聲音好聽得讓她想飄起來。

鳳會親手給她綁辮子,明明他的手那麼大,卻那麼巧,一天一個花樣,包包頭,丫鬟髻,他都梳得那麼好看。

鳳會在她生病的時候,親自為她煎藥、煮粥、做小點心,還會摟著她睡,一點都不介意她趴他的胸膛上,口水滴在他潔白的衣裳上。

似乎從懂事起,她的小腦袋就裝滿了一個人的名字,鳳。

她的鳳。

不是「白玉京」的二當家,不是爹爹的兄弟,不是什麼風雲五公子之一。

只是她的鳳。

小小的她趴在他的懷裏,興高采烈地說:「鳳,等我長大做你的新娘子喔。」

那時候的鳳沒有笑,也沒有了溫柔,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讓她第一次心生不安與惶恐。

時光流逝,小小女娃長大了;明白了許多幼時不明白的事,會吃醋會生氣了,還懂得去捉弄一個親近鳳的笨蛋。

而那個笨蛋卻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當今皇帝沒有兒子,這個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哪位王爺的血脈,從小被接進宮中調教,偶爾會隨著錦王到「白玉京」來作客。

這位太子殿下和芽芽同齡,不知為何也特別喜歡親近鳳,而鳳對他也很溫柔,這讓芽芽很是生氣,忍不住就集合「白玉京」的第二代小娃娃們捉弄了他,讓他落入陷阱,差點沒命。

鳳生氣了。

雖然他沒有大發雷霆,但她就是知道鳳很生氣。

他又是那種面無表情的表情,看著瑟縮成一小團的她,用那種令人聽了就生氣的語調說:「既然那麼喜歡我,如果不怕我糟蹋了你,就嫁我吧。」

嫁他?!

她求之不得!

可是有人這樣求婚嗎?

什麼叫「不怕我糟蹋了你」?

明明是自己從小就期盼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會勃然大怒,當他說糟蹋了她時,蒼心蕊放聲大哭,拿枕頭砸到男人身上,哭著喊:「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如果能不要長大多好?

那樣她就會一直以為,他只愛她一個人,可以繼續陶醉在虛幻的美夢裏。

第二天她就離家出走了。

這一走就是兩年。

在這期間救了無父無母又被不良兄嫂賣給人口販子的雨點,還在不少地方遊蕩了許久,最後落足揚州,跑到如歌姊姊那裏混吃混喝。

然後又辦了個「美男子選拔大賽」。

可是現在呢?

她以為自己落入了壞人手裏,為什麼耳邊卻會聽到他的呢喃?

難道是她在絕望之中出現了幻聽?

蒼心蕊眼睛上的黑布被緩緩解開,眼前映出一張清俊的面龐。

那是刻入自己心頭肉中、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那個人。

他有著如遠山的修眉,淡然如清水的眼眸,清瘦中帶著幾絲秀麗的面容,眉宇間詭異的紅梅痕跡已經日益淡薄,但依然留有痕跡。

銀白色的長髮直垂到腰際,只是簡單地用絲巾綁了,松松地垂在背後。

歲月如梭,昔日的小女娃已經長成十七歲的大姑娘,而他卻仿佛被時光之神眷顧,看起來依然風度翩翩,甚至更勝當年。

男人白衣如雪,面容亦有些憔悴,年輕時的冷厲肅殺之氣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慵懶與淡漠。
他是生得如此好看,蒼心蕊覺得就算天下的女子都為他著迷,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一時搞不清什麼狀況。

「小姐!」雨點撲到她懷裏,「小姐?你沒事吧?嗚……」

「沒事……」

遇到鳳,她還會有什麼事?

啊?!

蒼心蕊猛然驚醒了,震驚地望著眼前清俊的男人,再望望站在雨點背後的杜漸,剛才就是他偽裝成另外一個男人在說話吧?

「杜叔叔……」她喃喃地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被鳳給綁架了?

杜漸有些尷尬地抓抓頭髮,「小姐……這個……呃……」

這該怎麼解釋呢?

蘇鳳南要懲罰不乖的小姐,想來惡作劇,他只是下屬,又怎能不從?

蒼心蕊回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她的臉色漸漸沉下來,乍然相逢的喜悅被這惡劣的玩笑迅速沖淡,一股莫名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

「鳳,你不解釋一下嗎?」

混蛋!居然綁架她!

把她嚇得半死就這麼好玩嗎?

蘇鳳南直視著她,直到她莫名其妙覺得心虛低下頭,這才淡淡吩咐,「杜漸,婚禮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就緒。」

「給她穿上嫁衣,準備行禮。」

「是。」

門被打開,一群人擁進來,喜娘手裏捧著大紅的嫁衣,七手八腳地給蒼心蕊梳妝。
蒼心蕊徹底呆住,連掙扎都忘記了。

當她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蘇鳳南早已不見蹤影,而如歌正站在她面前,纖手拿著團扇,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芽芽,你終於選到如意郎君了喔。知道這次選美大賽的冠軍是誰嗎?」

看清如歌眼裏的戲謔,一個荒唐而瘋狂的念頭迅速閃過,蒼心蕊目瞪口呆。

怎麼會?

怎麼可能?

一向那麼高傲的他,怎麼會參加這種出賣色相的比賽?

雖然她私心裏的確想用這種方式逼迫那個男人向自己低頭,逼迫他主動向自己說出「愛」,逼迫他主動要求自己取消這荒唐的選親方式。

但,他怎麼會親自參加?

在她昏迷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大事?

如歌用團扇輕敲她的小鼻子,「小丫頭,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鳳凰既出,百鳥怎能不臣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4:12

第二章

大紅的嫁衣搭配金色絲線的錦繡,光燦燦的,好像一場夢。

整件嫁衣由一塊布料剪裁而成,代表著新嫁娘從一而終。

樣式則是時下少見的高裙腰、袒領、大袖。

大紅色錦緞,上加各種織金緞帶裝飾,裙擺呈馬蹄蓮狀鋪開;霞帔則是更為華美柔滑的絲錦緞,加上精美刺繡與搖搖顫顫的紅色流蘇,新嫁娘的興奮待嫁之心,藏也藏不住。

大紅的蓋頭蒙到了頭上,蒼心蕊有些慌亂不安地抓住如歌的手,「如歌姊姊……」
「怎麼了?」

如歌盼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她相信「白玉京」的兄弟姊妹都期盼這一天很久了,就不知道為什麼兩個當事人反而像玩家家酒一樣,越大反而越漫不經心起來。
大家都早早期盼著喝二當家和芽芽的喜酒,也許從很久以前大家就認定了這兩人是絕配,所以也從來沒介意過年齡差距的問題,反而是那兩個人不知道整天在胡思亂想什麼,開始躲避著彼此。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真的是……他要娶我嗎?」蒼心蕊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她還是不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萬一拜完堂、成完親,進了洞房掀開蓋頭後,才發現新郎是個陌生人,她該怎麼辦?

「千真萬確。」如歌笑著拍拍她的小手,「你不知道二爺匆匆趕來時的臉色有多難看呢!當他知道你要選親時,那個表情,嘖嘖……」如歌偷笑了一下。「好了,別瞎操心,乖乖做個快樂的小新娘,如歌姊姊還會騙你嗎?」

「嗯。」蒼心蕊長長歎了口氣。

是啊,如歌姊姊怎麼會騙她呢?

如果這是個美夢,就讓她作完吧。

可是安靜不了半刻鐘,她又開始不安起來。

「如歌姊姊,我會不會很難看?」

她很想掀開蓋頭,看看喜娘們給她化的妝是不是很糟糕。

如歌嬌笑起來,「芽芽啊,你是不是存心不讓姊姊過活?自從你來了『玉人何處』,這裏的男人們可曾把眼睛放在其他姑娘身上?你把我這兒的當家花魁都壓得抬不起頭來,以後我可怎麼敢開門做生意?」

「姊姊……你又取笑我。」蒼心蕊的小臉微紅,為自己問了愚蠢的問題而羞窘。
她知道很多人都誇她生得美麗,她母親是國色天香的前郡主,而她承襲了母親的美貌,顧盼之間猶勝母親當年。

可是鳳從來沒誇過她一句,讓她始終自卑。

比起這種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姿態,她反而更希望自己多像爹爹一點,那樣,鳳或許會更喜歡她一點吧?

「芽芽,別擔心,你會是世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如歌歎息。

蘇鳳南對芽芽的特別,任誰都看得出來,也許只有芽芽這個笨蛋才會以為那只是「父親」對「女兒」的呵護吧?

笑話,如果有一位蘇鳳南這樣的「爹爹」,她如歌第一個就會不管什麼道德倫理,搶著也要嫁了他。

真搞不懂芽芽這些年在鬧什麼彆扭,非要被綁著才願意拜堂。

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

小時候她可是口口聲聲要嫁給鳳的呢!


纖小的腳才邁出門檻,一隻大手便接住了她的小手。

蒼心蕊以為自己已經長得夠大了,可是他的手依然能夠完整地包裹住她的,就像小時候一樣,那是完整的掌握和安心感。

她松了口氣,頓時覺得不再那麼緊繃了。

「芽芽。」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耳旁輕喚。

她輕輕應了一聲。

「為什麼要選親?」

糟糕!

在這種時刻他卻要問罪了嗎?

她低著頭,目光只能看見自己大紅的裙擺,咬著嘴唇不語。

「如果我不來,你就真的隨便選個什麼人嫁了嗎?」

聲音依然輕柔,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怒氣。

隨便?

她怎麼會隨便?

別的姑娘也許可以這個嫁不成就嫁那個,可她蒼心蕊從小眼睛裏就只有一個男人啊!

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知道自己這一次的行事的確很莽撞,可是她不想再等。

她還年輕,但他不。

他比她大很多,他只比她的爹爹小一歲,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白白虛耗。

所以這也等於是她給自己的背水一戰。

這一次,如果他不來,她也許就會真的死心,從此對愛情再也不抱奢望。

「嫁給我,你真的不後悔?」這次,他問得很謹慎。

她生氣了,猛然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回去閨房。

她悔!

她後悔死了!

後悔為什麼要把心給這個不解風情的混蛋!

後悔她都為他做到這樣了,他還在那裏東問西問!

後悔她已經拋棄了所有的倫常,不怕被所有人笑話,也要嫁這個足以做她父親的男人,他卻還猶猶豫豫,不把他逼迫到這個地步他就不敢對她出手!

他到底知不知道,讓她這樣一個女子去主動追求一個男人,她也會羞也會糗,也會難堪和難過的啊!

「芽芽……」

一雙大手把她攬入懷裏,壓抑的歎息縈繞在耳邊,蘇鳳南似乎苦笑著,「你這個任性的小壞蛋,現在還要鬧彆扭嗎?」

她哼哼兩聲,在他懷裏扭了扭。

「芽芽,我愛你。」

她怔住。

是真的嗎?

只是哄她的吧?

就算是愛,也只是把她當作替身,當作那個人生命的延續吧?

「把你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統統丟掉,否則就算你嫁了我,你也不會快樂,芽芽。」男人的聲音格外認真。

蒼心蕊愣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心裏更加委屈,眼睛又酸澀起來。

「小時候明明那麼可愛,現在怎麼會這麼愛鑽牛角尖?」男人重新牽起她的手,「最後問你一次,後悔嗎?」

「不。」這一次,她回答得很迅速。

也許心底終究有些委屈,但就算這樣,她也不會後悔嫁他。

這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奢望啊。

而且她也明白,他曾經向她求過一次婚,這是第二次,如果她還鬧彆扭,那麼她這輩子都別想再嫁他。

過一過二不過三,男人雖然外表俊美無比,其實心裏也有屬於自己的堅持與高傲。

「我也不悔。」蘇鳳南低聲回應。
*
洞房花燭夜裏,蒼心蕊緊張萬分。

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如歌姊姊是不能進來這種地方的。

這兒是揚州的一所民宅,是「白玉京」的私宅,前後三進的院落,被當成了臨時的成親場地。

送她進洞房的是新郎,現在他又去外面招待兄弟們了,只剩下照顧蒼心蕊的喜娘。

喜娘是位兒女雙全的已婚婦人,據說這代表著喜兆,表示以後她和男人也能兒女成行。

兒女……

她微微笑起來,如果是她和鳳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呢?

現在山上的小蘿蔔頭已經一大堆了,等她和鳳的孩子出生就會有一大群哥哥姊姊疼這個孩子,不會像她小時候一樣孤獨,以為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山怪。

如果沒有鳳,她的童年一定會更加不堪回首。

門被推開了,蒼心蕊原本已經放鬆的身子再次僵住。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帶著淡淡的酒氣。

紅蓋頭被掀開了,那張如玉的嬌俏容顏在燭光映照下,越發顯得如夢似幻,翦水雙瞳,挺翹的小鼻子,嫣紅的嘴唇……男人抿了抿唇。

似乎喝了太多酒,他感到越發饑渴,有把火在腹中燒起。

「芽芽,來吃點東西。」

倒了兩杯酒,他坐在八仙桌旁。

蒼心蕊猶豫了一下,乖乖走過去,端起了酒杯。

她現在緊張得要死,根本一點也不餓。

可交杯酒總是要喝的,畢竟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兩人手臂交錯,她喝酒的時候被嗆到,咳得小臉通紅,蘇鳳南看著看著,突然笑起來,伸手把她攬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幫她輕拍後背,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可是她的感覺和小時候一點也不像了。

她臉紅心跳,春情萌動。

「芽芽……」男人的聲音低啞,大手輕輕托起她的小臉,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又垂下眸子,長長卷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扇動不已,沾過酒的嘴唇越發鮮豔欲滴,引人發狂。

男人低下頭,含住了那嬌嫩的雙唇。

她只覺得腦袋裏出現「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猛然炸開了。

蒼心蕊眼前發黑,太過激烈的情緒讓她暈眩。

男人細細吮吸著她的嬌唇,逗引著她微微啟開,舌乘機而入,追逐著她的小舌,纏綿難解。

她被安置跨坐在他雙腿間,熾熱的感覺穿透了重重衣裳的阻隔,讓她忍不住全身微微顫動,男人的大手輕巧而迅速地解開她的嫁衣,隨便拋到一旁的椅子上,直到她身上只剩下大紅的肚兜和褻衣。

蒼心蕊羞窘地想躲起來,可是男人的雙手一直在她的肌膚上揉動,似乎沉醉在她如玉般光華柔嫩的觸感裏。

「人比花嬌!形容的一定是我的芽芽。」

「鳳……」

原來他也會這些甜言蜜語。

哼,男人骨子裏都是風流鬼吧?

「害羞了?」他的大手從肚兜下鑽進去,揉搓著她胸前的蓓蕾,讓她發出細細的呻吟。「小時候還幫你洗澡,哪裡沒有看過?」

她惱怒地捶打他,「壞蛋,那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男人沙啞的嗓音裏帶著濃濃的調笑,大手在她已然尖挺的蓓蕾上壞心地按了兩下,「這裏變大了……還有……」另外一隻壞心的手指則潛入了褻衣下面,輕輕撩動那更加嬌嫩的花蕊,「這裏……濕了……」

「你……不要臉!」蒼心蕊臉紅得像蘋果,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說著輕佻話語的男人,曾是那個冷然傲世,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蘇鳳南。
他哪裡還是冰山公子?

現在根本就像個花花公子大色狼!

他的手指繼續在那濕潤的穴口摩挲,「小東西,洞房本來就是羞人的事哪。」

癢癢麻麻的刺激感覺讓蒼心蕊忍不住扭動纖細的腰肢,「嗯……鳳是壞蛋……」
男人沉沉地笑,低頭吻上她的鎖骨,肚兜終於被解開,當濕潤的舌纏繞住胸前粉紅的蓓蕾時,她嬌歎一聲,忍不住主動貼緊了他。

難以形容的感覺,卻如此舒服而令人陶醉。

只要想想這一切都是她的鳳所給予的,她就覺得自己興奮得快要爆炸。

可是更奇怪的感覺從下身傳來,男人略微粗糙的手指順著柔軟的花瓣來回撫弄,當感覺到她略微焦躁地迎上他時,他稍稍加重了手指的力道,按住了花瓣上方的微小突起。

「啊……」原本舒暢酥麻的感覺突然增強,蒼心蕊顫抖著呻吟,「啊……不要……」
無力感讓她只能全部依賴在男人身上,彼此靠得越近,那種酥麻感越發強烈。

「真的不要嗎?」男人的聲音帶著令人迷醉的魔力,手指在柔軟花瓣間沾了些花蜜,然後回到花核處輕輕撫著,慢慢自下向上推,帶著花液的手指仿佛更加令人迷惑,刺激的快感一陣陣傳來。

「啊……嗯……鳳……」

蘇鳳南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女,她嬌聲顫抖,雙眼迷離朦朧,美麗的小臉帶著純潔卻又妖嬈的魅惑。

他懷裏的小精靈長大就變成了要人命的小妖精。

他胸口發緊,下身越發滾燙,可是還不行,他的小東西還太嬌嫩,還需要等待。
粗糙的大手有些焦躁地揉著豐挺的嬌乳,懷裏的女孩眼睛濕潤著,仿佛在哀求「我要……我要……」

那說不出口的欲望,更加讓人發狂。

男人加重手指的力道,越來越快地揉著花核,花蜜很快就濕透了蒼心蕊的腿間,快感越發強烈,在反覆的衝擊下如波浪般一波波地越來越高,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欄而出。

蒼心蕊一面感到惶恐不安,一面卻又滿懷期待,渴望讓她主動扭著纖腰迎向男人,誘人的喘息也越來越高揚,「啊……哼……啊啊……」

突然有如煙花升空,強大的快感在體內炸開,那繽紛絢爛的刹那讓她瞬間失去了現實感的意識。

她感覺到自己像是飛了起來,連忙驚慌地睜開眼,隨即就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男人的手掌輕揮,掌風過處,臘燭熄滅。

房間裏徹底黑下來,只有窗外朦朧的月光透過紙窗照進來。

眼睛看不清,所有感官反而變得越發敏感。

他迅速脫去了身上的衣裳,輕輕分開她的雙腿,把自己卡在她的腿間,一直克制而幾乎要爆炸的碩大正微微顫抖著,他抵住她依然有些抽搐的花穴,滾燙的溫度與濕潤的愛液讓他的快感也急劇攀升,再也克制不住。

蒼心蕊的身體有些僵硬,心跳急得如同在打鼓。

那樣陌生而惶恐的觸感,和手指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幾乎要燙傷她,可是又讓她忍不住去迎接。

「芽芽,忍著點,一開始會有點痛。」蘇鳳南似乎在咬牙切齒地囑咐著她。

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也無法給予她更多的前戲了。

她伸出小手環繞住他的頸項,「鳳,我不怕。」

只要是他給的,再痛也不怕。

「啊……」

也許她的話刺激了男人,她的腿被更大力分開,然後那可怕的巨大以一種決然的姿態進入了她。

撕裂的痛,宛如下身被一分為二。

她頓時痛出了一身冷汗,臉色蒼白,潔白的牙齒咬住下唇,幾乎要咬住血來,身體無法自製地顫抖。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那根本不是一點點痛而已!

溫柔的唇覆上她的,輕輕舔弄,她在劇痛中恢復意識,又緊緊摟住男人的頸,委屈地流淚。

「鳳……」

她想說自己沒事,免得他擔心,可是真的好痛。

「乖,一會兒就好了。」男人的吻越發輕柔,帶領她的小舌與他共舞,「小東西,你終於是我的了。」

對啊,他們終於成為一體。

這樣的認知讓那份疼痛瞬間淡化了許多,奇妙的滿足感與充實感讓蒼心蕊快樂起來。

那麼小,那麼緊,蘇鳳南等她稍微放鬆之後就開始慢慢律動,而她的嬌小收縮所帶來的難以言喻的怏感,最終讓他失控。

「芽芽,對不起,我忍不住了……」他低吼著,再也無法顧及她會不會痛,迅速抽動起來,壓抑的欲望一旦出籠,就如狂風暴雨一般開始肆虐,每一次都抵入她的柔軟最深處。

快速的摩擦好像生出了火花,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惶恐的酥癢與快感,宛如漫天大火將她席捲,蒼心蕊尖叫著,讓人昏厥的高潮猛烈襲來,她的纖腰高高抬起,花蕊深處無法克制地收縮抽搐。

可是男人的欲望似乎無窮無盡,她剛剛舒口氣,情欲的狂浪便再次撲面而來,帶領她陷入又一波的激情之中。

長夜漫漫,春宵卻總是嫌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4:29

第三章

天微微亮。

杜漸聽到書房的門被推開了,然後一個頎長而清瘦的身影,一頭栽了進來。

他來不及細想,幾乎是本能地使出輕功快速閃過去,伸手接住了搖搖欲墜的男人。
「爺?」

懷中的男人臉色極為難看,蒼白毫無血色,偏偏兩頰卻泛著詭異的豔紅,眼睛虛弱地眯著,眼裏也佈滿了血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濕了,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好像突然生了急病一樣。

「爺?!」杜漸心頭大驚。

昨夜蘇鳳南要他在書房守候時,他就已經隱約感覺會有事發生,卻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爺身上。

「爺,您這是怎麼了?」

好好的新婚之夜,怎麼會這樣?

