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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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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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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7-11-30 22:09 編輯
一線仙機
作者:月下箜篌
【內容簡介】:
被最信任的人暗算,金丹老祖意外身隕;重生歸來,她步步為營,誓要再入仙途;只求快意恩仇,手刃仇敵,再爭那一線仙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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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08
第一卷 仙道渺渺
第一章 涅火重生
暴雨如注,條條銀色的雨線從烏壓壓的天際砸落下來,無情的衝撞著地面上艱難行走的小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約莫十歲左右,背上還背著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兒,儘管在泥濘中走的異常艱辛,好幾次摔倒在地上,他都立刻爬起來重新背上女孩兒再次前行。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小男孩兒側頭擔憂的看了一眼枕在他肩膀上那張烏青色的小臉,眉頭重重的蹙了一下。
傾盆的雨水將小女孩兒的臉沖刷的沒有一絲血色,她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鼻息若有似無。
“安雲,安雲,快看,前面有屋子,我們可以進去避雨。”小男孩兒突然歡喜的叫了起來,抖了抖肩膀,似乎想叫醒背上的小女孩兒。
他喘著氣看著前方,模糊的視野裡,漫天銀色水線裡出現了一小片灰影,看形狀像是一座寺廟。
女孩兒一聲未吭,他再次側頭,臉頰和她的額頭一碰,心裡突然驚慌起來。女孩兒的額頭沒有一絲溫度,竟比天上的雨水還冷,冷的像是寒冬的雪。
男孩兒只覺得心頭堵得慌,有一種讓他感到無比害怕的預感不住在心頭浮現。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他討厭這種讓人絕望的感受。
他突然奔跑起來,在漫天大雨中,在濕軟滑膩的泥濘路上,背著無知無覺的女孩兒,奔向前方那片朦朧的灰影。
只有用盡全力的奔跑,他才不會去胡思亂想,才能暫時甩掉腦海裡讓他無比害怕的想法。
“安雲,安雲,你說我們要一起活下去的,我也答應了你爹娘照護你的,你不要睡了啊,我們快到了。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他一邊跑一邊碎碎念叨。
終於,男孩兒看清了那片灰影,果然是一座廟,只是破舊不堪。廟門早已不知所蹤,門匾斜落,依稀能看清上面寫著山神廟三個字。
推開門,腐悶的氣息傳來,地面上灰塵積壓,屋中蛛網密佈。屋頂顯然已經許久沒有翻修,到處都在漏雨。供桌前的山神像缺了個頭,神像旁邊的青銅長明燈居然還亮著,發出青幽幽的亮光,照在供桌上端正擺放的山神頭顱上。
山神頭顱臉上帶著笑,兩隻眼珠子盯著踏進廟內的男孩兒,背後是無頭的神像,此情此景,讓人毛骨悚然。
男孩兒打了個寒顫,飛快的移開視線,不去看供桌上的石刻頭顱,找了個沒有漏雨的角落,把背上的女孩兒放了下來。
女孩兒木偶般躺在地上,男孩兒用手拍了拍她的臉,見她沒有反應便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
半晌後,他頹然坐倒在她身邊,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漸漸失去了光彩……
突然,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著一邊用力的去搖晃女孩兒的身體,嘴裡大聲的叫著女孩兒的名字:“安雲,安雲,安雲……”
叫聲裡滿是惶恐,滿是絕望。
女孩兒烏青的臉隨著他的搖晃左右搖擺,青銅長明燈幽綠的光線落在她臉上,光影斑駁。
痛……
好難受……
安雲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混沌之中,看不到一絲光亮,找不到半點出路,整個人完全迷失在寂靜無聲之處,如同被世界放逐到了被遺忘的廢墟。
渾渾噩噩中,她只覺全身無一處不痛,撕心裂肺鑽腸刻骨般的劇痛。她痛的想要大叫,卻怎麼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在這一方遺失的黑暗空間裡載浮載沉。
“安雲,安雲,安雲……”
誰?誰在叫她?
那個聲音很遙遠,卻在這寂靜的空間內無比清晰。她茫然的尋找聲音的來源,然而怎麼也找不到。
“安雲,安雲,安雲……”
那個聲音還在執著的繼續,她開始急切起來,四處尋找。
忽然,前方有一點亮光閃現,小小的如黑夜裡的螢火蟲,時隱時現。
呼喊她名字的聲音似乎就在亮光那邊。
在絕對的黑暗中,這點光亮已然夠了,對於迷失在黑暗廢墟中早已忘記了時間的安雲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大的驚喜。
她努力的向著這點幽綠的光點前行,速度緩慢如蟻,但卻一刻不停。
不知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她終於到了。
那一點瑩瑩的亮光帶給她一絲久違的溫暖,她滿足的發出一道無聲的喟歎,張開雙手,像一隻撲火的飛蛾一般撲向了光點。
******
“嗯……”低低的悶哼聲從女孩兒鼻端傳出,輕的幾不可聞。
正在嚎啕大哭的男孩兒像被雷劈中般頓時僵住,片刻後,他呆呆的低下頭,眼神茫然的看向女孩兒的臉。
安雲幽幽的睜開雙眼,入眼便瞧見一雙小鹿般漆黑濕潤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那雙眼睛中盛滿了驚喜、茫然、懷疑、難過、不知所措等等複雜的情緒。
她愣了愣,頭稍微後仰,將視線拉開一些後,才發現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小男孩兒長的虎頭虎腦,圓圓的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水,像是剛大哭過了一場,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兩顆淚珠。
“小……”她剛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又痛又幹,不由咳嗽起來。
男孩兒眨巴眨巴眼,掛在睫毛上的兩顆淚珠兒隨即掉落,忽然“哇”的一聲再次哭了起來。
安雲嚇了一跳,連咳嗽都忘了,見他哭的厲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饒是她活了五百多年,卻是第一次遇到小孩兒哭鬧的情況,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皺著眉忍受了一會兒他的魔音灌耳,見他沒有半點要消停的意思,安雲只好啞著嗓子艱難道:“你哭什麼?”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小男孩兒哭的更加大聲,不僅哭,還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抱在懷裡邊哭邊叫道:“安雲,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死了,嗚嗚嗚……”
“咳咳咳……”
小男孩兒也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天生力氣極大,抱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可憐她一個堂堂的金丹後期修士,居然掙脫不開一個小孩兒的擁抱。
好不容易手忙腳亂的從他懷裡掙脫開,安雲趕緊離他遠了幾分,雙手支起擋在身前,疑惑的看著他問道:“小孩兒,你認識我?”
他知道她的名字,又對她這般親近,必然認識她的,但她明明對這孩子沒有絲毫印象。安雲苦思不解,她記憶中似乎沒有和哪個小孩兒關係如此親近。
男孩兒臉色一變,驚疑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向她額頭探去。
“你幹什麼?”安雲躲開他的手,生怕再被他來個熊抱,這條老命可就交待在這兒了。堂堂金丹後期修士被個孩子抱死,這名聲傳出去足以讓整個修真界震動。
“安雲,你、你不要嚇我……”男孩兒表情都快委屈的哭了:“我是齊昊,你忘了嗎?我們是一個村的,一起長大的。”說著,又要用手去探她額頭。
齊昊?一起長大的?
安雲打開他的手:“胡說,我都五百多歲了,你最多不過十歲,怎麼可能一起長大?”
齊昊一急,眼眶頓時又盈滿了淚,帶著哭腔道:“安雲,你、你真的生病了,可能腦子被雨淋壞了。你也十歲呀,我們同一年生的。你哪有五百多歲,你又不是老妖怪。”
想到自己一路辛苦把她背進廟裡,還哭那麼久,她竟然把自己給忘了,忍不住再次哭道:“你沒良心,居然把我給忘了,枉我對你那麼好,嗚嗚嗚……”
忽又想到她只是淋雨生病了才不記得自己,齊昊連忙又控制住哭泣,抬頭看著她安慰道:“安雲,你別怕,我不會不管你的,你只是生病了,我會找大夫治好你。”
安雲哭笑不得,看著齊昊臉上神色一派認真,當真搞不懂是他病了還是自己糊塗了,只好敷衍的說:“好好好,謝謝你,我記得你了,你叫齊昊。”
她感到有些冷,低頭看了看身上濕透後看不出顏色的破舊衣衫,又看了看齊昊的,問道:“怎麼我們全身都濕了?”說著站起身,邊走邊環顧四周。
這個地方透著古怪,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奇怪的小孩兒,破舊的衣衫,廢棄的山神廟……
難道是無意中闖進了什麼幻陣?
好厲害的陣法,簡直毫無破綻,和真實環境一般無二,自己修道以來便一直精研陣法,竟然也看不出這是什麼幻陣。
齊昊也隨她站起來,指了指廟門外密密麻麻的雨線:“路上突然下起大雨,路滑,你摔暈過去了,我把你背到廟裡來的。”
“哦,謝謝你了齊昊。”安雲轉頭朝他笑了笑,笑意卻突然僵在臉上,腦海裡如有重重閃電劈過般一片空白。
原來齊昊跟著她的腳步走在她身後,她轉頭,卻發現自己竟然需要仰頭看他。她抬起手,看著自己瘦弱的手臂,小小的手掌……這分明是小女孩兒的身體。
安雲深吸了一口長氣,抑制住心頭的震驚,閉目雙手掐訣,暗自運轉靈力。片刻後她睜開眼,眼神驚駭——她的丹田中沒有絲毫靈力。
“安雲,你沒事吧?”齊昊神色關切的問道。
這恐怕不是幻陣,幻陣不可能讓她知道是誰的情況下,還能改變她的身體,禁錮她的修為。這與天道法則不合,是絕不可能的事。
那麼……
安雲愣愣的看著齊昊擔憂的臉,腦海裡閃過他剛才說過的話。
“我們同一個村的,一起長大的。”
“你也才十歲,我們同一年生的,你哪有五百多歲?”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死了……”
……
這麼說,自己真的是齊昊認識的那個安雲,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同伴。
那麼,那個修道五百餘年,歷經艱辛才得成金丹大道的自己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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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20
第二章 通天城(上)
“安雲,安雲?”齊昊把手伸在她面前搖晃,安雲卻毫無反應,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腦子裡亂的一團糟,漿糊一般的攪得她腦門一陣陣生疼。一幕一幕的記憶雜亂的浮現,又很快被別的記憶取代,從前修道路上的一點一滴突然清晰的想了起來。
供桌上的石刻山神頭像無聲的微笑,青銅長明燈的幽綠火光灑在其上,映得石刻頭像表情變幻不定,似譏似嘲。
安雲抬起頭,目光牢牢的定在長明燈那點幽綠的火光上,煩亂的記憶最終凝結成最終的一副畫面。
那是一個紅衣如火面若春花秋月般柔美的女子,臉上帶著讓人心疼憐惜的笑意,手中的飛劍卻毫不猶豫的刺進了一個背對著她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回過頭,臉上帶著驚詫莫名的神色,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憤怒和悲痛。她並沒有看紅衣女子一眼,而是看向她身邊傲然站立的男子。男子豐神如玉白衣似雪,神色淡淡的與她對視。
“為什麼?”她問,聲音低啞。如果不是男子剛才突然出手定住她的身體,路靈犀怎麼可能刺中她?
修道多年,她深知人心叵測,她不相信任何人,提防著所有人,卻唯獨不會防著他。
男子抿了抿嘴,蹙了蹙眉沒有回答。紅衣女子卻笑著從她手裡拿過一個盛放丹藥的小玉瓶,打開看了一眼後,歡喜的遞給男子看:“師兄,真的是元嬰丹,安雲姐姐當真厲害,果然得手了。”
男子點點頭,負手看著腳下的幽冥火海,據傳火海下便是九幽冥界,正是這片火海阻隔了幽魂惡鬼們返還世間。
“丹只兩顆,人卻三人,安雲,不夠分吶。”他輕聲說道,聲音低沉柔和的如同平日對她說的親密話。
所以你選她,卻不選我,是嗎?
她嘴唇顫抖了幾下,想問他,話到嘴邊卻澀的說不出來。
紅衣女子抽回飛劍,笑靨如花:“安雲姐姐,多謝了,我和師兄突破元嬰境界後,絕不會忘了你今日的恩情。”話音剛落,紅衣女子伸出手用力推在她身上,將她推向腳下的萬丈深的幽冥火海。火海翻騰起伏,瞬間淹沒了那道綠色的身影。
幽冥鬼火陰冷刺骨,她只覺得全身上下被無數道冰刀切割,又似被熊熊烈火灼燒,但最讓她難受的,卻是心底不斷冒出的寒意,宛如萬千飛針來回穿梭的紮進她的心臟。
……
安雲突然感覺渾身冷的難受,她抱著雙臂,身上不由自主的發抖,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眼神木然的看著面前的齊昊。
齊昊臉色一變,怕她再一次昏過去,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道:“安雲,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啊……”叫著叫著便帶了哭腔。
“齊昊,我冷,好冷啊!”安雲顫抖著說道。
冷?
齊昊愣了一下,轉頭張望了一圈,視線在正中的供桌和神像旁的青銅長明燈上來回轉了轉。他跑到供桌前,雙手合什朝著供桌上的山神頭像拜了拜,喃喃念道:“山神老爺莫怪,安雲說她冷,所以借你的頭和飯桌一用。你大人大量,千萬別和我們計較。”
說完他閉著眼睛,鼓足勇氣抱起供桌上的山神頭像,用力的砸在供桌上。供桌早已腐朽,頭像砸在上面應聲而碎。
齊昊睜開眼,撿了幾塊碎小的木屑在長明燈上點燃,很快便在安雲面前弄出一個火堆。周圍漸漸溫暖起來,安雲坐在火堆旁,讓火氣一點點驅走了身體的寒意。齊昊也坐了下來,見她看著火堆不言不語,便絮絮叨叨開始說起話來。
兩人本是慶國大柳村的人,兩家是鄰居,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後來村子裡糟了瘟疫,活著的人十不存一,兩個小孩兒眼見著大人一個個的死去卻無能為力,最後跟著活著的人開始逃離。
村子被知府派出的衙役圍了起來,不許人離開,兩個小孩兒趁著村民們和衙役打起來的機會,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誰知大柳村害瘟疫的事整個慶國都已經知曉,沿途的百姓一聽他們是從大柳村逃出來的,立刻拿起棍棒驅逐他們。
好在途中也有一些人可憐兩個小孩兒,隨便給了他們一些吃的,兩人便靠著路上好心人的設施,一路乞討外加一路被人驅趕,不知不覺便離開家鄉一年多了。
如今家鄉在哪裡,齊昊也不知道了。這一年多以來,兩人一路不停的被驅趕,走過了十幾個國家,如今早已不辨東西。
“安雲,所以你千萬不能有事,村裡遭瘟疫時我們沒死,一路上那麼辛苦也沒死,我們就不會死了。”齊昊說完,抬頭認真的看著安雲。
安雲回望過去,見他漆黑水潤的眼睛裡滿是乞求,似乎生怕她拋下他一般,心裡不禁微微一動。不知怎的,本來到嘴邊的那句“你認識的那個安雲已經死了,現在你面前的是另一個安雲”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明白那種絕望的感受,自己最在乎的人舍己而去的痛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怎能忍心告訴眼前的孩子如此殘忍的事實。
既然這個小女孩兒與她同名同姓,她又代替了小女孩兒活了下來,便證明這孩子與她有緣。修道之人,最講究一個緣字,天機難測,半分強求不得,唯有隨緣而已。
“好。”她看著齊昊說道。
“嗯?什麼?”齊昊有些莫名的望著她。
“我說好。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我們要活得好好的,活很久很久。”她望著面前的火光,語調雖輕,卻一字一頓。
“只有神仙才能活很久的。”齊昊嘟囔道。
“那我們就去做神仙。”她看著旁邊漏下的雨滴,隨口回道。
火堆將兩人身上的衣服烤幹後,安雲讓齊昊在火堆旁重新燃起了兩個小火堆,剩下的木屑全部都堆進了原來的火堆裡。等到兩個小火堆的火焰熄滅後,她從神像旁扯下破爛的布幔墊在火堆烤熱的地方,兩人餓著肚子將就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醒來,安雲便帶著齊昊離開了山神廟,路上見到一個扛著鋤頭的老伯,安雲便讓齊昊去問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伯看了兩個面黃肌瘦的小孩兒一眼,歎了口氣從手裡的籃子裡拿出兩個剛挖出來的紅薯遞給兩人:“吃吧,洗過的。”
兩人也不知道餓了多久,歡喜的接了過來,一邊道謝一邊大口的吃了起來。
“你們兩個小孩兒,聽口音就不是我們這裡的人,怎麼跑到我們華朝來了?家裡的大人呢?”
“都死了。”齊昊頭也不抬,咬著紅薯含糊的說道。這話他也不知被多少人問過,回答起來無比熟練,只是再也不說父母是在瘟疫中死的了,不然又會被人驅趕。
“哦。”老伯愣了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安雲吞下嘴裡的紅薯,詫異道:“這裡是華朝?”
如果這裡是華朝的話,那真是太巧了。她本來就打算帶齊昊去華朝,卻沒想到兩人已經在華朝的國境了。
“是啊小姑娘,這裡就是華朝。你也聽過華朝?”老伯點頭道。
安雲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前世可沒人叫她小姑娘,乍一聽,還真有點不習慣。
“聽過的。老伯,那你知道通天城怎麼走嗎?”安雲又問道。她何止聽過,前世她還來過,便是在這裡踏上了修道之路。
“通天城?”老伯驚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眼神古怪的問道:“你們兩個小孩子,莫非也想去尋仙城投入仙家門下?”
華朝西北邊境處有一座連綿起伏的巍峨山脈,山體高聳入雲,常年淹沒在白雲深處,名為青冥山。山中巨樹林立猛獸遍地,人一進入後不辨方向,運氣好的會莫名的回到山腳,運氣不好的便徹底消失在山中。
不知何時,有人傳出山裡有神仙居住,此話一傳十十傳百,從華朝又傳到其他國家,便有無數人前來華朝找尋仙緣,妄圖破凡成仙。
尋仙的人多了,山腳處便開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最終變成了村子,然後漸漸發展成了一座城池,取名通天城。
前世安雲便是根據家族先祖留下來的一篇自述和一本《陣法通要》,循著先祖的行跡來到青冥山腳下通天城,開始了修道之路。
聽到老伯的問話,安雲也是詫異無比,雖然華朝幾乎人人皆知通天城,甚至都相信山裡住著仙人,但卻少有人知道青冥山深處是各大修真門派的駐地。
她今生雖然修為不在,卻因為前世是金丹修士的緣故,轉世後雖未曾修煉,卻莫名的擁有築基期神識。神識一探,她能感應到這老伯只是一個普通凡人,怎會對修真門派如此瞭解,開口便問她是否想拜入仙家門下?
好在老伯也不需要她回答,連連歎息道:“十年前仙人們在通天城內發佈告示,普天收徒,只要有仙緣,就可列入仙家門牆。這十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通天城,想要拜入仙家門下學那長生之道。哼哼,但仙家之門是那麼好進的嗎?老頭兒我剛開始也跑去試了,結果可想而知,仙緣,哪那麼容易?”
老伯臉上帶著悻悻之色,看著安雲搖頭道:“仙家告示剛發出時,通天城每天都是人滿為患,連續好幾年華朝路上全是求仙之人,可真正被仙人看中的卻是屈指可數。如今十年期限將至,人才漸漸少了,沒想到你們兩個小娃娃居然也想去尋仙,我勸你們還是回家去吧,仙緣難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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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35
第三章 通天城(中)
安雲聽了老伯的話後愈發好奇,各大修真門派居然大發告示收徒,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根據以往的慣例,各大門派招收的弟子幾乎都是門派長老和弟子下山歷練途中,尋到有靈根資質的人後帶回宗門,絕少有大規模招收門人的情況。聽老伯話裡的意思,還是所有門派一起向全天下收徒,這等怪事,當真聞所未聞。
安雲向老伯打聽原因,老伯搖頭說不知,只說仙家告示上廣收門徒的期限是十年,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個月時間了。期限一到,駐守在通天城的各大門派弟子便會返回深山之中,從此仙緣難尋。
老伯說完之後,見安雲仍執意要去通天城,便將手往東邊一指,說道:“從這條小路一直走,約莫三里路程便是官道。你們沿著官道一直走,就可以到達通天城。這些紅薯,你們帶著路上吃吧。”
安雲連忙謝過了老伯,齊昊接過老人遞過來的籃子。老伯搖了搖頭,扛著鋤頭轉身離開,邊走邊念道:“仙路難,難於上青天……”
“老伯,華朝迄今多少年了?”
老伯走出幾步後,安雲突然仰頭問道。齊昊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他從安雲聲音裡聽到一絲期待和忐忑。
老伯回過頭,掰著手指算了算:“如今是萬和五年,距華朝太宗皇帝開國剛好一千八百多年了。”
安雲愣在路上,她前世求道來到通天城時,正好趕上華朝立國千年慶典,因此印象極為深刻。前世修道五百年有餘,而如今華朝開國已有一千八百多年,那豈不是說她已經死去了三百年左右?
修道中人長命,葉天成和路靈犀都是金丹後期修士,當時壽命都還有五百年左右。更何況兩人還奪走了她的元嬰丹,若是衝擊元嬰境成功,壽命還要再加上將近兩千年……
如此說來,他們還活著,甚至已是修為通天的元嬰修士。而她自己,卻是一個連一絲靈氣都沒有的凡人小女孩兒?
安雲心裡焦躁起來,她慶倖兩人還活著,可以給她親手報仇的機會。但又開始擔心,要是兩人知道她也還活著,舉手便可滅她千百次,就像踩死一隻螞蟻般不費吹灰之力。以她現在的能力,想要找兩人報仇,無異於癡人說夢。
一時間心裡患得患失,七情上臉,神色變幻不定,看的齊昊心驚不已,暗道莫非安雲又犯病了?
“安雲?”他喚了一聲,小心的觀察她的神色。
“嗯。”安雲朝他勉強笑了笑,暫時甩掉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看了看天邊升起的金烏,說道:“我們走吧。”
拜入仙門最重要的便是身具靈根,嚴格來說,每個人還沒出生時都具有靈根。只是出生之後,人體受後天環境影響,便會漸漸的蛻化,只有極少部分的人才能不受後天因素影響,保持先天坯胎帶出的靈根潛質。
修真亦是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仙緣斷斷不可或缺。而這靈根,便是一個人最大的仙緣。有了靈根,才能感應到天地之間的靈氣,繼而納氣入體,聚氣成丹,得成元嬰……
安雲雖修為不在,但她畢竟曾是金丹後期的大成修士,重生之後奇異的保留了築基期修士的神識,僅僅神識探測,便能感受到自己和齊昊都身具靈根。不過靈根的類型和優劣,卻是難以估量。
倘若她和齊昊身上沒有靈根,她也不必費心帶齊昊前往通天城了,找個地方安心的度過一生便罷。
兩人沿著官道一路前行,途中吃完了老伯送的紅薯後,齊昊自動去尋面善的大嬸老伯要些吃的。安雲是不會去的,開什麼玩笑,再怎麼說她曾經也是堂堂金丹老祖,豈能低三下四求凡人乞食?
因此一路上兩人的食物全靠齊昊去找,好在齊昊對於要飯這門手藝輕車熟路,面相可愛嘴又甜,往往不會空手而歸。
兩人這般走了五天之後,便漸漸感覺官道上的人馬車輛多了起來。從四面八方彙聚在官道上,一路揚起的濃塵,向著前方滾去,經久不散。
安雲暗忖通天城應該不遠了,果然再走了一天之後,兩人到達了通天城。
通天城是一座占地無比寬廣的城池,構建於連綿的仙山腳下,歷經千百年的拓展,才形成了如今的規模。
從國境來說,通天城屬於華朝境內,城裡維持秩序的是華朝的士兵。城門石樓巍峨高大,上書通天城三個石刻大字,一隊城門兵正在執勤。
安雲和齊昊排隊進了城門,齊昊立刻被眼前的繁華景象迷花了眼,拉著安雲到處看熱鬧,看什麼都稀奇。
安雲神色懨懨,對這些世俗繁華並不在意,由著齊昊四處亂逛,她只默不作聲的跟著。
“安雲,我們真的可以被仙人收去做徒弟嗎?”齊昊走到她面前,聲音裡有些擔憂。他本來還挺興奮,覺得做了神仙就不會餓肚子也不會死。可這一路上他到處打聽,才知道被仙人帶走的人少之又少,十萬人中還不足一個,難免覺得安雲的想法不太靠譜。
安雲還沒有回答,旁邊卻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兩個小乞丐還妄想拜入仙人門下,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小爺我要笑死了。”
齊昊被他笑得羞憤難當,憤怒的轉過頭,只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兩人身旁,一個錦衣少年跳下車,指著兩人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捂肚子。
“你笑什麼?”齊昊怒道:“仙人告示上說了,不講究富貴貧賤,只求仙緣。沒準兒我們有仙緣,你卻沒有。”
這段時間,路上到處都有人討論仙家告示,兩人旁聽也記住了告示上的內容。
“哈哈哈……”錦衣少年繼續大笑:“你一個小乞丐也懂仙緣?告訴你這乞兒,小爺我和你們這些撞仙緣的螻蟻可不一樣,小爺我可是拿了仙家權杖來的。”他說著,傲然的從懷裡取出一枚烏金小令,得意的看向四周。
果然,四周圍觀的人眼中立刻湧現出羨慕嫉妒的神色,其中便有人向他拱手問禮,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討好般請教他的姓名。更有人為了討好他,紛紛學他一般指著齊昊和安雲笑了起來,嘲笑兩個小乞丐不自量力。
齊昊氣的臉色通紅,正想說什麼之時,卻被安雲拉著擠開眾人離開。
“安雲,那個傢伙手裡是什麼東西,怎麼那些人見了立刻變成一副奴才的樣子?”齊昊憤憤不平的哼道。
“烏金令。那是禦器門的身份權杖,禦器門裡應該有那個年輕人的家族長輩。既然有烏金令,就表明他不僅身居優秀靈根潛質,還應該是某個修真家族的後輩。這樣的人最好不要結怨,靈根資質好,加上門派中有家族長輩撐腰,修煉資源也比我們這些沒有根底的修士多得多,自然進展神速。”安雲淡淡的說道。
靈根是第一道仙緣的話,那麼財氣,就是第二道仙緣。修道耗費的財力無比巨大,一個存續千年的修道家族,傾盡全族之力也未必能培養出一名金丹修士。
前世安雲靈根資質不佳,無緣進入各大門派,享受不到門派的庇護和資源,自身又沒有家族依靠。在弱肉強食實力為尊的修真界,隨時都有隕落的風險,幾乎沒有築基的可能。
但她不甘心就此如芸芸眾生一般渾渾噩噩的度過短暫的一生,咬著牙做了散修,苦巴巴的開始修煉,吃夠了散修的苦頭。
要不是後來她機緣湊巧得到了玉淨瓶……
“哦。”齊昊聽了安雲的解釋,神色怏怏的不再說話。他年紀雖小,這一年多以來的流離失所顛沛流浪,卻讓他看透了人生百態,明白權貴跋扈窮人如狗。他再少年意氣,也不會傻到和權貴鬥氣,否則死了也沒處喊冤。
他也不好奇安雲為何對這些事知之甚詳,這段時間,安雲給他灌輸了大量的修真常識,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齊昊走了兩步回頭,卻見安雲傻呆呆站在原地不動,像是失了魂一般,臉上神色不定,既像是高興,又像是煩惱一般。好在他習慣了安雲病後時不時的發呆,並沒有大驚小怪,走回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雲忽然想到了前世得到的一件異寶琉璃寶蓮瓶,那是她修道生涯中最重要的寶貝,堪稱是整個修仙界最貴重的寶物。前世若非偶然得到了琉璃寶蓮瓶,憑她一介散修,哪裡能修煉到無上金丹境界?
她剛重生時,回憶起自己被葉天成和路靈犀推下幽冥火海,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放在隨身的須彌戒中,毀在了幽冥火海。她心中又哀又恨,心神不定,以為琉璃寶蓮瓶也一起毀了。
然而此刻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琉璃寶蓮瓶其實沒有放在須彌戒中。因為葉天成和路靈犀邀她一起闖太玄門廢墟時,她正在催熟一株珍貴靈藥,需要玉淨瓶的靈水不停的澆灌,因此才沒有帶在身上。
所以,琉璃寶蓮瓶還在,並沒有毀在幽冥火海。
“安雲?”齊昊見她不動,輕輕的推了推她。
安雲回過神來,看著齊昊開心的笑道:“齊昊,不用羨慕剛才那人,以後我們會走的比他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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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49
第四章 通天城(下)
齊昊摸了摸頭,儘管搞不懂安雲為什麼突然如此高興,然而孩子心性,也跟著歡喜起來。
通天城的告示牆下,圍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安雲和齊昊仗著人小身子靈活,從人群中鑽到最前面,抬頭看著上面的告示。
齊昊看了一會兒,苦著臉說道:“安雲,上面寫的什麼呀,我們又不認識字,怎麼辦?”
他的聲音不小,引來周圍一陣鄙視的目光。連字都不認識,如何能看懂功法口訣?又談何修道?
有人喝道:“兩個小乞兒,字都不識,湊什麼熱鬧?就算給你仙法文本,你們能看懂嗎?去去去,別地兒玩去。”
周圍人轟笑起來,齊昊紅著臉,不服氣的小聲嘟囔:“認識字有什麼了不起,我以後學就是了。”
安雲不理會身邊人的轟笑,只抬頭靜靜的查看告示牆。
告示牆其實就是城門西側的一段城牆,上面用來發佈官府的通緝懸賞令。不過十年前仙人在此張貼了收徒告示後,就在沒有其他告示。
牆壁被人施加裡一個小小的封印術,微微散發著白光,可以阻擋風雨侵蝕。三丈高的十米寬的告示牆上,整齊的張貼了百餘張各大修真門派的告示。
安雲仔細看了看,幾乎青冥山所有的修真門派都有張貼告示。最上面的只有十三張告示,告示顏色各不相同,末尾都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標識。或是三劍交叉,或是一隻猙獰的猛獸,或是一個鈴鐺,或是一個藥爐……
這些標識旁人看的雲裡霧裡,她卻知道這代表了青冥山十三個實力最強大的門派,號稱青冥十三宗。這十三宗門,乃是青冥大陸修真界的頂樑柱,其他修真門派與之相比,不值一提。
前世她剛開始修道時,便想拜入青冥十三宗,可惜十三宗眼高過頂,以她的靈根資質,入不得他們的法眼。她本想退而求其次,可惜她的靈根資質實在太差,連實力最弱小的門派也不肯收她。
雖然還是不明白各大宗門為何會如此大規模收徒,但既然連青冥十三宗也在收徒,她自然要優先考慮一番。宗門實力越強,享受的資源就更多,門下弟子自然獲益更大。
安雲前世精研陣法,自然而然把目光落在那張由陣盤和三道陣棋組成標識的告示貼上。這是乾極宗,實力在青冥十三宗裡面排名第六,以陣法成名,秉承“萬法乾坤,以陣演化”的宗旨,門中修士各個精研陣法,有很強的鬥法能力。
“這麼多仙家門派,安雲,我們要進哪一個?”齊昊輕聲問道,聲音壓得極小,似乎怕被人聽到又要嘲笑他一番。
安雲笑了笑:“到時候再說吧,也不是我們想選誰就能選誰的。”
她心中其實認定了乾極宗,憑她對陣法的造詣,哪怕今生靈根資質也不高,她也有信心進入乾極宗。而齊昊,她自然也要帶進乾極宗,才好照拂他,也不枉他與她相識一場。
兩日過後,正是十年期限的最後一天,安雲和齊昊早早的便在城牆塔樓下等候。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從城樓往下看,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流動,人人臉上都是一副既期待又惶恐的表情。
午時過後,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仙人來了。”
眾人紛紛抬起頭,只見東南方向天際一派燦然,七色彩光風馳電掣般向通天城湧來,背後留下一道經久不散的虹橋。
幾個呼吸後,七色彩光停留在通天城上方,眾人這才看清七色彩光上站著一群衣袂飄飄的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氣度儼然。而七色彩光,正是他們腳下駕馭的飛劍或法寶靈獸發出的光芒,彙聚在一起,聲勢尤烈。
城樓地下便有許多人口中高呼“仙師”,神情激動的跪下拜了起來。
齊昊眼中閃過一陣豔羨神彩,小臉上全是激動敬慕之色,仙人身上傳來一股沛然無形的威嚴,他忍不住就要跟著人群跪拜下去。轉頭卻見安雲臉上一派淡然,從容站在跪拜的人群中,目光悠然的看著天上的仙人。不知為何,
“安雲,他們會飛,真的是仙人啊!我們以後也能像他們一樣在天上飛嗎?”齊昊歎道,話裡滿是嚮往。
安雲點點頭,打量著天上的修士,感受到修士們傳來的威壓,判斷來的修士都是築基期的修士。
忽然,她眼睛微微一眯,再次抬頭,眼神有些訝異。這群修士裡面竟有一名金丹期修士,她不敢在這群修士面前放出神識,以至於剛才竟然差點沒發現。這名金丹修士雖然收斂了自己的氣息,然而金丹期修士的威壓與築基期修士不同,她感覺不會錯。
仔細在修士中打量了一番,安雲的目光落在一名穿著明黃色道袍的修士身上。這人白髮白須,面容卻不顯老,混在一群修士中間,捋須面帶微笑,一派仙風道骨。他似乎也發現了安雲,眼神朝她微微一瞟,又似乎不在意般挪開。
安雲心頭一跳,立刻低頭不敢再次打量,她雖然沒有放出神識,但金丹期修士修為深厚,未必沒有注意到她。
這人穿的道袍圖案上有一輪冉冉升起的朝陽,將道袍上繡的雲彩染得金光燦爛,這是朝雲宗的門派道袍。
朝雲宗在青冥十三宗中排名最末,有過極為輝煌的過去,一度曾是青冥十三宗之首,可惜在兩千年前與妖族大戰中,門內元嬰修士盡皆戰死,此後宗門內也無新晉元嬰修士,導致實力大降,門派排名一路滑落。
此人還不止是朝雲宗金丹修士,安雲剛才還注意到他腰間掛著一枚小小的火紅色劍形權杖,權杖不過兩指大小,卻似乎蘊含著一股極強的劍氣。
青冥大陸天道盟執法堂的身份劍令。
安雲心中驚疑,天道盟執法堂的人,什麼時候也管起門派收徒這類小事?而且還出動金丹期修士帶隊,有這個必要嗎?
“流雲師伯,此時可否佈陣?”修士中一人越眾而出,對身著朝雲宗的金丹修士恭敬垂詢。
此人是上湯宮築基期九層的三代弟子白樂池,奉師命主持此次各大門派招收弟子的考校,十年期限已至,這也是各大門派最後一次的收徒。
白樂池一行人行至通天城附近時,去遇到了朝雲宗的流雲真人。見到流雲真人時,他們一群築基期弟子都暗暗心驚,原本等不到朝雲宗的弟子前來會和,他們還以為朝雲宗放棄了這次收徒,卻不想來的竟是朝雲宗的流雲真人。
流雲真人是朝雲宗僅有的三名金丹修士之一,這個身份還不足以讓這群各門派的精英弟子太過畏懼,但他同時還是天道盟執法堂的流雲劍使,那就不得不恭敬對待了。
流雲真人年歲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寬眉方臉,眼神溫和,混在一群築基期修士中並無半分特別之處。自然,修道之人憑相貌是看不出年紀的,流雲真人至少已有三百餘歲。
聽到白樂池的話,他微笑的擺擺手,溫言道:“你們不必管我,自行安排去吧。”說完便退在一邊,負手悠然看天。
“是,流雲師伯。”白樂池恭敬的回了一句,這才朝身邊的修士說道:“各派的師弟師妹,請按照陣圖各自站位。”
旁邊的一群修士也不說話,聞言點點頭,各自駕馭飛劍法寶散開。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這百餘名仙人站在半空中將他們圍在中間,個個伸手掐訣,嘴唇開開合合,既像是誦經,又像是吟唱。一股無形的氣息瞬間朝城樓下的人群湧來,人人只覺身上像是被突然施加了無形的桎梏,有莫名的力量在擠壓自己的身體。
眾人並不吃驚,知道這是仙人們在測試他們的仙緣。往常十年間,每三個月青冥山的修道門派就會派出弟子到通天城中,測試三個月內新彙聚在此的凡人有無靈根。一次測試過後,若無靈根,便不得再次踏入測試範圍。
這是通天城最後一次測試了,城樓下的眾人匍匐在地虔誠祈禱,心情又是興奮又是惶恐不安。興奮的是一旦自己擁有仙緣,便可以如空中的仙人一般禦劍翱翔成仙得道,惶恐不安的是擔心自己沒有仙緣,他們已經見過了神仙手段,哪裡還能甘心做個凡人?
安雲和齊昊站在人群之中並沒有像其他人般跪下,本來凡人難以抵抗半空中百餘名築基期修士的威壓,但齊昊拉著安雲的手後,那股威嚴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好在兩人年小個兒矮,站在跪滿一地的人群中,並不顯得突兀。
“嗯?”負手看天的流雲真人輕咦了一聲,他剛來時便注意到人群中的安雲,能在一群築基期修士的威壓下面不改色的凡人也有,往往都是身居上位的統治者和殺人如麻的統帥,可這小姑娘顯然不是,自然引起他一分關注。
此時更讓他疑惑的是這小姑娘身上沒有一絲靈力,如何能護得身邊的男孩兒也不受修士威壓的影響?
流雲真人捋須微笑,這個小丫頭倒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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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1:59
第五章 八極測靈陣
八極測靈陣。
安雲一眼便認出上面修士聯手佈置的是何種陣法,這種陣法屬於大型法陣,難度倒是不大,屬於大型法陣中最簡單的,不過耗損靈力極大,需要多人聯合佈陣。
此陣沒有任何攻擊和防禦能力,唯一的用途只是用來測量陣中人的靈根。此處有不下十萬人,也唯有此陣,才能快速的檢驗完所有人。
“安雲,我感覺好難受。”齊昊低聲道。
八極測靈陣說穿了只是將陣中的天地靈氣強制驅除,使得陣中沒有任何元素靈氣。由於每個人從小便習慣了空氣中的靈氣滋潤,一旦靈氣消失,便會感覺到自身如同被束縛住一般,甚至呼吸困難。
“忍著點,馬上就好了。”安雲安慰道。
又等了大約半柱香時間,白樂池感應到陣中的靈氣驅逐一空,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儲物袋,淩空一倒。
八枚指節大小顏色各不相同的玉塊從儲物袋中倒出,徑直落進陣中。片刻後,八枚玉塊靜止在眾人頭上,隨後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約莫分出千餘塊後,這些玉塊停止分裂,忽然化作一隻只不同顏色的蝴蝶,振翅衝進了人群,引起眾人陣陣驚呼。
“休得亂動。”白樂池見狀,沉聲喝道,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眾人安靜下來,好奇的看著一隻只色彩斑斕的花蝴蝶穿梭往來,在每個人身上略略停頓後,很快便又迅速飛走。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十隻蝴蝶,靠近一些人後,似乎感覺到親近,輕輕的停留在對方的肩上。
上面的修士密切的注視著這群蝴蝶的動向,見到只有十幾個人肩上停留了蝴蝶,而且每人肩上都停著幾隻不同顏色的蝴蝶,不禁同時皺了皺眉。
“白師兄,這次的數量和品質怕是十年來最次的。”白樂池身邊的一個女修士搖頭歎道。
“姚師妹,那倒也未必。”白樂池沒有看她,嘴裡淡淡的回應道,眼睛卻一直看著場中。
“哦?”被他叫做姚師妹的女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睛突然一亮,只見城牆根下,十多隻綠色的蝴蝶繞著一個小男孩兒上下飛舞,不多時便紛紛落在他頭上肩上。
“十五隻木靈幻蝶?”她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臉上大喜:“單系木靈根,十五隻木靈幻蝶,資質最少是七十五點,靈根資質比我還多。”
白樂池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姚師妹,你們青雲門這次算是撿到寶了。通天城收徒十年,差不多已經將全青冥有靈根資質的人收入囊中。卻沒想到最後一次收徒,居然還有如此天縱之資的弟子。”
女子笑而不語,這次她替門派收到如此優質弟子,想來長老們會不吝獎賞。她不擔心其他門派會和她爭,各大門派早有約定,將百餘個門派分為十三組,青冥十三宗各在一組。這次正是青雲門這一組,這組的其他門派如何敢和青雲門相爭?
其他修士顯然也發現了被十五隻木靈幻蝶圍繞的小男孩兒,可惜根本輪不到他們去爭,只好失望的把目光重新投向其他有蝴蝶停留的人身上。
齊昊好奇的摸了摸挺在他肩膀上的青色蝴蝶,青蝶並不避開,還扇了扇翅膀。
安雲瞪大眼睛,詫異的看著他頭上肩上的青蝶,細數之下竟是十五隻,齊昊這傢伙居然是難得一見的修道奇才,單系木靈根不說,資質起碼也七十五點,實在讓她有些無語。
反觀她自己,至今還沒有一隻蝴蝶肯停足,怕是和前世一般,靈根資質極差。不對呀,她明明能感覺到自己身具靈根,就算資質差,也不至於差到連幻蝶都感應不到吧?
“好癢,好癢,安雲,它們爬我臉上了。”齊昊一邊揮手驅趕青蝶,一邊呵呵笑著朝安雲叫道。
安雲無語的看著他,心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半空中的流雲真人臉上也有些微動容,但木系靈根,資質還在七十五點以上,倒是一個難得的好苗子。他的注意力本來在安雲身上,誰料想她至今還沒有幻蝶臨身,難道這小丫頭沒有靈根?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突然,他目光一動,眼角覷到一直在半空中緩緩扇動翅膀的幾隻白色幻蝶動了。同時,白色幻蝶旁邊的紫色幻蝶也跟著隨之一動,只有邢若透明的幻蝶還依然一動不動。
這三種幻蝶代表三種異靈根,白色是冰靈根,紫色是雷靈根,透明的是風靈根。它們顯然不屑於和其他顏色的幻蝶一起行動,而是等其他幻蝶選過之後,才會慢悠悠的飛向自己選中之人。
難道竟是異靈根?
眾修士心頭先是一驚,紛紛把目光投向飛動的白色幻蝶和紫色幻蝶。輪到這次選徒的十個門派修士臉上尤其喜形於色,而其他門派修士則目露惋惜。
擁有異靈根的修士極少,這十年來,異靈幻蝶只動過一次,便是第一次收徒時,狀若透明的幻蝶紛紛湧向一名少年,同時紅色幻蝶不顧透明幻蝶的排擠,也紛紛停留在那名少年身上。
這名少年同時身具風靈根和火靈根,被青冥十三宗之首的上湯宮收在門下,短短十年,此時已是築基三層的修士。
冰靈根和雷靈根?
流雲真人神色一震,眼中爆發出一抹刺目的光芒,神識緊緊的鎖住白色幻蝶和紫色幻蝶的動向,眼睛一眨不眨。
等了這麼多年,希望這次不會讓自己失望。
白色幻蝶和紫色幻蝶蹁躚飛舞,速度雖然不快,然而方向卻一直沒變,筆直的飛向城樓下。這兩種幻蝶約莫各有十隻,始終並排飛行,不見有半分中途分開的跡象。
安雲心中一跳,她早前曾用神識查探過四周,身邊除了齊昊和自己,似乎並沒有發現誰有靈根。那麼……這群幻蝶是為她而來?她身具冰雷雙系異靈根?難怪五行幻蝶感應不到她身上的靈根。
她仔細數了數,發現竟有二十一隻幻蝶,心中著實歡喜。前世她吃夠了資質奇差的苦頭,修煉速度緩慢且事倍功半,沒料到重生一回,竟有這般好處。眼看著白色幻蝶和紫色幻蝶組成距離她越來越近,她心跳動的也越來越快。
誰知蝶群距離她不到十步遠時,忽然停了下來,原本整齊的佇列如受驚般四散開來,繞著附近的人群轉悠了一會兒,又紛紛飛回了空中。空中除了在人身上停留的幻蝶之外,所有的幻蝶都已回到先前的位置,化作一枚枚玉塊,又互相融合成八塊玉塊,回到了白樂池手裡。
安雲只覺心頭有什麼東西咻的一下沉了底,自己竟然沒有靈根資質!
這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的抬頭,眼底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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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2:10
第六章 此生何為
沒有靈根,意味著她今生斷掉了修道之路,意味著她只能如凡人般朝生暮死。在天地中,如一只惶恐不可終日的小蟲子,膽顫心驚的虛度數十光陰。
在災難面前無能為力,在生死之間不能由己,命運聽從於他人的擺佈,碌碌無為的卑躬屈膝。
饒是安雲修道五百餘年,一生中歷經無數大小磨難,數次徘徊於生死之間,心性早已波瀾不驚,刀斧臨身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此刻也止不住心頭的巨大震駭。
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或許此生沒有靈根,然而她對自己的神識異常自信。她繼承了前世的神識,那是金丹大成修士的神識。儘管能釋放的範圍只如築基期修士,但神識品質豈可相提並論?
金丹修士的神識無孔不入,明察秋毫之末,能夠探測到周圍靈氣的密集程度。若一個人身居靈根,他身周的靈氣自然比凡人要濃郁些許,即使不是百分百準確,大致卻相差不大。
所以,各大門派新入的弟子,基本都是各派金丹期長老遊歷人間時,發覺了身具靈根的苗子,才會帶回門派測量靈根潛質。
這也是先前安雲對青冥山各大宗門發起的十年普天收徒不解的原因,是什麼原因讓各大門派放棄修道者的矜持,放下身架這般不分好壞的廣散網廣撈魚?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都與她無關了,她沒有靈根,連修道的可能都沒有,這些事情與她何干?
安雲的神識到底還是查探錯了,她也想明白了原因。許是齊昊身上的靈根資質太過優秀,身周的靈氣較為濃郁,她一直在齊昊身邊,便以為自己也身具靈根。
只是,不能修道,那她該怎麼辦呢?
她前世辛苦求道,唯一會的也只是躲在深山枯坐參悟,或是與人結伴又相互提防著獲取所需修煉資源,再不就是為了某件秘寶被追殺或反追殺……
如今無法修道,她該怎麼度過這短暫的卻又漫長無比的一生?她根本就忘記了怎麼做一個凡人,連低頭乞討都不會,如何養得活自己?
她堂堂金丹大成修士,空有滿腹修道經驗,藏有秘寶無數,只待她取出便可在修道路上一路高歌猛進。可惜就在這時,老天爺和她開了個殘忍的玩笑,讓她一路上的計畫徹底落空。
“安雲,你又發呆了。”齊昊不滿的搖醒目光發愣的安雲,語帶抱怨。
安雲眼珠兒動了動,好不容易才把視線集中到他臉上,隔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絲笑容,輕歎道:“齊昊,以後我們可能要分開了。”
齊昊聞言臉色一變,眼神焦急的看著她,嘴一扁,委屈道:“怎麼了?你、你不想和我一起了嗎?”
安雲只是神色失落的搖了搖頭,任齊昊怎麼搖晃也不開口。她要怎樣才能讓齊昊明白,她只是一個沒有靈根的廢物,沒有辦法隨他前往門派。
她忽然仰頭看著城樓上的石匾,通天城三個大字刻畫的龍飛鳳舞一般,每一筆都似劍氣淩空。
通天,通天,顧名思義,此處便是通天之處。然而奇怪的是,她前世和今生的尋仙路都在這裡折戟。只不過前世是讓她體會到仙路緲緲,而這一次更慘,徹底斷絕了她的念想。
與安雲的失魂落魄相反,半空中的流雲真人卻是滿臉激動振奮,眼神無比炙熱的落在安雲身上。
這十多年來,他對外號稱閉關,實則一直在青冥大陸遊歷人間,想要尋找一個同時身具冰雷雙靈根的人。
然而異靈根本就稀少,連青冥十三宗之首的上湯宮也不過才寥寥幾人,除開青冥十三宗,其他中小門派連一個都沒有。更何況,還是同時身具冰雷雙靈根?
這樣的人猶如大海撈針,就算出現了,也不過曇花一現,讓他尋到的幾率實在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流雲真人卻一直沒有放棄,擁有冰雷雙靈根的人對他太重要了。他迫於資質所限,修為提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別提晉升遙遙無期的元嬰期。
眼看自己壽元一年一年的減少,流雲真人怎能甘心?修道四百餘載,放棄了一切,獲取了無數機緣才修成金丹大道,豈能如凡人般壽終隕落?
流雲真人撫須的手有些發抖,心中暗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卻沒尋找到的人,卻無意中在這裡出現。
這就是天意,這就是自己的造化。
當然,他勢在必得的人怎麼能讓其他門派奪去?是以他剛才瞧准了白色幻蝶和紫色幻蝶的確是衝安雲而去時,他暗中悄悄用神識干擾了幻蝶的判斷,導致剛才那一幕的發生。
“流雲師伯,這次八極測靈陣共測出合格者十七名,十三名男子,四名女子。其中十人為散修,身上初具靈力,修為最高者為煉氣期三層。”白樂池靠近流雲真人,拱手恭敬道:“根據先前的規定,這次的合格者由青雲門為首的十個宗門優先選擇。待十個宗門選擇之後,其餘門派可自行招攬,流雲師伯可有異議?”
流雲真人雖說由他主導,但他還是禮貌周全的先行請示一番。
流雲真人掐了掐白須,沉吟道:“今次倒是出了個天才弟子,單系木靈根且在七十五點資質以上,是個不可多見的好苗子。”說著,他目光落在齊昊身上。
白樂池身邊的姚姓女子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張口想說什麼,但礙於對方的身份,又閉上了嘴。
“不過既然早有約定,本座也不好出手相奪,就按照原來的約定吧。可惜啊可惜,我朝雲宗有一門功法倒是極為適合木系靈根的修士修煉。”一邊說著,流雲真人一邊搖頭,臉上露出惋惜之色。
“流雲師伯,我青雲門最擅長木系功法,想來不會委屈了他。”姚姓女子倒地還是沒有忍住,不軟不硬的說道。
流雲真人笑著搖了搖頭,他今天心情大好,不與她這小輩一般見識。
白樂池見他沒有異議,便招手讓眾修士撤了八極測靈陣,這才朗聲朝人群說道:“身有幻蝶者,立刻到城樓上來,其餘人等皆無仙緣,速速退去。”
話音一落,場中霎時響起了一陣哀歎,無數人失望的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身有幻蝶者個個喜笑顏開,身邊的人群則羨妒無比的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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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2:25
第七章 十年之約(上)
被幻蝶選中的十六名男女強忍激動,力持做出穩重平靜的模樣,腳下速度卻不慢,片刻後便趕到了城樓裡。
場中大部分沒有靈根的人黯然離去,也有一部分人不甘心,拼命朝空中修士磕頭乞求,還有一些人心智失常,坐地痛苦不已。
齊昊卻沒有上城樓,他現在終於明白安雲為何黯然不語,為何會說從此兩人要分開的話了。
小小少年臉上惶然失色,緊緊拉著安雲的衣袖,眼神緊張的看著她。
安雲垂首不語,許久之後抬頭朝他笑道:“齊昊,你還不去?”
齊昊目光堅定的搖搖頭,想說什麼,心裡卻像被什麼堵住般難受,只緊緊的抓住她的衣襟,生怕放開之後兩人從此再不相見。
安雲心裡有些溫暖,雖與齊昊相識不久,他也只當她還是原來那個大柳村青梅竹馬的安雲,但這份赤子真心在修真界著實難能可貴,她亦有些感動。
“快去吧,修道之後你便也是仙人了,再也不用餓著肚子討飯,再也不用看人嫌棄臉色,再也不會被人呼喝驅趕……凡人會跪拜你,敬著你,尊你為神……”
“我們是一起來的,我答應了你爹娘要照護你,也答應過你絕不拋下你。仙人即使千好萬好,要是你不在,我寧願和你一起餓肚子,一起被人嫌棄驅趕,也好過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
齊昊說著,眼睛眨巴眨巴,淚水就要掉下來:“大柳村活著的人只有我們兩個了呀,沒有我,你怎麼活得下去?你連討飯都不會。”
安雲啞然失笑,是啊,自己連討飯都不會,一路上都是他討飯給自己吃,沒了齊昊,活下去還真是個問題。
不過,她可不想因為吃飯的原因就私自斷了齊昊的仙緣。齊昊現在或許不懂,憑著小孩兒的情誼不肯拋下她獨自修仙,但日後難保不會怨她,她也做不出這等自私之事。
更何況,即使現在齊昊不想修道,怕是也由不得他了。安雲眼角瞥道從空中如仙子降臨般的女子,暗想道。
那女子身著青色衣裙,腳下踏著一條飄逸的紅色綾帶,隨手一拂,將兩人身邊的人群拂散,飄飄然在兩人身邊落下。
她盈盈一笑,吐氣如蘭:“師弟,為何還不上樓?”齊昊資質優異,她勢在必得,便索性稱了他師弟。
“我不上樓。”齊昊臉上一紅,第一次有貌美如仙的女子親切的對他笑語,竟有些自慚形穢。
“哦?為什麼呢?”女子微微有些詫異,看了他身邊的安雲一眼,輕聲問道。
“安雲不去,我就不去。”齊昊低聲道。
果然因為這女孩兒。
女子微微一笑,卻不以為杵。這種事她見得多了,當初師父來她家要帶走她時,她也死活不肯離開。
“你叫安雲?”她朝安雲問道。
安雲略微點點頭。
“那師弟你呢?”她又問齊昊。
齊昊不答,安雲替他答道:“他叫齊昊。”
女子眼波流轉,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看兩人穿著打扮應該是兩個小乞兒。這世上人人求賢若渴,若非齊昊資質太過優秀,她真不想屈尊紆貴多費口舌。
“師弟,我叫姚文玉,你以後叫我姚師姐便好。”她說著蹲在身子,視線與齊昊齊平:“師弟跟我回青雲門後,我便請師父收你為徒,從此以後……”
齊昊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一絲狡黠,期待的看著她:“安雲去我就去。”
姚文玉一愣,隨即連連搖頭:“不可以,你妹妹身上沒有靈根,入不得我青雲門。”
“那我也不去,我還得照護安雲呢。她笨得很,連要飯都不會,會餓死的。”齊昊堅決的搖搖頭。
安雲臉上一紅,忍不住瞪了齊昊一眼。
姚文玉試圖說服齊昊:“她是你妹妹嗎?你捨不得扔下妹妹,想要照護她是不是?”
齊昊搖頭:“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媳婦兒,她爹娘死前說了,以後她就是我媳婦兒,讓我照護好她,不能讓她餓肚子。”
安雲聞言暴汗,臉黑如鍋底。
姚文玉“噗”的一聲笑出聲來,見齊昊一臉認真,咳嗽一下止住笑,想了想說道:“師弟,你捨不得你妹……你媳婦兒,師姐理解,不過你想想,你什麼都沒有,難道要一輩子乞討要飯養媳婦兒嗎?”
“我不是他媳婦兒。”安雲插嘴道。
可惜她的抗議被姚文玉理所當然的無視,只定定的看著齊昊的眼睛。
齊昊摳了摳腦門,又看了看安雲,見她黑著臉不說話,抿了抿嘴堅持道:“反正我不離開安雲,你們不讓安雲和我一起,我就不去。”
姚文玉撫了撫額角,突然冷下臉,譏嘲道:“男人應該有擔當,不應該讓自己的女人跟著自己討飯乞討,要給就給她最好的。齊昊,你什麼都不會,你能給安雲什麼呢?若我是你,我就會抓住機會拜入青雲門,學成了仙家法術之後再下山找安雲。有了本事,安雲想要什麼就給她什麼,難道不比你拉著她要飯好得多?我看安雲長相甜美,想必長大後必是一個大美人,你一個乞丐能護得了她嗎?她長大後又會願意跟著你一個乞丐嗎?”
齊昊臉色漲的通紅,急得大叫道:“我會保護她的,她也不會離開我的。”
姚文玉冷笑:“你確定?你拿什麼來保護她?又憑什麼保證她願意跟著你?”
齊昊雖還是個半大少年,可這一年多的流浪,早明白了世道險惡,也看慣了巧取豪奪,窮人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資格。姚文玉這番不留情面的擠兌,讓這少年又是憤怒又是無言以對。手緊緊的抓著安雲的衣襟,臉上陣青陣白,眼神驚慌的看著安雲。
安雲歎了口氣,定定的看著姚文玉,輕聲道:“夠了,他會隨你去的,請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和他說幾句話。”
姚文玉愣了愣,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小女孩兒,這才發現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神情鎮定自若,完全不似其他凡人見到自己時的尊敬畏怖。
怎麼可能?莫說自己身上雖然收斂但依然存在的築基期修士威壓,單是她看到自己駕彩雲綾羅從空中落下,也不該如此平靜才對。可惜這女孩兒身上沒有靈根,否則就憑著這份定力,想必修道途中定可百邪不侵,不受心魔影響。
姚文玉打量了安雲一會兒,緩緩點點頭,眼神複雜的駕著彩玉綾羅去了城樓。
“齊昊……”安雲認真的看著齊昊。
齊昊似乎知道她想什麼,連連搖頭打斷她的話:“我不聽,反正我不離開你。”
“大柳村你我父母皆死,倖存的村民不知還有幾人。這一路走來,你我都看到了,亂世之中,人命賤如狗。沒有力量,我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可是為了以後我們能不受他人擺佈,自主掌握命運,我希望你跟著她去。”安雲不管他聽不聽,依然說道。
“可是,我走之後,你怎麼辦?”齊昊小聲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自然能想辦法活下去。”安雲拉起他的手:“我與你約定,十年後你差不多應該築基了,可到通天城來找我,我就在這裡等你。”
“什麼叫築基?”齊昊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等你築基後,便有能力護我一世。”
“可是十年太久了,我擔心……”齊昊擔憂道。
“可你若不去,這一輩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拿什麼來保護我呢?”安雲打斷道。
齊昊面色為難,用力摳著腦門,許久之後咬了咬牙,抬頭看著她:“安雲,你一定要等我。”
“好。”安雲答道。
她的確會等他,她前世積累了的修道資源,既然自己不能用,當然選擇留給齊昊。只是此時不適合告訴他,等他築基之後,自然會明白其中的價值。而她在俗世中,有齊昊這位築基期修士做依靠,想來一生富貴卻是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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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2:40
第八章 十年之約(下)
“談完了嗎?”姚文玉一直用神識鎖定兩人,見兩人談的差不多了,再次落在兩人面前。
不怪姚文玉把齊昊看的緊,這次就出了齊昊一個好苗子,其他宗門弟子各個都虎視眈眈,由不得她半點放鬆。要是齊昊不肯自願跟她去青雲門,其他宗門便有理由招攬,她也沒有什麼理由阻止。
“談好了,你帶他走吧,以後拜託姚師姐關照齊昊。他性子單純,很多事情要請姚師姐多加提點。”安雲轉頭朝她說道。
“你放心吧,他是我的師弟,我自然會護著他。”姚文玉總算放下心來,見齊昊眼神擔憂的看著安雲,思索片刻後,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碧綠名貴的玉鐲遞給安雲:“安雲妹妹,我看你倒是個伶俐人,只是年紀太小,難免讓師弟擔心。這樣吧,你拿了我玉鐲去文風國國都大樑,我的父親是文風國的首相,只要看到你帶著我的玉鐲,必然會盡心照料你。”
說著,她轉過頭,朝齊昊說道:“師弟,有我姚氏一族護著安雲,你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十年之約也不必在這通天城了,十年後你去文風國首相府尋安雲便可。”
她一點也不擔心十年後齊昊真的會和安雲成親,修道之人,一旦踏上這條路,心境日益變化,會逐漸與俗世便一刀兩斷,不管他願不願意。
安雲皺了皺眉,知道這是姚文玉借機施恩於齊昊,讓齊昊欠她一個人情。安雲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齊昊莫名的欠姚文玉人情,但見齊昊一臉欣喜的對姚文玉道謝,又想到自己的確沒有俗世生活的能力,也只能接受了這個安排。
十年後,讓齊昊從自己前世留下的法寶中,取一件給姚文玉,還了今日的人情便是。
“也好。”安雲接過玉鐲,轉頭對齊昊說:“十年後,到文風國首相府找我。”
“嗯。”齊昊用力的點頭,眼神堅定。
姚文玉祭出彩雲綾羅,站上去後有伸手將齊昊也拉了上去,兩人駕著綾羅飛上了天空。幾人都沒有注意到,安雲接過那只品相不凡的玉鐲時,落在不遠處幾個目露凶光的男人眼裡。
其餘修士和這次挑選出來的合格者早已等在空中,齊昊還見到了先前拿著烏金小令嘲笑過他的年輕公子,正朝他鄙夷的笑。
見兩人飛了上來,白樂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流雲真人,隨手一揮,告示牆上貼著的眾仙家告示飛回他手中,說道:“眾位師弟師妹,此事已了,回山覆命吧。”
一行人駕著五彩霞光奔向天際,空中只隱約傳來齊昊的聲音:“安雲,你要等我……”
流雲真人看著眾修士離開的方向,眉頭蹙了蹙,捋須的手第一次停了下來,暗想:上湯宮果然不愧是青冥十三宗之首,門下弟子各個都不同凡響。白樂池已經起了懷疑,要是不跟他們一起回山,他很可能將今日的事報告給上湯宮,引起他師父的懷疑倒是一件麻煩事。
想到這裡,流雲真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城樓下的安雲,猛的揪了揪白須,暗歎:罷了,反正也等了這麼多年,不急在一時。
他伸手向下一彈指,一道隱蔽的神魂印記鬼神不知的落在安雲身上,接著腳下的飛劍赤光大放,追著先前的修士隊伍而去。
安雲只覺一陣微風吹過,額頭一涼,抬頭看時,天空只剩幾朵白雲悠悠。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周圍的人群漸漸散開,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通天城,突然安靜下來。
既無仙緣,眾人也沒了留在通天城的理由,開始採辦回家路上所需的乾糧等物。
通天城治安甚好,安雲便在城裡隨意找了個牆角坐了一夜,第二日跟著一隊人向著城門走去。這些人看穿著打扮應是各地趕來撞仙緣的窮苦百姓,沒有馬匹車輛代步,此刻神情沮喪的走在路上。
安雲也沒有錢,姚文玉雖給了她隨身玉鐲,卻沒有給她銀子。金銀俗物,在修道界沒有任何用處,姚文玉當然不可能隨身攜帶。這只玉鐲應該是她從小帶到大的,才一直未取下。
玉鐲關係到安雲以後的生活,她也不可能當真拿去換錢,索性跟隨這批窮苦百姓,走去文風國。
出了城門後,官道上擠滿了人馬車輛,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安雲小心避開了官道上橫衝豎撞的馬屁和車輛,如今她只是肉體凡胎,又沒錢沒勢,只好繼續低頭做人。
求仙的人群來自五湖四海各個國家,一路上人群不斷的分流,各自朝著自己的故鄉方向返回。安雲在是一個十幾人組成的隊伍,帶隊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姓趙,其餘人大多和他是一個村的人。
隊伍裡還有一個人披頭散髮的老乞丐,身著破爛的衣衫。一路從不說話,似乎是個啞巴,只低頭和安雲一般跟在趙姓老人一行人身後默默地走著。
趙老伯心善,休息時總叫人分些乾糧給安雲和老乞丐果腹,一路上兩人才沒餓死。
“丫頭,再往前就是諸國了,我們是諸國人,和你不同路了。你要去的文風國在諸國以南,還要穿過晉國、唐國和呂國,有很長的路啊,你一個小姑娘上路怕是有些危險。”趙老伯對安雲說道。
安雲低頭看了看分叉的兩條大道,恐怕自己只能獨自前往文風國了。她朝趙老伯真誠道謝:“趙伯,多謝你這半個多月來的照顧,趙伯不必為我擔心,我會小心的。”
趙老伯搖搖頭,不在意道:“小事一樁,不值一提。可惜這路上沒有碰到其他到文風國的人,不然你與人結伴同行,我也放心不小。”猶豫了一下,他看向身後,語氣擔憂:“看到我們身後三四裡處那幾個人沒?我發現從出城起,他們似乎就一直在我們身後,又不靠近,卻不知什麼原因。”
安雲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遠處果真有幾個人影,淡淡一笑道:“可能是過路人吧,趙伯不必多慮,我一無所有,沒什麼好讓人惦記的。”
“但願如此。”趙老伯一想也是,不再多想,歎了口氣吩咐一個後生侄兒取下一個包袱,遞給安雲:“丫頭,這裡有一些乾糧,你帶在路上吃,好歹能充充饑。”
安雲謝過,俯身接過包袱,看著一行人漸漸消失在眼前。她轉過身,正打算朝另一條路走時,卻莫名的發現老乞丐並沒有跟著趙伯走,反而一直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安雲。
“……”老乞丐。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安雲見老乞丐沒有開口的意思,搞不懂他什麼意思,索性不理他,邁步向前走去。
她一走,老乞丐也跟著挪步,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安雲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皺眉停了下來。她停步,老乞丐也隨之停步,離她的距離始終不遠不近。
兩人再次對視了一會兒,安雲猶豫了一下,試探道:“你想跟我一起上路?你也要去文風國?”
老乞丐看著她,不點頭也不搖頭。
安雲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答,想到他多半是個啞巴,十啞九聾,估計也聽不見自己的話。可能是見她也是一副小乞丐打扮,這老乞丐便把她看做自己人,自動跟了上來。
見老乞丐面黃肌瘦,竹竿般的身體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她考慮片刻後,估摸著他威脅不了自己安全,搖搖頭:“好吧,那就一起吧,一個人走路也挺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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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2:53
第九章 太玄劍訣
安雲在前面走,老乞丐不遠不近的走在後面,兩人雖然沒有交流,旅途寂寞倒是緩解了不少。
走到一片竹林附近時,安雲突然停下了腳步。老乞丐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她轉過身,看到一直跟隨在身後的五個人影不知何時已距離兩人不足一里,且行走速度還在加快。
她皺了皺眉,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惹到了這五人,以至於從通天城開始便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安雲原先還不確定他們是為她而來,但與趙伯一行人分離之後,她暗中用神識觀察身他們,終於確定他們的確是衝著她來的。
她先前一直和趙伯他們一起,對方不敢輕易下手,此時方圓五裡內沒有行人,正好方便五人行事。
安雲暗中對比,五人都是壯年男子,孔武有力,而她現在不過是個十歲大小,身邊的老乞丐比她弱不禁風,兩邊的戰鬥力完全不成正比。
可憐她堂堂一個金丹大成修士,居然會被幾個凡人螻蟻威脅到安全,安雲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悲催。
“那邊五個人是衝我來的,我們打不過他們,你快走吧,他們應該沒興趣為難你。”安雲對老乞丐說道。
老乞丐愣愣的看著她,藏在額發下的眼睛露出一絲疑惑。
安雲像是明白他疑惑什麼,說道:“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總歸不是好事,你快走吧。”說著取下肩上裝著乾糧的包袱,遞到他手裡。
老乞丐接過,卻並不挪步。
安雲不再管他,反正她話已說明,他自己不走也別怪她沒事先提醒。她扭頭左右看了看,最終視線落在竹林中一根被砍斷的竹樁上。這根竹子被人從齊腰的地方砍斷,以至於竹節破裂,竹樁上還留下一節手臂長兩指寬的竹片。
“嘩”的一聲,安雲用力撕下一節衣袖,走到竹樁前將短袖纏在竹片上,用力將竹片掰了下來。她握著竹片隨手揮了揮,竹片形似長劍,在空中劃過幾道風聲。
老乞丐眼睛霍然張開,眼神亮的驚人,他一瞬不瞬的看著竹片劃過的地方,空中竟似隱隱留下淡淡的透明軌跡。
他心頭一驚,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安雲,心頭疑惑越來越深。
這小姑娘怎會這手太玄門的入門劍訣?若非她身上沒有半分靈力,他幾乎都要以為她也是修道之人了。
難怪流雲那小人會在她身上留下一道神識,這小姑娘果然不簡單。
老乞丐低下頭,對安雲使出的仙家劍訣百思不得其解。
老乞丐被流雲真人追殺,一路逃進了通天城,正好趕上了十年最後一次的門派收徒。流雲真人怕在其他門派的後輩修士面前暴露老乞丐的行蹤,便裝作雲遊在此,順便參與了這次門派收徒測試。
也是因此,老乞丐一直悄悄關注著流雲真人,這才發現他偷偷的在安雲身上留下一道神識。好奇之下他才一路跟在安雲身後,必要時候可拿住安雲,使流雲真人投鼠忌器。
誰知這一刻,他發現安雲居然會使太玄門劍訣,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安雲。太玄門入門劍訣並不是什麼稀奇奧妙的仙家劍訣,修道中人往往十個有九個都會。然而,太玄劍訣出現在一個凡人小女孩兒身上,這就讓人感到驚異了。
原因很簡單,凡人劍訣以身使劍,修道界的劍訣卻是以神禦劍,沒有神識,如何學得會太玄劍訣?
就在他沉思之時,五個身著粗布衣衫身材壯實魁梧的男人趕到兩人身前,各自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散散的將兩人包圍起來。
安雲手持竹片站立在前,身段雖嬌小柔弱,但在老乞丐眼中卻如淵渟嶽峙一般,隱有一股宗師風範。
“各位大爺,我和爺爺乞討為生,身上並無財物,還請諸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和爺爺一命。”安雲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柔聲說道。
她並沒有把握能打得過這五人,胸口有萬千本事,奈何沒有靈力催動,又受身體所限,無法發揮出來。
這男人嘿嘿一笑:“哦?我看不對吧?在通天城裡,我可看見那仙子給了你一塊仙家寶玉,那不是財物是什麼?”他臉上有一塊青皮,一笑起來顯得無比猙獰。
旁邊一個男人哈哈笑道:“青皮,小姑娘可沒說謊,仙家寶玉能是財物嗎?那明明是仙物才對。”
青皮聞言也笑道:“對對對,那是仙物,是我說錯了。小丫頭,拿出來吧。”
原來是為了姚文玉給的那只玉鐲而來,安雲這才明白他們的目的。一塊俗物而已,她還不至於為了一件俗物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原來大爺們是為了這只玉鐲,給你們就是了,只望大爺們饒我們爺孫性命。”她說著,掏出那只玉鐲,扔給了青皮。
青皮慌不迭的接住,眼底露出狂喜之色,低頭細看捧在手心裡的碧綠青翠玉鐲。其餘男人也圍了過來,目光定定的落在玉鐲上,神情激動欣喜。
“各位大爺,玉鐲奉上,我爺孫二人可以走了吧?”安雲再次開口道。
幾人被安雲的聲音驚醒,彼此看了看,隨即都點了點頭,再次將安雲和老乞丐圍了起來。
“各位大爺,這是為何?”安雲蹙了蹙眉,心頭湧起一絲危機,握住竹片的手指不由一緊。
“嘿嘿。”青皮獰笑道:“放了你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那仙子既然送你玉鐲,想必你和她相識。要是你向那仙子告上一狀,我們兄弟幾個還有命在?”
安雲臉色一沉,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徒勞,索性直接問道:“那你們想要如何?”
另一個男人眼中凶光畢露,厲聲大吼:“殺了你們,可就沒人知道了。”
話音一落,他身子跟著躍起,匕首直插向老乞丐。
青皮見他動手了,也不閑著,亦抽出匕首捅向安雲。其餘三個男人則沒有動,對付安雲和老乞丐,兩個人綽綽有餘,根本不需要五人都出手。
老乞丐似乎受到驚嚇,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正好避開了男人當頭一刀,雙腳下意識一蹬,卻踢在男人跳起的腳上。男人猝不及防,瞬間摔了個狗啃泥。
安雲深吸一口氣,神識展開,將青皮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手中竹節咻忽刺出,快若靈蛇吐信。
青皮只覺腹部一涼,低頭一看,不禁冷汗直冒,一片薄薄的竹片竟然刺在他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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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3:04
第十章 第一戰
青皮呆呆的看著刺進小腹的竹片,一時忘記了動作。不僅他愣住了,其餘四人也都愣了神。摔在地上的兇狠男人也忘記了繼續追砍老乞丐,反而把注意力放在這邊。
安雲心中卻是暗道可惜,剛才她以神識禦劍,奈何竹片柔軟無鋒,沒有靈力灌注,手臂又力氣太小,看似刺中了青皮,實際上不過刺入了三分,連他肚皮上的肉都刺不穿。
“青皮?”一人試探著叫道。
青皮轉頭看了看他,又低下頭看了看竹片,揮手一匕首向安雲刺去。安雲握住竹片推開,險險閃過當胸一刀,臉色變得很難看。
“沒事,皮外傷。”青皮摸了摸肚皮,朝喊他的男人說了一句,隨後轉頭看向安雲:“這小娘們兒還真夠辣,可惜年紀小了點,老子口味沒這麼重。”
四人見他沒事,臉上神情放鬆下來。其中長著一對三角眼的男人思索片刻,說道:“這小娘們兒用一支竹片就能刺傷青皮,這份兒本事肯定是那個仙子教給她的。幸好她手裡沒有刀劍,年紀又小沒有力氣,不然咱們幾兄弟這回可提到鐵板上了。”
安雲聽他這麼說,連忙一正臉色,冷聲輕哼:“既然知道我與姚仙子之間的關係,我勸你們還是三思而後行。玉鐲你們拿了就拿了,若還想害我們爺孫性命,我便讓你們瞧瞧仙家劍法的厲害。”
“仙家劍法?”青皮聞言哈哈大笑,故意挺了挺受傷的肚皮:“就算是仙家劍法,可惜你也發揮不出來。咱們兄弟既然做了初一,少不得還得做十五,未免留下後患,你還是給我去死吧。兄弟們,一起上。”
他招呼其他人一聲後,迫不及待的拿起匕首又朝安雲沒頭沒腦的捅去。其他人也知道厲害,要是讓她跑了,他們日後必定天天提心吊膽,擔心被仙人追殺。因此也顧不得五個大男人打一個小女孩兒丟人不丟人,紛紛拿起匕首衝向安雲。
安雲慌亂閃開面前的匕首,心情無比悲憤。這五個潑皮無賴太不要臉了,五個大男人合力欺負她一個小女孩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天理嗎?
更可惡的是她堂堂一個金丹大成修士,空有滿腹本事,卻被幾個螻蟻般的凡人逼得險象環生……實在太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了。
她拼命的揮舞手中的竹節,好幾次刺中這幾個男人,卻無法重傷他們。幾個潑皮對身上的小傷毫不在意,反而見她小小年紀用一支竹節就能刺傷他們,日後果真修成了仙家劍法那還不找他們算帳?由此越發堅定了殺她的心思,匕首越發淩厲起來。
安雲仗著身子靈活,數次躲開了攻擊,然而青皮一夥人越圍越緊,給她躲避的空間越來越少。她年小體弱,早已是氣喘吁吁,一個躲閃不及,背上被劃了一刀,痛的她皺起了眉頭。
“傻孫女兒唉,刺不進肉裡,就割手腕腳腕嘛。”沙啞的聲音幽幽的在幾人不遠處響起。
安雲循聲一望,頓時有些無語。她一個小孩兒在這裡打死打活,老乞丐卻盤著腿坐在週邊地上看熱鬧。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原來會說話呀。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老乞丐的話點醒了安雲。她前世修道時,與人鬥法多半不會親自動手,往往將對方引入自己布下的陣法之中,利用陣法將對方活活耗死,卻極少與人貼身近戰。
她這次慌亂之下持竹節和人打鬥,就是吃了沒有經驗的虧。連一般江湖人物也知道的打鬥技巧,她居然一直沒想過。
安雲穩住身形,閉上眼睛長長的吸了口氣,將身體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中的竹節上。神識展開,捕捉身邊幾名持刀惡漢動作中的破綻。
忽然,她眼睛睜開,清澈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寒。她一抬頭,竹節循著奇異的軌跡連續揮動數下,空氣中傳來幾道尖利刺耳的嗚咽聲,跟著便是匕首落地的清脆聲。
五人齊齊坐倒在地上,或捧著腳腕,或捧著手腕,臉色駭然的看著中間站立的安雲。
片刻後,安雲也突兀的坐倒地上,剛才那幾劍,已經耗盡了她勉強凝聚起的精氣神。如今只覺全身乏力頭疼難忍,手臂顫抖的連竹節都握不住。
以凡人之軀使太玄劍訣,莫說她一個十歲大小的女孩兒,就是一個壯漢也經受不住身體的巨大負荷。
老乞丐望瞭望倒在地上的幾人,五個惡漢哀嚎不斷,右手腕都被竹節挑斷,其中還有三個腳腕也被挑斷,血液不斷從他們捂著的傷口處滲出。
安雲剛才凝聚全身精氣神揮出的幾劍用盡了全身力氣,傷害自然不是先前可比,這五人的手腳算是徹底廢了。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老乞丐搖搖頭歎息一聲,走上前來,伸手將安雲從地上扶起。正待扶著她離開時,安雲無力的抬手指了指青皮。
老乞丐略一思索,鬆開手走了回去,從青皮懷裡摸出姚文玉送安雲的碧綠玉鐲,拿回來遞給安雲。
安雲此時疲憊無力,任由老乞丐扶著轉身離去。剛走了十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嗡”的一聲。
兩人神識看的分明,本以為五人被廢掉了手腳沒了威脅,卻不想長著三角眼的男人忽然獰笑起來,掙扎著從懷裡摸出幾枚烏黑色核桃大小的鐵球,用力砸向安雲和老乞丐腳下的石頭上。
“廢了我們兄弟的手腳,就想這麼輕易走了嗎?”三角眼語氣怨毒的叫道:“嘗嘗老子的霹靂彈吧,讓老子們斷手斷腳,老子就讓你們千瘡百孔。”
話音剛落,鐵球撞在石頭上。
“轟——”
劇烈灼熱的氣浪沖向四周,烏黑的煙霧中夾雜中千百根細密的尖針。萬千尖針在氣浪的推動下,發出尖利的細碎呼嘯聲四下爆射。
霹靂彈就在兩人腳下爆炸,安雲和老乞丐首當其衝,瞬間便淹沒在密佈細針的黑煙之中。
五個男人也被氣浪掀飛,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才停了下來。他們隔得遠,並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爆射的細針刺中他們時已力衰,受傷並不嚴重。五人見到安雲和老乞丐被黑煙包裹的看不清身形,臉上紛紛露出殘忍的笑意。
還不等他們臉上的笑意展開,忽的平地一陣巨風刮過,黑煙一掃而空。幾人先是一愣,接著渾身發寒,兩雙冰寒如刀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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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3:17
第十一章 執法劍令
那是俯視螻蟻的眼神,是高高在上的眼神,是被卑賤者冒犯後平靜且憤怒的眼神……
那是不屑一顧的冷漠眼神。
青皮等五人霎時被這樣的兩道眼神盯著,一雙來自原先猥瑣不堪的老乞丐,一雙來自弱不禁風的小乞丐。
一時之間,他們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覺全身如浸在冰冷的水中動彈不得,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無知凡夫,壞我大事。”老乞丐冷漠的臉上閃過一抹憤恨,聲音毫無起伏的從牙縫裡擠出。
他苦心孤詣隱藏修為,半點神識都不敢露出,好不容易才躲開了執法堂的追蹤。誰知半途卻遇到了流雲真人,幾番喬裝打扮避進了通天城,因一時好奇跟隨安雲出城,卻不想遇到這幾個不知死活的莽夫,害的他無意中露出了修為。
安雲亦冷冷的注視著青皮等人,她前世並不嗜殺,今世又生為凡人,本不欲取這幾人性命,只廢掉了他們的手腳。誰知他們惡性極深,自己竟差點死在他們手裡。若不是……
她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身邊氣勢淩厲如劍的老乞丐,暗歎自己居然看走了眼,這人竟是金丹期修士,似乎修為並不比自己前世低。
這樣的高手,卻一路裝癡賣傻的跟在她身邊,究竟有何目的?
不過也幸虧他跟在她身邊,先前若非老乞丐提點,她還沒那麼快醒悟到以竹節割斷五人的手腕腳腕。同樣,若非他剛才的護體罡氣一併護住她,她現在恐怕變成了一隻死相淒慘的刺蝟。
“既然爾等不知死活,那就都去死吧。”老乞丐淡淡的說完,微微一抬手,指尖一道劍氣洶湧而出,空中似有陣陣雷音響起,如有閃電橫空劃過,天地一片刺目白光。
安雲眯了眯眼,神識水瀉般鋪開,只見一道細小的劍狀閃電從老乞丐指尖飛出,眨眼間又飛了回來,鑽進老乞丐手指後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不過一剎,若非她神識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轉頭再看,方圓五裡內一片赤焦,片草不留,哪裡還有青皮等五人的蹤跡?
好厲害的劍氣!
安雲看著焦黑的地面,心裡暗驚。她感覺得到,老乞丐極力控制劍氣,劍氣不過才散發出萬分之一的威力,然卻恐怖如斯。要是沒有老乞丐的控制,任由劍氣馳騁,這附近百里內恐怕再沒有半個生物。
與此同時,青冥山上湯宮密室內,一名藍袍方巾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忽的睜開了眼,眼神明亮逼人。他沉默片刻後,慢慢的站起身來,視線透過石壁遙遙的看向老乞丐和安雲的方向,嘴裡低聲哼道:“華天霄,這次本座倒要看看你往哪裡逃?”
藍衣中年男子寬袖一拂,石壁向兩邊分開,走出閉關的密室後,他取下腰間的藍色劍令,揚手擲出。
藍色劍令劃過一道藍芒,穿行於莽莽青冥山中,劍令所過之處,頓時響起藍衣人低沉威嚴的聲音:“天道盟執法堂青冥分支所有成員聽令,速速至上湯宮聚合,聽從寧向直首座差遣,不得有誤。”
藍色劍令飛過朝雲宗大殿群後,朝雲宗紫霄殿內室內,流雲真人停下手中的符筆,筆下剛要完成的五階雷火符因為驟然停筆而徹底報廢。他顧不上心疼,閉上眼睛,默默查探那一縷留下安雲身上的神識,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眉頭攏起,無奈的長歎一聲,扔下符筆走出了內室,駕起劍光憂心忡忡的前往朝雲宗。
他一路飛行的速度算不上快,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麼,神情很是苦惱。
“那小姑娘怎麼偏偏和華天霄走在一塊去了?”流雲真人心頭煩惱,華天霄的下落他本想隱瞞下去,沒想到華天霄主動暴露了行蹤,卻是他所料不及。真讓他煩憂的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同時擁有冰雷雙靈根的女娃,此刻卻和華天霄在一起。
兩個人都對他極為重要,不容有失。不過想從寧向直手裡救出兩人,難度相當大啊。
一路上心事重重,到達上湯宮氣派非凡的思無涯時,思無涯上已散散的站著十三名修士。天道盟執法堂青冥分支共有十四名執法堂成員,其他人都在等他。
一名青年修士見到流雲真人的劍光,遠遠的迎了上來,恭聲道:“流雲師叔,請跟我來,師尊和其他師叔都在等你。”
寧向直拋出的藍色劍令雖然人人可見,卻只有執法堂成員才能聽到他的命令。因此,思無涯上只有十四名修士,人人皆是執法堂成員。
流雲真人隱去了臉上的思慮,按下劍光落在思無涯上,向周圍拱了拱手笑道:“寧首座發佈劍令時,我正在畫一道緊要的符,來晚了些許,連累諸位師兄師弟久等。”
其他人略微點頭示意,他又含笑朝身邊的年輕修士道:“暮離師侄,上次見你時剛築基,不過三年不見,你已是築基期三層,當真是天縱奇才。寧師兄,你收的一個好徒弟啊,讓人好生羨慕。”最後一句是朝背對著眾人的藍衣中年人說的。
年輕修士約莫二十左右年紀,長相俊朗非凡,臉似銀月長眉修目,鼻似懸膽唇紅齒白,加之身材纖瘦得宜,氣質如出塵之月,望之寧人忘俗。
此人乃是上湯宮大長老金丹大成修士寧向直親傳弟子,名為秋暮離,身具風火雙系靈根,兩系靈根潛質加起來高達九十五點,實在是駭人聽聞。雖然身具雙靈根,但秋暮離修煉速度絲毫不遜於單系靈根,反而猶有過之。修道十年,他已是築基期三層修士,速度驚人。
說起來,秋暮離還是各大門派在通天城廣招門徒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引起異靈幻蝶的人。當時是第一次收徒,上湯宮作為青冥十三宗之首,優先選取了秋暮離。
大長老寧向直見到秋暮離後,直接便將他收歸門下,傳他上古修士法訣功法《風火寶鑒》。三年前他剛築基,寧向直便運用執法堂青冥分支首座的權利,舉薦他進入了執法堂,成為了執法堂少有的築基期成員。
秋暮離聽到流雲真人的溫言誇獎,微微躬身謙虛道:“流雲師叔過獎了,暮離實不敢當。”
身著藍衣的寧向直轉過身,揮手向空中扔出一把畫滿山水的摺扇。摺扇迎風見漲,片刻後便遮蔽了半個思無涯。
他縱身一躍,落在鋪開的扇面上,冷冷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這便走吧。本座先前驚覺華天霄的神識波動,遲了恐怕又被他跑了。諸位速速隨本座前去,這次定要將華天霄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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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3:31
第十二章 劍意門人
老乞丐揮揮衣袖,神情凝重的向青冥山看去,半晌後輕哼一聲,轉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安雲。
安雲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老伯伯,原來你這麼厲害啊。”
老乞丐似笑非笑的眯著眼看她,並不說話,只把她看的毛骨悚然時,才冷冷的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連老夫都看不透你的來路?”
安雲心裡咯噔一下,強笑道:“老伯伯說的是什麼話,安雲聽不懂。我不是說過嗎,村子裡遭了災禍,爹娘去世後,我一路流浪至此。”
老乞丐神色一冷,厲聲道:“滿嘴胡言亂語,一個十歲大小的流浪女孩兒,如何會使太玄門初級劍訣?又如何擁有築基期神識,且能神識禦劍?你真當老夫好騙不成?”
安雲沉默不語,的確,自己一路上的行為都落在老乞丐眼裡,沒法抵賴。這倒也怨不得她,她一直很小心,從不在修士面前暴露神識,卻沒料到老乞丐扮豬吃虎的本事登峰造極,讓她根本沒有產生任何疑心。
想來也是,修真界幾乎人人都十分重視在乎的身份。即使下界修行或是遊歷人間,往往偽裝成普通人,或游方道士或懸壺名醫,甚少有人自毀身份偽裝成乞丐遭受凡人白眼侮辱。
可這老乞丐偏偏如此行事,要麼是他性子怪異,要麼就是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若是性子怪異還好,但若是其他原因……無論是什麼原因,他今日既然在她面前暴露了身份,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老乞丐見安雲不吭聲,又道:“若說你是同道中人,可身上毫無靈氣。在通天城八極測靈陣內,也沒有測出靈根潛質,這倒是怪了。我原本以為你是某個同道元神奪舍了這小女孩兒身體,然則元神奪舍需要身具靈根的身體,才能容納修士的元神。你既然沒有靈根,那便不可能奪舍。而且,你保有神識,但這具身體明顯不是修士的身體,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僅盯著她,眼神鋒利如刀:“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安雲知道他的修為不比她前世低,見識過人,瞞不過他,只好歎道:“我告訴你怎麼做到的,又能如何?莫非你願意放棄自己的苦修得來的修為,反而去尋一個沒有靈根資質的普通凡人奪舍?”
老乞丐一愣,好半晌沒有反應。他原本的確想從安雲這裡知道方法,偽裝成普通人難免會不小心露出破綻,如果變成了真正的普通人,執法堂就再難尋到他的蹤跡。
但這異想天開的想法被安雲一句話便輕輕戳破,讓他頓時滿心沮喪。
是啊,誰願意自己經歷無數次艱險機遇才修來的修為一朝散盡?並且還是主動散去修為成為一個凡人?那此生修道又是為何?那不就是違背自己的本心嗎?違背本心,心魔既成,註定將走火入魔墜入萬劫不復之境。
老乞丐越想越覺得可怕,額上竟浮出一層冷汗。
他看了安雲一眼,安雲一直淡淡的注視他,像是靜靜等待他抉擇似的。
“走吧。”老乞丐搖搖頭,從安雲身邊走過,背對著她說道。
安雲並不挪步,輕聲問道:“去哪裡?”
“隨便哪裡都好,再不走我們就走不了了。”老乞丐停下腳步,不回頭的說道。
“我只是一個平凡人,和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若要走,盡可自行離開,不必帶上我,我的目的地是文風國大樑城。”安雲說道。
“哈哈哈哈……”老乞丐發出一陣不知是譏是諷的笑聲:“就算你真的是平凡人,但從流雲那奸賊在你身上留下神識印記那一刻起,你也只能自認倒楣了。”
“什麼意思?”安雲皺眉。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跟在你身後?”老乞丐說道:“在通天城時,流雲暗中在你身上留下一道神識印記。我不知道原因,但流雲此人陰險狡詐,無利不起早,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所以你在我身邊,也能令他投鼠忌器。”
安雲聞言大驚,腦海裡浮現出通天城那位淩空而立,身著朝雲宗道袍的中年修士,她身上他人下了神識印記,她卻一直毫無所覺,這還了得?
暗運神識,安雲將自己從頭到腳仔細查看了一番,卻沒有發現分毫異狀。她並不懷疑老乞丐會對她撒謊,因為他根本沒有必要騙她。
“你不用枉費力氣了,天道盟的神識印記十分隱蔽,要想祛除流雲的神識印記,除非你的修為高過他。”老乞丐瞟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道。
安雲聞言放棄了無用的查探,若是前世,金丹境界的修士休想在她身上留下神識印記還不被她發現。然而此生,她只是一個平常女孩兒,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她保留了幾分神識。
實在想不通流雲為什麼在她身上留下神識印記,她索性不再去想,輕歎道:“那就走吧,”
實力為尊的修道界,金丹修士伸伸手指就能滅她千百次,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安雲想的通透,對老乞丐威脅拿她當人質的話語沒什麼太大的抵觸,形勢不如人,也沒辦法。
老乞丐臉上閃過一絲驚奇,對安雲如此配合反倒有些吃驚。他嘿嘿笑了笑,當先在前面走著,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安雲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聽到他的問話,皺眉道:“你根本就不信我,又何必問?反正說了你也不信,我也不用浪費口舌。老伯只需曉得我叫安雲,又的確是一個平凡女孩兒就是了。反倒是老伯你,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老乞丐離奇的沉默下來,久久沒有開口說話,崎嶇的山路上,只有兩人或輕或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安雲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突然開口,語氣蕭索:“已經很久沒有人問過我的名字了,我很很長時間不敢告訴別人我的名字。”頓了一下,他悵然歎道:“我叫華天霄,劍意門第三十五代門人。”
劍意門?
安雲抬起頭,詫異的看了一眼前面那個蕭然的背影。劍意門,這個奇怪的宗門居然延續至今?那麼華天霄,便是這一代劍意門唯一的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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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3:42
第十三章 故人之後
華天霄並沒有回頭,卻似是看到了她臉上的驚訝:“你知道劍意門?”
安雲含糊道:“聽過。”
“你聽過?”華天霄神色有些古怪,隔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如今各門派的年輕修士,大多都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劍意門。”
安雲神情有些疑惑,劍意門向來一脈單傳,每代只收一名弟子繼承本門傳承,每一代的弟子無一不是驚才絕豔之輩,在修道界幾乎都留下過偌大名聲。
前世她曾和一名劍意門入世歷練的弟子合作,進入了一個上古修士的洞府取寶。她負責破陣,那名劍意門人負責斬殺護府妖獸。當時兩人都只是築基中期的實力,可那名劍意門弟子就憑手中一把飛劍,居然強行斬殺了三隻五階妖獸。五階妖獸相當於築基後期的修士,由此可見,劍意門下弟子,實力恐怖之極。同階修士中堪稱無敵,甚至可以越級挑戰。
有這樣的實力,豈會沒有名聲?若不是劍意門每代只傳一名弟子,僅憑上一代門人自行選擇定奪,怕是無數修士踏破山門,願意拜入其門下。
心裡雖這般想,安雲卻並不覺得驚訝。劍意門能延續至今,反倒讓她更驚奇一些。孤陰不長,孤陽不長,劍意門每代只傳一名弟子,如果這名弟子不幸隕落,千年傳承便從此斷絕。
修道之路,艱難坎坷,誰也不敢妄言一世平安順風順水。就算僥天之幸身為渡劫期大能修士的後輩弟子,靈根潛質極佳,修煉上品法訣,一路有長輩相互,然而心魔和天劫卻是外人無法相助。
劍意門一直秉承著一脈單傳的風格,名聲雖大,卻是整個修真界僅有的奇葩。
“劍意門的人,雖一脈單傳,門下弟子卻個個都是驚才絕豔之輩,往往一出世都會引起所有人關注。為何聽你的意思,劍意門似乎籍籍無名?”安雲疑惑的問道。
華天霄望天輕歎,許久才說道:“你說的是三百年前的劍意門,那時的劍意門的確如你所言,在整個修道界赫赫有名。”
他佈滿油污的臉上湧出一抹狂熱憧憬的表情:“雖千萬人,吾往矣!我劍意門代代只出一人,敢問整個修道界,誰又敢小覷?”
安雲默默點頭。
華天霄狂熱的臉上忽有閃過一抹苦澀憤怒,冷哼道:“只可惜三百年前,我的師祖,第三十二代劍意門人鐵萬里,卻因為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不遠萬里前往蒼梧洲,找到水榭神殿的元嬰修士葉天成,想要替那名死在葉天成手裡的女子報仇。”
安雲臉色煞白,內心震動不已。
鐵萬里,葉天成,蒼梧洲水榭神殿……熟悉的名字一個個在她腦海裡迴旋,識海內一道道閃電落下,像要劈開她極力想要忘卻的往事。
她心中隱隱有種猜測,或許,那名女子——就是她。
如果說,世上還有那麼一個人肯為她冒死向元嬰修士復仇,那麼這個人,絕對、只會是鐵萬里。
那個逸興豪邁的男人,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個被她拒絕後,憤怒的劈開一座大山后便徹底消失無蹤的男人……
還以為他死了。
原來,他還活著。原來,他又死去。
“鐵祖師雖號稱一劍破萬法,萬里無雲蹤,但他當時不過只是金丹大成,如何是葉天成的對手?不過他雖打不過,然而憑他萬里無蹤的遁法,完全可以逃走。可恨的是他死戰不逃,生生的死在葉天成手中。”
華天霄繼續說道,語氣又是欽佩又是憤怒:“修道界數萬年間,有哪個金丹修士敢於挑戰元嬰修士?又有那個金丹修士能重傷元嬰修士?唯有我劍意門鐵萬里祖師。可惜紅顏禍水,情深不壽!可悲、可歎、可敬、可恨!”
他長歎一聲,安雲也在心裡默默的跟著他歎了一聲。
“鐵祖師這一戰,料到不能取勝,所以匆忙傳下了衣缽,但他的弟子沒能得他真傳,導致我劍意門頂尖功法劍訣失傳多矣,再不能重振昔日名聲。”
安雲沉默良久,慢慢撫平了心頭激蕩感動的情緒,平靜的問道:“鐵萬里……沒說那個女子是誰嗎?”
華天霄搖搖頭:“沒說,我師父只對我說過,那個女子也是金丹修士,極擅陣法,其餘一慨不知。當年青冥大陸無數女修對我鐵萬里祖師青睞有加,他偏偏卻看上了一個女散修,還為她不惜送命,當真好沒道理。”
他始終對那名女子耿耿於懷,若不是因為那名女子,劍意門怎會衰敗至此?他又怎會落到被人漫天追殺四處逃亡的下場?
安雲默默無語,心想,那便真是自己了。
忽然之間,安雲竟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對待華天霄。按理,他是故人後輩,且那故人待她實是情深意重,甚而因她隕落。無論如何,她都應該提攜照應一番才是。
然而,她此時身份尷尬,手無縛雞之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談何提攜照料?以華天霄只差一步便可踏上元嬰境界的修為,她實在厚不起臉皮去提攜他。
況且,華天霄對她的怨念如此之深,若是她敢道明自己就是那個女子,保不准華天霄立刻就讓她化作飛灰。
“你在被人追殺?得罪了什麼人嗎?”安雲琢磨片刻後,決定不向他吐露自己真正的身份。前世那個女修已死,今生她只是沒有修煉靈根的平凡少女,前世的恩怨情仇,她都無可奈何。
“一定要得罪了人才會被追殺嗎?”華天霄譏諷道:“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懂嗎?”
“是什麼人?”安雲又問。
華天霄覷了她一眼,沒好氣道:“跟我走就是了,哪來那麼多話,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你這麼厲害,什麼人能逼得你喬裝逃亡?”安雲狀似隨意的問道。
華天霄扮成乞丐躲避執法堂追殺數十載,一向獨來獨往,不敢輕易與人交談怕洩露自己的身份。如今難得遇到對自己毫無威脅又像是修道中人的安雲,防備之心暫時放下,也不太抵觸回答安雲的問題。
“我劍意門雖然沒落了,卻也不是誰都能欺負。幾個元嬰老祖若不出手,青冥大陸能逼得我隱匿修為逃亡的,除了天道盟執法堂,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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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3:54
第十四章 靈氣漩渦
兩人一前一後邊走邊談,速度並不快,好半天還沒走出五里路。
安雲忽然想到一事,停下來奇道:“既然你已被發現,為何不急著離開,反而不慌不忙的走路?”
“我身上同樣被下了神識印記,一旦我動用靈力,立刻就能被他們感知到位置。先前霹靂彈爆炸,爆發出大量毒針,我的護體罡氣自行護體,才被他們發現。”華天霄憤憤道:“如果我禦劍趕路,速度快是快了,卻如黑夜裡的一盞明燈,直接給執法堂的人指引方向。”
安雲微歎:“可這速度也太慢了。他們禦劍飛行,瞬息百里,只要趕到先前的地方,四下一探便能發現我們。”
華天霄抬頭看了看周圍,搖頭道:“放心,我動用靈力時他們能感應到我,他們動用靈力我也能感應到他們。我與他們捉迷藏玩了幾十年,好幾次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走脫,小心一些,也未必就能被發現。”
他說到這裡,安雲頓時想起來自己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於是問道:“對了,我一直奇怪,你怎麼能完全壓制自己的修為不露半分,連追捕你的人都無法察覺?”
她只是好奇一問,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華天霄會回答,畢竟那屬於對方的秘訣功法,輕易不會告知他人。
果然,華天霄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扭頭自顧自走路。
兩個時辰之後,兩人進入了一座樹木密集的大山中,在山腹的石壁下尋到一個山洞,華天霄帶著安雲進入洞中,見洞裡還算乾淨,便就地打坐休息。
石洞頂上有數滴水珠兒連綿不絕落下,經年累月下,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安雲走到水潭邊,用手捧了清涼的水暢飲了幾口,解渴之後,從身上掏出在山裡摘的果子,洗乾淨後吃了起來。
她跟著華天霄走了許久,又累又渴又餓,直到現在才停下來休息。吃飽喝足之後,她走到華天霄對面坐下:“我們就躲在山洞中嗎?這樣就能逃過執法堂眾金丹修士的神識搜索?”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也太不隨便了吧?
須知,金丹修士的神識深不可測,一旦鋪展開來,如水銀瀉地,哪怕深埋地下百丈,也休想逃過金丹修士的神識查探。
華天霄閉著眼睛靜靜打坐,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隔了一會兒,他才慢悠悠的回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有七成的把握躲開修士的神識。不過加上你,我只有不到兩成的把握。”
他睜眼看向她:“你身上有流雲的神識印記,如果我幫你掩蓋,無論你在哪裡,他都找得到。不過這也正是我的目的,我猜測流雲不想讓我和你被其他人發現,因此只要感覺到你我的位置,他會想辦法將其他人支走。”
“既然流雲真人也是執法堂的人,他為什麼……”
“因為他想獨自從我手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自然不願意被執法堂其他人發現我們的行蹤。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而你身上有他的神識印記,換句話說,只有他才知道我們確切的位置。”華天霄解釋道。
安雲恍然大悟,難怪華天霄如此自信可以在執法堂的眼皮子底下逃過,原來執法堂裡有人不希望他被抓住,會暗中幫助他逃走。
話說回來,流雲真人為何要在她身上留下神識印記呢?安雲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華天霄解釋過後,顯然不打算再說話,緩緩閉上眼睛,再次凝神打坐起來。
安雲望著打坐的他有些失神,前世她也如華天霄一般,打坐修煉幾乎成了生活的全部。修士壽命漫長,但最感到時間緊迫的卻是修士,他們抓緊一切時間打坐吐納提升修為,唯恐壽命盡時身死道消。
左右無事,安雲亦盤腿打坐起來,雖知道今生沒有靈根,無法納氣入體,卻也習慣性的暗運前世的修煉法訣。
她前世無門無派,作為散修,沒有什麼高階的功法秘訣可以修煉,於是修煉的是修道界最普通的養氣訣。
這養氣訣乃是最古老的修煉功法,是由上古初期的修士合力探討後共同創下,無所不包,適合任何靈根的修士修煉,可以一直從煉氣期修煉到元嬰期。後來不斷有大能修士以養氣訣為基礎,根據修士靈根資質不同,推陳出新了許多適合各靈根資質的修士修煉的功法。
這些功法不僅修煉神速,且威力遠遠超過了養氣訣,逐漸取代了原有的養氣訣。久而久之,養氣訣淪落為大路貨,除了實在沒有優秀功法的散仙外,鮮少有人選擇養氣訣作為自己修道一生的進階之法。
安雲本是習慣性的在經脈內運行養氣訣,然而片刻後,她睜開了眼睛,眼神裡一片驚駭。
同時睜開眼睛的還有華天霄,他眼神古怪的打量著安雲,奇道:“我記得在八極測靈陣內,你身上並沒有靈根,為何你修煉能夠納氣入體?”
安雲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她本就是習慣性運行養氣訣,哪裡知道自己居然能引起天地間的靈氣共鳴,繼而納天地靈氣入體?
“我、我也不知道啊。”安雲神色茫然的低聲說了一句,立刻又閉上了眼睛,緩緩的運行養氣訣。
華天霄仔細感悟著周圍的靈氣變化,只見安雲修煉時,四周的靈氣湧動起來,彙聚在她四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看不見的靈氣漩渦,然後劃分成一道道透明的細線,湧入她的丹田識海內。
靈氣漩渦?
華天霄大吃一驚,修道界多奇才,天賦異稟者也不是少數,不過……修煉時產生靈氣漩渦的情況卻並不多見。這樣的人,無一不是修煉的奇才,對天地靈氣感悟至深,才會吸引天地靈氣主動聚集,產生靈氣漩渦。
但這並不是華天霄最吃驚的地方,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靈氣漩渦一般只會出現在金丹期境界以上的修士身上。只有金丹期境界以上的修士才會對修道感悟至深,將自身與天地融為一體,從而吸引天地靈氣親近。
可是……面前發生的事情,讓華天霄開始懷疑自己的認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剛開始修道便能產生靈氣漩渦?更何況,她不是沒有靈根嗎?
華天霄久久不語,直到安雲再一次睜開眼,他才眼神複雜的開口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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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4:11
第十五章 洗髓伐骨
安雲的驚訝並不比華天霄少,甚至更多。
她此生本已絕望,被測出沒有靈根時,她便如一具木偶一般,看上去似乎是活的,心卻已是虛無一片。
她本想就這樣安靜平凡的過完一生,沒有數十數百年的枯坐苦修,沒有血腥殘忍的爭奪廝殺,也沒有突破境界時再上一層樓時的自由酣暢……前世的仇恨,前世的恩情,於她而言,再也無關。
然而,然而在這一刻,在靈氣洶湧灌入她丹田識海的那一刻,她忽然像是活了過來。
在華天霄眼裡,她睜開眼睛的剎那,整個人精氣神突然變了,眼神燦爛光明,臉龐光潤華然。看不見的靈氣圍繞在她身周,拂起她的長髮,舞動她的衣襟,直如坐地飛升一般。
對於華天霄的話,她不答反問:“我……我有靈根?”
“而且不低。”華天霄回道:“你修煉時竟然產生了靈氣漩渦,這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修煉時才會產生的現象。現在我確定你以前也是修士,境界甚至在我之上。難怪,難怪你一路上對我身上的威壓恍若未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柳暗花明又一村,絕地重生的巨大喜悅充斥於安雲的心扉,她原來的感覺沒有出錯,這具身體的確擁有靈根潛質,只是不知為何,通天城的八極測靈陣沒有測出她的靈根。
或者,不是沒有測出,是有人動了手腳。
她想起當時冰靈幻蝶和雷靈幻蝶先後都朝她飛來,卻在即將接近她時,又一一受驚飛走。聯想到流雲真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神識印記,她肯定當時就是流雲真人暗中干擾了幻蝶靠近她。
流雲真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神識印記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原先無法修煉,安雲並不太在乎身上的神識印記,反正她一個凡人無力反抗金丹修士。不過此刻,她心裡無比好奇。
“你奪舍這個小女孩兒的身體,就是因為她身上具有冰雷雙靈根嗎?”華天霄顯然也想起了通天城冰靈幻蝶和雷靈幻蝶之事,也猜到是流雲真人暗中動手,所以才會在她身上留下神識印記。
安雲本來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華天霄自己真正的身份,不過既然他已經幫她想了個更好的理由,她當然不會拆穿。
“不是。我本是一介無名散修,金丹期修士,因為練功時走火入魔,元神不知怎麼就意外奪舍了這小女孩兒身體。我本想前往通天城再次踏上修道之路,然被測出沒有靈根潛質,本已死心,因此不想對人說出我的來歷,卻沒料到今生還能重修仙途。”安雲輕歎道。
華天霄聽後良久無語,許久之後也歎道:“因禍得福,仙緣難料。你前世既為散修,想來靈根資質極差。我看你剛才修煉的應該是養氣訣,這種功法除了散修,基本沒人選擇。散修能修煉到築基期的已是鳳毛麟角,你卻修煉到了金丹境界,其中艱辛可想而知,華天霄佩服至極!”
修道界各門派的修士幾乎都看不起散修,對散修頤指氣使,甚少將他們看做同道中人。但是對於修為高深的散修,所有修士皆是敬佩不已。
散修資質差功法差,修煉資源更是奇缺,能修成金丹境界的,無一不是有大毅力者,兼具仙緣奇厚,歷經無數磨難險死還生方得成功結丹。
這樣的人,誰能不佩服萬分呢?
修道本是逆天而行,前期練氣,靈根資質和修煉資源極為重要。後期修的是心,煉的是神,破的是天地法則,需要的卻是心境意志。
散修修煉處境困難,心境意志往往比一般修士穩固,無論怎樣的打擊,幾乎都不會動搖。
是以,金丹修士中,一百個中有九十九個都是門派修士。然而,元嬰期的修士,十個中就有兩個是散修。達到渡劫期時,門派修士和散修卻是五五之數。
就連華天霄心中也無比羨慕安雲的仙緣,練功走火入魔非但沒死,反而奪舍了一具擁有極佳靈根資質的肉身。有前世的修煉體悟和心境打基礎,剛一修煉便能產生靈氣漩渦,修煉的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尤其是,她本就是金丹期修士,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修煉速度太快,而導致心境體悟會跟不上,可說元嬰境界以下,她根本不懼心魔。
若是給她一冊上品修煉功法,提供給她修煉所需的各種丹藥,讓她安心修煉,或許只要幾十年,她便能重新修成金丹大道。
華天霄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時,安雲已然再次晉入冥想,身周的天地靈氣從她身體各處湧入,經經脈導引入丹田之中,儲藏在識海之內。
安雲太久沒有修煉,靈氣入體的奇妙滋味讓她感到渾身如浸泡在溫泉之中,無比舒適安逸。靈氣彙聚成水流,一遍遍沖刷她的經脈,洗刷她的肉體凡胎。
吸納靈氣入體洗髓伐骨,這是練氣的第一步。人體受後天環境和五穀食物的影響,每日藏汙納垢,導致經脈堵塞身沉氣浮,必要先洗去其中的污穢,才能真正的接納天地靈氣,從而踏上修道之路。
安雲今生初次修煉,熟練的運轉養氣訣,指引靈氣不斷沖刷體內的污濁,又將污濁一一排出體外。第一次洗髓伐骨極為重要,一旦中途被打斷,日後往往需要花費數十倍的時間來清除。
因此華天霄沒有打擾安雲,反而靜靜的坐在一旁替她護法。
不過兩人顯然忘記了一事,天道盟執法堂正在附近尋找華天霄,安雲吸納四周天地靈氣產生靈氣漩渦,導致此山附近靈氣異常,豈不是明明白白的給執法堂指示?
可惜兩人中,安雲因為驚覺此生能夠重修仙途,驚喜之下哪裡顧得上其他,先修煉再說。而華天霄先是處於極度震撼之中,後來又不知在思索什麼事,一時竟忘記了他們正在躲避執法堂的搜索。
數百裡外,一行禦器飛行的修士突兀的在空中停了下來,齊齊轉頭望向遠方,方向正是安雲和華天霄棲身的大山之中。
“好濃厚的靈氣。”為首的執法堂首座,上湯宮大長老寧向直低聲說道。
“奇怪,這片地界什麼時候竟有如此靈氣濃厚的山脈?”說話的是禦器門的金丹長老,其他人都搖搖頭表示不知。
青冥大陸,唯有青冥山脈靈氣充足,是以各大門派皆將門派駐地建於青冥山脈之中。其他地方雖偶有靈氣充足之地,但這片地界卻是沒有的。
“非也,這是有人在山中修行。”乾極門的姑蘇道人說道:“我感應到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盡皆彙聚於那座山脈,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有人擺下了聚靈陣,將百里地界的靈氣聚集一處,才導致此山靈氣充盈。”
陣法之道,便是借天地之力為己用。乾極門人人精研陣法,對天地靈氣異常敏感,姑蘇道人只憑神識感應,便能猜到靈氣異常的原因。
“莫非是華天霄?”有人驚疑道。
流雲真人立刻說道:“應該不是,朱師兄莫非忘了,華天霄身上有執法堂神識印記,一旦動用靈力,即可就能被我等感知。我沒有絲毫感應,莫非朱師兄感應到了?”
被他喚作朱師兄的古劍門修士搖搖頭:“那倒是沒有。不過,華天霄數十年來屢次躲過我等搜捕,或許有什麼能遮掩神識印記的方法,這卻是不得不防。”
流雲真人笑道:“朱師兄此言差矣,我執法堂的神識印記豈能輕易遮掩?若華天霄真有隱蔽神識印記的辦法,先前便不會暴露自己了。”
“這……事無絕對,也不是不可能。”姓朱的修士雖也覺得流雲道人分析有理,但被他三番兩次的駁回,面子上過不去,便硬邦邦的強說道。
“兩位道兄何須爭論,是與不是,前去一探便知。”姑蘇道人連忙打了個圓場,又對為首的寧向直說道:“寧首座以為如何呢?”
寧向直若有深意的瞄了流雲真人一眼,思索片刻後沉吟道:“執法堂神識印記乃銘刻進對方神識之內,華天霄斷無本事遮掩。除非他不動用靈力,一旦動用,必將被我等感知。”
“寧師兄所言極是。”流雲笑道。
寧向直不理他,繼續道:“不過既有修士盤踞,擺下聚靈陣聚集百里天地靈氣,卻不知對方是何來路?”
他略一思索,側頭喚道:“暮離?”
修士中唯一一名築基期修士,腳踏青色飛劍的俊逸青年秋暮離應聲道:“是,師尊。”
“你隨姑蘇師兄、朱子然師兄一同前往探查一番,若是同道,無需理會。若是邪修或不知底細的修士,殺之。其餘眾人隨我繼續搜尋華天霄,此事要緊,萬不能讓他再次逃脫。”
“是。”眾人皆應道。
流雲真人臉上雖無異色,心下卻也著急。他在安雲身上留有神識印記,自然能感應到安雲就在那座山中,那麼華天霄很可能也和她在一起。
他雖有心助華天霄不被寧向直等人發現,此刻卻不敢表現的太過異常,跟隨在寧向直身後,一路心事重重,卻沒注意到寧向直暗中瞟了他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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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4:23
第十六章 紫宵雷霆劍氣
安雲運行養氣訣,導引靈氣洗刷身體正在關鍵之處,整個人進入忘我境界。四周的靈氣越發充沛,聚集成點點涓流,流入一條條細小的經脈之內。運行三十六個大周天后,靈氣轉化為一絲靈力,如天地間第一滴水,初次落在丹田識海之內。
華天霄坐在對面為她護法,眉頭緊皺思索著什麼,視線不時落在安雲身上。忽然,他臉色一變,指尖泛出點點紫色雷光,伴有低沉細碎的雷電聲。
他心下大驚,慌忙運起靈力壓制失控而出的紫宵雷霆劍氣。等把指尖的紫宵雷霆劍氣壓制回體內後,他額頭上浮出一層細汗。
紫宵雷霆劍氣雖被他壓制住,然而空氣中已留下大量的雷靈氣,匯入了安雲的靈氣漩渦內,而後被她納入體內。
安雲腦子裡“轟”的一聲,一陣劇痛傳來,識海像是被無數道雷電硬生生劈開。紫色閃電在混沌的識海內縱橫馳騁,肆無忌憚的劈著,將所有的混沌劈的一絲不剩。直到整個世界大放光彩,一條金光大道憑空出現,筆直向前伸展到看不見的遠方。
“華天霄!”
距離兩人棲身的大山數十里外,三名修士霍然在半空中停下,姑蘇道人首先說道:“朱師弟,竟被你猜中了,華天霄果然藏在那座山裡。”
“事不宜遲,我等三人先行前去,若能一舉拿下華天霄最好,如不然,也可纏住他,等待寧首座他們前來。”朱子然說道。
“朱師弟,華天霄修為遠高於你我二人,劍訣更是厲害非常,你我二人即使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況且,他身邊理應還有一名修士,修為如何尚且不知。秋師侄畢竟只是築基期修為,若是交手時有個好歹……”姑蘇道人猶豫不決。
他這麼一說,朱子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華天霄劍氣厲害非常,兩人都沒有把握在交手時還能護住秋暮離不受傷害。
秋暮離修為雖是晚輩,修為又低,但其天賦過人,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寧向直一直把他當衣缽弟子看待,要是一個不小心損於華天霄之手,以寧向直的性子,定然會怪兩人護持不利。
秋暮離見兩人目光在他身上打轉,猜到兩人的顧忌,微微一笑,溫和道:“兩位師叔不必為晚輩擔心,晚輩縱然實力不濟,但自信尚有自保之力。華天霄之事要緊,萬一讓其逃脫,以師尊執法嚴明的性格,我們三人都難逃其責。”
姑蘇道人和朱子然對視一眼,心下有了決定:“好吧,我們先去攔截華天霄,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次逃脫。秋師侄,待會兒我二人與華天霄交手之際,你可仔細躲開。”
秋暮離點頭應諾,三人駕著飛劍法寶,全速向前飛去。
山洞內,安雲悶哼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黯淡的汙血,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抬頭便對上華天霄那雙複雜無比的眼睛。
“我……”她張了張嘴,嗓子一陣瘙癢,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剛伐骨洗髓,先去洗洗吧。”華天霄揮了揮手,輕聲說了一句。隨即走到洞口,背對著她坐了下來。
安雲低頭一看,伐骨洗髓時,身體內大部分的污穢被逼了出來留在體表,散發出腥臭難聞的味道。她臉上一紅,望瞭望背對她坐在洞口的華天霄,也不脫衣衫,直接跳進洞內的水潭內,連人帶衣洗了起來。
一邊洗,一邊回憶剛才洗髓伐骨的過程。第一次運氣修行,竟能在洗髓伐骨的同時,聚氣成絲行入丹田打破識海,著實讓她無比驚訝。
照常理來說,就算她原本就是金丹大成修士,對靈氣的操縱嫺熟無比,就算她此時的靈根潛質再優秀,修煉時事半功倍。但,這也最多讓她做到納氣成絲,儲存靈氣與丹田之中,為何連識海也一併被破開?且破開的如此徹底?
要知道,識海往往是修士晉級築基期時,借助築基丹強大的靈力藥效,將靈氣化作液體後才有可能打破。一旦破開識海,靈力轉化的液體便有了存儲之地,不再如空氣一般漂浮在丹田內,也意味著一名築基期修士的產生。
破不開識海,便無法晉級築基期,依舊是煉氣期修士,只是比先前更厲害罷了。
安雲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丹田聚氣她能想得通,畢竟她有前世的修煉基礎打底子,然則識海的破開卻是不得其解。她還記得是突然出現紫色雷電一陣肆意妄為的狂轟濫炸,幫她劈開了本該築基期才能劈開的識海,但那些紫色雷電從何而來,她卻一無所知。
洗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安雲清理完身體的污穢後走出了水潭。她隨手朝身上施加了一個低階法術脫水術,弄乾了衣服和頭髮上的水,頓時感到一陣清爽舒適。丹田內有靈氣存儲,她現在已經是煉氣期一層的修士,能使一些低級法術。
華天霄轉過身來,此時的安雲在他眼裡與先前可謂大不一樣。先前的她只是一個有些神秘的貧窮女孩兒,身上的衣衫破舊骯髒,除了眼睛有靈氣之外,其餘沒有半分特別之處。
然而此時的安雲,眼若兩點浸在寒潭中的星子,明眸璀璨,清澈靈動。肌膚如水,吹彈可破。雖因長期吃不飽身材弱小,臉上無肉,此時經過靈氣滋潤後,卻顯得粉雕玉琢,甚有仙氣。
“你現在又是修士了。”華天霄開口說。
“是,多謝華真人成全。”安雲誠心誠意的感謝,此人沒有在她修煉時打斷她,無論是何原因,都讓她感激不盡。
華天霄久久不語,安雲好奇的朝他看去,卻見他手指間纏繞著一道紫色的無形劍氣,劍氣如霹靂雷電,滋滋的發出聲響。
她立時想起先前在她識海內肆意妄為的紫色閃電,似乎和他手指間的劍氣一般無二。難道……先前是他助自己破開識海?
想到這裡,安雲立刻朝他微微躬身:“再次謝過華真人出手相助!”
“我沒有助你。”華天霄緩緩的搖搖頭。
安雲不解的望著他。
“是它助你。”華天霄低頭看了看指尖的紫霄雷霆劍氣,眼神古怪。
“?!!!”安雲完全不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你破開丹田,晉入煉氣期一層時,身上的靈氣吸引了它。它主動脫離我的控制,想要潛入你的丹田。幸好我及時發現,只有一絲劍氣被你吸納進丹田,否則你現在已經炸體而亡。”華天霄解釋道。
“這是……”安雲的視線亦落在他指尖的紫色劍氣上,這是她第二次得見此劍氣。第一次是華天霄殺青皮五人時,紫色劍氣一出,方圓五里盡成焦土。可見此劍氣霸道絕倫,威力堪比天劫。
安雲原本以為這是華天霄修煉的秘法,但現在聽他話裡的意思,卻似乎不是。
“這是紫宵雷霆劍氣,你也是修道中人,可聽過它的威名?”華天霄問道。
“紫宵雷霆劍氣?”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安雲低頭思索片刻,眼睛忽然一亮,仔細打量了這道紫色如閃電般的劍氣,驚道:“晴嵐仙子的紫宵雷霆劍氣?”
華天霄悵然歎道:“正是紫宵雷霆劍氣,我用丹田識海溫養它足足三十年,為了它甚至不惜與好友兵戎相見反目成仇,甚至判出執法堂,被執法堂追殺三十載。如今想來,卻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可是,我卻從沒後悔過,哪怕再來一次,明知是今日的下場,我還是會和當日的選擇一樣。”
他停了一會兒,才緩緩繼續說道:“可惜,我溫養這劍氣三十年,卻始終無法完全操作它,幾次差點被它掙脫而去,到底和它沒有緣分啊。”他看了一眼安雲:“你不過是修煉到煉氣期一層境界,它卻自願選擇你為宿主。如此看來,你才是它等待幾千年的主人,我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華真人……”安雲急忙就要辯解,她無心與他搶奪紫宵雷霆劍氣,自然不想被他誤會而導致他的敵意。
“你無需解釋。”華天霄擺了擺手:“紫霄雷霆劍氣有靈,擇誰為主,非是你我能決定之事。既然你能令凶厲霸道的紫宵雷霆劍氣臣服,送你又何妨?”
安雲張口結舌,沒料到華天霄會說出這樣的話。兩人本是萍水相逢,她甚至只是華天霄用來使流雲真人投鼠忌器的棋子而已,為何態度會突然大變?
“不過……”華天霄聲音陡然轉厲,沉聲喝道:“你也休想不付出任何待見就白白得到它,我華天霄九死一生拋棄了一切才得到的東西,豈能白送與你?”
“我對紫宵雷霆劍氣沒有貪念,也不敢接受真人好意,真人無需試探。”
“不敢接受?”華天霄忽然笑了起來:“你以為,現在由得你選擇接不接受嗎?你剛修煉時產生的靈氣漩渦就吸引了執法堂的關注,後晉入煉氣期一層時,又引動紫宵雷霆劍氣,致使我為了壓制此劍妄動靈力,徹底暴露了行蹤。”
他用手指了指山洞外,冷哼道:“發現有什麼不同了嗎?”
安雲疑惑的走前幾步,停在他身旁,看了一眼洞外的樹林後,神色頓時嚴肅起來:“有人在山洞外布下了陣法!是太乙九宮困龍陣。”
華天霄冷笑道:“執法堂的人早來了,不過只來了三人,還有一個是築基期的小娃娃。估計他們覺得留不下我,便想借陣法將我糾纏在此處,等待其他人趕來。”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不解道:“既然真人早知他們來了,為何不趁他們佈陣之前便衝殺出去,是戰是走都由著你。如今大陣已成,真人要闖出去怕是沒那麼容易。”
華天霄卻是緩緩搖頭,許久抬頭看向她,眼神無比複雜,有不甘,有解脫,有欣慰,有期望……
安雲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耳中傳來他低沉嚴肅的聲音:“安雲,你可願拜我為師,任劍意門第三十六代弟子。從此秉承我劍意門意志,終其一生壯大我門,絕不可使我劍意門傳承斷絕。”
他盯著她,一字一頓:“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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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4:49
第十七章 緣由
安雲驚詫莫名,心神震動,搞不清楚華天霄為什麼突然要收她為徒。
見她低頭不語,華天霄依然死死的盯著她,嘴裡不緊不慢的說:“願不願意,一言可決。若願意,我便將紫宵雷霆劍氣相贈,算是為師給你的見面禮,還能指引你一個天大的好處。若不願意我也不強求,殺了你便是,誰讓你害得我斷送了一線生機?”
“……”安雲瞠目結舌,敬酒罰酒,一併置於她面前。說的好聽,由她自行選擇,但……這究竟有什麼好選的?
她若不願,華天霄舉手便能殺她,和掐死一直螞蟻費的力氣差不多。反之,如果同意拜他為師,眼前便有天大的好處。
紫霄雷霆劍氣,乃是上古修士晴嵐仙子飛升渡劫時,從九十九重雷雲中抽取雷電之精,運用大法力煉製而成。可破萬邪,可辟諸惡,開山裂石,威力絕倫,堪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修道之人,最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安雲果斷跪下拜師。
“安雲願意。”
雖說此人乃是故人之後,本應是她晚輩才是,不過修道界實力為尊,向來以修為深淺排資論輩。如果她還是以前的金丹大成修士,自然不可能拜華天霄為師。可惜如今她只煉氣期一層的修為,只要是個修道者,她也得拱手叫聲前輩師兄。
反正她今生本來就打算拜進青冥山修道門派,拜誰不是拜?
華天霄見她跪於身前,刀鋒般鋒利的眼神總算柔和下來,臉上離奇的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口中連道幾個好。隨後他整了整衣衫,起身走到安雲身邊,和安雲並肩跪下,正對著洞口。
華天霄伸手在地上撮土為香,拱手朗聲道:“諸位祖師在上,不肖門徒華天霄叩首。自入門一百五十七載,華天霄得師尊傾囊相授苦心栽培,然資質駑鈍,道心不堅,修為低下,愧對師門列祖列宗,愧對師尊教誨。外不能為鐵祖師復仇,斬葉天成頭顱以祭奠,內不能光大我門,揚我門威。堂堂劍意門,在我手中竟如喪家之犬落水之狗,終日被人追殺惶惶不可天日,華天霄之罪也,羞甚愧甚!”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安雲斜眼看去,只見他臉上陣紅陣青,神色羞愧至極。
隔了一會兒,才聽他繼續念道:“不肖門徒華天霄之罪尚不止此,漂泊獨活一世,竟一直未能尋覓到合適的傳人以繼承我劍意門千年傳承,幾次差點斷送我建議門傳承。罪之大矣,莫過於此,不肖門徒叩首,不肖門徒叩首。”
華天霄突然砰砰砰的磕起頭來,安雲手動了動,想要勸慰又不知從何勸起,只好作罷。
華天霄磕了一會兒,見安雲始終無動於衷,連裝模作樣的拉他一把都沒有,不由轉頭瞪了她一眼,接著繼續叩拜磕頭。
“……”
安雲愣了愣,心裡琢磨了一下他眼神的含義,默默的汗了一把。
她果然是個識時務的,立刻做出一副尊師重道的架勢,扶住還在磕頭的華天霄,嘴裡柔聲勸慰道:“師尊,天道無常,時也命也,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起起伏伏本是常事,想必列為祖師不會怪罪你的。”
華天霄順勢停了下來,只聽他又朗聲道:“各位祖師在上,今日我覓得良徒,資質萬里挑一,心性更是學道奇才,可傳我劍意門千年傳承,他日定可力斬葉天成,揚我門威,光大我門,傳承綿延……今日,我以劍意門第三十五代傳人的身份收安雲為徒,特稟各位祖師知曉,不肖門徒華天霄叩首。”
安雲聽他大段大段的話告一段落後,便又要磕頭,連忙伸手將他扶住,不讓他磕頭下去。她這次很有眼力見兒,不需要師尊大人瞪眼提醒,已然先行將他扶住。
“鬆手!”師尊大人掙了一下沒掙脫,臉色微微一沉。
“?”安雲滿臉疑惑的望著他。
華天霄嘴角抽搐了一下,沉聲喝道:“劍意門第三十六代弟子安雲,隨為師叩拜歷代祖師。”
叩拜兩個字,咬的極為重。
安雲咳了一下放開手,看來這就是正式入門儀式了,這個頭是必須磕的。她心裡默默念叨:“堂堂劍意門,收個徒弟搞的和散修一樣苦哈哈的,難怪沒落了。”
心裡雖這麼想,她還是老老實實的隨華天霄磕了三個響頭。從今天起,她也算是有門派的人了,雖然情況和沒有門派也差不了多少,或者更糟。
簡陋之極的入門儀式完成後,華天霄看安雲的眼神不由帶了三分暖意,讓她盤腿坐在對面,對她說起了劍意門的來歷。
“強敵已至,留給你我師徒的時間不多,為師簡單的向你講解我劍意門來歷。另外有一些事要囑咐於你,你要記載心上。”
安雲挺直身體,恭敬靜聽。
劍意門是從上古修真門派太玄門中分離出來的一個支系,太玄門破滅之後,當今世上,劍意門是僅存的以劍修道的門派。代代只傳一人,人人只修一劍,以丹田元氣溫養本命飛劍,境界提升,飛劍威力亦提升。直至飛升之日,一劍破開九十九重天劫,達到不死不滅的仙人之境。
他們不修煉法術,摒棄了諸多法寶,只靠丹田內的本命飛劍,斬妖誅邪,破滅萬法,最是厲害不過,同階修士皆不能敵。
“師尊,你的本命飛劍難道就是這道紫宵雷霆劍氣?”安雲問道。
華天霄沉默片刻,緩緩搖頭,語氣苦澀:“我得到紫宵雷霆劍氣也不過區區三十載,也沒本事將它煉化成本命飛劍。我的本命飛劍名為展眉,在三十年前與紫宵雷霆劍氣相鬥時毀掉了。我們劍意門人,最重要的便是本命飛劍,本命飛劍一旦有損,我等也會深受其害。修為弱小時,還可付出巨大代價另行更換本命飛劍,但我已是金丹大圓滿,本命飛劍被毀,我此生再無進階的可能。”
“師尊……”安雲感受到他話裡濃濃沮喪,安慰道:“總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
“我們修士一生與天相爭,天早就棄了我等。”華天霄面露不屑,接著歎道:“無法進階,便意味著我此生再無可能替師門前輩復仇,無法重振我劍意門昔日名聲。我絕望之下,便開始尋找合適的人選,想要收一良徒傳我劍意門傳承。這一找就是三十年,至今方才尋到。”
“執法堂的人為何追殺師尊?”安雲好奇問道。
華天霄沒有馬上回答,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三十年前,我也是執法堂一員。一日,我與執法堂副座秋長生探尋到上古修士晴嵐仙子的洞府,便決定入內尋寶。我二人花費半年時間,破開了晴嵐洞府重重殺陣,九死一生終於入得府內。紫宵雷霆劍氣是晴嵐洞府最後一層守護,我與秋長生經過幾日苦戰方才勉強控制住它,我的本命飛劍展眉就是此時被紫宵雷霆劍氣斬斷。”
“秋長生有古君子之風,見我損失展眉,便不與我爭奪紫宵雷霆劍氣。洞府內還有一塊玉符以及兩冊玉簡,我們兩人平分了玉簡,我因先前取了紫宵雷霆劍氣,便將玉符讓與了秋長生。”
華天霄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個儲物袋,從裡面倒出一冊玉簡。安雲撿起一看,上有四個上古文字“歸墟寶典”。
“師尊,這就是那冊玉簡?”
華天霄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和秋長生拿到玉簡後,洞府便開始崩塌,我倆不及細看,便各自衝出洞府。後來我才發現,兩冊都是歸墟寶典,秋長生拿的是上冊,我拿的是下冊。歸墟寶典是晴嵐仙子獨門修煉法訣,乃是她自創的功法,我和秋長生都習練不得,因此也都沒有向對方討要另一冊燒錄。”
他遺憾的望了安雲一眼,惋惜道:“若早知今日我會收你為徒,為師必將向秋長生借上冊歸墟寶典燒錄,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安雲不解,她從沒聽過歸墟寶典這門功法。上古功法,除了誰都可以修煉的養氣訣之外,大多是修士根據自身靈根屬性自創,只適合自己修煉,卻不適合旁人。
“晴嵐仙子是冰雷雙系靈根,你也是冰雷雙系靈根,這本歸墟寶典乃是上上品功訣心法,正適合你修煉啊!”華天霄惋惜的連連長歎:“哪怕我得到的是上冊也好啊,上冊是修煉心法,下冊是攻訣法術,可惜,可惜啊。為師今日將歸墟寶典下冊贈與你,至於你能不能得到另一半歸墟寶典,就要看你的緣分了。”
安雲也覺得可惜,不過也不是十分在意,她前世修煉最垃圾的養氣訣,一樣修煉到金丹大圓滿,只差一步便是元嬰老祖。
“師尊還是說說為何會被執法堂追殺吧?”
“事情就壞在這件事上,我之所以被執法堂發下追殺令便是與此有關。”華天霄憤然道:“秋長生與我分開之後竟莫名的死於一座深山裡,兇手不知是誰。寧向直調查後得知秋長生與我共闖晴嵐洞府之事,便認定是我殺人奪寶,任我百般解釋也不肯聽。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知道他是看中了我的紫宵雷霆劍氣,想殺了我取這劍氣,我一怒之下便判出執法堂,於是被執法堂追殺至今。”
“原來如此。”安雲總算知曉了來龍去脈,看了看洞處布下的太乙九宮困龍陣,暗自皺眉不語。以她對陣法的造詣,太乙九宮困龍陣並不難破。難的是她如今修為只煉氣期一層,與佈陣者境界差距太大,無力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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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5:09
第十八章 傳承劍氣
安雲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兩世為人,她從不欠人情,也不想沾上任何因緣。
前世踏上修道之路,她就努力的想要斬斷一切情緣,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不與這世界產生一絲因果,不給自己留下一點心魔的機會。
是以,她雖散修出聲,實際上修行卻非常順暢,甚少有心魔纏身,每次境界都順利度過。修道,本就是與天爭命,又怎敢輕易陷入天道輪回?
當初鐵萬里對她一片深情,天地可表,她都能狠下心腸直接拒接,哪怕從此陌路亦未曾後悔半分。正是修道之心猶如鋼鐵般堅固,安雲才能以低劣的靈根資質晉級為金丹大圓滿之境。
或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一個剋星,哪怕再怎麼逃避,終究也要面對。
安雲前世唯一做錯的一件事,是她信錯了一個人,那個據說是蒼梧洲修道界萬年一出的絕世天才,他叫葉天成。
初遇葉天成,安雲已是金丹初期修士,而他只是一名剛築基的落霞宮最普通的弟子。當時葉天成雖已築基,但沒有家族依靠,又被同門擠壓派去執行危險任務,遭遇八階凶獸比目蛇。危難之際,安雲路過出手相助,便是這一助,她沾染了她的劫,引出了她一生的魔障。
很多時候,安雲會想,若是當時沒有多事,結局是否就不一樣了?她本不是一個多事之人,亦甚少出手助人,當時怎麼就想都沒想的出手助了呢?
是因為葉天成那雙比寂寞還有寂寞的眼睛,勾起她心頭幾百年獨自一人的孤苦?還是因為葉天成身上臨死也不放棄的意志,讓她產生了共鳴?
因為有了因為,所以有了所以;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說何必?
他是她的劫,她沒有破開,前世已矣,何必還要去弄個明白?
雖然安雲不想再去探究明白葉天成為何背叛她,但仇還是要報的。不報仇她便放不下,執念一起,心魔纏身,次次進階時都是兇險萬分。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前世欠了劍意門鐵萬里的情還未還,此生又連累劍意門華天霄被人追截在石洞,且莫名的拜了他為師,她和劍意門還真是緣分不淺。
“華天霄,速速自廢修為,出來受死!”
洞外傳來一聲斷喝,聲音滾滾而來,響徹石洞。
華天霄一抬眼簾,眼睛裡說不出是譏是嘲,再看向安雲時,眼底卻又溫和下來:“徒兒,你我師徒之緣短暫,相處時日亦短,我無法親自傳授你劍意門道法,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
他長歎一聲:“為師強行收你為徒,又不負責任的將劍意門的重任轉移到你身上,心知對不起你。這是我劍意門歷代祖師傳下來的玉簡手劄,以及一些靈石丹藥,你且收下。”
安雲接過他遞過來的儲物袋,神識向內一掃,便見儲物袋內裝滿了數十塊大小玉簡,以及幾百塊中品靈石和幾瓶丹藥。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這就是劍意門所有的家當了,還真是窮的不一般。
華天霄像是知道安雲心內所想,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接著又惱怒道:“你休要不知好歹,要知道我即將傳給你的紫宵雷霆劍氣,可是人人欲得的寶貝,其他人可給不了你。再說了,你拜入其他門派,誰會這般大方給你如此多的東西?”
這些東西還真不算少,甚至可以說得上豐厚無比。畢竟一個金丹大圓滿修士再怎麼窮困潦倒,也都有些棺材本。只是相對於一個門派來說,這點東西實在不夠看。怨不得安雲嫌棄,這點靈石丹藥,還不及她前世萬分之一。
“華天霄,你這無膽匪類,連爬出狗洞的膽氣都消磨光了嗎?”先前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夾雜著一陣大笑。
“朱子然,你這卑鄙小人,當年老夫饒你性命,你非但不感激戴德,還敢辱駡老夫,老夫出來必殺你!”華天霄怒極而喝,手上卻動了起來,紫霄雷霆劍氣在他飛速結印的指間纏繞遊走,越來越快。
“哈哈,殺我?那你出來試試看,到底誰殺誰?還是,你老的連爬出洞的力氣都沒了?”朱子然繼續嘲諷道。
“無恥小人,你和姑蘇兩人聯手尚且不敢進洞,還有臉叫駡?”華天霄不甘示弱的反擊道。
不一會兒,他的雙手紫氣彌漫,電光赫赫,再看不出劍氣的形狀。
“放開識海。”他朝安雲低聲道。
安雲趕緊盤膝打坐,心神進入冥想狀態。一道細若遊絲的紫色劍氣隨著周圍的靈氣灌入了她的識海之內,飛快的盤踞在識海中的金光大道上。
劍氣凜冽,電光閃爍不定,金光大道立刻被劍氣寸寸攪斷,安雲頓覺丹田處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她全身湧出冷汗,差點大叫出聲。
“緊守心神,別怕,我會助你。“華天霄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隨即,一道源源不斷的充沛靈力順著她的經脈進入她的丹田,立刻找上了在識海中肆意作亂的紫色劍氣。兩者以她的識海為戰場,相互糾纏廝殺,鬥得難分難解。
安雲全身大汗淋漓,痛的渾身顫抖,神識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識海內兩股勢力廝殺,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拼命咬牙忍痛,就當身體不是自己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華天霄源源不斷的靈力站了上風,將紫色劍氣消耗的只剩下先前的百分之一,這才退出了安雲的識海。紫色劍氣懨懨的纏在重新凝結起來的金光大道上,不再動彈。
“這是紫宵雷霆劍氣之精,日後要靠你丹田靈氣溫養成長,你的修為越強,紫宵雷霆劍氣越強。它既選擇你為主,必不會反噬你,你不用擔心。”華天霄說道。
安雲擦了擦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緩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道:“那剛才是怎麼回事?”
華天霄神色亦是疑惑,猶豫道:“紫宵雷霆劍氣乃天地間最霸道之物,最是容不得任何東西與它同存。你識海內有一條奇怪的金光大道,很可能是天賦神通。兩者互不相容,總要鬥上一番。如今在我的幫助下,金光大道與紫宵雷霆劍氣彼此奈何不了誰,暫時選擇了共存。”
他停了一下,又道:“只是日後你進階時需萬分小心,恐怕這兩者還會趁機相鬥,連累你功敗垂成。我原先不知你識海竟生有異狀,匆忙將紫宵雷霆劍氣導入你的識海,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事已至此,師尊不必怪責自己,或許這是安雲的仙緣也未可知。”安雲知他是無心之失,溫言寬慰道。
“好,為師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我華天霄窩囊了三十年,今日既了了心願,自當痛痛快快的戰上一場。你且留在洞中,待我將外面三人全部斬殺後立刻離開。我會將流雲那廝一併斬殺,你便不用擔心他在你身上留下的神識印記。安雲徒兒,你一切好自為之,為師去也!”
話音剛落,雷霆之聲大震,天地間霎時紫光一片。安雲立刻閉上眼睛,神識覷到華天霄裹著千萬道紫色雷霆劍氣,瞬間破開洞口,直衝上天際。
第十九章 紅蓮法劍
華天霄將紫宵雷霆劍氣之精贈給了安雲,並不表示他不能再使用紫霄雷霆劍氣。
紫霄雷霆劍氣之精乃是天地精華,是渡劫飛升時九十九重雷雲的精華,雖只一絲,卻可自行轉化靈氣補充生長,乃是不滅不毀的異物。
安雲丹田初開,即使有紫宵雷霆劍氣認主,也無法承受華天霄三十年培養的劍氣。因此,華天霄只將劍氣之精分離出來給了安雲,日後隨著安雲修為的提升,紫宵雷霆劍氣也會跟著壯大起來。
華天霄失去了劍氣之精,丹田內蘊含的紫宵雷霆劍氣用一分則少一分,卻是無法再生。
他已報了必死之心,萬千劍氣如雷似電,將他圍繞的風雨不透,所過之處草枯樹折盡成焦土。
山頭的三人見華天霄挾持萬千紫色劍氣衝出,威猛如雷神降臨,不敢輕慢,立刻凝神對敵。
“一、六,起。五、八,困。”姑蘇道人盤腿坐在山頂,九道陣旗浮在他身周緩緩遊動,他左手拿過兩道藍色陣旗,右手拿過一道棕色和一道綠色陣旗,朝著山下各自一揮。
陣旗揮過,天地靈氣頓時暴亂起來,地面被無形的力量斬成一塊塊長寬百十米的方塊,數十塊地面連帶著地面上的參天巨木飛速變幻起來。
華天霄終於停下來一路碾壓的威勢,幾十塊地面在他四周變幻無常,樹木飛速運行,堵住了他所有的路。一道道水流從地下噴薄而出,很快便淹沒了附近,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了起來。那幾十塊被分裂的地面,不止困住了華天霄的去路,還形成了深深的山谷。山谷中水勢洶湧,濁浪拍空,層層疊疊的卷向正中的華天霄。
華天霄仰天大笑起來,望著山頂高坐佈陣的姑蘇道人譏嘲道:“姑蘇道人,你真以為你這破陣能殺的了我?換了你掌門師兄乾元子來,我或許還忌他幾分,你卻算個什麼東西?”
姑蘇道人聞言不以為意,撫須長笑道:“華師兄說的極是,我的資質比師兄差的太遠,慚愧慚愧。好在我從沒想過憑我和朱師兄聯手就能殺掉當初執法堂第一高手,我們只是想留華師兄一會兒罷了。”
華天霄冷笑:“留得下嗎?”