「別多……問……」話沒說完,蘇鳳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爺!不行,我要通知大爺他們!」杜漸慌了。

二爺已經很多年不吐血了,怎麼這時候又犯病了?

蘇鳳南的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不……許……快……幫我……療傷……」

杜漸也知道先救人要緊,急忙將蘇鳳南扶到軟榻上坐好,自己在他身後坐下,雙掌抵在他的背上,緩緩將內力渡給他,幫他將體內紊亂的各種氣勁一一導正。
這一次的發病似乎比之前還要厲害,杜漸自信這十幾年自己的內功修為已經更上一層樓,卻還是勉勉強強才控制得住蘇鳳南體內狂亂的氣流,而且在緊要關頭處,還險些走火入魔。

怎麼會這樣?

原本為自家的爺終於成親而感到喜悅的心情,此刻變成了沉沉的隱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蒼心蕊眨眨眼,望著床帳上精緻的繡紋,思緒還有點朦朧,拉不回現實。

直到身體的感覺逐漸蘇醒,下身隱隱的灼痛和腰肢的酸軟同時傳來,她才想起昨夜的一切,小臉頓時火紅。

「啊……」她小小的呻吟一聲,雙手掩住了雙眼,可是腦海裏卻更清晰地浮現昨夜的一切。

他的調笑,他的溫柔,他的強悍,他那絕對的佔有,讓她一邊臉紅耳熱,一邊心頭竊喜。

多麼好,她終於是他的了。

她翻個身,嘴裏仍喃喃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鳳……」

她撒嬌地伸出手,卻撲了個空,這才發現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哪裡還有蘇鳳南的影子?

「鳳?」她有些慌亂,又有些失落,抱著枕頭半支起身體,如瀑的長發落到身前,襯得她的小臉越發蒼白瘦小。

新婚夜後的清晨,他怎麼不在她身邊?

他怎麼不為她親手盤起頭髮,怎麼不為她親手畫眉?

叩叩!輕輕的敲門聲。

「鳳?」她驚喜地問道。

「小姐,是我。我可以進去了嗎?」是雨點的聲音。

「進來吧。」蒼心蕊的聲音冷下來,帶著說不出的失望。

雨點端著一個小託盤進來,隨手又掩上房門。

她走到床前,笑嘻嘻地望著主子,「小姐,新婚大喜喲。」

蒼心蕊輕輕哼了一聲。

「姑爺好英俊呢,昨天都把我看呆了,好像畫裏走出來的人一樣,小姐真是好福氣。」雨點自顧自地說著,並把託盤裏的小碗遞到蒼心蕊面前,「這是姑爺昨天就吩咐好的,說是小姐清早起來身體一定不太舒服,所以為您熬了特別的藥,囑咐您一定要喝了。」

姑爺再三吩咐,這是第一要事,只有喝了藥,才能再做其他的,什麼伺候洗臉梳頭統統先不管。

蒼心蕊一愣,然後是有些歡喜——原來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快樂地接過藥碗,可是喝了一口之後,身子卻猛然僵住,這是——蕪子湯!

蕪子湯,無子湯。

這是青樓女子在接待恩客之後會喝的湯藥,喝了它就不會懷上小娃娃。

多年研究藥理、親自采藥熬藥的蒼心蕊,喝了第一口就已經明白了。

心在刹那間破碎。

藥碗被狠狠地拋出碎在地上,湯汁灑了滿地。

「小姐?」雨點被蒼心蕊臉上絕望的表情嚇住。

「出去!」

蒼心蕊的眼淚拚命往外滾,小手握成了拳頭,指甲幾乎陷入肉裏。

從來沒有被這樣疾言厲色過,雨點嚇得立即退了出去,本想找姑爺說一下情況,剛出門就碰到如歌。

這位豔麗豐饒的女子此時也是面色嚴肅,手裏也端著一碗相同的藥。

她淡淡看了雨點一眼,「她沒喝?」

雨點嗯了一聲。

「你去準備洗澡水吧,我去喂她。」

如歌歎了口氣,早料到會這樣,所以藥也多煮了幾碗,不怕她再打翻。

「是。」雨點連忙離去。

如歌推門進去,見到蒼心蕊趴在床上飲泣,烏黑的頭髮披散在潔白的肩背上,帶著一種淡淡的淒美。

如歌坐到床沿邊,輕輕拍她的肩膀,「芽芽。」

蒼心蕊繼續嗚咽著哭泣,不止同抬頭。

「別任性,你自己難道不明白為什麼要喝這藥嗎?還是你覺得後悔了?因為嫁給二爺而必須面對這些?」如歌一反平常溫柔或幽默的態度,語氣有些諷刺與尖銳。

「我才不後悔!」蒼心蕊猛然抬起頭,憤怒地瞪著她,像只被惹毛了的小貓。
如歌莞爾,「那為什麼不喝?」

眼眶紅了再紅,淚珠落了再落,蒼心蕊的嘴唇撇了再撇,終於接過如歌手裏的藥碗,一飲而盡。

淚水落在碗裏,和著藥水一起飲下去。

是的,她知道他為什麼讓她喝這藥。

鳳的身體未好,體內餘毒未清,如果她懷了寶寶,恐怕也不會健康。

這藥,就算她千萬個不想喝,也不能不喝。

可是……

她是那麼的心痛啊。

他和她的寶寶會是什麼樣的?

女兒會像她一樣,兒子則會像他,有著悠遠的眉,深邃的眼,傲然冷冽的氣質吧?

不,小娃娃最初都像小動物一樣,粉嫩嫩的,讓人恨不能咬一口,小臉蛋圓鼓鼓的,眼睛圓溜溜又烏黑烏黑的,小手都抓不住她的一個小指頭,比小玩偶還小,會尿床會大哭,可是最惹人愛的是會笑,又沒有牙齒,笑起來傻兮兮的,卻讓人連骨頭都軟了。

其他幾位爹爹家的小蘿蔔頭,她每一個都抱過,而她是如此喜歡小孩子。

她也是如此渴望能擁有一個鳳的寶寶。

如歌的手落在蒼心蕊顫動的肩上,無奈地歎息。

當年蘇鳳南為了芽芽的父親落下病根,現在報應出現在芽芽的身上了嗎?

這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不,現在已是小婦人了,能不能忍受更多?

她為了僅僅還是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虛幻的小娃娃哭泣,而蘇鳳南卻在隔壁吐血。

即使這樣痛苦也要成親。

為什麼?

如歌見慣了人間風月,此時也不免迷惘起來。
此刻蘇鳳南看起來神清氣爽,淡粉的長衣,領襟袖口用銀線滾著精緻的花紋,是蒼心蕊最喜歡的籐蘿花樣。

銀色長髮依然鬆散地披在背上,只在末端用絲巾綁住,眉心的烙印原本已經淡去,但新婚之夜後卻又越發明顯起來,為他的清冷帶來一種曖昧的淡淡誘惑。
也許是因為新婚之喜的緣故,他身上原本那種生人匆近,否則格殺勿論的肅殺氣息內斂了不少,不再冷冷得像個冰人。

可即使是這樣,雨點見到他,還是感到莫名的畏懼。

「姑爺。」她規規矩矩地行禮。

雨點是蒼心蕊撿來的,不曉得「白玉京」的規矩,只按照自己認為的親疏稱呼,蒼心蕊是她的小姐,那麼小姐的夫婿自然是她的姑爺。

蘇鳳南微微點下頭,抬眼看看緊閉的門。

「她怎麼樣了?」

「小姐不許奴婢為她淨身,熱水已經換過三次。」雨點從不知道自家的小姐這麼會鬧彆扭。

以前她的小姐明明那麼落落大方,還很體恤下人的呢。

自從姑爺出現,小姐好像也變成了小孩,處處鬧彆扭,現在還嘟著嘴躺在床上,就是不肯洗澡。

「去準備點清淡的早點,一會兒送來。」蘇鳳南吩咐。

「是。」

雨點離開了,蘇鳳南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手在心口上壓住。

過了一會兒,他再抬起頭時,已帶著從容淡定的笑容。

推開門,果然在床上見到一個圓球,一雙明亮的眼睛從被子下面看過來,看到是他時閃亮了一下,隨即又退回圓球裏面,哼唧著不停滾動。

他的小姑娘從小就這樣,生氣了就會鑽進被子裏,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偶爾會像個小刺蝟一樣向外探看兩眼,然後再縮回去,直到他把她哄得開心為止。

「芽芽,起來洗澡。」他拍拍小圓球。

「哼。」

圓球滾到了床內側。

「乖,水要涼了。」

圓球繼續向牆角滾,逃開他的狼爪。

「娘子,夫人,內人,」長臂一伸,連人帶被一起抱進懷裏,從被子裏探出來的小臉已經悶得通紅,無比粉嫩可愛。

他低頭在她的臉頰上咬了一下,「我的小寶貝,連夫君大人的面子也不給嗎?」

蒼心蕊瞪著他,手指戳著他的胸膛,「為什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事務繁忙。」

他可是「白玉京」的二當家,上面的老大又不管事,他只好苦命地多幹點活。

「忙到連新婚之日也不能陪我嗎?」大大的眼睛裏儘是不滿,新娘生氣自己被冷落了。

「是,是為夫的不對,以後一定都陪著小懶貓一起早起。」蘇鳳南一邊說著,一邊把她從被子裏抱出來。

不著寸縷的窈窕身軀,被男人抱著,小心地放進旁邊裝著溫水的大木桶中。

其實蒼心蕊醒來就覺得身體有點黏黏的,雙腿之間尤其難受,昨夜她在激情之中昏迷過去,根本來不及清理善後。

只是她覺得有點奇怪,以蘇鳳南愛乾淨到近乎潔癖的個性,怎麼會沒為她清理乾淨再睡呢?難道他也累昏了過去?

想到這種可能,蒼心蕊的小臉又紅了起來。

男人深邃的雙眼落在那堅挺有彈性的雪白胸脯上,雪團般的豐挺,襯托著兩朵緋紅的蓓蕾,他覺得喉嚨又有些發幹,但深沉的欲望最終被他皺眉之後,拚命壓抑了下去。

他的身體不允許他縱欲。

明明是可以縱欲的時候,明明心裏時時刻刻都在燒著火,明明想一千遍一萬遍地佔有她,恨不能把她揉進自己的血肉裏,想進入她,想看到她在那種時候嬌媚豔麗的容顏,想聽她嬌吟一般的啜泣,可是身體卻不允許。

現在他的心口還在隱隱作痛,而且杜漸為救他已經耗費了許多內力,短時間內他不能再麻煩杜漸。

新婚大喜之日,別的男人可能會有精盡人亡的苦惱,可他卻面臨著吐血吐到死的危險,究竟哪種比較慘?

看得到,也吃得到,卻不能吃飽,這種折磨真不是人受的。

蘇鳳南平素冷厲的眼神越發幽暗了。

眼前嬌小的人兒已經長大,有著令男人熱血沸騰的酥胸纖腰長腿,他的大手認真地幫她清理,從大腿一直到纖巧玲瓏的腳踝,那兒握起來小巧可愛,腳趾圓嘟嘟的,男人低頭輕咬了一下。

「不要臉,連腳丫也吃。」蒼心蕊臉紅地念他。

「我的寶貝全身上下都好吃。」男人微笑。

「不要臉不要臉,鳳是大壞蛋。」已經十七歲的小婦人還保留著一些小孩子的個性,笑嘻嘻地用手指戳他的臉。

她的臉紅通通的,心頭卻萬般喜悅。

自從八歲以後,這是第一次他為她洗澡,蒼心蕊懶洋洋地任他擺弄,反正她渾身酸痛,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被鳳自小到大伺候慣了,也習慣了他的大掌,雖然現在她已經長大了,可是她成了他的娘子,兩人依然可以親密無間,所以她只是害羞了一下下,就立刻習慣了他的新身分。

除了從原來的「鳳」變成了「夫君」之外,鳳還是鳳,她還是芽芽,她喜歡這樣被他照顧。

洗乾淨,被抱出來,蘇鳳南用柔軟的布巾幫她擦拭乾淨水珠,又一一幫她把潔淨舒適的衣服穿好,連柔軟的鞋子也套上,再把她牽到梳粧檯前坐下,把她的頭髮擦到半幹。

「鳳,幫我盤發。」她撒嬌地說。

「等頭髮幹了再說,否則會頭痛。」他寵溺地看著她說。

烏黑亮麗的秀髮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身後,如絲如綢,蘇鳳南掬起放在手心裏,感受它們又迅速滑落的觸感,歎息著輕吻了一下。

然後他把長髮撥到小妻子的耳後,拿起眉筆要為她畫眉。

芽芽的眉線十分清秀,其實並不需要多做修飾,但這是閨房之樂,怎可不享?

眉筆落在眉上癢酥酥的,蒼心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蘇鳳南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

她咯咯笑起來,「畫好了嗎?」

「好了。」

蒼心蕊細細打量著菱花鏡中的自己,粉嫩嫩的臉蛋上泛著羞赧的紅暈,眼睛格外明亮,只是因為剛醒時的一陣哭泣讓眼眶有點紅腫,但稍加修飾也就不怎麼明顯了。

她仰起頭來,快樂地望著男人,「我好看嗎?」

「好看。」

「最好看?」

「是。」

「騙人。」她哼了一聲,卻又笑了出來,然後轉身投入到蘇鳳南懷裏,雙手緊抱著他的腰。

「鳳……」

「怎麼了?」

「就算我不是最好看最乖巧的,你也要只愛我一個,只疼我一個,只為我梳頭,只替我畫眉。」

男人沉沉地笑,應了一聲。

這樣甜蜜的小妻子,又怎能讓他放得開?

即使會有那麼多苦,即使會讓你也吃苦……我也不會將你放開。

他給了她兩年的時間,讓她從自己的身邊逃開,可是最終他還是功虧一簣,忍不住追了上來。

當他接到如歌的飛鴿傳書,說她要進行什麼選親大賽時,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崩潰了,頭腦發熱,根本無法思考,聯手上的事務都來不及交代一聲,就帶著杜漸匆匆趕來。

一想到他親手養大的小姑娘,即將要投入某個陌生男人的懷抱,僅僅是想像一下,他就怒火萬丈,恨不得立即親手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當他看到那個兩年不見,越發清麗動人的小姑娘時,他下意識地收攏雙臂,他終於清楚地認知到,唯有把她收進自己的羽翼裏,藏在自己的懷抱裏,再也不許她逃出去,自己才終有安心的一天。

他曾經再三抗拒她對自己的吸引力,可是也許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註定不能失去她。

第一次將那個玉雪般可愛的小娃娃抱入懷裏時,她就填滿了自己空虛的懷抱,當她稚嫩的小手抱住自己的手指,當她天真無邪的笑顏溫暖自己蒼涼的心時,他就已經放不開了吧?

他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輩,可是他從來沒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隨著她年紀漸長,圓潤的嬰兒肥消失,變得越來越美麗動人時,他才發現自己不僅心動也情動了。

她是他的寶貝,唯一的,誰也無可替代的寶貝。

不是女兒,不是情人,不是家人,不是朋友,什麼都不是,可又什麼都是,她是如此特殊的存在,讓他放也放不開。

他的小姑娘,他親愛的寶貝。

他是如此孤獨,他的心裏有個大大的缺口,只有她能給他撫慰,只有她能把他的缺口填滿,所以就算讓她痛苦,他也無法放開她,只想就這樣一直把她囚禁在自己的懷抱裏。

一生一世。

心蕊,他給她起的名字。

他的芽芽,在他心頭唯一綻放的花朵。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4:43

第四章

雨點送來了早膳,雞絲黃瓜,清燉火腿,奶白鯽魚湯,桂花卷,蘿蔔絲卷,還有香噴噴的小米粥。

清淡而營養,是如歌親自下廚做的。

蒼心蕊昨天一天沒吃什麼東西,昨夜又辛苦一夜,現在洗了澡,身體清爽,又依偎在心愛男人的懷裏,她心情舒暢,胃口也跟著大開。

蘇鳳南只吃了少許,剩下的全被她掃進肚子裏。

她直吃到小肚子滾圓,才滿足地放下筷子。

蘇鳳南為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湯漬,她滿不在乎地笑笑,在旁的雨點卻莫名其妙羞紅了臉。

剛滿十五歲的小丫頭,才剛懂得一點男女之情,對戲文上那些郎才女貌的公子佳人也會心生豔羨,可是戲臺上演戲的男女角兒終究只是作戲,哪裡像小姐和姑爺之間這樣自然的?

她都不敢抬頭看,光是感受他們之間那種親昵氣氛,就夠讓她心頭小鹿亂撞了。

姑爺真是個好男人,相貌好,性格好,又體貼入微,小姐真是有福氣。

以前跟著小姐四處闖蕩,雨點還擔心小姐沒家沒親人,是孤零零一個人呢。

現在看到小姐有了好歸宿,雨點真的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待他們吃完了,雨點便迅速收拾起杯盤,退了出去。

一直到退出門外,她才用小手撫在胸口,長籲了口氣。

真要命喔,再在那滿屋子都是粉紅愛心的氣氛裏待一會兒,她恐怕就要因為害羞而爆掉了。

從頭到尾,姑爺的眼睛都一直落在小姐身上。

他親自為她夾菜,甚至親自喂到她嘴裏,呃……一想到他的眼神,雨點就忍不住一陣肉麻。

那種眼神……好像全天下就只剩下小姐一個人一樣。

如果小姐不見了,不知道他會怎樣?

深情到這種地步,簡直有點可怕了。

體貼入微是很不錯,但是溫柔體貼到這種地步也真讓人有點吃不消。

只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小姐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不過,算了,那是小姐的事,她這個小丫鬟,還是管好自己的分內事就好了。

用完早膳,長髮也幹了,蒼心蕊坐回梳粧檯前,看著蘇鳳南靈巧的雙手為她把長髮盤起。

先將頭髮綁成馬尾,然後將頭髮卷緊,向左繞,向下繞,最終盤成一個圓,再將發尾塞進盤好的髻中,然後用發簪挑起一綹頭髮,將發簪斜插進頭髮內。

耳邊留了一綹小碎發,端莊俏麗中又不失活潑。

低眉淺笑情相牽,從此長髮為你盤。

一切的猶疑不定,一切的不安惶恐,一切的不滿不甘,此時終於煙消雲散,一切塵埃落定。

看著鏡子中宛若陌生人的小婦人,蒼心蕊微微一笑,晶瑩的淚珠卻在同時滾落下來。

終於……

終於……

男人從後面把她攬入懷中,那個懷抱溫暖而寬厚,值得依靠一輩子。

*

蒼心蕊在小院落裏休養了兩天,開始有點無聊了。

她坐在院中的紫籐架下,仰頭看著那些盛開的紫色花兒。

現在正是盛花期,淡紫色的花束如瀑布一般垂落,明亮的陽光在花瓣之間穿梭,一切都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蘇鳳南還是很忙,即使離開了「白玉京」的大本營,他還是得靠著飛鴿傳書來指揮一些事情,更別提既然到了揚州,當然得乘機尋訪一下江南一帶的各種「業務」了。

最近這些年,燕戎國謹守條約,沒有再侵犯祁國,而原本殘虐放肆的皇帝也收斂了不少,錦王的回歸使朝廷內部也恢復正常,一切都有條不紊地發展著,最近這兩、三年甚至稱得上太平。

「白玉京」原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盜賊搶匪,雖然他們依然堅持不被朝廷招安,但卻大力發展起自己旗下的各種生意,原本就有的酒樓客棧擴大了規模,在江南各省開了許多分店,又增加了許多與老百姓日常生活相關的商業活動,諸如米行、布店、錢莊,甚至三爺還被趕下山開了間鏢局。

原本搶劫人家錢財的「白玉京」居然開始為人保鏢了?這也不能不算是一大奇跡,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蘇鳳南這麼忙,蒼心蕊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待著。

一個人待的時間長了,就容易胡思亂想。

她忍不住想,要是認真說起來,他們的婚禮其實有些倉卒。

沒有回「白玉京」,也沒有邀請親戚朋友,幸虧還有揚州本地的屬下參加了婚宴,否則會更冷清吧?