他掐指念訣,萬千雷絲合成一把巨大的紫色劍影,劍身雷電縱橫,高高懸在他頭頂。
“紫氣歸來,淩天一劍。”
“不好。”姑蘇道人臉色一變,忙對身旁護法的朱子然說道:“朱師兄,快擋下華天霄的攻擊,否則陣勢受損,再難困住他了。”
朱子然是禦器門金丹長老,禦器門最擅長制器,鬥法時極為難纏。試想,兩個修為相當的修士,一人就苦巴巴的一把飛劍,另一人卻各種靈器法器層出不窮的扔來,是個人都受不了。
朱子然知道華天霄的厲害,明白若他出陣,不僅陣法困不住他,三人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因此聞言也顧不得心疼,手伸進儲物袋內,隨手掏出一把法器扔向華天霄,
山腰處的紫色大劍重重劈下,瞬間斬破了攔在華天霄身前的十多張方形地塊,洶湧的水潮也被淩厲的劍氣從中分開。
眼看紫色劍氣一路極速推進,途中所有障礙被清掃一空,即將破開陣腳靈石時,一枚山字令,三把乾坤鎖,還有一條捆仙索齊齊擋住了巨劍。
山字令灌入靈力後擴大成一座小山,當先攔在紫色劍影前,被一劍劈開。三把乾坤鎖隨後趕到,深海寒鐵煉製的三把乾坤鎖分別鎖住了劍影,暫時阻住了劍影的攻勢。
華天霄深吸長氣,大喝一聲“疾”,靈力拼命灌入紫色劍影之中,劍影一顫,劍身猛烈震動起來,片刻後斬斷了三把乾坤鎖,一鼓作氣又劈開了前方的捆仙索。
糟糕!
姑蘇道人和朱子然心中同時咯噔了一聲,眼看著紫色巨劍斬開了所有的阻礙,一劍劈向西北的陣腳靈石,兩人卻無計可施。
危急時刻,在兩人身後沉默打坐的秋暮離忽然站起身,隨手捏了個劍訣召出一把血紅色的飛劍,口中頌道:“煌煌天威,熊熊烈火,焚盡邪惡,誅滅奸魔。殺一救百,捨身成魔,道法萬千,吾即修羅。吾今殺生,為求正果。紅蓮法劍,天地可鑒。”
隨著他的話語,血紅色飛劍極速顫動起來,顫動形成的劍鳴不似一般飛劍般清越空靈,反而猶如無數冤魂哭泣惡靈怒吼,似乎劍身封印了數不清的凶魂。
數不清的凶魂拼命掙扎著嘶吼著,紛紛從劍身上浮現出來,朝著三人齜牙怒吼不停,隨即又被劍身上莫名湧出的一層層紅蓮業火逼回劍身之中。
山頂處一瞬間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姑蘇道人和朱子然相顧駭然,兩人吃驚的瞪著這把妖異的血色長劍,彼此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裡的不可置信。
“紅蓮法劍,這是紅蓮法劍。”姑蘇道人失聲道。
紅蓮法劍,傳說中青冥大陸最凶戾的飛劍,因斬殺了數以萬計的修士妖獸魔修鬼修,且將對方的魂魄封印在劍中,導致煞氣衝天,尋常修士根本無法近身。
姑蘇道人和朱子然再次對望一眼,不敢相信寧向直竟敢把此劍交給了秋暮離。
在兩人心緒難平之時,秋暮離已然祭出了紅蓮法劍,法劍猶如一道紅色閃電般急速衝向紫色大劍,聲勢竟比紫宵雷霆劍氣化成的紫色大劍還要大上幾分。
在姑蘇道人和朱子然驚駭的注視下,紫紅兩劍無聲的撞在一起,細密的雷聲如炒豆子般炸響起來,一朵朵紅色的火蓮在天上地下盛開。
兩者如有靈性般的開始了劇烈的廝殺,如同兩個乍遇強敵的驚世劍客狹路相逢,皆不願後退半步。一道道紫色的雷電落下,劈開一朵朵妖豔的紅蓮,一朵朵紅蓮盛開,無聲吞下了一道道紫電。
華天霄初見紅蓮法劍,神情亦如姑蘇道人和朱子然般驚駭,這把封印千年的紅蓮法劍居然出世了!殺生劍一出,這世上又將陷入一場阿鼻地獄。
“紅蓮法劍,寧向直好大的膽子!姑蘇,朱子然,你們竟然由得他開啟此劍,而且還交給一個修為低下的築基期修士掌握?”華天霄一邊往紫宵雷霆劍氣中灌注靈力,一邊怒喝道。
“華師兄,此事我等也剛剛知曉。”姑蘇道人歎道。
“哼,華天霄,你已不是執法堂的副座,紅蓮法劍之事,你沒資格過問。”朱子然冷冷的說道。
華天霄一愣,接著向天狂笑道:“說的不錯,我死後,哪管人間殺戮成河?”說罷,吐出一口金丹之氣,紫色劍影光芒大漲,萬千雷爆過後,紅蓮朵朵湮滅,一道紅色劍影咻的飛回了秋暮離身畔。
秋暮離連吐兩口鮮血,神色萎靡不振,即使有紅蓮法劍,他也不可能是華天霄的對手。然而他阻擋一會兒便足夠了,姑蘇道人再次將華天霄困在了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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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5:24
第二十章 破陣逃離
“三九、一八,六四,五靈困頓。”姑蘇道人從朱子然手中接過兩顆元氣丹服下,連揮五道陣旗。陣旗呈青、紅、藍、黃、棕五色,在他面前組成一個角度怪異的五角星,隨後各自落入山中。
太乙九宮困龍陣最大的特點便在“困”和“纏”兩個字上,只要設陣者靈力不絕,而陣中人無法破掉對方的陣腳,攻擊就會源源不斷,直至耗盡陣中人的靈力,拖垮對方為止。
刀山、火海、水澤、土裂、木突,五行具備,綿綿不斷的襲向華天霄。華天霄紫宵雷霆劍氣縱橫無匹,卻架不住對方滔滔如江河之勢。加上紫宵雷霆劍氣剛才與紅蓮法劍一番硬拼,雖壓過紅蓮法劍,自身耗損卻極大。
華天霄將劍氣之精贈與了安雲,紫宵雷霆劍氣用一分則少一分,此消彼長,他越發破不開姑蘇道人布下的陣法。
山頂三人見此皆鬆了口氣,華天霄的雷霆劍氣威力驚人,難以抵擋,剛才若非秋暮離祭出紅蓮法劍,此陣已破。
兩人忌憚的看了一眼秋暮離身旁三尺淩空倒懸的血色飛劍,感受到血色劍身上傳來的濃厚怨憎煞氣,都在心中暗想,難怪寧向直敢讓他無比看重的弟子隨行,原來他竟給了他青冥大陸第一凶劍。
“師尊,九下一上,以四射七。”安雲見華天霄受困,在洞口提醒道。
華天霄聽後也不二話,也不管安雲說的是對是錯,萬千劍氣將身邊的陣法攻擊一掃而光,隨後集中劍氣只刺東南。
山頂姑蘇道人見狀,手中陣旗一揮,迅速調動五行靈氣組成攻擊,攔截華天霄。
“八左四右,以一襲九。”
華天霄聞言立刻轉身,手捏劍訣,集中三丈劍氣刺向西北,將身後的五行攻勢完全化解。
姑蘇道人眉頭微微一皺,連忙又操作五行靈氣追擊阻攔。
“六二為上,以九射一,師尊一劍可破之。”從戰鬥開始,安雲就一直在推算陣中五靈分佈情況,直到瞭解的差不多了才出言指示。她讓華天霄出手打亂了姑蘇道人的節奏,使得太乙九宮困龍陣中五行靈氣厚薄不一。此時,以紫霄雷霆劍氣之威,足以一劍斬出陣旗所在。
華天霄依然不多話,向東方和東南方各射出一道劍氣,刺穿了鎖路土木。土牆木樁一破,正北立刻顯出一道陣旗。
華天霄哈哈大笑,一劍刺穿了正北方向的赤紅陣旗,隨即劍氣橫掃,蕩平了周圍的陣腳靈石。
“不好。”姑蘇道人大叫一聲:“洞中之人竟也是陣修,他指點華天霄破掉了我的陣腳,太乙九宮困龍陣鎖不住華天霄了。”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裹挾著紫霄雷霆劍氣的身影向三人直直射來,距離十丈,雷劫氣息先行而至。
朱子然翻身放出八把飛劍,組成一個內三才外五行的劍陣迎敵。姑蘇道人則逃出一個白玉無瑕的陣盤,放入三顆上品靈石,陣盤頓時光彩大亮。
姑蘇道人將陣盤仍在地上,三個巨大魁梧的土傀儡憑空出現,各自握拳擊向華天霄。
華天霄駕馭的紫宵雷霆劍氣當先撞在朱子然布下的劍陣上,一陣金鐵相交之聲後,三把飛劍搖搖晃晃的飛回了朱子然身邊。看到一個照面就毀掉了五把飛劍,朱子然心疼的直吸氣,大袖一揮將三把飛劍收回來。
“秋師侄,華天霄霸道,你先退開。”朱子然朝秋暮離吼了一句,從儲物袋中又摸出一把靈器寶器,一股腦的扔向華天霄。
紫宵雷霆劍氣沒一會兒就轟碎了三個土傀儡,接著攻勢不斷,持續卷碎了朱子然扔出的寶貝。
“朱子然,一堆垃圾,莫非也想攔我華天霄?再捨不得你的法寶,老夫就不客氣了。”華天霄的聲音混入紫宵雷霆劍氣之中,猶如滾滾巨雷落下,又如雷神怒喝。
“老匹夫,你真當我朱子然是想殺就殺的嗎?讓我瞧瞧我都天烈火旗的厲害。”朱子然顯然被他激怒,從儲物袋裡一杆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小旗,朝華天霄重重一揮。九道火雲從赤紅小旗中飛出,迎風就漲,半空中頓時化作一片火海。
趁九道火雲阻住華天霄時,姑蘇道人連續扔出三個陣盤,隨後拉起打坐療傷的秋暮離,退到另一座山頂。
華天霄衝出火海,朱子然已然拉開一把小巧的七彩小弓,弓上搭著一把漆黑的小箭。他一松弦,黑色小箭化作一道黑色閃電迎面朝華天霄射來,隔著老遠便能感受到箭身上濃濃死氣。
“朱子然,你用滅度陰煞箭來對付我,可有些得不償失啊。”華天霄不屑道,伸手一指,紫宵雷霆劍氣越過他擊中黑色小箭。
滅度陰煞箭乃是朱子然的殺手鐧,可惜紫宵雷霆專破邪穢,被劍氣電流一掃,死去盡散。
朱子然也不答話,亦退到了姑蘇道人和秋暮瀝所在的山頂。他三人只為了纏住華天霄而已,犯不著以命相搏。此時姑蘇道人重新在山頂布下了陣法,正好可以暫時接替他。
然而,華天霄卻沒有馬上追過去,而是駐足在山巔,視線落在山洞口。
安雲也走出山洞,兩人隔空相望,眼神交流片刻,華天霄點了點頭,安雲亦點了點頭。
隨後,華天霄裹著紫霄雷霆劍氣衝向三人所在的山頂,安雲則向另一邊快步離去。
兩人都是活了幾百年的修士,生離死別早已看透,不屑於像凡人般離別時哭泣不舍。華天霄被執法堂追殺,若他和安雲在一起,會把麻煩帶給安雲。
他既將劍意門託付給了她,她也鄭重的接下了這個擔子,兩人無需多言,只一個眼神便能明瞭對方最後的承諾。
兩人只能活一個,華天霄唯有犧牲自己纏住朱子然等三人,好讓安雲迅速脫身。況且,他還等著流雲真人前來,只有斬殺了流雲真人,安雲才真正安全。
雖然不知流雲真人在安雲身上留下神識印記有何用意,但安雲是劍意門唯一的傳人,為師門傳承,華天霄死也不能讓她受到任何人的威脅。
安雲心下沉沉,對華天霄這個剛拜的師尊感情很複雜,尊重他對師門的情誼,歎息他命途多舛,感激他的贈劍之恩……
嚴格說來,兩人之間交易的意思更多一些,可無論如何,華天霄是因她而死。
安雲不由苦笑了一聲,也不知她和劍意門的人有何緣分,前世鐵萬里為她戰死,此生華天霄也為她戰死。她和劍意門,因緣已是糾纏不清。
安雲無聲一歎,隨手朝自己施了個清風訣,讓自己行功更快一些。她沒有靈力使用遁術,亦不能禦劍飛行,只能靠兩條腿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華天霄一旦戰死,執法堂的人勢必要追尋她,她無力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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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5:39
第二十一章 路遇流雲
安雲走出山腳樹林時,天色已晚,身後靜悄悄一片。
許久沒有聽到華天霄與姑蘇道人和朱子然等人鬥法的打鬥聲,也看不到法術對撞產生的破壞。她不知道華天霄此時怎麼樣了,想來情況不會很好。
他本就抱了必死之心,這些年隱姓埋名喬裝打扮逃匿追殺,所為的不過是尋找一位徒弟,可以傳其衣缽,繼承劍意門千年傳承。直至遇到安雲,他了了心願,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眷戀呢?
修士無情,與凡人相比,其實欲望要單純的多,甚少爭名奪利之心,沒有流芳百世世代富貴之念,所求不過長生罷了。然而這一點,卻是千難萬難,從古至今,少有成功者。
華天霄失去了一生相修的本命飛劍,喪失了修為再次進階的可能性,他的心或許在三十年就死了,活著的只是肉身以及對師門的責任。
痛痛快快的戰鬥,痛痛快快的死去,這是他選擇的死法。無疑遠比扮作乞丐如喪家犬般躲在凡人中,不知哪天壽元盡了,窩囊無比的死去有尊嚴。
安雲選擇的依然是山腳的大路,路上有三三兩兩忙完一天活計趕著回家吃飯的鄉里人。此時的她,有煉氣期一層的修為,會一些簡單至極的法術,尋常幾個壯漢也傷不了她。
但她不知道華天霄能撐多久?能不能殺了流雲真人?
金丹期修士駕馭飛劍瞬息可至,所以她選擇混在普通人中間,沒有人會在意一個混在普通人中間穿著破爛的小女孩兒。反倒是走在山林之中,會越發的引人注意。
她確定自己沒有暴露身份,就算姑蘇道人猜到有人幫助華天霄破陣,也絕對想不到會是她一個小女孩兒。
還好,安雲走了大半個時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天空中並沒有修道者禦劍經過,這無疑讓她安心不少。
“小姑娘,你家到底在哪裡?這天可都黑了,我家也到了,你一個人走在路上可不安全。”身邊最後一個同行者是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的褂子上沾滿了泥灰。
安雲搖搖頭沒有回答。家這個概念對她來說極為陌生,前世家人死後,她收拾屋子時發現了老祖宗傳下來的《陣法通要》以及修煉手劄,莫名其妙的走上了修道路。此生她醒過來時,已經家破人亡了。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要不,你今晚到我家住吧,你嬸子應該做好了飯菜,看你面黃肌瘦的像是餓了好幾天,晚上你和我閨女睡。”
安雲笑了笑,拒接了中年男人的邀請。她知道住進中年男人家裡的確是個隱藏自己的好方法,不過她身上有神識印記,她不知道流雲真人究竟有何目的。若是華天霄沒有殺死流雲真人,被他尋到自己的話,很可能給中年男人一家帶來麻煩。
凡人在修士眼裡,不過螻蟻一般,往往順手便抹去了他們在這世上的痕跡。
“那也好,你路上小心一些。”中年男人也不勉強,搖搖頭先走了。
安雲並不覺得餓,華天霄的儲物袋裡有一瓶辟穀丹,她吃了一顆,三天之內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此地距離她和華天霄被伏擊之處還是太近,她要連夜趕路,離執法堂越遠越好。
夜涼如水,星子閃亮,安雲一個人走在路上,四周漆黑寂靜,時不時傳來幾聲蛙鳴獸吼。路上一直很平靜,沒有發現執法堂追來的痕跡,她漸漸放鬆了繃緊的神經,以為擺脫了執法堂。
走了一夜,地平線上湧起了一道金色的亮光,金烏初升,天快亮了。
然而安雲的心卻沉了下去,在那道明亮金黃的地平線上,一個人影背負雙手靜靜的站在那裡。萬千光芒照在他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一道暈黃的霞衣。
安雲的眼睛明亮如鏡,清晰的看到他衣袖上用金線勾描的朝陽和雲霞圖案,以及那一頭染著金光的白髮。
流雲真人!
華天霄沒能殺了他,以他金丹後期的實力,安雲就算連續走上三個月,他半天就能追到她。
安雲知道逃不了,索性迎了上去。
“道長,我見過你,在通天城。”安雲走上前,與他一起沐浴在朝陽的照耀下。這時她才發現,流雲真人身上的明黃色道袍有好幾處焦灼的痕跡,那是紫宵雷霆劍氣所致。
華天霄一直盯著初升的朝陽,有些神遊物外,加之他白髮白須,頗有些神仙風範。
隔了許久,安雲才聽他緩緩說道:“我也見過你,在通天城。”
安雲故作詫異,驚喜的說道:“當時那麼多人,道長也看到我了?”
“看到了,因為你很特別。”流雲真人話語依舊不緊不慢,抬手指了指半空中那輪紅彤彤的朝陽,想了想說道:“就像朝陽初升。”
安雲笑了,忽又神情沮喪的低聲道:“可惜我沒有仙緣拜入仙家門派,學不到仙人們的本事。”
“你不是已經學了嗎?”流雲真人這才低頭看向她,眼神溫潤慈和,看不出一絲惡意。
“我學到了?道長,我學到了什麼?”安雲繼續裝傻。
其實她知道,就算執法堂其他人不知道和華天霄一起的人是她,但流雲真人絕對知道。他能感應到華天霄和她的位置,自然也感應得到兩人是在山洞中待了一段時間後才分開。
流雲真人撫須微笑:“你現在已經是煉氣期一層的修士了,在凡人眼裡,勉勉強強也能冒充一下仙人。”
安雲睜大雙眼,一臉不明所以:“道長,我不明白你話裡的意思。”
“你路上可遇到一個老乞丐?”流雲真人雙目灼灼的望著她。
“道長是說那個餓了就搶我東西吃的老頭兒?道長怎麼知道的?”安雲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我不僅知道你遇到了他,而且還知道老乞丐教了你一些口訣,說不定還給了你其他東西?”流雲真人微笑道。
安雲驚歎一聲:“道長真是仙人,竟然連這個都知道?是那個老頭兒告訴你的嗎?”
“那倒不是,我有通天眼,可知天下事。”流雲搖頭笑道。
安雲驚訝的瞪大眼睛:“通天眼?”
呸,你個老狐狸,連小孩兒都騙。
“你想不想學?”流雲含笑默認。
“道長要教我仙人法術?”安雲心下大奇,越發搞不懂流雲的目的?
流雲真人笑而不語,見安雲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才說:“你先告訴我,你遇到的那個老乞丐教了你什麼?又給了你什麼?”
安雲眼珠兒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心裡快速的將各種厲害關係分析了一遍,心知瞞不了流雲真人,索性盤腿坐下:“那老頭兒搶了我的饅頭吃,說什麼不白要我的,就教了我一個奇怪的口訣,說是什麼養氣訣,還讓我跟著他練。”
說著,她暗運養氣訣,卻擺出錯誤的姿勢,故意弄錯運行的經脈,顯得極為陌生。
“五心向天,身即琉璃,無思無想,吸三吐一……”流雲真人笑了笑亦坐在她對面,口誦養氣訣的口訣,伸手將她的姿勢導正,又指導她正確運行經脈線路。兩人在晨光裡,靜靜的修煉起來。
一刻鐘後,安雲揉了揉腿,睜眼道:“道長,那老頭兒也是仙人嗎?難道他教我的是仙術?”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還給了你什麼?”流雲真人也停止了修煉,笑看著她。
安雲無奈,將華天霄給的儲物袋拿了出來,說道:“還給了我這個奇怪的小袋子,明明那麼小,卻裝了很多東西。”
流雲真人伸手欲拿,安雲迅速收了回來,眼神戒備道:“這是老頭兒給我的,我用饅頭換來的。”
流雲真人哈哈大笑起來,擺擺手道:“放心吧,我只是看一眼,不會搶你一個小孩兒的東西。”
安雲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也沒有辦法,人家和顏悅色那是對她客氣,要用強的話,她也沒辦法,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交了出去。
流雲真人拿過來,神識往儲物袋中一探,半晌之後若有所思的還給了安雲。
他皺著眉,心裡暗想:看來華天霄知道此次難逃一死,是以死前將衣缽傳給了這丫頭,甚至還出手助她打通了丹田氣海,讓她立刻進入了煉氣期一層,這倒是她的造化了。
流雲真人看了看安雲,安雲緊張的收起儲物袋。他摸了摸安雲的頭,凝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儲物袋中其他東西也就罷了,劍意門的功法秘笈對他這金丹修士沒用,倒是歸墟寶典下冊居然也在,卻是讓他莫名驚喜。有了歸墟寶典下冊,就算沒有紫宵雷霆劍氣為引,也有希望進入晴嵐洞府。
流雲真人深深的看了安雲一眼,心裡感歎安雲莫大仙緣。華天霄以為歸墟寶典只有下冊沒用,所以把歸墟寶典也一併給了這丫頭,華天霄又怎麼想的到,歸墟寶典上冊在他手中呢?
“你叫什麼名字?”他沉思良久後問道。
“道長,我叫安雲。”
流雲真人輕撫長須,笑問:“安雲,可願拜我為師,學仙人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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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5:55
第二十二章 天下五洲
隔了幾百年,安雲再一次踏劍而行。當然,這一次她踏的是流雲真人的金黃色飛劍。
腳下景物變得渺小如蟻,一閃而過,身邊白雲悠悠,幾隻黑紅雙色的飛鳥在兩人身邊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又各自飛去。
安雲其實並不明白流雲真人為何要收她為徒,他連華天霄給她的劍意門傳承功法都不屑一顧,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算計呢?
而且,流雲真人算計她時,她還沒有遇到華天霄,那麼,他算計她,與華天霄無關。
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真如流雲真人所言,是流雲真人愛才心切,知道此次選徒輪不到他朝雲宗,所以才出手擾亂了測靈幻蝶的感知?
安雲知道沒有那麼簡單,若是論靈根資質,齊昊是單系靈根,或許比她還要優秀。他既然沒有對齊昊出手,又為何要單單對她出手呢?
想來想去,安雲猜測或許和她身上具有的冰雷雙靈根有關。
行不多時,安雲再一次回到了通天城。不過,她這次是站在通天城上,而且是前往青冥深山之中。
“安雲,這就是青冥山脈,綿延數千萬裡,有大小山脈數千座。青冥大陸幾乎所有的修道者皆隱居在此,因此在青冥大陸,青冥山脈是最大的靈氣聚集地。已探知的靈石礦脈,也全在青冥山脈內。”
流雲真人指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巍峨起伏的山脈說道,順路向她講解哪些山脈屬於哪些門派,讓她以後莫要亂闖。
安雲點頭表示應下,問道:“師傅,我們朝雲宗在哪裡?”
安雲不肯稱流雲真人師尊,原因是她已經拜了華天霄為師,她不願意再稱另一個人為師尊。況且,流雲真人的目的不純,又何以為尊?
她拜他為師,一是形勢逼人,二是在門派修行有莫大的好處,有門派護持,至少能夠安心打坐修煉,不必為了修煉所需的靈石丹藥拼死拼活。三是她也想知道流雲真人對她到底有何目的,早點探知,也好早些想辦法解決。
前世安雲沒有拜入山門,一味苦修很少出世。她身上有琉璃寶蓮瓶這類天材異寶,能夠快速催熟靈草自己煉製所需丹藥,然後用丹藥換取修煉所需的靈石。也只有在換取靈石或者搜尋靈草種子以及藥方,她才會出關和青冥山各派門下弟子相互交換。
正是因為如此,她前世曾多次來過青冥山,卻一般只在青冥山交易場所停留幾日,對各派門派駐地並不熟悉。
“那邊。”流雲遙遙指向五座山頭,遠遠望去,五座山頭猶如伸手拿天的巨大手指。五座山頭桃花遍佈,朝陽籠罩,粉霞雲蔚,風光甚是秀麗。
“好漂亮的桃花。”安雲歎道。
流雲真人笑道:“我朝雲宗弟子入門時,都會在山上種下一顆桃樹,幾千年後,不知不覺漫山遍野全都是桃樹。安雲你也要種下一顆你的桃樹,樹上刻名,以供後輩念想。”
“朝雲宗這麼多門人啊?”安雲感歎:“我聽人說朝雲宗曾是青冥十三宗之首,果然仙風昌盛,我有很多師兄師姐嗎?”
流雲真人撫須的手一頓,許久才歎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這些桃樹大多已是無主之物,真正有主的,不過百十來顆。”
“為何?”安雲有些吃驚,她雖然知道朝雲宗在千年前因為元嬰期修士全部力戰妖族身隕,不過好歹也是青冥十三宗之一,底蘊深厚,門人不應只有百十來人才對。
流雲真人搖頭不語,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出乎安雲預料,朝雲宗門派駐地並不修建於五座巨大的山峰上,而是修建在五座山峰圍成的巨大山谷內。山谷被人以大法力夷平,建造起輝煌宏偉的宮殿群。
流雲真人帶著安雲落在了宮殿群的山門外,幾名身穿白色道服的看守山門的弟子立刻拱手施禮:“弟子們見過流雲師叔。”
流雲真人略略點頭,逕自帶著安雲跨過山門,步行於鋪著光滑整潔的磨石廣場上。幾名年輕弟子好奇的打量著跟在他身後的安雲,暗自猜測流雲師叔帶一個小乞兒回來的目的。
偌大的廣場寂靜無聲,偶爾會有一兩名白衣道袍的弟子經過,見到流雲真人後垂首躬身。安雲留心觀察後,發現朝雲宗果然人丁稀少門人不多。
走到一座紫色宮殿時,一名身著白色道袍的弟子快步走到流雲真人面前,恭敬道:“師尊,您回來了。”接著他臉色一變,詫異道:“師尊,你受傷了,要不要我去報告掌門師伯一聲?”
流雲真人擺擺手,示意不用,又替他介紹安雲:“子墨,她叫安雲,是我這次出行在路上新收的弟子。安雲,為師一共收了四名弟子,這是大師兄閔子墨。”
安雲連忙向閔子墨行禮:“安雲見過大師兄。”
閔子墨臉上先是一驚,隨即溫和道:“小師妹有禮了。”
“紫鵑和長空不在嗎?”流雲真人又問閔子墨。
閔子墨垂首作答:“有弟子說後山發現妖獸,二師妹和三師弟去了後山探尋。”
“好。為師要閉關,這段時間,你負責照顧安雲。”流雲真人吩咐道。
“是,師尊。”閔子墨應諾。
“安雲,我閉關這段時間,你要聽從大師兄的安排。我出關之後,自會找你。”流雲真人又對安雲說道。
安雲連忙應下。
流雲真人說完,想了想道:“養氣訣你無需修煉,子墨,你也不需要教她練氣功法,只帶她熟悉山門便可。”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推開門走進了紫宵寶殿之內。
安雲和閔子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明白流雲真人為何有此吩咐。
還是閔子墨最先反應過來,微笑著打量了安雲一眼,呵呵笑道:“小師妹,請跟我來,我先帶你去梳洗換裝。”
安雲謝道:“麻煩大師兄了。”
“不麻煩,二師妹和三師弟入門也是我接待照顧的。”閔子墨長相清秀,頗有幾分溫文爾雅的才子之風,很容易讓人生出親切之意。
他帶著安雲一路走過,路上隨意指點她各個宮殿的職務,偶爾有弟子經過時,也會停下來向人介紹安雲。
“大師兄,為什麼我都沒見到幾個師兄師姐?”安雲隨口問了一句。
閔子墨腳步一頓,臉上莫名的流露出幾分悲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小師妹,你剛入門,許多事情不瞭解,我就向你簡單的說說。”
安雲忙做洗耳恭聽狀。
“天下共有五大洲,臨海在東,蒼梧在西,南疆在南,雪域居北,我們所在的青冥大陸位於正中。天下修煉之士,所習練的功法大致可以分為道、禪、魔三派,其中臨海與我們青冥大陸多修道法,蒼梧以禪宗為尊,雪域主修魔道,南疆則是妖族之地,妖修自有天賦神通,以煉體為主。”
安雲點點頭,這些她當然知道。
“如今天地靈氣稀薄,各類靈草奇果大量消失,靈石礦脈更是日益枯竭,我等修士如今的修煉環境與上古修士一比,真是雲泥之別。是以,為了爭奪修煉資源,修士之間,門派之間,各族之間,產生了無數次的大戰,其中隕落在歷次大戰中的修士不知有多少?”
閔子墨感慨連連,歎息不已:“我們所在的青冥大陸,北有魔道,南有妖修,歷來都有入侵青冥大陸搶奪修煉資源的習慣。青冥大陸的修士,十個之中有五個都是死於和魔道妖修的大戰之中。五十年前,妖族再一次越過南海,聯合雪域魔道大舉侵入青冥大陸。我青冥山脈所有宗門聯手,外加蒼梧禪宗和臨海修士相助,經過十年苦戰,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才總算將妖族和魔道趕出了青冥大陸。”
他看向安雲,眼神悲切:“千年前我朝雲宗的元嬰前輩便是和妖修戰鬥時全部隕落,導致朝雲宗才無法保持青冥十三宗之首的位置。千年後這一戰,我派又一次元氣大傷,千餘同門,倖存者不過百十人而已。不僅我派如此,各大宗門也一樣,許多修真門派和小宗門更是全宗覆滅啊。”
安雲垂首不語,前世她是散修,躲在靈氣甚少的偏僻山洞內苦修,也沒有誰會來要求她前去應戰妖修魔道,倒是一次也沒有經歷過那些殘酷大戰。
“也正是因為各大宗門元氣大傷,弟子死傷太過,所有才有通天城十年廣收天下門徒之事。不過,青冥大陸修道界想要恢復元氣,沒有幾百年是不可能的。”閔子墨又說道。
安雲恍然,通天城廣收門徒,甚至資質低劣者也能入門,原因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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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6:07
第二十三章 測試靈根
閔子墨先是帶安雲去了綜務殿,在執事弟子處做了入門登記,又領取了新入門弟子所需的服飾雜物之類。共計服飾一件,入門飛劍一把,身份權杖一枚,一瓶凝氣丹,一瓶辟穀丹,三塊下品靈石。
因她直接拜入流雲真人門下,入門便是核心弟子,雖然修為尚是煉氣期,領到的服飾卻與築基期弟子同等,都是白色金邊的飛雲服。
飛雲服上用金線描繪有避塵符和水雲符,不僅有清潔祛塵的功效,遇到攻擊時,會自動凝結出一個水盾抵擋傷害。
領取了入門所需的物事,閔子墨將安雲帶到了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院中有一株高過院牆,枝葉繁茂的老柳樹,柳樹下是一方清澈見底的池塘,有紅色錦鯉悠閒遊動。
“小師妹,以後錦鯉堂就是你住的地方了。”他說。
“我一個人住嗎?”安雲見院子內沒有其他人,問道。
“是的,朝雲宗如今房舍甚多,每人一院都還有多。”閔子墨淡淡的說道。
這話安雲不好介面,畢竟房舍甚多的原因是因為朝雲宗死了太多的門人,從上千人變成現在的百十人,空出來的房屋自然多了。
她不喜歡與人合住,這個院子清靜,十分合她心意。
閔子墨察言觀色,見她面露滿意之色,略微點點頭,又道:“本該帶你去天機閣選取功法,不過師尊有交代,暫時不用給你選取功法,這個……”
“我明白,大師兄不必為難。”安雲說道。
“我聽師尊閉關前,讓你不要練養氣訣,小師妹以前是修習的養氣訣嗎?”閔子墨好奇道。
“我先前四處流浪,遇到一個老乞丐,他教了我養氣訣,我就隨便練著玩。後來遇到師傅,問我願不願意拜他為師,然後就把我帶回來了。”安雲言簡意賅的表明了前因後果,省的閔子墨問長問短。
“原來如此。”閔子墨點點頭,推開正門,兩人進了屋。
閔子墨坐下後,隨手拎起梨木圓桌上的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指了指左邊的屋子道:“那邊是浴堂,裡面有一溫泉池,常年恒溫。小師妹可先去梳洗一番,我在這裡等你。等你梳洗過後,我領你去測靈根。”
安雲洗漱完畢後,換了新道袍走進正屋:“大師兄,我好了。”
閔子墨抬頭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笑道:“嗯,這下有點粉雕玉琢的意思了。”
不得不說,洗髓伐骨之後,安雲猶如脫胎換骨一般,除了身體依然消瘦之外,皮膚變得白皙柔嫩,精氣神飽滿,整個人與先前判若兩人。換上新領到的飛雲服後,小小人兒白衣如雪,眼神靈動,憑空多了一股仙氣。
安雲尷尬的笑了笑,她上輩子活了五百多年,又經過三百多年轉世,算上去都快就百歲了,如今卻被頂多幾十歲的閔子墨誇作粉雕玉琢,心裡覺得汗顏無比。
“……呃,大師兄不是說帶我去測靈根嗎?”她岔開話題道。
閔子墨整了整衣衫,起身說:“走吧,帶你去測靈堂,新人弟子都會去測試自己的靈根。”
靈根潛質是修道者最大的仙緣,也是修道的根本。靈根的優劣,直接影響到修道者今後的修為境界。
靈根共分八種,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根以及冰雷風三種變異靈根。其中五行靈根最為常見,變異靈根則少了許多。靈根並沒有優劣之分,無論五行靈根還是變異靈根,實際上只是屬性不同,適合修煉的功法不同罷了。
然而,靈根潛質的優劣卻直接決定了修道者的修煉速度以及道法威力。靈根潛質共一百點,單靈根者甚少,大多數人都擁有多系靈根,靈根潛質合計六十點以上便算優秀,靈根潛質達到八十點以上,便算是天之驕子,各大門派都會傾力培養。
多一點靈根潛質,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會快上一分,長年累月之下,修煉差距會越來越大。修士壽命與修為成正比,修為越高者壽命越長,很多修士靈根資質差,修煉速度緩慢,往往壽元盡了還沒能突破新的境界,於是含恨身隕。
所以,靈根潛質在元嬰期以前十分重要,不過修煉到元嬰期後,更重要的卻是悟性和心性。悟性不足,實力不前;心性不穩,心魔就會纏身,道消魔漲,最終走火入魔而死。
測靈堂堂離安雲所居的錦鯉堂並不太遠,坐落在宮殿群以西,只有一個負責登記的執法弟子坐在太師椅上無聊的打哈欠。他見到有人進來,站起身一看,拱手道:“子墨師兄,你怎麼有空到測靈堂堂來了?”
“修竹師弟,這是我師尊新收的弟子,名叫安雲,我帶她來測試靈根。”閔子墨含笑指了指身邊的安雲。
這名弟子微微吃了一驚,連忙轉頭將安雲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說道:“流雲真人新收的弟子?”
“正是。”閔子墨回道。
“安雲見過修竹師兄。”安雲向他行禮。
修竹回了一禮,笑道:“師妹無須多禮,流雲真人親自招收的弟子,想來天賦出眾,且讓師兄看看眼。”說著,伸手掀開桌上黃布,露出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透明石塊。石塊上刻有八道靈符線,以不同的顏色標注。
這是一塊測靈石,材質非金非木,自身沒有任何屬性,卻能感應到不同屬性的靈氣,修士往往以此來測試靈根潛質。
“師妹請吧。”修竹示意安雲將手掌放在測靈石上。
安雲點頭將手掌放在測靈石上,未幾,測靈石上標注了白色和紫色的靈符線亮了起來。
“居然同時具有冰雷異靈根,安雲師妹果然好天賦。”修竹驚訝道。
閔子墨也是一驚,異靈根也就罷了,同時具有兩系異靈根的卻著實少見。
“十五、二十七、三十四、四十六,冰系靈根潛質四十六點,雷系靈根……呃,四十九點,靈根潛質共計九十五點!”修竹瞪大眼睛叫了起來。
閔子墨亦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了看測靈石,又看了看身邊的安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安雲也沒有料到自己的靈根潛質竟然如此之高,只差五點便是滿靈根潛質,九十五點靈根潛質,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她前世是四系靈根,潛質合計才二十五點,差的連最小的宗門都不願意要她,不得不選擇做了散修。而如今,以她九十五點的靈根潛質,無論哪個門派,都會爭著搶著收她入門。
幸福來得太突然,安雲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三人各自吃驚,測靈堂安靜無比。
“修竹師弟,我派創建三千餘年,靈根潛質最高的是多少?”過了許久,閔子墨打破沉靜道。
“三千年前的焚天老祖,他老人家是火系單靈根,靈根潛質是91點,當時震驚整個修道界。不足百年便成功結丹,三百年後結嬰,千年後渡劫,也正是因為焚天老祖,我派一舉成為了青冥十三宗之首,引領青冥大陸修道界一千五百年。”修竹依然呆呆的望著測靈石,嘴裡喃喃道。
閔子墨“哦”了一聲,心裡想道,怪不得師尊不讓替小師妹選擇功法,小師妹如此天賦,尋常功法倒是誤了她。
朝雲宗內最高的大殿名為青靄殿,此時,殿內正堂一名黑髮青年模樣的修士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遙遙的鎖在測靈堂處。
“靈根資質九十五點,就算在修士多如狗的上古時期也是鳳毛麟角,師弟在哪裡尋到如此弟子?本以為寧向直的弟子秋暮離已是絕無僅有,沒想到我朝雲宗也有這等大氣運。”他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後嘴唇微動。
測靈堂內,閔子墨和修竹忽然一愣,隨即側耳傾聽起來。片刻後,兩人互視一眼。
“安雲師妹,可以了。”修竹咳了一聲說道。
安雲將放在測靈石上的手收了回來,測靈石立刻恢復先前透明。
修竹取出紙筆,落筆寫到:安雲,三代弟子,師從流雲真人。雙系靈根,冰二十三點,雷三十四點,合計靈根潛質五十七點,資質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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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6:20
第二十四章 暗潮來襲
“小師妹,靈根潛質嚴格說來是自己的秘密,決不可輕易告知他人。我是你大師兄,也是你的領路人,修竹師弟是測靈堂執事弟子,曾發過心魔絕不會洩露他人靈根潛質。是以,我們絕不會將你的靈根潛質告訴別人,你自己也要注意。”閔子墨正色道。
安雲點頭表示瞭解。修道者的靈根潛質的確算得上不大不小的秘密,除了師門長輩之外,甚少有他人知曉。
這其中有個原因,靈根潛質決定修煉速度以及修煉的是何種功法,擅長何種法術。如果被仇敵知曉,仇敵便能通過對方的靈根潛質和門派,推斷對方此時的修為境界,擅長何種法術,什麼時候衝關渡劫……然後針對這些情況,佈置針對對方的陷進,危險異常。
“你的靈根潛質過於優秀,修竹師弟篡改你的資質點也是為了你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師妹切記,除了師尊之外,不可對他人言說。”閔子墨繼續說道。
“大師兄,安雲記下了。”安雲鄭重的回答道。
閔子墨緩緩點頭,心事重重的帶著安雲返回了錦鯉堂,隨後便讓她好好休息,無聊時可隨意在宗內熟悉環境,一切等師尊出關再說。
安雲無不應是,送走了閔子墨後,關閉了錦鯉堂院門回到內室。坐下後連飲了兩杯靈茶,勉強將興奮的情緒平靜下來。
靈根潛質九十五點,自己竟有如此逆天的靈根潛質!
她現在還覺得有些不真實,要是前世她的資質有今生一半,恐怕早就修成了元嬰修士,何必每日枯坐打坐,閉關死修?
安雲目光一凝,忽想起一事,在測靈堂時,她感覺到了一股磅礡的神識在她身上一掃而過,那是金丹期修士的威壓。
朝雲宗共有三名金丹期修士,掌門聞一真人只差一腳便能邁進元嬰期,流雲真人是金丹期八層修士,還有一名執法長老顏雲水是金丹期三層女修。
流雲真人正在閉關,他也不需要用神識探視自己,而剛才那股神識強橫無匹,絕非金丹初期修士所為。那麼,那股神識的主人只可能是掌門聞一真人。
這朝雲宗處處透著怪異,她一個小小的入門弟子測試靈根,掌門真人居然親自神識關注,甚是奇怪。
想不通也就罷了,安雲累了許久,索性吃了一顆辟穀丹,安心躺下睡覺,一切等休息好了再說。
在距離朝雲宗幾千里遠的青冥山脈大峽谷處,青冥十三宗之首的上湯宮就坐落於此。
此大峽谷堪稱是青冥山脈靈氣最充足之處,天地靈氣濃厚如霧。相傳青冥大峽谷是被上湯宮開山祖師用大法力劈斷了整個青冥山脈,將地下的幾條巨大靈石礦脈從中斬斷,各大礦脈中的靈氣打量洩露,硬生生的打造出靈氣濃厚如霧的環境。
霧氣忽的從中散開,一道劍光一閃而逝,隨後落在思無涯上。
寧向直背對著來人,悠然的望著腳下深不可見的懸崖,久久未動。
來人也不催促,靜立其身後,放佛原本就站在這裡千年萬年一般。
“暮離,如何?”寧向直終於開口,語調毫無起伏。
“稟師尊,流雲師叔一路向北,在路上遇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隨後兩人不知說了什麼,流雲師叔就將小女孩兒帶回了朝雲宗,似有收徒之意。”秋暮離淡笑著回道。
“十歲大的小女孩兒?”寧向直微微一愣,奇道:“什麼來路?”
“應該沒什麼來路,身上有些許靈力,更像是流雲師叔偶然遇到,索性帶回了朝雲宗。”秋暮離想了想,猜測道。
寧向直斷然道:“不可能。流雲是何等人也,絕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事出必有因,只是我們不知道他腦子裡的想法罷了。”
秋暮離淡淡笑道:“一個小女孩兒而已,師尊是否太過在意了?”
寧向直轉過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嚴肅道:“暮離,雖然你從來沒有說過,但卻瞞不了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查出當年誰殺了你父親嗎?”
秋暮離笑容一斂,忽而又笑了,輕聲道:“兇手不是華天霄嗎?他中了師尊的渡厄神掌,絕活不過十天。等找到他的屍體後,我會焚香告慰先父之靈。”
“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飾,我知你對我一直懷有戒心,或者你對執法堂所有人都懷有戒心。”寧向直看了他許久,忽然長歎一聲:“你父親秋長生當初號稱元嬰之下無敵手,就連華天霄也要遜他一籌,更何況是我們其他人?”
他繼續道:“劍意門的人向來恃才傲物寧折不彎,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華天霄既然否認了殺你父之事,為師相信他不是兇手。我與你父是至交,曾發誓要替他復仇,你是他的兒子,我自然對你百般照應,你為何連我都不肯信?”
秋暮離垂首看著腳下,許久才淡淡笑道:“師尊多慮了,暮離對師尊感激尚且不及,談何懷疑?”
寧向直眯眼看了他半天,秋暮離始終含笑相對,笑意淡若春風,神色絲毫不變。
“你有此心就好。”寧向直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只好隨意帶過,繼續說道:“華天霄雖然不是真正殺你父親的兇手,但與你父親之死絕對脫不了干係,他一定知道兇手是誰。我之所以每次追殺華天霄都會召集所有執法堂的成員,原因無非就是想從其中看出誰是真正的兇手!”
“師尊看出來了嗎?”秋暮離淡淡問道。
“從幾次追殺華天霄的行動來看,我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選。”
秋暮離抬起眼簾:“師尊指的是流雲真人?”
寧向直點頭道:“不錯。我查看過你父親的死因,是被人施以暗算之後才慘遭不幸。能夠暗算他的人,必定是熟人,也只可能是執法堂的人。流雲幾次行動詭異,似有放過華天霄之嫌,我猜想他很可能就是兇手。只是他行事謹慎,始終沒有抓住他的把柄。”
秋暮離眼波微動,若有所思的說道:“師尊要我做什麼?”
寧向直眯著眼,眼神如刀:“你想辦法去一趟朝雲宗,仔細查探這名小女孩兒的來路,或許能查到一些線索。”
“是,師尊。”秋暮離應了一聲,駕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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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6:48
第二十五章 師兄師姐
第二日一大早,安雲便被院門外的吵鬧聲驚醒。她睜開眼,耳中聽到一個女聲嘰嘰喳喳的不停說話,間或夾雜了一兩聲閔子墨的聲音。
出的門外,只見院中的老柳樹下,或坐或站了兩男一女。閔子墨她是認識的,還有一男一女未曾見過。
三人都穿著飛雲服,都是築基期修士,見安雲出來,女子連忙站起來,跑過來摸著她的臉嘖嘖歎道:“哎呀,這就是小師妹?長的很可愛嘛。”說完,雙手轉動著安雲的身體,前前後後的打量。
一聽她的話,安雲哪裡還猜不到這女子的身份?流雲真人門下四名親傳弟子,大師兄閔子墨,二師姐紫鵑,三師兄長空,以及昨日剛入門的她。
“安雲見過二師姐。”安雲按住女子撥轉自己身體的手,出聲打了個招呼。
“小師妹好。”紫鵑笑嘻嘻的又摸了她的臉蛋一把,笑道:“小師妹啊,我們朝雲宗最是講究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我是你師姐,也就是說你以後一定要十分的尊重我,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不聽話,更不許頂撞我,知道嗎?”
“……好的二師姐。”安雲本著初入貴地的謹慎心態,乖巧的回道。
“果然是好孩子,真乖。”紫鵑十分滿意她的回答,眼角往老柳樹下一名面色嚴肅的男子身上一瞟:“不像某些人啊,入門十幾年了,連聲師姐都沒捨得多叫兩聲。吩咐他做一點事兒,簡直跟求他似的,也知道他是師姐還是我是師姐?”
那面色嚴峻的男子聞言嘴角抽了抽,想要張嘴說點什麼,最後卻扭頭沒理她。
閔子墨搖頭道:“紫鵑,長空師弟是男子,他是做不成師姐的。”
“哦。”紫鵑拖長了音調:“原來某些人也知道自己不是師姐啊,我還以為某些人屁股翹到天上去了,想要幹掉我,讓我叫他師姐呢。”
長空眼觀鼻鼻觀心,對紫鵑夾纏不清的話來了個入眼無視充耳不聞。
“哼。”紫鵑面有得色,似乎贏了對方一局很是高興。
閔子墨無奈的搖搖頭,招呼安雲過來,向她重新介紹兩人的身份:“小師妹,她是二師姐紫鵑,這是你三師兄長空。兩人性子雖不好,但沒有壞心,以後你擔待一點就是了。”
“喂,大師兄你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性子不好?什麼叫讓小師妹多擔待一些?”紫鵑不滿的叫出聲。
長空也冷冷的看了閔子墨一眼。
直到閔子墨苦笑著認錯後,紫鵑才甘休,掏出一把毛茸茸的東西塞到安雲手裡:“小師妹,我作為師姐,應該要給你個見面禮。昨天後山出現了一頭靈狐,我和長空師弟與它兜了一天圈子還是讓那個狡猾的孽畜跑了。不過我卻順手拔了一把它尾巴上的毛,你自己留著,以後煉器用得著。”
安雲手裡捧著一把如火焰燃燒般的柔軟紅毛,感受到紅毛內蘊含豐富的火靈氣,心中微訝:火系三尾靈狐,上古時期的奇獸,珍貴的很。這只三尾靈狐毛髮中的火靈氣這般充沛暴躁,怕是要進階了。要是能抓來做靈寵,對戰力大有裨益。
“三尾靈狐?”閔子墨好奇的拿過一撮紅毛看了看,又有神識感受了片刻:“怕是快要進階了,真是可惜。紫鵑師妹要是抓住它將它收做靈寵,日後好處多多。”
紫鵑也是一臉惋惜,隨即又怒瞪旁邊的長空:“要不是長空太過無能,怎麼可能讓它跑了?”
長空似乎忍無可忍,冷聲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明明三次將它圈進了劍陣之中,不知道是誰,屢次三番攔下我的劍,讓那畜生一次一次逃脫。”
“你閉嘴!”紫鵑怒道:“你那是要殺了它,我不攔下,它都死了百八十回了。若是大師兄在,絕對能將它生擒活捉,自己無能淨是找藉口。”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面就吵?都是好幾十歲的人了,在凡間做人爺爺奶奶也夠了,好歹在小師妹面前有點師姐師兄的樣子,我都替你們丟人。”閔子墨勸道。
他這勸人的話一出,瞬間把紫鵑和長空的仇恨一起轉移到自己身上。紫鵑牙齒咬的咯咯響,長空背負的長劍憑空出鞘一尺。
安雲左看看又看看,見三人吵成一團,壓根沒有考慮到她還在場。她除了剛出來時說了兩句話,撈了一把紅毛,壓根就沒有插話的份兒了,對這三人的性子大致有些瞭解。
她心道:流雲真人收的這三個徒弟倒是有些意思,他那麼一個老奸巨猾的人,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卻收了三個心直口快的徒弟。
三人鬧了半響,方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小師妹,不由相互尷尬的看了一眼,臉色訕訕。
閔子墨咳嗽了一聲:“小師妹剛入門,尚不能辟穀,我帶小師妹去膳堂吧。”
安雲這兩天吃的都是辟穀丹,也覺得嘴巴寡淡,聞言欣喜道:“有勞大師兄了。”
紫鵑撇了撇嘴:“膳堂那些豬食也是給人吃的?”
旁邊的長空也是一臉嫌棄的模樣。
修真門派內的膳堂,飯食都是給尚不能辟穀的入門弟子準備的。入門弟子沒有地位,膳堂的飯菜只求別讓他們餓死就行,哪裡還管飯菜可口不可口?紫鵑稱之為豬食,也算不上多誇張。
三人同情的看了安雲一眼,安雲卻覺得無所謂,她前世閉關苦修幾百年,又跟著齊昊乞討了數日,什麼飯菜吃不下?
紫鵑眼珠兒轉了轉,悄聲道:“這樣吧,我們幾個做師兄師姐的,小師妹第一次入門,也不好不好生招待一番。顏長老的靈草園裡養了許多隻靈兔,如果……”
“不行!”紫鵑話還沒說完,閔子墨立刻打斷道:“紫鵑師妹休要亂來,那靈兔雖然美味可口,乃是一等一的珍饈美味,且肉質內含有些微靈氣,有助於修煉。不過那是顏長老最喜歡的寵物,要是被她發現了……”
紫鵑打斷道:“你怎麼知道靈兔美味可口,是一等一的珍饈美味?”
“……”閔子墨眨巴了幾次眼睛,忽然一指長空:“師弟告訴我的。”
長空躺著也挨刀,冷酷淡定的模樣裝不下去了,悶哼道:“胡說八道,明明我在靈草園撞見你偷靈兔,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靈兔,卻誣賴我?”
“休得胡言,我那是奉師命前往靈草園向顏長老求一株靈草。”閔子墨正色道。
“你又去靈草園做什麼?”紫鵑轉向長空。
長空愣了一下,扭頭看天。
最終的最終,三人決定,為了小師妹吃的好,身體長得快,赴湯蹈火又何足惜?慷慨就義的決定帶著小師妹抓隻靈兔開開葷。
紫鵑更是撫著安雲的肩頭,一臉心疼的說道:“小師妹,師兄師姐為了你,做什麼都是願意的。聽大師兄說你入門前家人都死了,這些年一個人四處流浪乞討,吃不飽穿不暖,可憐的孩子,這些年真是受苦了。”
閔子墨和長空也看向她,眼神溫和慈愛,似乎在用目光撫慰小師妹受傷的心靈。三人拳拳愛護師妹之心,當真令人好生動容。
“……”安雲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全程安雲完全沒有插話的份兒,雖然竭力的想要表明自己能吃得下豬食,還是不要為了自己冒犯顏長老的寵物之類,卻被三人理所當然的無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去了後山的靈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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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7:26
第二十六章 三尾靈狐
朝雲宗執法長老顏雲水不喜喧鬧,後山環境清幽,加之靈氣充足適合靈草生長,她便選擇了在這裡做閉關之處,順便將後山方圓五里劃入自己的禁地,不許門派弟子隨意打擾。
她這個決定可害苦了朝雲宗貪戀口腹之欲的弟子們,後山常有山中跑來的小靈獸,不僅肉質鮮美,而且身含靈氣,食之也不會對身體產生過多的污穢。
往常朝雲宗弟子時常道後山抓些小靈獸飽飽口福,但自從顏長老入駐後山之後,便宣佈不得隨意殺戮山中靈獸,否則門規處置。
剛開始有弟子無視顏長老的規定,頂風作案犯規,結果被顏長老鐵面無私的關進了水牢一年半載。期間不僅要忍受寒潭水浸,而且不得食用任何丹藥,只能靠吸納天地靈氣勉強支撐。
幾次三番之後,沒有哪個弟子敢再犯,所有人沒有特別的事情,到了後山都繞著走。
安雲被三個師兄師姐拉扯到了後山,一路上鬼鬼祟祟,唯恐被人發現。到了靈草園附近,四人藏在齊人深的草叢內,從草縫中打量靈草園的情況。
靈草園內種植了數千種靈草,依據藥草習性和種類,劃分為大大小小數百塊藥田。週邊的靈草最是尋常,越到裡面的藥草越是珍貴。
安雲總算有了些興趣,目光發光的盯著不遠處的藥田,嘴裡無聲的念著各類藥草的名字:紅心草、雷木花、麻姑騰、芍木、冰荊棘……最中間竟然還有一株紫幽蓮,六階藥草,可煉製金丹期的培元丹。
眼神發光的不止安雲,還有另外三人,只是三人盯的卻是週邊藥田內嚼吃靈草的雪白靈兔。大約有四五十隻,散佈在偌大的藥田內,無憂無慮的嚼著身邊的靈草,仿佛一團團雪白的棉花。
“藥田四周有禁制,大師兄,看你的了。”紫鵑對閔子墨悄聲道。
“好說。”閔子墨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四枚漆黑的古錢,注入靈力後,古錢發出幽暗的烏光。他嘴唇顫抖著念叨不休,半晌後將其中三枚古錢分給三人,自己將另一枚塞入懷裡。
“小師妹,這古錢是用烏骨蛇的骨頭煉成,把它帶在身上,配合我的瞞天過海之術,靈草園的禁制就不會發動。”閔子墨向安雲解釋道。
安雲當然知道這只是一種小小的障眼法,利用烏骨蛇身上的氣息掩蓋自己身上的氣息,使靈草園的禁制誤以為是什麼靈獸鑽了進來,便不會發動預警。
她只是不明白,這古錢唯一的作用只能瞞過靈草園的禁制,大師兄為什麼會花大力氣來煉製這個東西?
不明白沒關係,安雲毫不猶豫的把古錢貼身放好,她早瞧見藥田裡許多靈草已經成熟,上面結滿了種子,她的目標就是這些靈草種子。
前世她為了收集各種靈草種子,花費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和代價,此刻面前就有一個好機會,哪能白白放過?
安雲也不擔心被發現了會如何,她只取每種靈草的一兩顆種子,旁人很難看得出來。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太在意。
轉頭一看,閔子墨和紫鵑長空三人如離弦之箭,瞬間衝入靈草園內,各自衝著一隻靈兔抓去。
靈兔好歹也是靈獸,耳目聰慧,受驚後撒開蹄子四下散開,盡皆往身邊的靈草從中鑽去。
三人顧忌靈草受損,不敢莽撞使用法術,抓了靈兔被發現只是受罰,破壞了顏雲水種植的靈草,下場可就淒慘多了。
安雲不去管三人和靈兔捉迷藏,快速的伸手從靈草上摘種子,每種只摘一兩顆,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已經摘下來數十種靈草種子。
就在她想深入藥田內部摘取更加珍貴的靈草種子時,身邊風聲襲來,正被一隻手抓撈。
“小師妹快走,紫鵑不小心碰到禁制了,顏師叔馬上就會出來,快走。”閔子墨一手抓住她,一手抓著一隻不斷掙扎的雪白靈兔,腳下若奔雲電馳,拉著她三兩下逃出了後山。
安雲回頭一眼,紫鵑和長空也神色驚慌的追在後面,更後面的是一股強大的金丹期威壓掃來。
“閉氣。”耳邊傳來閔子墨的聲音,還沒等安雲反應過來,她便感到腳下一空,隨後落入水裡。
透過濛濛的水光,安雲瞧見還沒入水的長空從腰間的靈獸袋內放出一隻黃色的鳥,再把手裡抓著的靈兔塞在它爪子裡。鳥兒抓著靈兔一飛衝天,很快消失在天邊,紫鵑和長空則迅速的遁入水中。
過了許久,四人濕淋淋的從水潭裡爬出,用脫水訣弄乾身上的水後,奔進密林深處。
安雲坐在樹下,望著三人熟練的將兩隻靈兔剝皮洗淨,然後紫鵑將洗乾淨的靈兔架好,閔子墨彈出一個火球引燃長空堆起的木堆上。先前充足的準備工作,中途乍遇變故後的從容逃脫,以及此刻各自明確的分工,可見三人著實沒少幹這事。
紫鵑笑意吟吟的向她招手,讓她過去後扶著她肩膀說道:“小師妹,你剛才在顏師叔靈草園裡幹什麼呢?”
安雲攤開手:“想摘些靈草種子回去種。”
紫鵑看了看她手裡的靈草種子,撇撇嘴道:“這些都是最普通的靈草,種子可以直接去門派領的,不需要摘。我還以為你偷了顏師叔什麼珍貴靈草呢,摘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麼?”
安雲前世沒有進過宗門,要什麼靈草都是用靈石或者靈丹和其他門派弟子換,沒想過靈草的種子還能直接領,不由臉色訕訕。果然門派資源豐富,非是散修可比。
“小師妹要是喜歡種植靈草,我送你一些種子給你就是了。”閔子墨說道:“不過就算是一階靈草成熟也需要五十多年,不如多做些門派任務賺取靈石,然後購買靈丹修煉方便。”
“不錯,我們朝雲宗除了顏師叔,幾乎都沒有人專門去種靈草,修習煉丹術的也只有幾名弟子。我們修煉需要的靈丹,除了幾種常見丹藥,大多都是用靈石和丹鼎門交換。”紫鵑翻著火堆上的靈兔說道。
安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裡卻不以為然。靈草成熟期長,煉丹耗損靈草甚巨,所以煉丹師極少。往往需要傾盡整個門派的力量,才能培養出一兩名煉丹師出來。但她不同,她前世意外得到了琉璃寶蓮瓶,可快速的催熟靈草,耗費起來也不心疼,煉丹術自然突飛猛進。
在前世,她就是煉丹大師級別,元嬰期以下的丹藥,沒有她不能煉製的,而且成功率極高。否則憑她前世二十五點潛質的四系劣質靈根,若非她把丹藥當飯吃,如何能修煉到金丹大成?
而一般的修士,哪裡會把時間浪費在種植靈草和練習煉丹術上?就算有那個毅力可以忍受煉丹的枯燥,也萬萬沒那個財力把靈草當柴禾來損耗。最普通的靈草都要幾十年一熟,他們的壽命可耗不起。
忽然,安雲眼角瞥到一抹紅影閃過,耳邊聽到紫鵑驚喜的聲音:“三尾靈狐!它搶走了我們的兔子,快抓住它。”
轉頭一看,果然看到火堆上烤著的兩隻靈兔不見了一隻,樹林裡一抹極豔麗的紅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無蹤。
長空背負的長劍陡然出鞘,電光火閃般刺向那抹消失的紅影。誰知一把紫色飛劍在半空中將他的劍擋下,紫鵑的聲音怒吼:“死長空,你要殺了它嗎?”
“紫鵑別急,它跑不了。”閔子墨站起身來,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根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透明絲線淩空一甩。
絲線速度極快,沿著周圍的樹木快速的遊走,很快將整片樹林纏繞起來,橫絲豎絲相互糾纏,如一塊巨大的布匹,密密麻麻,風雨不透。
“好了,我布下了天羅地網,三尾靈狐跑不掉了。”他拍拍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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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7:38
第二十七章 靈狐之主
三尾靈狐是上古奇獸,存世極少。這個種族是妖族中的王者,是競爭妖皇最有力的妖族之一。
兩千年前的妖皇便是一隻九尾天狐,曾率領妖族大軍入侵青冥大陸。若不是恰巧青冥大陸朝雲宗出了一個修道天才焚天老祖,一身火系功法毀天滅地,以渡劫中期修為力抗妖皇九尾天狐,重創妖皇后,妖族才下令返回南疆。
然而焚天老祖經此一役,元嬰破碎,不到百年便坐化於朝雲宗內。不過九尾天狐也沒討到便宜,回到南疆就卸任了妖皇之位,從此再也沒有它的消息。
身邊有三個築基期修士,安雲不敢使用神識,只用視線跟隨著三尾靈狐在樹林中飛奔跳躍,卻每每撞在天羅地網上,不得不重新尋找新的出路。
紫鵑興奮的摩拳擦掌,長空持劍躍躍欲試,若是不出意外,這只三位靈狐絕對逃不出三個築基期修士聯手抓捕。
“小寶貝,昨天讓你跑了,沒想到你自己又撞上門來了。”
四人也不急,由得三尾靈狐在樹林裡東奔西逃。三尾靈狐四處撞壁半天無果後,累的只喘氣,遠遠的停在四人對面,眼神警覺的盯著四人。
安雲這才看清楚它的模樣,一身紅毛柔順光滑,宛如一塊豔麗無雙的紅玉。兩隻小小的尖耳朵,漆黑如墨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的不停,不知道在算計什麼。小嘴尖尖,鼻子翹翹,四隻爪子底部雪白一片,看上去無比可愛靈動。
她一見之下,也不由心喜,且不說三尾靈狐的巨大潛力,單是這身賣相,哪怕做個沒用的寵物,怕也沒幾個修士能夠拒接。
她前世沒有靈獸,一來是一味苦修沒有心思去養,二來也從來沒有遇到過讓她眼前一亮的靈獸。
此時見到三尾靈狐,也不由動了心思,琢磨著以後是不是也尋個漂亮寶貝養養。就算沒什麼戰力也無妨,閒時逗個樂子也不錯。
紫鵑更是兩眼放光,飛劍也收了回去,只拿出一塊琥珀色的錦帕,也不知是什麼法寶,想必是怕傷了它。
“這畜生狡猾異常,師姐你如此心慈手軟,怕是又要被它逃脫。”長空皺眉道:“宗門內有療傷靈丹,傷它一點又有何妨?”
“師弟此言詫異,靈狐是上古妖獸,不同於其他靈獸,最是通人性。若是傷了它,再難讓它認主。”閔子墨解釋道。
“大師兄說的對。”紫鵑連忙點頭道。
“可是這東西太過狡猾,昨日我們已經見識過它的重重手段。三尾靈狐又有築基初期修為,不傷它很難活捉。”長空搖頭道。
“大師兄的天羅地網能堅持多久?”紫鵑也擔心的問道。
閔子墨說道:“天羅地網是我用師尊賜下的天山雪蠶吐出的絲煉成,堅固柔韌,水火不侵。這三尾靈狐就算火系天賦出眾,也難以逃脫。”
“那就好辦了。”長空話音一落,長劍再次出鞘,瞬間脹大十倍。他手捏劍訣,飛劍淩空一掃,將周圍的樹木一一斬斷。不一會兒,天羅地網內的所有樹木轟然倒地,變得空曠起來。
三尾靈狐飛快的閃躲著倒下的樹木,直到最後一棵樹倒下,它再也沒有可供藏身之處。
“小東西,看你還往哪裡逃?”長空身形如電,直奔三尾靈狐而去。紫鵑迅速跟上,兩人一左一右夾擊,閔子墨也繞到三尾靈狐身後,三人成品字形將它包圍起來。
三尾靈狐見被包圍,眼珠子轉動的越發快了起來,忽然張口,吐出一團紫色的火球攻向正面的長空,雙腳用力一蹬,避開了身後閔子墨的手,再一蹬,一頭衝向左邊的紫鵑。
長空出劍擋住紫火,那紫色的火是三尾靈狐的天賦妖火,極為厲害,粘俯在劍身上,竟不熄滅。
紫鵑見三尾靈狐朝她衝來,連忙將錦帕展開一丈大小,想要將它兜頭罩住。誰知三尾靈狐狡猾無比,身形在空中扭轉方向,從錦帕下方鑽出,直衝安雲方向而去,張口向她吐出三團紫火。
“小師妹!快閃開。”閔子墨驚叫。
長空終於滅掉了飛劍上的紫火,飛劍已被紫火汙了一塊,他還來不及心疼,見安雲有危險,來不及多想,手中長劍光華大放,化作一道驚鴻射向三尾靈狐。
安雲也愣了一下,沒料到三尾靈狐能從三人圍攻中脫逃,還衝她而來。三團紫色火焰一出,身邊的空氣瞬間被蒸發,她還沒有護體真氣,速度又比不上眨眼而至的火團,內心大驚。
生死一線間,她腦子裡閃過許多事。初醒時的驚怒,通天城中得知沒有靈根時的沮喪,得知鐵萬里為自己戰死時的震撼,華天霄贈劍時的誓言……
短短數日,心情大喜大悲,情緒仿佛潮來潮去,好不容易終於安定下來,心道可以安心修煉了,誰想飛來橫禍,竟然要死在一頭畜生手裡?
賊老天這是要玩死她嗎?
安雲心頭有一千種方法可以避開三尾靈狐的妖火,無奈受困於身體修為,一樣法術也使不出來。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閉目就死。
“嘩”,破帛聲傳來,天羅地網被一把青色的飛劍撕開,一道藍色身影從破口處閃電般衝到安雲身邊,攬著她一個瞬移到了三尾靈狐身後,一把抓住了長空射向三尾靈狐的飛劍。
安雲睜開眼,面前是一張溫和俊美的臉,眉似遠山目若朗星,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心神一震,掙脫了來人的臂彎。
這個人她認識,上次在山頂和華天霄鬥法的三人,其中就有這個年輕的修士。她對他的印象很深,以築基期修為截殺金丹大成的華天霄,雖然只是打打副手,卻也不是誰都有這個膽量。
更何況,此人身藏青冥大陸第一凶劍紅蓮法劍,思之令人恐極。
那三尾靈狐見到來人,四蹄在地上一蹬,借力衝進了來人懷裡,腦袋在他胸前不停的蹭著,顯得十分親近。
來人摸著它紅玉般的皮毛柔聲道:“紅靈,你又淘氣四處亂跑,害得我好找。”
“小師妹沒事吧?”閔子墨趕到身邊,不放心問道。
安雲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閔師兄,一別兩年,別來無恙。”來人朝閔子墨拱拱手說道。
“秋師弟風采更勝往昔,想必兩年時間修為大漲,可喜可賀。”閔子墨也向他拱了拱手,看了看他懷裡撒嬌的三尾靈狐,問道:“這三尾靈狐是秋師弟的靈寵?”
“正是,前些日子有事出了趟山門,誰知紅靈耐不住寂寞跑出了上湯宮。不想它誤入貴派,差點傷了貴派師妹,還好師妹有驚無險,在下替它向師妹道歉。還請諸位師兄師妹看在兩派交情和我薄面上,不要和它一般見識。”
“哼。”長空冷哼道:“秋暮離,你以為你是誰?好一句誤入貴派,好一句有驚無險,莫非就想將此事抹平?我師妹剛入門,才煉氣期一層修為,若被這畜生妖火沾上,還能有命在?你一句看你的薄面上,假惺惺的道一句歉,就想讓我們放過這畜生不成?欺人太甚,我朝雲宗的人還沒死絕呢!”
秋暮離微微一笑,並沒有被長空的話語激怒,將手中的長劍遞還給他:“長空師兄勿惱,在下沒有這個意思,驚嚇了師妹,在下難辭其咎,當然應當給予補償。”
他低下頭,淡笑著看著安雲道:“師妹,你要師妹補償,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無不應允,如何?”
安雲心思卻沒在他所說的補償上面,只暗中牢牢記下了他的名字,上湯宮秋暮離。
她有一種預感,這人以後怕是和她會有因果糾纏,至於是敵是友,卻難以捉摸。
修為到了金丹大成境界,修士神識溝通天地,往往能對未來產生一絲奇異的感應。安雲曾經是金丹大成修士,此生修為雖不在,心境卻還在,能讓她心底起了一絲感應,怕是因果不小。
安雲還沒來得及回答,長空搶先冷笑道:“也不需要什麼賠償,宰了這畜生給小師妹出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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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7:52
第二十八章 上湯暮離
三尾靈狐聽到這話,從秋暮離懷裡扭過頭來,張開嘴露出雪白的小小尖牙,朝他憤怒的吱吱亂叫。
秋暮離連忙伸手安撫三尾靈狐,神色絲毫不變,依舊微笑道:“長空師兄請息怒,靈寵無知,我身為主人,它犯下的錯,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閔子墨哈哈一笑,開口打圓場:“師弟莫說氣話,我朝雲宗與上湯宮世代交好,秋師弟與我等也有交情,好在小師妹有驚無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長空不忿,還要說什麼,卻被他一個嚴厲眼神制止。
紫鵑走上前來,豔羨的看了看在秋暮離懷裡無比乖巧的三尾靈狐,語氣酸酸的說:“它叫紅靈啊,師弟當真福緣深厚,竟能將三尾靈狐收做靈寵,真是羨煞旁人。”
秋暮離笑著回應道:“紫鵑師姐過獎了。”
他回頭又問安雲:“不知師妹如何稱呼?拜在那位師叔門下?”
“安雲,拜流雲真人為師。”
“原來是流雲師叔,流雲師叔修為精湛,功夫通玄,安雲師妹能拜入流雲師叔門下,仙緣不淺,日後前途不可限量。”秋暮離笑道。
安雲眉頭微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秋暮離的注意力始終有意無意的放在她身上,這讓她十分困惑。
她相信秋暮離並不知道當時和華天霄同處山洞裡的人就是她。
那時姑蘇道人為了佈置太乙九宮困龍陣,三人肯定不敢放出神識驚擾了華天霄,以便有足夠的時間布下陣法。她也是趁三人與華天霄在半空打鬥之際,才看見秋暮離的樣子,但她在山洞中,秋暮離不可能看見她。
唯一知道她與華天霄在一起的人就是流雲真人,不過流雲真人絕無可能告訴其他人。
這秋暮離甫一出現,處處表現有禮有節,話語大方得體。又絲毫不推脫責任,將錯誤都攬在自身,並主動提出補償化解己方的怒氣,可見此人為人處世甚有手段,一看便知是個極難纏的人物。
若是日後為敵,須要萬分小心才是。
她心中猜測不已,面上卻不顯分毫,口中說道:“謝秋師兄吉言。”
“安雲師妹,靈寵無知,險些傷了你,我代它向你請罪。”秋暮離柔聲道。
安雲微微搖頭:“秋師兄不必放在心上,是我應該多謝師兄救命之恩才是。要不是師兄及時趕到,我恐怕……”
秋暮離打斷道:“師妹年紀雖小,氣量卻大,在下萬分佩服。”他說著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依舊板著臉的長空,長空一愣,臉上怒氣一湧。
秋暮離卻不給長空說話的機會,繼續對安雲說:“不過到底是紅靈惹禍,師妹是心胸大度不計較,我這做師兄的也不能厚著臉皮裝作無所謂,總要有些表示才是,不然定會被人背後非議,說我秋暮離虛情假意。”
長空一聽,怒氣又添了幾分,奈何秋暮離一句也沒提他的名字,他也不好自己對坐入號,只好從鼻子裡憤怒的哼了一聲,憋屈的吃下這個悶虧。
閔子墨朝安雲笑道:“小師妹,既然秋師弟執意補償,你便遂了他的意思吧。”
“這個……”安雲想了想,說:“好吧,只是我現在也想不到什麼事情需要秋師兄幫忙,不如留待以後怎麼樣?”