最重要的是,連蒼心蕊的親生父母都沒有出席,這的確是有些遺憾。

雖然從私心上講,蒼心蕊也不是那麼特別期盼爹爹出席就是了……「白玉京」的大當家蒼軒,是她的爹爹,也是蘇鳳南的舊日上司與今日的拜把兄弟,更是蘇鳳南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存在。

每次想到這裏,蒼心蕊就有點難過。

吃自己爹爹的醋,她是不是有點不孝呢?

但女兒出閣,爹娘不在身邊,總顯得有些不正式,弄得他們這樣簡直就像私奔一樣。

唉!

蘇鳳南從外面回來時,就看到那小女人仰躺在躺椅上,半眯著水靈大眼,小臉上一會兒滿是懊惱,一會兒又喜不自勝,小娃娃都沒她變臉快。

她手裏的醫書掉落地上,風吹過來,書頁嘩啦啦作響。

他輕輕一笑,走過去,伸手在她鼻子上握了一下。

「小東西,想什麼呢?」

「鳳?」蒼心蕊驚喜地睜開眼睛,迅速撲到他懷裏,小腦袋在他懷裏踏了又蹭,「當然是想你。」

「甜言蜜語。」

「是真話啦,真話!」蒼心蕊嘻嘻笑著。

比起那些不完美,能和鳳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太好,已經可以讓她不去顧及那些小瑕疵了。

「覺得悶了?」蘇鳳南反手把她抱到懷裏,自己坐到一旁的籐椅上,讓她坐在他腿上。

「嗯,有一點點。揚州城裏的醫書都被搬來了,可看來看去也沒什麼用處。」
這才是蒼心蕊最大的心事。

從八歲那年知道蘇鳳南身體有病之後,她就跟著七爹爹學醫了,這兩年離家出走,也把絕大部分的時間用在四處尋求名醫解藥上。

她沒有好好習武,又因為親自嘗藥,有一次差點中毒死去,身體就越發弱了下來。

當然,自從發現她親自嘗藥後,她被幾位爹爹和鳳非常嚴厲地懲罰了,鳳甚至以再也不吃藥來威脅她,從那之後她只好放棄了這種危險的擅自配藥方式。

前年,在錦王的幫助下,她終於從宮中尋到了蘇鳳南中毒的毒藥方子,這個名叫「才下眉頭」的毒藥極為歹毒兇險,是比七步斷腸散、鶴頂紅、鴆毒更絕情的毒藥,據說根本就沒有解藥。

可是蒼心蕊不信。

世上萬物相生相剋,只要有正,就一定有反面。

既然找到了毒藥方子,就一定能配出相克的解藥,所以這些年,她一直為這個而努力。

蘇鳳南歎口氣,大手輕撫她柔滑的秀髮。

「你還沒好好逛過揚州城吧?今天我沒事了,陪你一起去逛街?」

「真的?」提到逛街,她的雙眼馬上發亮。

蒼心蕊還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喜歡熱鬧,喜歡人群,喜歡在大街上走來走去、東看西看,就算不買東西,也會心情很好。

但是如果沒人陪著,一個人逛街就是很傻的一件事了。

所以,她雖然在如歌這裏待了不算短的時間,揚州城卻還真的沒有好好逛過呢。
杜漸準備了馬車。

馬車外面罩著青布,看起來和普通馬車無異,但裏面卻佈置得極為奢華舒適,一邊有榻,鋪著柔軟的錦緞被子,一邊是固定好的小桌,上面有點心和瓜子、話梅等零食,腳底下則是獸皮墊子。

「我不想坐車。」蒼心蕊不想進馬車裏。

逛街、逛街,就是要靠自己的雙腳走路才好玩,不然怎麼看得清楚那些路邊的攤販在賣些什麼呢?

「小姐的身體不太好,不適宜太勞累,而爺……」杜漸看著蘇鳳南,卻被對方的眼神制止。

於是他馬上換了一個說法:「爺也會擔心小姐,揚州城不小,靠走路會走斷腿的。」
平時杜漸很寵她,事事依順她,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麼堅持。

蒼心蕊看看蘇鳳南有些蒼白的臉色,他好像也有些勞累,是最近工作太忙吧?
體恤他的辛苦,蒼心蕊最後只好不情不願地進了馬車。

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地抱怨,在馬車裏根本就是走馬看花,無法把這個城市看仔細嘛。

蘇鳳南讓她依靠在自己懷裏,聽著她絮絮叨叨,像只熱鬧的小麻雀,他只是閉目養神,但笑不語。

蒼心蕊自己一個人說得無聊,最後也安靜下來,只在看到什麼美景時才興奮得雀躍一下,扯著蘇鳳南的袖子讓他和自己一同觀賞。

其實這兩年她在各地遊走,尤其是大山名川逛了不少,看多了秀麗景色,其實應該不會這樣大驚小怪,但是一個人看風景,和兩個人一起看風景的心情,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現在在她的眼裏,處處是美景,就連嘈雜鬧市的嗡嗡聲,都比高山流水的樂音好聽呢。

中午時分,他們在揚州城最富盛名的「易牙居」的對面一個小飯館吃飯。

以他們的身分,本該進入最好的酒樓,偏偏蒼心蕊不想。

小飯館的老闆見他們男的俊女的俏,又衣飾華美,急忙命小二把桌椅擦了又擦,吩咐善於廚藝的老闆娘親自下廚,還親自為他們斟了茶水。

先前老闆看到他們下馬車的時候,也以為他們會進入「易牙居」,卻沒想到最後是走進自己的小店,不由得誠惶誠恐。

蒼心蕊笑笑,對老闆說:「來幾樣拿手小菜就好,我們不挑食的。」

雨點在旁邊偷偷地撇嘴,小姐又撒謊了。

沒有人比小姐再挑嘴的了,在「玉人何處」用膳時,都要如歌老闆親自下廚做菜,她才肯吃呢。

見大家都有點好奇自己為什麼非要選這家小店,蒼心蕊調皮地笑道:「你們不覺得這家店的名字很親切嗎?『好吃再來」!多坦率啊!」

蘇鳳南揉揉她的小腦袋,他知道她為什麼不願去對面那棟華麗的酒樓。

只是因為「易牙居」這個名字。

雖然後人都以「易牙」為廚藝高手的象徵,但知道「易牙殺子以饗君」典故的卻不多。

當時的齊桓公好美色美食,易牙便專以美食討好他。

齊桓公有次說自己唯有人肉沒嘗過,易牙就殺了自己的兒子給齊桓公吃,後又為禍齊國,陰謀作亂,其心陰狠歹毒。

蒼心蕊是在翻閱藥膳典籍時,碰巧看到這個典故的,從那之後她就對「易牙」二字恨之入骨,凡是沾上這二字的,就算是天下第一美食,她也會嗤之以鼻,更不用說是去品嘗了。

他的小姑娘在內心深處善良無比,他比誰都清楚。

「嗨,你們知道嗎?『白玉京』的二當家成親啦。」

正靜靜地吃著飯時,旁邊卻傳來這樣的聲音。

因為是關於自己的事,蒼心蕊不由好奇地注意聽著。

那顯然是幾個趕腳的苦力青年,一個尖臉猴腮的小子,正一臉神秘兮兮道出聽來的「流言」。

自從朝廷停止了對「白玉京」的圍剿,「白玉京」又協助朝廷擊退燕戎進犯後,「白玉京」在民間的名聲就越發響亮。

只是,老百姓對於「落草為寇」還是有著根深柢固的偏見,總認為他們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甚至有點妖魔鬼怪化的傾向。

受過「白玉京」好處的,就把他們當作救苦救難的菩薩,沒見過「白玉京」真面目的老百姓,就把他們當妖怪了。

「據說那二當家一頭白髮,而且還綠眉毛、紅眼睛,很嚇人哩。」一個矮胖的傢伙插嘴道。

「那可不這還不是重點,你們知道他娶了誰嗎?」

「誰?難道還娶了個狐仙不成?」另一個壯實的漢子隨口取笑。

在傳說裏,狐仙雖然會要人命,可都美得很呢。

「啐!狐仙那算什麼。就說當強盜的哪有好人,你們不知道,他娶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嘩!」

眾人大驚,頓時熱鬧起來,唾棄的唾棄,謾駡的謾駡,起哄的起哄,還有幾個人鬼頭鬼腦地流著口水,明明臉上滿是欣羨,嘴裏還是要批幾句:「娶自己女兒?!真不是人,真不要臉,可是那小女娃兒一定很水靈吧?」

蒼心蕊一口氣堵在心口,腦袋瞬間空白,眼前發黑。

雨點差點就要掀桌子罵人,卻被蘇鳳南伸手按住。

蘇鳳南的眼神很陰厲,面容卻平靜得嚇人。

雨點回頭再看看那幾個還在胡言亂語,以訛傳訛的傢伙,為他們的舌頭感到惋惜,雖然她還沒有親自見識過「白玉京」二當家的手段,但是如此侮辱她家小姐的人,絕對不會得到好下場就是了。

雨點還在東想西想,卻沒看到自己的小姐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裏還端著剛才老闆親自奉上的茶壺。

蒼心蕊臉色蒼白,泛著奇異的笑,慢慢走到那一桌人面前。

「各位大哥,聊什麼哪,這麼熱鬧?」

眾人一看來了位水靈靈的小美女,頓時噤了聲,雖然想和她親熱一下,占點便宜,但被後面幾道充滿殺氣的目光瞪過來,只好縮縮脖子,看好自己的腦袋。

「小娘子,你也愛聽熱鬧?」

「是啊,你們說的可是真的?」蒼心蕊邊說邊為他們每人斟了一杯茶,「這是上等好茶葉泡的茶,是小妹敬各位的,再多說些有趣事給我聽好嗎?」

「好好好,哪有什麼問題。」

眾人被她甜甜的笑容誘惑,傻兮兮地喝了茶水,等再想說話時卻發現喉嚨發幹,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了。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心頭又驚又怕。

眼前的小美女頓時化做了致命修羅,讓他們有苦說不出,想逃不敢逃。

見藥效起作用了,蒼心蕊收起笑容,冷冷一笑,「我就是你們口中那位小女娃,如何?夠水靈吧?」

眾人拚命點頭,這時才發現她身後的男子有著一頭銀髮,頓時明白了他們的身分,後悔自己有眼無珠。

蒼心蕊忽然嫵媚一笑,投入蘇鳳南的懷裏,坐到他大腿上,雙手勾住他的頸,挑釁地對那幾人說:「你們說的一點都不錯,他就是我的爹爹,也是我的夫君,那又怎樣?」

她從小就稱呼蘇鳳南為「鳳」,而不是像稱呼其他幾位當家那樣,叫他「二爹爹」,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爹爹」,卻是在此等尷尬荒唐的情景下。

蘇鳳南面容嚴肅,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低頭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抱起她朝外走,看也不看那幾人一眼。

杜漸隨後跟上,把那幾人的面容深刻記入腦海裏。

苦命的雨點匆匆付了帳,也跟了出去。

那幾個多嘴多舌的傢伙見他們都離去後,才終於從椅子上癱軟到地上,渾身被冷汗浸透。

成為啞巴沒關係,保住了一條小命,那可真要回家燒香拜佛了。

今天總算明白了,有些人不能得罪,有些話絕對不能亂說。

還以為那個嫁了自己爹爹的小女娃,是被萬惡的父親逼迫的,如今才見識到強盜窩裏果然沒好人,那長得如花似玉的小美女一出手就讓他們成了啞巴,根本就是個活脫脫的小魔女啊!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強盜的女兒又豈是任人欺負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4:57

第五章

蘇鳳南推開門走出來,等候在外面的如歌立刻迎了過來。

他用眼神示意她安靜,然後轉身走向書房,留下雨點在臥室外間伺候,時刻注意著剛剛才安睡下來的蒼心蕊。

「怎樣了,她?」

如歌聽說了他們在飯館遇到的事,馬上就趕了過來,她很擔心芽芽。

「睡著了,沒事。」

芽芽從小時候就是這樣,不開心了就喜歡鑽進被窩裏,如果他在她身邊,她就會賴在他身上,有時候會落幾滴淚,但不會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哇哇哭個不停,時間久了,她就會無精打采地睡過去。

等睡醒了,她就又會變成活蹦亂跳的芽芽了。

這是沒有親爹疼、沒有親娘愛的小孩子,從小就學會的自我療傷的方法。

如歌的眼紅了紅,轉身悄悄地拭淚。

「爺,那幾個人要怎麼處理?」杜漸打斷了這份令人不快的沉默。

「算了,他們也是道聼塗説,芽芽已經給了他們教訓。」

其實芽芽的「啞巴藥」是有藥效時間限制的,二十四個時辰之後他們就會恢復正常,但這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教訓了吧?

畢竟他們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只是說話難聽一點而已。

蘇鳳南皺緊眉頭,「如歌,關於這件事,你怎麼看?」

如歌認真地思索,「爺是說,有人存心散佈謠言嗎?」

「白玉京」雖然小有名氣,但也還不至於有名到二當家成個親,就會人盡皆知,況且另外幾位當家成親多年,小蘿蔔頭都滿地亂跑了,也沒見有人說三道四。

「嚴淮中還在揚州嗎?」蘇鳳南沒有直接回答她。

「是。」

「飛鴿傳書給六爺,讓他繼續查嚴淮中的背景,應該不止黑道『白虎幫少主這麼簡單。」

「是。」

嚴淮中,就是蒼心蕊在選親大賽決賽昏迷前見過的那名白衣書生,可以說是她自己招惹來的麻煩。

「白虎幫」少主嚴淮中看上了蒼心蕊的美貌,更中意她郡主的身分,最終決賽前他要求見蒼心蕊,就是試圖用邪門武功「攝心術」控制蒼心蕊的心神,讓她最後會選擇自己。

幸虧蘇鳳南及時趕到,否則以如歌的能力,是破不了這種邪門武功的。

當然這些事情蒼心蕊統統不知情。

嚴淮中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蘇鳳南,壞了他的好事,讓他又氣又惱。

他這次奉父命在江湖遊歷,最主要的是想和官府搭上關係,那麼以後他們的日子才會更好混。

如果他能娶一位郡主,哪怕是位從小在強盜堆裏長大的郡主,以她的外公是錦王這點來說,那也是一步登天的美事。

結果功敗垂成,嚴淮中十分不甘。

於是他懷著「我既得不到,但也不能讓他人爽快」的小人心態,刻意派人四處散播蘇鳳南和蒼心蕊親父女成親的謠言,讓「白玉京」這個強盜名號更多了幾分大逆不道、無視倫常的色彩。

蘇鳳南微微眯著眼,手指在桌子上輕敲。

如歌和杜漸互看一眼,誰也無法摸透二爺在想些什麼。

跟隨蘇鳳南這麼多年,杜漸清楚認知到二爺只有一個不是弱點的弱點,那就是芽芽。

芽芽是蘇鳳南身上誰也不能招惹的弱點,可是一旦有人招惹了,他絕對會變得比誰都強悍危險。

膽敢招惹芽芽的嚴淮中,也只能乞求來世再享福了。

*

那天晚上,蒼心蕊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香香甜甜,然後光溜溜地鑽進被窩裏,等蘇鳳南回來。

都已經成親三天了,除了洞房夜他們有親熱過之外,前兩夜蘇鳳南體恤她身體不適,都沒有碰她,只是抱著她入睡而已。

心裏雖然很感動,但總覺得有點小小的不滿足。

噓……不是她淫蕩啦,而是聽人家說,夫妻倆在新婚的時候會特別愛做親熱事啊,她記得以前娘娘們還經常第二天會下不了床呢。

鳳很溫柔體貼,其實在初夜她也沒有受很多苦,後來也都有享受到……還是說,鳳其實對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性趣」?

因為她是女的……

蒼心蕊僅僅是這麼一想,就覺得心疼得幾乎要碎掉。

鳳喜歡她是毋庸置疑的,但也許他的喜歡和她的喜歡本質上是不同的,她把他當成一個男人在愛著,他卻不會把她當成是一個女人來愛。

他只是把她當作女兒、小東西,或是蒼軒的替代品吧?

他一向縱容她,所以她想嫁他,他就娶她。

不是因為愛,僅僅是因為縱容慣了。

雖然娶了她,卻因為她畢竟和男人不同,所以根本不喜歡抱她……嗚……

「怎麼了?」沐浴之後,僅著單衣進來的蘇鳳南聽到小小的啜泣聲,立即走過去掀開被子,把那小丫頭從圓球狀態中解脫出來。

她已經哭得雙眼通紅,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她趴伏在床上,烏黑的長髮披散在光滑的背上,在渾圓翹起的臀部散開到兩邊,烏髮雪臀,修長白皙的長腿,還有梨花帶雨的清麗面容,因為昂起頭胸前的雙乳也隱隱浮現深深的乳溝……

無心的勾引,極致的性感,讓人血脈僨張地被誘惑。

蘇鳳南只覺鼻腔發熱,急忙本能地抬起頭,稍稍移開了視線。

蒼心蕊發現了他的反應,以為他根本不想看到自己的裸體,淚珠頓時啪啦啪啦落得更凶,心好像被刀子一下下割著,可她還是勇敢地撲到男人的懷裏,緊緊抱住他。

「鳳,抱我。」

他們已經成親,他們現在是夫妻,她沒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們不是親父女,她只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孩,而現在她懂得了什麼是情愛。

她想要他。

她想要被侵佔,想讓空虛被填滿,想用身體的交融,證明自己也被需要著。

她其實還是個小女孩,心裏充滿著各種美妙幻想的同時,也被各種惶恐不安動搖著,她需要強有力的安慰。

溫香軟玉在懷,蘇鳳南想壓抑都壓抑不了,努力控制著體內恣意蔓延的欲望,他翻身坐上床,把小東西半摟在胸前。

「芽芽,你還在意白天的事?」

「不。」

那些流言她現在根本不放心上了,別人怎麼看她無所謂,她在意的從來都只有鳳這個人。

因為主動而羞紅了小臉,她跨坐到他大腿上,低頭吻上他的唇,鳳的唇是淡淡的粉色,有些蒼白,唇形薄薄的,美味而可口。

蘇鳳南低吟一聲,偏偏不安分的小傢伙還主動搖晃著纖腰,用嬌嫩的臀在他的大腿間來回摩掌。

漫天大火轟一下被點燃,渾身的血液幾乎要爆炸開來,蘇鳳南猛然翻身把她壓到身下,大手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兩下。

「小壞蛋,存心惹火是不是?」

「鳳,我想要你。」清澈如水的大眼明明白地表達出自己的欲望,如此的純真無邪,又是如此地性感張狂。

蘇鳳南在心底呻吟,瞧,他親手養出一個怎樣大膽的小東西!