閔子墨和紫鵑同時笑了起來,連長空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三人心裡皆想道:小師妹剛入門,現在請秋暮離幫忙的事情肯定難度極低,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等以後修道有成,再有事情請秋暮離幫忙,價值大不一樣。
秋暮離當然也能想通其中的關節,卻不以為意的朗聲笑道:“好,就如師妹所願,以後安雲師妹如有差遣,在下能力所及,必盡全力。”
解決了此事,閔子墨才詢問道:“秋師弟,你來朝雲宗,可是有什麼事?”
秋暮離摸了摸懷裡的三尾靈狐,說道:“並沒有其他事,因我和紅靈有契約,能感應到它的位置,這才冒昧登門造訪。如今尋到了紅靈,這就帶它回上湯宮。”他轉頭看了一眼被飛劍劃開的天羅地網,抱歉道:“只是損了閔師兄一件法寶,有些過意不去。”
閔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怒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來我朝雲宗一趟,莫非連杯靈茶也不喝就想走?你我也許久未見,正好互相探討印證一番。至於天羅地網,區區一根雪蠶絲罷了,何足掛齒?”
秋暮離也笑道:“閔師兄開口相留,小弟哪敢不聽?既如此,少不了要叨擾一番。”
“走,先到我的排雲閣,一邊喝茶一邊敘舊。”閔子墨聽他同意,拉著他便走。
安雲低頭一看,火堆上烤著的靈兔早已烤焦,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顯然不能吃了,而另一隻靈兔進了三尾靈狐的肚子。鬧了大半個早上,幾番驚險,差點連命都丟了,她卻連豬食都沒吃到,這叫什麼事啊?
紫鵑見她的模樣,臉色也有些訕訕,攬著她的肩膀跟上前面幾人,勸慰道:“小師妹放心,有師姐在,絕對讓你吃上靈兔,咱們明天再去抓幾隻,讓你吃個飽。”
“……”安雲無語,她能拒接嗎?她真的不想為了吃肉再次玩命啊,她真的不介意吃豬食的。
秋暮離在閔子墨的排雲閣做客,兩人原本就認識,此番也是相談甚歡,互相印證所學,均覺大有裨益。
閔子墨欣喜之下,自然邀秋暮離多住幾日,晚間便歇在他的排雲閣。
“紅靈,你說那女孩兒十分危險,讓你感到害怕才連吐三口妖火?”秋暮離進了客房後,坐在桌邊與三尾靈狐交流。
他皺眉:“她只有煉氣期一層的修為,怎能讓你感到害怕?”
三尾靈狐趴在桌上,三隻尾巴極快的擺動,兩隻前爪比劃著,嘴裡吱吱亂叫。
秋暮離思索了一會兒,開口:“你說她身上有讓你害怕的東西?雷劫?”
無論是妖族還是修士,最恐懼的便是天劫,而天劫大多是雷劫,是以許多修為弱小的妖獸天性懼怕雷電。
三位靈狐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
“你也不知道是什麼?”秋暮離被它又是搖頭要是點頭弄的有些糊塗了,擺手道:“算了,我這幾日仔細觀察,這女孩兒是有些奇怪。”
他想起安雲被紅靈吐出的三口妖火攻擊時,雖臉色大變,卻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尖叫,也不像是被嚇傻的模樣,反倒是從容鎮定的閉眼赴死。這份心境,可不是一個小女孩兒能有的。
再者,他救了那女孩兒之後,對方依然無驚無喜,對他的補償也是可有可無的態度,這的確很不正常。
秋暮離驚奇的發現,安雲給他的感覺不像是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反倒像是師門中那些活了幾百歲的金丹修士,經歷了無數的歷練後,看盡繁華,心境變得無悲無喜無欲無求,面如平湖,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更讓他有些不安的是,安雲那雙猶如琥珀般淡淡的瞳孔,放佛能看進他的內心。這沒來由的冉玨讓秋暮離心中一驚,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安雲……”他輕聲念了念這個名字,忽然輕笑:“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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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8:04
第二十九章 三大劍訣
因為流雲真人閉關之前的交代,安雲沒有再修習養氣訣。
養氣訣是上古功法,優點是人人皆可習練,起點低,沒有靈根資質要求,只要身具靈根,都能入手修煉。
並且,養氣訣是所有功法中最平和最安全的修煉功法。其他功法或多或少總有這樣那樣的限制甚至缺陷,這些限制和缺陷往往會導致修煉者在進階時走火入魔身殞道消,以及修為高深後產生不可告人的隱疾。
這類功法中又以魔道功法最為突出,修煉速度快,威力絕倫,缺點就是需要吸人精血,煉人魂魄等等,從一開始便入了魔。待到修為高深後,不斷被心魔折磨,神智幾欲瘋狂,又時時擔心天劫降臨,苦不堪言。
養氣訣的缺點是修煉速度緩慢,靈力不夠精純,極不擅長鬥法。修道之路逆天而行,與天鬥,與地鬥,更要與人鬥。
鬥法對於修道者來說無可避免,贏了可以輕易獲取對方的修煉資源,輸了身殞道消,極為殘酷。不擅長鬥法的修士,在修道路上走不遠,辛苦得來的靈石丹藥,不過替他人做嫁衣裳。
安雲前世靈根潛質差,又沒有哪個門派收留,不得才修習了養氣訣。今生有更好的選擇,她自己也不打算再修習養氣訣。
她將華天霄交給她的儲物袋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幾十枚玉簡裡記載了劍意門所有的功法劍訣。
劍意門的修煉心法是乾坤劍元訣,分為煉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渡劫期,是一套完整的上品心法功訣。劍意門的門人幾乎都是修煉這套心法,威力絕倫,修成之後有開山裂石焚山煮海的大威能。
不過這套功法也有缺陷,乃是自修煉開始便要選一柄飛劍作為自己的本命飛劍,藏劍於丹田,日日夜夜以丹田之氣培養。修為提升,飛劍威力亦提升,修士踏上渡劫期後,本命飛劍可破天下法寶。
然而飛劍若損,宿主也受損,飛劍折,宿主重則身死輕則終身無法再次進階。華天霄便是因為本命飛劍展眉折斷,修為大損,終生止步於金丹大成境界。
安雲手握玉簡,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放棄了乾坤劍元訣。這套功法太霸道太狠決,一旦鬥法,不是對方死,就是己方亡,半分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剛則易折,柔控天下,她深知自己的個性不適合養劍功法,不如放棄。以後遇到合適之人,她便傳其乾坤劍元訣,以繼承劍意門千年傳承。
其他的玉簡大多是歷代劍意門人修煉的感悟,或是修行遊歷筆記,她匆匆看了看,謹慎的收了起來。前世她閉門苦修,對整個修真界瞭解並不多,這些東西對她很有用,時常閱讀,能增長無數見識。
挑選到最後,安雲手裡只有三枚玉簡以及歸墟寶典下冊,三枚玉簡記載的是劍意門的三大劍訣。這三大劍訣分別是青蓮踏劍歌,天涯明月劍,慧劍斬情絲。
三大劍訣各有神妙,皆是上品劍法功訣,青蓮踏劍歌瀟灑恣意,煉到深處,一步一青蓮,一劍一光寒,與之對敵,對手連近身都做不到。劍法與遁法融合,千里之距,一息即至,十步一殺,千里不留。
安雲前世的故人,劍意門傳人鐵萬里修煉的便是青蓮踏劍歌,號稱一劍破萬法,萬里無雲蹤,端的厲害無比。
如果是青蓮踏劍歌更側重於速度和閃避,講究一擊不成瞬息千里,那麼天涯明月劍就是真正的殺人之劍。
憑天涯,望明月,血洗之地,一輪明月照四方。
修煉這套劍訣,需要有堅韌如鐵的意志,沒有絲毫殺意,卻殺伐天下,以殺止殺以暴制暴。游走修羅地獄,卻如照世明燈。一旦修煉者有了殺心,立刻墜入無邊地獄,終生難以脫身,成為嗜血殘殺沒有人性的魔頭。
安雲看的連連搖頭,心中膽寒不已。這套劍訣本意是鍛煉修道之心,使之冷酷無情,不過以殺入道,手段太過狠戾。她自問不是嗜殺殘暴之人,也無法做到殺人如麻,還是果斷放棄比較好。
她把神識探入最後一枚玉簡,記載的是揮劍斬情絲。相較於前兩個劍訣,慧劍斬情絲劍法無疑柔和了許多,講究劍意滔滔不絕,劍招生生不息,有一種千絲萬縷纏綿不休的意味。
這套劍法乃是劍意門曾經一位女祖師所創,這名女祖師一生為情所困,情傷刻骨,噬人心肺。忽然有一天,她臨淵望魚,見一隻只飛魚躍出水面逐日而行,心有所悟,創下了這套慧劍斬情絲。
思來想去仔細斟酌了許久,安雲決定優先修煉揮劍斬情絲,兼修青蓮踏劍歌,至於天涯明月劍,則暫時不考慮。
行至院中,天晴日朗,柳樹枝條隨風搖曳。
安雲抽出贈與入門弟子的低階飛劍,抱劍閉目靜立,腦海中不斷演練玉簡上記載的慧劍斬情絲劍招。這套劍法有五大要點——纏、黏、封、鎖、蕩,劍法展開後,如萬千柔絲糾纏,對手身陷劍招之中猶如身陷泥沼,有力使不出,最適合以弱勝強。
她靜立許久,忽然睜開眼,手中長劍出鞘,以數十條垂下的柳枝為敵,慧劍斬情絲的劍招一一使出,將所有柳枝捲入其中,卻不傷柳葉分毫。
安雲有前世修道經驗,劍法招式領悟起來異常輕鬆,一招接一招,一式接一式,劍光如雪,綿綿不休。柳樹枝條隨風搖擺,輕柔不受力,卻始終無法擺脫她的劍光,又絲毫無損。
秋暮離和閔子墨踏進錦鯉堂時,正好見到安雲舞劍。只見錦鯉池旁,柳樹蔭下,白衣少女腳下踩著玄妙的步伐,身隨劍走劍氣如絲。點點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蔭落下,在地面上晃動不休,兩人仔細一看,竟發現她每一步都踏在一個光點上,無論光點如何遊走,她下一步都分毫不差的踩在上面。
兩人也不出聲,靜待安雲練劍。
秋暮離和閔子墨並沒有等多久,安雲氣力不濟,掐了個劍訣收回長劍,轉身向兩人行禮道:“大師兄,秋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閔子墨笑道:“我們剛好路過錦鯉堂,順便進來看看。小師妹練的這是什麼劍法?你沒有靈力,僅以身使劍,搖搖擺擺聘聘婷婷的像是舞劍,倒也好看的緊。”他轉頭問秋暮離:“秋師弟擅長劍法,你覺得呢?”
秋暮離若有深意的看了安雲一眼,輕聲道:“劍氣內斂,劍意纏綿,似水長流,源源不絕,千思萬緒,無始無終,好劍法!閔師兄,想不到你們朝雲宗有如此強力劍訣,下次倒要和安雲師妹討教一番了。”
閔子墨聽他誇獎,卻笑嘻嘻的並不以為意,認為他只是說客氣話,笑道:“你要比劍大可去找長空比試,我小師妹才練氣一層修為,你也好意思和她比試?也不怕別人說你勝之不武,欺負小孩兒。”
秋暮離一笑:“長空師兄的奔雷劍法淩厲霸道,殺氣過重,不適合切磋比試。我看安雲師妹小小年紀,應該是初次接觸劍法,但卻隱隱有大成之風,收發隨心所欲,長劍如臂使指,讓我很是費解,莫非安雲師妹打從娘胎中便開始練劍?還有,這套劍法不凡,不知叫什麼名字?”
“咦?莫非這套劍訣真那麼好?”閔子墨見他再次說安雲練的劍法不凡,不由一奇。他擅長制器,不喜劍法,對各類劍訣所知不多。
“小師妹,這是什麼劍法?”他皺眉問道,他並沒有帶她去天機閣挑選功法劍訣,那麼是何人傳她劍法?
秋暮離的目光也落在安雲身上,他肩頭上的紅靈則衝著安雲吱吱叫個不休,樣子甚是煩躁不安。
安雲奇怪的看了一眼衝她焦躁亂叫的三尾靈狐,暗道自己似乎沒有得罪它吧,倒是差點被它三口妖火燒死,要生氣的不該是自己嗎?
對面兩人目光灼灼的等她回復,安雲腦海裡飛快的編造了一套說法,正打算說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院門傳來。
“是我先前傳她的二意天心劍訣,這丫頭倒也認真,短短數日居然練得有模有樣。”
三人回頭一看,卻是撫須微笑的流雲真人。
“見過流雲師叔。”
“師尊這麼快就出關了?”
“見過師傅。”
三人一一行禮後,流雲真人含笑問秋暮離:“秋師侄何事到我朝雲宗?你師尊的傷勢了好些了?”
“回流雲師叔的話,都是因為紅靈誤入貴派,小侄特意前來找尋。師尊的傷勢已無大礙,謝流雲師叔關懷。不知師叔……”
流雲真人擺手道:“我無事,不勞掛懷。”他看了一眼閔子墨,吩咐道:“子墨,你好好招待秋師侄,萬萬不可怠慢。安雲,你跟我來。”
“是,弟子聽命。”閔子墨和安雲齊聲回答後,流雲真人已負手出了錦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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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8:21
第三十章 歸墟寶典
秋暮離目送兩人一前一後離去,修長的手指在紅靈火焰般的皮毛上緩緩滑過,眉間若有所思。
“怎麼了暮離?你在想什麼?”閔子墨走到他身前,先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離去的兩人背影,轉頭問道。
秋暮離嘴角微微一翹:“閔師兄,流雲師叔對安雲師妹看的很重啊!”
“哦?”閔子墨奇道:“暮離何出此言?”
他想起安雲冰雷雙系靈根,且潛質高達九十五點,難怪師尊親自引小師妹入門,怕是要將小師妹作為關門弟子培養。
“沒什麼,感覺罷了。”秋暮離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轉過話題:“對了,閔師兄,昨晚聽你說新近煉了幾樣有趣的法器,不帶在下開開眼嗎?”
“哈哈,好說,正要請你這上湯宮千年一見的修道奇才評點一番。”閔子墨說著,拉著秋暮離去了煉器坊。
紫霄寶殿內室,安雲隔著一張墨玉茶几,靜坐在流雲真人對面,茶几上的三足鼎爐中燃著安神香。
香煙繚繞,室內寂靜無聲。
流雲真人隔著煙霧打量著安雲,見她進屋後便眼觀鼻鼻觀心,不急不躁,半個時辰坐姿一成不變,亦不開口相詢。小小年紀,這份兒養氣功夫,倒是他四個徒弟中最好的。
“安雲。”他終是出聲輕喚。
“師傅,安雲在。”安雲恭聲回道。她猜不透流雲真人喚她來紫霄寶殿的目的,索性不去多想,反正以她此時的本事,只能任由流雲真人拿捏。
“你剛才練的是劍意門的劍法?”
“是,名為慧劍斬情絲。”安雲回道。
“慧劍斬情絲。”流雲真人低聲重複了一句,自語般說道:“據說一千八百多年前劍意門曾經出了一名女劍仙,以一套自創慧劍揚名天下,當世難尋敵手。可惜女劍仙後,劍意門再無女弟子,男子不願意去學這纏綿悱惻的劍招,以至於這套劍法漸漸失傳,卻沒想到在你手裡再次現世。”
“師傅不讓我學嗎?”安雲問道。
流雲真人搖頭:“無妨,慧劍斬情絲是鬥法劍訣,學之亦無不可。不過你千萬別修煉劍意門的乾坤劍元訣,那是種劍之術,萬分兇險。我朝雲宗曾是青冥大陸修真門派之首,道法功訣何其之多,你是我朝雲宗弟子,又何必去學別派心法。”
“師傅,弟子知道了。”安雲本就沒打算去學乾坤劍元訣,答應的十分痛快。
“好。”流雲真人捋著長須笑道:“你是冰雷雙靈根,潛質高達九十五點,為師倒是有一套上上品修煉功法,極為適合你。”
他說著,從身後的白玉案頭上取過一冊玉簡,拿在手裡並沒有馬上遞給安雲,手掌摩挲玉簡良久後,才將玉簡遞了過去。
安雲眉頭微不可查的輕輕一跳,流雲真人手中的玉簡模樣和材質都很眼熟,仔細一看,和她儲物袋裡的歸墟寶典下冊一般無二。
莫非!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這難道就是歸墟寶典上冊?可是,為什麼會在流雲真人手裡?
華天霄對她說過,她的靈根潛質和上古女修晴嵐仙子一樣,都是冰雷雙靈根,最適合修煉歸墟寶典。歸墟寶典上冊是修煉心法,下冊是獨有的法術功訣,她儲物袋裡是歸墟寶典下冊,沒有上冊只是無用之物,
當初華天霄和秋長生聯手闖晴嵐洞府,平分了洞府寶藏。其中歸墟寶典一分為二,上冊在秋長生手中。後來秋長生被人所害,歸墟寶典上冊也不知所蹤。
安雲本來對歸墟寶典上冊沒有抱任何希望,卻怎麼也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歸墟寶典上冊居然就這般輕易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接過玉簡,定眼一看,上面刻著五個上古文字:冰心雷氣訣。
安雲神情絲毫不變,心中卻生出一道道疑雲,流雲真人為何要將歸墟寶典易名為冰心雷氣訣。
流雲真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此乃上古修煉功法,名為冰心雷氣訣,是為師遊歷蒼梧洲時偶然從一處洞府內尋得。這套功法最適合冰雷雙靈根的你修煉,為師便將它賜予你了。”
“弟子多謝師傅賜予功法,再造之恩,沒齒難忘。”安雲恭聲道。
“你是我的弟子,為你選取合適功法本是為師分內之事,無需在意。”流雲真人笑容慈和,勉勵道:“從今而後,你要努力修煉,須知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縱使有好功法,並不等於平步青雲。我四個徒弟中,只有你修為剛入門,其他人都已是築基期境界,你也要及早築基才是。”
“弟子遵命,定將師傅教誨銘記於心,日日勤修不敢懈怠。”
“好,我流雲真人的弟子就是要有這樣的志氣。”流雲欣慰道:“你的靈根資質與那秋暮離一樣,都是九十五點的修道天才。他能在短短的七年成功築基,為師相信你也可以。”
安雲聞言詫異道:“秋師兄的靈根潛質也是九十五點?”
流雲心情甚好,點頭道:“不錯,秋暮離十年前在通天城測出風火雙靈根,被上湯宮收為弟子。七年築基,如今已是築基中期修士,天賦絕倫,可謂驚才絕豔。”
他說著似乎想起什麼來,神色一斂,正色道:“以後你離秋暮離不要太近,此人年紀雖輕,城府卻極深,敬而遠之最好。還有,你與華天霄認識的事絕不可對任何人說起,更不可提起他送你儲物袋之事,無論是誰,都不許說出來。別人要是問起你的功法劍訣,你便說是我賜予的便是。”
安雲認真點頭道:“師傅,弟子記下了。”
不需要流雲真人叮囑,她本就不打算將與華天霄之事告訴第三人知道。現在她只需要防著流雲真人一個人,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要提防的人可就數不清了。
至於流雲真人,不管他對她有什麼企圖和不可告人的目的,至少此刻的處境對她極為有利。托庇在流雲真人門下,順利成為了朝雲宗核心弟子,又不費吹灰之力獲得了歸墟寶典上冊。
從現如今的際遇來看,她其實占了天大的便宜。
安雲深知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即使有,落在她頭上的也多半是鐵餡餅。流雲真人對她越好,所謀之事就越大,他在她身上投入的心血愈多,將來秋後算起賬來,她想要脫身就愈難。
居安思危,安雲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不成為他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予取予奪。
流雲真人對安雲的態度很滿意,笑容滿面的又遞給她一個儲物袋:“你有向上之心,為師自當助你一臂之力。這裡面有十瓶上品凝氣丹,千塊下品靈石,足夠你修煉很長一段日子。你如今修為淺薄,不必費心去做門派任務賺取靈石丹藥,來日方長,早日築基比什麼都重要。丹藥和靈石用完之後,逕自來找為師就是。”
安雲內心巨震,淡定的神情差點維持不下去。她知道流雲真人對她所求甚大,但還是沒料到居然如此迫不及待。他竟然不遺餘力的提供給她修煉所需的靈石丹藥,只求讓她早日築基!
修道之路,在於循序漸進,不可貪功冒進。否則修為提升了,心境體悟跟不上,無異於揠苗助長,遲早功虧於潰。
因此,任何門派都不會全部提供門下弟子修煉所需的靈石丹藥,弟子每月只能領取少許靈石丹藥,根本不足以支撐修煉。要想賺取足夠的修煉資源,則需要完成門派任務獲得獎勵。
這麼做的原因,一來是因為資源緊缺,需要門下弟子出力搜集。二來是門派為了鍛煉門下弟子的心境體悟,堅固他們的境界修為。
流雲真人顯然不在乎安雲修為是不是穩固,更不在乎她日後會不會走火入魔,他只要她成功築基,越快越好。
安雲將這一切想的透徹,不由頭皮發麻心膽俱寒,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出了紫宵寶殿。
她抬頭一看,金烏高照陽光熾烈,宮殿群在烈日下栩栩生輝。然而她卻只覺寒芒在背,身上寸寸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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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2 10:28:41
第三十一章 危險人物
安雲回到錦鯉堂時,閔子墨和秋暮離已經離去,不過三尾靈狐卻還在。
它蹲在錦鯉池旁,目光癡癡的凝望著池子裡游來遊去的錦鯉,三條似火焰燃燒般的尾巴一搖一擺,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安雲見它口水都快滴到池子裡還不自知,幾度作勢撲進水池,卻又數次臨行怯步,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賤樣,逗得她不由撲哧一笑。從紫霄寶殿出來後的灰暗心情,莫名的一掃而光。
紅靈聽到聲音回頭,一見是她,全身毛髮陡然炸起,咻的跳到老柳樹下,四肢並用,速度極快的攀上了老柳樹最高的枝條,黑如墨石般的眼珠兒警惕的望著她。
安雲:“……”
這傢伙為什麼這麼怕她?
從力量上來看,就算一百個她也不是這頭靈狐的對手,可紅靈每次見到她都是一副見鬼的模樣,這讓安雲納悶的同時也感到十分鬱悶。
難道她就這麼不招人待見?
被流雲真人算計也就罷了,還被一個小東西嫌棄,安雲心下很是氣悶。有心撿起石頭砸它出氣,但估摸著自己和靈狐力量懸殊,沒準兒惹火了靈狐一口妖火噴來,那……那真是太悲劇了。
她到底還是氣不過,哼了一聲放狠話:“你不待見我,以為我就很待見你嗎?等我修為恢復之後,看我不扒光你的紅毛?”
“安雲師妹息怒,還請千萬手下留情,何必和紅靈一般見識呢?它若得罪了師妹,師妹盡可找我出氣便是。”院門外傳來一個含著笑意的男聲。
安雲回頭一看,見是秋暮離,看向她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
她微覺尷尬,本是隨口放句狠話威脅三尾靈狐罷了,就像很多人打架打不過,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逃跑時總要強撐著放句狠話一樣,屬於色厲內荏的自我安慰。但偏偏這威脅的話傳進了人家主人的耳朵裡,可這就有點不好解釋了。
“秋師兄說笑了,我隨便說說逗紅靈玩的,師兄請不要介意。”
紅靈見到秋暮離前來,在樹巔上縱身一躍,落在秋暮離的肩膀上,複又轉身衝安雲齜牙咧嘴的怒吼。
安雲暗中捏了捏手指,她真的很想扒光這畜生的毛,一根都不剩那種。
秋暮離信步走進院子,神色自然的放佛這是他的住處一般,隨手揉了揉紅靈的頭,安撫下它暴躁的情緒:“是我要請安雲師妹勿怪,紅靈被我寵壞了,脾氣暴躁,得罪師妹之處,我替它向你賠不是了。”
安雲臉色訕訕,心裡卻有些煩躁。他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屢次三番向她賠不是,實在謙虛過了頭。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對秋暮離本能上有了一絲抵觸和惡感。
“秋師兄說笑了,安雲本領低微,得罪也就得罪了,那需要向我道歉?再說,我哪有本事拔貴寵的毛,不被它燒死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安雲沒好氣的說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麼黴運,怎麼一個個都對她不壞好心?難道她臉上寫著“香餑餑”三個大字,還是她無意中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本來脾氣溫和內斂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算計,還沒辦法反抗,也不由心緒浮躁,口氣衝了起來。
秋暮離微微一愣,隨即輕笑著對肩頭的紅靈說:“看看,都是你惹安雲師妹生氣,我可是被你連累的殃及池魚。”
安雲實在沒心情和他周旋打馬虎眼,暗地翻了個白眼說:“秋師兄,你是我大師兄的客人,還是由大師兄招待你吧。我這裡廟小,師傅又讓我刻苦修行,就不留師兄喝茶了。”
說完,她也不管秋暮離什麼反應,自顧自的快步進了內室,又重重的關上房門。
秋暮離愣在院中,好一會兒才對紅靈低聲笑道:“她脾氣不小啊,紅靈,我有生以來還是被人甩臉子吃閉門羹,這感覺……嗯,真新鮮。”
紅靈嘰嘰亂叫,面上怒氣衝衝,似乎也在為他打抱不平。
“算了算了,好歹人家也叫我一聲師兄,這裡又是人家的地盤,實在不好和她計較。”秋暮離搖頭拒接了紅靈說揍安雲一頓的提議,轉身慢悠悠的朝院門走去,嘴裡問道:“你為什麼就那麼怕她呢?”
紅靈比手畫腳的嘰嘰叫了幾聲。
秋暮離皺眉思索,走了很遠還是想不明白,摸了摸紅靈道:“我實在想不出來你在她身上感應到了什麼?她一個煉氣期一層的小姑娘,身上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就算真的有,也早被流雲真人搜去了。”
紅靈急了起來,突然跳下他的肩頭,站在他面前再次比手畫腳起來,嘴裡嘰嘰的叫個不停。
秋暮離和它有心靈感應,能大致猜出它想表達的意思,見它不斷的抓自己火紅色的尾巴,心裡若有所悟:“你是說,她帶給你的恐怖感覺,和我很像?”
紅靈連連點頭,又比了比自己的尾巴。
秋暮離第一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紅靈,你說她身上有紅蓮法劍的味道?”
紅靈歡喜的用力點頭。
“所以你才覺得她很讓你害怕,就像當初的我一樣?”秋暮離沉吟道。
紅靈又爬回他肩頭,嘰嘰了兩聲。
“不可能,紅蓮法劍只有一把,就在我身上,她又怎麼可能還有另一把?”秋暮離搖頭道。
紅靈又急了起來,搖頭又點頭,見秋暮離仍然一臉茫然,它又跳到地上,做了一個被雷劈死的動作,僵硬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雷劫?”秋暮離若有所思:“你從她身上感應到雷劫的危機,雷劫,紅蓮法劍……”
他突然眼神一亮,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想法從心底不可遏制的冒了出來:“莫非……她身上有紫宵雷霆劍氣?”
秋暮離停下腳步,仔細回憶起那天的戰鬥。
華天霄勇不可擋,招招不留後手,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三招殺了伍修道人,毀掉了朱子然的肉身,重創禦獸門兩位金丹修士。其中又對流雲真人尤其痛恨,辣手無情,數次差點擊殺了流雲真人,卻被流雲真人次次險死還生的逃脫。
最後,華天霄靈力枯竭,紫霄雷霆劍氣散盡,竟選擇了自爆金丹,當場就將圍攻他的三位師叔炸死。
這次圍殺華天霄,執法堂青冥一脈共計死了四名金丹修士,禦器門朱子然修為被廢,禦獸門兩名金丹修士重傷,戰果著實慘烈。
青冥一脈執法堂成員本就只有十四名,這次一下就損失了一半,雖然殺了華天霄,卻沒有得到紫宵雷霆劍氣。這次行動,可說是執法堂幾千年來僅有的恥辱。
最讓執法堂不能安心的還有華天霄死前的狂笑遺言:“總有一天,我劍意門傳人會為我報仇,我在輪回路上等你們。”
秋暮離清晰的記得,在場每一個金丹修士都臉色發青,斬草不能除根,終究還是留下了無窮後患。
所有人都想到華天霄肯定先前就把紫宵雷霆劍氣給了他的傳人,所以他死後並沒有紫宵雷霆劍氣。只是茫茫人海,去哪裡尋華天霄的傳人?
然而此刻,秋暮離回首凝望身後的錦鯉堂,忽的莫名笑了起來:“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最危險的地方才最不容易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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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7:26
第三十二章 大小狐狸
紅靈見秋暮離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塵,瞟了他一眼後,裂開嘴角翹起尾巴表情得意的向前走去。
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它家主人居然沒有跟上來誇獎它,反而打算回身。
紅靈惱怒的叫了幾聲,跳到秋暮離頭上舉爪就拍。
秋暮離按住它:“哎呀,紅靈,你看這大熱的天,我嗓子都冒煙了,怎麼也要去討口靈茶解解渴吧?”
紅靈偏著頭,不解的看著他,像是在問他:你不是剛被趕出門了嗎?人家怎麼可能給你靈茶喝?
秋暮離笑意吟吟,眼睛都在發光,慢悠悠的開口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想想,自打你跟了我之後,我何曾被人掃地出門過?我相信安雲師妹剛才只是心情不好,現在我再去的話,她一定會誠心的向我道歉的。”
敢對他甩臉子的人,似乎,嗯,都很懊悔當初對他太不友好了呢。現在見到他,誰不對他萬分親切?誰敢不對他萬分親切?
紅靈狹長的雙眼一眯,狐臉上露出一個奸詐的笑,表情和秋暮離竟然是八分神似。一人一狐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安雲連喝了兩杯涼茶,好不容易才壓下心裡的煩悶,聽到院門響,扭頭一看,無名怒火又蹭蹭蹭的往上漲。
還有完沒完了?這人怎麼如此不要臉?
她沉著臉走門口,目光不善的望著大搖大擺走進她錦鯉堂的一人一狐。
“安雲師妹……”
“對不起秋師兄,我這裡簡陋的很,靈茶沒有,靈果沒有,什麼都沒有,實在不敢留秋師兄。師傅也囑我靜心修行,不必會客,請恕罪。”安雲硬邦邦的截斷了秋暮離熱情的招呼。
秋暮離笑意更深,聞言歎氣道:“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安雲冷冷的看著他。
秋暮離也不糾纏,拱手說道:“是我打擾師妹靜修了,還請見諒,我這就帶紅靈離開。”
安雲略微點了點頭。
秋暮離說完竟真的不糾纏,轉身就走,邊走邊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差了眼,怎麼老覺得安雲師妹的劍法和華天霄有些相似,要不要跟師尊稟告一聲,讓師尊下令執法堂徹查一番?沒準兒能找到紫宵雷霆劍氣也說不一定。”
他的聲音雖小,卻恰恰能讓安雲聽得清清楚楚。
安雲的確聽的清清楚楚,一字一句仿佛道道雷霆落在她頭上,力道千鈞,驚的她一身冷汗。
她之所以會選擇修煉劍意門三大劍訣中的慧劍斬情絲,而不是青蓮踏劍歌,原因就是不想以後和人鬥法時被人看出門路底細,從而引出無窮後患。
慧劍斬情絲名聲雖大,卻因為是女子所創,劍招又太過陰綿柔情,為劍意門男子傳人不喜,鮮有人修習。當今世上,認識這套劍法的人幾乎不存在,以後被人問起,她隨便安個名頭就是了,也不會引人懷疑。
然而……這不懷好意的傢伙怎麼看出來的?
或者,他是真的覺得慧劍斬情絲與華天霄的劍法相似?
不可能。安雲確信慧劍斬情絲與劍意門其他劍法根本不同,與華天霄修習的青蓮踏劍歌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哪有半點相似之處?
這傢伙,這傢伙分明是知道些什麼,故意用這樣的話來詐她。
可是,就算安雲知道秋暮離拿話詐她,她難道就真的置之不理?
已經被一隻老狐狸纏住,又被一隻小狐狸惦記上,她實在不想再招惹天道盟執法堂的人了。連華天霄金丹大成修士都被執法堂逼得扮作乞丐隱藏功力數十年,她一個煉氣期一層的小修士,那什麼來反抗?
就在秋暮離正要踏出院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安雲的聲音:“秋師兄請止步,我忽然想起前日紫鵑師姐送了我一罐新茶,若秋師兄不嫌棄,還請移步品嘗一番可好?”
秋暮離嘴角的笑意逐漸放大,不著痕跡的朝腳邊的紅靈遞了一個眼色,回身面對安雲時,臉上神情卻是有些為難:“不不不,安雲師妹要靜心修煉,這是大事,我豈敢打擾?”
安雲走前幾步,言語殷勤:“秋師兄實在太見外了,你是我大師兄的好友,又是上湯宮弟子,於公於私,安雲都應當以禮相待才是。修煉又不急在一時,哪裡就會耽誤了?莫非秋師兄嫌安雲人微言輕,不肯高抬貴足,移步安雲這小小陋室?”
秋暮離聞言,神情惶恐:“安雲師妹說哪裡話,在下豈敢嫌棄?若是被閔師兄知道,定要說我欺負他家小師妹,弄不好就要與我割袍斷義,還請師妹萬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了。”
安雲言笑晏晏,伸手作請道:“那就請師兄入內飲茶吧。”
“這……”秋暮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十分為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一副我不想進去,卻又盛情難卻的可恨模樣。
安雲磨了磨牙,低頭見他腳邊的紅狐狸抬起一隻爪子指著她,裂開大嘴在地上笑得打滾,樣子十足十的可惡。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人就要什麼樣的靈寵,老天真是不長眼睛,老折磨她幹嘛,怎麼不把這兩隻禍害五雷轟頂?
安雲心裡咒駡個不停,臉上卻不得不掛著一副榮幸之至的笑容,目送秋暮離與他腳下的三尾靈狐大搖大擺的踱進了堂屋。
給秋暮離以及他身邊的三尾靈狐各自倒了一杯茶後,安雲試探著問道:“秋師兄,不知你剛才說的華天霄是什麼人啊?”
紅靈撅著嘴舔了舔靈茶,接著飛快的甩了甩頭,一爪子將面前的茶杯打翻,斜著眼睛看安雲,眼神鄙夷。
“……”安雲額頭青筋微微一跳,笑容略僵,忍著沒有發作。心裡暗罵:狐仗人勢的東西,先前怎麼就那麼怕她?
秋暮離慢慢的飲了一口靈茶,含在嘴裡閉目細品,半晌後有些失望的說道:“安雲師妹啊,你這靈茶似乎不是上品吧?我品了半天,怎麼感覺就是最普通的靈茶?”
安雲忍著氣道:“秋師兄喝慣了貴派的好茶,眼界自然高,尋常靈茶入不了口。”
“師妹此話差矣。”秋暮離正色道:“品茶即品心。無論好茶劣茶,若泡茶的人心誠,喝茶的人自能感受的到。”
安雲額頭青筋再次一跳,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似乎很容易被面前的一人一狐激怒。想到這點,她內心一警,克制住自己心中不耐煩的情緒。
“比如師妹這茶……”秋暮離指著茶杯道:“我就從茶裡品出了安雲師妹的誠心,讓我很是感動啊。”
安雲擠出笑:“秋師兄不嫌我怠慢就好。”
“咦,剛才師妹問我什麼?華天霄?”秋暮離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先前的問話。
安雲內心一緊,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華天霄凶多吉少,但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的死訊,心中難免會有一絲僥倖。或許,師尊並沒有死,現在平安無事。
於是,她期待的看著他:“是的,我聽秋師兄先前念叨華天霄這個人,說他的劍法和我有些相像,不知道是什麼人?”
“哦~~”秋暮離拖長了聲調道:“安雲師妹剛進入修真界,不知道華天霄也正常。這人是劍意門唯一的傳人,金丹大成修士,身懷不滅神器紫宵雷霆劍氣,實力恐怖,元嬰期以下修士中,近乎於無敵。”
他一邊說話,眼角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安雲臉上,見她神情分毫不動,不由加了一把火:“不過此人是天道盟執法堂的叛徒,前些日子被我師尊帶領執法堂圍剿,自知難逃,自爆金丹而死。”
安雲眼神一黯,眼中閃過一絲悲怒,很快又消失不見,卻沒逃過秋暮離的眼睛。
“原來是這樣啊。”安雲輕歎,聲音低不可聞。
最後一絲僥倖像泡沫般被人戳破了,她不由想起華天霄那張滿是污穢的蒼老臉孔,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酸澀滋味。
她與華天霄相處時日極短,拜華天霄為師也非你情我願,然而前世今生,她只拜過一個師尊。就是這個強收她為徒的人,賜予她天下至寶紫宵雷霆劍氣,將劍意門放心託付她傳承下去。又為了掩護她不被執法堂的人發現,不逃不躲,死戰硬碰執法堂十四名金丹修士。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有的人,即使剛見面,一夕交談後便可為你捨棄性命;有的人,相交一生,卻會在最後關頭背叛你傷害你。
安雲何其有幸,兩世為人,都能遇到鐵萬里、華天霄這樣磊落光明的漢子;又何其不幸,遇到了葉天成、流雲真人這樣的小人。
她心中酸澀難擋思緒如潮,面上卻強擠出淡淡笑意:“我聽你說他劍法和我練的二意天心劍法相似,本打算向他請教一番,既然人已死,只能算了。”
秋暮離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心裡有了決斷,嘴裡緩緩道:“華天霄雖死,但紫宵雷霆劍氣卻不知所蹤,執法堂現在第一任務就是找到紫宵雷霆劍氣。發現持有此劍氣之人……”
他停了一下,看著安雲的眼睛,茶蓋輕輕撥弄杯面上浮著的茶葉,一字一頓:“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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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7:37
第三十三章 心魔咒誓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都沒有閃躲,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後,安雲淺淺一笑:“秋師兄,我們說這些做什麼,那些人死不死的與我何干?我聽師傅說,你是修真界萬年難得一見的修煉奇才,讓我以你為榜樣,爭取早日築基。”
秋暮離展顏笑道:“流雲師叔太過獎了,修道又名悟道,資質靈根是重中之重,悟性心境也是必不可少。比如安雲師妹,你我認識時間雖短,我卻覺得你的悟性靈性很高,心境修為也是相當不凡,將來前程無量啊。”
安雲嘴角的笑意似譏非譏:“秋師兄何必自謙,論機警敏銳,論才智聰慧,安雲怕是不及師兄萬一。”論狡詐多疑心思可惡,天下又有誰比得過你這隻死狐狸?
秋暮離連連擺手謙虛,似乎聽不出安雲話裡的諷刺意味,接著話音一轉:“安雲師妹,我終於想通為什麼你這套劍法看起來和華天霄的劍法有幾分相似的原因了。”
“哦?為什麼?”
秋暮離慢悠悠的飲了口茶,又慢悠悠的吞進肚裡,再慢悠悠的閉上眼睛,似乎正在用心品味這茶的妙處。
安雲也不催他,視線在他手裡的茶杯上一晃而過,暗想:剛才通竅草的劑量應該再多放一些才是。
通竅草,一階靈草,有打通人體三百六十五處靈竅,沖洗經脈污穢的作用,是一種用量極廣的配藥,煉體丹、養氣丹、固本丹、培元丹等大多數丹藥的配方中都會添加通竅草。
其中,煉體丹則是用通竅草做主藥,供給剛剛入道的煉氣初期弟子服用。凡人修道,先要煉體,打磨筋骨,除去身體中五谷雜糧遺留下來的污穢。污穢一去,靈竅自通,能溝通天地靈氣,從而納氣入體。
簡單的說,通竅草的功效就是除汙。如果用量過大,又沒有其他靈草中和藥性的話,會和服用凡藥巴豆的後果一樣。
是以,在安雲眼裡,秋暮離品的不是靈茶,而是一臉享受的品著通竅草。
“華天霄本是執法堂的人,判出執法堂前,他與流雲師叔經常切磋劍法。於是我想,流雲師叔傳你的二意天心劍法,很可能是和華天霄多次切磋後所創,兩者難免便有一些相似之處。”
“原來如此。”安雲笑著稱是,心中卻在暗罵:一派胡言,兩者哪有半分相似之處?
若真有相似的地方,她反倒沒那麼擔心了。天下劍法何其之多,世間彼此相通的劍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她修練的慧劍斬情絲和華天霄修練的青蓮踏劍歌分明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秋暮離偏要將兩套完全不同的劍法硬生生的說成相似,這就不能不讓她謹慎對待。
安雲確定,秋暮離肯定知道了些什麼,才會懷疑她和華天霄之間的關係。不過這隻死狐狸應該也不敢確定,不然也不會一直拿話來試她。
可就是這樣的試探她也不得不接著,原因無它,她丹田中藏有紫宵雷霆劍氣。她修為低微,如果有金丹修士強行以法術逼迫,紫宵雷霆劍氣根本藏不住。
因此,她需要穩住秋暮離,否則,後果難測,誰也不知道這隻死狐狸會不會向執法堂稟告她的事。
安雲聽見秋暮離居然自己替她找好了藉口,心裡冷笑一聲,狐狸尾巴要露出來了,這下該是向她提要求談交易了吧?
果然,秋暮離含笑望著她:“安雲師妹,先前紅靈驚嚇到你,我曾答應過,若你有要求,我必定竭力做到……”
安雲聞弦歌知雅意:立刻打斷道:“秋師兄說這個話實在太見外了,當時是我驚嚇到你的靈寵,豈能怪罪到它身上?再說,若非秋師兄及時出手,此刻我恐怕已經魂歸天外,救命之恩尚且未報,又怎能以怨報德,強令師兄幫忙呢?”
這死狐狸想要賴帳……哼,反正她也不打算求他幫什麼忙,日後還是後會無期才好。
秋暮離內心大贊,果然是個妙人,聰明人就該如此,一聽就懂他話裡的意思。要是什麼事都說的太直白,簡直有辱斯文。
他眼神贊許的看著安雲,謙虛道:“說什麼救命之恩,舉手之勞罷了,豈能要師妹報答?”
安雲心中咯噔一下,重點來了。
“秋師兄,我雖是一年幼女子,也懂得知恩圖報,若人人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人恩惠卻不思報答,試問,以後誰還願意幫助他人?再者說,你我都是修仙之人,最忌恩怨纏身,影響他日修為進階,還是算個清楚明白吧。”最後一句,安雲一語雙關。
“好!”秋暮離撫掌道:“安雲師妹既有此心,我豈能不成全?不瞞安雲師妹,以後我可能有一件事情需要師妹幫忙,希望到時候師妹千萬不要推脫。”
安雲沉吟片刻,抬眼:“何事?就是不知道我能幫什麼忙?”
秋暮離微笑起身,將手中的茶杯緩緩放下:“不急,到時便知。放心,絕對是你力所能及之事。”
安雲隨他起身,眼角掠過桌上的茶水,心裡盤算藥效差不多該起作用了。她盯著秋暮離的眼睛,神色認真的說:“秋師兄,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欠人,也不喜歡人欠我。敢問師兄,此事過後,救命之恩,是否一筆勾銷?”
秋暮離微微一愣,還沒開口,便聽她繼續道:“我自幼孤苦,流浪世間,養成冷情冷性執拗偏激的性子,常做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選擇。人常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但我卻不這麼認為。在我看來,恩情當以等價報答,否則,不救也罷。師兄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以一事報答,不問此事是否危險,必盡力而為。此事過後,卻不希望再有牽扯,望師兄明白。”
秋暮離臉上的笑意斂去,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琥珀般淡淡的眸子裡,有著異常堅定的神色。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她剛才斬釘截鐵般的話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救命之恩、一事相報,此事過後,一筆勾銷……
對視許久,他忽而笑道:“就如師妹所說,此事過後,一筆勾銷。”
“上窮碧落,下窮黃泉。”安雲依然緊緊等著他的眼睛,嘴裡輕聲念道。
秋暮離神情一變,臉上閃過一抹驚詫。
心魔咒誓,她逼他起心魔咒誓!
“誓言入耳,我心鑒之!”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安雲以為他不會起誓時,頭頂卻傳來秋暮離朗朗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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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7:48
第三十四章 修煉寶典
出了錦鯉堂,秋暮離那張和煦如春風掛面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一言不發的疾步而行。
紅靈疑惑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幾個縱躍追上他,抓著他的衣衫爬上肩頭,嘴裡嘰嘰叫了幾聲。
秋暮離沒理它,沉著臉快步向閔子墨的排雲閣而去。
紅靈惱怒的抓了抓他的頭髮,大嘴裂開,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威脅。
秋暮離無奈的歎了口氣,鬱悶道:“我終日打雁,沒想到陰溝裡翻船,那茶你沒覺得有問題嗎?”
說話歸說話,他腳步可一點兒沒耽擱。
紅靈立刻露出一副鄙夷之色,不屑的連連搖頭。
秋暮離又歎了一聲:“還是你聰明,一品出不對就不再喝了,但你為何不將我的茶杯一塊兒打翻?”
紅靈偏著腦袋不解的看著他。
“那茶我先前也覺得靈氣有些不對,似乎添加了一些靈草,不過並沒有多想。可後來我才品出那茶中添的通竅草,而且是沒有中和藥性的通竅草。你家主人我喝了一盅通竅草泡的茶,現在要急著去出恭,明白了嗎?”秋暮離神色甚是溫柔,微笑著說道。
紅靈先是一愣,接著張開大嘴奸笑起來,笑著笑著就從他肩頭滾到了地上。忽然,它似乎想起來什麼,也顧不上笑,立刻跳開,離秋暮離遠遠的。
秋暮離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紅靈等了一會兒,直到笑夠了,才追上去跳到他肩頭,爪子拍了他一下,嘴裡嘰咕出聲。
“我怎麼發火?她是剛修道的弟子,本來就需要用通竅草打通全身靈竅經脈,在茶裡添加通竅草也無可厚非。雖然劑量是大了點,但她要是說自己口味重我有什麼辦法?”秋暮離連連搖頭:“大意了呀,你家主人我太小看對方,這個悶虧吃定了。”
紅靈又想張嘴大笑,眼角瞥到秋暮離投過來冷冷的目光,頓時嗓子啞了火,哢哢哢的連聲咳嗽起來。
秋暮離回頭一眼,遠處的錦鯉堂籠罩在紅豔明媚的晚霞下,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大氣。他心中一凜,忽憶起年少時曾在一篇名為《天衍論》的雜書上看過一句話:落日之光,雲霞之下,必有天運加持之貴人。
安雲將流雲真人賜予的冰心雷氣訣拿了出來,和身上的歸墟寶典下冊仔細一對比,結果和她猜測的一樣,這就是歸墟寶典上冊。
她撫摸著兩冊玉簡,指腹傳來玉簡冰涼又滄桑的觸感。流雲真人知道她有歸墟寶典下冊,既然又給了她歸墟寶典上冊,自然知道她猜的出來,卻偏偏改了個似是而非的名字,這是什麼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練的是劍意門劍法,卻向他人解釋說是他傳的二意天心劍法,處處替她掩護。
如此說來,流雲真人不希望其他人發現她和華天霄之間的關係,所以暗示她隱藏修習的功法。
至今為止,她的身份已被兩個人知曉,但那兩個人好像都沒有公開她身份的意思。流雲真人想要利用她,甚至傳她歸墟寶典。秋暮離也想利用她,目的卻未可知。
安雲默然,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複雜的棋局之中,無意中變成了一枚舉足輕重的棋子。對弈的人是誰,棋局有多大,賭注是什麼,她一無所知。
隔了許久,安雲翻開了歸墟寶典,開始默記上面的口訣心法。她此刻在別人眼中只是一枚棋子,想那麼多做什麼?等到以後,誰是棋子,誰是弈者,又有誰知道呢?小卒過河,就由不得弈者控制了。
歸墟寶典是上古功法,由上古修士晴嵐仙子所創,迄今為止,也只有晴嵐仙子一個人修煉這套功法。
原因在於,歸墟寶典是晴嵐仙子根據自己的靈根潛質所創,她是冰雷雙靈根,自然也只有冰雷雙靈根的修士才能修煉歸墟寶典。
寶典上記載,晴嵐仙子元嬰期後,深感所煉功法不適合她,於是以大毅力下大苦心,散盡全身功法,重新變成了一介凡人。隨後,她花費三百年時間,自創了這套天下獨一無二的歸墟寶典,並用了一百年時間重新踏上了元嬰之境。
歸墟者,指的就是晴嵐仙子散盡功法,自毀元嬰。這無異於將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通天寶塔一朝摧毀,歸於廢墟。
安雲撫簡感慨,心裡不由大為佩服晴嵐仙子的決心毅力。她就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修煉到元嬰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又需要度過多少劫難,搶奪無數仙機才能僥倖成功。
但這樣一個奇女子,就這樣輕易的毀掉了自己歷盡艱辛無數年才得來的正果,毀掉了在無數人眼中夢寐以求的修為。
她的決心,她的毅力,她的破釜沉舟並沒有白費,成功的創出了獨屬於她的秘法,輕易的再次踏入元嬰境,邁入渡劫期,一劍破開那一線仙機,舉霞飛升。
上古修士,與當今修士果然不可同日而語!
安雲感慨不已。
歸墟寶典分為煉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和渡劫期五重秘境,安雲花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將五重秘境的口訣一一記在腦海之中。隨後她鄭重的向玉簡磕了三個頭,將歸墟寶典上冊存放進儲物袋中。
第一種煉氣期:心若琉璃身似花,紅塵俗世不染瑕。
這一層心法口訣是要求修煉者斬斷塵緣,心若冰清,波瀾不驚。功法運行的經脈全是奇經八脈,專屬陰。天地靈氣經由這些陰性的奇經八脈轉換為冰系靈力,隨後儲存於丹田之中。
安雲默誦了無數遍後,直到徹底理解後才盤腿坐下,五心向天,逆運養氣訣功法。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吐出一口紫色的汙血,丹田中那絲養氣訣靈力隨汙血吐出。
她拿出一顆流雲真人賜予的凝氣丹,張嘴吞下,藥力散開,修補她逆行功法受創的經脈。
好在她養氣訣功法只修煉道煉氣期一層,功力淺薄,廢掉並不可惜,對經脈丹田損害微乎其微。在凝氣丹的作用下,安雲一覺醒來,已經沒有大礙。
安雲沒有耽擱時間,掐訣開啟了錦鯉堂陣法,若有人來尋她,見陣法開啟便知她在修煉,若無要是,自不會打擾。
她前世就是金丹大成修士,今生再次修煉,有前世經驗輔助,自然熟練無比水到渠成。
不過安雲修煉的歸墟寶典畢竟不是前世練習了無數遍的養氣訣,運行的經脈也是最偏門的奇經八脈,速度自然不可與修煉養氣訣同日而言。
她需要重新納氣入體,擴展陌生經脈的容量和堅韌度,又需要將靈氣全部轉化為冰系靈力導入丹田,一絲差錯都不允許出現,否則前功盡棄。
五日後,安雲乾枯的丹田中迎來一縷奇寒無比的冷風,冷風吹過識海內的金光大道,頓時化為一滴通透的靈液。
盤旋在金光大道上紫霄雷霆劍氣一震,忽的飛了起來,紫色雷電霹靂作響,萬千雷光劈下,似乎異常惱怒這一滴靈液侵佔它的地盤。
安雲大驚失色,慌忙神識探入識海之中,攔在那滴辛苦修煉出來的靈液前。紫霄雷霆劍氣識主,半途中扭轉了方向沒有劈下去。
安雲松了口氣,趁機將靈液送入金光大道下的丹田之中,紫宵雷霆劍氣才又緩緩的盤旋在金光大道上。
從此以後,她每修煉出一縷冰寒之氣,就不得不神識隨之進入丹田,護著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冰系靈力進入丹田之中。
這過程勞心勞力,安雲餓了就吃一顆辟穀丹,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醒了又將凝氣丹當豆子吃,持續不停的吸收凝氣丹中的靈力,然後轉化為冰系靈力儲存於丹田之中。
吸收凝氣丹的靈力修煉遠比吸收天地靈氣速度快的多,所以丹藥是修士修煉必不可少之物。否則,單單靠吸收天地靈氣轉化靈力,沒幾個修士能在壽元盡前築基成功。
好在流雲真人給了安雲大量凝氣丹,華天霄給她的儲物袋中也有一瓶凝氣丹,安雲不缺丹藥,修行異常順利。
某一天她再次醒來,神色露出一絲喜意:終於成功晉入煉氣期中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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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8:02
第三十五章 妖族之禍
安雲這一閉關,轉眼就是三個月。
修煉無歲月,不知時光變遷。前世安雲早習慣了一閉關就是幾年十幾年的生活,並不會像剛開始修道的修士一般覺得枯燥難忍。
三日一枚辟穀丹,錦鯉堂中自有靈泉,靈石不缺,丹藥不缺,她幾乎一天十二個時辰皆在打坐修煉。
朝雲宗內靈氣充沛,修煉環境不知比她前世好上多少。再加上安雲心無旁騖,修道經驗豐富,無須時不時停下來向人請教,是以只用三個月時間,她便成功的晉入煉氣期四層。
所謂欲速則不達,修煉講究循序漸進,但安雲沒有這樣的擔心。她有金丹期修士的心境歷練,速度再快也不怕心境跟不上修為。
安雲默運歸墟功訣,神識進入丹田識海,乾涸的丹田之內有一潭小小的冰泉,泉水清澈透明,散發著一縷縷白色寒氣。
這潭冰泉就是她這三個月苦修的成果,靈氣化作靈力,靈力再凝聚為靈液。靈液越多,法力越多,修為越深,直到丹田之中聚滿靈液,修為便達到煉氣期圓滿境,此時就可嘗試築基。
築基,就修道的基礎。修身成功築基後,就會在丹田之上開闢出識海,用於拓展修士神識,藏神聚魂。
丹田為地,識海為天,天地交泰,陰陽互生。人體的三百六十五個靈竅,靈力迴圈大周天,對於丹田識海產生的內天地,與外部天地產生共鳴,天人合一,修煉之道也。
然而安雲自重生之日起便擁有神識,今生第一次修煉時,又被紫宵雷霆劍氣徹底劈開了識海,導致她還沒有築基,丹田識海早已分開,連通兩者的是一條金光大道。
修道界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安雲也不知道這算什麼情況?會不會對以後築基有影響?
隨手撤掉陣法禁制,安雲打開房門,正準備到院中嘗試一下歸墟寶典記載的法術,一隻紙鶴迎頭撞了上來。
安雲伸手抓住紙鶴,紙鶴在她手中化作一封信箋,署名是閔子墨。
“安雲師妹,師尊說你閉關修行,讓我等無事不得打擾。然則你已閉關兩月有餘,為兄心中著實擔憂,你方修道,心境不穩,修為低下,何以閉關如此之久?但師尊有命,為兄也不好貿然打擾。不過師妹需謹記,修道即修心,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欲速則不達,萬萬不能只重修煉卻不重歷練,否則悔之晚矣。”
安雲內心滑過一陣暖流,這個大師兄對她還是不錯的。
“青冥山脈深處,有禦器門弟子發現妖族密探出入,我與你長空師兄跟隨師尊前往調查,此行斷則半年,長則三年。我已囑咐紫鵑,待你出關之後,替你安排門派雜務。一來可指導你修煉之道,熟悉門派師兄弟;二來賺取靈石丹藥,以供日後修煉所需;三來身為我朝雲宗弟子,自當為門派貢獻力量,早日熟悉環境事務,若日後有變,也可早作打算。臨別而言,師妹好自為之。”
安雲看後若有所思,青冥山脈如果真有妖族探子出入,這可不是小事,恐怕青冥大陸所有修真門派都會嚴查。
上一次妖族大舉入侵青冥大陸是在五十年前,妖禍導致青冥大陸各門各派元氣大傷,實力損傷十之八九。就拿元嬰修士來說,如今青冥大陸還活著的元嬰修士絕對不超過五個,人人受傷嚴重,戰鬥結束後紛紛閉死關。
因為上次妖禍,甚至逼得各大修真門派發佈公告天下收徒,資質不論良莠都吸收進門派,以圖儘快恢復門派力量。
這才過去短短五十年,青冥大陸各門派力量復蘇緩慢,妖族要是再來一次入侵,青冥大陸修真界必遭大禍。
此事必須弄個清楚,才好早作打算。
安雲心裡有了決定,出了院門朝紫鵑居住的畫眉園而去。
紫鵑不在畫眉園中,守在園中的侍女告訴安雲,紫鵑在訓練場指導門派煉氣期弟子修習劍術。
安雲聽後,折身去了宮殿群中央的訓練場。
還沒走到訓練場,遠遠的聽到一陣陣叱吒之音,安雲走近一看,場中約莫有三十餘名煉氣期弟子持劍比劃。
紫鵑站在眾人之前,一邊出劍,一邊大聲念著劍訣。她見到安雲前來,眼神示意她稍等,繼續教習煉氣期弟子練劍。
安雲等了沒多久,紫鵑吩咐其他弟子繼續練習,隨後走了過來。
“小師妹,你可算出關了,我去尋了你三次,見你開啟了陣法,就沒有打擾。”紫鵑笑道,忽然驚疑了一聲,神識在她身上掃過,不敢置信道:“你煉氣期四層了?”
說完,拉著安雲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才沮喪道:“我一直以為我的靈根資質已算是優秀,修煉也算刻苦,可和小師妹一比,真是慚愧。想當初我從煉氣期一層到煉氣期中期,花了差不多半年時間,你卻只花了三個月。”
安雲笑道:“都是師傅苦心栽培,贈我打量凝氣丹和靈石,讓我安心修煉,否則哪有那麼快?”
紫鵑恨恨的跺了跺腳:“所以我說師尊太偏心,當初我進門時,就給了我一瓶凝氣丹做見面禮,忒也小氣。除此之外,門派每個月發放三枚凝氣丹,三枚下品靈石,遠遠不夠我修煉所用。”
安雲笑笑岔開話題:“紫鵑師姐,大師兄傳信與我,讓我出關之後便來尋你,說你會安排一些門派雜物給我。”
“是的,這件事大師兄囑咐過。”紫鵑拉著安雲想綜務殿走去,邊走邊言:“如今門派人手緊張,每名弟子都需為門派出力。你雖有師尊偏愛,不必苦心賺取丹藥靈石,但不可一味閉關苦修,還需要磨練心智,否則心境跟不上修為,遲早會走火入魔。”
安雲隨口問道:“大師兄傳信有言,青冥山脈深處發現了妖族密探,師傅和兩位師兄已經前去查看,不知有結果沒有?”
“暫時還不可知,如果消息確定為真,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紫鵑憂慮道:“上次妖族入侵,我和長空還是剛入門的煉氣期弟子,僥倖沒有參戰。當年那些築基期師兄師姐踏出山門,幾年後回來者不過十分之一,連掌門真人都力戰而死。原本我們朝雲宗有七名金丹修士,如今卻只剩下新繼任掌門的聞一師伯,師尊以及顏水雲長老了。”
安雲心下惆悵,她此刻修為淺薄,若真的妖族入侵,青冥大陸修真界抵擋不住,覆巢之下無完卵,她的處境怕也是岌岌可危。
前世她能安心閉關修煉,一是因為青冥大陸修真界奮力抵擋住了妖族和魔道的入侵,大樹底下好乘涼。二是因為她是一介散修,修為不高也無強力法寶,天道盟沒有強行要求散修參戰。
如今青冥大陸修真界勢微,她既已經入了朝雲宗,門派有難,怕是難以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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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8:17
第三十六章 門派任務
紫鵑見她沉默不語,寬慰道:“師妹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聽說上湯宮的寧向直長老已向蒼梧和臨海發出了執法劍令,若妖族真打算再次入侵,天道盟必不會袖手旁觀。”
“寧向直?”
“你資歷尚淺,對青冥山各門派不瞭解,沒聽過寧向直長老也不奇怪。”紫鵑邊走邊道:“天道盟是由青冥大陸、蒼梧洲、臨海洲所有修真者共同組建的組織,已經延續了三千年之久。創建初期的目的就是為了聯合三大洲的修道力量共同對抗雪域魔道和南疆妖族,久而久之,才演變成調節各門派紛爭,分配無主的靈脈寶地資源,處理各門派的叛徒之類。”
安雲點點頭,這些常識她是知道的。
紫鵑回頭笑道:“天道盟又分為決策堂、戰堂和執法堂,決策堂和戰堂屬於總盟,執法堂在青冥、蒼梧、臨海各有一個分部,我們青冥大陸的執法堂首座就是上湯宮的寧向直長老,只有他有資格向總盟傳信求援。對了,秋師兄也是執法堂成員,唯一的築基期弟子,寧向直長老就是他的師尊。”
寧向直。
安雲將這個名字暗念了幾遍,深深的記在心裡。
她身藏紫宵雷霆劍氣,一旦被寧向直所知,絕不會放過她。華天霄是她的師尊,就是因為紫宵雷霆劍氣之故被寧向直帶領執法堂所殺。於情於理,她和寧向直之間的矛盾都難以化解,將來總要持劍相對。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綜務殿,綜務殿的執法弟子與紫鵑甚是相熟,見她來到,當先笑道:“紫鵑師妹,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廣川師兄,這是我小師妹安雲。安雲這位是弘毅長老的親傳弟子,你叫他廣川師兄就好。”紫鵑向兩人相互介紹。
廣川笑道:“安雲師妹剛入門時,閔師兄就帶她來過綜務殿了。安雲師妹,還認識我嗎?”
安雲認得他,行禮道:“安雲見過廣川師兄。”
紫鵑拿過桌上的任務冊,隨手翻看著,又道:“廣川師兄,我這次是帶小師妹前來挑選門派任務,不知道有沒有適合她的任務?”
廣川用神識掃過安雲,思索片刻道:“安雲師妹是煉氣期四層修為,不適合出山的任務,門派內部的任務倒是有幾樁,師妹自己挑挑看吧。”
說完,他從紫鵑手裡拿過任務冊,挑選出幾件任務來給兩人看。
第一件是青靄殿發佈的任務,掌門聞一真人最近要煉製一批陣盤和陣旗,需要一名弟子幫忙分類整理材料,要求是熟悉煉陣的步驟和材料。
簡單的說,就是招一名雜役,給掌門聞一真人打打下手。
第二件是後山顏水雲長老頒佈,招一名弟子負責看護靈草園,要求對各類靈草的習性瞭若指掌,這也是雜役工作。
其他的則是幾名築基期弟子發佈的小任務,報酬與聞一真人和顏水雲長老沒法比,當然任務也簡單的多。
“這幾個任務雖然都是雜役性質,報酬不高,不過安雲師妹修為尚淺,適合她的也只有這些。另外,安雲師妹從中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這可是靈石換不來的。”廣川解釋道。
紫鵑先點了頭,對安雲道:“廣川師兄說的不錯,替掌門真人打下手,可以學到許多煉陣的知識,將來遇到陣法也有經驗。而替顏水雲長老看護靈草園,可以認識許多靈草,熟悉各靈草的藥性。我建議你挑選這兩個任務,等修為提高後,再選擇報酬豐厚的任務賺取靈石丹藥。”
安雲倒是無所謂,她前世就是陣修,論陣法造詣,她自信沒幾人能超過她。至於靈草,她當初可是把各類靈草當柴禾一般的浪費,才成就了煉丹大師的成就,這天下還有她不認識的靈草嗎?
不過轉念一想,她決定接下這兩個任務。
第一:她此刻處境艱難,沒有自保之力。內有流雲真人不為人知的目的,外有妖族入侵的風險,她急需要增強自己的戰力。選擇替聞一真人打下手,別的不說,煉陣材料肯定不缺,她可以悄悄收集一些材料煉製防身陣盤。
第二:靈草園裡有數千種低階和中階靈草,種類相對齊全。若是她看護靈草園,想來很容易就能弄到每樣藥草的種子。門派雖會發放靈草種子給每一個門人,但都是些不值錢的低階種子,珍貴一點的靈草種子很難弄到,而且種類也不全。
現在就將這些經常用到的靈草種子收集齊全,她以後尋回琉璃寶蓮瓶後,便可大規模的種植靈草,省掉尋找各種種子的時間。
這麼一想,她也朝廣川點了點頭。
廣川略一沉吟,臉上有些為難:“紫鵑師妹,這是掌門真人和顏長老頒佈的任務,要求是有一定的經驗。安雲師妹入門不久,怕是不太瞭解煉陣,也沒什麼看護靈草的經驗,我的意思其實是讓安雲師妹替幾位師兄師姐幫幫忙……”
“這怎麼行?”紫鵑連連搖頭:“小師妹是我師尊的親傳弟子,連我這做師姐的都沒讓她幫我做事,其他人有什麼資格對她呼來喝去?反正我不同意,就這兩個任務,我小師妹接下了。”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曾經替掌門真人管理過煉陣材料,也替顏長老看過靈草園,我等會兒向小師妹講解一下就是了。再說,只是管理材料和看護靈草,有什麼難的?”紫鵑不由分說,從桌上拿起筆塞進廣川手裡,讓他在任務冊上劃勾。
廣川無奈,禁不住紫鵑的軟磨硬泡,朱筆在這兩個任務上劃了勾,表示已經有弟子接下了任務。
“安雲師妹,後山每日清晨去一次,主要是檢查靈草生長狀況,避免蟲鼠啃噬。青靄大殿則是每日晚間去一次,將外間送來的材料分類整理好,再把廢棄的材料收拾乾淨即可。兩個任務都不難,只是要用心思,千萬不可馬虎大意,若是出了差錯,你要受罰不說,我也得跟著倒楣。”廣川將兩枚權杖交到安雲手裡,不放心的囑咐道。
安雲笑著接過:“多謝廣川師兄,安雲記下了。”
出了綜務殿,紫鵑帶著安雲去了她的畫眉園,侍女沏上靈茶,兩人分別落座。隨後,紫鵑將需要注意的事情一一對她說了,再讓侍女拿出兩枚玉簡交給安雲。
“小師妹,這兩枚玉簡,一枚是陣法通要,裡面詳細的講解了基礎陣法所需的材料和煉陣的步驟,另一枚則是靈草圖解,大致涵蓋了三千種靈草。遇到你不知道的材料或者靈草,神識探入玉簡便可查看。你有這兩枚玉簡,去青靄大殿和後山做個小雜役,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安雲接過說道:“多寫紫鵑師姐。”
紫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是我師妹,本該照顧你,無需客氣。天機閣內有無數玉簡,其中有各類功法秘訣,還有前輩修士的修煉感悟、五大洲圖志遊歷,丹藥配方等等,你有空多去天機閣,可增長見識,與前輩體悟相互印證,有說不盡的好處。”
安雲點頭稱是。
又說了一會兒話,安雲起身告辭,出了畫眉園,回錦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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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8:39
第三十七章 淒豔桃花
隔日天明,安雲早早的去了後山,將權杖拿在手中,靈草園中的禁制便不會對她發動。
朝雲宗執掌戰令的顏水雲長老門下並無弟子,她是朝雲宗最年輕的金丹修士,俗世年紀剛過三百歲。
在五十年前妖族入侵之戰中,她剛剛晉升金丹境便參與了戰鬥,將妖族趕回南疆後,她也受了重傷,一直隱在後山閉關療傷。
顏水雲長老喜靜,將整個後山劃作閉關禁地,輕易不踏出後山一步,朝雲宗年青一代的弟子見過她的人不多。
上次閔子墨、紫鵑、長空敢帶著安雲去偷靈兔,也是算准了她不會輕易出現,最多神識化形出來查看。否則,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輕易招惹門派金丹長老。
然而安雲剛走進靈草園中,就看到了顏水雲長老。
一襲青衣纖塵不染,玉足點在一株三品蓮臺上,霧氣打濕了她披散的長髮,背對著安雲,背影清瘦蕭條,看不見她的樣貌。
安雲一愣,隨即躬身行禮:“流雲真人座下弟子安雲,見過顏長老。”
女子眺望著遠方,對她的請安不理不睬。沒有她的許可,安雲不敢擅自起身,只好保持著請安的姿勢,靜靜的站在靈草園中。
“你是來照看靈草園的弟子?”許久,她終於開口,卻並不轉身,聲音暗啞粗糙。
安雲再次愣了一下,沒料到顏長老的聲音會是如此,像是嗓子受過傷一般。
“是的,顏長老,弟子名叫安雲。”
“懂靈草習性嗎?知道怎麼照料看護嗎?”顏水雲語調毫無起伏,沙啞的聲音如砂石劃過鐵器。
“弟子略懂。”安雲謙虛道。
“略懂是不行的,先前來照料靈草園的弟子,有幾個不懂靈草習性,養死了好些靈草,我這才向綜務殿發佈了任務,需要一名深知靈草的弟子。你若是不懂裝懂,我是要罰的。”顏水雲低聲道。
安雲打量了靈草園一眼,園中各類靈草種類齊全,更有幾株六階靈草,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要將這些靈草收集齊全,需要花費好大的功夫。
仔細盤算後,她躬身道:“弟子願意一試。”雖口稱一試,話語裡卻自信滿滿。以她前世煉丹大師的身份,整個朝雲宗,怕是沒有能勝過她的人。
“哦?”顏水雲語氣有了一絲起伏,偏頭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若照顧的好,我自有重賞。若是胡吹大氣導致靈草枯萎,休怪我不給你師尊面子,是必要重罰的。”
“弟子明白,必會用心。”
顏水雲不再說話,繼續眺望著遠處。
金烏如彈丸般跳過山頭,將橘紅的光線灑落下靈草園中。霧氣在陽光中折射出五色光芒,好一副雲蒸霞蔚的風光。
“又一年了,桃花又謝了。”
安雲耳中聽到顏水雲的輕歎,抬頭看時,顏水雲已經不知所蹤。
她走到顏水雲先前站立的三品蓮台旁,從這個角度眺望遠處,正好見到玉柱峰最高處,有兩顆相依相偎的桃樹。
在金烏的映襯下,兩顆桃樹枝椏縱橫交錯,糾纏難分,枝椏上桃花已不再繁華,紛紛開始凋零,竟有一種殘缺淒涼的美。
在朝雲宗,每一株桃樹都代表一名朝雲宗弟子。五座山峰有漫天遍野的桃樹,但宗內卻只有不到兩百名朝雲宗弟子。
安雲還沒有種下屬於自己那株桃樹,卻莫名的覺得這滿山偏野粉霞滿天的桃花淒豔無比,悲壯無比。
有一天,會不會也有那麼一個人,遠遠的站在這裡,癡癡看著屬於她的那株桃花?