讓他愛得發狂。

下身早已勃發,那作怪的小手又不停地在他的身軀上下探索,俏悄扯開他的衣帶,把上衣褪下,又隔著布料撫摸那勃發的粗壯物體。

男人喘息著,恨不能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他猛然低頭咬住她的嫣唇,舌頭侵進去癡纏,快感像閃電一樣在全身各處肆虐,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只想就這樣和她抵死糾纏。

蒼心蕊發現自己的主動權很快就被奪走了,她被吻得氣喘吁吁,帶著粗繭的大手揉搓著她的酥胸,讓她更是渾身酥軟發麻。

火燙的大手在全身流連,所過之處都留下一簇簇火苗,這讓她如此渴望清涼,渴望被滋潤。

她的臉如紅霞,雙眼越發朦朧欲醉。

「鳳,鳳……」

這不還夠。

還想要。

蘇鳳南的嗓音已經低啞粗嘎,「芽芽,你這要命的小東西,乖,告訴我想要什麼?」
「不……唔……鳳……」身體的空虛讓她想哭,她努力抬起身體和他緊密接觸摩擦,大手終於落入最秘密的私處,手指剛觸到嬌嫩的花瓣她就一陣顫抖,溫熱透明的愛液泌出,可她卻越發焦躁不安起來。

想要被滿足,想要更深層的愉悅。

「淫蕩的小東西。」男人似歎息似滿足,修長的手指剛剛探進濕潤的甬道就被緊緊纏住,他發出低啞的吼聲,欲望瞬間漲到極點。

他再也無法忍受了,抽出手指,有些粗魯地分開她的雙腿,滾燙的碩大物體便直接抵在了那銷魂的穴口。

「啊……鳳……鳳……」蒼心蕊收緊小腹,按捺不住地扭動著纖腰,那巨大明明如烙鐵一般灼熱,卻讓她如火般焚燒的體內得到了安慰,讓她忍不住主動迎上去,想把他吞吃入腹。

「想要?」男人卻故意在穴口摩擦不停,偏偏不深入。

「要……嗯……鳳……快……」洶湧澎湃的情潮讓她焦急不已,粉嫩的小舌咬著嘴唇,濕潤的眼睛半是幽怨半是期待地望著他。

「乖,這就給你。」男人的聲音也越發不穩,像亟欲咆哮的野獸,喉頭滾動幾下。
下一瞬間,熾熱滾燙的碩大物體便猛然挺進了早已等待多時的那片柔軟。

兩人同時發出滿足的歎息。

緊窒的甬道近乎饑渴地立刻包裹纏繞住了他,令人瘋狂的快感從灼熱的碩大部位傳達至全身,蘇鳳南停頓了一下,猛抽一口冷氣,險些就要把持不住。

狂喜,刺激,滿足,雖然還有些微的刺痛,可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讓蒼心蕊完全忽略了不適,她主動摟住男人的脖子,雙腿圈住了他強健的腰身。

「鳳……鳳……」她低泣著,這次卻不是因為傷感,而純粹是為了喜極而泣。
她覺得自己能理解以前為什麼那些爹爹總愛纏著娘娘親熱了,這種合而為一的親密感和幸福感,絕對是平常不能體會感受的。

水乳交融,身心合一。

「乖,舒服嗎?」男人的身體也緊繃著,明顯在用最後一絲理智克制著自己,他親吻著她高挺的雙乳,吮吸舔弄,讓她快樂地呻吟。

「嗯嗯……鳳……」她很快就不滿只有這樣輕淺的接觸了,主動搖起纖細的小腰。

「這麼想要?」男人沉笑著,大掌穩妥地托起她的雪臀,開始加速抽動深埋在她體內的巨大。

淺抽深入,當速度越來越快,酥麻酥癢的快感也迅速攀升,蒼心蕊緊緊抱著男人寬厚的肩,嬌弱地呻吟喘息。

身體在柔軟的床鋪上被撞擊著,發出沉悶的聲響,情欲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肉體相撞的聲音混雜著淫靡的水聲,這是動物最原始的本能,也是生命最激蕩的樂章。

蒼心蕊頭暈目眩,在一陣高過一陣的快感中尖叫失聲,當最後一擊將她推上高潮頂端時,她死死抓住男人,身體深處劇烈收縮抽搐。

那銷魂鎖一樣的纏綿讓男人也幾乎在同時迸發,低沉的吼聲在她耳邊響起,伴隨著更急促、更兇猛的激烈撞擊,男人滾燙的熱液激射進她的身體最深處。

「小東西……」蘇鳳南的聲音沙啞,帶著奇妙的性感,「我是如此地愛你。」

「鳳……我也愛你。」她滿足地依偎在他懷裏,覺得就算下一刻死掉也心滿意足。
他還沒有從她的體內撤出。

靜靜相擁片刻之後,那驕傲的欲望又膨脹起來,將她的柔軟充滿,她呻吟著,乾柴烈火般的兩具身體再次燃燒起來。

他有些累,先是溫柔而緩慢地摩擦,可是很快彼此都不再滿足於這種輕淺的接觸,他翻身躺下,讓她騎在自己胯間,她顧不得羞澀,主動款擺腰身,熾熱的身體歡快地迎接著更強烈的快感洗禮。

最後他再次把她反壓在身下,越來越急促地抽插,這一次的歡愛持續了很久,蒼心蕊已經快要昏厥過去,而男人還在不停地律動。

讓她幾乎失去意識的漫長高潮,讓她仿佛在滔天巨浪的頂端來回翻騰,永無止息。
最後她終於在劇烈的高潮中暈厥過去,男人也低吼著釋放了自己。

他劇烈喘息著,胸膛不停地起伏,身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疼痛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望著眼前汗濕而甜美的小臉,他低低地歎息一聲,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後點了她的睡穴。

蘇鳳南披衣下床,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踉蹌著步入書房,剛掩上書房的門,一口血就壓抑不住地噴了出來。

*

杜漸一直在書房的隔間休息。

自從知道蘇鳳南行房後會吐血,生命也會陷入危險之後,他就一直在這裏守候了。
他擔心自己的爺早晚會因為這樣而被折騰死。

前兩夜還好,沒有任何動靜,他在擔心大半夜之後,才敢稍微安心地睡去。

可是以爺要強的性子和脾氣,他絕對不會在新婚之夜後就不再同房,為了滿足他的寶貝,他絕對會再做傻事吧?

當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響時,杜漸立刻從床上跳下來,來不及穿鞋就奔跑過來,剛好接住蘇鳳南就要倒在地上的身體。

「爺……」他熟練地抱起男人放到軟榻上,雙手抵在他的後背,幫他導引體內混亂的氣流。

這是比練功走火入魔還危險的血脈逆流。

這種時候救人要緊,儘管心裏有千個萬個抱怨,杜漸也只能先專心地運功替蘇鳳南療傷。

這一次耗費時間更久。

杜漸渾身大汗,衣裳都濕透了。

他緩緩收手,蘇鳳南蒼白的臉色終於稍微恢復一點,嘴唇也有點血色了。

杜漸緊皺著眉頭,第一次大膽犯上——

「爺,你太胡鬧了。究竟是一時的歡愉重要,還是自個兒的性命重要?」

蘇鳳南呵呵低笑,「怕什麼?反正死不了。」

他自知分寸。

雖然行房會妄動真氣,讓他的心臟宛如被千刀萬剮,卻唯獨不會死去。

當年師父捨去半條命救了他,又教他特殊的行功心法,算是克制住了那狠絕的毒,但也留下了病根和後遺症——不能行房。

他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長大了,成了他的新娘,她知道他愛她,如果她知道他的狀況,她一定會毫無怨言地當一輩子的老姑婆守著他,可是他不要。

他要她的小姑娘成為快樂幸福的小女人,他要她身心皆滿足。

「杜漸,你難道不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道理嗎?」蘇鳳南懶散地躺在榻上,斜睨了氣鼓鼓的壯實男人一眼。

杜漸生得不算俊俏,五官端正但有些嚴厲,身材高大粗壯,看起來像是野蠻武夫,其實他粗中有細,是頗為難得的人才。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爺,人家是新婚甜如蜜,爺你這又算什麼?我一定要告訴大爺和七爺。」杜漸無法認同他這種自虐式的婚姻。

「杜漸,」蘇鳳南沒有反駁他,只是微笑看著他,「聽說如歌過膩了送往迎來的日子,想找個地方避世隱居起來,你怎麼看?」

「爺……」杜漸一下子面紅耳赤,他喜歡如歌,這位人比花豔的女子,讓他既渴望又不敢親近,只能在心底默默想望著,就這麼蹉跎了許多年。

「我替你向她提親如何?」

「爺……」

「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敢作敢當,還怕制服不了一個小女人嗎?」

「爺……」

「就這麼說定了,今天我就替你向如歌提親。」

「爺……我明白了。」杜漸頹喪地低下頭,知道自己鬥不過這個狡猾的主子,「我不向大爺他們說就是了,如歌的事……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也許男女之事,只能憑自己去體會。

他人眼中的砒霜,也許正是爺心裏的蜜糖吧?

此中樂趣與辛苦,就只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5:16

第六章

蒼心蕊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蘇鳳南就守在她身旁。

她慢慢張開眼睛,日上三竿的陽光透過紙窗照射進來,在男人身上落下光暈。

他有著修長的雙眉,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子還有薄薄的唇,平素人們只被他身上清冷的氣質所吸引,而沒有太注意他的五官,其實他俊美得驚人。

蘇鳳南正坐在窗前的桌旁看書簡。

蒼心蕊翻了下身,身上乾淨清爽,也已經穿上了柔軟舒適的裏衣,想必是他在她熟睡時,幫她洗了澡,換上了衣裳。

「鳳。」她甜甜地笑。

「醒了?」蘇鳳南放下書簡走過來。

他扶她坐起,取了外裳給懶洋洋的她穿上,「梳洗梳洗,稍微吃點東西,中午陪我去應酬一下。」

「去哪裡?」蒼心蕊好奇,以往蘇鳳南總對她保護過度,從來不允許她插手「白玉京」的事務。

「剌史府。」

「咦?咦?」

蒼心蕊更驚訝,鳳不是最討厭和官府打交道的嗎?

蘇鳳南為她穿上軟靴,拍拍她的小屁股,抱她下床,「因為需要借助一下妳的郡主身分。」

蒼心蕊雖然滿腹狐疑,但還是乖乖點點頭。

只要是蘇鳳南要她做的事,她都不會拒絕的。

*

揚州刺史耿太雷是最近幾年才得勢的中等官吏。

他巴結上了朝廷中的右丞相,得到了揚州父母官的官職,一方面孝敬上司,一方面小心翼翼地利用職權中飽私囊。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接近完美,唯一不美滿的地方就是娶了三妻四妾,卻沒有一個生下男丁,就連不值錢的丫頭也沒生幾個,所以唯一的掌上明珠耿茹菲就成了他的心頭肉。

這位千金被寵愛過度,養成了驕縱蠻橫的脾氣不說,還格外放蕩不羈,跟著幾位遠房表哥廝混,惹下了不小的醜事。

眼看她已經年近十八,卻還沒有說定婆家,耿太雷為此差點愁白了頭髮。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朝郡主會親自上門來為他家女兒說媒。

「郡主,您所說的嚴公子可是『白虎幫』的少主嚴淮中?」耿太雷遲疑地問。

「對,就是他。」蒼心蕊笑咪咪地回道。

她沒想到蘇鳳南居然要她來做紅娘,替人說起了婚事。

「嚴淮中風流瀟灑,一表人才,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喔。」

「嚴公子很討內人的歡心,所以想為他的婚事盡點心力,正好我們在揚州城內,想來想去,此處再沒有比耿小姐更合適的了。」蘇鳳南在旁搧風點火。

耿太雷也在暗自尋思,右丞相曾經幾次三番地暗示過他,要他尋找一些信得過的黑道中人結盟,好替他做一些剷除異己、消滅罪證等等的骯髒事;而他女兒的狀況,更是讓他恨不得隨便找個男人把女兒嫁了就是。

況且,如果是郡主親自說媒,想必對方也不敢輕易悔婚……

如此算來,這門婚事裏外都是他占了便宜。

「只是不知嚴公子是否看得上小女……」耿太雷刻意露出猶豫,打官腔的這一套他再熟悉不過。

「放心,他是個聰明人,如此高攀之事,他慶倖還來不及,又怎肯放棄?更何況聽說耿小姐有揚州第一美女之稱,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女的?」蘇鳳南說。

「如此……那就感謝二位的成全。」耿太雷就算心中還有疑慮,但是郡主的面子,卻是絕對不能不給。

當今天下是錦王一手遮天,而蒼心蕊據說是錦王的外孫女,他自然得小心翼翼伺候著。

三日後,嚴淮中的父親,親自備禮登門提親,耿太雷欣然應允。

一個月後,嚴淮中與耿茹菲大婚,蘇鳳南以蒼心蕊清平郡主的名義,送了份大禮。

事後蒼心蕊一臉狐疑地問夫君:「你不是很討厭嚴淮中嗎?怎麼又給他說了樁這麼好的媒?」

「這叫成人之美。」蘇鳳南淡笑回答。

「騙人。」蒼心蕊膩到他懷裏,「說啊,你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嚴淮中只是想利用聯姻攀結上官府,讓他娶了耿茹菲不正投其所好嗎?」

雖然不如娶清平郡主風光,但已經算很不錯的選擇,所以蘇鳳南的以德報怨讓嚴淮中感激得痛哭流涕,更是佩服蘇鳳南的胸襟。

畢竟不是每個男人對付情敵,都是如此大方的。

「不過,那位耿大小姐據說很是厲害,河東獅吼也比不過她。」蘇鳳南笑得奸詐,「而且據說她成親之時就已有了身孕。」

「耶?!」蒼心蕊吃驚地瞪大眼睛。

所以耿太雷才急著把女兒嫁出去!

而嚴淮中吃了啞巴虧,剛成親就被戴了綠帽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蘇鳳南繼續說:「耿家的靠山是右丞相,嚴淮中是不敢休妻的。而右丞相又是個生性多疑之人,私底下與錦王不和,要是他知道嚴淮中是我們推薦的,自然不會重用他。」

也就是說,嚴淮中的所有算盤都會統統落空。

「隔山觀虎鬥,以後看嚴淮中和他老婆鬥,右丞相和嚴淮中鬥,不是很快樂的事嗎?」蘇鳳南微笑著說完。

一輩子被一個母老虎騎在頭上,還要受她娘家勢力的欺負,為了家族利益和生存大計,又不得不委曲求全,這樣的人生大概只有「淒慘」兩個字能形容。

這是最歹毒的報復,讓他一生都無法解脫。

蒼心蕊聽得目瞪口呆。

嚴淮中的事,她已經聽如歌說過,包括之前他打算用「攝心術」害她,後來又散佈「親生父女」結親的流言等等。

她一直以為蘇鳳南會狠狠揍他一頓,或者用計逼得「白虎幫」解散,最狠莫過於了結他的性命,卻沒想到他反而很是「大方」地送了對方一門「金玉良緣」。

明明給別人種下了一生的苦果,卻還被當作是施了大恩;而註定了的夫妻不和,更是在右丞相和黑道之間埋下了互相猜疑的種子,不僅沒讓他們官匪勾結勢力壯大,反而分化了彼此的力量。

雖然一直都知道蘇鳳南是個厲害人物,但這次可真是讓她開了眼界,見識到他的深謀遠慮與冷酷。

見她面色多變,蘇鳳南把她攬入懷中輕問:「怎麼了?」

「鳳……」她投入他懷裏低喃,「我真慶倖我們是夫妻,而不是冤家或敵人。」

「嗯,怎麼說?」

「如果是敵人,我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喔。」

「怕我了?」

他對敵人向來不手軟,而對自己想要的,也向來很偏執。

他也慶倖他的小姑娘愛他,他們現在是兩情相悅,如果芽芽不愛他,他簡直不敢想像那種情形──捆上她?綁上她?強行佔有她,然後任憑她哭泣絕望也不會放開她……

幸好。

幸好!

他愛她,而她也愛上了他。

「沒有,我才不怕你。」蒼心蕊略帶敬畏地望著他,小手捧著他清俊的面頰,「只是覺得你好厲害。」

蘇鳳南莞頭,被心愛的小女人崇拜,那是每個男人的驕傲和自豪。

「鳳,我們回山寨吧。」靜默了一會兒,蒼心蕊忽然小聲說。

「如果妳不想回去,也可以在這裏安家。」

蘇鳳南的手撫弄著她小巧的耳,他知道她心中的忌諱。

可是有些事情一時三刻無法說得清楚,就算知道她在心底深處彆扭些什麼,他也無法跟她表白清楚──

他的心裏現在只有一個她,再也沒有別人。

他的心很小,向來只能容下一個人。

可是話說出來容易,讓人相信卻很難,尤其芽芽還是個和他一樣偏執的人。

因為她是自己養出來的小孩。

蘇鳳南有些頭痛。

「我們還是回去吧,山寨裏許多事務都需要你來處理。」蒼心蕊瞭解整個「白玉京」有多倚重自己的夫君。「我知道爹爹已經發了連環催命箋,一定是有什麼大事了吧?」

蘇鳳南皺眉,然後點頭,「好,我們回去。」

*

蒼心蕊沒想到回到「白玉京」,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她最討厭的人──當今太子祁雲擎。

祁雲擎,皇室某位王爺之子,被過繼給皇帝祁熠煌為子,蒼心蕊按理還要叫他一聲叔叔。

皇室子弟眾多,祁雲擎能夠脫穎而出,得到祁熠煌和錦王以及朝中諸多大臣的肯定,足以證明他有一定本事。

他生得十分俊美,吊梢的桃花眼笑起來風流倜儻。

但別看他經常笑咪咪的,其實一肚子壞水,蒼心蕊總在心裏叫他「死狐狸」。

當年就是因為他,才害得她被蘇鳳南責怪,憤而離家出走,所以蒼心蕊無論如何也無法喜歡這個嘻皮笑臉的傢伙。

而祁雲擎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更是讓蒼心蕊認定了自己和他不可能有和平相處的一天,怎麼看就是怎麼討厭。

書房裏,她和他面對著面。

「這是皇上和錦王的旨意,他們要妳和蘇鳳南離異,嫁我。」祁雲擎也收起笑意,難得露出正經的神色。

「你們瘋了?!」蒼心蕊震驚地怒吼。

這是什麼該死的旨意?

不送賀禮慶祝她出閣就算了,還要她休夫?!

「不是我,是蘇鳳南瘋了。」祁雲擎從懷中掏出明黃色的聖旨,丟到蒼心蕊手裏,證明自己所言非假。「錦王很疼妳,不想妳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嫁給你,我才會不幸福!」蒼心蕊難以置信地看著這道匪夷所思的聖旨,皇上和錦王到底在想什麼?

祁雲擎笑笑,不語。

「而且你不是不喜歡我,而是喜歡鳳嗎?為什麼也會答應這莫名其妙的事?我和鳳已經成親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應該明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的道理吧?」蒼心蕊的手心冰涼,身子發抖,她奇怪自己的頭腦難得地還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妳這個笨蛋。」祁雲擎走過來,手裏的扇子在她腦袋瓜上敲了一下,「誰告訴妳,我喜歡男人的?」

「難道不是嗎?你整天光纏著鳳!」

祁雲擎哭笑不得。

「笨蛋!是他整天纏著我好不好?我想躲都來不及。也只有妳把蘇鳳南那個冰塊當作無價之寶。」

蒼心蕊驚訝地瞪大眼。

難道鳳也……

腦袋上又被扇子敲了一下,蒼心蕊氣急地抓過茶杯往他的方向砸過去,被他輕巧閃過。

「我喜歡的是妳。」祁雲擎搖搖頭歎息,那一向風流的桃花眼也難得地黯淡。

又是一個巨大衝擊。
蒼心蕊狐疑地盯著他。

祁雲擎被她那無辜的模樣打敗,放下太子的架子,受不了地嚷嚷:「沒見過妳這麼笨的,我每次上山來隻給妳帶禮物,第一個跑過來見的也是妳,對妳笑得也最多,難道妳就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

「難道你不是假借送我禮物,其實是討好鳳?第一個跑來見我,不是故意耀武揚威?我覺得你笑得很陰險,哪裡有愛?」蒼心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心虛地喃喃反駁。

祁雲擎受不了,乾脆拿扇子敲自己的頭。

「喜歡上妳的我才是真正的笨蛋!」

「對啊,你就是笨蛋。」蒼心蕊終於有點不好意思了,似乎也發現祁雲擎是在說真的,而不是在開她玩笑。

「我喜歡妳,第一次跟著錦王上山,見到妳的時候就喜歡妳了,那時候妳才十歲。」
小時候的蒼心蕊比現在健康,粉雕玉琢,人見人愛。

「可是妳的眼裏從來都只有蘇鳳南那張冰塊臉。」祁雲擎低歎,「而他……眼裏也只有妳吧,所以他比妳更早發現了我喜歡妳,之後他就利用各種機會破壞我和妳在一起的機會,整天把我帶在身邊監視,每次上山反而成了我和他的大鬥法,根本沒機會和妳獨處,更別說培養感情了。」

「啊……咦……呃……」蒼心蕊徹底無語了。

事實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狡猾的鳳,居然任憑她誤會,還讓她吃醋這麼久!

等下一定要好好找他算帳!

「啊什麼啊,真要被妳氣死。」祁雲擎再敲她的腦袋。

「好痛!會被打笨的。」蒼心蕊嘟起嘴抱怨,「我哪裡知道,我看到你整天和鳳在一起,當然就以為你喜歡鳳了……」

再說鳳有喜歡男人的前科,她自然容易草木皆兵嘛!

「芽芽,嫁我。」祁雲擎忽然走近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他的面容嚴肅,眼神認真,蒼心蕊心一跳,急忙甩開他的手。

「你少來,不要胡鬧了,你又不會和皇上、錦王一樣老糊塗,我明明已經嫁給鳳了!」

「他不能給妳幸福。」

「胡說!只有他才能給我幸福!」蒼心蕊憤怒地喊回去。

「一個和太監一樣的男人,怎麼給妳幸福?」祁雲擎也激動起來,不該說出口的禁忌話題,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蒼心蕊心一沉,眉頭皺緊,「什麼太監?誰是太監?」

祁雲擎也不解地看著她,良久,他才面色蒼白地失聲問:「難道……難道你們已經……已經行過周公之禮?」

「當然!」蒼心蕊的小臉漲紅,但事關夫君的尊嚴,她還是要力挺到底。「雖然鳳的身體還未痊癒,而且為了小寶寶的健康著想,我才沒有懷孕,否則我家小孩都要兩個月大了。」

她和蘇鳳南成親兩月,如果洞房之夜的第二天不喝蕪子湯,說不定她肚子裏真的已經有小寶寶了。

「蘇鳳南……蘇鳳南……」祁雲擎頹然倒在椅子上,目光渙散地望著蒼心蕊,「他夠狠,他真的夠狠,寧願命不要也要先霸佔了妳……這個混蛋!這個混蛋!」
他真後悔,沒有趁著蒼心蕊在外飄泊的兩年把她捉進宮裏。

女子一向視貞潔為性命,生米煮成熟飯後,哪還會怕被蘇鳳南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搶先?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寧願命也不要了?」蒼心蕊有不祥的預感。

「妳不知道嗎?」祁雲擎苦笑,「他果真厲害,這樣也能瞞得住妳。『才下眉頭』還有一種別稱叫『宮怨』,妳大概不知道吧?」

蒼心蕊的心越來越沉。

「所謂『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幸運兒能有幾個?就算有一個是幸運的,那其他的兩千九百九十九人呢?遇到那花心的皇帝,向來只愛新佳人,就算得寵的妃子也只能十天半個月得一回恩寵,所以宮裏的女人最多的就是『怨』。」

祁雲擎的一位姑母就在後宮之中,他早見慣了她的眼淚與怨恨。

「你到底要說什麼?」蒼心蕊心都寒了。

「『宮怨』是一位失寵的妃子暗中對皇後所下的毒,那已經是上上一輩的事了。皇後當時也是大難未死,原本以為僥倖,卻在後來行房之後吐血而亡。這毒之厲害,不在於可以毒死人,最毒的卻是不願人間有鴛鴦交頸之事,交歡後就算不死,也足以讓人生不如死,原本人間最快樂的事,也會變成最痛苦的折磨。」

蒼心蕊的手握成了拳,手指甲幾乎刺破了手心的肉。

這是真的?

難怪鳳不能像其他新婚夫妻那樣抱著她夜夜求歡,難怪每次行房之後的第二日他的臉色會越發蒼白,難怪杜漸每次看著她都是欲言又止。

是她太粗心大意了,居然沒有發現這些小疑點,還為了鳳的不夠熱情而偷偷抱怨。
她在享受歡愉的時候,鳳卻在忍受著難以想像的痛苦,怎麼會這樣?

她總是說是愛鳳的,她的愛就是如此淺薄,只知索取嗎?

鳳這些年又為了她操了多少心?

「芽芽。」祁雲擎半跪在蒼心蕊面前,大手握住她的小拳頭,「這不是妳的錯,不要怪自己。」

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蘇鳳南到底中了什麼邪怪陰險的毒。

「我沒有。」

她連責怪自己的資格都沒有,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壞蛋。

祁雲擎罵得對,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壞蛋加大笨蛋。

她知道在她這兩年雲遊四海的時候,蘇鳳南一直派人暗中保護著她,期間蘇鳳南也曾親自去探望她,卻沒有讓她發現。

鳳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連他的隱疾都發現不了,都治不好……

心疼,莫名的酸澀委屈。

可是蒼心蕊咬緊了牙關,她不能哭。

她不是小娃娃了,不能遇到難題就躲到鳳的懷抱裏哭泣了。

「芽芽……」祁雲擎擔心地看著她,「皇上和錦王是為了妳好,而且蘇鳳南確實不適宜成親……」

「你閉嘴!」

「芽芽!」祁雲擎氣惱。

「皇上只是想要一個純正血統的繼承人吧?」蒼心蕊冷哼,「你不是他親生的兒子,可我娘是他親生的女兒,而我是他的外孫女,如果我嫁給你生了小孩,自然還是他的直系血脈,那個自私的男人,還是只想到他自己。」

祁雲擎無言。

祁熠煌確實是打的這個主意。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而天底下最注重血脈傳承的還是皇家。

祁熠煌為了追求錦王而自絕子孫後代,但是錦王為了他留住了芽芽的娘,這是意外之喜,他自然珍惜。

兩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對視著,沉默。

大人的世界是如此錯綜複雜,讓剛剛試圖踏進成年大門的他們,感到心力交瘁。
「他的毒,真的無法可解嗎?」蒼心蕊低低地問。

祁雲擎沒有回答。

蒼心蕊把臉埋進雙手之中,良久,良久。

然後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5:32

第七章

蒼心蕊從房間出來時,意外地看到蘇鳳南就站在門口。

他倚在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正低著頭若有所思,看到她出來,便向她伸出手。
「回家。」

蒼心蕊的眼圈紅紅的,看到他若無其事的表情,心裏更疼。

她順從地遞過手讓他握著,跟著他回「鳳居」。

沿途遇到一些人向他們打招呼問安,蘇鳳南冷淡但有禮地一一回應了,蒼心蕊則一直心不在焉。

一直走進「鳳居」的大門之內,男人才聲音冷淡地吩咐:「以後少跟祁雲擎來往。」

蒼心蕊怔了一下,想起祁雲擎說的,鳳故意纏著他,阻撓他和她來往,她難過的心情總算稍微好了一些。

這男人明明吃醋了,還故意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真可愛。

所以她故意調皮地反問:「為什麼?他可是當朝太子殿下呢,怎麼能得罪?」

「世上沒有比皇宮更污穢的地方。」男人回答。

「什麼意思?」蒼心蕊皺眉。

「芽芽,皇宮不適合你。」

「見鬼,你到底想說什麼?以為我會進宮去當太子妃嗎?」蒼心蕊猛然甩開他的手,氣得面紅耳赤。

蘇鳳南沒有辯駁,只是伸手把她攬進懷裏,抱住。

「芽芽,我只是捨不得你。」

只是捨不得你。

簡簡單單平常的一句話,卻讓她能體會得出他複雜傷感的思緒。

這麼好的鳳,為什麼命運這麼乖舛?

蒼心蕊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裏,壓抑到無法再壓抑的委屈突然間湧了出來,她緊緊抱住男人的腰,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種噩耗,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頭昏腦脹,最後就昏昏睡去。

蘇鳳南坐在椅子上,抱著她,看著她哭到腫起的雙眼和一臉狼狽,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

「姑爺?」天濛濛黑時,雨點敲了下門,走進來。「晚飯準備好了。」

看到小姐躺在姑爺的懷裏昏睡,雨點急忙走進內間,手腳俐落地將被子展開放好。

「姑爺,讓小姐在床上睡吧?」

蘇鳳南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抱著蒼心蕊朝裏走。

他的小妻子柔軟溫暖的身體,正好填滿他空虛的懷抱,讓他捨不得放下。

雨點看得好笑,「姑爺,您的手臂一會兒就要麻了。」

蘇鳳南笑一下,戀戀不捨地把蒼心蕊放下,為她蓋好夏天專用的涼被。

「雨點,弄點溫水來。」

「是。」

雨點看著蘇鳳南用絲巾為蒼心蕊擦拭臉上的淚痕,覺得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晚飯先收著,一會兒等小姐醒來再熱一熱吧。

*

蒼心蕊半夜醒來,頭痛得就像要炸裂開一樣。

眼睛也很痛,睜一下都難受。

臥室內很黑,但是外間的燈光透過珠簾照射進來,讓人在黑暗中也感到安慰。
她慢慢坐起來,抱著枕頭發呆。

這時男人挑開門簾走了進來。

「醒了?」

她嗯了一聲,呆呆地看著黑暗中男人模糊的影像,依然有些昏昏欲睡。

蘇鳳南搖搖頭,曲膝給她穿好繡鞋,又抱她下床,「肚子餓不餓?」

「在咕咕叫。」她老實地回答。

他哈哈大笑,抱她到外間的桌前坐好,又拿了濕布巾為她擦手。

「雨點今天特地為你煮了螃蟹,你卻早早睡了。」

「啊,我最喜歡吃螃蟹了。」蒼心蕊終於綻出一絲笑容。

「我讓她先去睡了,我去熱一熱飯菜。」

「我去。」蒼心蕊拉住他,讓他坐下,自己轉身進了小廚房。

飯菜熱好,蘇鳳南取了上好的花雕。

「難得好菜下酒。」他笑道。

「我也要喝。」

男人親手為她剝螃蟹,將鮮嫩的蟹肉和蟹黃放到她面前的小盤子裏,她就蘸了調料,高高興興地吃了起來。

「鳳。」

「嗯?」

「我在外面的時候,見識到許多新鮮的事。」

「喔?」

「比如有錢的男人三妻四妾。」

「怎麼?心懷不平了?」他含笑看著一臉激憤的小姑娘。

「可是最讓我不解的是,就算是一夫一妻的平民百姓家裏,女人也絲毫沒有地位。比如我在一位農戶家裏過夜,妻子做了飯,卻不允許上桌陪客人吃,只能自己盛一點菜,躲在廚房裏吃。

蘇鳳南怔了一下,他出身名門,從小又進了宮做太子侍讀,對於普通百姓的生活瞭解也不多。

「鳳。」

「嗯?」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時候,他向來都充當安靜的傾聽者。

「你是不是也只把我當成了暖被窩的工具?也認為女子生來是比男人低賤的?我記得你很討厭女人。」

蘇鳳南停下了剝螃蟹殼的手。

「你很疼我很寵我,恨不得讓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連傳宗接代的事也不用我做,可你依然看輕我,只把我當作一個易碎的花瓶,好看的擺設吧?」

「芽芽。」男人的臉色很不好看,聲音帶了隱隱的怒氣。

「你有什麼苦都不對我說,就連……就連床笫之事也只單純取悅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很快樂了嗎?」蒼心蕊也放下了筷子,第一次直視著臉沉似水的男人。「你當我還是三歲的小娃娃,是大傻瓜嗎?還是當我嫁給男人就只為了在床上享樂?如果那樣,我隨便嫁給哪個男人不都一樣嗎?」

蘇鳳南眼前發黑,他閉了下眼,等那股激蕩的情緒平息下去,才緩緩睜開眼,看著蒼心蕊。

「芽芽,不要侮辱我。」

「可是你不是毫不猶豫地侮辱了我嗎?」

「芽芽!」

「難道不是嗎?難道不是嗎?」小姑娘激動起來,一揮手,桌子上的杯盤連帶著各色菜肴湯汁,碎裂潑滿一地。

睡在側房的雨點被這劈哩啪啦的聲音驚醒,急忙披衣下床,卻見小姐像發怒的小貓一樣,正對著姑爺張牙舞爪。

她站在門外,不敢踏進去半步。

雖然在爭吵,那卻是一個無法讓外人涉足的兩人世界,她根本沒法進去勸架。

「那麼重要的事你也瞞著我,吐血就像吐口口水那樣簡單嗎?那種事……那種事不做會死啊?你當我是淫賤的女人嗎?」

「芽芽,不許這麼說自己。」蘇鳳南伸手抱住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人,「你太激動了,聽我說,聽我說,好嗎?」

「我不要聽,我再也不要聽了!」憤怒的小貓在他懷裏掙扎,「鳳是壞蛋,是騙子,大騙子。」

「芽芽!」男人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我抱你是因為我想要你,就這麼簡單!」

「可是你身體不行……」

「男人是最容忍不了被人說『不行』的。」這麼說著,蘇鳳南的嘴角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

「你還笑!我在說認真的!」蒼心蕊揚起拳頭捶他。

「我也在說認真的。」他低頭盯著她,聲音沙啞。

「你……」蒼心蕊吃了一驚,明顯感受到了抵在自己柔軟私處上的滾燙物體。
她在他的懷裏掙扎,盛夏的天氣,穿的衣裳單薄,彼此耳鬢廝磨,讓他早已情動。
老天!

那灼熱的感覺幾乎要燒毀了阻隔兩人之間的衣裳。

蒼心蕊呻吟一聲,小臉瞬間紼紅。

「不是故意隱瞞,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嗎?」蘇鳳南抱著她轉身入內室。

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莢香味嗅入鼻端,肌膚相貼的溫度讓她忍不住微笑,蒼心蕊的憤怒忽然間煙消雲散。

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虛弱過。

雨點偷偷吐了下舌頭,在外面輕輕把房門關上,那一地的杯盤狼藉還是等明天再收拾吧。

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麼和姑爺爭吵,但人家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了床尾和。
明天,他們又會恩恩愛愛了吧?
蒼心蕊有些自暴自棄,任憑男人解下她的衣裳。

「會死嗎?」她問。

「不會。」

「痛苦也不怕?」

「比起無法擁抱你,這點痛苦根本微不足道。」

於是她就不再說話,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等待她心愛的男人來寵愛她,赧紅的小臉,豐滿傲挺的酥胸,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白玉一般的修長雙腿,以及那雙腿之間最神秘的幽谷……

只是看著,蘇鳳南覺得自己渾身就著了火。

「小東西,你是如此美味可口,我怎麼能忍得住?」他的大掌覆蓋上那雪玉般的椒乳,低頭咬住粉紅的蓓蕾。

「嗯……」蒼心蕊低吟一聲,心在隱隱作痛,卻又有一種最後放肆一回的衝動,她挺起胸,把椒乳完全送入男人的口中。

他的大手順著她的臀部曲線下滑,在幽谷中輕撥了一下,她顫抖起來,花瓣瞬間濕潤了。

男人的身體悄然下滑,雙手分開了她的雙腿,將她害羞欲閉攏的密處完全展現在自己眼前,「不……不要……」蒼心蕊羞窘尖叫,男人的目光熾熱得幾乎要將她點燃,目光過處,星火燎原。

「這麼小,這麼美。」男人的舌尖在那窄小的縫隙間舔弄一下,她立即尖叫失聲。

「不要!鳳……鳳……」她幾乎要哭起來。

「這麼害羞?」他放過了清澀的她,只用手指輕按她小巧的花核,輕輕轉動摩挲,她緊攀住他的肩膀,細細地抽氣。

她的眼睛濕潤而朦朧,小小的粉舌微微露著,讓他著魔般地吻上去,吸吮纏綿。

他迅速脫掉了自己身上的累贅,將滾燙灼熱的碩大對準了她早已濕漉漉的花穴,慢慢頂進。

空虛被填滿、被充實的快感,以及摩擦的些微痛感,讓蒼心蕊呻吟起來。

「鳳……」合而為一的感覺是如此之好,她忽然間能理解蘇鳳南的選擇了。想將愛人擁抱入懷,不僅僅是身體的生理欲望,還有巨大的心理滿足。

「芽芽,你知道這感覺是多麼好……」蘇鳳南也低聲呻吟,努力向她的柔軟深處挺進,窄小的甬道緊緊包裹著他,不停吸吮收縮著他,洶湧的快感像浪潮一樣襲來,他扣住她的腰,用力將自己狠狠撞進她的體內。

「啊……」蒼心蕊尖叫,「鳳……鳳……」

「舒不舒服?」

「唔……嗯……」她羞澀但誠實地回答了他。

「小東西,你是這麼銷魂……」他發出低低的吼聲,「我忍不住了。」

他扣緊她的纖腰,深入淺出地開始律動,蒼心蕊隨著他的節奏而上下翻騰,胸前的峰巒漾起醉人的曲線,他受不住誘惑低頭含住,上下雙方的刺激讓她快樂地顫抖。

今天的蘇鳳南似乎也格外興奮,動作近乎野蠻粗魯,不顧她的哀求而盡情衝刺。
他咬住她的唇,縫蜷肆虐,大手用力揉搓著她的乳房,下身則彷佛不知疲憊地在她的柔軟幽谷衝刺擺動。

「鳳……不行了……慢……慢點……」如果不是被他的大手緊抱著,蒼心蕊毫不懷疑自己會被撞飛到床下去。

真相一旦被揭露,蘇鳳南反而毫無顧忌,重重地一遍遍衝撞著她柔軟的花蕊深處,她想躲,卻被男人的大手箝制著,被強迫挺起腰肢迎合著他。

一下下,一次次,宛如失速一般,那令她暈眩的節奏帶來洶湧的快感,讓她難以承受。

「鳳……不行了……饒了我……」

「不夠……」他低頭晈著她的耳垂,「芽芽,我還不夠,怎麼也要不夠。」

她的心怦然跳動,情緒也越發激動起來。

男人精悍的身體上已經汗水淋漓,滾燙的汗珠從他身上落在她身上,而她的柔軟處更是水淋淋。

欲望橫流,一切都已失控。

她被翻過身趴伏在床上,有點羞恥的姿勢,可是她已經來不及細想,身後的衝撞更加兇悍野蠻,她擔心自己會被玩壞了。

持續不斷的高潮讓她癱軟,男人卻緊握著她的腰讓她不得解脫,超出預期的高潮讓她不停地痙攣。

「鳳,夠了……夠了……」她哭泣求饒。

「可是你這裏卻緊咬著我不放哪。」男人粗重的喘息,顯然也已瀕臨極限,「不誠實的小東西。」

「唔……啊啊……」

男人在更為快速的狠進狠出之後,發出滿意的咆哮,猛然抵入她的最深處,身體緊緊壓在她的翹臀上,顫抖著釋放了自己。

兩人靜靜擁抱著,令人暈眩的快感久久不散。

蒼心蕊趴在床上,男人從她背後緊抱著她,還未軟化的欲望依然抵在她的體內。

窗外天色微微發白,居然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蒼心蕊手腳發軟,覺得有點昏昏欲睡。

她忽然感到頸項上熱熱濕濕的,懶懶地動了一下,伸手想把半濕的長髮撩起,結果一觸卻滿手濕黏。

她一驚,連忙將手移到眼前,儘是刺眼的鮮紅。

「鳳!」她整個人跳起來,反身抱住臉色死白的男人。

「呵……」蘇鳳南慘笑,「別怕,血吐出來就沒事了……幫我穿上衣裳,送到書房……叫杜漸……」

說到最後,他的氣息已經很是微弱。

這次太過放縱,持續時間太久,他甚至沒有力氣下床了。

但既然蒼心蕊已經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最糟也就不過如此了。

*

杜漸在為蘇鳳南療傷的時候,蒼心蕊守候在門外,寸步不離。

「小姐,喝口水吧?」雨點擔心地看著容顏憔悴的她。

她搖搖頭。

雨點終於意識到事情嚴重了,這可不是床頭吵了床尾和的小事了。

兩個時辰後,杜漸終於打開了房門。

蒼心蕊看看他,杜漸歎口氣,低頭離開。

蘇鳳南盤膝坐在軟榻上,還在靜靜調息。

蒼心蕊走進來,坐到他旁邊,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已經面有血色,才淡淡開口道:「鳳,我決定了。」

蘇鳳南睜開眼,疑惑地望著她,

「我要跟祁雲擎進宮。」

蘇鳳南皺起眉。

「我想過了,既然這毒是宮裏配製出來的,那麼解藥也一定能在那裏找到,而且皇宮大內的醫術最為齊全,我一定能夠——」

「不許!」男人打斷了她。

「我一定要去。」

「不許!」

「我要去!」

「芽芽!」

「難道你就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吐血,看著你受苦嗎?」

「其實,我已經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啊?」蒼心蕊呆住。

「牙芽,我不覺得自己現在有多苦。」蘇鳳南認真看著她,「我可以疼你愛你,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可是我很痛苦!」蒼心蕊搖頭,「如果我們兩人的情況換過來,每次都是我在吐血,你能忍受得了嗎?你還會向我求歡嗎?」