而又有沒有人如顏水雲長老一般,想著她,念著她,等著她,就算明知道她再也回不來。
安雲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想她數百年苦修的心境,竟也會被顏水雲長老的情緒和這淒美景色感染。果真是修為不再,心境也會一降再降。
安雲甩開了腦子裡偶然出現的愁緒,開始了今天的任務。
她先是將花了三個時辰慢慢的將靈草園逛了遍,仔細觀察每一株靈草靈果,發現這些靈草的年份都一樣,年份最長的已經三百多年,最短的不過剛種下。
靈草園下被人佈置成了一個大型的聚靈陣,後山方圓十里的靈氣都被吸收到這裡,以供靈草生長所需。
珍貴的靈草種在靈草園最中央,那裡靈氣最充沛,越是低階,年份越低的靈草,則越在週邊。
安雲一一清點後,得知靈草園中共有靈草種類兩千四百五十九種,其中最珍貴的六階靈草有三種:紫幽蓮、白靈芝、一品仙露。
五階靈草有二十一種,四階靈草一百零九種,三階靈草三百七十五種,二階靈草九百零二種,剩下的全是一階靈草。
安雲微微搖頭,深覺顏水雲長老才是不懂靈草之人,這麼多種類的靈草種在一起,會互相影響藥性,甚至相互“廝殺”,她看到有許多靈草枯死,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靈草園裡種的雖然都是靈草,但絕大部分都是無用之物,比如那毒蛇果、蜂王針、含羞草等等一類的靈草,根本就一無是處,還會搶奪大量的靈氣供自己生長。
安雲有些明白了,難怪顏水雲長老剛才說先前的弟子將她的靈草看護死了,這分明和看護弟子無關,是她自己不懂靈草亂種一氣罷了。
難怪除了五階六階的靈草,連四階靈草的年份都很短。五階六階靈草品級太高,才能勉強爭得過毒草,其他靈草可沒這麼幸運。
安雲暗自腹誹顏水雲,真是不懂裝懂,亂種一氣。
轉念一想,她要是懂,又何必讓門派弟子們來照顧?
想來是因為原先的弟子不敢向顏水雲稟明其中的要旨,又不敢私自拔出雜草,才導致靈草難以成長,枯死居多。
哎,莊稼地裡長滿野草,要想糧食長得好,必須拔掉野草才行。
安雲歎了口氣,開始拔草。
園中的小靈獸們並不怕安雲,反而好奇的看著她,見她將無用的靈草拔出來扔到陣法之外,紛紛奔去搶奪新鮮的靈草。
忙到中午時分,安雲停下來,見到園子裡才拔了十分之一不到,便收了手。拿出權杖,出了靈草園回錦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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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8:52
第三十八章 陣法之道
安雲在錦鯉堂中閉門打坐修煉三個時辰,天色暗了下來,已是傍晚時分。
她起身出了院子,向朝雲宗最高的建築青靄大殿行去。
路上經過訓練場,幾十名煉氣期弟子仍在辛苦練劍,旁邊有兩名身穿飛雲服的築基期弟子指導。
門派中煉氣期弟子大多以打坐修煉提升境界為主,到了築基期,才會開始學習禦劍術和各類鬥法秘術。
然而昨天和今天,安雲都在訓練場見到煉氣期弟子辛苦練劍,身邊還有築基期弟子從旁指導,這種情況在門派內甚是罕見。
這分明就是門派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爭,拼命增強門下弟子的戰鬥能力。
那麼,掌門真人煉製一批陣盤,也是為了防備可能發生的戰爭。
青靄大殿有值班弟子看守,接過安雲手裡的權杖確認後,將她引進了大殿內的煉器堂。
屋裡顯得有些雜亂,陣盤材料胡亂的堆砌,沒用完的材料和廢棄的材料也扔的四處都是。
煉陣極為耗費心力和靈力,要想成功煉製出陣盤,需要一直用神識控制靈力成絲,然後將靈絲在陣盤或陣旗中劃下陣符。這個過程耗時長,極為考驗修士的耐心,只要心緒稍一波動,就會導致前功盡棄。
安雲前世修煉的是養氣訣,同等境界,她的靈力數量和品質都遠遜於其他修士,鬥法很是吃虧。於是她苦心鑽研陣法之道,成為一名造詣極深的陣修。
說起來,前世她能屢獲仙緣,與她是陣修的身份密不可分。散修之中,誰若是無意中發現了上古修士洞府,或是某個秘境仙府,仰或是接下了什麼報酬豐厚的任務,都會尋求一名陣修幫忙。
沒有陣修同行,再多的秘寶和上古奇珍,往往也無福消受。還沒進到仙府秘境中,就已經被佈置下陣法絞殺成灰。
而散修之中,鑽研陣法的人不多,融會貫通造詣深厚者更是少之又少,安雲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其中讓安雲一生受用不盡的仙品法寶——琉璃寶蓮瓶,就是她在受雇破除一座無名高僧之墓時獲得。
當時同行的修士還有七名,只有安雲是煉氣期弟子,她帶著其他人安然無恙的穿過墓地外的殺陣進入古墓。古墓中的琉璃寶蓮瓶被所有人覬覦,同行之人紛紛出手互相殺戮,安雲僥倖逃出了古墓,三個月後再進去時,墓中只餘七副骸骨與骸骨之中聖潔無比的琉璃寶蓮瓶。
安雲彎身整理地上散亂的材料,潔白無瑕的白玉陣盤,顏色材質各不相同的陣旗,以及各類陣圖分門別類的放好,又將廢棄的材料單獨整理成一堆。
忙了約莫兩個時辰,總算將煉器堂整理的僅僅有條,每一樣材料都在它該在的地方。
青靄殿值守弟子修雲進來一看,滿意的點點頭,不由多看了一眼這個剛入門不久的小師妹。
“師妹懂陣法?”他開口問道。
安雲見問,輕聲道:“說不上懂,紫鵑師姐給了我一冊《陣法通要》,我看著有趣,時時研讀而已。”
修雲笑道:“看來你喜歡研修陣法,那倒是好。我師尊陣法之術雖比不上乾極宗的陣修,但在青冥也還叫得上號。師妹如有心學陣的話,改日師尊有暇時,你可請師尊指點你一番,必然大有所獲。”
“謝師兄提點。”安雲低頭致謝,心下卻有些不以為然。她剛才整理材料時看到那些廢棄的陣盤陣旗,都是些尋常陣法,無非是些亂劍陣、風火陣、鬼煞幽冥陣,土傀儡等等,威力雖然不小,但絕對談不上巧。
巧——乃是陣法的極致。
陣法乃是借天地鬼神之力,以供自己所用,簡言之便是借勢。
而要借勢,就需要處處取巧。四兩千斤,相生相剋,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千變萬化,天機難尋。
萬物蘊於胸,滄海桑田不過掌中玩物;天地在吾懷,海枯石爛卻是咫尺天涯。
陣法之道,一個巧字便可涵蓋殆盡。
俗世中諸葛武侯的八卦陣,就是巧妙的利用了岩石的分部,導致東吳十萬大軍無法出陣。
可惜天下陣修何其之多,真正懂這個道理的卻少之又少,一旦懂得,便是陣法大師。
安雲前世就是陣法大師,她當然懂。
掌門聞一真人在陣法的修為上似乎還停留在“力”字上,一味的去增強陣法的威力,卻不管陣法的變化,才導致毀壞了那麼多的陣盤陣旗。
“同門師妹,無需客氣。師尊座下十個弟子包括我在內,無人研習陣法,是以竟找不出一人替師尊整理所需之物,還要發佈門派任務請別的師弟代勞,說起來實在汗顏。安雲師妹若是喜歡陣法,沒準兒對了我師尊的心思,他時常遺憾我們十個師兄弟無人有陣法天分呢。”修雲笑道。
安雲只是笑笑,她是真的看不起掌門真人的陣法造詣。朝雲宗並不以煉陣和煉丹聞名,乃是以功法秘術在各修真門派稱雄。是以無論掌門真人還是顏水雲長老,他們或許法力通玄,但在這些方面,安雲自認為勝過他們許多。
“修雲師兄,我可否將這些廢棄之物帶走?”她問道。
修雲看了一眼那些廢棄之物,奇道:“安雲師妹要這些無用之物做什麼?”
“雖然沒有用處,但我想自己研究觀摩一番也是好的。”
“原來如此。”修雲隨意說道:“師妹想要,拿去就是了,正好省了我專門銷毀的功夫。”
安雲謝過修雲,拿出儲物袋將所有廢棄的材料收集起來,這才告辭回了錦鯉堂。
回到錦鯉堂,已是夜半時分。
月華正濃,玉壺光轉,夜幕上綴滿了星光點點。
安雲並沒有回屋,就在院中的老柳樹下盤膝坐下,吞下一顆凝氣丹,運起了歸墟寶典心法。
她此時已是煉氣期四層,需要在室外吸收清冷月華靈氣。月華靈氣屬陰,通過歸墟寶典心法,能更加快速的轉化為她所需的冰系靈氣。
一夜過後,安雲睜開眼,以她為中心,地面上覆蓋了一層淺淺的冰霜。老柳樹枝條盡白,掛滿一樹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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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9:04
第三十九章 靈草之辯
如此,安雲開始了每日三點一線的生活。
清晨去靈草園拔草,見到成熟的靈草種子便摘走幾顆。正午金烏高懸烈日如瀑時,便回到錦鯉堂院中打坐,吸取烈陽靈氣,補充修復紫宵雷霆劍氣。紫宵雷霆劍氣屬陽,最好的陽氣莫過於正午時分的陽光。
傍晚時分,安雲會準時到青靄大殿中整理前日掌門真人煉陣所需的材料,然後將廢棄材料帶走。夜深時回到錦鯉堂院中,吸收如水月華,轉化為進階所需的冰系靈氣。
只是可憐了院中的那株老柳樹與錦鯉池中的數尾錦鯉,兩者可謂深受其害。白天被安雲吸收的烈陽之氣烤的奄奄一息,夜晚又被安雲身上散發的冰寒凍的瑟瑟發抖。
冷熱交替,寒暑變幻。十幾日下來,老柳樹枝葉脫落大半,池中錦鯉也無精打采。
唯一得了好處的只有安雲,她居然再次突破,修為暴增到煉氣期五層。
這日清晨,安雲例行慣例的信步走到靈草園,不過與平日不同的是,今日靈草園中多了一人。
安雲先前就感受到了金丹修士的威壓,並不意外,朝著不遠處消瘦的背影輕聲問安:“安雲拜見顏長老。”
顏水雲和上次一樣,也沒有馬上讓她起身,任她躬著身保持問禮的模樣,許久後才緩緩出聲:“我讓你照顧我的靈草園,你卻將靈草拔了?”
話語雖輕,聲調也沒有情緒,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憤怒。
安雲神色不變,依舊恭敬道:“是。”
“為何?”顏水雲微訝。
“弟子仔細盤查了靈草園中所有靈草,發現其中有一部分屬於無用靈草,另一部分屬於有害靈草,真正有用的靈草有九百一三種。於是,弟子大膽拔除了無用與有害的靈草,避免這些靈草打量搶奪靈氣,導致其他靈草得不到所需營養枯死或者生長緩慢。”安雲早有準備,立即回答道。
顏水雲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她的話是真是假,隔了一會兒輕哼道:“胡說八道,你一個才煉氣期四……五層的入門弟子,怎敢妄言靈草優劣?既是靈草,又豈是無用之物?再說了,我分明是照著天機閣靈草大全裡的概述,苦心收集靈草種子,好不容易才成活,卻因為你的自以為是,讓我靈草園面目全非。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莫非以為你是流雲師兄座下弟子,我就不敢罰你嗎?”
“顏長老有所不知,凡人有云,盡信書不如無書。靈草大全只是記載了靈草的名字、習性,對它們的功效卻闡述模糊。比如那毒蛇果、蜂王針、含羞草一類的靈草,毒舌果食之必死,魔道修士常用來謀害他人,奪取對方心頭之血用於修煉。蜂王針,這是妖族修士煉體所有,常用之可增強抗毒能力,人類用之必死。含羞草……這個用來餵養靈獸所用,師叔無靈獸,朝雲宗也沒有靈獸,種之無用。”
安雲並沒有被對方的語氣嚇到,侃侃而談:“還有那狼心草,用處極少,食之會暫時穩固修士心志,卻也會留下無窮後患,還有……”
“夠了。”顏水雲聽她滔滔不絕的述說,越聽越不是味道,什麼時候她一個金丹期修士還要一個煉丹期修士來普及靈草知識了?
她常年閉關修煉,怎會去深研丹藥靈草這類她認為的旁門左道?種植靈草也不過是興趣使然,她所用的丹藥卻都是門派供給或是從丹鼎門中換來的,那會真正去瞭解各種靈草的藥效功能?
“你說的這些難道我不知道嗎?需要你來說嗎?我就是喜歡種這些靈草,不為服用,就看看不行嗎?”顏水雲感覺自己的話有些強詞奪理,說完也不由臉色訕訕,還好她背對安雲,安雲看不到她的表情。
安雲沉默片刻,開口:“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點,靈草習性各不相同,互相之間會拼命的爭奪靈氣營養。而那些偏門的靈草,從名字上就能看出,都是一些虎狼之藥,尋常靈草往往爭不過它們,所以靈草園中常有大量靈草枯萎之死或是生長停滯。弟子認為,買櫝還珠舍本求末,實在……嗯,不智。”
“呵呵。”顏水雲冷笑:“你的意思是說我愚蠢了?”
安雲感受到她的怒氣再次冒頭,連忙解釋道:“顏長老兩百歲便晉級金丹期,悟性資質都屬上乘,莫說本門,整個青冥修真界也屬難得,怎會是愚蠢之人?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顏長老修為境界自是弟子望塵莫及,不過弟子最愛鑽研靈草陣法之類的學科,所以熟悉一些。”
顏水雲聽她說的誠懇,怒氣稍微收斂了一些,又哼道:“你剛才還說買櫝還珠舍本求末實為不智,自己卻不好好修行,竟去鑽研這些旁門左道,難怪修為增長緩慢,也不知道流雲師兄是怎麼教導你的。”
安雲沉默,她的修為是低,但是速度絕對不慢。顏水雲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安雲才入門三個多月,還以為安雲整天泡在天機閣研讀那些雜技丹藥之術,不務正業才導致修為低下。
安雲自然不會去解釋,反正顏水雲是金丹長老,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何必和她爭。
“若是顏長老認為弟子不合適打理靈草園,弟子願意退去,若要受罰,也請師叔賜下。”反正她已經獲得了大部分靈草種子,其他的再想辦法就是。
顏水雲其實一早就看到靈草園中的靈草和以前大不一樣,生機勃勃長勢甚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聽了安雲的解釋,心中也認可了她的說辭,也知道今日靈草園不同尋常,實是她的功勞。
不過她面子下不了臺,又不願意讓安雲就這般走了,於是冷著聲道:“既然你那麼牙尖嘴利,說的又頭頭是道,我倒想看看靈草園在你照料之下是不是真的那麼好?”
話音一落,人如驚鴻,直飛後山而去。
安雲衝她背影問道:“顏長老,那弟子還要繼續拔草嗎?”
許久,後山深處傳來飄渺沙啞的女音:“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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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9:17
第四十章 山雨欲來
流雲真人自從前往青冥山脈深處查找妖族密探蹤跡後,一連四個月都沒有朝雲宗,跟隨他前去的閔子墨和長空自也沒有消息。
這種情況十分正常,修士不同凡人,只要辟穀丹足夠,就算不吃不喝十年也沒有問題。青冥山脈綿延深廣,比之南疆十萬大山也不遑多讓,要想從青冥山脈深處找到幾名妖族探子,猶如大海撈針。
因此,朝雲宗除了弟子們每日苦修實戰之外,平靜依舊。
師傅不在,無人指點修行,安雲卻是一點都不急。她修習的是歸墟寶典心法,當今世上無人能指點她,至於平日的修煉感悟,她原本就是金丹修士,又何須他人指點?
她心中巴不得流雲真人永遠不要回來,死在外面最好。一想到流雲真人留在她身上的神識,她就如芒在背,一刻不得安寧。
山中無歲月,不知不覺中,安雲入門已大半年,修為也晉升到煉氣期九層。當然,修為進展如此之快,丹藥靈石的耗費也極為驚人,流雲真人給她的三瓶凝氣丹加上華天霄給她的一瓶凝氣丹,以及一千塊下品靈石都已點滴不剩。
歸墟寶典練氣篇,修煉的是冰系靈氣,功成之日,心若琉璃,不染塵瑕;身若冰清,萬物不侵。
安雲此時正在月光下打坐,一縷縷聖潔的月光似水紋般傾瀉而下,有如實質般緩緩淌入她的身體。
在月光的照耀下,安雲全身如籠罩在聖潔無暇的光芒之中,面龐白皙如玉光潔如珠,氣質清冷高潔,如九天仙子。
她身上似有一道無形的護罩,蚊蟲不可進,露氣不可進,不遠處的錦鯉池水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冰,冰下有魚輕遊。
萬物寂籟,院中靜的不可思議。
過了許久,安雲緩緩收功,輕吐一口寒氣睜開雙眼。瞳孔淡若明淨琉璃,如一汪深潭,清亮卻深不見底。
不一會兒,她再次閉眼,展開內視之術,神識進入丹田識海。
丹田之中,金光大道之下,有一潭約莫三丈大小的寒潭,潭水散發著白茫茫的寒氣,似可凍結萬物。
而在金光大道之上,盤踞著一道紫色的劍氣,劍氣上電光滋滋,劍意如龍,蘊含無上雷霆氣息。單單從體積而論,紫宵雷霆劍氣比之她剛獲得之時,增長了十倍大小。
這就是安雲入朝雲宗八個月的成就,歸墟寶典煉氣期圓滿,紫宵雷霆劍氣已可祭出傷敵。還有就是她的神識增長了近一倍,重生時她已有築基期神識,如今修為增長,神識全力擴散,幾乎達到築基期大圓滿時才能掃視的範圍。
仔細查探之後,安雲神識退出丹田,不禁感歎:練氣期大圓滿,竟比得上前世剛築基時的靈力,歸墟寶典果真不凡。
她前世資質奇差,功法品階又低,達到煉氣期九層時,耗費了二十多年,此生卻只花了八個月時間,速度快的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接下來,該是時候擇日衝擊築基境了。
自從修為達到練氣期第九層後,安雲便卸去了靈草園和青靄殿的任務,在錦鯉堂中穩固剛提升的修為。
她照看的靈草生機旺盛,長勢可喜,顏水雲高興之下將成名前的飛劍蝶戀花賜予她作為獎賞,且囑咐她築基後再次來後山照看靈草。
蝶戀花是一對飛劍,分為雌雄雙劍,雌劍色澤嫣紅短而鋒利,雄劍顏色赤黑長而寬大。雙劍互為攻防,可攻可守,材質也屬上乘,在築基期弟子中,她的飛劍名列前茅。
而在青靄殿卸任時,掌門聞一道人召見了她,問她需要何種獎賞。安雲沒有客氣,向他要了數十方空白陣盤,百餘根空白陣旗以及數十幅陣圖。
這些東西若是用靈石購買,需要十萬下品靈石,她雖然有華天霄贈與的數十枚中品靈石,卻也遠遠不夠。再說,她也沒打算自己掏靈石購買。陣盤啟動需要靈石,威力越大的陣盤需要的啟動靈石品階越高,她身上的中品靈石正好適用。
掌門聞一道人莞爾一笑,點頭同意了她的要求。安雲靈根資質萬中無一,早在入門時他便知道,還曾囑咐閔子墨和修竹不可傳出去,唯恐別用有心之人暗中阻礙她修行。這段時間安雲在煉器堂做的很好,他甚至允許她在他煉陣時旁觀,有意無意的栽培她的陣法修為。
總之,安雲對這幾個月的生活十分滿意,不僅得到了數百種品階不同的靈草種子,避免日後收集靈草種子的麻煩,還憑空得到兩把強力飛劍,以及大筆煉陣材料。
有了這些東西護身,她總算安心了許多,至少多了幾分自保之力。
接下來的一個月,總算有妖族探子的消息傳回了門派。紫鵑來找安雲聊天時告訴她,執法堂以及各門派長老共發現妖族修士十三名,業已擊斃十一名。
從妖族探子口中得知,這一次並不是南疆妖族聯合入侵,而是黑狼族族長在爭奪妖皇之位時失敗,一怒之下帶領全族離開南疆,準備在青冥大陸尋找合適的修煉場所。
上一次大戰妖族也遭到了嚴重打擊,正在努力休養生息,短時間內沒有能力入侵青冥大陸。如果只是黑狼一族,青冥大陸修真界自然不懼。
目前,青冥山脈所有宗門正在商討如何應對黑狼一族,流雲真人暫時留在上湯宮。
安雲聽後沉默不語,待紫鵑走後就開啟了錦鯉堂陣法,再次閉關。
這一次她閉關不是為了修行,而是為了煉化從聞一真人處得來的煉陣材料。對她來說,妖族入侵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還是流雲真人。
安雲至今仍不知道流雲真人的目的,但她即將築基,危險越來越近,一旦築基之後,流雲真人隨時可能對她動手。她必須早作準備,以提防日後可能發生的任何危險。
如果有選擇的話,她寧願真的是妖族大舉入侵青冥大陸,使得流雲真人無暇顧及她,或許她活命的機會還要大一些。
至於妖族大舉入侵會帶給青冥山脈其他修士怎樣的滅頂之災,甘她何事?
安雲打坐靜心一夜後,待精氣神達到最飽滿的狀態,一切準備就緒,便開始動手煉陣。
先前她就利用廢棄的材料煉製出了三十多副初級陣盤和陣旗,這些陣盤和陣旗威力不大,勉強能應付築基期修士。
然而她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她的敵人可不是築基期修士,而是金丹後期的流雲真人,甚至是整個執法堂。
所以,她必須要煉製出能夠抵擋金丹修士的陣法,不求靠陣法殺死對方,至少能讓她有逃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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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9:28
第四十一章 誅妖劍令
安雲在錦鯉堂中閉門不出,足足花了七天時間,晝夜不休,熬制出七副五階陣盤以及四套四階陣旗。數量雖少,卻將從聞一真人處得來的所有煉陣材料消耗殆盡。
她小心的將陣盤和陣旗收入儲物袋中,貼身放好,這是她壓箱底的保命符,不到最後關頭,輕易不能動用。
解除了錦鯉堂的禁止,安雲去畫眉園找紫鵑。剛走到畫眉園門口,正好遇上準備出門的紫鵑。
紫鵑一見是她,連忙一把將她拉進屋裡,坐下後說道:“我正要出門去找你,沒想到你居然自己來了,省的我跑一趟。”
“有什麼事嗎紫鵑師姐?”安雲好奇道。
紫鵑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那麼沉得住氣,三不五時的閉關修煉,我都沒你閉關的勤。前幾天我去你那裡又吃了個閉門羹,氣得我當時就想直接出手硬闖進去。”
安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師傅臨走前說過,大師兄、紫鵑師姐以及長空師兄都已築基,只有我才剛入門,囑我刻苦修煉不得貪玩,爭取早日築基。我天性愚蠢,為了不讓師傅太過失望,只好以勤補拙,師姐千萬見諒才好。”
紫鵑不在意的擺擺手:“算了,在你心裡師傅最大,我這個師姐怎麼放在眼裡?”
安雲神色一愣,便要開口解釋,她笑道:“行了,給你開個玩笑罷了,那麼認真幹什麼?雖然你是個修煉狂人,但師姐也要提醒你,閉門造車可要不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要經常向長輩或者同門師兄弟請教切磋,否則修煉入了歧途,再拉回來就難了。”
安雲聽出紫鵑話語了的關懷之意,不由面色一肅,真誠道:“謝師姐提點,我知道了。”
“這段時間你的修為進展太快,本來我還擔心你的心境跟不上,不過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可能是因為你少時孤苦流浪,心境體悟原本就比別人強些。不過隨著修為愈深,感悟也就愈深,你整日不與人交流,孤僻自修,終究不是辦法,日後萬不可這樣。”紫鵑見她態度端正,端著師姐的架子開口說教。
“是,我記下了。”安雲一如既往的點頭。
“好了,這些以後再說,我本打算去找你,就是為了給你說說關於你築基之事。你已經是煉氣期大圓滿,可以開始為築基做準備了,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築基丹。”紫鵑喝了口靈茶,步入正題道。
築基丹是修士踏入築基期必不可少的丹藥,蘊含海量無暇靈氣,配合修士丹田靈氣,擴展經脈,破開識海,以達築基之境。
練氣期大圓滿修士丹田靈力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就像瓶中裝滿了砂石,無法再裝下更多的砂石。所以練氣期大圓滿修士,無論如何苦修,丹田經脈內都無法容納更多的靈力。
此時,唯有擴展丹田和經脈的容積,破開識海,以及再次煉化體內儲存的靈力,使之更加精純,才能繼續吸納天地靈氣。
這個過程,便是築基。
“築基丹的珍貴稀少我想不必我說了吧,你進門大半年想必也有瞭解。”紫鵑見安雲點頭,繼續說道:“我們朝雲宗為了鼓勵弟子勤學向上,每隔三年便有一次門派小比,十年一次門派大比,其中前三名可獲得築基丹獎勵,我和大師兄以及長空都是靠門派小比獲得了築基丹一舉築基。你來的不巧,去年剛進行了門派小比,按理說你要獲得築基丹,只能等兩年後,不過……”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了安雲一眼,歎道:“也不知道該說是你運氣好呢還是說你運氣差,本來門派比試,就算這一次不行,下一次下\基本也能奪得一顆築基丹。因為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都築基了,以後都是新入門的弟子,老弟子自然獲勝機率大。再加上門派比試沒有性命之憂,這些年新入門的弟子又少,總之是一條十分安全有把握的方法。可是這一次,這一次……”
安雲聽她猶豫不決,心下也有些不妙的預感,想了想還是問道:“這一次如何?”
紫鵑歎道:“你若是兩年後參加門派小比,有我們幫襯,獲得一顆築基丹不難。雖是晚了兩年,可沒有任何危險。可這一次黑狼妖族逃竄到青冥大陸,天道盟居然發佈了誅妖劍令,宣佈所有門派練氣期弟子都可參與任務,甚至不限門派,只要是青冥大陸修士都能參與這次試煉,獎勵便有築基丹、法寶、丹藥等。”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必須參加嗎?”
黑狼妖族是南疆妖族的王族,天賦是風系神通,也曾數次有黑狼王以無上實力晉級成了妖皇。黑狼妖族生性殘忍狡猾孤傲兇狠,加之天賦神通強大,肉體強橫,修為境界高於黑狼妖族的修士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數次妖族入侵,人類修士死於黑狼妖族之手的不計其數,其他妖族殺死的人類修士遠遠不能和他們相比。因為黑狼妖族從不留敵人活口,敗了就是死。
若問人類修士最恨的妖族是哪支,毫無疑問就是黑狼妖族。
難怪天道盟要發佈誅妖劍令,看來是想痛打落水狗一雪前恥。同時也是借機鍛煉各門派基層弟子,增加他們與妖族戰鬥的經驗,甚至還能淘汰弱者,集中資源獎勵其中的優秀者,增強他們的實力,使優秀弟子早日成長起來。
這一道誅妖劍令,內涵可謂十分豐富。
“不是所有練氣期弟子都必須參加,但你卻必須參加。”紫鵑搖頭。
“為何?”
“師尊是天道盟執法堂副座,你身為他的弟子,有什麼理由不參加?”紫鵑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再說,昨日師尊回門,已經說過讓你參加的話了。”
安雲一驚:“師傅回來了?”
“昨天回來的,現正在紫霄大殿中,囑我喚你出關前去拜見。”紫鵑說道。
安雲心下了然,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必須參與這次試煉任務了。因為流雲真人等不及,他不可能再給她兩年的時間慢慢獲得築基丹。
但轉念一想,流雲真人既然如此在意她什麼時候築基,那豈不是說在她築基之前,流雲真人會想盡辦法護她安全?否則她若死了,他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費功夫,到頭來一場空嗎?
安雲告辭了畫眉園,向紫宵寶殿而去,心裡暗想:這次試煉任務,似乎也並不那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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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39:46
第四十二章 試煉任務
紫宵寶殿正堂之內,流雲真人依舊是一襲明黃色的朝雲道袍,滿頭銀髮用一支造型古樸簡單的檀香木釵隨意攏起。見她前來,眼含微笑。
“弟子拜見師傅。”安雲近前行禮。
流雲真人笑意滿面,慈和的聲音裡夾著喜悅:“安雲,你……練氣期大圓滿了?好好好,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為師甚是欣慰。”
安雲面容一整,說道:“是師傅不吝栽培,賜予弟子上品心法,又賜予弟子大量靈石丹藥用於修煉。山中無事,靈氣充沛,弟子縱是頑石,也該開竅了。”
她說這個話倒也有幾分真心,其實拋開流雲真人不為人知的目的,他對安雲著實不錯。安雲前世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才築基成功,這一世卻如此輕鬆快速,除了因為她曾經是金丹修士之外,與流雲真人不惜血本的賜予心法、丹藥、靈石等密不可分。
托庇於朝雲宗,每日身處靈氣充沛之地,有大量靈石布下聚靈陣,有數瓶凝氣丹幫助她吸收靈氣,沒有生存的煩惱,沒有丹藥短缺的苦惱,不必擔心會有殺人奪寶之事,心無旁騖,進展自然極快。
流雲真人聞聽此話,眼中掠過一絲寒光,半晌才悠悠說道:“你的資質本就是萬年難得一見,修煉速度遠超其他修士,為師自然要重點栽培你。掌門師兄也對你青睞有加,囑我重點培養,日後朝雲宗的興盛或許應在你身上。你切記不可自傲,時時省悟己身勤加修煉,否則不免白費了上天對你的恩賜。”
“是,師傅。”安雲面無表情,點頭應是。
說完這句話,兩人忽然沉默下來,堂內靜寂無聲。
流雲真人看了她許久,低聲道:“安雲,紫鵑可對你說了誅妖劍令之事?”
安雲點頭:“今早紫鵑師姐便說了。”
“天道盟發佈的誅妖劍令,目的不僅是除惡誅妖,更是為了讓所有新入門的弟子都體驗與妖族的血腥戰鬥,堅定他們的心性,使他們拋下最後一絲懦弱偽善,真正做到殺伐果決。修士一生,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總是逃不脫一個戰字。若修士始終懷有婦人之仁,心慈手軟,不夠狠不夠硬,日後也不過死於他人之手,不如不修道。”
流雲真人轉向安雲,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我讓你參與這次試煉任務,就是為了斬斷你心頭所有的紅塵情緒,一心修道,可斬蒼天,何況區區妖獸?這次試煉為的是煉心,經此一戰後,我相信以那時你的心境,築基必然十拿九穩。再加上這次天道盟給予的獎勵豐厚,不僅有築基丹,還有法寶、飛劍、丹藥、靈石。你若是能從中出類拔萃,那就不需要再等兩年才築基,還能獲得大量資源增強自己的實力,可謂大有好處。安雲,你可明白?”
安雲點頭稱是,她心裡也認為流雲真人說的都對,參與這次試煉,的確能收穫莫大的好處,甚至一舉成為門派的核心弟子。
當然,前提必須是能夠活著回來,而與黑狼妖族作戰,有幾個修士敢放言自己絕對能活著?更何況,她只是練氣期修士。
不過,安雲並不怎麼擔心危險,她早就想的透徹,流雲真人需要她,準確的說他需要一個修煉歸墟寶典且築基期的她。她此時還不是流雲真人想要的那個人,處境就是安全的。
流雲真人讓她參加這次試煉,無非就是讓她取得一兩顆築基丹罷了,就算沒有這次試煉,她相信,流雲真人也有辦法替她弄來築基丹。
“很好,不愧是我的弟子。”流雲真人見她並沒有任何抵觸,不由撫須而笑:“這次除你之外,本門還有七名練氣期弟子會參與誅妖試煉。明日卯時,在訓練場集合,由為師帶你們前往試煉之地,你先下去準備吧。”
“弟子告退。”安雲起身,正要走出屋時,聽到流雲真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旁邊案幾上有一疊符籙,乃是我平時隨手畫的,也沒什麼大用,你拿去玩吧。”
安雲低頭一看,只見桌案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疊符籙,最上面的那張符文金光閃閃,符線複雜周密,一看便知是高階符籙。
這是——萬劍歸宗,五階金系符籙,只需要注入極少的靈氣,就能發動符籙演化成一道五階法術萬劍歸宗。
安雲心裡一顫,這是金丹期修士才能使出的法術,威力驚人,能化作萬千飛劍傷敵。瞧著巴掌厚的一疊,應該全都是五階以上的符籙,如果拿去交換所拍賣,每一張都值上萬靈石。
流雲真人竟給她這些符籙保身,真是不惜血本,真是一擲千金。
他果然要保她周全,在她築基之前。
安雲心情複雜的拿過這一疊符籙,向流雲真人微微躬身致謝,倒退著離開了屋子。
第二日一大早,安雲早早的便來到訓練場,等了一會兒,七名要參加這次試煉任務的練氣期八九層修士陸續來到。互相招呼後,安靜的等待流雲真人的到來。
又過了一會兒,流雲真人信步走來,安雲與其他七名弟子齊齊請安後,流雲真人點點頭,訓斥道:“這次試煉,不僅關係到你們以後修道之路能走多遠,更關乎我朝雲宗的聲名,務必不許丟了我朝雲宗的臉面,都清楚了嗎?”
“清楚。”底下弟子齊齊應道。
“好,想必你們早有覺悟,其他師門長輩也提點過你們,我就不再多言。我只有一句話,努力保住你們的性命,聽到沒有?”
“是。”
流雲真人祭出跟隨他多年的飛劍黃沙,飛劍迎風漲大百倍,如一艘飛船穩穩的停在半空。
他當先跳了上去,然後寬袖一拂,底下八名弟子只覺一股巨力將他們卷起,然後落在飛劍上。
流雲真人開口清吒,飛劍破空飛起,在空中留下一道黃色的軌跡。
試煉之地在青冥山脈極深處的一道大峽谷,峽谷長達數萬丈,深不知幾許,這裡是黑狼妖族暫時盤踞的地方。
安雲他們來到時,峽谷兩側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有穿著統一服飾聚在一起的各門派弟子,也有穿著隨意零零散散的一些散修。
流雲真人操作飛劍降落在空地後,盤膝打坐起來,各弟子見了,也隨著他安靜打坐養精蓄銳,等待試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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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0:00
第四十三章 試煉規則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空中在沒有其他人飛來,而大峽谷兩旁則零零散散坐滿了修士。
日頭當中,大峽谷兩側卻不覺得熱,山風陣陣,古木森森,吹得樹葉零亂作響,夾著幾聲不知名的獸吼。
光線忽然一暗,安雲抬頭一看,峽谷正中的半空上升起一面巨大的扇面,從下往上看,扇面上佈滿了山川河流。
扇面上,穩穩站立了十幾名服飾不同年紀不一的修士。流雲真人睜開眼,隨後回頭飽有深意的看了安雲一眼,縱身飛上半空中的巨大山河扇上,站在一名身穿文士衣衫的中年無須修士身後。
文士打扮的中年無須修士低頭朝峽谷兩旁打坐的各個修士看了看,目光特別在安雲臉上停留了一息,面色嚴峻眼神淩厲。
安雲心中一凜,心裡暗道:這人應該就是執法堂首座寧向直。
“人妖殊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數年來,妖族忘我之心不死,五十年前的大戰歷歷在目,五十年後竟有黑狼一族膽敢再次入我青冥大陸,當真欺我青冥無人乎?”
寧向直語音沉沉,仿若道道雷霆落下,震得山谷兩側砂石滑落。
“黑狼妖族要戰,我青冥修士何懼?然則此次黑狼一族舉族侵入青冥,若我等不顧身份對低階妖族出手,恐妖族又說我青冥修士以大欺小恃強凜弱。因此,這次入峽谷,我等只對五階以上的黑狼妖修應戰,五階以下三階以上,由在座的築基修士出手,三階以下,由我青冥大陸煉氣期弟子剿滅。此為試煉,煉的是爾等修道之心、滅妖之心、斬道之心。為此,我代表天道盟發佈誅妖劍令,所有獎賞也由天道盟總盟支出。無論是否屬於我青冥山脈各修真門人,只要是我青冥大陸的修士,皆可入谷試煉。”
他停下來再次向峽谷兩側的修士看了一眼,沉聲道:“誅妖劍令,除惡務盡。此次諸位的成果以奪得的妖獸左耳以及內丹的數量和品質來評選,品質優者為勝,數量多者為勝。但要牢記,這是試煉,是鍛煉自己,每個人的對手應當以自己的修為相當或者更高,若是築基期弟子收穫的竟是三階以下妖獸的左耳,休想獲得任何獎賞,可都聽清楚了?”
兩側所有修士沉默不語,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任何和他們想的不同,谷中竟有五階甚至六階妖獸,若是萬一不幸碰上……
寧向直可不管他們的臉色如何,繼續道:“這次試煉,還有蒼梧洲曉禪宗和臨海洲聽潮閣兩派高弟一同參與,我希望青冥一脈修士盡皆努力,剿滅妖獸,揚我青冥威名。”
說完,他大喝道:“斬妖除魔,護我青冥。進谷!”山河扇一轉一落,帶著扇面上十七名金丹修士,如巨鳥俯衝進霧靄濃烈的大峽谷內,片刻後不見蹤跡。
峽谷兩旁的修士這時才開始動了起來,同門修士和相互交好修士之間聚在一起小聲討論,商議如何行動。
“修墨師兄,我們怎麼辦?”
朝雲宗共有八名練氣期弟子,其中修為最高的是一名年紀約莫五十左右的弟子,安雲聽其他人叫他修墨師兄。
修墨師兄姓李,還沒修行前是一名秀才,三十歲時偶然翻看一本破爛遊記,裡面有一篇心法口訣,讀之甚是玄奧。李修墨時時研讀,不知不覺竟然修成練氣期三層,恰逢各門派廣招弟子,他通過測驗後成為了朝雲宗入門弟子。
不過他卻比不上安雲好運,直接拜入了流雲真人座下,入門便是核心弟子,享受築基期弟子待遇。這些年,李修墨日夜苦修,辛苦完成門派任務,去年在門派小比上奪得一枚築基丹,但運氣不佳築基失敗,修為提升到了練氣期十層,在朝雲宗可謂築基之下無對手。
可惜練氣期十層,依然只是練氣期,和築基期相比,如初生幼童之於壯年男子。李修墨這次參與試煉任務,就是衝著築基丹來的,他的年紀大了,再不築基,修為恐怕沒有提升的可能。
矮子裡面拔將軍,相比於其他七人,他修為最高,年紀最大,安雲等七人自然以他為首。
李修墨見七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皺了皺花白的眉毛,語氣憂慮:“諸位師弟師妹,以我之見,這次試煉任務異常兇險,我等理應團結一致,不宜分散行動。合則強,分則弱,諸位師弟師妹以為如何?”
安雲並未開口,她身上有流雲真人賜予的三十三張高階符籙,又有前段時間煉製出來的陣盤陣旗五十多副,只要不對上五階以上的妖獸,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因此,對於組隊行動還是單獨行動,兩者皆可,她並沒有太大的意見。
其中一名練氣期八層的弟子當先附和道:“修墨師兄說的極是,我等修為淺薄,碰上一隻二階妖獸都是一場惡鬥,更何況峽谷中說不清有多少黑狼妖獸。萬一碰上高階妖獸,我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富貴險中求,但也要留的命才能享受,我同意修墨師兄的意見,組隊行動,戰利品以功勞大小分配。”
都是同門,除了安雲入門時間短,又常年閉關之外,其他七人互相都認識,自然沒有意見。於是,他們將目光轉到安雲身上。
對於安雲,他們有些猜不透來歷。朝雲宗太大,裡面住著的人卻不到兩百,往往每個人都能分配到一間獨立的住所,彼此之間見面機會並不多。安雲又常常閉關,身上不缺靈石丹藥,無需如其他入門弟子一般辛苦接門派任務獲取修煉所需的靈石丹藥,和這七名弟子竟沒有過照面。
“這位師妹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稱呼?對我們的提議可有意見?”李修墨向安雲問道。
“安雲見過諸位師兄,我入門晚,常常閉關,師兄們沒見過我也正常,對於師兄們的提議也沒有意見。”
李修墨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渾濁的瞳孔內似有精光,如果他剛才沒有看錯,流雲師叔入谷前,曾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畢竟年紀大,活的時間長了見過的世面多,人情世故遠比自小在宗門內長大的弟子知曉的多。
雖然心裡懷疑安雲和流雲師叔的關係,面上卻沒有任何表現,頷首道:“那就這樣決定吧,等其他築基期弟子入谷一個時辰後,我們再進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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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0:12
第四十四章 叢林法則(上)
這一等,安雲又等了三個時辰,原因是大峽谷兩旁的築基期修士並沒有立刻進谷,而是等到寧向直那一批金丹修士入谷三個時辰後,才動身進入峽谷迷霧之中。
安雲坐在李修墨等人身後,面無表情的看著築基期修士一個個飛劍進入峽谷。忽然,她眼神一凝,在那群築基期修士之中看到了秋暮離。
秋暮離依舊一襲藍衣,臉上笑意淺淺,腳下踏著一柄青色飛劍,肩頭上坐著火紅色鮮豔的三尾……四尾靈狐,衣衫被山風吹起,氣質溫和出眾。
他似乎感應到安雲的目光,微微偏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安雲身子微微一縮,整個人被同門的七名弟子完全完全遮擋住了。
秋暮離看了一會兒沒發現異狀,又轉回頭,朝身邊兩名同伴輕言了幾句。那兩人一個光頭如玉,身穿潔白的僧袍,聞言合什點頭。一個頭髮如亂糟糟的雞窩一般,身上的穿著寬袍大袖的灰色衣衫,腳下一柄流光溢彩的銀色飛劍,也偏頭朝安雲處看了一眼,隨後當先沒入重重迷霧之中。
秋暮離和那名年輕僧人相視一笑,追著先前那名男子進入了山谷。
安雲這時才探出頭來,李修墨一直分心注意她,這時笑著試探道:“安雲師妹認識上湯宮的秋暮離?”
安雲點頭:“他來找閔子墨師兄的時候,我見到過,他那隻死狐狸差點燒死我。”
李修墨一愣,“哦”了一聲後不再說話。
安雲也沒有繼續說話,對秋暮離會參加試煉並不吃驚,畢竟他是寧向直的弟子,又是青冥一脈執法堂最年輕的成員,沒有理由不參加天道盟發起的誅妖劍令。
她好奇的是秋暮離身邊的兩名修士,從身上的打扮來看,年輕和尚來自蒼梧洲曉禪宗。前世她遊歷蒼梧時,曾經在曉禪宗流連過一段時間,也是在曉禪宗內,她遇到了葉天成。
至於那名形骸灑脫頭髮亂糟糟的修士,他腳下的飛劍樣式應該屬於臨海洲聽潮閣。聽潮閣的弟子未達金丹前,都是使用門派統一煉製的名為分海劍的亮銀色飛劍,以海底寒鐵打造,自帶水系法術。
看來這兩人就是先前寧向直所言的蒼梧曉禪宗和臨海聽潮閣弟子,安雲心道。
又過了一個時辰,峽谷兩側山崖上剩下的練氣期修士開始紛紛行動,結伴成群的朝大峽谷行去。
練氣期修士還無法禦劍禦物,只有晉入築基期後,修士才有足夠的靈力以及神識可禦劍或禦物騰空。因此,練氣期修士們只能靠各自的手段攀著山崖下潛到山谷之中。遠遠望去,放佛一隻隻下鍋的水餃。
安雲盯著峽谷上空翻滾的厚霧,心想:可不就是下餃子嗎?下去的人,多少人能活著出來呢?
她前世經歷多了這樣的事情,早就麻木了,並不覺得很難接受。世俗之人羨慕修士逍遙自在法力通天,卻不知道修士很多時候也會羨慕凡人短暫平凡卻充實的一生。
不是修士不能回頭,只是一旦踏上了這條路,見過了天地有多寬,看過了世界有多大,哪裡還能甘心再去做一隻井底之蛙呢?
安雲心裡感慨時,耳邊聽到李修墨的聲音傳來:“我們也下去吧。”八人之中以他修為最高,年紀最大,自然做了這支小隊的領頭人。
其餘人沒有意見,紛紛起身站起。安雲四周一看,還留在峽谷兩側的修士屈指可數,也在做著入谷的準備。
來之前,流雲真人給了他們八人一人一根雪蠶絲。這種雪蠶絲極為堅固韌性,經過煉製成靈寶之後,尋常刀劍難傷其分毫。上次閔子墨便是用雪蠶絲煉製了一件低階法寶困住了秋暮離的靈寵紅靈,安雲對手裡的雪蠶絲並不陌生。
八人齊齊將手中的雪蠶絲一甩,雪蠶絲一端牢牢的系在山崖的巨石上,另一端被八人握在手中。
“下吧。”李修墨說完,當先跳了下去,借助手裡的雪蠶絲緩解下墜之力,彈丸般在山崖上往下跳動,其他人也跟著跳了下去。
大峽谷很深,八人手裡的雪蠶絲卻長度剛好足夠,想必是流雲真人早就測過長度,不然不會那般巧。
峽谷中的霧氣更濃,兩人相距十米便看不太清楚。好在安雲神識過人,神識散開後,方圓十裡範圍的一草一木,都清晰的映入腦海。
谷中怪石嶙峋,長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山道幽深且長,樹林間蛇蟲密佈。
安雲等人腳一沾地,立刻一人吞了一顆清心丸,可以抵禦谷中的毒霧。他們雖然是修士,但還不足以無視谷中長年累月積累的枯枝敗葉腐敗後以及各類毒蟲毒草產生的毒霧和瘴氣。
“修墨師兄,我們怎麼走?”說話的是練氣期八層的張昌峰。谷中視線不能及遠,八人一路摸索,眼前出現了三條荊棘叢生的岔道。
先前他們還遇到過其他修士,半個時辰後,便見不到一個活人。大峽谷面積太大,又迷霧遍佈,人進入後如一隻螞蟻爬進森林,難尋蹤跡。
“各位師弟有什麼看法沒有?”李修墨問的謹慎,這裡沒有人為經過的痕跡,也就表示他們是第一個到達此處。前方情況未明,很可能會遭遇潛藏其中的妖獸,或者其他危險。
其他人沉默了一會兒,紛紛搖頭,表示由李修墨做主。
李修墨轉向安雲:“師妹,你認為呢?”
其餘六人奇怪的看了他和安雲一眼,不明白為何李修墨要特別詢問安雲意見。在他們看來,安雲不過十一二歲,就算修為與他們相當,只能說入門較早天賦出眾,加上人小心思單純,所以修煉速度快些。但論經驗和閱歷,她一個在門派長大的小孩兒,哪裡懂這些?
李修墨心裡其實也這麼認為,不過他到底比其他一心修煉的弟子懂得人情世故,心裡猜到安雲和流雲真人有關係。這次安雲被流雲真人帶來試煉,肯定給了她保命的東西,她或許是這支隊伍中實力最強者。
安雲暗運神識,向三條岔道各自通向的方向蔓延出去,片刻後,她臉色大變,朝七人道:“速速離開,快。”
說完,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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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0:24
第四十五章 叢林法則(中)
李修墨等人齊齊一愣,就在他們愣住的一剎那,安雲已經幾個縱身跑出一里之外,飄逸雲煙中只能看到她淡淡的極速遠走的身影。
安雲的威信顯然不足以影響到其他人,七名朝雲宗弟子都沒動,搞不懂安雲看到了什麼,竟讓她如此驚慌失措,想也不想的落荒而逃。
“修墨師兄,你看……”張昌峰疑惑的望向李修墨,其他人也看著他。
李修墨再次朝安雲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疑慮,片刻後沉聲道:“跟安雲師妹走,快。”
“可是……”一名弟子開口道:“安雲師妹好像是朝出谷方向去的,難道我們也要無功而返?”
另一名弟子也說道:“她小小年紀修為就與我等相近,我猜她可能是某個修道家族的嫡系子弟,打從出生就開始修煉,打下底子後送到我們朝雲宗,沒準兒從未出過宗門一步。小女孩兒嘛,就算修為已是練氣期後期,在陌生的環境膽小害怕想回家也是人之常情。這次入谷,我見她一路上戰戰兢兢,能跟我們走到這裡就算不錯了。不過修墨師兄,我們七個都是大男人,她一個小女孩兒半路逃回家情有可原,我們難道也要灰溜溜的跟她一起逃回宗門?”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都覺得他說的有理。谷中霧氣濃厚,練氣期修士神識太弱,他們絲毫沒有發覺有哪裡不對。危險當然會有,這是試煉任務,獎勵豐厚,他們敢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豈能因為安雲的驚慌所措,也跟著落荒而逃,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死?
李修墨知道他們說的也對,無緣無故的跟著安雲逃回宗門確實說不過去。然而他這麼多年不是白活的,深知有些事情沒有道理可講,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就是覺得應該跟著安雲走。
想是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於是他道:“石頭說的對,不過安雲師妹畢竟是我們同門師妹,大峽谷內危險重重,我等怎能讓她獨自行走?若是有個萬一,就算宗門長輩不怪罪,我等也會內疚遺憾。”
他四下看了一下。越發覺得附近安靜的過分,連個蟲聲鳥叫都沒有,靜的讓人心裡不安。
“這樣吧,我先去追安雲師妹,將她安全送出谷再回來。石頭與幾位師弟若是願意等我就在這裡等,若是想先行一步,等我回谷之後,會以門派聯絡符尋到各位師弟。師弟們以為如何?”
其餘幾人沒有意見,只有張昌峰突然說道:“修墨師兄,谷中有黑狼妖族,不宜單獨行動,我陪你一起去追安雲師妹吧。”
李修墨微微一愣,不由多看了一眼這個不太熟悉的師弟,想了想後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們走。”
安雲連續給自己施加了神行訣清風訣,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此時此刻她最後悔的便是來之前沒將紫雷遁術練成。
紫雷遁術是歸墟寶典下冊記載的一項遁法,施展時紫雷陣陣,速度快若閃電。她雖然還沒有修煉雷系靈氣,但她有紫宵雷霆劍氣,也可以勉強施展。
她本來想等到築基後才修煉紫雷遁術,卻也沒料到流雲真人會讓她來參加試煉任務。試煉任務也就罷了,可她無論如何想不到會在試煉之地看到如此兇殘邪惡之物。
幽冥煉血幡——至惡、至邪、至陰、至穢之物。
難怪那附近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她本該早就覺察到不對勁,卻還是走的這麼近才發現,安雲簡直不能原諒自己的大意。
此時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她現在只想立刻、馬上離開大峽谷,一刻也不想多待,有那麼遠逃那麼遠。
正逃著,身後突然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安雲回頭一望,見是李修墨和張昌峰,腳步不由一慢。
在發現幽冥煉血幡之後,她就立刻收回了神識,不敢放出一絲一毫。幽冥煉血幡太過邪氣,能感應到修士的神識,還能夠自主吞噬,沒人敢在幽冥煉血幡下還使用神識。
兩人見安雲速度慢了下來,急忙衝到她身邊,李修墨一把拉住她就跑,喝道:“先走!”
李修墨修為高過她,而且還會神行決,拉著她跑的速度居然比安雲自己跑還快些。
安雲一驚,見兩人臉色異常難看,張昌峰恰白的臉上嘴唇不住顫抖,心裡咯噔一下,想到了什麼,卻又忍不住僥倖的問道:“李師兄,張師兄,發生了什麼事嗎?”
兩人聞言臉色變的更難看,李修墨回頭看了她一看,神色複雜的問道:“安雲師妹,你當時為什麼跑?”
安雲愣了愣,這個問題她真不好回答。谷中霧氣深重,肉眼不能視遠,連李修墨等人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那她為什麼要跑?
好在旁邊的張昌峰聲音顫抖著叫道:“瘋了,他們都瘋了,石頭他們全都瘋了一樣互相殘殺,然後吸對方的血……”
“張師弟住口,先逃出去要緊。”李修墨厲喝打斷了他的話,眼角的餘光瞟到安雲臉上並沒有太多吃驚的神情,心下大駭:她果然早就知道了。
三人急急惶惶的走了大半個時辰,李修墨忽然停了下來,眼神駭然的望瞭望四周,驚疑道:“安雲師妹,張師弟,我們好像走的不是出谷的路。”
此時他們四周是密密的松樹林,腳下是厚軟的枯枝腐葉,軟綿綿的不著力,走在上面一不注意就會把腳陷進去。
三人都記得出谷處是亂石縱橫的山崖,地下絕對不是這樣的腐敗泥土,這種地面只會出現在山谷深處。
更讓人心驚的是附近的松樹上掛著許多松鼠的屍體,地面上也到處都是鳥類的屍體。這些動物的屍體乾巴巴的皺成一團。李修墨撿起面前一隻黑色鳥兒的屍體一看,身上有幾個像是被其他鳥兒啄出來的洞,鳥屍裡沒有一滴血。
安雲心裡明白,幽冥煉血幡已經被人啟動了,方圓千里都在幽冥煉血幡的迷魂陣範圍內,裡面的人不知不覺被封閉了視覺、聽覺、味覺以及身覺。幽冥煉血幡唯一不會封閉的就是心覺,也就是修士所說的神識,可是誰要是敢放出神識,絕對死的最快。
“修墨師兄,這是……”張昌峰指著李修墨手中的鳥兒乾屍,用力的咽了咽口水,顫聲道。他想起來找安雲的路上遇到的其他修士,個個雙目血紅,彼此殘忍的咬破對方的脖子吸食對方血液。像是沒有了神智,只懂得無意識的攻擊吸食眼前見到的生物,無論是人還是動物。
李修墨沒有理睬張昌峰,反而神色鄭重的望向安雲:“安雲師妹,你能帶我們逃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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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0:39
第四十六章 叢林法則(下)
看著李修墨的眼睛,安雲沉默了。
若她還是金丹大乘期修為,只是帶李修墨和張昌峰離開大峽谷,憑她的見識和手段,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她先前神識匆匆看了一眼,那一面幽冥煉血幡顏色赤紅,幡頂骷髏頭泛白,應該是剛練成不久,還未飲足鮮血,骷髏頭也沒有拘多少鬼魂,操作者應該只有金丹修為。
對付還未徹底煉製成功的幽冥煉血幡,以及金丹境界的持有者,她自認還有幾分活命把握。但她現在只是練氣期修士,如何和魔道臭名昭著的魔器抗衡?
安雲前世在蒼梧曉禪宗初見幽冥煉血幡時,那九面幽冥煉血幡顏色赤黑,骷髏頭發紫,陣陣黑煞之氣如水紋般四處蔓延,封鎖了天、地、人、神、鬼五道,只留下修羅一道。
修羅,即殺生,幽冥煉血幡會影響範圍內所有生命互相殘殺,互相吞噬對方血液。殺到最後一人,此人之血堪稱世間最惡最毒最戾之血,然後被幽冥煉血幡吸納,此為煉血。
幽冥煉血幡會發出一道道無比強大的怨念殺氣,放出無數被拘在幡內的惡靈凶鬼。怨念殺氣會讓陣中的人或動物狂暴,想起一件件生平恨事。惡靈凶鬼會趁機不斷的擾亂對方心志,攻擊對方心靈最弱處,直到陣中之人或動物完全放棄了理智和思考,心裡只剩一個念頭,殺盡眼前所有一切。
弱者被強者所殺,老幼被壯年所殺,食草者被食肉者所殺,死後血液會被對方全部吸幹。死者血液蘊含死前無邊怨氣,被吞噬後作用在吸血者身上,使得吸血者越發強大,越發嗜殺。死去之人的魂魄也會被拘進幡內,日日夜夜被幡內鬼火煆燒,使其怨念一日強過一日,終成怨氣衝天的惡靈、凶靈、猛鬼,永世不得超生。
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幽冥煉血幡就是以魔道的手段強行在短時間內推行世間的唯一法則——叢林法則。
安雲想起前世做客蒼梧曉禪宗時,一日,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陣陣陰風怒吼,血色金烏倒掛天邊。
那一天,寧靜祥和的曉禪宗像是陷入了修羅煉獄,平日端莊自持清靜樸實的曉禪宗弟子們如同瘋魔了一般互相殘殺吞噬。
她親眼看到那些總是握著佛珠的手插入了同宗師弟的胸膛,月白色的僧袍上灑滿斑斑點點的血點,大雄寶殿上高踞而坐的佛像被鮮血染紅……無人能逃,無人能躲。
那一次,曉禪宗差點就被滅門。
後來曉禪宗主持靜虛大師和十幾名宗內元嬰期高僧,以禪宗大獅子吼持續高誦佛門六字大明咒暫時鎮住了群鬼。
鎮山巨鐘此時敲響,梵音鼓鼓聲如雷,無數誦經聲從寶塔林溢出,曉禪宗要以佛門大修為強行度化所有幡中厲鬼。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
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曉禪宗鎮山鐘、梵音鼓乃是克制魔道邪祟的大神通法器,對魔道的幽冥煉血幡有天然的克制作用。這兩樣大神通法器被祭出,終於逼出了幕後之人,北冥魔道元嬰後期的玄陰老祖。
安雲苦笑,現在是在青冥山脈,哪裡有可以克制幽冥煉血幡的鎮山鐘和梵音鼓?
那一次曉禪宗之變後,玄陰派不是被滅門了嗎?怎麼還會在青冥山出現玄陰派餘孽?而且煉成了幽冥煉血幡,成了氣候,恐怕不久後修道界又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李修墨見她久久不出聲,面帶苦笑,眼底的希夷之光漸漸消失,澀聲道:“安雲師妹,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對嗎?告訴我吧,我李修墨活了一把年紀,到最後不想最後死的不明不白。”
安雲歎了口氣,看著靜悄悄的樹林說道:“李師兄,先前我在岔道口看到了一面旗幡,極似北冥魔道玄陰派的鎮派魔器幽冥煉血幡。這東西出現在大峽谷內,恐怕……”
“魔道?幽冥煉血幡?”李修墨皺了皺花白的眉毛,他沒聽過這件魔器,並不知道這件魔器的恐怖之處,只是看安雲說的嚴重,自然不敢小覷。
“好好的試煉任務,怎麼會有魔道之人潛入?我們青冥大陸不是有執法堂巡視嗎?”張昌峰叫道。
“谷中尚有十餘名各派金丹期老祖,築基期修士一百多人,難道他們也不能對付那面魔器?”李修墨也說道。
安雲略一思索,說道:“我們青冥大陸五十年前才和妖族大戰一場,僅有的幾名元嬰期修士全都重傷閉了死關,輕易不會出關。金丹期以及築基期修士大量戰死,正是青冥大陸力量最弱之時,還有什麼地方比青冥大陸更適合魔道餘孽潛藏的呢?執法堂不過區區十來人,哪裡能巡視住偌大的青冥大陸?”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金丹祖師能不能對付幽冥煉血幡我不知道,但我們肯定無法對付,先前張師兄不是說有修士開始互相殘殺了嗎?就算金丹祖師有辦法對付這件魔器,也要耗時耗力,再說谷中還有黑狼妖族,等他們來救援時,我們怕是都死了吧。”
“安雲師妹確定是魔道的幽冥煉血幡嗎?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李修墨抱著一絲僥倖問道。
安雲當然不會對他們說自己前世就見過,不可能看錯,只好隨口編了個理由:“我從天機閣的《環宇修真錄》裡看到過,應該不會出錯。再說……”她指了指李修墨手裡的鳥兒乾屍:“這裡的情形,和書上說的陷入幽冥煉血幡施法範圍內的情景一模一樣。自古北冥魔道和南疆妖族就經常聯合入侵青冥大陸,此時幽冥煉血幡又偏偏出現在黑狼妖族佔據的大峽谷內,兩位師兄,我們這次恐怕凶多吉少。”
張昌峰顫抖著嘴唇,聲音發顫:“你是說……我們會死?像石頭他們一樣被人吸乾血嗎?”
安雲一愣:“劉師兄他們已經死了嗎?”她知道張昌峰說的石頭是一名姓劉的朝雲宗弟子。
李修墨臉色發苦:“是的,先前我不讓張師弟說就是怕嚇到你。你離開後,我和張師弟決定先來找你,才走出不到兩丈,就聽到身後傳來慘叫聲,回頭一看,就見石頭他們被一名身穿青雲門道袍的築基弟子一招殺死,我和張師弟也被波及受了輕傷。要不是他只顧著吸食死去的幾名師弟的血,我和張師弟也未必能逃掉。”
安雲聞言,霎時縱身疾退,離兩人遠遠的,眼神戒備的看著他們。
李修墨和張昌峰齊齊愣了愣,四下驚慌的看了一眼,沒發現特異之處後才放下心來。
“安雲師妹,你做什麼?”李修墨說著就要向她走去。
“李師兄止步!”安雲大叫一聲,抽出背上的飛劍,劍尖直指兩人,眼神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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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0:49
第四十七章 反目成仇
“安雲師妹,你什麼意思?”李修墨停下腳步,臉色不悅的冷聲道。
安雲手握蝶戀花,左手雄劍右手雌劍,神色慎重:“兩位師兄,谷中幽冥煉血幡尚未練成,威力不足鼎盛時萬分之一,也因此我們暫時還沒受到影響。可是,你們先前被嗜血者所傷,身上感染了他的氣息,他會一路追過來的。”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這點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們感染了他的氣息,所以、所以……”
“所以我們也會變得像他那樣失去神智,成為見人就殺殺之飲血的怪物?”李修墨替她補充道。
安雲沉默良久,艱難點頭:“是。”
“胡說,你胡說八道。你不過一個還沒長齊全的黃毛丫頭,也敢隨口胡謅?什麼幽冥煉血幡,什麼魔道,我張昌峰不信!你叫他們出來見我啊,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旁邊的張昌峰忽然衝她疾言厲色的大喝出聲,聲音淒厲尖細,神色似癲似狂。
安雲一驚,朝他仔細打量了一眼,見他眼中出現蛛網般的紅絲,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她,眼神兇惡的似要將她整個生吞活剝一般。
她連退兩步,衝張昌峰旁邊的李修墨叫道:“李師兄,快殺了他,遲恐不及。”
李修墨也發現了張昌峰的異狀,連忙和他拉開距離,手中飛劍出鞘,想要刺出,卻又中途停了下來。他有七分相信安雲的話,這一路的跡象都和她說的八九不離十,然而知道歸知道,讓他在同門師弟遭難時不救援便罷了,反倒還要刀劍加諸其身,他有些下不了手。
他這一猶豫,安雲心知要遭。被幽冥煉血幡嗜殺之氣感染的人,心中只剩下殺戮,不殺張昌峰,張昌峰立刻就會攻擊她和李修墨。
果然,張昌峰嘴裡發出森冷的低笑,垂下的頭驀然抬起,雙眼一片血紅。
“殺我?你們想殺我?既然你們不念同門之誼在先,那就休怪我也無情。”話音未落,張昌峰腳下一頓,腳底裂開一個八卦圖案,使的是朝雲宗登雲步遁法,速度極快的出現在安雲面前。
安雲早防著他,雄劍“當”的一聲擋住了他刺來的劍,雌劍快速削他面門。誰知張昌峰不避不閃,臉上被鋒利無比的雌劍整齊劃開,露出森白的骨頭,但他的手卻用力抓住了安雲的手腕上。
安雲臉色一變,雄劍一轉,用力砍向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臂。
張昌峰滿臉血污,兀自咯咯笑個不停,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趁著她雄劍移開之時,手中長劍直刺向她腹部。
安雲刺出的雄劍立刻收回,擋開了腹部的攻擊,抬頭就見張昌峰左手高高舉起,掌心紅豔如火,用力拍向她的腦門。
張昌峰不怕痛,也不怕受傷,甚至用牙齒咬用指甲抓,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全是胡攪蠻纏沒有絲毫理性的攻擊套路。
他不怕痛不怕死,但安雲怕,她甚至都不敢讓自己受傷後沾染張昌峰的氣息,只能被動的應付張昌峰層出不窮的胡亂攻擊。
她懷裡的儲物袋裡有三十多張流雲真人給的五階符籙,還有她自己煉製的大大小小數十幅陣盤陣旗,隨便一種都能制住他。可是被張昌峰不要命的糾纏住,她又不敢讓自己受傷,疲於應付,就連拿出來的那一點時間都沒有。
“李師兄,還不出手?”她側頭大叫一聲,彎腰避開張昌峰抓來的手。這短短一剎,她在張昌峰身上留下了至少二十多道傷口,但對方就是不死,然而越戰越勇,讓她頭疼萬分。
李修墨咬咬牙,手中長劍狠狠的劈向張昌峰的後腦勺。張昌峰雖然神智發狂,卻似乎也知道這一擊不能隨便硬抗,身體條件反射般避開。安雲趁此機會,雄劍砍斷他的雙手,反握雌劍,一劍插入了他的心窩。
她小小年紀,不過十一二歲少女,出手如此狠辣無情,毫不拖泥帶水,讓李修墨也微微愣了愣神。
安雲抽出插進張昌峰心窩的雌劍,兩人一左一右快速彈開,避開張昌峰飛濺的血液。安雲立刻將冰系靈氣源源不絕的輸入手中雙劍上,兩劍劍身迅速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塊,冰塊立刻變得漆黑無比,不一會兒便化作黑色的冰渣炸裂。
驅逐了劍身上的幽冥魔氣,安雲伸手入懷,再拿出來時,手上夾著兩張金光閃耀的符籙。
李修墨並沒有靠近她,而是看著倒在地上的張昌峰的屍體,眼神閃過一絲悲哀。
“安雲師妹,真的沒的救嗎?”李修墨低沉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安雲內心同樣不好受,她沒想到自己今生第一次殺人,殺的卻是自己的同門。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
前世她見識過幽冥煉血幡,僥倖撿回一條命,今生運道著實有些差,再次遇到了幽冥煉血幡。就是不知道還不會有前世的好運氣,讓她躲過此劫。
“李師兄,至少我救不了。陷入幽冥煉血幡的迷魂陣內,不沾染魔煞之氣,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一旦沾上,絕無倖存。”
“可我並沒有向張師弟那般發狂啊?是不是表示我其實並沒有沾染?”李修墨帶著最後一絲僥倖,眼神殷切的望著安雲。
安雲想起前世曉禪宗內,那麼多的得道高僧,修為和兩人一比,簡直雲泥之別。可是他們沾染了魔氣,鎮山鐘和梵音鼓也度化不了,主持靜虛大師不得已將所有人全都兵解,讓他們重新轉世投胎。
“李師兄你的修為遠高於張師兄,閱歷豐富心境沉穩,我想正因如此,你到現在還沒有神志不清。不過……你現在心裡就沒有殺人的欲望嗎?”
李修墨慘笑,臉色煞白一片:“想我李修墨,讀書到三十歲還一事無成,連個功名都考不上,窮困潦倒一輩子。後來無意中開始修行,還沒……”
“李師兄小心!”安雲突然大喝出聲,雙目圓睜,死死的盯著李修墨身後。
李修墨忽覺頭皮一痛一涼,後知後覺的轉過頭,身後站著一名身穿青雲門道袍的修士,右手五指插進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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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1:01
第四十八章 陣中陣
不需要李修墨多說,安雲也猜到突然出現並攻擊李修墨的青雲門修士,就是先前殺死了其他五名同門的人。從對方身上的服飾來看,是青雲門築基期弟子。
李修墨忍著頭上劇痛,伸手入懷拿出一把各種低階符籙,一股腦的扔向身後之人。
符籙瞬間化作火球、冰箭、土刺、木樁以及風刃,一一擊打在身後的青雲門弟子身上,打得他護體罡氣陣陣波動,連連後退。
李修墨趁機移開,朝安雲看去,只見她瞪大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手中的蝶戀花雙劍一攻一守,顯然在防備他的靠近。
李修墨臉皮抽了抽,見她如此不近人情,心腸冷硬至極,不由心中大恨,暗自惱怒不已。有心不管不顧的靠近她禍水東引,逼她不得不出手和他一同抗敵,又看她小小身軀,一雙眼睛琉璃般清澈,眼神中有擔憂有畏懼,臉上一副想離開又不知道該不該離開的猶豫模樣,不知不覺又心軟了。
哎,算起來,她年紀也就和自己小孫女一般大小,還是小孩子。自己一把年紀了,和她置什麼氣?
想到修道離家時剛出世不到一月的小孫女,他臉上的線條不知不覺柔和下來,要是當年沒有來通天城,他現在或許正躺在搖椅上含飴弄孫。
李修墨不由自嘲的一笑,抬頭朝安雲快速的喊道:“安雲師妹,如果你能活著出去,希望你有機會下山時,幫我去秦國郫縣李家村看一看我的家人,師兄在此謝過了。快走吧,我攔他一會兒。”
李修墨知道自己大劫難逃,說完劍訣一引,飛劍頓時蒙上一層藍色光華,手中的雪蠶絲甩出,繞著青雲門修士纏了一層又一層。
藍光一閃,李修墨斬在被雪蠶絲暫時控制住的青雲門修士身上,只見青雲門修士身上的護身罡氣向內深深陷入,飛劍卻無法突破那層薄薄的玄光。
青雲門的修士忽的抬頭衝他一笑,露出猩紅的牙齒,用力一掙便掙開了身上的束縛,一手握著劍身,絲毫不顧手掌被劍刃割傷。
李修墨正要棄劍而走時,身子一僵,突然發現不能動了,原來不知不覺,他的兩條腿被兩叢鬼荊棘纏住。
鬼荊棘是二階靈木,枝幹上有長而密的倒刺,刺破人體皮膚後會釋放出一種能讓人麻痹的毒素。
這兩叢鬼荊棘來的突兀,想來是青雲門修士利用青木術強行催熟了種子,用來纏住了李修墨。
李修墨匆忙間無法掙脫鬼荊棘,肩膀又被對方牢牢抓住,片刻就捏斷了肩胛骨。他慘叫一聲,暗道:吾命休矣。他因築基失敗,修為進展到練氣期十層,築基期下無對手。可面對築基期修士,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他正要閉目就死時,卻驚見安雲又跑了回來,邊跑邊掏出流雲真人賜予的雪蠶絲系在蝶戀花的劍柄上。
“快走,不要管我,你不是他的對手。”李修墨驚叫。
安雲充耳不聞,雌劍在空中畫了個無形的圈,雄劍咻的從圈中穿過,擦過李修墨的右耳,徑直刺進了青雲門修士的肩窩內,竟帶著他的身形連退五步,最終把他釘在地上。
這時,安雲已經來到李修墨身邊,雌劍寒氣逼人,一道冰刃從劍尖上眼生而出,劃開了纏繞在李修墨腿上的兩叢鬼荊棘,順勢將兩叢鬼荊棘凍成了冰雕。
這兩招一氣呵成,正是慧劍斬情絲劍訣中的兩式殺招——明月結,嬋娟鎖。用蝶戀花使出,尤其方便。
李修墨看的目瞪口呆,他剛才可是連對方護體罡氣的破不了,這小丫頭居然這麼兇悍,一劍就把對方釘在地上,再一劍就毀掉了二階靈木鬼荊棘。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師兄妹八人裡,實力最強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半大的丫頭。
安雲哪裡去理會他心裡想什麼,一把推開呆在原地的李修墨,以雄劍為圓心,以兩劍之間系住的雪蠶絲為半徑,雌劍劍尖插入地下,快速的畫了一個十分工整的圓。
等到圓中的青雲門修士拔出插在肩窩內的雄劍時,安雲已經用雌劍在圓中又畫了一個五角星,五角星上各自插著一根顏色不同的陣旗。
安雲一扯雌劍,雄劍便從青雲門修士手裡飛了回來,卻很快又被安雲連同雌劍一起甩進了五角星內,一黑一紅,仿若太極兩儀。
做完一切準備後,安雲雙手飛快的結印,嘴裡念念有詞:天圓地方,乾坤之鎖,五芒星陣,五行歸位,兩儀幻化,斬妖誅魔……
隨著她的念誦,地上的劃痕陡然亮起,化作一條條透明的鎖鏈,將青雲門修士套牢在其中。青雲門修士竭力掙扎,他沒有神智,本能的胡亂使用法術,卻在乾坤之鎖的壓制下,法術還沒成型便消失。
接著,地面裂開,一團熊熊地火岩漿噴湧而出,天空中刮起奇寒無比的冷風。陣中的青雲門修士被地火和天風兩頭夾擊,猶如置身於冰火兩重天,頓時面容扭曲神色痛苦,嘴裡發出“荷荷”的痛苦叫聲。
安雲看都不看,只顧著手上飛快的掐印,嘴上不停。
陣中雌雄雙劍化作一黑一紅兩道劍影,速度快的讓人眼花繚亂,繞著青雲門修士上下翻飛糾纏不休。青雲門修士神色越發痛苦憤怒,咆哮連連,瞪著安雲的眼珠子不停的流出暗紅色的血液,顯然極為痛苦。
安雲臉上的血色褪盡,掐訣坐倒在地,操縱著陣法絞殺陣中的青雲門修士。
李修墨卻是真的看呆了,目光落在安雲布下的陣法上久久不能挪開。他也研究過一段時間的陣法,所以能看出安雲其實布下的不是一個陣,而是三個陣,三個極為簡單的陣法。
天乾地坤陣,大五行滅度陣,以及兩儀滅魂陣。
這三個陣法並不複雜也不深奧,對陣法有一定造詣的人都能使出來。
可是,安雲卻是同時布下了這三種陣法,而且還是陣中陣,連環陣。三種完全不同的陣法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互為添翼互補不足,威力翻了何止十倍?