蘇鳳南啞然。

「鳳,為什麼不解毒?」

「一定要解嗎?」蘇鳳南神情抑鬱地反問。

「一定要!」突地想到一個可能性,蒼心蕊臉色登時大變,「難道解毒需要冒著生命危險?」

「不需要。」

「那就解啊,為什麼不解?」

蘇鳳南沉默良久。

「好吧,我解毒。」

他抱了一下小女人。

「芽芽,記住,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5:56

第八章

三個月後,無名山

這兒奇花異草競相開放,幽香撲鼻,蝴蝶翩翩起舞,各種不知名的小蟲唧唧鳴叫,美好得宛如世外桃源,

只是蒼心蕊卻無心觀看這美景,她神情不安地守在一座石屋前,雨點為她準備了一把竹椅,她也無心安坐,一會兒站起來走動,一會兒坐下發呆。

「小姐,你不必這麼擔心,老先生說了,會確保姑爺安全的。」雨點只好耐心地用早說了八百遍的詞來安慰她。

蒼心蕊看看她,又把目光轉回石屋的木門上。

今天是蘇鳳南解毒療傷的最後一天。

他的是師父終究疼愛他,四處雲遊也不忘為他尋找解毒良方,前年就找到方子了,但蘇鳳南之前遲遲不肯接受治療,讓他師父也很為難。

遇到這麼癡的一個徒弟,做師父的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他終於肯答應治療,師父自然要親自出手。

這解毒方子很是麻煩,需要外敷內服,同時輔以內功幫助蘇鳳南療息,每天要將內息運行十二個大周天,正好是一天的十二個時辰,師父乾脆閉關,每日只讓另外一個徒弟羅紫衣送飯進去。

這一閉關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蘇鳳南的毒在身體內堆積日久,不是十天八天就能清理乾淨的,在加上他前些日子的「縱欲」,讓傷勢加重,所以這一耽擱就是許久。

師父昨日讓羅紫衣捎話出來,今天就是出關之日了。

蒼心蕊從一大早就在門口守候,誰知道一等就是一整天,眼看都日落西山了。
心情從最初的欣喜雀躍,到迫不及待,現在則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三個月前,蒼心蕊隨蘇鳳南一起來到無名山,師父和蘇鳳南閉關,她就在山上採摘藥草,煉製各種丹藥。

只是她常常心不在焉,有幾次放錯了藥草的分量,將良藥煉成了毒藥,被羅紫衣好說了一頓,最後乾脆只要她采藥,不准煉藥了。

可是她采藥也無法專心,有幾次險些從陡坡上跌落下來,嚇得雨點死去活來,後來乾脆藥也不讓她采了,就專心打理師父的小藥園,這才總算安穩下來。

蒼心蕊小時候跟著蘇鳳南來過無名山,那時候是為了探望她在此治病的娘親,現在則是為了蘇鳳南解毒。

所以她對無名山並沒有什麼好印象,總覺得這裏代表著傷痛。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蘇鳳南一旦身體好轉,就立刻回「白玉京」再去療養。

但前提是,他能夠好轉。

厚重的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從裏面被打開了。

一身青衣,發須皆白的清瘦老者含笑站在門口,他看著緊張得發抖的蒼心蕊,笑道:「好了。」

好了!

好了?!

只是簡單兩個字,卻讓蒼心蕊感覺猶如死而復生。

她突然跪倒在老者面前,淚水長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者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攙扶起來,「傻丫頭,進去看看吧,他還在睡,明天清晨就能醒來了。」

這位老者曾經救過她的娘,現在又救了她的丈夫,大恩已經不能言謝。

「老先生,我燒好了熱水,您去泡個熱水澡吧。」雨點甜笑著對老者道。

「好。」

老者年事已高,這些日子耗盡了心力,確實需要好好地放鬆一下。

他自稱已忘記姓名,因居住在無名山,就被外界送了個號「無名山人」,乃是武林中的一代傳奇。

蒼心蕊對著他感激地點點頭,擦著眼淚走進房裏。

蘇鳳南仰面躺在床上,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面容祥和,眉宇間的梅花印記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蒼心蕊坐在床沿,默默看著他,想伸手摸摸他的眉心,卻在手要觸著時停住,只隔空撫摸了兩下,就輕輕收了回來。

真好。

他以後再也不用受毒發的痛苦與折磨了。

蒼心蕊靜靜坐著,靜靜看著他,原本激動的心情沉澱下來,她只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只要鳳能夠健健康康的,她就再無他求。

雨點送晚飯過來,她胃口很好便吃了許多,稍後又取了溫水為蘇鳳南擦拭身子,他依然沉睡著,未醒。

一整夜,蒼心蕊就守在床前,癡癡看著他,在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她才兩眼酸澀地睡了一會兒。

當雨點敲門時,她立刻醒了。

「姑爺醒了嗎?」雨點端了清水來讓她梳洗。

或許是她們的對話聲驚醒了沉睡的人,蘇鳳南緩緩睜開了雙眼。

「鳳!」蒼心蕊驚喜地握住他的手,「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要不要先洗個澡?還是想再躺一下?」

她喜不自勝,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左一句右一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蘇鳳南目光清澈,望望她,又看看她身後的雨點,皺了皺眉,思考了許久才有些迷惑地問:「對不起,呃……請問姑娘你是?」

蒼心蕊的笑容僵住了。

雨點手裏的布巾差點落在地上。

「我好像病了好久。」蘇鳳南小心地抽回被她握著的手,略帶歉意地看著她,「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蒼心蕊久久說不出話來。

「姑爺,您不記得我家小姐了嗎?」雨點忍不住打抱不平,「怎麼會這樣?您病好了,難道就把自己的娘子忘記了?」

「娘子?」蘇鳳南狐疑地打量著蒼心蕊,眼前的小姑娘頂多十七、八歲,容顏清麗無雙,此時卻面色蒼白,玉牙緊咬著失血的下唇。

他的心莫名隱隱一痛。

可是他依然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姑娘,「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記得我已經成過親了,真的很抱歉……請問姑娘芳名?」

「我不會告訴你的。」蒼心蕊聲音微小,但堅定地回答。

「啊?」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呃……我是……我是誰?」蘇鳳南困擾地皺緊了眉頭,越來越頭疼,「真的……我是誰?」

「這就是你之前堅持不願意解毒的原因嗎?」蒼心蕊就算再呆,此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解毒沒有生命危險,卻會讓人遺忘過去。

眼前的蘇鳳南仿佛一個陌生人,記憶大概也是一片空白吧?

他不願意解毒,就是因為有這個後遺症,他怕遺忘了她,不能再愛她。

她伸手抱住他的頸,「你這個傻瓜!」

他有些困擾。

「我好像真的傻了,怎麼會不記得自己是誰呢?我是誰?你又是誰?」

「你叫蘇鳳南,我是你的妻子。」

「我真的已經成親了?」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議,雖然對眼前的女娃兒有莫名的好感,但也確實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和她曾經有過什麼親密關係。

「是,你成親了,而且還是綁著我成親的。」蒼心蕊喃喃地道。

「咦?難道是我逼迫你?」他大驚,對那個忘記的自己感到萬分驚訝。

「不,其實是我逼迫你……也不是,我們是真心相愛才成親的。」

蘇鳳南越發困惑起來,他推開她,雙手按著她的肩頭,再次仔細打量她,試圖尋找到記憶中的蛛絲馬跡,可是最後他只能頹然鬆開雙手。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蒼心蕊微微感到心酸,但是鳳已經脫離病痛折磨的喜悅,讓她暫時不想計較這些。
「鳳,不管你變得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妻子。」她再次握住他的手,呢喃低語。

蘇鳳南微微歪頭看著她,她的手很小,只能握住他半個手掌,細軟而溫暖的小手,天生有些潔癖的他本來想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看到她眼中的懇切與哀傷,心一軟,停止了甩開的動作,任由她握著自己。

他的妻子?

這麼嬌小,這麼美麗,又這麼可愛可憐。

她的眼圈發黑,面容憔悴,可這並未影響到她一絲一毫的美麗,清瘦反而讓她顯得越發楚楚動人。

她那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頭髮淩亂著,讓他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頭髮,卻詫異地在烏髮中發現了零星的斑白。

他好奇地抽出另一隻手,將她盤起的頭髮解開,撩起長髮,發現那下面有更多的銀白。

「你的頭髮白了。」他喃喃地道,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明明不記得這個小女人,為何會感到心痛?

她看起來年紀好輕,烏黑青絲裏卻已夾雜了白髮。

蒼心蕊不介意地笑笑,也學他的樣子撩起他的長髮。

「你的也是白的呀,這樣不正好匹配嗎?」

兩人的頭髮糾纏在一處,他的銀白,她的烏黑中夾雜著縷縷銀絲。

「鳳,我為你梳頭。」蒼心蕊讓雨點取過梳子,細心地為他梳理,他掙扎了一下,推開了她。

蒼心蕊頓時臉色蒼白。

他直覺自己這個動作傷害了他,可他就是不喜歡讓人靠近。

「我……呃……想洗澡。」

雖然他在閉關的時候,每天都會擦拭身體,但依然會覺得不舒服。

「我去準備!」雨點立刻應道。

蒼心蕊默默看著他翻身下床,穿好衣褲和靴子,他的身材頎長瘦削,但絕不虛弱,即使這樣閉關良久,依然未減那種精悍犀利感。

他還是蘇鳳南,冷峻的,犀利的,傲然的,不喜歡被他人碰觸的蘇公子。

他還是蘇鳳南,只是他不再記得她了。

當男人聽到雨點的招呼聲,便毫不猶豫地出了門,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蒼心蕊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她將小臉埋在雙手裏,無聲地嗚咽。

想想他剛才有禮但冷淡的雙眼,再想想他以前深情的雙眸,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是生氣還是歡喜,只要看到她,他的眼睛就立刻變得深情款款,仿佛要用溫柔融化她、包圍她一般。

她現在才知道,她曾經是多麼的幸福,又是多麼的沒有好好珍惜。

她總是和他嘔氣,為了莫須有的吃醋而離家出走,搞什麼「選親大賽」的鬧劇,甚至說出「他侮辱她」那樣的話刺傷他。

命運是如此的苛待他,讓他好了身體卻失了記憶。

鳳……

她慢慢滑落在地板上,心痛得難以承受。
羅紫衣進來,看到蒼心蕊跌坐在床鋪前,趴在床上,肩膀輕輕抽搐抖動。

她皺了皺眉,語氣微微不耐,「讓開一下。」

蒼心蕊驀然抬頭,倉卒地擦擦眼淚,急忙站起來。

「羅姑娘。」

羅紫衣也不應聲,只是低頭將被褥全部摺疊好,抱著出去了。

今天天氣很好,她打算把被褥全部拆洗了。

蒼心蕊看著她忙碌,有些無措。

剛到無名山的時候,她曾試圖和羅紫衣交好,但是對方雖然有禮,卻始終冷冷淡淡的,蒼心蕊甚至覺得她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

女人的直覺很微妙,卻很精准,往往在不知道原因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事實的真相。

羅紫衣對蒼心蕊有莫名的敵意。

蒼心蕊想了半天,那唯一的理由其實很明顯,她卻一點也不願相信。

她從小由蘇鳳南撫養長大,幾乎每天都和蘇鳳南朝夕不離,偶爾蘇鳳南離開「白玉京」去辦事,也會儘快回來,她在這之前從來沒見過羅紫衣。

她小時候跟隨父親來接娘親,那時候無名山人已經出門雲遊,她也沒見過羅紫衣。
如果羅紫衣喜歡上蘇鳳南,那是什麼時候?

難道是在她出生之前?

那羅紫衣的年齡應該和蘇鳳南接近?快到不惑之年了?

一名女子到了這年紀卻還未婚,這意味著什麼?

羅紫衣身材高挑,面容豔麗,因為還是梳著姑娘家才留的辮子,所以年齡顯得模糊不清。

她個性冷若冰霜,又不容許陌生人親近,這一點倒和蘇鳳南的個性很相似。

蒼心蕊不敢多想。

她用清水洗了洗臉,正好雨點進來。

「小姐,吃早飯了。」

「嗯。」

「小姐。」雨點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她,壓低了聲音,「您要小心那位羅姑娘喔。」

「怎麼了?」

「她看姑爺的眼神不太對勁耶!」雨點皺皺小鼻子,「看她忙前忙後的,好像她才是姑爺的老婆一樣,拆被子洗衣裳都不讓我碰。」

雨點覺得很不高興。

向來小姐和姑爺的衣物都由她來清洗整理,這不是她奴性深重,而是一家人才有的親密感。

可是現在那位羅姑娘卻親自漿洗起蘇鳳南的衣物,還不讓她碰一下,說什麼小孩子家洗不乾淨。

雨點真的很生氣。

蒼心蕊拍拍她的肩膀,「別介意,我們過兩天就回『白玉京』了。」

「我恨不得現在就走呢。」

蒼心蕊笑道:「沒關係,我相信鳳。」

就算失去了記憶,就算一切都是空白,她卻相信蘇鳳南還是蘇鳳南——那個會疼她,會愛她,會把她當作世上唯一心愛女子的男人。

他說:「芽芽,記住,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

蒼心蕊記住了。

並且深信不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6:14

第九章

這一個白天過得漫長而難耐。

蘇鳳南剛清完體內的餘毒,還需要盤膝調息,這一天他幾乎都在床上打坐,動也不動。

羅紫衣忙裏忙外,拆洗被褥,清洗衣物,最後還納起了鞋底。

蒼心蕊無肋地看著她忙東忙西,好像她才是這一家的主婦,這讓蒼心蕊驚覺自己距離一個「賢妻」是多麼遙遠。

從小,蘇鳳南就很寵她。

那時候,「白玉京」的山上還沒有其他女子,她的衣服破了,蘇鳳南就親自為她縫補,新衣服則是到山下去購買。

她隨著蘇鳳南住在一起,「鳳居」的清潔整理也統統由蘇鳳南一人負責;三餐飯菜有廚子打理,但是她更喜歡蘇鳳南親手做的小吃食,所以他也練就了一手的好廚藝。

以前是因為她小,所有的事都由蘇鳳南負責,後來她長大了,卻養成了習慣。

她每天除了練武念書,就是跟著七爹爹學習醫術,閒暇時還要陪著各家的小蘿蔔頭玩,誰教她是年齡最大的大姊姊呢。

就算是她偶爾興頭大發,想幫蘇鳳南做做家務,也被他伸手拍開,鳳說喜歡她纖細美麗的手,不忍心看那雙手因為做家務而變得粗糙。

他把當她公主一樣寶貝呵護著,以前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看到羅紫衣為了渺茫無望的愛情而心甘情願地做著一切雜務,她才驚覺自己真的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

體恤他,關懷他,為他親手縫製衣物,為他洗手做羹湯,這都是她這個做妻子的「本分」吧?

為什麼她就從來沒想到過呢?

嗚嗚嗚,難怪鳳會忘記她,也是因為嫌她不合格了嗎?

雖然開始心懷歉意,但是蒼心蕊也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做,只好避開羅紫衣,一個人躲到師父的藥園裏清理雜草。

「小娃娃。」

聽到那道慈祥的聲音,蒼心蕊急忙站起來,看到身著青布儒衫的老者正含笑望著她。

她急忙擦擦眼淚,「師父。」

「鳳兒已無大礙,今天休息一天,明日一早你們就可回家了。」

「啊?這麼快?」蒼心蕊驚訝,更加有點羞窘,「師父不用管我,我……我還不懂事,鳳老說我還是小孩子。」

她以為師父是體貼她想家的心情了。

老人寵溺地笑笑,擺擺手,「我不光是為你,也為了斷絕紫衣那傻丫頭的念想。」

蒼心蕊的心一沉,老人家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不假。

「鳳兒那孩子面冷心熱,紫衣當年在雪地裏差點凍死,是鳳兒把她帶進山,交給我教養的。」

蒼心蕊驚訝地瞪大眼睛,「紫衣是鳳救回來的?」

「嗯,那時連年征戰民不聊生,因此造成的孤兒很多,紫衣全家人逃難,最後只剩下她自己活了下來,所以紫衣那孩子一直把鳳兒當成她的救命恩人。」

「師父,她是不是覺得無以為報,所以想以身相許?」蒼心蕊忍不住嘟起嘴,小聲抱怨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娃娃,還真被你說對了。」

蒼心蕊哼了一聲,她最討厭這種報恩的故事了,人家救你是好心,但沒必要從此要救你一輩子吧?好像好心卻反而背負上了一個一輩子的大包袱一樣。

「只是鳳兒只把紫衣當作妹妹。」老人看她皺成一團的小臉,好笑地說:「鳳兒什麼脾性我最是清楚,他愛的就愛得死心塌地,不愛的就完全不碰不觸,你大可放心。」

「師父……」被看穿了心事,蒼心蕊臉紅了起來。

「鳳兒的失去記憶,是無法克服的後遺症。要知道,能夠徹底清除餘毒已是萬分之大幸,如果不是我在西域碰巧采到了一種藥草,怕是此生都難解此毒。」

「師父,沒關係的,雖然他忘了我,可是我記得他,連他的那份也幫他一起記著。」
老人歎了口氣。

「可是你也覺得他對你不如原來體貼是不是?他現在對我這個師父都生分得很,老實說,我也很難過。」

蒼心蕊低下頭,無法回答什麼。

「可是娃娃,人要知足,好好珍惜你現在的,好嗎?」

蒼心蕊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她確實有點傷心難過,但是守護鳳一輩子的念頭,是絲毫沒有動搖過的。
她也和鳳的想法一樣,不管鳳如何,她也會愛他一輩子。

「他可能很快就恢復記憶,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以後凡事隨緣,你也切莫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是,我知道了,師父。」

「人活著,這也爭那也吵,總覺得事事不完美,不懂得只要『活著』就是一種幸福了,只要心愛的人好端端地活在眼前,已經比一切都強。」

「師父……」

「娃娃,你不知道,鳳兒的師娘比我整整大了十六歲。」

「啊?」蒼心蕊更為驚訝,沒想到師父會和她講起他神秘的身世,師娘比師父大十六歲……哇!

世所罕見的老妻少夫配呢!

這世上老夫少妻不希罕,老妻少夫卻十分少見。

沒想到師父他老人家年輕時,也是那樣叛逆的熱血青年。

「家裏人反對我娶她,為此我和家裏人鬧翻,離家出走,從此就定居在這無名山。」

「這裏很好,好像世外桃源一樣。」蒼心蕊沒想到老人家是因此才選擇居住這裏,她還以為他是為了隱居呢。

「當年她也這麼說……」老人轉身,背手仰望蒼天,「轉眼就這麼多年過去,她也過世這麼多年了……」

聽出他話語裏毫不掩飾的孤獨與傷感,蒼心蕊黯然。

「我們成親時她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又不甚好,所以我沒有讓她生育。鳳兒自幼跟隨我們,就像我們親生的孩子一樣,她臨走之前還惦記著鳳兒,希望他能獲得幸福。」

「師父,我會一直守護著鳳的,他比我大很多,也許……也許會比我先去了,但我會像您愛著師娘一樣,一直陪著他走到那一天。」

這樣的事實真相有點殘忍,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

鳳和她有著近二十年的差距,隨著他年齡增長,這種差距會越發明顯,他可能會比她早走一步,就因為有這種醒悟,所以她才要抓緊現在的每一份幸福。

沒有什麼比兩人生活在一起更幸福的。

「嗯,這我就放心了。」老人點點頭,轉身,背著雙手離去。「娃娃,去打點一下行囊吧。」

「師父!」蒼心蕊忍不住喊道:「以後您就到『白玉京』居住吧?我和鳳侍奉您。」
雖然現在他還身強體健,但總會有老的一天,有需要人端茶奉衣的一天,蒼心蕊想替蘇鳳南敬孝心。

「不用啦,有紫衣那丫頭陪著我呢,那傻姑娘,我還得費心給她找個好郎君……」老人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蒼心蕊低頭看看手掌上的泥上,暗暗握成了拳頭。

老人的言下之意,她都很明白。

勸君憐取眼前人,莫待失去空歎息。

*

夜晚的時候,蒼心蕊溜進蘇鳳南所住的臥室。

他剛洗完澡,濃密的銀髮披散在背後,還有點濕漉漉的,幾繒發絲垂散在額前,發尾的水珠滴落在光裸的胸膛上,沿著強健的肌理滾落。

蠟燭的光暈昏黃,使得男人平素顯得冷峻的端正面孔,散發著危險而曖昧的性感氣息。

蒼心蕊的心微微窒息,很想就這樣撲進他的懷裏。

可是他抬頭看她,眼神清澈而疏遠,還帶著淡淡的迷惑。

她勉強壓抑下心頭的翻湧,微微嘟嘴要求著,「我要和你一起睡。」

蘇鳳南取過潔白的內衫穿上,皺眉看看她。

「師父去睡了西廂房,我沒地方住了。」她拉著自己的衣擺,彆扭地解釋,「而且我們是夫妻呀,夫妻住在一起,天經地義!」

「我不記得你,這對你不公平。」

在還沒確認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絕對不能輕易冒犯了這可愛的小姑娘。

沒有愛意的親密,對於他來說就是冒犯褻瀆了她。

「我記得你!」蒼心蕊有些激動地大聲道:「只要我記得你就行了,你不理我,不親近我,不抱我,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蒼姑娘……」

「叫我芽芽!」

「好吧,芽芽。」蘇鳳南有點為難地這樣稱呼她,但話一出口,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親昵,好像這個名字已經在他心底徘徊縈繞了千百回,在他的舌尖吐出過千萬次。

芽芽。

我是芽芽,發芽的芽芽。

腦海裏冒出一些奇怪的話語,讓他眉頭皺得更緊。

蒼心蕊的目光落在床上放著的一雙黑色軟靴上,那明顯是新縫成的,針腳密實而均勻。

是今天羅紫衣做的鞋。

蒼心蕊生氣地抓起那雙靴子,「這是哪來的?」

「紫衣幫我新做的,」

「你叫她紫衣,卻叫我蒼姑娘?」

蒼心蕊拿著那雙靴子,已不知道心到底是怎樣的疼痛。

「她是我師妹。」

「我是你的妻子!」

「芽芽。」男人困惑地看著她,「不要無理取鬧。」

師父就是師父,師妹就是師妹,雖然他也同樣記不起他們,但這樣的關係對於他來說輕易就可以接受和厘清,也讓他輕易找到自己應該對待他們的方式與態度。

可是眼前這個小姑娘不同。

他困惑而不安,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他喜歡她的模樣,看到她掉眼淚心也會疼痛憐惜,她個子嬌小模樣甜美,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裏輕憐蜜愛,可是他什麼也不記得。

他覺得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過。

沒想起什麼之前,他不敢親近她。

但蒼心蕊卻不瞭解他這樣的心思。

無理取鬧?!

他居然說她無理取鬧!

蒼心蕊憤然打開了窗子,把那雙軟靴狠狠拋了出去。

「芽芽!」蘇鳳南高聲怒斥,「你太放肆了!那是別人的心意,你怎麼可以這樣踐踏?」

蒼心蕊站在窗前,清冷的夜風吹在身上,讓她渾身發寒。

她咬著牙,倔強地握著拳頭,動也不肯動一下。

蘇鳳南轉身向外走,卻被一雙小手迅速從背後攔腰抱住。

「不許去撿!」
「芽芽,讓我去撿,就算我不穿,也要還給紫衣,否則太不禮貌了。」男人頭疼地歎息,這是怎樣一個小麻煩,如果他真的愛過她,那麼一定也經常為她操心。
「我不管!不許去!不許撿!」

「芽芽……」

「以後不許再接受任何女人給你的東西,衣服我幫你縫,鞋子我幫你做!」她咬牙發誓。

她吃醋了?

蘇鳳南好笑地想回頭看她,她卻死死貼靠在他的背上,小手交纏在他的小腹上,她明明身嬌力小,他卻無法掙脫她。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柔軟。

他反手把她撈到胸前,攔腰抱起。

她又輕又柔軟,剛好把他的懷抱填滿。

她秋水般的大眼瞪著他,「不許去!」

「夜深了,你該睡覺了。」蘇鳳南輕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幫她蓋上還帶著陽光氣息的被子。

蒼心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起睡。」

他低頭看著她,她香甜柔美的氣息淡淡縈繞在他的鼻端,嫣紅的雙唇鮮潤欲滴,他抵不住誘惑地低下頭去,慢慢靠近——

當他與她的嘴唇快要碰觸到一起時,他豁然直起身,呼吸沉重而不穩。

「鳳?」蒼心蕊也心臟怦怦跳,那一瞬間,她還以為他會吻她,男人的灼熱溫度幾乎要燙著了她。

她的臉通紅,眼睛變得越發水汪汪。

蘇鳳南喉頭發幹,幫她掖好被角,聲音因為欲望而低啞深沉,「睡吧。」

她望著他,手從被子裏鑽出來,抓住他的手指,「不要走。」

「好。」他坐在床邊,目光卻避開她的。

「鳳,我小時候晚上不愛睡覺,你記得嗎?」她小聲問。

「不。」

「我那時候太調皮了,白天玩了一整天,晚上卻還那麼興奮,按到床上也睡不著,你就抱著我,我坐在你膝蓋上,你就用雙手比畫出各種小動物的形狀,映照在牆壁上,小兔子,小狗,大公雞,老鷹,好像活的一樣,每次我看著看著就漸漸睡著了。」

蘇鳳南努力地回想,卻發覺一切都是徒勞。

關於從前,怎麼想都是想不起,一片空白。

小時候的她,會是什麼樣的?

一定很可愛吧?

他的小姑娘怎麼會不可愛?

他的小姑娘……他腦海裏怎麼會自動冒出這個詞呢?

蒼心蕊翻身抱住他的膝,「鳳,再幫我弄出小兔子、小狗?」

她哀求地望著他。

「又睡不著了?」他問。

「嗯。」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盤腿坐好,她自動爬進他的懷裏,坐在他的膝上。

他從後面摟著她,嗅著她秀髮的幽香,他迷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雙手該怎麼交疊,兩隻大拇指要如何併攏豎起,然後牆壁上就出現了一隻長耳朵的小兔子。

「再來,小狗。」

「老鷹。」

「大公雞。」

「小烏龜。」

「還有……」

蒼心蕊像個驕傲的將軍,指揮著手下的小兵為她操勞,可是這些天她實在太辛苦了,又經歷了白天的種種,現在重新回到男人的懷抱裏,讓她終於暫時放棄了一切煩惱,眼皮打架,呵欠連連。

不消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蘇鳳南就這樣抱著她,久久未動一下。

她畢竟不是小娃娃了,他的膝蓋麻了,可是他不想動。

她窩在他的懷裏,小小扭動了一下,小手卻下意識地一直抓著他的衣服,她模糊不清地低語:「鳳……」

他豎起了耳朵。

「鳳……討厭……嗯……」

她似乎夢到了令人耳熱心跳的事情,嫣唇微張,小臉紼紅,整個人看起來嬌憨可愛。

他的心跳加快。

「鳳……還要……」

她焦躁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動,翹臀正好摩擦到他脆弱的部位,那禁不起任何誘惑的地方幾乎立刻就生龍活虎地蓬勃壯大,隱隱脹痛。

他低頭,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她的粉舌卻好像感覺到什麼,主動伸出來舔了他乾燥的唇,他呻吟一聲,再也無法抵抗這種誘惑,主動含住了她,甘甜的滋味讓他著迷,激情的縫蜷更是讓他渾身猶如著了火。

他加深了這個吻,大手也忍不住托住她的臀用力揉搓撫摸。

洶湧的欲望,強烈的渴望,只想佔有她,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去。

「鳳……嗯……」

嬌羞的呻吟讓蘇鳳南猛然驚醒,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她已經衣衫半解,嫩白如玉的雪峰高挺著,粉嫩的蓓蕾在他的唇下越發堅硬。

他赫然看著睡眼惺忪,半是清醒半是迷茫的小女人,此刻的她是如此嬌媚,卻讓他惶恐。

他在幹什麼?

他迅速起身下床。

「鳳!」她大喊。

可是他顧不得她的哀求,狼狽地快步逃離出去。

蒼心蕊坐起身,惱怒地把枕頭扔到地板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6:36

第十章

陽光明媚。

光線調皮地透過紙窗鑽進房間裏,在地上和桌上快樂地跳舞,蒼心蕊睜開眼睛,抬眼就看到側靠在床頭的男人,他還在睡,維持著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上身挺直、腦袋微微低垂的姿勢,他的眉宇深深皺著,好像有深深的思慮與憂傷。

蒼心蕊的心一暖,昨夜她還以為他不管她了,沒想到他後來還是偷偷回到她的身邊。

她抿著嘴偷笑,伸出手指在他緊皺的眉心戳弄了一下,男人立刻醒了,大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早安。」她對他甜甜地笑。

「早。」他還是輕皺著眉頭,「芽芽。」

「嗯?」她已經迅速穿好了衣裳,翻身下床,看了看身後的男人沒有為她梳頭的意思,她只好自己笨拙地綰起髮髻。

「我們回家吧。」

「好啊,本來就打算今天回『白玉京』的。」

蘇鳳南歎了口氣,「希望我回家以後,能儘快恢復記憶。」

蒼心蕊頓了一下,回頭看男人眼裏化不開的憂鬱,忍不住走到他身前,輕輕抱住了他。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但這次沒有推開她。

「鳳,我雖然會鬧些小脾氣,但真的不介意你失去記憶。」她第一次如此輕柔細語地說話,「對我來說,你能夠健健康康地待在我身邊,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蘇鳳南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在落下時卻又中途停住,慢慢握成拳,又輕輕收了回去。

回到「白玉京」,他一定要找回失去的記憶,不為別的,只為懷裏的這個小東西。
現在他的腦海裏空茫茫一片,感情也極為混亂模糊,他已經無法忍受。

*

「白玉京」的山上熱鬧依舊。

聽說蘇鳳南終於解清餘毒,徹底擺脫了困擾他多年的痛苦,各位當家和下屬兄弟們都為他高興。

大當家蒼軒在蘇鳳南回來的當晚大擺宴席,眾家兄弟聚在一起盡情暢飲歡笑。

蘇鳳南失憶的事,蒼心蕊在之前就已經飛鴿傳書通知過了,但是大家都顯得毫不介意,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新的病人,而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歡笑的就歡笑。

蘇鳳南坐在二當家的位子上,看著或豪邁或嚴謹的兄弟,第一次露出了衷心的微笑。

他還是無法回憶起什麼,但眼前的一切讓他很舒服,有種家庭般的溫暖。

而大當家……

蘇鳳南若有所思地望著蒼軒,男人身材高大,古銅色的肌膚,濃密黑髮在頭頂綁了個髮髻,只用絲帶系住,並沒有任何玉石裝飾,身上的衣服是尋常可見的青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極為潔淨好看。他的身上有一種睥睨天下,傲岸沉著的氣度,內在的光華令人在他面前會不由自主地臣服。

年近四十的大當家,身上有著更為成熟內斂的氣質,舉手投足、一言一笑之間都有著渾然天成的高貴和優雅,成年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彰顯無遺。

相比其他兄弟,蘇鳳南對蒼軒有著更為明顯的親近熟悉之感。

他擰眉沉思,蒼軒是芽芽的親生父親,或許能夠從蒼軒身上獲得更多的記憶提示?

「怎麼了?」蒼軒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微笑問著坐在身邊的蘇鳳南。

「等會兒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吧,越詳細越好。」他壓低聲音請求。

「好。」蒼軒頷首同意。

和女眷們坐在一桌的蒼心蕊看到了這一幕,她的丈夫和她的父親竊竊私語,神色裏有著和她在一起完全不一樣的放鬆與信任。

她的心一沉,口中的美酒越發辛辣難喝起來,這是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難道還是註定要發生?

難道鳳即使失去了記憶,還是對爹爹……

可惡!

*

酒宴散後,眾人都已微醉。

蘇鳳南和蒼軒略微梳洗之後,選擇了「白玉京」的議事廳長談。

蒼軒還特意提來了醒酒湯,盛了一碗遞給蘇鳳南。

「你大嫂親自煮的,你身體剛恢復,不宜醉酒。」

「謝謝。」蘇鳳南淡笑著接過,一飲而盡。

「你想問什麼?」蒼軒在他對面坐下。

「一切。」

蒼軒笑起來,「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自己親自去體會,別人的訴說只能是一些片段,而且還會帶著個人觀感。」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講一遍吧。」

「關於我們的身分,芽芽應該講過一些了吧?」

蘇鳳南點頭。

「你雖然是正室所出的長子,但不為父親所喜,便藉故被送進了宮裏,做我的侍讀,說起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也一直不離不棄。」蒼軒露出了緬懷的神色,自己也漸漸沉入了那段如夢的過往中。

那曾經像噩夢一樣的過去,現在再回首,已經變得雲淡風清。

時間淡化了一切。

「皇上是個睿智卻殘暴的人,為了一己之欲卻不顧天下蒼生,也閒置後宮諸多嬪妃,那些女人寂寞得發瘋,心態都有些異常,見到男人便如同餓狼。你和我同在後宮多年,人又生得俊美,自然也被人盯上。你十四歲那年,被幾個妃子聯合下了迷藥,如果不是你身邊的小太監及時找到我,恐怕你清白難保。」

現在說起這事,已經可以當成笑談,但當時卻在宮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時還是太子祁越的蒼軒暴怒之極,將那幾名妃子統統斬於劍下,為此不僅得罪了那些妃子的娘家大臣,還和皇上祁熠煌第一次激烈衝突,為父子倆後來的決裂埋下了禍根。

蘇鳳南傾聽著,卻仿佛只是在聽故事,他還是無法將自己代入其中。

「你就是從那時對女人有了偏見吧,自此以後每每提起女人便深惡痛絕。之後你我年歲既長,說媒的自然絡繹不絕,卻都被你回絕了。」蒼軒無奈地歎息,「認真說起來,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

「我也是男人,」蘇鳳南皺眉,「不需要你保護。」

蒼軒笑起來,「是啊,你是仰天立地的男子漢,最後還是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你,身中『才下眉頭』之毒的應該是我才對。」

後來皇上越發殘暴,邊關告急,又出現錦王和芽芽母親祁天齊之事,蒼軒徹底和皇上決裂,狼狽逃離皇宮,幾經周折最後才在「白玉京」落了腳,從此也就再沒有太大的變動。

「芽芽是在動亂中出生的,她的母親為了她九死一生,之後被送去你師父那兒療養,我又因此而消沉頹靡,芽芽便被你抱去撫養。」

想起當年那個奶娃娃,蒼軒的臉上浮現出愧疚之色,「後來雖然她母親身體養好了,也回到山上,但芽芽依然和我們有些生疏,她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就只有你。」

他一手養大的小孩……一旦這麼想,蘇鳳南的心便越發柔軟起來。

「我……是不是對你有過異於尋常的感情?」他直率地問。

唔,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

蒼軒挑眉,失去記憶的鳳變得大膽了?

他皺了皺眉,斟酌著該怎麼說才好。「應該是連你自己也分不太清楚是何種感情吧。你自幼進宮陪伴著我,除了太監、宮女,和那些異常的女人,你的身邊只有我,你我會特別親近也很自然,後來又發生了那麼不愉快的脅迫事件,你自此對女人畏懼如虎,自然把感情全部轉移到了和你唯一親近的我身上。」

依之如父母,伴之如知己,戀之如情人,少年人把友情親情愛情統統寄託在了一個人身上,這些在少年時最純稚的感情日漸積累,便匯成了最複雜最強烈最深沉的「情」。

「不過自從有了芽芽,你就不再正眼看我了。」蒼軒微笑道。

「喔?」

「為了我,你不會得罪芽芽,可是為了芽芽,你可以和我決裂。」蒼軒歎道,「芽芽滿十五歲的時候,你說要娶芽芽,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擔心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怕你在她身上尋找我的影子,說最好等芽芽再長大一些時候再說,結果你便要與我決裂,說要帶著芽芽浪跡天涯。」

沒想到蘇鳳南還沒把他的女兒拐跑,芽芽便因為祁雲擎而吃醋,自己偷溜下山,蘇鳳南因此備受打擊,又觀望了兩年,才在芽芽胡鬧要選親的時候娶了她。

想起那時候的事,蒼軒忍不住搖頭。

「蒼軒,讓我抱你一下。」

「啊?」

「我不會吃了你。」蘇鳳南不耐,走到男人面前拉他站起,然後伸開雙臂環抱住他,「讓我感覺一下。」

蒼軒挑眉,但是很配合地沒有掙扎。

他年輕時也知道蘇鳳南的感情,但他的愛都給了芽芽的娘親,對蘇鳳南自然只能恪守兄弟和朋友之禮。

兩個男人抱在一起良久後,蘇鳳南松了一口氣。

「完全沒感覺。」

不管以前如何,現在他的身體只對蒼心蕊有反應,這一點讓蘇鳳南松了口氣。

一向有潔癖的他,即使失去了記憶,也依然保持這份本性,他不容許自己的愛情不完整不純潔。

蒼軒翻個白眼,如果現在還有感覺,那就很糟糕了好不好?

過於沉浸在回憶中的兩人都沒有注意,窗外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兩人又聊了很久,聊得最多的,都是關於芽芽。

從她蹣跚走路,牙牙學語,到她會調皮搗蛋讓人頭痛得很,以及後來為了蘇鳳南特意學醫,自己親嘗解藥,險些丟了小命。

一個完整的小姑娘形象,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蘇鳳南的腦海裏,他的笑容越發柔軟。

蒼軒叨叨絮語,蘇鳳南微笑著傾聽。

忽然,一陣慌亂的敲門聲打斷了這份和諧。

「爺!姑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是雨點帶著哭音的求援聲。

蘇鳳南一個箭步沖過去打開門,便見到雨點臉色慌亂失措地望著他說:「我服侍小姐沐浴後,她說要出去隨便走走,也不讓我跟著。我當時想這畢竟是家裏,也不用擔心什麼,就回屋裏收拾行李,可是後來一直不見小姐回來,我就急了,出來尋找又四處找不到,又拜託了大家一起找,還是找不到人。」

夜已經深了,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越來越急、越來越大,逐漸形成傾盆大雨。

山寨裏的人都起來了,起初還點起了火把找人,可是火把很快就被傾盆大雨澆熄。

蘇鳳南不顧身體尚未痊癒,全力施展輕功,從山頂一直尋找到山腳,可是他的小姑娘就好像平空失蹤了一樣,在防禦森嚴的山寨裏失去了蹤影。

雨越來越大,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鳳,先回屋吧。」蒼軒找到幾欲發狂的男人,拖著他往回走。「那丫頭大概又任性了,不會有事的。」

「不!」蘇鳳南甩開他的手,「不,我有不好的預感,她可能誤會了什麼。」

也許她看到了他和蒼軒在一起,也許他以為他即使失去了記憶,也只記得和她的爹爹親近?

那個小東西,到底要怎樣折磨他呢?

那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也是兩年前她離家出走的最基本原因。

甩開眾人,蘇鳳南再次奔進滂沱大雨裏。

山頂的小廳,懸崖上的矮松,半山腰的石雕山怪,他摸黑在這些恍惚熟悉的地方逐一尋過,依然沒有小姑娘的影子,

後來他已經筋疲力盡,只能踉蹌著奔跑,並不時被石頭絆倒,一身的泥水,一身的狼狽。

他倒在地上,淚水混雜著雨水交織在臉上。

他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回想起來,快回想起來。

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刺蝟,每次和他鬧彆扭吵架之後會躲去哪裡?

快點回想起來!

頭疼欲裂,他在大雨之中發出痛苦的哀號。

芽芽!

心蕊!

他的愛,他的芽芽,長大後變成他心上唯一的花。

他怎麼會忘記了她?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

為什麼還想不起來?

她生氣了會躲起來,而且千篇一律地躲在一個地方。

那是哪裡?

到底是哪裡?

夜色漸漸變得稀薄,天變成沉沉的灰。

蘇鳳南渾身濕透,雙眼佈滿血絲,體溫高得驚人,神色猙獰而恐怖,當他踉蹌著回到「鳳居」時,把眾人嚇了一跳。

他不顧眾人的擔憂,大步跑向廚房後面的小小柴房。

果然在這裏!

*

臉上佈滿淚痕的蒼心蕊窩在柴房的一角睡著,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夢裏還不時地抽搐一下。

蘇鳳南的淚再次決堤。

雨點在他身後,用手掩住了嘴巴,無聲哭泣。

她一直以為小姐找到了位好夫君,可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委屈、這麼苦?