同時控制三種不同的陣法,儘管只是三種普通的陣法,不僅要對每種陣法瞭若指掌,更要對陣法原理融會貫通。而這樣的人,只有區區幾個陣法大師才能做到。
李修墨眼神無比複雜的看了看安雲,走過去從儲物袋中倒出兩枚增補靈氣的養氣丹,塞進了她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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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1:14
第四十九章 劍氣立功
安雲丹田內的靈力潮水般飛快的被三個陣法抽走,李修墨給她吃的兩顆養氣丹猶如杯水車薪,只能暫緩靈力枯竭的時間。
陣中的築基期修士儘管被天風地火烤得一團焦黑,被天地元氣鎖壓制掙扎不出,卻依然活蹦亂跳,叫的中氣十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死。
安雲咬咬牙,加大靈力輸出,想要一舉殺死陣中的青雲門修士。風助火勢,火助風威,一時間陣中劈啪聲大作,刀光劍影起伏不絕,青雲門修士掙扎的越發劇烈,怒吼的越發大聲。
安雲腦門見汗,修為境界上差距果如天地之別,若非她以陣中陣壓制住他,恐怕她和李修墨早就伏屍於地了。
李修墨又給她吃了兩顆養氣丹,可是養氣丹轉化為靈力沒那麼快,她丹田中的靈力堅持不了多久。
靈力就要耗盡之時,安雲拿出來原先就夾在手中的一道五階符籙,可施放出一次相當於金丹期修士的攻擊。
流雲真人給的五階符籙,安雲寶貝的緊,每一張符籙都相當於一張保命符。在大峽谷中,期間會遇到不知多少危險,隨便浪費一張也會讓她心痛不已。她甚至都有些後悔衝動之下跑回來救李修墨了,反正李修墨已經染上了幽冥煞氣,遲早也會變成只知殺戮的瘋子,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她救李修墨並不是因為同門之誼,她從沒把自己當成朝雲宗弟子,更沒把流雲真人當做自己的師尊。而是因為他最後回身攔住了青雲門修士,並讓她快走,他盡力拖住青雲門修士。
若是李修墨不管她,向相反的地方逃走的話,也許青雲門弟子追的是她。
安雲自認冷情冷性,不喜歡欠人,更不愛別人欠自己。李修墨若是自己逃了,她不會怪他,也不會幫他,但他最後返身纏住青雲門修士讓她先走,她就沒法再隨便脫身了。
李修墨也看出安雲靈力不濟,忍不住歎道:“讓你先走,你回來做什麼?”
安雲面色蒼白,勉強笑了笑:“我覺得自己的家人,還是你自己去看比較合適。”
李修墨嘴唇動了動,最終搖頭道:“你我都知道,我是走不出這大峽谷的,何必呢。”
安雲沒有回話,丹田靈力已然告竭,正要甩出手中符籙時,忽然她心神一動,感應到丹田中始終盤踞在金光大道上的紫宵雷霆劍氣居然動了。
雷霆之威,電光之速,一息之間便衝出了她的身體,轉而攻向陣中的青雲門修士。紫電燦然間,青雲門修士發出一道慘絕人寰的淒厲大叫後重重的倒在地上,很快被地火燒成一團漆黑的焦炭,再被天風一吹,化作漫天飛灰。
紫宵雷霆劍氣初次立威後,即刻回歸了安雲丹田之內,再次盤踞在金光大道上一動不動。
別說是李修墨愣了,連安雲都沒想到紫霄雷霆劍氣居然自動護主,她用連環陣煆燒了青雲門修士小半個時辰都沒把對方燒死,紫宵雷霆劍氣一出就滅,威力之強,讓人咂舌。
“這是……”
“師傅送我的紫電符。”安雲淡淡的解釋道。
李修墨恍然大悟,接著問道:“安雲師妹的師傅是流雲師叔?”
安雲點點頭,吞下兩顆養氣丹,打坐消化藥力。
“先前聽宗門其他弟子說流雲師叔收了一個關門弟子,想必就是師妹了。”李修墨說道。
流雲真人新收了一名親傳弟子,這事朝雲宗幾乎人人知道,畢竟朝雲宗就那麼不到兩百號人,不過這名弟子是誰,卻並非人人清楚。安雲長期閉關,從不與朝雲宗練氣期弟子來往,所以李修墨先前只是懷疑她就是流雲真人新收的親傳弟子,卻不敢肯定。
安雲打坐了半個時辰,吸收了養氣丹中的藥力,丹田的靈力恢復了七七八八。起身一看,李修墨坐在距離她十米遠的地方,她微微一愣,瞬間想到李修墨是怕自己突然發狂傷害她,所以才遠遠的坐著替她護法。
安雲向他點頭致謝,放眼向四周打量,空落落的山谷中靜寂無聲,更讓人心中不安的是光線逐漸暗了下來,看不見的黑夜就快降臨。
本來谷中濃霧彌漫,若是入了夜,幽冥煉血幡威力更甚,群鬼游離,到時候處境更加危險。
安雲不知道其他地方情況如何,至少這個地方還不算太糟糕,大概是因為沒有修士到來,也因此顯得異常平靜。
李修墨見她醒了,便起身將張昌峰的屍首掩埋,安雲皺了皺眉,有心阻止他,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阻止。
照理說被幽冥煉血幡感染的死屍不應該掩埋,而應該燒成灰燼,可這周圍除了她和李修墨便沒有了活物,而李修墨已經感染了幽冥煞氣,只是還沒有發作罷了。入了夜,幽冥煉血幡威力會增強三倍不止,到時候谷中全是幽冥煞氣,也無所謂會不會被感染了。
“安雲師妹,你恢復靈力就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留在這裡太危險了。”李修墨埋葬好了張昌峰,走到她對面說道。
安雲苦笑:“李師兄,這谷中四處殺機,又哪裡是安全之地呢?也許其他地方還不如這裡呢。”說完,她看了李修墨一眼。
李修墨也苦笑了一聲,他明白安雲那一眼的意思:在別的地方,她可能要對付幾個甚至十幾個被感染的修士,而在這裡,她只需要對付他。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頹然道。
安雲略一思索,搖頭道:“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青冥大陸修道界如今雖是力量最弱時,卻也不是九面幽冥煉血幡就能為所欲為。最多不過兩天,布下幽冥煉血幡的魔道修士必會被各派金丹老祖聯手逼出來,迷魂陣自解,到時就能出去了。可是,怎麼才能在解開之前活下來?”
大峽谷內有藏在暗地的魔道修士,還有黑狼妖族,更有被感染後見人就殺的其他修士,要想活過這兩天,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與我們一同進入峽谷,剛才又和張師弟以及那名被感染的青雲門修士鬥法,為何你沒有感染幽冥煞氣?”李修墨奇道。
安雲默了默,心裡大概猜到了原因。
前世她在曉禪宗沒有被幽冥之氣感染,是因為她有禪宗至寶琉璃寶蓮瓶,可阻擋一切邪穢之氣靠近。而今生沒有被感染,一是因為她的心境本就是金丹大成修士,與施法者修為相當,谷中幽冥煉血幡又是新近煉成,威力不足,對方難以影響到她。
二是因為她修煉的上古心法歸墟寶典,心若琉璃身似花,舉步紅塵不染瑕,幽冥煞氣對她的作用遠沒有其他人那麼大。
還有一種可能性最大,她身懷紫宵雷霆劍氣,至剛至陽,萬邪易辟,百毒不侵,幽冥煞氣說白了都是惡鬼怨氣,哪裡敢來招惹她?
這三種可能性,她一樣也不會說出去,所以只好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道心堅固吧。幽冥煞氣猶如心魔,最易影響修為不高心智不堅怨氣滿懷之人,李師兄至今沒有喪失神智,看來也是道心堅固。若非被那名青雲門弟子所傷,或許也不至於染上幽冥煞氣。”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李修墨歎道。
“等。”安雲心下早已做了決定,她身上有流雲真人留下的神識,只要沒死,流雲真人一定會來救她。
“要是我……”
“我會殺了師兄,請師兄見諒。”安雲話語輕柔,卻是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我就多謝師妹送我上路了。”李修墨哈哈大笑道,狀甚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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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1:40
第五十章 四階妖狼
入了夜,四周暗沉沉一片,松樹林被夜風吹得嘩嘩作響,頗有幾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氣氛。
夜幕無星,只有一輪血色明月低垂,黑暗像一座看不見的厚重的山,壓得人像是喘不過氣。
忽的,山谷中響起一聲淒厲的狼嚎,片刻後,無數聲狼嚎在四面八方回應。
黑狼嘯月,黑夜,是狼的天下。
安雲抬起頭,向夜空打量了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了看不遠處的李修墨,蝶戀花雙劍出鞘半寸。
她和李修墨在松樹林中找了個平坦之處打坐,周圍布下了五道殺陣,還布下了一道可以隱匿修士氣息的顛倒八陣圖。
入夜之後,李修墨身體內的幽冥煞氣受到天上血月的召喚,越來越難控制。要不是他一直待在安雲身邊,幽冥煞氣畏懼紫宵雷霆劍氣,他早就被幽冥煞氣吞噬了所有神智。
“安雲師妹,我好像快控制不住了。”李修墨雙眼泛起血絲,嘴角泛出一絲苦笑。這段時間,他和安雲說了很多話,安雲基本是聽他說,很少搭話。
李修墨說的最多的是他離家時剛出生的孫女李心怡,大概是長孫女的緣故,本來不被凡人重視的女孩兒,他卻甚是牽腸掛肚。
安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師兄放心,我能活著出去,必定前往李家村一趟,若是你的孫女有靈根,我就帶她回宗門。她若沒有靈根,我會留下一瓶丹藥,可助你家裡人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李修墨哈哈大笑,良久才停了下來,望著安雲的眼睛認真道:“多謝師妹。”說罷緩緩閉上眼睛。
安雲暗歎一聲,起身拔出了雌劍,正待祭出削斷李修墨的脖子時,眼角忽瞄到一團黑影迅速靠攏,想也不想的飛劍斬去。
“鐺”的一聲,雌劍也不知在空中撞到了什麼倒飛而回,安雲一把抓過雌劍,順手又抽出了雄劍。
黑影來的異常迅速,剛才還在二十丈外,轉眼就已侵入兩人三丈之內,數道尖銳的風聲向兩人襲來。
風刃。
安雲只從聲音就判斷出對方施展的法術,再一見黑夜中陡然亮起的幾隻綠色的光點,立刻明白來的是黑狼妖族。
來的好快,她連陣法都來不及開啟,對方已經近了身,想必在黑夜中觀察了她和李修墨很久,直到此時才發動迅捷攻擊。
“火來。”安雲掐訣喝道,開啟了事先布下的都天烈火陣。
話音一落,她四周燃起熊熊火光,火勢將她和李修墨圍住,攔住了外面的敵人。雙劍極快的舞動,使出慧劍斬情絲中的黏字訣,將襲來的風刃一一化解。轉頭再看李修墨,他也揮舞飛劍擋住了攻向他的風刃。
在火光照耀下,周圍大亮,三隻全身漆黑的妖狼徘徊在火勢之外,衝兩人齜牙咧嘴咆哮不休,又礙於面前的灼熱火焰,猶豫著不敢衝進來。
安雲迅速做了判斷,三隻兩階妖狼,相當於練氣後期修士,不難對付。難得是它們身後還有修為更高的同族,雖然它沒有出來,但安雲能感覺到它就藏在暗處。
“師妹,你看這三隻妖狼,它們似乎沒有受到幽冥煞氣的影響。”李修墨在旁邊說道。
安雲點點頭,先前她便猜到這是妖族和魔道聯手布下的陷阱,如今不過是證明了這一點。
“我幫師妹殺了它們,師妹見機就走。”李修墨忽然說道,瞬間連衝出三道火牆。安雲先是一驚,連忙撤開了他身前的火牆,避免火勢將他燒傷。
她明白李修墨這麼做的原因,他壓制不住身體的幽冥煞氣了。
李修墨是水土靈根,先給自己身上施加了一個土甲術,再一個水瀑術將面前的一隻妖狼推開,對咬向他左臂的妖狼不管不顧,一劍刺向對面衝來的妖狼。
飛劍刺入妖狼的皮毛,卻再也刺進不去了。李修墨慘叫一聲,左臂被妖狼咬斷,他雙眸血紅,丹田內的靈力全力灌入劍身,飛劍藍光瑩然,直插進面前妖狼的身體。
另一隻妖狼終於突破了水瀑,張嘴吐出三道風刃,上中下三路擊向李修墨。李修墨身上的土甲術黃光一閃,擋住了風刃,自己也吐了兩口汙血,用力將插入面前妖狼身體的飛劍一劃。那妖狼慘嚎,頓時被開膛剖腹。
他本就是練氣十層的修士,單以修為來說,築基之下無對手。此番被幽冥煞氣感染,心中殺意騰騰,戰力陡然提升了兩個層次,又自知必死,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竟在三隻妖狼的攻擊下,瞬息斬殺了一隻妖狼。
“嗷嗚……”另外兩隻妖狼見同族死去,發出一聲淒厲的狼嚎。一隻妖狼撲了上來,利爪泛出青色的光芒,而另一隻張開大嘴,幾道風刃在口腔中成型。
李修墨哈哈大笑,抽出飛劍,反倒衝撲來的妖狼撲去。妖狼的利爪如破開豆腐一般輕易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的飛劍也順利的插入對方最柔軟的腹部。
血液濺了出來,李修墨面容扭曲,忽然張嘴咬在妖狼被飛劍洞穿的腹部上,大口大口的吸起血來。狼血如口,他頓時覺得全身力氣,臉上全是暴戾之氣,隨手打出一道水瀑,擋住攻來的幾道風刃,這才扔開面前的狼屍,獰笑著走向最後一隻妖狼。
安雲在火焰包圍中看的清清楚楚,深知李修墨已經徹底沒了神智,完完全全成了一具被幽冥煞氣控制的不怕痛不怕死的行屍走肉。
不知為何,她心中湧起一絲悲意,掐訣一引,幾道熊熊火牆霎時淹沒了李修墨與最後一隻妖狼。
安雲把視線投在前方十丈處,那裡暗的沒有一絲光線,在火光的照耀下,影影棟棟像是趴伏著一尾巨獸。
她,無聲的與那只巨獸隔空對峙。
過了許久,安雲終於開口:“出來吧。”
沒有任何回應,寂靜的夜裡只有烈烈燃燒的火焰,火焰裡三層外三層,排列成八卦陣型,安雲則站在正中。
隔了一會兒,那處黑暗中亮起了兩道綠油油的光點,光點正在靠近,在紅光照耀下,一頭身形巨大如虎的妖狼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走來,卻在距離安雲五丈處停了下來。
五丈,正好在安雲先前布下的陣法外。只要它再走近一步,安雲就能發動五道連環陣法,將它絞殺當場。
它的皮毛如其他妖狼一般都是漆黑,唯有額頭上有一道青色的毛髮,安雲盯著它額頭上那一道青色的毛髮,暗自皺眉。
四階黑狼妖族,戰力可比築基後期修士,那青色毛髮的紋路,怕是只差一步就能進階到五階妖狼。
安雲凝眉思索,見它停下五丈之外,便明白它能感應到危險。這也是為何它先前驅使同族攻擊,自己卻躲在暗處。寧肯見著同族一一死去,也不肯出手相助的原因。
安雲知道遇到的勁敵,手中立刻扣著兩張五階符籙,陣法要是擋不住對方,便用符籙殺之。
青毛妖狼冰冷的眼睛注視著安雲,腳步卻一動不動,觀察許久之後,才在陣外慢悠悠的轉悠起來。
安雲不禁有些納悶,搞不懂它在轉什麼,但她卻絲毫不敢小覷它。知道青毛妖狼不是畏懼她這名小小的修士,而是畏懼她布下的陣中陣。
“有膽,進來!”安雲開口道。
青毛妖狼抬起頭,眼神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咧,似乎在嘲笑她。它忽然眼睛一亮,綠幽幽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張開嘴,一團又一團漆黑的暗球飛快的衝向安雲。
安雲頭皮一麻,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就怕對方不入陣,在陣外用法術攻擊。她布下的陣都是殺陣,因為她修為太低,知道就算布下低階防禦陣法也擋不住什麼攻擊,索性全部都是殺陣。
這隻妖狼太狡猾,耐心觀察了大半天,看出了她的陣法破綻,竟打算利用修為境界上的優勢強行擊殺她。
五道殺陣擋不住暗球,那是妖族獨有的暗系法術,人類修士有八大靈根,妖族卻有光暗兩種特有的天賦。
暗球壓滅了路上的火焰,一個又一個的暗球將安雲前後左右所有逃避的角度封死,而妖狼依然站在陣法之外,死也不肯挪動一步。
安雲忍著心疼,不得已祭出一張金光符,頓時金光大作,照耀的天地明亮刺眼,所有暗球消失的乾乾淨淨。
青毛妖狼如一道黑煙般飛快的遁走,金光追著它而去,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很快消失在安雲眼前。
安雲暗道可惜,浪費了一張珍貴無比的五階符籙,卻只是傷了它。到底不是真正的金丹修士出手,無法控制符籙的攻擊,讓它給逃了。
還沒感歎完,她瞳孔一縮,視野中再次出現了那隻青毛妖狼。只是這次它的步伐不再優雅,反而一瘸一拐,身上烏黑發亮的毛髮也被金光灼燒的禿一塊斑一塊。
這次它走近安雲十丈處就不再靠近,綠幽幽的眼睛恨恨的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黑妖狼族最是記仇,她傷了它,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安雲頭疼不已,還沒想好怎麼對付它時,不遠處傳來一道清朗的佛號:“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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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1:52
第五十一章 金剛怒目
安雲回身一看,一人靜靜立在她身後約莫三十丈處,身上的月白袈裟在暗紅色月光下依然皎潔無暇,眉清目秀的面龐有聖潔的氣息,腳上一雙麻布耳鞋款款而行,速度看似緩慢,卻不過眨眼功夫便與安雲並肩而立。
正是她先前見到在秋暮離身邊的那位蒼梧曉禪宗弟子。
年輕和尚光頭如玉,頂上九個暗紅戒疤,微微斂下眉眼,神色柔和寧靜,置身谷中險惡之境,卻仿若站在梵音妙境。他雙手合什,手指間纏繞著一串通透晶瑩的佛珠,向安雲微微稽首,口中輕道:“小僧曉禪宗神秀,不知師妹是哪派高徒?”
靜、慧、明、神,曉禪宗當代主持是靜虛大師,這名弟子法號神秀,當是曉禪宗第四代弟子。
安雲行禮:“朝雲宗流雲真人座下弟子安雲,見過神秀禪師。”
神秀再次合十:“阿彌陀佛,安雲師妹無需多禮,叫我神秀便可。”
他向周圍隨意看了看,對十丈外那隻目光陰沉盯著兩人的四階妖狼卻是瞟都不瞟一眼,問道:“安雲師妹,我先前見到此處一道金光閃耀,像是五階符籙金光符,莫非用符之人就是你?”
安雲揚了揚手中還捏著一張符籙,點頭承認。
神秀略微吃驚的將她打量了一眼,再次問道:“那這裡的陣法也是安雲師妹所布?都天烈火陣、顛倒八陣圖、九宮陣、似乎還有大五行滅度陣,嗯?還有天乾地坤陣……”他越說越吃驚,看向安雲的眼神充滿不可置信。
安雲一愣,倒沒想到他也精通陣法,聞言輕聲說道:“我來大峽谷試煉前,從掌門真人處得了許多陣盤陣旗和相應的陣圖。到了這裡後我擔心危險,便花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照著陣圖佈置了幾個陣法,本以為有些用處,誰知那隻妖狼卻不肯入陣。”
她這話倒也不假,此地的陣法確實是她用事先煉製好的陣盤和陣旗佈置,但卻是她自己煉製,和掌門聞一真人無關。最重要的是神秀沒有看到她發動連環陣和陣中陣,所以不會懷疑她能同時控制五個陣法。只會以為她不太懂陣法之道,以為陣法多多益善,胡亂佈置罷了。
果然,神秀聽了後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恍然神情,微微笑道:“早聽說貴派掌門聞一真人陣法造詣精湛,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安雲暗中撇了撇嘴,這和尚看著一副高潔模樣,也不是什麼老實之輩。她布下的這幾個陣法單個威力和難度來說,只是尋常罷了,畢竟她修為有限靈力不足,只能煉製和控制低階陣法。可這和尚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稱讚聞一真人陣法造詣精湛,還一副深感佩服的神情,真是……
“神秀師兄說的是,據說我派掌門陣法造詣在青冥大陸也是首屈一指。”安雲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
神秀微笑不語,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指間的念珠,目光終於落在不遠處低聲咆哮的四階黑狼身上。
“青毛妖狼,再過十年就能晉級五階妖獸,幸好安雲師妹手中有五階符籙,否則小僧來遲一步,大錯難挽。”
“神秀師兄能對付它嗎?”安雲問道。
“小僧願意試試。”他倒也不謙虛,舉步就向青毛妖狼而去,青毛妖狼似是知道他不易對付,謹慎的步步退後。
天上血月倒懸,照的山谷中一切事物都顯得有幾分妖異,唯有神秀如一株不染塵世的金蓮,周身發出白色柔和的光芒,片刻後,他全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虛影,望之若怒目金剛。
安雲前世在曉禪宗做客,知道神秀正在運行曉禪宗的佛門心法八部天龍咒,運行之時萬邪不侵,有金剛菩薩護體。
青毛妖狼見金剛成型,忽覺危險,張嘴吐出一連串的暗球後,轉身便逃,速度快若一道青煙。
“金剛怒目。”神秀輕吟出聲,乍然抬頭,身上的金剛虛影怒目圓睜,雙眼放出道道金光,青毛妖狼噴來的暗黑之球頃刻便消融在金光裡。
青毛妖狼張嘴朝著血月發出一道冗長淒厲的叫聲,隨即從四面八方得到其他狼群的回應。
“菩薩低眉。”神秀垂下眼瞼,緩緩的抬起左手,身上的金剛虛影不知何時變成一尊菩薩虛影。菩薩一臉慈悲的抬起左手,朝著遠處奔逃的青毛妖狼一握。
“嗷嗚……”青毛妖狼倒地短促的叫了一聲,隨即沒了聲息。
安雲暗暗吃驚,神秀看著年紀不大,卻修道曉禪宗鎮宗秘法八部天龍咒,且已經修得菩薩護體,實力堪稱築基修士中頂尖之輩,想來必是曉禪宗傾盡全力栽培的核心弟子。
忽然想到秋暮離,若秋暮離沒有青冥第一凶劍紅蓮法劍,絕對不是神秀的對手。就算有紅蓮法劍,兩人的實力恐怕也在伯仲之間。
“神秀師兄佛法高深,安雲萬分佩服,多謝神秀師兄出手相助。”安雲朝神秀真心感謝,要不是,她恐怕還要浪費幾張五階符籙才能殺死那只狡猾記仇的青毛妖狼。
“不敢,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神秀合什回禮。
“它死了嗎?”安雲看著遠處一動不動的狼身問道。
“沒有。萬物眾生皆是一命,滾滾紅塵皆有因果,我佛慈悲為懷普度眾生,能不造殺孽就不造殺孽。小僧只是毀掉了它的妖丹,使它從此再不能為惡。”神秀肅穆道。
安雲暗中撇撇嘴,不過她前世就習慣了曉禪宗人的習性,倒也不覺得意外,點點頭不再說話。
“安雲師妹,有魔道餘孽潛入谷中,暗地布下幽冥煉血幡這等巨惡污穢之物,能奪人心智惑人本心,你此時雖未受到影響,卻難保一直固守本心。我這裡有靈珠一顆,你且帶在身上,可保三日內妖邪不侵。”
說罷,神秀從指間念珠上取下一顆珠子交到安雲手裡。
安雲打量手中靈珠,靈珠內蘊精純的佛門氣息,的確能抵擋幽冥煞氣侵體。她雖不懼幽冥煞氣,卻也不客氣的收下。
“神秀師兄,什麼幽冥煉血幡?可抓到了魔道餘孽?”安雲裝作驚慌的問道。
神秀搖搖頭:“此事說來話長,小僧還要趕去救援谷中其他修士,師妹一人在此,恐有危險,不如與小僧同行吧。”
安雲欣然同意,跟在曉禪宗高弟身邊,自然比她一個人待在此處好得多,至少不需要浪費儲物袋中的陣盤和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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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01
第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
離開之前,安雲先用都天烈火陣將李修墨的屍首燒成骨灰裝了起來,日後她會將李修墨的骨灰轉交給他的家裡人。
隨後,她用雌劍將三隻二階妖狼的左耳割了下來,又走到倒地的青毛妖狼身邊,劍光一引,將它額頭那抹青色皮毛割了下來,恭恭敬敬的遞交給神秀。青毛妖狼內丹已碎,用它額頭的進階毛皮也能證明它的階位。
神秀微微一笑,搖頭道:“師妹留著吧,小僧並不需要。”
“多謝神秀師兄。”
安雲早料到他不會要,不然他就不會震碎青毛妖狼的內丹了,聞言不客氣的收起。憑著手裡的青色皮毛和三隻妖狼左耳,這次試煉任務至少一枚築基丹到手。
神秀寬袖一揮,帶著安雲施展移山縮地術,速度不比禦劍飛行慢,而且更加靈活多變。他指間的念珠緩緩轉動,時而微微發亮,安雲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在用念珠感應被幽冥煞氣感染的修士,然後追過去。
這一路上安雲跟著神秀,已經遇到過三次感染了幽冥煞氣的谷中修士,無一例外的都是一個人。神秀並沒有感到奇怪,安雲同樣如此,感染幽冥煞氣的人或動物會相互廝殺至最後一個,所以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或兩個以上感染的修士聚在一起。
這種感染後又吞噬了其他感染者死後血液的修士,被稱為嗜血者。
然而寧安雲萬分吃驚的是,神秀竟有辦法真的控制住感染幽冥煞氣之人。他出手制住被感染的修士後,便會從念珠上取下一顆靈珠塞進嗜血者口中。靈珠入體後,嗜血者立刻就被封印住了眼、耳、口、鼻、心、意六竅,成為一名不動不語的活死人。
曉禪宗曾遭受玄陰老祖持幽冥煉血幡伏擊,那一次宗門差點被滅,曉禪宗幾乎一蹶不振。也因此,玄陰老祖惹火了天道盟,由決策堂發下了戰令,戰堂三名元嬰修士以及數十名金丹修士遠赴北冥,將玄陰教徹底淪為平地。玄陰老祖被圍攻而死,門下弟子傷亡殆盡,玄陰教在北冥除名。
那一次遭逢巨難後,曉禪宗主持靜虛大師和宗內十大殿堂首座控制住宗門內所有被感染的弟子,日夜以經聲佛號洗刷他們體內的煞氣,又以鎮山鐘和梵音鼓驅逐依附在他們身上的惡鬼戾靈,在用一百零八天的大型法事超度鬼魂。
可惜事與願違,幽冥煞氣幾十年都無法清除乾淨,使被感染的人重新清醒過來。久而久之,修道界便認為幽冥煞氣不可解,感染幽冥煞氣之人除死之外別無他法。
然而整個修道界低估了曉禪宗和尚們濟世為懷大慈大悲的心性,不知不覺,曉禪宗已經有了能壓制幽冥煞氣的方法,從此幽冥煉血幡再也不是人人畏懼如虎的北冥第一魔器。
安雲想到死去的李修墨,不由得暗自歎氣,要是她當時能夠早點出手,或者不讓李修墨出去與三隻妖狼同歸於盡,或許他就不會死。
可惜當時她根本不知道世上已經有了能解幽冥煞氣之法,索性成全了李修墨慨然戰死的心願。造化弄人,徒歎奈何!
“他們吞下靈珠後,就能解除體內的幽冥煞氣嗎?”安雲實在忍不住問道。
神秀打量著指間的念珠,根據念珠的亮光調整了方向,朗聲答道:“靈珠只能暫時控制他們不再傷人,但要化解也不容易。幽冥煞氣乃是至陰至邪的怨氣,非尋常手段能夠化解。只有以禪宗無上念力,集合眾高僧之力,連續一百零八天誦詠大慈大悲咒,加上他們服下的靈珠佛法做引,內外相逼,才能徹底清除他們體內的幽冥煞氣。”
說完,他低眉合什,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魔道餘孽,害人不淺。我雖與秋師弟、端木師兄分開救人,又能救得幾個?阿彌陀佛。”
安雲跟隨神秀一路行來,所救者不過三名嗜血者,地上更多的是修士被吸乾血後的屍體,場面駭人慘烈,猶如人間地獄。
期間也有被嗜血者殺死的妖狼,同樣被吸乾了血液,好在左耳完好,有一隻還是四階妖狼,內丹保存完好。神秀出手制住嗜血者時,她幫不上忙,索性將地上的妖狼左耳割下,又收穫了一枚四階妖獸的內丹,算是大有收穫。
令人奇怪的是谷中黑狼妖族似乎數量並不多,而且大多是四階以下的妖狼。不是說整個黑狼妖族都遷徙到了青冥山脈嗎?其他妖狼去了哪裡?
安雲這般想,就這般問了出來。
“谷中異變後,金丹期師叔師伯們兵分兩路,一路負責探查谷中的黑狼妖族,不論修為高低儘量斬殺。一路則在追查幽冥煉血幡,我感覺幽冥煞氣開始減弱,他們應該找到並逼出了幽冥煉血幡的持有者。而我和秋師弟、端木師兄則負責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神秀一邊趕路一邊歎道。
安雲沉默,心裡想道:青冥大陸本就因為五十年前與妖族一場大戰導致實力大減,還沒等練氣期與築基期弟子成長起來恢復門派元氣,卻因為此次試煉任務再次大損有生力量,估計各門各派的宗主長老又要心疼好一陣了。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奔行中的神秀忽然停了下來,攤開白皙如玉的手掌,掌心中最大的那顆念珠發出赤紅色的光芒,而旁邊還有兩顆小的念珠,則發出淡綠色的光芒。
“端木師兄和秋師弟正在朝我們而來,這兩枚綠色的靈珠代表他們的位置。”神秀向安雲解釋了一句,淡淡的雙眉微微蹙起,神色有些憂慮。
“神秀師兄,怎麼了?”安雲見他神色不對,問道。
“布下幽冥煉血幡的那名玄陰教餘孽……似乎就在這附近。”神秀眉毛微動,語氣依舊淡淡的說道。
安雲聽後心神大震,眼睛霎時瞪大,左手從儲物袋裡掏出幾張五階符籙,右手拿出一張陣盤,謹慎的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他可能發現我是曉禪宗弟子,還能控制嗜血者,所以一直遠遠的跟在我們身邊,要不是靈珠提醒,我也發現不了他的蹤跡。”神秀再次說道,雙手合十,身上漸漸湧現出一層淡金色的金剛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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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12
第五十三章 幕後兇手
“嘿嘿。”
血月籠罩之下,荒野靜寂無聲,一聲突兀的冷笑卻在兩人四周響起。安雲和神秀分不清對方的方位,感覺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是回蕩的冷笑聲。
“兩個小娃娃,居然能發現我的行蹤,不錯不錯。”那聲音似魔似幻時東時西,分不清男女,聽不出年齡。
神秀俯首合十,低聲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小和尚,別再念你勞什子的阿米豆腐了,老子聽了心煩,當初玄陰老祖怎麼就沒把你們這群禿驢給滅光呢?”那個聲音暴躁起來,周圍溫度暫態涼了幾分,山風呼嘯陰冷,夾著陣陣猶如幽冥地獄傳來的鬼哭狼嚎,讓人渾身泛起顫慄。
“阿彌陀佛。”神秀全身金光大漲,在金剛虛影旁又分出一拈花微笑的菩薩虛影,兩道虛影將他和安雲保護起來。
佛光一照,圍繞在安雲耳邊的淒厲鬼叫頓時消失。安雲吞下兩顆養氣丹,甩手將陣盤虛化,掐訣佈置起來。
如今她修為太低,本不欲惹上金丹修士,可事已至此,今晚難以善了,不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她很可能就死在這裡。
對付金丹修士,尋常陣法根本沒有用處,無論防禦陣法或是殺陣、幻陣,最多只能拖延一下時間罷了。
神秀見她佈陣速度奇快,手法嫺熟無比,步驟更是簡潔有效,也不由暗自佩服,心下起了憐才之心。心想若是安雲師妹修為進階為金丹期,正道修道界又將多了一名陣法大師。
可惜……神秀微微搖頭,她布下的陣法威力太弱,對付築基期修士還能有些效果,但對付金丹期修士,效果微乎其微。
“阿你娘的豆腐,老子說了最煩聽到你們這群鬼和尚念你娘的豆腐,你非要念,老子就把天下和尚都煉成血奴,看你們這些禿驢還念不念?還怎麼念?”那聲音暴躁的叫囂著,四面三丈大小的血色幡布應聲而出,分別插在兩人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將兩人圍在其中。
四面幽冥煉血幡顏色赤紅,風吹過,幡面隨風而動,放佛緩緩流動的血液。幡頂是一枚雪白的骷髏頭,每個骷髏頭的眼眶內都有一團暗紅色的汙血,四對鬼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安雲和神秀。
幽冥煉血幡一出,荒谷內頓成修羅地獄,安雲眼前所見全是惡形惡狀的厲鬼凶靈,一幕幕的上演他們死的是情景,耳中聽到的全是淒慘的呼叫和死前的怨咒。
安雲只覺周身氣血瞬間沸騰起來,腦子裡不停的閃過葉天成和路靈犀得意的微笑的臉龐,以及她墜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幽冥火海時絕望痛恨的場景。
蒼梧洲極北處,傳言有幽冥火海,是世間陰陽交割線。人居陽,鬼屬陰,幽冥火海為界,各不干擾。人無法度過幽冥火海,鬼亦無法潛出幽冥火海,乃是世間第一禁地。
安雲看不見了,眼前只有一片血紅,耳朵像是塌了,聽不到一絲外界的聲音,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殺……
她體內翻騰的氣血化作滔天的殺氣,琉璃般明澈的瞳孔染上一層淡淡的殷紅,一股陰寒的氣息破開了護住她的佛光,鑽進她的身體,然後沿著四肢百骸遊走不停。
這股陰寒游走到丹田之時,終於驚動了丹田內的紫宵雷霆劍氣。雷霆暴怒,劍氣縱橫,轉眼便將安雲體內的幽冥煞氣褪的乾乾淨淨。
“噗。”
安雲吐出一大口鮮血,紫霄雷霆劍氣雖幫她祛除了幽冥煞氣,但沒有她的神識控制,紫霄雷霆劍氣在她經脈裡橫衝直撞,手段太過粗暴簡單,同樣傷了她的經脈。
這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安雲的視覺和聽覺回歸,趕緊收拾心頭的惡念,吞下一顆凝碧丹,修復受損的經脈。
抬頭一看,只見神秀身周金光大放,四個禪宗護教珈藍虛影將他護在正中,四個珈藍手中各有一把伏魔劍,砍出道道藍光,將湧向他的無數惡鬼凶靈通通斬滅。
神秀一直掛在脖子上的佛珠此時飄在他的頭上,每一顆佛珠都散發出純淨無暇的佛光,佛光與天空中探下的一隻巨大的血手虛影對峙。
這串佛珠,乃是曉禪宗三大鎮宗之寶中的一件,除了鎮山鐘和梵音鼓,還有這件舍利珠。傳聞此件佛門聖器煉製之時,加入了一位聖祖的舍利子,使得舍利珠成為禪宗數一數二的佛門聖器。
聖器是聖器,不過神秀到底只是築基後期的修為,無法發揮舍利珠的威力,和對方操作幽冥煉血幡聚起的血手印相抗,明顯處於下風。
安雲眼見佛珠顫動,佛光閃爍不定,心知神秀堅持不了多久。時間緊迫,她連忙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副陣盤和數十枚陣旗,再拿出一張圖案玄奧無比的陣圖,立刻佈置起來。
神秀見了,輕聲道:“師妹你沒事就好,如果能走就快走,對方金丹境界,你我不能相抗,能逃一個是一個。”
安雲一邊掐訣佈陣一邊回道:“對方是金丹境界不假,但我猜他可能自身出了什麼狀況,導致修為大減,根本無法發揮出幽冥煉血幡的威力。對付我們兩個,他都不敢現身,反而藏頭露尾,利用幽冥煉血幡出手,可見他在畏懼什麼。”
她這話說的不算小聲,相信對方也能聽得到。
神秀聽後微微一愣,略一思索後便覺得安雲說的有理。世上除了玄陰派,最瞭解幽冥煉血幡的就是曉禪宗。
此次出現在大峽谷內的幽冥煉血幡和以前出現的幽冥煉血幡威力簡直天差地別,莫說不能影響到他,就連旁邊的練氣期師妹都影響不了。
神秀當然不知道安雲是因為心境功法以及紫宵雷霆劍氣之故,所以不受幽冥煞氣影響。他此時抬頭看向頭上的巨大血手印,心裡琢磨著安雲的話意。
“老子不敢現身?老子不敢現身?嘿嘿……”先前那個聲音再次陰笑起來:“什麼時候連一個練氣期的小丫頭也敢瞧不起老子了?老子修道之時,你曾祖母的祖母都還在吃奶呢!其他人瞧不起老子也就罷了,你一個練氣期的臭丫頭也敢瞧不起我!”
或許是因為憤怒,或許是因為覺得能夠一舉擊殺安雲和神秀,這個聲音說到後面變得越來越清晰。
安雲內心大震,險些掐錯了佈陣法訣,這個聲音她聽過的,華天霄當時叫過這個聲音的主人名字——朱子然。
禦器門的朱子然。
心下駭然的同時,安雲頓時明白幽冥煉血幡為何威力不足。無論法器、魔器還是佛器,全靠主人靈力支撐。神秀祭出舍利珠居然能與幽冥煉血幡相抗,可見幽冥煉血幡的主人衰弱到何種地步。
要是沒有記錯,她曾經聽秋暮離說過——朱子然被華天霄毀去了肉身,只有元神逃脫。
雖然之後的事情她沒有去打聽,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朱子然肯定不甘心就這樣元神消散,奪舍了某個無門無派的築基期修士肉身。
是以,儘管朱子然是金丹期修士,但能發揮出的實力不足先前修為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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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24
第五十四章 上古陣法
“修道四百餘載,世人皆欺我、負我、辱我、恨我,怨我,那又如何?老子不信神不信佛不信天不信命,照樣得成金丹大道,誰能奈我何?小小練氣期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你既然想見老子,老子就讓你見見又何妨?”
荒谷處,亂石堆裡,緩緩的走出一個黑色的人影,距離太遠,安雲看不清楚他的樣貌。
他一步步向兩人走來,每走一步身上的威壓便增強一分,十步過後,安雲和神秀只覺全身仿若扛著無形的巨山,沉重的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安雲修為境界最低,首先就受不住重逾萬斤的威壓,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
“阿彌陀佛。”神秀低聲念了一句佛號,快速無聲的念叨起來,身上的四尊珈藍虛影重合在一起,變化成一尊更加巨大的神像。神像人首鳥身,金色的羽翅鋪天展開,將神秀和安雲護在羽翅之下。
八部天龍之迦樓羅,天龍八部咒第六重,修煉之後可召喚金翅大鵬鳥迦樓羅護體。
安雲感覺身體一輕,略一調息,立刻加快了陣法佈置。就算朱子然奪舍了低境界的修士肉身,可實力也不是築基期修士所能抗衡,神秀撐不住多久。
她見陣法紋路形成太慢,毫不猶豫反手朝自己胸口拍了一掌,逼出一滴心頭血。這一滴鮮血被她手訣牽引,分化成無數道細弱毫髮的血絲,血絲沿著陣圖快速蔓延,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個血色的繁複無比的圖案。
神秀全力對抗神秘人施加的威壓時,分心瞄了一眼地上圖案,卻見這個陣法圖案不同於任何陣法圖案,符線玄奧繁複,法線交接處更不同於當今的陣法。
他心裡莫名閃過一個念頭:這難道是上古陣法?
但很快他又在心裡否決了這個念頭,太過無稽,當今修道界早就失傳了上古佈陣之法,他無法相信朝雲宗一個練氣期的半大少女竟會上古佈陣之法。
安雲哪裡知道神秀心裡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也顧不得。命都快沒了,哪裡還顧得上保留秘密?
眼見神秀滿臉痛苦之色,月白袈裟竟被汗水完全打濕,金翅大鵬鳥虛影開始崩潰,她連忙朝走來的人影甩出一道萬劍歸宗符。
符籙在半空中便化作一道三丈長的巨大金劍,挾天地之威持雷電之力向神秘人當頭落下。
神秘人似乎微微一驚,隨後拿出一把七彩小弓,弓弦上搭著一支黑氣縈繞的小箭。
滅度陰煞箭。
一箭射出,黑色小箭與金色巨劍撞在一起,金劍頓時土崩瓦解,化作萬千細小如指的小劍,夾著冷厲的殺氣,再次卷向神秘人,卻被神秘人隨手一揮,所有劍光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雲卻認出了他手裡的小弓和小箭,正是上一次執法堂追殺華天霄時,朱子然用來對付華天霄的法器。
“你是朱子然。”她大喝出聲。
神秘人身形重重一頓,似乎沒料到對面練氣期的小修士竟能一口叫破他的身份。
安雲要的就是他吃驚,趁著他發愣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再次爭取到一點時間將陣法完成,然後一把拉住神秀站到布下的陣勢中央,手訣一掐,周圍的空間劇烈的搖晃起來。
“傳送陣!”朱子然驚叫,揚起手化出一隻血手印向兩人拍來。
血掌印毫無停滯的穿過兩人的身體,拍打在地上的法陣上,將安雲好不容易的布下的陣法毀的一乾二淨。
可是已經晚了,現場沒有安雲和神秀的影蹤,兩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傳送出了山谷。
“以為這樣就能逃得了嗎?在幽冥煉血幡的迷魂陣裡,誰能躲開我的搜尋?”朱子然嘿嘿低笑,正要起身去追兩人,卻見一道明亮如月的劍光向他劈來。
一劍過後又是一劍,一劍威力更比一劍強,不過眨眼功夫,迎面而來的劍光便有成千上萬道。劍光如雪,劍勢猶如奔騰不休的海潮,一浪一浪的席捲而至。
臨海聽潮閣的滄浪劍訣。
“魔道妖孽,速速受死。”
滔滔不絕的劍光中,一人披頭散髮持劍立在劍光之上,猶如站在浪潮之巔。
朱子然氣絕,他此生最痛恨者莫過於被人小看。從修道之日起,他因為靈根資質極差,且是五系雜靈根,一向不被門派看重,總被同門弟子欺負。
他自卑的同時卻有極度自傲,咬著牙做小伏低,表面上對門派長輩卑躬屈膝,對同門忍氣吞聲,實際上暗地裡卻將嘲笑過他的人一一設計誅殺。也因此,他得了好些不義之財,苦心修煉後好不容易築基成功。
然而他築基成功後卻並沒有收穫別人的尊重,就連練氣期弟子都暗地嘲笑他走了狗屎運,僥倖成就了築基境界。門派將最危險的任務交給他,長輩和同門對他頤指氣使,他咬咬牙繼續做小伏低裝孫子,暗中依然悄悄的設計殺人奪寶。
有一次他暗殺了一名同門,從對方手中獲得了玄陰門的練功心法和幽冥煉血幡的煉製之法。可他不敢去練,他知道一旦修煉了魔功,必會立刻被全天下追殺。花費三百多年時光,朱子然不知坑殺了多少同門,終於再次驚豔了所有人的眼球,他成為了金丹修士,並順利加入了天道盟執法堂。
他以為從此便可吐氣揚眉,接受眾人的膜拜,可偏偏執法堂所有人都對他不屑一顧,更被華天霄屢次指責為無恥奸詐的不義小人。
朱子然奈何不得執法堂的每一個人,於是只能繼續忍氣吞聲。等到華天霄判出執法堂後,他更是下了死命的追殺華天霄,想要報多年羞辱之仇。
最後一戰,華天霄毀掉了他的肉身,他辛苦修煉了四百多年的道行毀於一旦,所有的一切離他而去,世上再無他容身之地。他在禦器門的洞府被新的金丹長老佔據,他的弟子們紛紛改換門庭,他的道侶厭惡的看了他的元神一眼便選擇了閉關,他成了一個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
與安雲設想的不同,他沒有選擇奪舍,他選擇了魔道中的鬼修。當年他沒有修煉玄陰派的功法,卻不知為什麼悄悄收集齊了所有煉製幽冥煉血幡的材料,花費八個月的時間,終於打造出了九面幽冥煉血幡。
朱子然得知天道盟執法堂發佈誅妖劍令後,悄悄的在大峽谷中佈置了九面幽冥煉血幡,他要讓全天下所有人知道,膽敢捨棄他朱子然,他就要讓青冥血流成河。
見到漫天而來的濤濤劍光,朱子然憤怒的發出一聲長嘯,這群該死的築基期螻蟻,莫非真當他好欺負不成?
四面幽冥煉血幡無風自動,滾滾血水平地而起,與對面而來的雪白潮水撞在一起。瞬間,明亮雪白的劍光一道道熄滅,霎那間便被血潮徹底湮滅。
可朱子然還來不及追殺倉惶後退的聽潮閣弟子端木元珊,便見到一朵一朵的紅色蓮花在他的血潮內開放。紅蓮絲毫不畏懼血潮的污穢,反而充分吸收血潮內的煞氣,開的極為豔麗絢爛。
紅蓮法劍。
朱子然瞳孔一縮,揚手收回四面幽冥煉血幡護住全身,擋住朵朵紅蓮業火的焚燒。他將四面幽冥煉血幡連連揮動,將身邊所有的紅蓮業火逼退,身上湧出一層血影,駕著幽冥煉血幡迅速的消失不見。
他現在是鬼修之身,最忌諱的法術是禪宗佛法,最畏懼的法器便是紅蓮法劍。他只能逃,哪怕他明知駕馭紅蓮法劍的秋暮離只有築基中期修為,他也只能暫時逃走。
不一會兒,一藍一黑兩道身影落下。
“可惜讓他跑了。”端木元珊淡淡道。
“他畢竟曾是金丹修士,你我留不下他。”秋暮離微笑道,伸手逗弄爬上他肩頭的紅色狐狸紅靈。
“哦?”端木元珊詫異道:“你知道他是誰?”
秋暮離點頭:“紅靈聞出了他的氣息,你也認識他。他曾是禦器門的金丹長老,也曾是執法堂青冥分部的一員,他叫朱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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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35
第五十五章 生死之間
相距秋暮離和端木元珊百里處,空間一陣震盪,兩個人影憑空出現,跌落在地。
安雲從地上坐起身,抓了一把丹藥毫不猶豫的塞進嘴裡,還沒吞下去,便連血液一塊吐了出來。
她強行催逼心頭之血佈陣,又越級使用上古傳送陣,雖然傳送的距離不過百里,卻榨幹了她丹田內的所有靈氣。傳送陣最後時刻被朱子然強力一擊,她作為佈陣之人,陣法崩潰,她同樣遭受法則反噬之傷。
傷上加傷,安雲只覺全身上下無一不痛,經脈紊亂撕裂,像是有無數雙手拉扯她,要將她四分五裂。
驀然,她忽然感到背上有一股純正精湛的靈力鑽進她的身體,替她撫平紊亂錯雜的經脈,平緩劇烈翻騰的血氣。
這股靈力沒有任何屬性,卻又柔和堅韌,放佛綿綿不休,正是修煉禪宗心法後才具有的佛法之力。
神秀見安雲臉色緩和下來,體內經脈也一一平順,緩緩撤回靈力,再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龍眼大小香氣四溢的藥丸,遞到安雲面前。
“這是我宗門療傷聖藥寶月玄元丹,師妹趕緊服下。”
寶月玄元丹是五階丹藥,修士受傷後服用療效顯著。安雲自然不會客氣,吞下丹藥後,盤膝打坐療傷。
神秀向打量了一眼,再回頭看向安雲,神色有些複雜。
竟然是傳送陣,雖然只是小型短距離的傳送陣,但也足夠讓他震驚。
上古末期,傳送陣的佈陣之法便已失傳,如今天下只留下不到十處傳送陣,每次使用都要耗費大量的上品靈石。因而不是特別緊急的情況,連元嬰修士都甚少使用。
這次他從蒼梧洲前來青冥大陸,便是通過兩大陸之間的上古傳送陣快速前來,臨海聽潮閣的端木元珊同樣如此。
神秀心中不斷猜測安雲的身份,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怎會上古失傳的傳送陣。要知道,如今的陣法大師中,會布上古陣法不算什麼稀罕事,可會布傳送陣的,他只見過一個,那就是他面前閉目打坐的少女。
約莫過去了三個時辰,安雲從入定中醒來,睜眼一看,赤黃的陽光穿透了濃密的霧靄,光線在厚霧的反射下,映照的峽谷內的所有花草樹木霞光萬道。
安雲深深的吸了口氣,空氣中令人不安的氣息不知何時消失殆盡,迷魂陣已經破了。
視野內沒有看到神秀,安雲用神識一掃,便發現他盤坐在西北處的一個山洞口,嘴裡喃喃的念著往生經。
安雲活動活動筋骨,發現昨夜受的傷好的七七八八,曉禪宗的療傷聖藥寶月玄元丹的確不是浪得虛名,難怪千金難求。
“神秀師兄,你在做什麼?”
安雲來到神秀身後,不解的輕聲問道。
神秀回頭,微微一笑,合十道:“安雲師妹無恙,可喜可賀,小僧便放心了。”說著扭頭指著面前的山洞道:“洞中有一母狼懷有身孕,卻又身受重傷,我佛難救,小僧唯有替它誦往生經,希望能超度它的靈魂。”
安雲聽著好奇,站著見不到洞中光景,便索性挨著他坐下,秀髮拂過神秀如玉臉頰。
神秀臉上一紅,神色微窘,稍稍側了側身子,讓出地方讓她觀看。
安雲探頭一看,入目便是一雙赤紅色兇狠的眸子,可奇異的是如此兇惡警惕的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無盡悲痛和說不出來的溫柔。
安雲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複雜的眼神,眼神中每一種情緒都如此的深刻激烈,她措手不及,像被一柄巨錘重重的錘中心臟,一時竟然呆了。
醒過神來,便見到洞中之狼額頭上的金色毛髮,不由大吃一驚,身子微微退後:“黑狼王族!”
神秀微微一歎:“小僧眼中只見一個可敬可憐的母親罷了。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安雲收起驚訝的神色,臉上也湧起肅容,她看出母狼身上受了好幾道致命傷,但小腹處卻完好無損,可想而知她在戰鬥時是怎樣小心的保護肚中的孩子。很可能她頭上和背上的致命傷,也是因為要保護腹部的原因,生生硬受下來。
安雲前世的母親在她記事前就已身亡,今生的母親乾脆連面都沒見過,她沒享受過母親的疼愛,也不知什麼是母愛,更不瞭解母親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何種地步!
然而這一刻,她深深的震撼了。從沒有一刻,她像現在這般心神震動,也從沒有一刻,她會如此敬重另一個生命,哪怕它是敵人。
明明早就應該死去的母狼,卻堅持著不肯閉眼,因為它的腹部在蠕動不休,它的孩子即將出生。
可母狼似乎被榨乾了力氣,小狼在肚中難以產下。
像是冥冥中有什麼東西指引一般,安雲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衝動,望著母狼的眼睛,脫口道:“你若信我,我就幫你把孩子生下來。”
母狼眼中警惕之色大起,微微裂開嘴“嗚嗚”的發出威脅的聲音,可它實在沒有力氣,發出的聲音低不可聞。
安雲的視線牢牢的母狼的視線對在一起,不避不閃,瞳孔清澈見底,眼神不喜不怒。
良久過後,母狼稍稍斂下眉眼。
安雲心裡一鬆,緩步移向母狼。她知道母狼是迫不得已才選擇了相信她,但凡母狼有一點辦法,也絕不會允許任何生物靠近它還沒出生的孩子。
“安雲師妹菩薩心腸,善哉善哉。”神秀在她身後柔聲說道。
安雲前世今生,別人對她評價幾乎都是自私自利、冷情冷性、心胸狹隘、心腸冷硬等等。第一次有人說她菩薩心腸,不由臉皮訕訕好生尷尬,索性裝作沒聽見,移到了母狼身邊。
她伸出手,試探著慢慢的放在母狼蠕動的溫暖的小腹上,母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動作。
“我用靈力助你生產,你配合我的輸送的靈力用力就是了。”她向母狼解釋了一句,緩緩的輸送靈力。
安雲異常小心,將冰系靈力轉化成柔和的水靈氣,輕輕的撫摸母狼柔軟的小腹。
母狼吃力的嗚咽起來,身上本已結疤的傷口再次湧出血來,它卻渾然不顧,努力的配合安雲的靈力用起力來。
過了一刻鐘,小狼還沒出來,安雲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神秀在洞不停的念著經。
忽然,母狼劇烈的哀嚎一聲,一隻純黑色的小狼終於生了下來。
安雲靈氣聚在指尖,斬斷母狼的臍帶,抱起小狼撕開它身上的黏液。小狼只有巴掌大小,額頭有一道金線,躺在安雲掌心裡,顫動的眼皮緩緩張開,如黑曜石般清澈的瞳仁印出安雲的臉龐。
安雲捧著手裡的小東西,像是捧著一個易碎的寶貝,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連忙捧著小狼湊到母狼的眼前:“看,你的孩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原來母狼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它至死,也沒有見到辛苦懷胎歷經磨難才生下的小狼!
“嗚、嗚……”
小狼顫顫的站在她的掌心,嘴裡發出柔柔的叫聲,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輕舔著她的掌心。
原來,生死一瞬間,如此的刻骨銘心。
不知為何,安雲心中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恍惚中,隱約聽到洞外神秀低沉的佛號:“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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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47
第五十六章 安置小狼
難得的,一向認為天材地寶不取會遭天譴的安雲竟然沒有動這隻七階母狼的屍身,而是幾劍將洞口震裂,算是掩埋了它的屍身。
神秀微微一歎,繼續念誦往生經。
看著掌中的小狼,安雲犯了愁:“神秀師兄,這傢伙該怎麼處理?”
按理說,妖族除非能與妖族定下契約,使之成為人類修士的靈獸,否則妖族與人類天生就是敵人,見面必然廝殺,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
只是人類修士曾經馴服過幾乎所有妖獸,就算龍、鳳、麒麟、獨角獸等上古珍獸也不例外,唯獨從來沒人能馴服黑妖狼族。
這是一支奇怪的物種,它們的地位在妖族中算不上特別高貴,它們的實力也比不上龍、鳳、麒麟等妖獸,可它們就是死也不會臣服於任何生物之下。
孤傲、冷酷、殘忍、狡猾、絕不屈服……
黑狼妖族是絕不會與人類簽訂任何契約,哪怕把它們折磨致死。
正因為如此,安雲才對手裡的小東西無比犯愁。
放了吧,這是黑狼王族後裔,日後成長起來,恐怕是人類修士的大敵。而且小狼剛出生,谷中四處凶獸,修士成群,它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殺了吧……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她甩掉了,好歹也是她第一次接生下來的生命,她怎麼捨得殺?
養著吧,先不說會不會養虎為患,黑狼王族比一般黑狼妖族還要驕傲,怎肯乖乖的成為她的靈寵?
神秀伸手欲摸小狼,誰知它張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臉上努力做出一副兇惡的表情,可惜毫無氣勢,反倒顯得呆萌可愛。
它嘴裡沒有牙齒,咬了神秀的手指,自己卻疼的直甩頭,“嗚嗚”的叫著,水潤黝黑的眼珠眨了眨,眼巴巴的瞧著安雲。
“黑狼妖族最是驕傲,何況它生來就是黑狼王族?”神秀對小狼不友好的行為只輕輕笑了笑,話鋒一轉:“不過,它喜歡你呢。”
安雲低頭看了看朝她眨巴眼睛的小狼,小狼眼神裡滿是無辜委屈,她心裡一軟,手指輕輕在它頭上撫摸。
小狼往她手心裡一躺,眯著眼露出愜意的神情。
“動物總是把出世第一眼見到的生物當成自己的母親,它睜開眼看到的是你,鼻子裡聞到的是你的味道。所以,它心裡認為你就是它的母親。”神秀繼續道。
安雲手一頓,神秀一提醒,她也想到了這點。這只小狼別人養不了,但她能養,不需要簽訂任何契約,它已經是她的靈寵了。
只是……
小狼感覺安雲的撫摸停了,忍不住睜開眼,不滿的咬了咬安雲的手指。
“神秀師兄,你把它帶走吧。”安雲突然將小狼遞到神秀面前,沒去看小狼倉惶的眼神。
神秀露出詫異的神色:“為何?”
不怪他詫異,修士人人都想要得到一隻天賦高實力強的妖獸做靈寵,對自己的實力大有裨益。遇到危險時,還可以讓靈獸攔住敵人幫自己贏得活命的機會,禦獸門更是專門以馴服妖獸簽訂契約靈寵來提升自己的戰鬥力。
擁有強大的靈寵,對每個修士來說,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仙機。
安雲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隻實力和潛力都數一數二的黑狼王族做靈寵,對她也絕對忠心耿耿,可她卻拱手讓人,這是何故?
安雲伸出手指撫摸小狼的腦袋,安撫它的惶恐,嘴裡輕聲道:“我護不住它,跟著我,它會死的。”
神秀若有所悟。
黑狼妖族與人類修士是數萬年的世仇,仇恨無法化解。此次大峽谷中,不知有多少修士死在它們手中,又不知有多少修士因為這次試煉任務死於幽冥煉血幡之下。可謂是仇上加醜,恨上添恨,乍一見到這只黑狼王族的後裔,怕是人人都得而誅之。
安雲只是一個普通的練氣期修士,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靠山,她如何擋的住滿懷仇恨憤懣於胸的其他修士誅殺小狼?
神秀想通這一節,臉上閃過一絲悲憫,緩緩的合什念道:“阿彌陀佛。”
安雲擔心的還不止這一點,她最怕的是流雲真人。她不知道流雲真人要對她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逃過這次危機?連自己的前途都不敢保證,小狼跟了她,可謂九死一生兇險之極。
小黑狼似乎很怕安雲不要她,在她掌心裡站都還站不穩,卻伸出粉紅色小舌頭一口一口的舔她手心,癢癢的,像是一口一口的添在她心上。
安雲咬了咬牙,狠心再次遞到神秀面前:“神秀師兄,你就收養它吧。”
神秀垂下眼簾:“不是小僧不肯收養它,只是黑狼妖族不同於其他妖族,若得不到它的信任,它會不吃不喝絕食而死。曾經有很多修士嘗試過捕捉黑狼妖族剛出生的幼崽,結果無一成功。”
安雲見小狼果然在她手裡掙扎不休,黑黝黝的眼睛裡盛滿了委屈害怕,死也不肯靠近神秀,便知道他所言不虛。
她無奈的收回小狼,心裡著實犯難。小狼跟著她,九死一生,不跟她,也是九死一生。母狼用力全力才生下的它,難道就沒有一條活路?
“安雲師妹。”神秀見她一臉為難,微笑道:“你若實在不知怎麼安頓它,不如就放它在這山谷之中。它雖年幼,卻是黑狼王族,尋常靈獸根本不敢靠近它。在山林中,只要不遇到其他修士,黑狼王族幾乎沒有天敵。”
安雲有些心動,又猶豫道:“可它還那麼小,都不會自己找吃的,牙齒也沒長出來,只能喝奶呀。”
“無妨,我先前在谷中見到一處野狼窩,有幾隻母狼正在哺乳期,只要它們肯餵養小狼,它就能活。”
安雲大喜,捧著小狼,被神秀用移山縮地術把她帶到野狼窩,果然見到好幾隻正在哺乳的母狼。
野狼群見到兩人前來,紛紛圍了過來,躍躍欲試的衝兩人齜牙咧嘴的發出威脅的聲音,不過它們身有靈性,感受到兩人身上的威壓,不敢衝上前來。
安雲沒有理會身周的狼群,撫摸著懷裡的小狼,一步一步朝其中看上去奶水最足的一隻母狼走了過去。
狼群們見她走過來,一個個兇猛的跳起來朝她身上撲去。
安雲隨手揮退不斷撲向她的狼群,走到趴在地上哺乳的母狼面前。母狼前腳護著正在吃奶的幾隻小狼,神情暴躁的衝她呲牙低吼。
安雲輕輕一笑,俯下身將懷裡的小狼放在母狼懷裡。
小狼聞到身邊母狼的氣息,似乎並不討厭,並沒有鬧騰,只是不解的看著安雲。母狼也是一愣,前腳一動就像將小狼踢開,卻聽頭頂傳來安雲威脅的聲音:“好好養著它,它能護你們安全。若是你不要它,我就殺光你們。”
話音一落,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地面上瞬間覆上一層潔白的寒霜。
群狼發出嗚嗚的叫聲,紛紛和安雲拉開距離,安雲身上的殺氣比她發出的寒氣更冷,群狼從她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安雲冷冷的注視著母狼,母狼暴躁的低聲吼叫,卻也沒有再將安雲抱來的小黑狼踢開。
僵持許久之後,母狼終於低下頭,前腳一撈將小黑狼扒在身下。小黑狼聞到奶水的香味,本能般張開嘴咬住吸了起來。
狼群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小黑狼喝飽之後抬頭一眼,眼前空空無也,哪裡還有安雲和神秀的蹤跡。
它剛張嘴“嗚”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叫出來,立刻就被母狼前腳按住頭,一個奶頭塞進它嘴裡,堵著了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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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2:58
第五十七章 四人相聚
安置好小狼,安雲和神秀信步往谷口走去。
迷魂陣已破,也不知是不是朱子然露了行蹤,被谷中金丹修士追殺,所以撤掉了幽冥煉血幡,駕幡而逃。
青冥修真界這次舉行的試煉任務可謂得不償失,原本各門派大能想利用黑狼妖族鍛煉門派修士的實戰能力,順便敲詐天道盟一筆,發下獎賞提升低階修士的實力。誰知半途殺出一個朱子然,利用幽冥煉血幡將各門派入谷的低階弟子滅了個七七八八,又要花費幾十年才能回復元氣。
“安雲師妹,你先前使用的可是失傳已久的上古傳送陣?”
兩人走在路上,神秀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安雲並沒有吃驚,他會問這個問題早在她意料之內。
想了想,她開口說:“因緣巧合,我偶然得到一張傳送陣圖,可惜已經用掉了,還望神秀師兄不要告知他人。否則,若是某些大能得知,來問我要,我又拿不出來,別人未必會相信我只一張陣圖。”
神秀沉默,這話誰都不會相信吧。
就算陣圖真的只有一張,你既然精通陣法,肯定早將陣圖畫法和佈陣之法銘記於心,隨時都能畫出另一張陣圖,又怎會因為用了一張陣圖就沒有了?
“小僧知曉,師妹請放心。”
他為人本就光風霽月,年紀輕輕便佛法高深,顯然在心境上澄淨無瑕無欲無求。安雲不願意讓他人知曉,他自然不會多嘴。
“多謝神秀師兄。”
安雲真誠道謝。
她對曉禪宗一向尊重有加,對靜虛禪師更是萬分敬重,愛屋及烏之下,對所有的曉禪宗弟子都有好感。
兩人這次谷中又曾一同對抗大敵,共經生死,神秀始終沒有棄她而逃,而是一直對她照護有加,她心中也是感激的。神秀答應為她保密,她並沒有一絲懷疑,世上也唯有曉禪宗,才有讓人無條件的選擇信任的資本。
兩人不再說話,還沒行到谷口,兩道劍光自半空落下,停在兩人身前。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湯宮秋暮離和聽潮閣端木元珊。
“神秀,你沒事吧?”端木元珊開口問,聲音冷硬,淩厲的視線向兩人上下一掃。
安雲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先前在谷口時隔得遠,看不太真切。只見此人四方臉,眉如濃墨眼似單刀,懸鼻方唇,看上去極為嚴肅。偏此人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寬鬆灰色袍子,散發如瀑,赤腳麻鞋,一副放浪形骸不拘小節的模樣。
安雲有些拿不准此人的性格到底是正經還是不正經,不好輕易開口,索性靜觀其變。
這邊神秀倒是微微一笑:“端木師兄,秋師弟,你們來了。”
秋暮離早見到了安雲,想神秀點點頭後,眼角向安雲一挑:“安雲師妹,原來你和神秀師兄在一起,倒害得我好一陣擔心呢。”
安雲正要回答,便見到紅靈站在秋暮離肩膀上,學著秋暮離的眼神斜睨向她,頓時一陣氣悶。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說:“有勞秋師兄掛心,我好的很。”
“師妹不必客氣,你我二人無須如此見外。”秋暮離笑意吟吟,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
神秀和端木元珊早就知道兩人認識,先前在谷口便發現了安雲,此刻聽到秋暮離的話,兩人也不禁向他們看了一眼。
安雲眉尖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如果有前世熟悉她的人看到,定然知道安雲生氣了。她生氣時鮮少怒形於色,最多就是眉毛尖尖動動就罷,可她的氣性卻絕對不小,酷愛記仇,一有機會就會報復。所謂睚眥必報,用來形容她一定都不會錯。
安雲因為前世葉天南背叛之故,甚是討厭外表道貌岸然內心卻一肚子壞水的男子。秋暮離與葉天南看外貌都屬於那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類型,骨子裡又都是一樣的算計無恥。
她本就不待見他,若非因為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迫不得己的答應替他做一件事。否則的話,秋暮離這樣的人,她是敬而遠之的。
如今聽到秋暮離竟敢用這種看似關心,實則曖昧的話語來撩撥她,和當初的葉天南何其相似?
她有心想發怒,可他那句話雖說不妥卻也沒有什麼過錯,她沒有發怒的道理,只好梗著脖子說:“秋師兄真是大慈大悲菩薩心腸,對我這僅僅見過幾面的朝雲宗小弟子也如此關心,讓人好生感動。想來像秋師兄這般愛護蒼生萬物的人,比之曉禪宗的得道高僧們也不遑多讓。”
端木元珊和神秀都是一愣,聽出這兩人似乎有些不對路,端木元珊頗覺有趣的斜了安雲一眼,神秀低聲念叨什麼,裝作沒聽見。
兩人原本以為秋暮離多少會有些尷尬,誰知他臉皮極厚,聞言臉上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反倒謙虛的擺擺手:“哪裡哪裡,安雲師妹太過獎了,比之曉禪宗的得道高僧,我自覺還是有些差距的。”
端木元珊:“……”這小子臉皮越來越厚了,以後怕是越來越難對付。
安雲:“……”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自己怎麼會腦抽的以為這個人還保留禮義廉恥?
神秀眼觀鼻鼻觀心:“阿彌陀佛。”
“咳……”端木元珊轉頭問神秀:“昨夜你和幽冥煉血幡的持有者動了手?我和秋師弟趕到時,也和那人過了一招,現場有你的氣息波動。”
“是的。”神秀低垂著眉眼,不去看端木元珊冷電般的眼神:“所幸小僧身上帶著一張瞬身符,我們才勉強逃過一劫。”
端木元珊不疑有他,點點頭繼續說:“秋師弟說此人其實是青冥大陸執法堂的朱子然,失去肉身之後不甘心輪回轉世,竟然自甘墮落淪為鬼修,還煉製幽冥煉血幡這件臭名昭著的魔器來殘害正道弟子,著實可惡。”
神秀這才明白為何昨夜安雲會衝著那人大叫“朱子然”這三個字,原來她也認出來了。不過,連他都認不出來,安雲無論年紀、修為或是資歷都不應該認出朱子然才對,那她是如何得知?
聯想到安雲陣法造詣高深,甚至以練氣期修為布下上古傳送陣……神秀發覺身邊的少女身上的秘密越來越多,多的讓他暗暗吃驚。
“原來如此。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舍佛求魔,舍本求末。阿彌陀佛。”
秋暮離輕笑道:“神秀師兄無欲無求,慈悲為懷,一心得證佛法大道,以渡天下之人脫離苦海,心性高尚,卻不是人人都能如你一般想的。朱師叔苦修幾百年,歷經紅塵劫難,數次險死還生,好不容易才成就金丹大道,他又怎甘心輪回轉世?”
“阿彌陀佛。”神秀歎息一聲:“後來如何?”
“後來……”秋暮離剛說了兩個字,卻見一道明黃色的劍光自遠處而來,眨眼便在四人面前落下。
四人抬頭一眼,來的人是流雲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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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3:11
第五十八章 築基丹
“安雲拜見師傅。”
安雲見他風塵僕僕,似乎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連忙上前請安。
其他人也紛紛向流雲行禮。
流雲真人微微點頭,向安雲上下看了一眼,見她雖然精神萎靡,身上並沒有受傷,便點了點頭。
“師傅,李修墨師兄他們……”
流雲神色淡淡的打斷道:“我已經知道了,你沒事吧?”
“幸好弟子遇到神秀師兄,托神秀師兄的福,一路上有驚無險。”
流雲朝神秀點頭致謝:“神秀師侄,有勞你照護小徒了。”
“阿彌陀佛,流雲師叔言重了。可惜小僧遲來一步,沒來得及救下其他師兄弟,還望流雲師叔不要見怪。”神秀低聲道。
“試煉中途出現意外,誰也沒有料想到,若非神秀師侄身懷曉禪宗妙法,我青冥一脈的低階弟子損失更是慘重,何來見怪之說?”