雨點甚至有些恨蘇鳳南了。

男人慢慢走到蒼心蕊面前,也許是他燃燒般的目光燙著了她,也許是腳步聲驚醒了她,她醒了,慢慢張開眼睛。

她仰望著他,看著他一身的泥水和滿面的憔悴,以及那雙如火一樣明亮灼燒的眼睛。

她揉揉眼睛,把眼淚揉掉,咬了咬嘴唇,嘟起嘴,最後慢慢向他伸出了手臂。

他終於還是找到了她,她便大方地原諒他好了。

蘇鳳南好像抱著易碎的琉璃一樣,輕輕把她抱起來。

她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低喃著:「我想離家出走的,可是走到一半又回來了。我捨不得你。」

他抱著她朝外走,聽她邊嗚咽邊抱怨。

「我好恨你,可是還是不想離開你,就算你心裏依然有別人,我也不管了。」她委屈地說著。

他抱她回到內室,輕柔地把她放到床上。

「我討厭你。」她這樣說著,卻緊緊抱著「討厭的他」不放,不許他離開自己。

「芽芽,」蘇鳳南的聲音粗嗄而沙啞,當找到她時,他恨不能想跪倒在地上感謝上天。

他捧著她的小臉,認真告訴她,「我心裏沒有別人了,只有你,」

「騙人。」她哭,在心裏偷偷指控,明明之前還和爹爹抱在一起。

「在我們的關係裏,如果我曾出現過猶豫,那絕對不是因為蒼軒,知道嗎?我比你大,芽芽。」他歎息,「我比你大很多,足以做你的父親,你還青春,而我已近不惑,當你進入盛年,我就垂垂老矣,我也會自卑的,懂嗎?你如此美好,如此鮮嫩,生命如春天的青草,而我呢?已經像秋天的黃葉了。」

蒼心蕊停止了啜泣,驚訝地看著他,她不知道,他也有這麼多曲折心思。

她一直當他是唯一的依賴,像蒼天大樹那樣護著她,她天真地以為他沒有煩惱,一切盡在掌握。

「我也會痛,會怨,會覺得對不起你,耽擱了你。」他痛苦地呻吟,然後更緊地抱住她,「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捨不得放開你。我喜歡你,愛你,想要你,不想把你交給任何人。比起你那小小的莫須有嫉妒,我有更多隱憂,有太多的青年才俊會喜歡上你,我怎麼辦?」

就像祁雲擎,就像嚴淮中,就像山上那些已經逐漸長大、而且有明顯戀姊情結的小蘿蔔頭,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後來者居上,把他給比下去呢?

他也有無法說出口的痛。

「我才不會看他們一眼!」小姑娘立刻大聲辯白,「我心裏只有你。」

他歎息著微笑,「是,我和你一樣,我的心裏也只有你。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你。」

也許這份感情依然複雜,卻只會比對待蒼軒的那份情更為濃烈醇厚,以及——瘋狂。

愛已如血肉融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如果將她和他分離,他會痛不欲生,再也無法活下去。

他當年可以看著蒼軒娶了別人,甚至可以笑著祝福蒼軒與祁天齊婚姻幸福,心裏只是有點小小的失落,可是如果芽芽嫁了別人,他……

不!

這種念頭想都不敢想。

他會瘋的。

蒼心蕊的眼淚又湧出來,她窩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鳳,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

她歪著頭細想,好像他說的是對的,他真的從來沒騙過她。

「芽芽,別再跑了,好嗎?如果你再跑一次……」他的聲音裏有痛苦的壓抑,「我會死。」

她驚訝地從他懷裏仰起頭,看到他認真的眼神。

她終於確信,他是真的愛她。

不是因為她是蒼軒的女兒,只是因為她是芽芽,是他親手養大的心愛小孩。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鳳,其實我和你有同樣的擔憂,我恨自己為什麼不早生幾年,和你一般大,你擔心以後,而我卻惋惜自己錯過了你的青春年華。可是說到底,我們已經算幸運的,我們還有幾十年的光陰可以相守,不是嗎?」

他點頭。

「所以,不許再說自己老!」

他笑起來。

「鳳,你想起來了嗎?你的記憶恢復了嗎?」她滿懷希望地問。

不然他不會找到那間小小的柴房。

那裏一向是她和他吵架時的避難所,就算是生氣了,她也不想離開「鳳居」,就只好躲進那間無人問津的小小柴房。

「你說呢?」他抱緊她,反問道。

她笑起來,甜甜的,再沒有絲毫憂愁。

雨停了,陽光突破了烏雲,萬裡碧空如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6:59

番外一    清白大問題

一年後

蒼心蕊懷孕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年近四十才要做爹的蘇鳳南,他幾乎無心於「白玉京」的事務,天天圍著蒼心蕊轉圈,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蒼心蕊被他轉得有點心煩,很想一掌拍死他,落個幾天清靜。

聽說她有身孕,貴客也登門湊熱鬧。

錦王和太子祁雲擎送來了御醫們開的各種保胎藥和珍貴補品。

錦王的鬢髮變白了,但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身材,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祁雲擎也依然笑得風流倜儻,桃花眼依舊是笑咪咪的,尤其是盯著蒼心蕊的肚子,笑得一臉算計。

「你又打什麼鬼主意?」蒼心蕊警戒地望著他。

「不是我。」祁雲擎無辜地搖著手指,「是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他已經決定,如果蘇夫人生下的是男孩,就立即抱入宮中,封為世子。」

一想到自己的苦難將被這還未出生的可憐小傢伙代替,祁雲擎的心情便十分愉悅。

「我才不要!」蒼心蕊尖叫,「為什麼要把我的寶寶交給那個冷血無情的老怪物?」

「這可由不得你喔。」祁雲擎收斂起笑意,難得正經,「芽芽,你應該很清楚山寨的處境吧?」

蒼心蕊皺眉,「什麼意思?」

「『白玉京』雖然和朝廷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畢竟是落草為寇,自古官匪就對立,如果『白玉京』依然不肯被朝廷招安,那麼總有一天朝廷還是會興兵剿匪,否則就是養虎為患。」

「我們從來沒有任何野心。」

「可是那些朝中大臣不會這麼想。」

蒼心蕊咬咬牙,無法反駁。

「父皇要我二十歲的時候繼承皇位,那是最後的底線,如果『白玉京』到時還沒有對策,那麼我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軍『白玉京』了。」祁雲擎語氣沉重,「牙芽,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們成為仇敵的,對不對?」

「所以就要犧牲我的寶寶嗎?」

「你的孩子身上有最正統的皇家血脈,我登基後就立他為太子,那麼『白玉京』就算是他的娘家,『白玉京』把武力撤銷,轉為民間商營,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化干戈為玉帛。」

「說得好聽,但這樣寶寶豈不是成了變相的人質?」

「不會的,我會愛他如親生子的。」祁雲擎一面說,一面又恢復了不正經的調笑神態,「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會有孩子了。」

「喔?」蒼心蕊驚訝,「為什麼?難道你不能人道?」

「臭丫頭!」祁雲擎假裝發火,「敢質疑我身為男人的能力,要不要讓你親自試試?」

「好啊,只要你不怕被鳳殺掉。」

祁雲擎無奈地哼兩聲,「不是我的問題,而是我的寶貝不能生育。」

「你大婚了?」

但沒聽說有了太子妃啊?

「我們是無法舉行婚禮的,唉,只能一輩子偷偷摸摸做地下情侶了。」祁雲擎嘴裏說得淒慘,眼睛裏卻是滿滿的幸福笑意。

蒼心蕊狐疑地望著他,良久,忽然指著他大叫:「你、你,你也有斷袖之癖?!」

「錯!」祁雲擎聳肩,「只不過我愛上的他,恰好是個男的而已。」

「斷袖就斷袖,別有膽做沒膽承認。」蒼心蕊嗤之以鼻,同時對於祁家的血脈傳承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斷袖也會遺傳?

那她是不是應該盼望生個女兒比較妥當?

萬一生個兒子也像那個老怪物皇帝和現在的小怪物祁雲擎,想想將來會有個男人叫自己婆婆……

蒼心蕊頭都大了。

「我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們夫妻倆也有莫大的責任,所以你們的寶寶一定要拿來贖罪。」

「你在說什麼啊?」

「我明明愛的是你,可是你拒絕了我,傷透了我的少男之心,所以我才會步入歧途啊。」

蒼心蕊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瞪著他。

「所以說,你們的兒子我預定了喔。於公於私,他都是要犧牲定了的。」

蒼心蕊摸摸自己的肚皮,為這個還未出生的小寶貝感到悲哀。

可憐的傢伙,你最好祈禱自己是個女兒身吧。

「為了感謝你的寶貝兒子,把我從沒有繼承人的危難解救出來,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祁雲擎忽然湊近身來,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事?」八卦是人的天性,她當然會好奇。

「蘇鳳南去過青樓喔。」

「你去死!」

蒼心蕊手裏的茶杯朝他砸過去,幸虧太子福大命大,閃身躲過。

「嘖嘖,惱羞成怒了?而且最重要的,他去的可不是普通青樓喔。」

蒼心蕊瞪著他,手上又摸了一個茶杯過來。

「他去的可是小倌樓,裏面都是各式各樣的美少年。」

「什麼時候?」

「你離家出走的那兩年。」

「真的?」

「指天發誓。」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意圖破壞我們夫妻感情?」

「呵呵呵……」

誰教蘇鳳南欺壓了他這麼多年,還把他心愛的女人搶走,他當然要找機會報仇。

*

當天晚上,蘇鳳南發覺蒼心蕊有點異樣。

她一直盯著他,瞧得他全身毛毛的。

蘇鳳南小心地服侍她喝過臨睡前的養胎藥,陪笑著問:「芽芽,怎麼了?祁雲擎又對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蒼心蕊冷哼一聲,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裹上。

蘇鳳南把碗拿出去清洗。

之後他回房,先搓搓手,讓自己被冷水浸過的雙手變暖,才輕輕去掀被角,準備也躺下休息。

手剛伸過去,就被「啪」一下打開。

力氣很大,被打得還真有點疼。

男人委屈地揉揉被打紅的掌面,「芽芽……」

「哼。」她依然背對著他。

他站了一會兒,再次試探著去掀被角,「啪」又被打了一下。

「芽芽,有話就說出來,不要生悶氣,對身體不好。」他不顧疼痛,強行鑽進被窩,把她攬進懷裏。

蒼心蕊像小刺蝟一樣拚命向牆角縮。

「不要碰我!」她氣惱地低吼。

「到底怎麼了?」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不得不扳過她的身子,讓她和自己面對面,「難道不能對我說?」

「我討厭你。」她氣憤地說。

「我又做錯了什麼?」他一臉無辜。

自從懷孕後,小姑娘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他也跟著成了受氣的「男子漢小丈夫」。

「你對我不忠!」她用手指用力點著他的胸膛指控。

「我哪有?!」

生死事小,失節事大,他可不能被人汙衊清白。

「還不老實交代?」蒼心蕊越講越氣,「提醒你一下,三年多前,我離家出走的時候,你去過哪兒?」

「呃……」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蘇鳳南原先的氣勢馬上弱了下來。

一見他這模樣,蒼心蕊真的火大了。

她翻身坐起,拿起枕頭就朝他身上砸。

「還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結果也是『風流倜儻』啊!你這個討厭鬼!花心的老男人!男女通殺的老妖怪!」

蘇鳳南哭笑不得地抓住枕頭,「芽芽。」

「壞蛋!流氓!色鬼!」

「我是去過那地方,可是我沒做什麼。」

「鬼才相信!」

「我也曾經迷惘過,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你當成了蒼軒的替代品,如果那樣,我就應該還是喜歡男人,所以才去那地方試一下,卻發現我無論對男對女都沒有什麼反應,我喜歡的只是你。」

蒼心蕊停下了粉拳,狐疑地望著他,「真的?」

他沉重地點點頭。

「真的沒做什麼?」

「以我的性命起誓。」

「哼。」蒼心蕊橫掃他一眼,「難道你這麼多年都沒有做過那種事?」

男人苦笑。

因為宮中的事情讓他對女人畏如蛇蠍,對男人更是生理上本能的排斥,結果就一年年地一個人度過。

看他沉默著,蒼心蕊的眼睛忽然亮起來,興奮地抓住他的衣襟,「難道說你的初次就是和我?」

「不然還會有誰?」

將近四十歲的老處男,說出口他也會感到羞恥啊!

蒼心蕊笑起來,像撿了天大的便宜,手忙腳亂地扯著他的衣服,「口說無憑,眼見為實,我要驗貨。」

「喂……喂喂……」男人的聲音粗重起來,翻身把膽大妄為的小女人壓在身下,「這可是你自找的。」

自從她有了身孕,他就過起了和尚生活,早已欲火難耐,哪還禁得起一點點的挑逗。

懷裏的小女人狡黠地笑,輕輕舔了一下他的唇。

想起她已經過了危險期,蘇鳳南低吟一聲立即封住了她的唇瓣,激情吮咬纏綿,當他小心地進入她時,她發出快活的呻吟,滿足地摟住他。

她的夫君,她心愛的男人,居然這麼可愛。

得君如此,夫複何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1-19 00:27:20

番外二    歷史重演

蘇氏夫婦很能生。

隔一年一胎,蒼心蕊二十五歲的時候生下第四個小孩,是他們唯一的女兒。

自此,蘇鳳南決定好好反省,再也不生了。

嘴巴上是說為了蒼心蕊的身體健康著想,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實在忍受不了懷孕期的禁欲生活,而且小蘿蔔頭們佔據了蒼心蕊太多的關注,讓他有些吃味。

而蘇家千金也毫無疑問地成了「白玉京」最小的寶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寵愛。

蘇鳳南給孩子取名字取到煩,直接就叫她寶寶,以後名字也乾脆就叫蘇小寶。

蘇小寶長大懂事之後,發現自己的名字取得如此倉卒簡陋,而她爹給她娘取名字卻那樣費盡心思,什麼芽芽,什麼心蕊,蘇小寶覺得自己受輕視了,很不客氣地包袱收收,學她娘親離家出走,順帶還拐走了「白玉京」的第二代繼承人。

當然這是後話,且說蘇小寶姑娘年幼之事。

小寶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雖然還沒長乳牙,就已經善於觀察,而且很快發現了誰是真心對她好的人——沉君默。

「白玉京」七爺的大兒子,「白玉京」第二代裏面,除了芽芽之外年紀最大的孩子,當時只有十七歲。

繼承了父母無敵美貌的少年,身材頎長,面容俊秀,氣質更是難得的沉穩,而且文武雙全,精於謀略,被蒼軒指定為「白玉京」的繼承人。

沉君默不像他父親那樣風流倜儻,氣質更接近於親自培養他的蒼軒,內斂而深沉,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但也不親近。

在他下面,有「白玉京」的十幾個小蘿蔔頭,他都是一視同仁,對自己的親弟妹也沒什麼偏心,他陪他們讀書習武,但不陪他們調皮搗蛋。

他唯一特別對待的小傢伙,就是蘇家唯一的千金,小寶姑娘了。

「白玉京」的第二代小蘿蔔頭們繼承了父母的精華,個個生得俊秀美麗,可小寶姑娘硬是更勝一籌,小小年紀已顯露出傾城絕代的架式來,露著無牙的小嘴一笑,就能傾倒一片人。

沉君默從沒覺得哪個小嬰兒像她一樣柔軟,像她一樣可愛。

她的小手喜歡抓他的手指,還會含到嘴裏吸吮,雖然知道那是小嬰兒的本能動作,少年人的心還是偷偷悸動了一下。

她喜歡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發現他來了就笑,還會咿咿呀呀地和他聊天,他要走就立即扁嘴大哭,直到哭得吐奶,有次還險些哭到暈過去。

大人們都無法理解小寶對沉君默如此執拗的「愛」,但是鑒於她的強烈抗議,最後只好屈從,安排沉君默和小寶一起睡,不然每天晚上她都會哭得死去活來。
在小小的她看來,君默哥哥是她的保護神,連爹娘都不如君默哥哥。

其他的哥哥姊姊來了就捏她的鼻子,擰她的臉,打她的小屁屁,有時候還把她拋起來,嚇得她連哭都忘記了。

那一次君默哥哥把調皮的燕家哥哥狠狠修理了一頓,從那以後,哥哥姊姊們再也不敢把她當沙包一樣丟著玩了。

呼……小命保住,多虧了君默哥哥!

連爹娘都只會笑著看好戲,也當她是個小玩具,真是豈有此理。

*

小寶姑娘成了沉君默的小跟班。

會走路以後更不得了,沉君默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沉君默習武,她也跟著有樣學樣,伸胳膊伸腿。

沉君默念書,她就拿了毛筆亂畫,直到墨汁都塗到自己臉上,變成小花貓。

沉君默吃飯,她也吃飯。

沉君默睡覺,她也睡覺,當然,沉君默不睡覺的時候,她也睡,小孩子的睡眠時間比較長。

時光飛逝,小寶姑娘成了大姑娘,已經七歲了。

她的長兄從皇宮回來探親,讓蘇鳳南夫婦感到安慰的是,他並不討厭皇宮生活,甚至還頗樂在其中。

長兄這次不是隻身回家,還帶來了一位十五歲的公主,公主是皇族之後,本是郡主,因為要以公主的身分被送到燕戎和親,所以才特例被賜封了公主的稱號。

公主生得很有祁家人的特徵,美麗而個性張狂。

公主也很喜歡沉君默,和小寶一樣,成了沉君默的另一個跟班。

公主不想去野蠻的燕戎國,比起那些粗魯的野人,她更青睞俊美無比的沉君默,並對他一見鍾情。

小寶立即感到了危險,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了!

她苦惱地坐在小板凳上發愁。

「小小姐,你這是怎麼啦?」已經嫁為人妻的雨點關心地問道。

「唉。」小寶正經八百地歎口氣,「君默哥哥移情別戀了。」

大肚子的雨點差點跌倒,「咳……咳咳……」

「是雲家姊姊說的啊,她說君默哥哥愛上公主,不要我這個小不點了,他移情別戀了,是負心郎!」

雨點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隨即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小姑娘這麼認真的在苦惱,她怎麼可以取笑她呢?

雨點微笑問:「小小姐,你喜歡君默公子啊?」

「是啊!君默哥哥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小姑娘憤怒地捏起小拳頭晃了一晃。

「你想永遠都和君默公子在一起?」

「嗯!」

「那你去向君默公子求婚啊,如果他娶了你,就永遠不會離開你了。」壞心的大人想看熱鬧,就這樣慫恿著懵懂的小姑娘。

「就是要做君默哥哥的新娘子嗎?」

「對,就像小姐和姑爺那樣,一輩子都會在一起。」

「好!」

勇敢的小姑娘說做就做,馬上就跑去找她的君默哥哥。

「君默哥哥,我要嫁給你!」

正聚在一起學習管理「白玉京」事務的少年們,驚訝地看著滿瞼通紅的小姑娘,繼而捧腹大笑。

沉君默是唯一沒笑的人,他蹲下身來,和她面對面。

「小寶,你還這麼小。」

「我會很快長大的。」她認真地說,「我每天吃六頓飯!」

眾人笑得更加厲害,壞心的哥哥們還吹起了口哨。

「那等你長大了再說,好不好?」

「不好!你會被壞姊姊拐跑。」

「不會,我等你長大。」

「真的?」小姑娘歪著頭,有點不放心。

「真的。」

只要你長大了還念著君默哥哥,君默哥哥自然會信守承諾。

「唉。」小姑娘還是歎氣,「雨點阿姨說要簽名才保險的。」

「怎麼簽?」沉君默也笑了,為什麼大人們都愛看他和小寶的笑話呢?

小姑娘認真地看著他,然後小手背在身後,微微踮起腳尖,傾身向前,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沉君默怔住。

其他的少年更加鬼吼鬼叫起來,幾乎要把房頂吵翻。

小姑娘害羞了,轉身要跑。

沉君默一把抓住她抱起來,她的手還是小小的,身子依然軟軟的,還散發著奶香。
已經二十四歲的青年無奈地歎息,等待之路還很漫長。

「哥哥?」她怯怯羞羞地喊。

他學她的樣子,在她嫣紅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簽名。以後君默哥哥就是小寶的了。」

她咧開嘴角,抱著他咯咯地笑,

彼時,花正紅,草正綠,天正藍。

青春正是無限美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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