秋暮離打量了流雲真人一眼,問道:“流雲師叔,黑狼一族那邊的情況如何?”
流雲轉頭看他,緩緩道:“我們擊殺了黑狼妖族五階以上的狼妖數十隻,將黑狼一族趕出了青冥大陸,進入了忘憂海。寧首座擔憂谷中弟子,下令返回救援。我速度快,便先到一步。”
說完,流雲招手讓安雲過來,帶著她駕著劍光而去,不再理會谷中三人。
端木元珊皺眉,望著天際的劍光沉聲道:“這女子什麼來路,流雲真人為何對她如此在意?”
神秀想了想,開口說:“安雲師妹天賦異稟,身上有大氣運,難怪流雲師叔會如此在意。”
秋暮離微微搖頭,笑而不語。
“哦?”端木元珊奇怪的看了一眼神秀,心裡越發好奇。能得神秀如此稱讚,想必那女子有些讓人佩服的本事。然而她還未築基,有什麼地方讓神秀如此看重?
他還想開口再問,這邊秋暮離悠悠開口道:“我們也走吧,這次試煉弄成一團糟,回去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事呢。”
流雲真人劍光極快,帶著安雲徑直落在朝雲宗的紫霄大殿前。
安雲掏出在谷中獲得的十三隻黑狼妖族左耳,以及一塊青色皮毛和一枚內丹,遞給流雲真人:“師傅,不知道這些能換什麼獎勵?”
流雲真人愣了愣,接著笑道:“你殺的?”
安雲老實搖頭:“我與神秀師兄同行,他一路都在尋找嗜血者,在嗜血者附近有死去的黑狼。神秀師兄和嗜血者鬥法時,我幫不上忙,就收集了這些東西,神秀師兄不要,全都給了我。”
流雲真人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她:“你的運氣倒也不錯,此次試煉任務兇險異常,你居然還能收集到這些東西。給我吧,我會去幫你換築基丹的。”
安雲聽話的將手裡的東西交到流雲手上,反正對她也沒有什麼用處。唯一有用就是四階妖狼的內丹,可以用來煉丹煉器,不過她此時用不著,遠遠及不上一顆築基丹來的有價值。
“其他師兄……”
流雲打斷道:“我會去和掌門師兄交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用心準備築基事宜。”
“是,師傅。”安雲告退。
安雲剛回到錦鯉堂不久,紫鵑得到消息,尋了過來。
安雲替她倒了茶,兩人坐下說話。
紫鵑問:“小師妹,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其他人呢?”
安雲沉默了一下:“都死了。”
紫鵑大吃一驚,聲音不自禁提了起來:“怎麼可能?這次試煉任務看似兇險,實際上有金丹修士們在暗中照應,不會允許高級妖族屠殺低階修士的事情發生,怎麼會只剩下你一個人回來?”
她說的不錯,可是這次試煉出現了朱子然這個變數。大峽谷內死去的修士絕大多數不是被黑狼妖族所殺,而是因為被幽冥煉血幡煞氣感染,轉而自相殘殺,導致修士大量死亡。
“原本該是如此,只是出現了意外。”安雲苦笑了一下,將大峽谷內發生的事情對紫鵑說了一遍。
紫鵑聽後良久無語,許久之後才歎道:“李修墨修道時日段,入門時已是花甲之年,他雖叫我師姐,卻對我一向照護有加,沒想到……”
想到李修墨,安雲也有些內疚,輕聲說:“修墨師兄對我也很好,可惜造化弄人,他沒等到神秀師兄前來,不然他能活下來的。”
見她情緒低落,紫鵑反過來安慰道:“你別多想了,好好休息。我先去拜見師尊,問問他大師兄和長空如今在何處?他們一直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安雲在谷中連續佈陣,此刻鬆懈下來,也覺得全身疲憊,送走了紫鵑後,便入室打坐修煉。
安雲從入定中再次醒來時,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默默運行靈力,只覺全身靈力暢通無阻,受損的經脈變得更加柔韌,神識也隱隱的有所提高。
她施展神識展開內視,仔細將身體內外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留下任何隱疾,這才將神識退出。
小腹有些鼓脹,意味著她丹田中的靈力蓄滿,無法再容納更多的靈力。修為想要再次提高,只能將靈力轉化成液體,變成靈液儲存在丹田之中。
練氣期大圓滿,她是時候選擇築基了。
對於築基,安雲既期待又有些不安。她的不安並不是害怕築基失敗,相反,以她前世的修為,築基可說是萬無一失。讓她惶恐的是流雲真人,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結論很明顯,流雲需要一個築基期的她,一旦她築基成功,流雲的目的也會立刻實施。
憑著修道多年的了悟,安雲百分百確定,一旦築基成功,她的處境將會異常兇險。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消極怠工,只要停止修煉,遲遲不築基,她對流雲真人就沒有用處。不過她顯然沒有那麼天真,流雲既然帶她回來,自然有辦法逼她修煉,與其這樣,還不如將主動權留在自己手中。
至少,主動權在她手裡,還能爭取一線生機。
這時,錦鯉堂的禁制有了動靜,安雲走出去一看,紫鵑正在院門外等候。
“紫鵑師姐。”安雲撤開禁制,請紫鵑入院。
紫鵑進來坐下後,從懷裡取出一枚玉瓶,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這是?”安雲不解。
“師尊讓我給你送來的,恭喜你小師妹,裡面可有兩顆築基丹呢。”紫鵑笑道:“想當初我可是經歷了一番苦鬥,才在門派小比中獲得了一枚築基丹,還好築基成功了。你有兩顆築基丹,只要運氣不是太差,築基完全沒有問題。”
安雲瞳孔一縮,幾乎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遠離面前的小玉瓶。但很快,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露出欣喜的笑容接過玉瓶,開口笑道:“謝謝師姐。”
紫鵑也笑道:“師尊還說你修煉的功法與我們不同,所以我也沒辦法給你講解築基時的感悟。不過你可以放心,你築基的時候師尊會親自為你護法,有什麼意外他能立刻出手相助。”
“是嗎?”安雲笑道:“那真是多謝他了。”
“小師妹,我問過師尊了,他讓大師兄和長空留在忘憂海附近監視黑狼妖族的動向,再有一段時間也該回來了,到時候看到你築基成功,一定嚇他們一跳。”紫鵑又說道。
“嗯,他們平安就好。”
“好了,這次來就是給你送築基丹,你好好準備一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紫鵑說著站起身來。安雲也跟著起身,將她送到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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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3:23
第五十九章 後山悟道
桌上的青翠玉瓶,不過兩指寬長,裡面裝的卻是初階修士夢寐以求的築基丹。多少人歷經艱難困苦依舊苦求不得,多少聲名赫赫的修道家族因為缺少築基丹而煙消雲滅。
築基是根本,修道之始也。
安雲想起前世為了獲得築基丹,她數次出山。加入散修組成的探寶隊,戰過三階銀僵屍,殺過六階斑紋虎獸,探過上古洞府,回回都是九死一生,可這些仍然無法換的一顆築基丹。
築基丹太過珍貴,乃是六階丹藥,需要三品煉丹師才能煉製成功,耗費無數天材地寶,成功率也不過十之一二。青冥大陸三品以上的煉丹師十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每一枚築基丹價值都高達三百萬下品靈石,尋常修士終生難得一見。
安雲前世便是一個執著的人,一邊跟隨散修們接任務賺靈石,一邊利用琉璃寶蓮瓶催熟靈草苦練煉丹術,將煉出的普通丹藥換成靈石。如此花費了二十年之久,總算在青冥大陸第一仙家拍賣場上,傾家蕩產拍下了一枚築基丹。
離開拍賣場後,她又經歷了一番艱難苦鬥,甩脫了想要強搶築基丹的一群修士,這才尋得一處隱秘之地,服下築基丹後閉關衝擊修為境界。
好在她當初修煉的養氣訣功法平和,她自身基礎扎實,心境歷練又堅韌不拔,僥倖一次成功,破開了築基之境。
今生築基丹來的如此容易,她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安雲鄭重收好玉瓶,然後將儲物袋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清點自己的底牌。在大峽谷中用掉了兩張五階符籙,她還剩下三十一張五階符籙。另外有十五副中級陣盤陣圖,二十三副初級陣旗和陣盤。
這些東西就是她全部的身家,能不能避開這次劫難,全靠面前這些東西了。
對於一般的練氣期修士來說,安雲富的流油,以她現有的符籙和陣盤,築基初期的修士也不是她的對手,築基中期的修士也有一拼之力,築基後期的修士打不過也能逃。
可是她要對付的不是築基期修士,而是金丹後期的流雲真人。
安雲將目光在面前的陣盤符籙上來來回回的掃視了多次,神色變幻不定,似乎在思索一個十分為難的決定。
良久之後,她臉上閃過一絲堅毅的神情,心裡做了決定。
安雲收拾好面前的東西,又從內室裡將所需要用到的東西一股腦的裝進儲物袋中。出了門,她先是去了綜政殿,從綜政殿執法弟子手中結算了入門以來所有的例俸。
她入門便拜入流雲真人座下,進門便是核心弟子,每月有凝氣丹十枚,下品靈石五塊。入門十個月,從沒來領過例俸,共計百枚凝氣丹和五十塊下品靈石,安雲也不數,從執法弟子手中接過來扔進了儲物袋。
隨後,她去了門派後山。
剛到靈草園,便觸發了靈草園的陣法禁止。安雲這才想起已經將權杖交還,如今不能再隨心所欲的進入後山。
安雲也不急,靜靜的立著,不去進一步觸動陣法。
過了一會兒,身上禁制一松,顏水雲嘶啞難聽的聲音傳來:“你回來了?可是來替我看守靈草園?怎的不去領權杖?”
“安雲拜見顏水雲長老。”安雲請安過後,頓了頓繼續道:“安雲這次來不是為長老看護靈草園,而是想要借後山清靜之地一用。”
“為何?”
安雲垂首道:“我已練氣期大圓滿了,也得到了築基丹,隨時都可以衝擊築基境。可我感覺心性尚有些浮躁,後山寬闊清靜,靈氣充足,弟子想入山打坐修行,摒棄心中雜念,為衝擊築基境做準備。”
顏水雲的聲音隔了許久才再次傳出:“築基大事,你為什麼不找流雲師兄指導?”
“稟長老,師傅說我修煉的功法乃是當年他無意中獲得,修道界幾乎無人修行,所以他也無法指導。不過我築基時師傅會親自為我護法,一有不妥便可相助。”
“哼,什麼功法只有你能修行?”顏水雲冷聲道。
“師傅說是冰心雷氣訣,修煉者需要有冰雷雙靈根,否則修煉後會走火入魔。”安雲回道。
這次顏水雲沉默了更久,安雲忽覺眼前一暗,鼻端聞到陣陣幽香,抬頭便看到眼前一道白色的背影。
顏水雲沒有回身,卻像背後長眼一般伸手抓住了安雲的手腕,一道柔和的靈力沿著虎口進入她的身體。
安雲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顏水雲的靈力便退了出去。
“你是冰雷雙靈根?”她語氣有些怪異。
“是。”
“我一直以為你是冰系靈根,沒想到你還有雷靈根。”她又道。
安雲才修煉歸墟寶典第一重,修煉的是冰靈力,要到築基期才會修煉雷靈力,是以不仔細探查她的靈根,幾乎無人能看出她還具有雷靈根。
安雲聽顏水雲語氣怪異,心思一動,試探道:“長老,有什麼問題嗎?”
“呵,有什麼問題?當然……”
“哼!”一道悶雷般的冷哼聲突然在兩人耳畔響起。
安雲被冷哼聲震的腦子迷糊了一下,很快清醒過來,說:“是師傅的聲音。”
顏水雲沒有說話,許久幽幽歎道:“你自行去後山尋找一處合適的修煉之所,不過你築基之後,需得為我免費看護一年靈草園。”
她說完,不待安雲再次開口,身形驚鴻一般消失在靈草園中。
安雲佇立良久,心裡明白顏水雲肯定知道些什麼,剛才就要說出來時,卻被流雲悶哼聲威脅打斷。顏水雲既然對流雲真人做了讓步,肯定不會再次告訴她了。
安雲對此有些遺憾,若是知道了流雲的目的,想必她躲過一劫的機率無疑要大上一分。
甩開腦子裡的情緒,安雲運起神行術,身輕如燕的奔入了後山。
後山地勢起伏,山巒疊翠,高大的樹木遮天遍野,林中的鳥兒和地上動物被她快速掠過的身影驚到,紛紛跳了出來。
安雲不是想要逃走,她身上有流雲真人的印記,無論逃到哪裡,都不可能避開流雲真人。
她只想找個安靜沒有人煙,也不會被人神識探知到的地方:打坐、修煉,以及試驗一種她前世便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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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3:35
第六十章 陣中有符
尋覓了很久,安雲終於在後山找到了一處絕好的地方。
距離朝雲宗大殿群約莫二十里,有連綿起伏矮山丘,地面是密密麻麻的矮樹林。這裡的植被如此繁茂,是因為此處是一處廢棄的靈脈礦地,在山丘下,是迷宮一般的採礦洞。
雖然洞中已沒有了靈石,但殘存的靈氣還在,使得此處的靈氣遠比其他地方濃厚。而且,作為靈石脈礦,此處被以前的朝雲宗大能布下了隔絕氣息的禁制,廢棄之後,禁制依然存在,可以有效的隔絕修士的神識探索。
安雲來到礦洞入口,沒有停留,直接鑽進了礦洞之中。
洞中空氣混濁,灰塵遍地,洞壁上每隔三丈有一盞風燈,此時全部熄滅。
安雲掐訣釋了一個靈火術,引燃了面前的一盞風燈,蹭蹭蹭的,洞壁上的風燈一盞一盞次第亮起,瞬間將礦洞照的一片通明。
突然,一陣狂風呼啦啦卷來,風中還夾雜著許多細細的尖叫聲。安雲身上浮現一層透明的護罩,擋住了鋪面而來的惡臭和狂風。抬眼一瞧,原來是燈光驚了倒掛在洞頂的一群蝙蝠。
安雲看著地上落著一層厚厚的夜明砂,眉頭皺了皺。想到裡面或許還有更多蝙蝠或是老鼠之類的小動物,乾脆伸手掐訣,丹田靈力快速運轉起來。
“雪霽。”
雪霽是歸墟寶典下冊裡面記載的法術,練到高深處,萬里飄雪。
她的四周突然飄起了絨毛似的雪花,雪花有六角冰淩,越聚越多,片刻後就將她包裹著雪團裡。
安雲掐訣向前一指,無數雪花快速旋轉起來,如無數把旋轉的小飛刀,紛紛朝著她指的方向緩慢飛去。
洞裡的蝙蝠尖叫著往後逃遁,不一會兒便消失的乾乾淨淨,不過無數旋轉的雪花卻跟著它們去了,遇到岔道口時又分出一部分進入岔道之中驅逐裡面的生物。
安雲不為己甚,雪花速度緩慢,足夠它們逃跑。她暫借礦洞一用,原本就是她打擾了它們。
清理乾淨後,安雲沿著礦洞向前,在迷宮般的地下礦洞中尋了一會兒,找了一條地勢較為寬闊,洞壁比較結實的礦洞。
她先是在四周洞壁上布下了鐵壁陣,用於加固牆體的堅固度。隨後她震碎洞口的牆石,封住洞口,只留下幾個出氣孔。
最後,安雲一口氣在洞中布下了八個殺陣,用了十五顆中品靈石作為陣法源力。若有什麼變故,陣法可隨她心意觸動,誅殺來犯之敵。
一切佈置妥當之後,安雲吞下兩顆養氣丹,打坐恢復靈力。
一炷香後,安雲睜開眼,拿出手裡所有的中級陣盤和五階符籙,開始研究起來。
前世安雲就有了這樣的想法,若是將陣法和符籙完美結合起來,不僅可以彌補佈陣緩衝時間,而且兩者威力疊加,殺傷力至少提高十倍不止。
符籙是符修用符筆在符紙上畫下複雜的紋路,如此一來,便能將一道法術禁錮在符紙之上。使用之時,只需要向符紙灌入少許的靈力,符紙便可發出一道法術。
符修與丹修、陣修等不同,符修畫出的符籙威力完全取決於畫符者自身的實力。比如流雲真人是金丹後期修士,他製造的符籙,每一張最少都有金丹修士一擊的威力。相反,無論流雲制符水準有多高,他也無法畫出元嬰期的八階符籙。
原因很簡單,每一張符紙的法術都只能畫符者親自灌入法術,沒有其他人可以代勞,所以符修的符籙威力與他的修為成正比。
還有一點,符籙只有一擊之力,符紙出手後,也不受使用者的操持。
總體說來,符籙是十分難得的好東西,尤其是高階符籙。試想一下,如果兩個修為相當的修士鬥法,一個伸手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把符籙往對方身上一扔……結果不言自明。當然,符籙也沒幾個人會這麼用,因為這玩兒太貴了。
陣法則不同,低階修士也能布下高階陣法,就算對手修為比自己高,然後利用陣法以弱勝強,誅殺強敵。
陣法的弱點便是佈陣需要時間,對手完全有時間將佈陣者殺死。因此陣修最忌諱別人近身,一旦近身,他們的陣法等於直接破了。
不過陣法一旦啟動,只要靈石提供的靈力充分,沒被破壞掉陣法中樞,便能源源不斷的借天地之威鬼神之力將對手活活轟死在陣中。
安雲前世突發奇想,想要將兩者結合起來,陣中有符,符中有陣。既可完美的加快佈陣的速度,避開佈陣那段尷尬的時間,也可以延長符籙釋放的時間,使其可在陣中迴圈出擊。
她前世研究過陣中有符,上千次失敗只成功了一次。然而安雲看到成功那一枚陣中有符的威力時,便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鑽研透徹陣中有符。
可惜後來葉天成來找她共同去闖上古神魔戰場,她便欣然同意,沒想到再也沒機會將心裡的想法徹底證實。
安雲先掏出一張萬劍歸宗符,又挑出一副大須彌厚土陣盤,三支戊戌幽泉水旗幟。五行相生相剋,土生金,金生水,用這三者合一,正是陣中符的精髓。
她一手掐訣布大須彌厚土陣,一手掐訣布戊戌幽泉水陣,萬劍歸宗符飄然落於兩陣之中。
土生金,大須彌厚土陣的土靈氣瞬間觸動了萬劍歸宗符,陣中劍光大作,金光耀眼。
金生水,劍氣刺激戊戌幽泉水陣,原本需要半刻鐘才能布好的戊戌幽泉水陣,緩慢成型的陣法紋路突然加快,不過三息就刻好了所有紋路。
洞中水汽彌漫,地面裂開,陣中有萬道劍光閃耀,陣陣金鳴交擊聲響徹整個礦洞。
安雲忽然臉色一變,腳下一蹬,暴退著轉進了一條岔道之中。
山洞像是塌陷一般震動起來,土石紛紛落下,安雲腳步不停,飛快的往岔道中疾馳。
許久之後,礦洞平靜下來,安雲再次出現在原地。
失敗了。損失很大,浪費了一張五階符籙和兩幅中級陣盤。
安雲沒有喪氣,清理了現場後,掏出一張萬木參天符籙,繼續試驗起來。
她必須要百分百掌握陣中符的要義,保證隨時都能使出來,她要面對的是金丹後期修士,若有一點差異,她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如此這般,安雲在礦洞中開始了無日無夜的試驗。
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她有前世的基礎,在失敗中不斷總結原因,不斷改進方法,苦思陣中有符的要義。若是成功了,她更是拼命去了悟成功的原因,然後再次試驗。
直到安雲手中的符籙只剩下三張,中級陣盤也只剩下三副,初級陣盤陣旗還有十三副時,她才停下了試驗。
廢棄礦洞一片狼藉,附近的分叉洞口都被震裂,規模宏大的地下礦洞被毀掉了十分之一。若非因為礦洞上方有前代大能修士布下的神識禁制,她在這裡大肆破壞,恐怕早就有朝雲宗弟子前來查探。
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成果喜人,安雲此刻有八成的把握能隨手布下陣中有符。
安雲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八成的成功率不低,保證能讓流雲真人大吃一驚。
打量了一下四周,安雲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就在這裡恢復精力,然後在洞中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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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3:52
第六十一章 風火連城
安雲在地下礦洞中待了七日,流雲真人並不擔心,他在她身上留下了神識印記,心念一動,便能知道她的下落。
然而有人卻很著急,地下礦洞有大能修士布下的神識禁制,掩蓋了安雲的氣息,她就像是突然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地下礦洞之上的山丘矮樹叢中,一隻鮮紅耀眼的狐狸探出頭來,鼻子不停的在四周深嗅。
藍影閃過,秋暮離出現在它身後,放眼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低下頭朝紅靈問道:“消失在這裡嗎?”
紅靈連連點頭,用爪子在地上胡亂的刨。
秋暮離沉吟了一會兒,左手食指輕輕敲在劍柄上,一下又一下。
“青冥志上有記載,這裡曾經是朝雲宗的靈石礦洞,千年前靈石采盡才被廢棄,看來她是躲在礦洞裡面去了。礦洞有神識禁制,難怪你聞不到她的氣息。”
紅靈嘰嘰叫了兩聲,朝地下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他。
“下去看看也好,我倒是真的好奇,她在搞什麼鬼?”秋暮離低頭一笑,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紅靈化作一道紅光,追著他的身影而去。
洞中,安雲已經服下一顆築基丹,正在運功化開藥效。她在洞中打坐一日一夜,精氣神達到最巔峰的時刻,又布下了聚靈陣,借著礦洞中的殘餘靈氣,準備一口氣築基。
半刻鐘後,築基丹的藥效開始發揮,經脈中頓時被磅礡的靈力充斥。靈力化作數股氣流,在她全身的經脈內縱橫馳騁。
安雲輕哼一聲,身體宛如被千軍萬馬踏過,又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一般。她有築基的經驗,知道築基丹藥效開始發作,用磅礡的靈力助她擴展經脈,同時增強她經脈和肉體的強韌性,以便今後可以容納更多的天地靈氣。
她忍住劇痛,運行歸墟寶典的功訣,引導體內磅礡的靈力衝擊每一條經脈。經脈狹窄,禁受不住靈力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沖擠,很快便寸寸斷裂,但馬上又被築基丹的藥力修復,再次承受靈力的沖刷。直到經脈能夠容納靈力的沖刷而不斷裂,靈力能在經脈內暢行無阻,才算成功。
撕裂,修復,再撕裂,再修復……迴圈不休。
這個過程無比痛苦,許多修士便是因為無法忍受破而後立的痛苦過程,猶豫不決的等到築基丹藥效已失,卻沒能打通全身經脈,導致築基失敗。
安雲早有心理準備,加上她刻意引導,熟悉的牽引體內藥力修復受損的經脈,這個過程持續了三個時辰,全身的經脈便煥然一新,有了質的飛躍。
如果以前她的經脈只如山泉小溪,那麼此刻便是河道江流。不僅容納的靈力更多,運行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十倍不止。
安雲不敢懈怠,小心的開始聚集靈力衝擊丹田。原本的丹田顯然不足以容納更多的靈力,她要開闢更廣闊的空間。將築基丹的藥力轉化為冰靈氣,她控制著聚集起來的冰靈氣,如一座雪山一般直接砸進丹田之中。
安雲的腦中“轟”的一聲,神魂飛蕩,只覺丹田之中鈍痛難忍,全身無一處不痛。要生生將丹田砸出更大的空間,這個過程比先前要痛苦百倍。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咬牙狠心再次砸了下去,想像丹田不是自己的,一下又一下死命的砸、衝、撞……
丹田崩潰,又在築基丹的藥效下飛快修復,金光大道轟然倒塌,化作點點金色光點。
金光大道的突然倒塌,依附在金光大道上的紫宵雷霆劍氣活了過來。它先前被安雲用神識安撫,所以不去理會丹田中滄海桑田的變化,然而此刻入侵的靈力竟敢摧毀它的臥榻之處,它本就有靈性,此刻憤怒起來。
雷聲轟鳴,紫電閃耀,紫宵雷霆劍氣化作千萬道雷電,向著侵入丹田的冰靈氣撞了過去。
安雲神識清醒,見狀大吃一驚,可她來不及阻止,紫宵雷霆劍氣和海潮般冰靈氣便撞在一起。
丹田瞬間被撕裂成千百塊,又馬上被築基丹強力修復,接著再次撕裂,再修復……
安雲全身氣血逆流,胸口一悶嗓子一甜,噗的噴出幾口鮮血。
她本以為築基萬無一失,卻沒料到紫宵雷霆劍氣會出來造反,兩者把她的丹田當做戰場,丹田和識海的拓展倒是快了無數,可她很可能沒命享受了。
安雲忍著鑽心刻骨的劇痛,將另一顆築基丹也吞了下去。她需要借助築基丹的藥效聚集更多的冰靈力對抗紫宵雷霆劍氣,也需要築基丹強大的修復能力修復被破壞殆盡的丹田。
築基丹藥效很快發揮出來,原本和紫宵雷霆劍氣勢均力敵的冰靈氣得到強有力的支援,兇猛的開始反撲,紫宵雷霆劍氣到底成長不足,立刻就被壓著打。
可誰知紫宵雷霆劍氣眼看不支,突然聚集在一起,化作萬千紫色雷球,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安雲神識看的分明,饒是她內心堅毅無比,也忍不住要哭了。她哪裡敢讓紫宵雷霆劍氣在她丹田中爆炸?下場絕對是她被炸的粉身碎骨,築基丹藥效再強大,也不可能恢復的過來。
安雲狠了狠心,用全部神識裹住紫宵雷霆劍氣化作的萬千雷球,將它從丹田中引出,推出身體之外。就算此舉有可能會失去紫宵雷霆劍氣,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好在紫宵雷霆劍氣識主,竟然沒有傷她神識。然而離開了安雲身體之後,它顯得無比暴躁,紫色電光在洞中穿梭往來,把附近礦洞催毀了個乾乾淨淨。
忽然,紫光一頓,朝著安雲身後不遠處電射而去。
“煌煌天威,熊熊烈火,焚盡邪惡,誅滅奸魔。殺一救百,捨身成魔,道法萬千,吾即修羅。吾今殺生,為求正果。紅蓮法劍,天地可鑒。”
秋暮離從隱身處現身出來,臉上一派肅容,嘴裡飛快的念著咒詞,紅靈尖叫著飛快逃走。
一柄紅色小劍從他丹田中飛出,繞著他旋轉不休,一朵朵紅火色的紅蓮業火將他圍得水潑不進,萬千冤魂朝著劈來的紫宵雷霆劍氣嘶吼不休。
雷聲陣陣,化作千百紫色雷球。火蓮飄搖,花蕊怒放,吞下襲來的雷球。像是宿命的對手,紫宵雷霆劍氣和紅蓮法劍互不相讓,抵死纏鬥在一起。
秋暮離一現身,安雲便發現了他。
她心頭憤怒,此人陰魂不散,著實可惡。
安雲現在顧不上秋暮離,她自身也出了問題。丹田中的冰靈氣因為紫宵雷霆劍氣的刺激,顯得異常暴躁不安,偏她連續吞下兩顆築基丹,藥力疊加,致使冰靈氣格外磅礡,她的神識安撫不下來。
暴躁的冰靈氣反噬,安雲只覺全身冰寒,如三九寒冬浸泡在冰湖之中,冷的失去了知覺,連神識似乎都被凍住了。
安雲心知這樣下去要遭,可卻無法阻止冰靈氣在她身體中四處亂竄,如暴走的熊。冰靈氣一路亂竄,所經之地破壞殆盡,她的身體開始逐漸轉化為冰晶。
紅蓮法劍和紫宵雷霆劍氣鬥的正酣,兩者都把各自的主人忘的乾乾淨淨。
秋暮離抽出身來,見到安雲的狀態,臉色頓時變了。
“呼風。”
一團黑色的巴掌大龍捲風從他嘴裡吐出。
“喚火。”
一朵紅雲自他掌心處緩緩溢出。
“風火連城。”
巴掌大的龍捲風落在秋暮離掌心中的火雲上,頓時化作一道火龍卷。他握著火龍卷,一掌落在安雲的背心。
隨後,他收掌,掌心處的火龍卷外,一大團綿綿不絕的冰靈氣化作一條冰龍,追著火龍卷從安雲背心處衝了出來。
安雲無意識的吐了一口鮮血,神識解凍,她連忙操作神識安撫體內的冰靈氣納入丹田,靈氣轉化為冰液,塞滿比原先大了百倍的丹田。
多餘的靈氣被她化作無數道六角冰淩,旋轉著衝上丹田上的識海,破開一團團混沌,轉為一片清明。
識海處落下一道光,化為紫白二色的彩虹橋,一頭落在丹田,一頭探入識海。
至此,安雲成功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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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4:02
第六十二章 劍氣暴露
築基已成,安雲整個人的精氣神宛如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神識探出,擴展的距離堪比金丹初期修士。她丹田內儲存的靈力產生質變,不僅數量是以前的數十倍之多,品質更是精純無雜質。
經脈擴展,越發柔韌,靈力在經脈間運行時更快,同時能容納更多的靈力在經脈內運行。如此一來,她施展法術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同時法術的威力也節節攀升,原來很多無法驅使的法術,此刻也能信手拈來。
安雲隨手一招,洞中正與秋暮離的火龍卷纏鬥的冰龍霎時飛回她的身邊,繞著她上下盤旋。
“安雲師妹成功築基,可喜可賀。”秋暮離伸手收回火龍卷,火龍捲縮小成巴掌大小,浮空落在他掌心之中。
“你為何在這裡?”安雲沒看秋暮離,目光落在遠處紫紅兩道纏鬥的光芒上,不覺皺了眉。
紫宵雷霆劍氣是至剛至陽之物,紅蓮法劍恰恰相反,是至陰至惡之物。紫宵雷霆乃是晴嵐仙子從九十九重大天劫中抽取的劫雷煉化而成,紅蓮法劍相傳是上古大能修士紅蓮道君,從八寒地獄中的紅蓮火海中抽取了火海精髓煉化。
兩者的名頭都十分嚇人,各自的主人都是上古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們留下的法器也是驕傲異常,一旦相逢,立刻就成水火不容之勢。
紅蓮漫開,雷雲陣陣,整個宏大的地下礦洞被它們震碎了一大半。安雲和秋暮離站在亂石飛濺的礦洞之中,護身罡氣也被亂石砸的晃蕩不休。
秋暮離不慌不忙的微笑道:“我巡視青冥山脈,察覺此處有異,便前來探視一番,沒想到是安雲師妹在此衝擊築基境。是我莽撞了,還請安雲師妹莫要怪罪。”
執法堂負有巡視監護青冥大陸的職責,避免被魔道宵小或是妖族密探潛入青冥大陸,他身上的藍色劍令不會觸動各門派的陣法禁制,隨意巡視可疑之地。
一派胡言!
安雲眼角朝紅蓮法劍一掃,淡淡道:“紅蓮法劍?怪不得。”
秋暮離輕輕搖頭道:“雖然早就料到紫宵雷霆劍氣在你身上,當真看到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安雲冷笑,難怪能無聲無息的進入她身邊三丈之內還能不被她發現,也沒有觸動她原先布下的八道殺陣。原來他身上有紅蓮法劍,天下間最能隱匿氣息的至尊法器。
紅蓮業火本是地獄懲戒之火,駐守第七地獄,專為懲戒諸天惡魔滿地凶鬼。秋暮離借紅蓮法劍隱匿己身,非大能者不能發現。
要不是安雲無奈之下祭出紫宵雷霆劍氣感知到了紅蓮法劍,才逼得秋暮離現身,還不知道他會隱在她身邊多久?到底要做些什麼?
一想到這點,安雲心中便越發憤怒。
重生以來,她步步危機,處處受制,簡直活得無比憋屈。被流雲真人盯上也就罷了,好歹對方也是金丹後期修士,身份不比她前世差,此生手段不如人,認栽就是。
可他秋暮離算什麼?一介築基中期修士罷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到她,真當她是兔子嗎?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安雲前世便是金丹大成修士,豈能屢次受一個小輩侮辱。她今日築基成功,正好拿他祭刀。
“雪霽。”
繞著安雲上下盤旋的冰龍忽然炸裂成千百塊巴掌大的六角冰淩,旋轉著鋪天蓋地的砸向秋暮離。
這還沒完,安雲手上掐訣,嘴裡低聲喝道:“地,水,火,風,四極炎柱。”
地面寸寸裂開,一道道的地心火和地下水噴湧而出,洞中掛起陰寒的風,亂石如雷,所有的攻擊全都朝著對面的秋暮離席捲過去。
秋暮離呆了呆,似乎還沒弄明白安雲為什麼突然朝她動手。他反應也快,手中的火龍卷陡然漲大,將他團團護住。
他站在火龍卷正中,所有襲來的攻擊都被火龍卷吹走,傷不了他。局面一時僵持,誰也奈何不了誰。
“安雲師妹這是何意?”秋暮離聲音不徐不疾,悠然的問道。
“這要問你了,你在我築基時躲在一旁,你是何意?”安雲冷聲道。
修士閉關衝擊境界時最忌諱有其他修士在旁窺視,若非極為信任的人,也不會讓其為自己護法。秋暮離居然敢隱身藏在一旁,著實觸及了安雲的底線。
秋暮離笑道:“先前我不是說了嗎?察覺此地有異才過來看看,誰料你正在築基?我唯恐驚了你,是以沒有露出行跡,默默為你護法。你可別忘了,剛才要不是我出手相助,此刻你都變成一坨冰塊了。”
安雲氣極而笑:“哦?那我是要感謝你了?是不是又要我答應你一件事以報救命之恩啊?”
“不敢不敢,舉手之勞罷了,師妹何須客氣?”
安雲深知此人無恥之極,口頭上占不到便宜,索性不再理他。伸手往紫宵雷霆劍氣一招,輕喝:“劍來。”
“你一定要和我打?”秋暮離正色道。
紫霄雷霆劍氣嗖的擺脫了紅蓮法劍的無邊火海,化作一把雷劍被安雲握在手中。紅蓮法劍失去了對手,也自動回到秋暮離身邊,分出三十六朵紅蓮火,撞開攻向他的地水火風。
“我答應過為你做一件事,你此刻可以求饒,讓我不殺你。”安雲譏笑道。
“殺我?”秋暮離低聲一笑,“若我是你,此刻會立刻逃遁,而不是心心念念的和我動手?”
安雲冷笑不語。
“你難道沒發現,礦洞的神識禁制被紅蓮法劍和紫宵雷霆劍氣擊破了嗎?”秋暮離提醒道。
安雲臉色一變,神識一探,驚覺神識竟能衝出礦洞,地面山丘上一草一木清晰的映入她的腦海之中。
“你的紫霄雷霆劍氣和我的紅蓮法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沒了礦洞的神識禁制,難道你以為執法堂的人感應不到嗎?”秋暮離歎道:“這個靈脈礦洞廢棄了千年,洞中的禁制靠的是礦洞的靈石作為源力,能夠在沒有靈石的情況下存續千年已經不易,哪裡經得起這兩大兇器的破壞?”
“安雲師妹,恐怕你的紫霄雷霆劍氣已經暴露了。此事的確因我而起,若我沒來,紫宵雷霆劍氣便不會與火蓮法劍相鬥,也就不會破壞了此處的神識禁制。因我之過,連累於你,當初約定之事就此作罷,你快逃命去吧。”
安雲怒極,反倒笑了。
秋暮離瞧出她的憤怒,還待說些什麼,卻突然臉色大變。紅蓮法劍光華大放,數朵紅蓮從劍身飄出,與護他全身的三十六朵紅蓮合成一朵巨大火蓮花。
洞頂塌陷,一道快若閃電的明黃色劍光落在巨大的火蓮花上,花瓣一瓣瓣裂開,最終被明黃色劍光斬碎。秋暮離趁著火蓮花擋住明黃色劍光的一瞬間,捏碎瞬身符,逃之夭夭。
劍光一閃,流雲真人落在安雲面前,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紫宵雷霆劍氣上。片刻後,流雲真人一把拉住安雲,喝了一聲“走”,帶著她駕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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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4:28
第二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三章 晴嵐仙府
流雲真人禦劍速度極快,帶著安雲直向南飛,並沒有回朝雲宗。
安雲收了紫宵雷霆劍氣,問道:“師傅,你要帶我去哪裡?”
流雲真人冷哼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先甩開寧向直再說。”
一會兒過後,他突然說道:“沒想到華天霄竟將紫宵雷霆劍氣給了你,而你當時修為才練氣期一層卻能讓紫宵雷霆劍氣認主,兩件事都出乎我的預料啊。”
流雲真人之所以一直沒懷疑安雲身上有紫霄雷霆劍氣,原因便是當時的安雲只有區區練氣期一層的修為,怎麼也想不到紫宵雷霆劍氣居然真的在她身上。
他忽然笑了,還以為紫宵雷霆劍氣失之交臂,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早該想到的,安雲是冰雷雙靈根,紫宵雷霆劍氣有很大的機率會自動認主。
這樣也好。
他心裡暗想:莫非當真一切都是天意,原本就是她的東西,當然也該回到她手裡。
“流雲,你要帶劍意門餘孽去哪裡?”
兩人身後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安雲回頭一看,卻不見有人,心知對方是用了千里傳音之類的法術。
流雲真人聽而不聞,揮手甩出一道符籙貼在飛劍上,禦劍速度又快上幾分。
過了一會兒,先前那道聲音再次傳來:“流雲,我以執法堂首座的身份命令你,交出劍意門餘孽。你識人不清,將劍意門餘孽收為弟子,如今不思將功補過,難道也想學華天霄叛出執法堂?”
流雲真人頭也不回,冷哼道:“聒噪。”
“哼,你既然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顧百年交情,親手處決叛徒!”
流雲真人一揮袖:“狗吠。”
安雲忽覺身後一道駭人的威壓傳來,天色為之一黯。回頭一看,只見天際金烏被一隻巨大的烏雲組成的手掌遮蓋。
手掌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五指成爪。似要將她和流雲真人一把捏碎。
安雲見識廣博,一眼便認出這是上湯宮的秘術烏雲手。
流雲真人依舊不回頭,反手向身後一拍,一枚鮮紅色的掌印憑空出現,轉瞬便達百丈方圓。與身後抓來的烏雲手拍個正著。
天地一靜,空間忽然密密麻麻的裂開,淩冽的罡風從空間裂縫中溢出,將方圓百里地面的一切摧毀的乾乾淨淨。
“大血河印?”寧向直的聲音充滿了驚訝。
安雲同樣驚訝,大血河印這招秘術名聲甚是響亮,乃是上古時期的大能修士滄海真君獨創,並以之縱橫修道界,幾乎未嘗一敗。
據傳,滄海真君是上古女修晴嵐仙子唯一的親傳弟子,晴嵐仙子死後。滄海真君便消失匿跡,修道界再也無人見過他。
然而滄海真君沒有徒弟,功法秘訣也從未傳授於他人,幾萬年來,修道界也從未曾有人施展過大血河印。
時隔三萬五千餘年,上古大能修士的秘術卻在流雲真人身上再次得以展現。
“寧向直,算你還有點見識,還不給我滾!”流雲真人喝道。
“哈哈哈……”寧向直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長笑良久,說:“流雲。一招大血河印就想嚇退我,未免太小看我寧向直了吧?”
片刻後,兩人身後的半空中再次出現一隻巨大的烏雲手。
流雲真人眉頭重重一皺,伸手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樣物事。看也不看就往身後一扔。
安雲轉頭一看,眼珠子差點落了出來,腦海中百般念頭電閃而過,她這便宜師傅到底是什麼人?
剛才那一眼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具身外化身,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才有可能煉成一具身外化身。
一具身外化身。相當於本體的三分之一的戰力,相信可以拖延住追來的寧向直和執法堂其他人。
然而流雲明明只是金丹後期修士,為何也有一具身外化身?
安雲不敢輕舉妄動,她摸不准流雲真人到底有多少底牌?她此刻距離流雲真人太近,符陣發動再快也需要一點時間,流雲真人轉手就能控制她。
流雲駕馭飛劍一路向南飛行,半日後出了青冥山脈,繼而轉向西南。又飛了約莫三個時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流雲真人劍光一落,停在一座陡峭的山峰上。
安雲仔細一看,這裡是丹霞山,前世她曾路過此地逗留一段時間。
流雲真人一落地,立刻掏出一大把符籙撒了出去,符籙如有靈性一般,看似隨風飄蕩,每一張相隔的距離卻相同,轉瞬貼滿整個丹霞山體。
一道道符文在山體上出現,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丹霞山裹住,不一會兒一切又歸於平靜。
安雲心中一驚,她對符籙雖不精通,卻也認得這是九天都篆顛倒乾坤大法。此法由九百九十九張乾坤陰陽符按照固定的排列構成,形成一個巨大的毫無破綻的幻境,甚至可困住元嬰期修士一段時間。
她眼珠一轉,趁著流雲真人不注意,將一枚小小的陣旗落在腳下石林中。
流雲布下九天都篆顛倒乾坤大法後,袍袖一拂,腳下運起先天五行遁,帶著安雲極快的離開了丹霞山。
最終兩人在距離丹霞山以北三百公里處停了下來,這裡一片荒蕪,無山無水,赤地百里。
“安雲,祭出紫宵雷霆劍氣。”流雲真人看了安雲一眼,說道。
安雲沒動,而是看著流雲真人的眼睛,問:“師傅,這裡是什麼地方?”
流雲真人負手而立,與安雲對視一眼,淡淡道:“不必多問,照為師所說的做便是。”
安雲無奈,掐訣一引,將紫宵雷霆劍氣從丹田中引出。
紫霄雷霆劍氣一出,忽然掙脫了安雲的神識控制,化作一道紫光,繞著附近盤旋片刻,停留在兩人不遠處的土丘上。
流雲真人身形一閃,落在紫宵雷霆劍氣旁。手掌殷紅一片,一掌印在土丘上。
土丘震裂,被轟出一個十丈大小的圓坑,坑底以整塊漢白玉為基。潔白無瑕的玉石上,描畫著密密麻麻繁複的陣紋。
安雲走近一看,眼神不由一凝,圓坑下麵竟然是一座上古傳送陣。瞧陣紋陳舊黯淡,似是幾萬年都沒有使用過了。
流雲真人讓安雲收了紫霄雷霆劍氣。帶著她跳進坑底,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塊塊上品靈石,開始分插在傳送陣的源力插槽上。
足足用了一百二十塊上品靈石,他才再次回到傳送陣上,掐動法訣,準備啟動傳送陣。
安雲看的心驚,一百二十塊上品靈石,足以將兩人傳送到另一個洲去。她不知道流雲真人要帶她去哪裡,又一次悄悄的留下一枚小小的陣旗。
時空震盪,空間逆轉。安雲只覺眼前一黑,腦海眩暈了一會兒,眼前便重新亮了起來,還沒睜開眼,耳中便聽到海浪聲陣陣傳來。
睜眼一瞧,不遠處果然是大海,她放開神識一探,不由沉默,原來那個上古傳送陣將兩人傳送到了一個海島之上。
海島面積不大,約莫只有方圓十公里大小。成心型,在茫茫大海中猶如一顆細沙,稍不注意都看不到。
唯一讓安雲感到意外的是島上種滿了大朵大朵的浮世花,花色成紫白二色。每一朵都是碗口大小,仔細一數,花瓣竟有三十三重。
海島有護島法陣,海水不侵,海風不入,是以海島的浮世花開的極為盛豔。花團錦簇,像是四季不敗。
流雲真人臉色有些怪異,神情似癡非癡,愣愣的望著島上蔓蔓青蘿上盛開的浮世花,眼中慢慢的滑下兩滴淚水。
眼前模糊起來,一朵朵紫白色的浮世花慢慢的變成一張張宜喜宜嗔的嬌顏,每一張臉的神情都不相同,或怒或喜,或輕言或笑駡……
每一種表情他都那樣的熟悉,熟悉到骨子裡去,刻入了心底的最深處。又時時翻湧而出,驚鴻一現,讓他輾轉反側求之不得。
清風吹來,花海搖曳清響。
流雲真人耳中,放佛聽到空中傳來一個飄渺的,極熟悉又極陌生的聲音,銀鈴似的,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多情:滄海,滄海……
笑顏如花,驚豔了時光;碎碎私語,溫柔了歲月。
安雲觀察完四周,回頭一望,看到流雲真人淚流滿面,不由嚇了一跳。
不怪她,只因實在太過驚悚。
修士無情,摒除了七情六欲。即使有情緒激蕩時,也很少有人會流淚,更別說淚流滿面。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竟讓流雲真人如此失態?
“師傅……”安雲喚了一聲。
好一會兒後,流雲真人才後知後覺的“嗯”了一聲,從失神中醒來。
像是察覺到什麼,他用手摸了摸臉,摸到一手的淚水。他微微一愣,接著自嘲的笑了笑。
“你不是問我要帶你到什麼地方嗎?就是這裡了。”他輕聲道。
“這是哪裡?”
流雲真人緩緩的看了海島一圈,看的萬分仔細,每一塊石頭每一株小草都不放過,隔了許久才說:“這裡就是真正的晴嵐洞府。”
“原來這裡才是真正的晴嵐洞府,怪不得秋長生說他進的不是真正的晴嵐洞府,本座還一直不太相信呢。”
寧向直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傳送陣裡傳來,傳送陣光華大放,幾道人影出現在光影之中。
安雲低首斂眉,心道執法堂總算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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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4:42
第六十四章 玲瓏錦繡台
安雲先前在丹霞山落下一根乙巳火雲陣旗,又在上古傳送陣旁落下一根甲亥水母陣旗,兩者遙相呼應,可構成二元化氣陣。
這個陣法沒有其他作用,卻在流雲真人布下的九天都篆顛倒乾坤大法之中插入了一根楔子。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二元化氣陣便是那個被螞蟻鑽出來的窩。執法堂的人好歹都是金丹修士,沒理由發覺不到這個小小的破綻。
有了破綻,九天都篆顛倒乾坤大法便困不住他們。安雲的甲亥水母陣旗又指引了傳送陣的方向,唯恐對方疏漏沒有發現,耽誤了趕來的時間。
傳送陣中幾人依次走出,為首的是手持山河扇的寧向直,身後跟著的褐色道袍的乾極門姑蘇道人。兩人身後緊接著又走出兩人,都是黑色的短袖窄衣短褲,腳下踩著雙耳麻鞋。
流雲真人對幾人的到來似乎並不在意,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對寧向直的話更是充耳不聞。
姑蘇道人長歎一聲:“流雲師兄,你這又是為何啊?”
他實在不明白流雲真人為何會暗藏劍意門餘孽,若說是為了紫宵雷霆劍氣,道理雖然說得通,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紫宵雷霆劍氣是天道盟總部要的東西,誰能私吞的下?誰又能藏得住?
“流雲師兄,你當真糊塗之極,紫宵雷霆劍氣雖好,難道比得上你的命重要?”說話的是兩名黑色短袖窄衣中年男子中的其中一個,他話音一落,另一名黑色短袖窄衣的中年男子接道:“我等都有百年交情,你此次犯了糊塗,只要肯懸崖勒馬,交出紫宵雷霆劍氣,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
兩人這一開口,安雲才發現這兩人長的一模一樣,連聲音都沒有差別,竟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姑蘇道人再次歎道:“這三十年來。我青冥分部執法堂分崩離析,秋首座之死,華天霄的叛變,使我青冥分部元氣大傷。此後朱師兄被華天霄毀掉肉身。自甘墮落轉為鬼修,孤鴻道友和寧無雙道友身死,我青冥執法堂再不復當日興盛。如今我還清晰的記得當初我們十五人一同加入執法堂,應戰北冥魔道,抵擋南疆妖族。數次大戰無一身亡。可如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只有你我區區十人,仔細想來,竟全是我等內鬥導致,我實在不願在與你動手了。”
他語氣感慨,身穿黑衣的雙胞胎中年漢子也忍不住唏噓不已。
他們內心實不願與流雲真人動手,以為流雲真人藏匿安雲是為了紫霄雷霆劍氣,本著同道之誼,紛紛出口勸阻。
寧向直手裡搖著山河扇,嘴角掛著一抹冷笑。他向四周緩緩掃視了一圈,接著目光一頓,視線落在花海中央的一座小小的紫色宮殿上。
紫色宮殿極小,長寬不過三米,最高的建築也不過一米,裡面卻是亭臺樓閣、曲廊流水應有盡有,仿佛畫中仙台。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發現了這座小小的宮殿。宮殿中流水淙淙,有彩蝶飛舞鮮花盛開,有吊鐘寶塔鴛鴦戲水。青玉護欄雕刻百獸。白玉廣場畫了百草,極是奢華富貴。
姑蘇道人看的目瞪口呆,良久才疑聲道:“這、這,這莫非就是傳說中晴嵐仙子的玲瓏錦繡宮?”
話音一落。場中諸人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火熱的眼神死死的定在遠處花海中的小小宮殿上。
天衍論上曾經記載過上古修士晴嵐仙子的事蹟,三歲修道,七歲築基,三十六歲結丹,百歲元嬰。元嬰期後。晴嵐仙子忽然做出了一件驚世駭俗之事,自廢百年修行,重新修煉自創的歸墟寶典,不過五十年,竟再次步入元嬰之境。從此修為進展一發不可收拾,九百歲便破開元嬰,轟碎九重天劫,晉升為渡劫期大能。
相傳她重新踏入元嬰期後,心念一動,收了一名男童為弟子,取名滄海。兩人常年隱居於玲瓏錦繡台,外人難覓其蹤。後來滄海真君經歷渡劫期期天劫時,引發的天劫竟是八寒地獄中的白蓮滅世火劫。
當時情況十分危急,眼看滄海真君即將被白蓮滅世火燒成灰燼,晴嵐仙子竟一步踏入,以大神通替滄海真君滅掉了白蓮滅世火。
天劫豈是外人可以隨便干預?更何況晴嵐仙子以渡劫期修為強行終止,此舉引發了天怒,導致九十九重大天劫再次降臨,同時八寒地獄齊開。晴嵐仙子堅持許久,最終被天雷地火雙重大天劫生生煉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晴嵐仙子死後,滄海真君徹底在修道界消失。
當然,晴嵐仙子最讓人念念不忘的卻是她身上的兩大異寶,一件是紫宵雷霆劍氣,一件便是玲瓏錦繡台。
紫霄雷霆劍氣不必說,而這玲瓏錦繡台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遠古異寶。
在上古時期之前是遠古時期,那時人仙神魔共同生活,大神通者如遍地走狗。後來到了上古時期,道基崩潰,靈氣渾濁,仙人和大神通者紛紛飛升,從此人間再難得見仙人影蹤,
玲瓏錦繡台就是遠古時期一位仙人飛升前留下的法器,號稱與天齊壽,宇宙毀滅它也能長存。
其中,玲瓏錦繡台最為讓人心動的一點是可以延緩時間的流逝。例如,外界十年,玲瓏錦繡台中只過了一天。這也是為何晴嵐仙子修為境界如此快速的原因。
外人先前只道她是修道奇才,所以進展神速。後來才知道她有玲瓏錦繡台,在裡面修煉一天,卻相當於外界十年。
這樣的天地異寶足以讓任何修士動心,因此數萬年來,有無數的修士致力於尋找這件玲瓏錦繡台,卻至今無人得逞。
如今,玲瓏錦繡台再次出現,島上除了流雲真人以外,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寒山冷聲道。
“值了。”寒水也應道。
兩人顯然認為流雲真人的目的便是玲瓏錦繡台,表示認可對方的選擇。要是能得到玲瓏錦繡台,與天下人為敵也值了。
姑蘇道人顫抖著嘴唇。聲調不穩:“想不到我竟然有看到玲瓏錦繡台的一天,值了,果真值了。”
安雲也吞了吞口水,心裡也重複著兩個字:值了。值了……
“寧向直,姑蘇老友,寒山寒水兄弟,你們不該來的。”流雲真人神色平靜,依舊沒有看他們一眼。只輕聲說道。
寧向直冷笑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我們不來,你好獨佔玲瓏錦繡台嗎?”
“哦?”流雲真人這才恍然回神一般,轉過身來看向幾人:“你們想要玲瓏錦繡台?”
“當然,天地奇物,能者得之。”寧向直搖動著山河扇,回答的異常乾脆。
“莫非你要獨佔不成?”寒山語調冰冷。
“休想。”寒水應和。
姑蘇道人擺擺手,居中講和:“流雲道兄,天地奇物,見者有份。今日我等五人天大機緣發現了玲瓏錦繡台。若在其中修煉,晉升元嬰算得了什麼?就算渡劫飛升也不是不可能?和則兩利,鬥則兩敗俱傷,不如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安雲沉默,她理所當然的被五人排除在外。
“極是。”寒山點頭道。
寧向直冷哼一聲:“流雲,我們有四人,你只有一個。你若不願意,我們四人殺了你也一樣,還少一個人分刮晴嵐仙府。你若願意。我們也不願逼人太甚,殺了這礙事的小丫頭,我等共同佔據晴嵐仙府。成與不成,一言可決!”
安雲額頭青筋一跳。這些混帳,無視她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幹掉她。她原本就沒想過五人會分她一杯羹,修道界實力為尊,誰讓她此刻的實力這般弱小呢?
然而,想要殺她。她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說那麼多做什麼?我先殺了這丫頭再說。”寒水突然開口,話音一落,一指遙遙彈向安雲。
安雲只覺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息向她襲來,紫宵雷霆劍氣呼嘯而出,雷電爆裂,將襲來的陰寒氣息阻了一阻。
趁著這一短暫時間,安雲飛快的掐訣引動腳下的先天八卦陣,同時扔出一張金剛符。一道金剛虛影瞬間擋在安雲身前,金剛周身佛光耀眼,佛光之外,是天氣靈氣組成的八卦圖案。
安雲先前趁著眾人的注意力被玲瓏錦繡台吸引時,就一直悄悄的在腳下以靈力佈陣,手中也悄悄的捏著一張五階符籙。
好在她早有準備,否則一定來不及抵擋。她原本想引來執法堂的人和流雲真人相鬥,她好渾水摸魚尋找生機,誰知這群人這般不講究,竟然先拿她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開刀。
安雲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憋屈之感。
空氣震盪起來,八卦圖案立時破碎,又很快重新聚集成型,金剛虛影搖晃了兩下,佛光黯淡,但總算抵擋住了這一招。
“咦?”寒水稍有些吃驚的看了她一眼,沒料到她身上竟有五階的金剛符籙。
不過他很快再次看向安雲,確切的說是看向安雲面前的那尊裹著佛光和八卦圖案的金剛虛影。那尊金剛虛影竟然還存在,影像清晰,而不是漸漸消失。
“這是什麼?”他驚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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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4:53
第六十五章 大夢三生
寒水出手毫無徵兆,說動手就動手,就連流雲真人都沒料到,反應慢了一拍。
若不是安雲一直留心幾人,前幾日又在地下礦洞中掌握了符陣之法,能夠異常快速的啟動陣法,加上有紫宵雷霆劍氣自動護主,這一下沒準兒她就躺下了。
雖然擋住了寒水隨手一擊,安雲嘴裡沁出血絲,心裡也在滴血。
她心裡直罵娘,好不容易才趁著流雲真人心神震盪之際,在腳下悄悄布了一個先天八卦陣,被寒水隨手一彈指,她苦心孤詣的佈置破壞得乾乾淨淨。還浪費了她一張珍貴無比的五階符籙,安雲氣的簡直要吐血。
最讓安雲鬱悶的是,她的金剛符先天八卦陣擋住了寒水一擊,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個剛剛築基的小修士,不僅用金剛符擋下了金丹修士一擊,而且符影不散,身披八卦靈氣圖,看上去還能再擋個三下兩下。
島上幾人從未見過這等怪事,不由齊刷刷看向她。
五名金丹修士的威壓一起加諸在安雲身上,猶如五重大山壓來。安雲臉上血色褪盡,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流雲真人此時卻踏上一步,將安雲擋在身後,冷冷的看了寒水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殺機。
寒水猶未察覺,他身旁的寒山卻是神色一變,一掌將他推了出去,隨後立刻祭出一個紫金爐護在身前。
一道赤黃色的劍光從寒水先前站立處鑽了出來,其勢如電,被寒山身前的紫金爐一擋,光華暴漲,將紫金爐連帶寒山劈出三丈遠,才咻的一下刺向一旁的寒水。
這便動手了?
寧向直搖動的山河扇一頓,緊接著朝流雲真人一扇,嘴裡喝道:“鎮河山。”
一座怪石嶙峋的巨山從山河扇中憑空扇出,轟隆隆的壓向流雲真人和安雲。
姑蘇道人退出十丈,祭出了自己的法寶定星盤。定星盤浮在他的頭頂。化為數十顆明亮星子,星子探下星光,將他護在星光之中。
寒水掏出一百零八口飛刀,與刺來的飛劍叮叮噹當的鬥了起來。寒山緩過勁來。眼見寒水的飛刀被流雲真人的飛劍斬斷數把,將紫金爐用力一拋,撞向飛劍。
流雲真人雙手赤紅,身上鬚髮無風而動,抬頭看向壓下來的巨大山影。雙手一舉拖住了壓下來的巨山,再用力甩向寧向直。
寧向直山河扇一抖,將巨山收入扇中,冷聲道:“流雲,你真要和我們打?”
這已經是寧向直第二次說這話,連華天霄他都不放在眼裡,但對流雲真人,他心中卻很是忌憚。這個人他觀察了一甲子,卻發現越來越看不透流雲,越是看不透。他就越謹慎。
己方雖有四名金丹修士,但寒山寒水兩兄弟是丹鼎門修士,並不擅長鬥法,戰力一直在執法堂殿後。
姑蘇道人精通陣法,給他足夠的時間布大殺陣,戰力也是一流。然而戰鬥起來,以流雲禦劍的速度,會給他足夠的時間布大威力的陣法嗎?
所以,一旦和流雲直接開戰,寧向直只有讓寒山寒水兩兄弟替姑蘇道人護法。而他自己和流雲硬拼。
看上去是四人對一人,實際上開戰後一段時間內,卻是他和流雲真人一對一。兩人都是金丹後期修為,很難說能完勝對方。
寧向直緩緩搖動山河扇。腦海中快速盤算得失。如果是平時也就罷了,他拼著受傷力拼流雲真人也無妨,只要給姑蘇道人足夠的時間,相信誅殺流雲不難。
然而此刻眾人面前卻有玲瓏錦繡台這一天地奇寶,天下有哪個修士會不動心?要是自己受了傷,姑蘇道人和寒山寒水兩兄弟趁他受傷時要他的命。這卻不得不防。
事實上寧向直心中早有決意,今日島上所有人,除了他之外,全都要死。當然,他相信其他人心中也是這般想,玲瓏錦繡台這等異寶,怎能與他人共用?
因為這種種顧忌,寧向直才暫時不欲和流雲開戰,誰知流雲不識好歹,讓他十分惱怒。
流雲真人一招手,赤黃飛劍擺脫了寒山的紫金爐和寒水的飛刀飛回他手中。只聽他長嘯一聲,嘯聲淒厲瘮人:“你們想殺她,我就要你們死無全屍!”
眾人一愣,齊齊把目光投向流雲身後的安雲。
安雲趁著幾人亂戰時正忙著佈置陣法,聽到流雲的話後,也不由一呆。見到對面四人看她的疑惑眼神,她用比他們還疑惑的眼神回望過去。
她真的很冤枉,什麼時候她對流雲真人如此重要了?
“流雲,你瘋了不成,區區一個築基期小修士,你要為了她殺我?”寒水怒不可遏,他一百零八口一套的飛刀,被流雲毀掉了足足二十多把。
寒山看著紫金爐上被飛劍切割的七零八落的裂口,也是心痛不已。這口紫金爐是六階丹爐,他一向寶貝的緊,紫金爐受損,簡直比他自己受傷還難受。
“流雲,你到底想如何?當真以為我們殺不了你嗎?”寧向直大怒,他若不是擔心流雲狗急跳牆與他拼命,哪會和他這般廢話?
“哎哎,流雲師兄,寧首座,切勿動怒。傳言玲瓏錦繡台內部空間極大,容納我等五人修煉綽綽有餘,大家都是百年交情,何必打打殺殺呢?”姑蘇道人一邊勸道,一邊不停的撒下陣盤陣旗,靈力在地面空中勾勒縱橫,定星盤在他頭上緩緩轉動。
安雲覺得他佈陣的手法和方位有些怪異,不由仔細感知陣紋的走向,片刻後心頭大駭。姑蘇道人此刻布下的竟是上古十大殺陣之一的周天星斗大陣,瞧不出姑蘇道人一副重情重義和氣老實的模樣,心思卻這般惡毒,竟然想將眾人一網打盡。
周天星斗大陣在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二,可惜失傳已久,萬年來也未曾現世,不想今日竟在姑蘇道人身上再次得見。
安雲的目光落在姑蘇道人頭上栩栩生輝的諸多星子上,心中暗自猜測,莫非他頭上的法寶就是周天星斗大陣的陣圖?
她悄悄看向其他人,見似乎沒人知道姑蘇布的是什麼陣法。心思一轉,立刻決定裝作不知道。
倒是流雲真人嘴角露出一絲似譏非譏的冷笑,瞟了忙碌的姑蘇道人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姑蘇道人的秘密。
“說那麼多幹什麼。你們今日既然來了,還妄圖染指玲瓏錦繡台,難道還想活著出去?”
流雲真人身上忽然湧起一層磅礡的血氣,雙目血紅,白淨的臉皮此刻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他身上的氣勢節節上升。島上卷起狂風,吹得青藤上的浮世花四下搖曳。
見到花藤飄搖,流雲真人立刻收斂住氣息,血紅的臉上露出一絲清風般溫柔的笑容,對著滿島的浮世花聲若夢囈:“你不要生氣,我立刻就殺了這些骯髒的螻蟻,不會讓他們打擾你的。”
寒山:“……”
寒水:“果真瘋了?”
姑蘇道人忙著佈陣,沒理流雲真人的瘋言瘋語。
寧向直卻是眼神一凝,神情嚴肅,手中的山河扇一展。十座拳頭大小的山峰在扇面上起伏,兩條小蛇一般的水流繞著十座山峰流動。
“大夢三生?”他盯著流雲真人,聲音有些乾澀:“流雲,你究竟是何人?”
“什麼,寧首座,你剛才說什麼大夢三生?”寒山滿臉不可置信。
“你們都要小心,他現在已經不是流雲了,現在的他是夢體,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寧向直提到道。
“夢體?”寒水不解。
“二弟,你難道忘了大夢三生功嗎?此刻的流雲不再是我們認識的流雲。此時的他不知道是什麼人。”寒山皺眉道。
“滄海真君的大夢三生!流雲怎麼會?莫非他得到了滄海真君的傳承?難怪能找到晴嵐仙府,原來如此。”寒水恍然大悟般說道。
寧向直和寒山心裡的猜想與寒水一樣,不過此刻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大夢三生功法施展時,可以喚醒靈魂深處的夢體。夢體是什麼人?就是施術者的前世。或者前前世。
流雲真人的前世是誰,三人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點,流雲真人今生是金丹修士,那他的前世就是元嬰修士,前前世就是渡劫期修士。
至於出來的夢體是元嬰修士還是渡劫期修士,就要看流雲到底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轉世了。
寧向直和寒山寒水兩兄弟成品字形站立。如臨大敵般盯著對面依舊在和滿園浮世花低聲輕語的流雲。
“好,我即刻殺了他們,這些螻蟻污言穢語,汙了你的耳目,該殺!”流雲前一句還是滿臉溫和笑意的輕柔聲調,說到“該殺”時霎時轉冷,身上紅光一閃,突兀的消失不見。
“天魔血遁。快閃開,他是血雲老魔。”說話間,寧向直山河扇一展,十座拳頭大小的山峰化作半人高,在他四周快速飛旋。兩條河流如兩條白色匹練,將他全身上下護得嚴嚴實實。
“啊……”
慘叫聲傳來,緊接著便響起寒山淒厲的大叫:“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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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5:06
第六十六章 海島亂鬥
流雲真人身上裹著鮮紅的血霧,幾乎看不見本人,只看到一隻赤紅的手掌拖著一顆兀自跳動不休的心臟。
再看他身旁的寒水,低著頭愣愣的看著胸口的血洞,良久才萬分不甘的嘶吼一聲,向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寒山雙眼充血,看著倒下的寒水,一時間竟懵了。他腦子裡一片混亂,如同一團攪得稀爛的漿糊。
他們本是雙胞胎兄弟,從小便不分離,三百多年歲月,同進共退,如秤不離砣。寒山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了寒水,他以後該怎麼辦?
“啪嗒。”
安靜的海島上,這聲“啪嗒”異常清晰,如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石子,驚醒了島上愣住的眾人。
寒山忽覺心痛難忍,抬眼一看,流雲手中的心臟已是四分五裂爛成一團。
他終於沒忍住,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噗”的噴了出來。
“流雲,我寒山不殺你誓不為人!”他慘厲的吼著,揚手揭開了紫金爐的蓋子,爐口朝著流雲一倒。熊熊的紫色火焰如水流般從紫金爐中傾瀉而出,向著裹在血霧中的流雲卷起。
這是紫丹火,上品丹爐火,比之金丹修士的三昧真火也毫不遜色。寒山寒水是丹鼎門的煉丹大師,兩兄弟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尋到這紫丹火,除非煉製高階丹藥,否則根本捨不得用一點。
寒山氣紅了眼,竟將滿爐的紫丹火全部放出,紫丹火落地化作火海,將附近的浮世花燒盡,熊熊紫焰焚煮著當中的流雲真人。
“爾敢毀我浮世花,當誅!”
紫色火海中傳出流雲真人冷酷無比的聲音,寧向直不及多想,揮手將身邊的三座半人高的山峰擋在寒山身前身後。
山峰雖小,本體卻是實打實的巨大山峰,然而血雲過處。有兩座山峰頓時崩潰,再不能成型,砂石從半空中落下,卻被流雲真人袍袖一卷甩到了遠處的海中。
寧向直來不及心痛兩座毀掉的山峰。身周的七座山峰結成北斗七星陣型,追著血雲連續撞擊,將流雲真人逼開了寒山身旁。
他趁機瞬身趕到寒山身旁,與他背對背防範流雲真人再次突然的襲擊。
“寒山,此刻不是悲痛之時。你要是亂了心志死在流雲手裡,誰來報寒水的仇?”寧向直在寒山耳邊大聲喝道,以圖喚醒寒山被憤怒衝昏的頭腦。
見寒山眼中露出一絲清明,寧向直繼續說道:“摘心手,天魔血遁,他的的確確是五千年前的血雲老魔。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血雲老魔,只能發揮金丹期實力,你我三人必須團結一致互為依賴,不能給他各個擊破的機會。”
那邊被定星盤星光護得嚴嚴實實的姑蘇道人亦開口道:“血雲老魔兇殘異常,當初在青冥大陸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為了誅殺他。當時的青冥執法堂損失了三名元嬰後期修士,傷者更是數不勝數。寧首座,流雲的前世要真是血雲老魔,怕是不好對付啊。”
“擔心什麼?他此刻不過是施展大夢三生功法,強行喚醒了前世記憶罷了,又不是真正的血雲老魔活了過來。你我三人,只要小心一些,不被他利用天魔血遁突襲各個擊殺,他拿我們就沒有辦法。你的陣布的怎麼樣了?趕緊的,用陣法擊殺他。”寧向直冷靜的說道。
姑蘇道人沉默了一會兒。說:“快好了,你們擋他一會兒。”
“好。”
寧向直暴喝一聲,山河扇在他手中翻轉:“江河洋洋。”
兩條一直護在他身邊的小水流忽然暴漲開來,霎時化作兩條滔滔江水。一左一右倒掛天際,直如九天銀河傾落向整個海島。
寧向直再一揮扇,又是一聲大喝:“十方山嶽。”
八座山峰驀然擴張,連結在一起構成了一條山巒起伏的山脈,遮蔽了天日,轟然落下。似要將整個海島砸爛。
寧向直沒去攻擊在空中忽隱忽現的流雲真人,而是轉而攻擊海島。他看出流雲真人對這座海島看得極重,有意逼流雲真人硬接他的攻擊。
“爾敢?”
血霧中傳出流雲真人的暴怒聲,他扔下正在攻擊的寒山,瞬間從空中落回海島,全身血霧翻騰彌漫,漸漸罩住了整片小島。遠遠看去,仿若漫天血雲。
江水奔騰,山嶽轟鳴,沒有實質的血雲竟然抵住了漫天江水和連綿山脈的轟砸。海島劇烈的震動起來,地面皸裂,青藤根部翻出,浮世花一朵朵凋零落下。
寒山終於從流雲的襲殺中緩過勁來,立刻躍到寧向直身邊,一條手臂已被齊根扯掉。他恨恨的低頭看著島上的血雲,單手舉紫金爐,紫丹火從天而降,配合寧向直摧毀海島。
安雲也因為劇烈的震動站立不穩,跌倒後看向一旁的流雲真人,只見他全身紅的像是煮熟的蝦子,一股股血氣從他的身體裡鑽出,彌補島上逐漸淡薄的血雲。
安雲也聽過血雲老魔的傳說,他本是北冥赤血教元嬰修士,一身天魔化血大法難有敵手,五千多年前不知何故潛入青冥大陸,大肆屠殺青冥修士。青冥大陸天道盟執法堂數次追殺都被他安然逃脫,反倒折損了三名元嬰期修士。
然而此時的流雲真人豈能與當初的不可一世的血雲老魔相比?他以金丹後期修為強行運行天魔化血大法,逆行經脈,逼出全身氣血精華抵擋寧向直和寒山的攻擊,又焉能持久?
安雲當然也希望流雲真人死,但不希望流雲真人馬上死,至少他現在十分護著她。若是他死了,對面三人顯然不會放過她,輕鬆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不過她也只能乾著急,金丹修士之間的鬥法,她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別說插手,怕是沾上一點就能讓她灰飛煙滅。
安雲忽覺背脊一冷,抬頭一看正好對上流雲真人血紅的雙眸。
她心頭一跳,流雲真人身上血光一現瞬間出現在她身前,手掌探出,一把抓住她手腕。再一閃。出現在玲瓏錦繡台前。
安雲沒有啟動符陣,她篤定流雲真人此刻不會害她。若真要殺她,也不會無聊的帶她來海島上殺。她猜測自己對流雲真人應該有極大的用處,目前尚不知。但肯定不是殺她那麼簡單。
然而流雲真人接下來的動作立刻讓她後悔沒有啟動符陣。
只見流雲真人血色手掌高高抬起,重重的落在安雲的背上。安雲腦中轟的一片空白,心跳猛的收縮了一下後驟然停止,片刻後一股鑽心的疼痛自心臟而起,片刻後侵蝕全身。
她臉色一白。一點腥甜的液體從嘴裡吐出,落在玲瓏錦繡臺上。
安雲意識到她吐出的是什麼了,原來流雲真人並不是想要殺她,而是逼出她一滴無比珍貴的心頭血。
血液正好落在玲瓏錦繡台正中央的小水池中,湖水打破平靜,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正是池水這一點輕微的動靜,整個玲瓏錦繡台立時活了過來。原本定格的畫面仿佛注入了靈魂,蝴蝶翩翩起舞,花兒隨風搖曳,屋簷下的籠子裡不知名的鳥兒歡叫。鐘樓上的巨鐘敲響……
咚……
鐘聲竟然從玲瓏錦繡台中傳了出來,震盪不休的海島如同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靜了下來。裂開的地面逐漸合攏,凋零的浮世花一朵一朵從地上浮起,重新綻放在枝頭,砸爛的蔓蔓青蘿恢復青翠。
清風吹過,漫天血雲一掃而空,一道淡青色的透明護罩憑空升起,托住了空中奔騰落下的滔滔江水,托住了厚重的連體山脈,也托住了灼熱的紫色火海。
姑蘇道人霍然驚起。睜大眼睛看了半晌,驚叫:“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
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上古十大殺陣之一,殺傷力只能在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六。但防禦力卻是所有陣法之最。
玲瓏錦繡台的護持陣法,便是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
流雲真人回頭,血紅雙眸看了空中的三名執法堂金丹修士一眼,拉著安雲化作一道血光遁入了玲瓏錦繡台。
“糟糕,流雲進了玲瓏錦繡台。”姑蘇道人急道。
“寧首座,眼下該如何?”寒山咬牙切齒。恨聲朝寧向直問道。
寧向直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島上的青色煙雲護罩,向姑蘇道人說道:“姑蘇老道,你是乾極門陣法大成修士,這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可能破?”
呵呵,姑蘇道人真想噴寧向直一臉。
他以為上古十大殺陣是什麼?他以為天下陣法防禦力之最的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是什麼?
自己要是有那能耐破上古十大殺陣,還用聽他在這裡指手畫腳?
無知真是可怕!
看著寧向直,姑蘇道人臉上平靜非凡,心裡卻充滿了智商上的優越感。
這陣法他可破不了,就算他用周天星斗大陣強行攻擊也不行。雖然他的周天星斗大陣在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二,但他只是金丹期,陣法威力和佈陣之人的修為相當。姑蘇道人可沒有狂妄到以為自己布下的周天星斗大陣,能攻破晴嵐仙子布下的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
“怎麼?”寧向直見姑蘇道人眼神怪異的盯著他,不耐煩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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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5:25
第六十七章 真正目的
姑蘇道人露出一絲苦笑。
“寧首座,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是上古十大殺陣中的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陣基在玲瓏錦繡台內,無法破解,只能靠外力強行打破。可你想想,上古修士晴嵐仙子是什麼修為?我姑蘇又是什麼修為?我的陣法威力豈能撼動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
寧向直被姑蘇道人不客氣的三個反問弄的心頭火起,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心中卻暗自警惕。
這姑蘇平日裡對誰都是一副和善面孔,好像多重情重義似的,此刻語氣中對他頗有不屑,怕是見到了玲瓏錦繡台後,心裡貪念頓生,倒是要小心提防,可別陰溝裡翻了船,著了姑蘇老道的暗算。
想到這裡,寧向直反而溫和笑道:“確是我心下著急考慮不周了,姑蘇,我們三人之中唯有你精通陣法,若你也無計可施,看來我們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流雲獨吞寶藏?哎,入寶山而空回,可望而不可即,徒歎奈何?”
寒山恨聲道:“寧首座,姑蘇道友,你我三人合力祭出法寶攻擊這破陣,我就不信當真不能破?就算它是烏龜殼,磨也要給它磨穿了。流雲殺了我二弟,不殺他,我寒山誓不為人。再者說了,我就不信玲瓏錦繡台你們不心動?”
姑蘇道人沉吟了一會兒,說:“若是我師兄乾元子在這裡,以他在陣法上的造詣,加上我從旁協助,也許有一線可能。”
寧向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道:“乾元子兄嗎?這倒是有可能。不過乾元子兄向來不理會外界之事,終日不是鑽研陣法便是閉生死關,此地又不知是在何處,還是暫時不要打擾他。若實在沒有法子,我們再回去請乾元子兄出山一趟吧。”
姑蘇道人呵呵一笑,順勢轉過話題:“那我在琢磨琢磨,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他本就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真的打算請乾元子出山,他這個師兄為人古板陳腐,對他很是嚴厲,動不動就把他當孫子訓。他一般都是躲著乾元子,輕易不在乾元子面前現身。
其實真要破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也不是不可能,蟻多咬死象,他們三人都是各自門派中的實權長老,更是執法堂核心成員。一道劍令就能召集無數修士前來。集合眾修士之力連續不停的攻擊,就像寒山所說,烏龜殼也能磨穿。
然而到時候玲瓏錦繡台要如何分配?消息走漏後會引來天下無數高階修士的垂涎,元嬰修士那是不必說,沒準兒還能引出傳說中的渡劫期大能。那個時候,玲瓏錦繡台還有他們三人的份兒嗎?
是以,三人眼神一對,心照不宣,雖然沒有說出口,彼此心中卻有了默契。
許久之後。姑蘇道人遲疑道:“我倒是還有個法子,只是……”
寒山臉上一喜,連忙問道:“姑蘇道友既然有辦法,那快快說來。”
寧向直沒有做聲,卻也拿眼看向他。
姑蘇道人沉吟道:“我仔細觀察過了,島上的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無人主持,只是被動的防護,並沒有開啟殺機。否則,我們也不用說什麼破陣了,直接逃命去吧。然而以我等三人之力。要磨掉陣法的防護,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耽誤的時間長了,恐怕流雲已經將玲瓏錦繡台收入囊中,我等再也奈何他不得。”
寧向直目光一閃。沉聲道:“姑蘇你有何辦法,不妨直說。”
姑蘇道人點點頭,俯視身下的海島,緩緩道:“若我三人潛入海底,全力毀掉海島地基,海島失去地基。便會沉入海底。如此一來,海島陷的越深,壓力便會越大。縱使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的防護之力再強,又豈能與整個大海相抗衡?到時候,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自破,豈非事半功倍?”
寧向直眼前一亮,沒有馬上說話,心裡開始琢磨姑蘇道人的方法。
寒山卻忍不住,祭出紫金爐,道:“還等什麼,我看姑蘇道友這個主意甚好,就這麼辦。攻破這勞什子的鬼陣不容易,打斷海島的地基卻不難。等整個海島沉進海底,我看流雲要怎麼躲?”
姑蘇提醒道:“不過這樣一來,島上的傳送陣也被毀了。此地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等尚未知曉,未免有些冒險。若是東海倒也罷了,若是南疆比鄰的南海,或是北冥的忘憂海,你我處境可就危險了。”
寧向直和寒山立刻明白姑蘇的意思,南海是妖族的地界,忘憂海是魔道修士的地界。他們要是不能借助傳送陣回到青冥大陸,就只能慢慢的尋找出路。這裡要是南海或者忘憂海,只要走出去,立刻就會被人追殺。
這倒是有些麻煩。
寧向直不由沉吟思索。
寒山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兩人都不說話,他心裡記著給寒水報仇,不由急切道:“重寶在前,哪裡管得了那許多?左右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你我三人聯手,又怕誰來?”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知道他急著想替寒水報仇,倒也沒有說什麼,不過他這話說的也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修士為了獲取一線仙機,哪一個不是歷經生死甘冒奇險?
有了玲瓏錦繡台,晉級元嬰期指日可待,沒有人能抵的住這樣的誘惑。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對望一眼,各自點了點頭。
“那就動手吧。”
三人各自祭出法寶,俯衝入海裡。
安雲眼前一陣恍惚,等到踩實地面,抬眼一看,便明白自己被流雲道人帶進了玲瓏錦繡台。
眼前的景物和她在外面看到的玲瓏錦繡台內的景物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清晰明朗,所有事物都擴大了百倍不止。
玲瓏錦繡台內宮殿屋舍錯落有致,地面整潔精緻,殿堂雕欄畫棟,曲廊飛橋如雲。池水清澈見底,養著半池睡蓮,浮著這只色彩豔麗的水鴨。假山清幽,花園內彩蝶飛舞,空氣中花香陣陣。
彷如仙境。似同樂土。
兩隻七彩鳥兒飛了過來,一左一右圍著安雲翩飛,啾啾的叫了起來。
安雲好奇的伸出手,兩隻七彩鳥兒竟然毫不遲疑的落在她的掌心中。歡喜的叫了起來,又拿鳥喙輕啄她的手心。
掌心被啄的酥癢,她微微一笑,便想伸手去摸鳥兒身上漂亮光滑的羽毛。
流雲道人一把拍開她的手,厲聲喝道:“別碰她的東西。這裡是她的,任何東西都是她的,誰也不准碰!”
他冷冷的瞪著她,神情有些扭曲。兩隻鳥兒受驚,呼啦啦的飛起,停在空中歪著頭看著兩人。
安雲默默的放下手,臉上一片平靜。
流雲真人再次瞪了她一眼,一把拉過她的手向前疾行,冷聲道:“跟我來。”
安雲身不由己,只好任由他帶著飛快的穿過曲廊。走過假山,最後停在最高的一座殿堂前。
流雲真人沒有馬上推門而入,而是站在青玉臺階前,抬頭望著殿堂,久久一動不動。
安雲偷眼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眼神迷離神色恍惚,似是陷入回憶一般,心裡也不禁萬分好奇。
她閱歷廣博,大夢三生這門上古功法她亦曾聽過,只要對上古修道界稍有些瞭解的人都應該聽過這門功法。因為提到上古修道界。就不得不說起晴嵐仙子,說起晴嵐仙子,勢必就聽過她唯一的弟子滄海真君。
滄海真君此人,修煉的就是大夢三生功訣。
這門功法有個特色。修士若是身死,轉世輪回後,會在夢中記起前世的事,仿若墜入夢境一般,一點一點在夢中回憶起前世的所有經歷。
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缺陷,修煉的修士若是此生修煉到了渡劫期。來麼來生他至死也只能踏入元嬰期,再下一世最多就是一名金丹修士。
三世過後,魂飛魄散。
因此,雖然大夢三生功法乃是上上品功法,威力絕倫進展極快,卻甚少有人修煉此功。以此功法聞名的人也只有滄海真君,從他過後,再沒聽過有誰修習大夢三生。
除非自信能在第一世便破空飛升,否則絕對沒人願意修煉大夢三生。
至於大夢三生功法來歷,修道界紛紛猜測是遠古大能所創,只是後來修習的人都沒能在第一世成功飛升,漸漸的便無人問津。
流雲真人上一世是血雲老魔,五千多年前在北冥赫赫有名元嬰後期老魔,曾在青冥大陸掀起腥風血雨。那麼,他的上上世必定是以為渡劫期大能。
修煉大夢三生功法,又是渡劫期大能的人物只有一個,至少,安雲只知道那麼一個。並且,流雲真人帶她逃離青冥山脈時,曾用大血河印迎擊寧向直的烏雲手……
滄海真君!
安雲一想到這一點,頭皮都炸了。
眼前閃過流雲真人自踏上海盜後的離奇舉止,甚至失態到流淚,加上此時的恍惚神情……
安雲咽了咽口水,只覺一道寒氣自腳底起,如蛇般沿著背脊緩緩向上爬,全身一片冰涼。
流雲真人到底對她有何目的?
安雲猜測過無數原因,也設想過許多可能,針對每一種可能都盤算過應付之策。
然而此時此刻,她隱隱猜到了流雲真人真正的目的,腦子裡萬般念頭飛速閃過,卻找不出一絲應對之策。
這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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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5:37
第六十八章 彩虹之橋
是的,流雲真人就是個瘋子。
然而,他雖然是個瘋子,卻是一個極度危險異常強大的瘋子。
安雲頓覺頭大如鬥,滿腹計策沒一個能用的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其目的,只要能達到或者超出對方的目的,那麼一切都好說。
安雲原本打算無論流雲真人有何目的,她只要誘之以利、懾之以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想活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流雲真人竟然瘋狂的想要借她的身體逆天改命,強行復活晴嵐仙子,這讓她所有的打算完全落了空。
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上古修士的手段,豈能以常理而論?流雲真人都能經歷三世而記憶不滅,說不定也能強行復活晴嵐仙子。
難怪流雲真人不惜代價的讓她儘快築基,因為元神奪舍肉身,要求被奪舍者的肉身最起碼也是築基期修士,否則經脈無法承受高階修士的元神威壓。
難怪不擔心她的心境和根基不穩,他要的不過是她的肉身罷了。
安雲曾經猜想過流雲真人是不是要奪舍她的肉身?不過很快就自我否定了,這說不通。流雲真人本就是堂堂金丹後期修士,除非不得已失去了肉身,否則怎會選擇奪舍她?
當然也不可能把她當做練功爐鼎培養,那是北冥魔道合歡宗的手段,正道不屑為之。流雲真人是朝雲宗三大長老之一,豈會自甘墮落選擇魔道功法?
直到先前流雲真人逼出她的心頭血打開了玲瓏錦繡台,她才勉強猜到了流雲真人的真正目的。
她是冰雷雙靈根,流雲真人又賜她歸墟寶典功法,原因恐怕是只有修煉了歸墟寶典功法的冰雷雙靈根修士的心頭血,才能打開玲瓏錦繡台。
至於紫宵雷霆劍氣,應該是尋找上古傳送陣的鑰匙。
一切都對上了號,那麼流雲真人接下來要做什麼已經不言自明。他花費那麼多的心思代價,絕不可能只是為了借她的心頭血打來玲瓏錦繡台。
他是滄海真君。對玲瓏錦繡台根本沒有貪念,他只在乎一個人。如果他有目的,那只有一個,就是再見到晴嵐仙子。
怎麼見?
安雲一點都不想知道。真的,她半點興趣都沒有。
流雲真人神情恍惚,抓著安雲左手腕的手不由越來越用力。
安雲忍著痛一聲不吭,這個時候不想辦法逃離流雲真人的掌握,恐怕進了面前的殿堂之後。她再也沒機會逃脫。
趁著此時流雲真人心緒不寧,她右手夾著的金色符籙甩向流雲真人,又迅速的扔出兩副早就煉製好的陣盤,掐訣引動靈力,啟動陣盤中的陣紋。
符籙化作一柄金色的飛劍,剛一現身就被流雲抓在手裡,再一個血遁,帶著安雲一閃便越過了青玉臺階,推開高大的殿門進入其中。
流雲真人低下頭冷冷的注視著她,眼神晦澀不明。嘴裡譏嘲道:“用我給你的符籙來對付我?你的陣法也不知是何人所授,聞一那老妖怪可沒這本事。”
“你不是我師傅,我師傅對我很好,不會打傷我。我剛才明明聽見他們叫你血雲老魔,不是我師傅。”事到如今,安雲索性裝傻說道,眼神快速的殿堂內打量了一圈,腦海中快速的思索脫身之法。
殿堂中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任何擺設,只有正中間有一座青玉石台。石臺上擱著一副巴掌大的透明水晶棺。
水晶棺中有一株碧幽幽的小草般的植物,約莫手指長,長著三片淺紫色的葉子,最上頭是一個米粒大小的花苞。
以安雲前世煉丹大師的見識。也認不出這是什麼靈草。
流雲真人聽了她的話後愣了愣,好半晌才搖搖頭道:“是也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
安雲聞言立知不妙,無奈掙不脫流雲真人的控制。只見他空著的手在空中緩緩遊走,靈力從指尖吐出,在空中凝滯不散。潑墨寫意般在空中畫了一個繁複怪異的符籙。
“定。”
流雲真人口中輕叱,空中的符籙如水紋般鑽進了安雲的身體,片刻後消失無蹤。隨後,流雲真人放開了她的手腕。
安雲來不及多想,立刻腳下用力想要逃離流雲真人身旁,誰知她的身形卻一動不動。不僅如此,她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血液停止了流動,就連丹田也如死海一般。無論她怎麼催動靈氣,丹田依舊平靜無波,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安雲心頭大駭,終於知道流雲真人剛才畫的是什麼符籙了。
定身符。
因為定身符所需的靈力太強,沒有任何符紙可以承載。因此掌握了定身符的修士每次使用時,都是以靈力立即畫符,然後對他人施放。
一旦中了定身符,沒有特殊的本事和法寶,一個時辰內休想動彈。就連身體中跳動的心臟流動的血液也會被凍結住,包括丹田內的靈力。
安雲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如精緻的雕塑一般原地,瞪大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唯有眼神中各種情緒驚濤駭浪般一一閃過。
流雲真人不再管她,慢慢的向大殿正中的青玉台走去。一步一步,神情如癡,步伐虛浮。
靜謐的大殿內,只能聽到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似乎怕驚醒了大殿中沉睡中的靈魂。
流雲真人走到透明水晶棺前,望著棺裡那株柔軟碧綠的小草,凝視半晌,柔聲道:“姐姐,我來了,又是五千年過去了,你過的可好?我不在,你一定會寂寞吧?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他忽有輕聲笑了起來:“你放心,我這次不走了,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住在玲瓏錦繡台,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流雲真人忽然側耳傾聽著什麼,隨即神情慌張道:“沒有騙你。這次我真的不走了。上次是因為要去找你的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所以我才出去的。我忘了跟你說,我找到了,把它們藏了起來。可是我沒有找到和姐姐一樣身具冰雷雙靈根的人。我走遍了五洲四海也沒有找到……”
安雲不能動不能言,但卻可以聽。聽到流雲真人的話,她心下恍然大悟,原來五千年前血雲老魔在青冥掀起腥風血雨,是為了尋找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他找到後把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藏了起來。隨後便消失在青冥,滿天下的尋找冰雷雙靈根的修士,可惜至死也沒找到。
這一世他轉世成了流雲真人,應該是剛記起前世不久,否則早早就取出了前世所藏的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斷不會讓華天霄和秋長生碰觸晴嵐仙子的東西。
“你一定覺得我很笨吧?你以前就老說我笨,我也知道的。不過終於讓我找到冰雷雙靈根的修士了,你看,她被我定住了。我測試過了,她的靈根潛質很高。比之姐姐也不遑多讓,當真是難得的好苗子。”
“這具肉身姐姐你滿意不滿意?有了她,你就可以離開安靈草,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青鸞殿中,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寸步不離的跟著,陪你看月升日落,陪你聽海潮江聲,陪你種浮世花……姐姐。好不好?”
安靈草?
安雲心悸萬分,先前她還抱有一絲僥倖,認為晴嵐仙子都死了三萬多年了,元神早就消散一空尋不到一點痕跡。就算流雲真人瘋了想讓晴嵐仙子奪舍她的身體。沒有晴嵐仙子的元神,一切都是白搭。
可她聽到安靈草後,那一絲僥倖如泡沫般破碎,心裡泛起一陣陣絕望。
安靈草可以寄宿元神,只要草不枯萎,寄宿在花苞中的一絲元神便能一直存在。原來她面前這株不起眼的小草。竟然是早已滅絕的品階高達十一階的安靈草。那個小小的花苞裡面,宿的是上古大能晴嵐仙子的一絲元神。
安雲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越是困境她越是堅強,否則以她前世的資質和機緣就修不成金丹大道。
即使此刻被定身符所制,即使面前的是修為高過她千倍的流雲真人,她也不願意認命。她拼命的運行歸墟寶典的功法,極力的想要催動丹田中靜止的靈力,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可她不甘心,死也不肯放棄。
丹田靜寂,連紫宵雷霆劍氣都被定在丹田內的紫白二色彩虹橋上,一刻都動彈不得。
突然,安雲睜大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異樣,接著便是一絲狂喜。
她感覺到了,丹田中的彩虹橋剛才動了一下。
彩虹橋的前身是金光大道,金光大道在她今生第一次修煉時便出現在丹田之中,築基時金光大道破碎,轉化為了紫白二色的彩虹橋。
安雲一直沒有弄明白彩虹橋是什麼?然而此時她無意中發現彩虹橋隨著她的心意動了動,竟然可以不受定身符的制約。
她心下湧起狂喜,開始努力的試著控制丹田中的彩虹橋。
這次能不能活命,或許全在這條不知是何用處的紫白雙色彩虹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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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5:49
第六十九章 三生三世
“姐姐,你別急,我這就打開天元棺,你馬上就能出來來。”
“你別怕,我知道你現在很虛弱,所以我用定身符定住了她,她連神識都不能動,無法與你爭的。”流雲的聲音低低的大殿中響起。
安雲心神完全晉入丹田,對流雲的話語充耳不聞。
她用盡了心力,彩虹之橋只偶爾輕微的晃動一下。雖只輕微的一絲晃動,安雲卻是大喜。
彩虹之橋一頭探入識海,一頭插入丹田,橋身微微一動,連帶著識海和丹田也終於有了一絲顫動。
安雲按捺住心頭的狂喜,不斷催動著彩虹之橋動起來,先是極輕微的顫動,接著便是弧度較大抖動。
識海不再紋絲不動,安雲的一絲神識悄然鬆動,探向凝固靜止的紫宵雷霆劍氣。她以一絲神識催動劍氣,紫宵雷霆劍氣像是從沉睡中醒來,雖然速度緩慢如螞爬,卻依照她的心意慢慢離開了彩虹之橋。
紫宵雷霆劍氣離開了彩虹之橋半尺,安雲便操作劍氣撞向彩虹之橋。每一次撞動,彩虹之橋便顫動一分,她能放出的神識就越多,就能操作紫宵雷霆劍氣更用力的撞向彩虹之橋。
不到一會兒,她的識海解禁,丹田中的靈力也在緩慢流動。
安雲運起歸墟寶典的心法,操作靈力緩緩的沿著經脈流動,慢慢衝擊被禁錮住的身體。
流雲真人不知何時變了模樣,白髮白須霎那間變成黑色,身上的血霧消散,露出他原本的明黃色道袍。
他回過頭看了安雲一眼,安雲驚覺他竟似年輕了二十歲般,眼神清澈明淨,臉上光潔如月,連一絲皺紋也無。
更怪異的是他的樣貌沒變,但氣質卻完全換了一個人,眉宇間傲氣逼人。眼神卻如小鹿般清澈無暇。
安雲不動聲色,紫宵雷霆劍氣繼續撞擊彩虹之橋,彩虹之橋攪動丹田寸寸解凍。越來越多的靈力被她神識控制,不斷衝擊被禁錮的經脈。
每衝擊一分。她的身體就解凍一分,只要她能運功完成一個迴圈大周天,她就能徹底擺脫定身狀態。
流雲真人對此一無所知,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的安靈草上。他手上結著複雜的印訣,聲音又快又低的喃喃念叨。
最後他結了一個三才萬物訣。拍在天元棺上,沉聲喝道:“開!”
透明水晶棺一點點的化作晶晶閃閃的光點,光點斑斑駁駁,四下散落而下,露出中央那株嬌小脆弱的碧綠色安靈草。
流雲真人張開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著安靈草吐出一口金丹之氣。
金丹之氣,乃是金丹修士最寶貴之物,損耗的代價極為嚴重。他這一口丹氣噴出,修為會立刻下降一層。
然而流雲真人毫不心痛。一連噴出三口丹氣這才作罷,然後神色緊張的盯著那朵潔白的小小花苞。
安靈草被三口丹氣催發,細小的枝幹仿若蘇醒般伸展開來,三片淡紫色的葉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長大。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手指大小的安靈草便長到了手臂大小,三片淡紫色的葉子也有巴掌大小。
然而,米粒大小的白色花苞卻仍舊沒變,沒有一點要長大的跡象。
流雲真人神情一凝,再次深深的吸氣,又朝著白色花苞噴出了三口丹氣。他原本已經完全轉黑的頭髮鬍鬚又一次轉白。再由白轉灰。
這次丹氣有了明顯效果,白色花苞開始迅速變大,如拳頭大小時才停了下來。一縷清幽空靈的香氣從花苞中傳出,瞬間便充斥與青鸞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安雲聞到花香。焦躁的心緒不由寧靜下來,一時間如置身於空山幽谷的曉禪宗,耳邊聽到琉璃寶塔中傳出陣陣精妙的誦經聲,山谷深處回蕩著震山鐘宏偉的鐘聲……
她用力的一咬舌尖,舌尖一痛,安雲從失神狀態中醒覺過來。心裡暗自驚駭不已。傳聞中品階高達十一階的安靈草果然名不虛傳,僅僅一縷幽香就能讓人遁入幻覺。
舌尖的疼痛再次讓她一喜,牙齒和舌頭可以動了……
流雲真人並沒有發現她的動作,他正萬分緊張的盯著一點一點伸展開來的花瓣。
安靈草的花瓣潔白無瑕,一層一層的綻放,靜寂的大殿之中,放佛能聽到流雲真人劇烈的心跳聲和白色花苞綻放的沙沙聲。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花香,安雲早已閉住了呼吸,不敢聞到一點攝人心魄的香氣。
白色花苞雖只拳頭大小,花瓣卻一層一層的綻放不停,越到裡層花瓣越小,最後一層花瓣只有嬰兒指甲大小,正在慢慢張開。
“轟隆”一聲巨響,青鸞大殿劇烈的搖晃起來。安雲身體尚不能動,立刻也被搖到在地上。
青玉台也隨著劇烈一震。
“不!”
流雲真人目眥欲裂,淒厲的驚叫一聲。
安雲轉動眼珠兒朝他看去,入眼便見到盛開的幽靈草浮在空中,碧綠的枝幹上泛起一絲烏黑之色,淡紫色的三片葉子轉眼枯黃掉落下來。繁複綿密的花朵像是被澆了一壺開水,花瓣一朵朵凋零,掉落在流雲腳下。
“不要,不要,不要……”
流雲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心裡的恐慌和絕望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卷來。
他用了三生三世的時光,只為了讓姐姐復活,怎麼可以最後時刻功虧一簣?怎麼可以?他決不允許,決不允許。
第一世,他是渡劫期大能修士滄海真君,本有機會破空飛升,他卻毫不猶豫的放棄。他用一生的時光自願成為百草仙子的奴僕,才換來了這株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安靈草。
第二世,他是大名鼎鼎的元嬰老祖血雲老魔,為了尋回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不惜大開殺戒與天下人為敵。只可惜終其一生也沒有尋到冰雷雙靈根的修士,無法讓晴嵐仙子轉世重生。
第三世,他是朝雲宗金丹長老流雲真人,三十年前回復了記憶。尋找前世所藏的紫宵雷霆劍氣和歸墟寶典時,卻驚覺被人搶先一步。紫宵雷霆劍氣或許無所謂,他能記得傳送陣的位置。但歸墟寶典他一定要拿回來。
因此,秋長生必須死。更讓他驚喜的是他找到了安雲,安雲身居冰雷雙靈根。
三生三世,他終於可以再次見到姐姐了。他只想一輩子陪著姐姐,做什麼都好,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這一世是他最後的機會,要是不成功,他的元神會灰飛煙滅。
他必須要成功。哪怕是死。
流雲真人面容猙獰,神情扭曲可怖,張開嘴不顧一切的朝著正在枯萎凋零的花朵拼命的吐著丹氣。
他年輕的容顏隨著丹氣的吐出快速的衰老,皺紋一條條的出現,溝豁般堆滿了他的臉。清澈的眼神渾濁起來,滿頭充滿死氣的灰發隨風飄揚。
安靈草被數口丹氣滋潤,終於停止了凋零,最後一層花瓣輕輕一彈,徹底綻放。
看到安靈草花苞終於完全綻放,流雲真人臉上湧起狂喜。一瞬不瞬的盯著花蕊中那一點米粒大小的潔白元神。
“姐姐!”他眼前頓時一片模糊,哽咽而輕柔的喚道。
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米粒大小的元神,眼神溫柔沉溺。
“轟隆。”
青鸞大殿再次劇烈的搖動起來,砂石如雨般紛紛落下。安靈花霎那間枯萎凋謝,變成一朵黑色乾枯的花朵落在地上。
“姐姐,不要怕,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流雲真人嘴裡柔聲念道,回頭一看。不由一愣。他眼神裡滿是驚怕,異常憤怒的吼道:“安雲,你敢!”
安雲正逃到青鸞大殿門口,耳中聽到流雲的暴吼。明白他已經發現了她的行動。
她不敢遲疑,將靈力注入指尖夾著的符籙裡,朝身後用力一甩。
符籙落地成林,一截一截的粗大的木樁拔地而起,木樁上枝椏亂生,枝椏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尖刺。一晃眼。整間青鸞大殿完全被樹木擠滿,層層的樹枝隔絕了安雲和流雲真人相對的目光。
這道符籙名為萬木成林。
木是仙靈木,堅固異常,飛劍難傷。有巨刺,刺有毒,可傷修士元神。
萬木成林符啟動了安雲布下的坤元厚土陣和天一幽水陣,水生木,天一幽水陣源源不斷的提供給萬木成林生長的靈氣。坤元厚土陣層層壘砌,穩固了萬木成林的根基。
這是安雲最後一張五階符籙,也是她最後的殺手鐧,不求能擋住流雲真人,只求能擋住他一時半會兒。
安雲朝身後再次看了一眼,透過樹枝的間隙看到流雲那張暴怒的蒼老的臉,她不敢耽擱,一個跨步逃出了青鸞大殿。
流雲真人憤怒的揮出一掌,澎湃的靈力潮水般拍向萬木林,一根一根繁茂的樹木瞬間化為灰燼,但很快地上又長出一根一根的高大樹木。
安雲的陣中符,不破陣,休想破符;不破符,也休想破陣。兩者合二為一,互相支撐,互為依託。
流雲真人連續揮出了三掌,依然沒能擊破面前的兩陣一符,他剛才耗損了太多的金丹之色,此時已是檣櫓之末。
眼看安雲的身影越來越遠,他的心沉到了絕望深淵,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吼從他嘴裡發出:“安雲,為師求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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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6:04
第七十章 情深不壽
安雲腦子抽了才會回去。
她又不傻。
更沒有佛祖那種以身飼虎的大慈悲,就算是傳說中大慈大悲的佛祖他老人家,也只是割了和小鳥一樣重的肉喂老虎呀,沒聽過把自個兒囫圇送上去給對方吃的道理。
流雲真人的要求實在是太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了。
安雲聽到流雲撕心裂肺的聲音,跑的飛快,連個閃都沒打。
可憐流雲真人連續幾十口丹氣噴出,此時連金丹境界都搖搖欲墜,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死氣,哪裡能輕易破開面前的萬木成林符陣?
流雲真人在交給安雲符籙時,恐怕死都想不到,他有一天會被自己畫的符籙困住吧。
“回來、回來、回來……”他嘴裡喃喃的念著,赤黃飛劍在手,向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仙靈木砍去。仙靈木一根根的倒下,化作天地靈氣,立刻又被坤元厚土陣吸收,再回饋回去,再度變成一根根的仙靈木。
他怎麼砍也砍不完,反而被仙靈木的毒刺刺進了身體,神識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傳來,他痛的厲聲大吼,眼中留下一串血淚。
轟……
流雲真人只覺丹田中有什麼東西爆炸,暴亂狂烈的靈力四下亂竄,撞碎了他的丹田,撕裂了他的經脈,破壞了他的肉身。他再也壓抑不住,“嘩”的噴出一大口紫色的血來。
即使如此,他左手依然緊緊的握著那枚米粒般大小的潔白元神,掌心靈力柔和,溫養著那絲元神。
紫色的血液……金丹碎了。
金丹破碎,道基崩潰,天人五衰……流雲真人明白,自己命不長矣。
“哈哈哈哈……”
他忽然瘋狂的大笑起來,三生經營,三世算計,三生三世苦心孤詣。只差最後一步,只差臨門一腳,怎麼可以失敗,怎麼可能失敗?
安雲遠遠的聽到搖搖欲墜的青鸞大殿傳來流雲真人瘋魔般的笑聲。心裡一緊,不知為何湧起一絲危機。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時沒找到出去的方法。
玲瓏錦繡台在外面看著甚小,實際上內部空間極大,她初次進來。不免迷失了方向。
外面海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導致整個玲瓏錦繡台劇烈動盪,安雲走一步晃三下,還得小心的避開身邊砸下來的假山亭台,逃的速度異常的慢。
“安雲……”
一聲歎息在安雲身後響起,安雲背脊一緊,回頭看去,只見身後四五十丈處,流雲真人正向她極飛而來。
安雲毛骨悚然,她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屏障。此刻哪裡是流雲真人的對手?就算流雲真人連續噴出無數丹氣導致金丹破碎,就算他道基崩潰導致天人五衰命不久矣,可他要殺她,依然不是好對付的。
再仔細一看,流雲真人身影異常模糊,像是一層淡淡的虛影,虛影的週邊裹著一道血影。
這種狀態……天魔解體大法。
天魔解體大法乃是魔道同歸於盡的招式,逆轉經脈,讓靈力充斥於己身,忍受千刀萬剮般的痛苦。以極致的痛苦激發身體所有的潛能。此招過後,使用者必死無疑。
安雲眉頭一皺,心中不禁憤恨異常,流雲真人欺人太甚。連天魔解體大法都用了出來。她與他無冤無仇,簡直豈有此理。
他要救他的情人,她完全可以理解,甚至為他三生三世生死不渝的真情感動萬分。然而他要拿她的命來換他情人的命,那可就對不起。
先前流雲真人是金丹修士,她無力對抗。只能逃走。
但此時的流雲真人算什麼?
一個金丹破碎身受重傷且天人五衰狀態的流雲真人,還比不上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
更何況他為了擺脫萬木成林的符陣,不惜自殘其身使用天魔解體大法,如此傷上加傷損上加損,早就是檣櫓之末,她難道還怕他不成。
安雲從流雲真人的狀態上想通了一切,身形頓時停了下來。她不停也沒辦法,天魔解體大法下的流雲速度太快,他又對玲瓏錦繡台十分熟悉,她哪裡跑得過他?
還不如停下來面對面一戰,免得身後著了流雲真人的暗算。
安雲右手一舉,紫宵雷霆劍氣凝聚在她指尖,衝天而上三尺。對付魔修,再也沒有比紫宵雷霆劍氣更好的法器。
安雲不停流雲真人靠近,毅然揮動劍氣,身形曼妙的隨著劍氣遊走。紫光猶如千絲萬絲綿綿不絕,剎那間便將她整個人裹在一個巨大的紫色光繭中。
她心中起了殺心,出劍再不留情,一出手便是慧劍斬情絲中七大殺招之一的煙雨濛濛。
流雲真人剛剛趕到,迎頭便是千萬根雷光電絲向他層層湧來,每一絲雷光都帶著閃電,宛如被千萬道紫色電光劈中。
流雲真人只緊緊的握著左手,手掌中包裹著厚實的靈力圈,對襲來的萬千雷光不避不閃,硬生生的接下了所有的攻擊。
施展天魔解體大法的好處就是修士不會畏懼疼痛,再痛又豈能痛的過千刀萬剮?再加上人體全身血氣精華形成的血罡,可保天魔解體大法施展時間之內,修士不滅不傷。
他都不要命了,又豈會在意千刀萬剮?萬雷鑽心又如何,他只要她活過來。
安雲目光一寒,退後三步掐訣再次一引,萬千雷光回聚到她的指尖,凝聚成一柄長長的紫色長鞭。
紫色長鞭速度如電,迅捷無比的抽打在流雲真人身上,流雲真人張開右手,遙遙的向安雲抓來,絲毫不管紫色長鞭的攻擊。
安雲再退,伸手將紫宵雷霆劍氣扔向半空,神識分出一部分控制劍氣化作百十個雷球。同時她抽出了背負的蝶戀花雙劍,冰靈力源源不斷的注入雙劍之中,霎時,周遭溫度迅速降了幾分,地面湧起冰晶點點。
“雷霆萬鈞。”
安雲口中輕叱,百十顆紫色光球俯衝向流雲真人。流雲真人身上有血罡護著,依然被雷球砸得步步後退。
安雲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趁著流雲真人被雷球砸中時的遲緩動作,雙劍一併,人如穿花蝴蝶般繞著流雲真人上下左右的旋轉,蝶戀花雙劍或割或削,或刺或戳,眨眼便刺出了千百劍。
每一次攻擊,冰寒靈力都從劍尖透出,紫色雷球停止攻擊後,安雲也收了雙劍,而流雲真人,整個人被包裹在一團厚厚的冰塊之中,仿若一座人形冰雕。
“情深不壽。”
她輕歎,話音一落,冰塊寸寸碎裂。
點點冰晶颯颯落了下來,一隻血色手掌穿過層層冰晶,閃電般向她脖子抓來。
安雲眼睛微微一眯,蝶戀花雙劍擋在身前,被血色手掌一把抓住。她撒手後退,雙劍被流雲真人奪了過去,手上用力,雙劍斷為四截。
安雲看的心頭發寒,紫霄雷霆劍氣現在還太弱,對流雲真人的損傷實在有限,她也才剛剛築基,連續施展手段依然無法傷到他。
既然打不過,那就逃,反正天魔解體大法無法支撐太久,她只要拖延時間,不用她動手,流雲真人自己便會化成血水而死。
安雲有了決定,連忙施展了歸墟寶典下冊中的一招“結冰成兵”,地上的冰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起,飛快的融合在一起,結成了三個成人大小的冰人。
三個冰人手持冰劍,呈三角位置,結成一個小三才劍陣,將流雲真人圍在當中。
安雲轉身就走,腳下踩著五形遁法,一閃一瞬,看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為了對付流雲真人,她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從符陣到劍法,從劍法到法術,若還是無法逃脫,她也只能認命了。
忽然,一陣天翻地覆般的震動傳來,安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抬頭一看,竟看到四周茫茫無際的海水,海水被一層薄薄的青色護罩擋住,使其無法湧入海島。
然而青色護罩被海水擠壓的節節後退,現如今只將玲瓏錦繡台周圍護住,大半個海島已被海水淹沒。
原來她不知不覺中走出了玲瓏錦繡台。
“咦,那丫頭出來了!”
“流雲呢?”
安雲扭頭朝聲音傳來處看去,看到寧向直、姑蘇道人和寒山三名金丹修士浮在海水中,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瞪大眼睛冷冷的看著她。
安雲心下一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隨即站住了。因為她發現三人因為被青色護罩擋住,無法進來。
然而青色護罩不斷的收縮,三人也隨著護罩步步緊逼,形勢異常危險。
安雲對付流雲真人已然使出了所有的底牌,此時身上除了紫宵雷霆劍氣之外一無所有,只怕這三人一巴掌就能拍死她。
這三人與流雲真人不同,流雲真人是自己把自己玩殘的,和她真是半點關係都沒有。她對付檣櫓之末的流雲真人尚且只能倉皇而逃,更何況是三個貨真價實的金丹修士?
逃,必須馬上逃走,否則必死無疑。
安雲迅速朝傳送陣的方向看去,只見傳送陣已被海水淹沒了一個角落,她不敢遲疑,迅速的遁到傳送陣方向,將身上所有靈石掏出放進卡槽,啟動了傳送陣。
“休想逃走!”寧向直冷哼一聲,一指指向被海水淹沒的傳送陣角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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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6:17
第七十一章 一眼萬年
寧向直只是隨手一指,下一刻露在青色護罩外的傳送陣便無聲無息的缺了一角。
漸漸消失在光影中的安雲再次顯出身形,踉蹌著退回了護罩之內。
她臉色蒼白,胸口一陣翻騰,強行忍住就要吐出的悶血,抬眼冷冷的看向護罩外的三人。
三人身上都帶著避水的法寶,亦冷冷的看向她,分作三個方向將護罩圍住。
玲瓏錦繡台出世,如此重要的秘密,他們豈會任由消息傳出?安雲既然知道了此事,三人必殺她無疑,免得洩露了秘密,引來無數大能修士。
“我與三位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趕盡殺絕?”
安雲故作不知的驚慌說道,飛快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一顆心不由沉到了底。
剛才她出來後一心只想逃走,沒來得及打量周圍。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驚覺海盜已經不及原本的十分之一大小,護罩上下左右全是深不見底的海水,而且她還能感覺到海盜還在不斷的下沉。
腦子裡的念頭電光火石般快速閃過,安雲立刻想通了是怎麼回事?
難怪先前在青鸞大殿之中會地動山搖,難怪玲瓏錦繡台內山崩地裂,原來寧向直他們三人竟然截斷了海盜的地基!
沒有地基支撐,海盜自然會落入海中,且會不斷下沉。
利用無邊無際的海水來攻破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這是一個極為取巧極為聰明的辦法。若是換做她來,也斷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想到這裡,安雲不由朝姑蘇道人看去。
姑蘇道人頭頂定星盤,探下的星光將他護住,讓他不受海水侵襲。
他見安雲看向她,開口道:“你身藏紫宵雷霆劍氣,定是劍意門的餘孽,你此時修為弱小尚且無所謂,他日一旦修道有成。豈非又要生出許多事端?養虎為患,放虎歸山,不如乾脆殺了你。”
安雲冷笑一聲,難怪華天霄說姑蘇道人是個偽君子。還比不上朱子然真小人敢作敢當。以前他們明明是想得到紫宵雷霆劍氣,現在嘛則是為了不讓玲瓏錦繡台之事傳出去才想殺人滅口,卻偏偏道貌岸然的說什麼劍意門餘孽,當真無恥。
就算心裡清楚,然而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別說眼前是三個金丹中後期的修士。就是一個她也對付不了。
身後是玲瓏錦繡台,身前是虎視眈眈的寧向直等人,全身上下都是海水,她似乎陷入了絕境之中。
玲瓏錦繡台內有流雲真人,她十二萬分不願意進去,就算願意,也不知道該如何進去。
安雲腦門上沁出一層薄汗,不由十分後悔招了這三人前來。若是她沒有將這三人引來,此時她或許都已經逃出生天了。
哎,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一招錯,步步錯。
誰會想到流雲真人是拿她當復活晴嵐仙子的工具呢?誰又能想到流雲真人居然自己把自己玩殘了,給了她逃走的機會?
最沒想到的就是晴嵐仙子的玲瓏錦繡台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引起了寧向直等人的貪欲,不然哪會有那麼多事?
她此時身上只有幾副低階的陣盤陣旗,寧向直等人一指就能破格十個八個的,能有什麼用?
此時後悔也沒有了用處,安雲瞳孔飛快的轉動起來。只希望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的青色護罩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容她仔細的想個法兒逃走才好。
可置身於海底深處的絕境之中,安雲哪裡能想出什麼法兒?莫非今日她命喪於此?
安雲突然跳出了玲瓏錦繡台。流雲真人卻像是腳下生根般並沒有追。相反,他一動不動的任由三名冰人將他圍住,低下頭攤開左手,目光比春風還要溫柔三分。
“姐、姐姐……”
懂得怎麼進出玲瓏錦繡台的人。天上地下,除了他,只有她。
手掌中,米粒大小的潔白元神輕輕一顫,慢慢的浮在空中,有五彩華光從米粒元神上發出。光華過後。現出女子淡若煙霞的虛影。
流雲真人凝望著面前的女子虛影,神情似是癡了。
那女子虛影淺淡,容貌神情皆看不清楚,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她似乎也在看著流雲,時光停滯,一眼萬年。
動搖不休的玲瓏錦繡台忽然停止了顫動,宛若天地靜止一般,兩隻七彩的鳥兒歡快的鳴叫著飛來,繞著虛影盤旋不停。
“小錦、小繡。”女子伸出手,虛拖住兩隻鳥兒。
她低頭,朝流雲真人輕喚道:“滄海。”
滄海,一如從前,她總是這般輕柔的喚他,眼底深處全是笑意,直達他的心底。
“姐姐。”流雲真人淚流滿面。
“你可真笨,連個小女孩兒都能欺負你。”她笑。
“我笨,我知道的。”流雲真人淚流不止,輕聲喃喃。
女子伸出手,像是要撫慰他一般,手指卻從他身上穿過。
“我喜歡那女孩兒,看到她,我像是看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我。那時候還沒有你呢,我一個人也是被人四處追殺,好辛苦呢。”她輕聲道,似無限感慨。
流雲真人哽咽無語。
“我放她出去了,她想活,就讓她活吧。我看過了,她心志堅定,我這一絲元神就是進了她的身體也鬥不過她的。”女子輕柔的說道,像是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
流雲真人緩緩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再次落下:“怪我,我太笨,制不住她。”
“滄海,你很好,很好。”女子長長的歎道:“不過你真的很笨,明明可以飛升,為何要留戀不去?我已經死了,活不過來的。”
“你不在,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女子愣了一會兒,好半晌才低低的笑道:“好吧,我忘了你很笨了。是我不對,我再也不扔下你了,可以嗎?”
流雲真人眼中爆發出一片璀璨光芒,急急道:“真的?”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滄海?”女子像哄小孩兒般笑道,又說:“這三個冰人倒是有趣,還結了個小三才奇門陣,我以前可不會這招。”
流雲真人臉上露出一絲緬懷的笑意。腦海裡閃過女子使出“凝冰成兵”這招法術時,天上地下十萬冰人,每一個都足以抵擋一名元嬰修士。與誰對戰,萬千冰人碾壓過去,直接就把人踩成粉了。哪裡需要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
“滄海,你對這丫頭倒也上心,把我的東西都給了她。”女子似乎不滿的嘟囔道。
“不是的。”流雲真人慌忙道:“我原想著你奪舍之後就自然成了你的,誰知……都是我笨。”
女子輕生笑了起來:“逗你玩的,滄海還是那麼不禁逗。她在這玲瓏錦繡台中,你對付不了她的,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流雲真人搖頭:“就算她滴血讓玲瓏錦繡台認主了,但你的元神還在,你就一直是玲瓏錦繡台的主人,玲瓏錦繡台不會幫她。我只是大意了。”
“可我馬上就要消散了呀。”女子淡淡的說道。
流雲真人心痛如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用虛影的手輕輕的摸在他臉上,語氣疼惜:“可憐我的滄海,也要死了呢。”
流雲真人閉上眼睛,放佛再次感受到女子溫柔滑膩的手掌輕輕撫在他臉上,那樣溫暖,那樣心安。
“我不喜歡外面三個人,他們拆了你為我建的島。”女子小聲嗔道。
流雲真人睜開眼:“我去殺了他們。”
女子忽然歡快的叫道:“他們欺負你,我去打他們給你出氣。”
“好。”流雲真人笑道,一如當年他還弱小時。每次受了欺負回來,她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拉著他出去尋仇。其實他知道,她可能是手癢了,找到機會就去揍人玩。
他自然樂意陪她。無論去哪裡,無論做什麼。
時空一轉,流雲真人睜眼便見到身邊的安雲,兩者幾乎並肩而立,觸手可及。
安雲乍見流雲真人,嚇了一跳。慌忙的想要逃開,卻發現無路可逃。
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的護罩被無垠海水壓迫成一個直徑不到三米的光球,將將只護住了玲瓏錦繡台周圍。
安雲心念一動,紫宵雷霆劍氣凝聚指尖,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見流雲真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打量周圍。
她不由驚愕,手上一頓,不知道要不要攻擊。
再仔細一瞧,她驚訝的發現他身邊還有個淡淡的女子虛影,虛影淡薄,隨時都可能散去。
晴嵐仙子!
她瞪大眼睛,定定的看著那女子虛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女子似乎看了她一眼,隨後便不再注意她,而是望著被海水擠壓碎掉的海島,悵然道:“可惜了你為我建的島,就這樣毀掉了。”
很快她又說:“毀掉了也好,屬於你我的東西,就隨你我消失吧。”
流雲真人點頭“嗯”了一聲,冰冷的眼神在寧向直、姑蘇道人和寒山身上一一掃過。
寧向直三人也吃驚的看著流雲真人身邊虛影,心底深處不知為何會冒出一股恐懼。這恐懼仿佛深藏進骨子裡,讓人不寒而慄。
“就是你們欺負滄海嗎?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為他操碎了心,他但凡傷了一點我也心疼萬分,寧願傷的是我。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他,難道我的滄海,是生下來給你們欺負著玩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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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6:33
第七十二章 逃出生天
女子的虛影聲音似有若無,飄渺無依,安雲和寧向直三人卻是驚駭不已。
她的聲音竟似直接在幾人腦海內響起,這是什麼神通?
然而這並不是最讓他們吃驚的事,最讓他們吃驚的是那女子虛影說的話。滄海……我辛辛苦苦養大……
這女子虛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不過怎麼可能?三萬餘年,從上古到如今,桑海桑田都不知道經歷過幾回,為什麼她還在?
即使是渡劫期大能,沒了肉身,元神也不可能倖存上千年,更別說是三萬餘年。時光無情,天道規則會將一切不符合規矩的東西一一滅除。
修士是最不遵守規矩的一群人,逆天改命破空飛升,與天爭命,視萬物為螻蟻,每一樣都違背天地大道萬物法則。
也因此,天道對修士尤其無情,甚至可以說殘忍。
小天劫,心魔劫,大天劫……
歷經無數的劫難才能成就一名修士,修士的一生都在與天地鬥法。
是以,晴嵐仙子的一縷元神歷經三萬餘年,沒有被大道磨滅,沒有被歲月摧毀,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流雲真人聽了女子虛影的話,不禁眼眶一熱,眼前頓時模糊不清。
多少年了?
她陪了他多少年?他又等了她多少年?終於在此時此刻,耳邊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為他出氣時一成不變的熟悉的開場白。
滄海,我們要揍人,總要站在道理的一邊,不能讓人說我們仗勢欺人以強凜弱。正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你得想辦法讓我們揍了人,對方還挑不出我們的錯,過後還得對我們賠禮道歉才行。
於是……他只能出去想辦法讓自己挨揍。
再然後,她便帶著他氣勢洶洶的闖上門去,痛心疾首的說著“就是你們欺負滄海嗎……”這樣的一番開場白。把她看不慣的人都揍了個半死……
他願意陪她胡鬧,只要她開心就好,哪怕他覺得很丟臉。
流雲真人嘴角不禁微微一彎,露出一抹溫柔到極點的笑意。
安雲看的目瞪口呆。
她何曾見過流雲真人露出笑容?即使偶爾微微一笑。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哪裡會像現在這般一看就是發自肺腑。
流雲真人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回眸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的扭過頭去。
寧向直眼神閃爍不定的看著流雲真人,一眼就看出流雲真人金丹破碎壽元無多,暗自猜測他在玲瓏錦繡台中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把自己弄的這麼慘?隨後又慶倖少了競爭對手。否則他還真沒把握三人聯手能一舉殺死流雲真人。
他再看向流雲真人身前那道青煙般的虛影,話卻是對流雲真人說的:“流雲,你又在搞什麼鬼把戲?”
寧向直實在不能相信那道虛影是晴嵐仙子,可心底深處的恐懼卻一直提醒著他,那道虛影十之八九就是三萬年前的晴嵐仙子。再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就算真是晴嵐仙子的一縷元神又如何?
她已經死了,連元神都只剩下一縷,又經過了三萬多年的時光,連顯形都做不到。飄飄渺渺的一陣風就能吹散,還能對他產生什麼威脅?
寧向直向姑蘇道人和寒山互相一對眼,便明白彼此心裡都是這般想的。
流雲真人只是哼了一聲。
寒山憤恨的死盯著流雲真人,似要用眼光將他千刀萬斬:“流雲,你殺我二弟,斷我左手,此恨不共戴天。待陣破之後,我必將你斬手斬腳,將你扔進紫金爐中日夜淬煉,讓你受盡七七四十九天野火焚燒。等你死後。我會拘了你的元神,鎮在極地深處,讓你每時每刻冰寒之氣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完。語氣冷若冰霜,帶著無邊的恨意。
流雲真人冷笑一聲,只當寒山是狗吠,看都懶得看一眼。
女子虛影此時卻柔聲道:“我不在,我的滄海吃了很多苦呢,連個小螻蟻都敢這麼對你。滄海一定很害怕吧?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話語溫柔,語氣自責。
安雲聞言瞪大眼睛,頓覺啼笑皆非,心道:這傢伙又不是小孩兒,吃什麼苦受什麼委屈?前世今生,一直他給別人苦頭吃和委屈受還差不多。
再看流雲真人,居然當然紅了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安雲:“……”
女子虛影長歎一聲,這才抬頭看向寒山,輕聲道:“你那麼恨他嗎?既然你想讓他死,那你就去死吧。”
她說完,緩緩抬起手,伸出食指,指頭的虛影穿過青色護罩,點在海水之中。
海水一滯,她指頭上出現一點冰晶。冰晶凍結了周圍的海水,然後迅速的蔓延出去。
冰封千里!
寧向直臉色大變,山河扇一搖,瞬間逃出了十丈,隨後腳下運起分水訣,看都不敢朝身後去看一眼,倉惶而逃。
姑蘇道人見機得快,一見寧向直逃走,二話不說也跟著他逃。定星盤的星光護著他,速度奇快無比。
寒山也想逃,然而晴嵐仙子的一指指向的就是他,他哪裡能逃得過?不過剛遁出去不到五丈距離,已經被逐寸凍結的冰塊追上,他用紫金爐砸碎身上的寒冰,卻馬上被更多的冰層包裹。
這裡上天入地全是水,海水飛快的結成寒冰,轉眼間周圍變成一塊巨大的冰塊。冰塊還在向四周蔓延,像是要將整個海域完全凍住。
寒山使出了渾身的法寶,不斷拍碎身周的寒冰,卻又被更多的寒冰擠壓包裹,不過一息時間就被徹底的凍結在冰塊之中,掙扎不出。再一眨眼,他已被寒冰擠壓成粉碎,血肉變成了冰塊的一部分。
“你要殺他我不生氣,你卻不應該折磨他?你要他碎屍萬段,我就要你死無全屍。你要將他的元神埋在苦寒極地之心日夜受冰凍之苦,永世不得超生。我就要你也埋在寒冰之中,永永遠遠無法解脫。”
女子虛影盯著寒山在冰塊中爆裂的軀體,語調毫無起伏。
安雲看的心膽巨寒,朝流雲真人悄悄的瞄了一眼。心更寒了。
流雲真人殺了寒水,又折了寒山一條胳膊,寒山氣急之下只不過說了一句狠話就死無全屍,元神日夜受冰凍之苦且永世無法解脫,那她……
現在的流雲全身傷痕累累不說。而且金丹破碎道基崩潰,且天魔解體大法何其霸道,他此時雖然好好的站在那裡,但安雲知道,他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已粉碎。一旦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效時限過了,他立刻就會化作一團血水,比之寒山也差不多。
安雲目光遊移,眼皮子都在哆嗦。她不怕死,但這死法也太慘了。
她焦急的四下打量,卻尋不到一點生機。早知道剛才就該冒一次險,萬一能逃過寧向直等人的攻擊,至少也有一線生機。
但是此刻,海水全部結成了冰,逃無可逃。雖然沒了三個虎視眈眈的金丹修士,卻多了一個恐怖異常的渡劫期大能元神。哪怕只是一縷元神,能施展的實力只如滄海一粟,彈彈手指也能將她滅個千兒八百回。
安雲不想死,卻也找不到一點活下去的可能。
或許還有最後一點機會,那就是趁著晴嵐仙子奪舍她的身體時。在識海內和她的元神鬥上一鬥。
安雲的丹田內有彩虹之橋,這是除了她之外誰都不知道的秘密。連流雲真人的定身符都定不住她的彩虹之橋,說明彩虹之橋卓然不凡。只要晴嵐仙子的元神敢奪舍,安雲就嘗試操作彩虹之橋鎮壓。
她在心裡尋思良久。覺得這是唯一的生機,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
海水結冰還在飛快的延續著,且結冰的速度越來越快。遠遠看去,就像雪山崩潰,綿綿雪層如一張血盆大口。追著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倉惶逃命,一個不及,兩人就要葬身於此。
寧向直是水土兩系靈根,精通水遁,速度要比姑蘇道人施展分水訣快上許多。姑蘇道人眼看就要被冰層追上,朝著寧向直大喊道:“寧首座,請帶我一把,若能活命,大恩必報。”
寧向直充耳不聞,他現在自顧不暇,速度僅比冰層延展的速度快那麼一線,哪裡還有餘力來照料姑蘇道人?
姑蘇道人心下大恨,回頭看了一眼馬上就要吞沒他的冰層,再抬頭看了看頭上旋轉的定星盤。
定星盤在水中依舊散發著柔和的星光,照的還沒凝固的海水一片燦爛。姑蘇道人臉頰抽了抽,心下長歎一聲,咬牙屈指向上一彈。一個明亮的星子突然炸開,將他頭頂上的冰層炸出一個丈餘高窟窿。
姑蘇道人連忙縱身進了窟窿,接著再次向上一彈,又一顆星子炸裂,將他頭頂的冰層再次炸出三丈高的窟窿。每犧牲一顆星子,他的臉頰就抽搐一下,顯是心痛無比。
這定星盤是他無意中破了一座元嬰修士洞府才發現的元神法寶,經過他二十多年的研究,才發現定星盤是一副陣圖,且是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二的周天星斗大陣陣圖。
姑蘇道人平日愛若性命,此番為了活命,也不得不犧牲定星盤了。
寧向直回頭看了一眼,見姑蘇道人已經被冰層埋沒,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很好,現在所有人都死光了,那麼就沒人再和他爭玲瓏錦繡台了。
以寧向直的見識,一眼就看出流雲真人命不長矣,而晴嵐仙子那縷元神本就隨時會消散,還敢施展冰封千里這樣的高階法術,恐怕施展之後立刻就會消散。至於那個小丫頭,在這片冰海內,她還有活路嗎?
寧向直把一切都算計的很好,他只要在冰封千里停止前活下去,然後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就可以白得曠世奇寶玲瓏錦繡台。
從此之後,他在玲瓏錦繡台中修行事半功倍,晉級元嬰境界指日可待,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衝刺渡劫期。有了玲瓏錦繡台,他必定能成為修為數一數二的大能,何必低聲下氣的聽命於天道盟?
寧向直越想越開心,胸口豪氣頓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山河扇一展,八座山峰連珠般從扇面中跳出,一座一座的撞向身後的冰層。
山河扇再次一扇。漫天的海水咆哮起來,暗流奔騰,洶湧的朝湧來的冰層撞了過去。
冰層被八座山峰結成的山脈阻擋和漫天海水阻擋,延展之勢戛然而止,無邊無際的冰層停了下來。像是被小小的八座山峰抵住了一般。
寧向直一手抵在山脈的另一端,一手抓著山河扇控制著海水,額頭青筋直冒,丹田內靈力迅速被山河扇抽走,注入山脈海水中,與冰層死死的相抗。
“咦?”晴嵐仙子的元神發出一絲疑惑的聲音。
“怎麼了?”流雲真人見狀問道。
她笑道:“那兩個傢伙的本事倒是不錯,難怪可以欺負滄海。算了,既然他們想活,就讓他們活著吧。”
流雲真人淡笑著應了一聲。他知道姐姐向來如此,從來只出手一次。對方如果能活下來,她絕不再攻擊。
晴嵐仙子長歎一聲:“滄海,如今我連小小的兩個金丹修士都對付不了,你可嫌棄我了?”
流雲真人伸出手,虛虛的抓住她逐漸開始消散的手,未語淚先流。
“從前、現在、以後,無論姐姐變成什麼樣,滄海都不會嫌棄姐姐,只希望姐姐不要嫌棄滄海,不要扔下滄海一個人就好。”
晴嵐仙子的虛影越發模糊。聞言滿意的笑了笑:“好,我再也不扔下你了,也再也捨不得讓你經歷一絲痛苦。”
她伸出手指,向流雲真人眉心處慢慢點去。
流雲真人含笑看著她。不躲不閃。
他的天魔解體大法就要到達極限,死時全身血肉筋骨寸寸粉碎,到時他的痛苦比之千刀萬剮還要慘烈。晴嵐仙子不捨得讓他受痛,寧願親手將他解脫。
指尖點在流雲真人的額頭,一點冰晶在她指尖凝結,蔓延到流雲真人全身。將他凍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安雲愕然,看到變成冰雕的流雲真人依然癡癡的凝望著眼前的虛影,也不由在心裡歎息。
“你既然拿了我的歸墟寶典,又拿了我的紫宵雷霆劍氣,你我也算有緣,索性我再送你一件東西吧。”晴嵐仙子飄渺的聲音在空中淡淡的響起。
安雲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要放過自己,不打算奪舍?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得了我許多好處,也該受些磨難才好。我將玲瓏錦繡台送你,希望你玩的歡喜。”
她說完,身邊的玲瓏錦繡台迅速收縮到芥子大小,閃電般衝向安雲。
安雲一驚,身體條件反射般想要避開,卻愕然的發現她一動也不能動。
芥子大小的玲瓏錦繡台衝向安雲的眉心,瞬間消失不見。
安雲忽覺眉心泥丸宮內多了一樣東西,抬頭去看晴嵐仙子,卻只見一道淡的都快看不清的虛影緩緩的融進了流雲真人的冰雕內,耳中聽到她飄忽的聲音笑道:“玩的開心一點啊,後面會很刺激的,快逃吧……”
安雲懸著的心此時才總算完全放下,從被流雲真人找到那一刻起便懸在頭上的利刃總算消失不見,饒是她心志堅定如鐵,此時驟然放鬆下來,也感到身心疲憊不堪。
她就地盤腿打坐,吞了兩顆凝氣丹,運起歸墟寶典的心法,慢慢修復體內的傷勢,恢復丹田內的靈力。
玲瓏錦繡台此刻藏於她眉心深處的泥丸宮內,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自解,安雲四周被不知道厚達幾何的冰層包圍。
三個時辰後,安雲忽然睜開眼,她聽到有極細碎的破冰聲,透過厚厚的冰牆傳來。她打坐之地是整片冰海中唯一的空間,所有的聲音都會透過冰牆傳到她耳中。
“那兩個傢伙的本事倒是不錯,難怪可以欺負滄海。算了,既然他們想活,就讓他們活著吧。”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得了我許多好處,也該受些磨難才好。我將玲瓏錦繡台送你,希望你玩的歡喜。”
她陡然想起晴嵐仙子元神消失前說的話,心頭明白過來,心臟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這個晴嵐仙子。既然決定放過她,還送她玲瓏錦繡台,偏偏故意給她留下天大的麻煩。明明可以順手殺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卻不殺,這不是引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追殺她嗎?而且還幸災樂禍的祝她玩的開心。真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難怪天衍論上說,上古修士,各個脾氣怪異,尤其是晴嵐仙子不可以常理度之。從來就不講道理,果然沒有說錯。
安雲苦笑,搖搖頭放出神識,感知沿著冰牆向外延伸出去,十丈、五十丈、百丈……千丈,一千八百丈。
她的神識感知最大的極限就是兩千丈距離,相當於金丹初期修士。在神識的感知範圍內,她清晰的看到寧向直正在破冰而來。
她的神識能感應到寧向直,寧向直的神識自然也能發現她,也一定知道這裡除了她之外再無活人。
寧向直感應到安雲的神識。立時露出驚容,驚訝於安雲一個築基初期小修士的神識,竟然強大如金丹初期修士。
他神色不定,立刻加快了破冰速度,手掌推著一座高速旋轉的山峰,山峰鑽開厚實的冰牆,向著安雲藏身之處推進。
安雲站起身,紫宵雷霆劍氣凝聚手心,破開頭頂的冰牆直衝向上。紫宵雷霆劍氣是天下至剛至陽之物,用於破開冰層最是適合不過。只要她能在靈力用盡之前離開冰海。逃出寧向直掌心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好在兩人置身於冰牆之中,寧向直的山河扇不善於破冰,用山峰開道自然比不上安雲用紫宵雷霆劍氣開路。若是在其他環境,恐怕不一會兒安雲就會被寧向直追上。
寧向直見安雲的速度比他快了一倍不止。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的操作山峰向頭頂撞去。既然玲瓏錦繡台在安雲身上,他自然要追上安雲,殺了她奪下玲瓏錦繡台。
安雲一邊吞下兩顆凝氣丹,催動藥力散開,補充她丹田內消耗的靈力。一邊操作紫宵雷霆劍氣化作一枚雷鑽,快速無比的鑽開頭頂的厚冰。
她必須要快,一定要以比寧向直快得多的速度鑽出冰層。她出冰的時間越短,逃走的機率就越大。
約莫鑽了一個時辰,安雲便看到頭頂清澈的寒冰光華耀眼,她臉上一喜,催動紫宵雷霆劍氣再次加速,一舉衝出了冰層。
一出冰層,安雲頓時彎下腰,用力的喘息著,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清新的口氣。忽然,她聽到一陣破冰聲,駭然的朝聲音處望去,探出神識感知。心下納悶,明明寧向直的速度比她慢上不上,怎麼就追上來了?
破冰而出的是姑蘇道人,和安雲有千丈距離。
安雲立刻收回神識,卻已經被姑蘇道人發現,他愣了愣,顯然沒有料到安雲也破冰而出,而且比他還快。
安雲眼珠兒一轉,朝著姑蘇道人大喊道:“姑蘇師叔,玲瓏錦繡台被寧師伯搶走了,他還要殺我滅口,求姑蘇師叔替我擋他一擋,日後安雲必有厚報。”
她說完,也不等姑蘇道人回答,立刻施展起五行遁法,飛快的消失在姑蘇道人的眼前。
姑蘇道人再次一愣,回過神時,安雲已經遁出了數百丈距離。
他臉上現出掙扎之色,拔腿想要追她,卻又猶豫不定的停下,心念電轉,決定留下來殺了寧向直再說。
若是那丫頭說的是真的,寧向直還在冰中,且搶到玲瓏錦繡台,他去追那丫頭,豈非得不償失?
若是那丫頭說的是假的,玲瓏錦繡台實際上在她身上。那也無妨,殺了寧向直再去殺她就是,她一個築基期修士,難道還能逃出他的掌心?
無論如何,玲瓏錦繡台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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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6:44
第七十三章 海上船隊
安雲要的就是姑蘇道人這般想,可以給她空出足夠逃命的時間來。
她說玲瓏錦繡台在寧向直身上,雖然姑蘇道人勢必會懷疑,卻也不敢不信。
一來安雲只是築基期修士,逃命尚且不及,哪裡會不要命的和寧向直爭玲瓏錦繡台?就算她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也要有那個本事爭得贏啊。一個是築基初期修士,一個是金丹後期修士,何止螳臂當車,簡直是螻蟻與大象之間的差距。
二來即使安雲真的走了天大的運氣僥倖得到了玲瓏錦繡台,那也不怕。一個區區築基期修士而已,姑蘇道人自認舉手便可拿下,且讓她高興一下又能如何?反之寧向直若是從冰海中出來,他未必就能爭得過寧向直。
三來為了玲瓏錦繡台之事,寧向直已經和姑蘇道人撕破臉,兩人誰都不想讓對方活著洩露了機密。因此,無論玲瓏錦繡台在不在寧向直身上,姑蘇道人都必須趁機殺了寧向直才行。否則,很可能死的就是他了。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一句話便留住了姑蘇道人,還讓他心甘情願的幫她攔阻寧向直。兩人都是金丹後期修士,這一殊死交手,想必夠她逃出去了吧。
姑蘇道人果然沒有辜負安雲的期望,立刻掏出十八枚顏色不同的一整套陣旗,分作十八個方位插入冰中,再一連逃出五個佈陣所有陣盤,擺出一個五嶽同宗的陣勢。
他一出手,便是十八法界五嶽鎮山圖。
時間太短,姑蘇沒辦法慢慢佈置殺傷力巨大的高階陣法,是以出手便是保命的絕招之一。
一切佈置妥當之後,姑蘇道人撒下一串中品靈石安放於陣眼上,掐訣一引,十八枚陣旗發出顏色不同的光線,互相串聯起來,在冰面上結成了一個正十八邊形。隨後十八道光線又合攏彙聚到作為壓陣之物五個陣盤之上。
“震!”姑蘇道人跺腳厲喝。
冰面開始輕微的震盪起來,光線所圈之處,所有冰層開始擠壓塌縮,光線內的冰面逐步變窄。
陣法之道。借天地之力,借鬼神之力,借陰陽之力。
姑蘇道人正是因地制宜,借了晴嵐仙子的冰封千里之力,要將困在冰層中的寧向直活活擠壓而死。
安雲神識悄悄的感知到這一切。看到姑蘇道人佈陣,她心下不由暗驚。
當初華天霄被姑蘇道人乙太乙九宮困龍陣困在陣中時,她還曾不大看得起姑蘇道人,認為姑蘇道人雖在陣法上有極深的造詣,卻也不足畏懼。
誰知這次再見姑蘇道人,他先是不動聲色的暗中佈置上古十大殺陣排名第二的周天星斗大陣,妄圖將海島上所有人一網打盡。後來因為海島沉入海中,周天星斗大陣沒能佈置成功。
然而當時姑蘇道人已經在安雲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心裡知道以前的自己太小覷他了。要不是經過此事,兩人見面鬥法。她大意之下沒準兒就吃了大虧。
這一次,再見姑蘇道人借晴嵐仙子的一招冰封千里,不動聲色的佈置了一出大殺陣,不由心下驚駭,將姑蘇道人的危險係數再次提高了一個層次。
此人善於藏拙,他日鬥法,不可掉以輕心。
安雲把五行遁法運行到極致,沿著冰面直往前衝。晴嵐仙子這招冰封千里波及的範圍極廣,她施展遁法跑了半個時辰,才再次看到了海水。
幸好無論是姑蘇道人或是寧向直都沒有追來。寧向直也不是省油的燈,姑蘇道人就算有陣法占了先手,恐怕也未必奈何得了她。否則,姑蘇道人早就追來了。在這一馬平川的冰面上,她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神識感知。
然而此時安雲卻有些犯愁,在冰面上一馬平川,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神識一掃就能發現她。但眼前是茫茫海面,她又該如何渡過呢?
現在她倒是可以施展禦劍術,禦劍騰空而行。可是她沒有飛劍啊。
蝶戀花被流雲真人一抓就毀掉了,紫霄雷霆劍氣太過打眼,她要是駕著紫宵雷霆劍氣禦劍而行,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寧向直和姑蘇道人那是她嗎?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代步的法子,安雲不免有些焦躁。時間不等人,等到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分出勝負,以金丹修士的禦劍速度,她很快就會被追上。
此時此刻,安雲無比想念自己前世經營數百年的秘密洞府。她以前收集了大量法寶,隨便拿一樣出來也能度過面前的困境,哪裡像現在這般無計可施。
安雲正彷徨時,忽然見到海面上出現幾個小黑點。
她運起神識一探,發現竟是一支船隊,總共十二艘海運大船,每一艘都是滿滿當當的,看上去似乎是一支商人船隊。
安雲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施了分水訣,跳進了海裡。
不多時,她尋了一個船底死角,從水裡露出頭來,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頭上的大船。
海船極大,約莫十三丈長,有四名水手在擦拭甲板,另有幾名帶刀中年男子站在船舷處眺望海面。
安雲神識如水紋般掃了一圈,驚訝的發現其中兩艘船裡竟有三名修道者,不過修為不高,最高的也才築基三層,另外兩人一個是練氣期五層,一個是練氣期六層。
“什麼人?”那名築基期修士原本閉目打坐,感應到有人神識探知,咻的睜開眼,厲聲喝道。
一男一女兩名練氣期修士對視一眼,男子站起身發出一聲長嘯。
十二艘海船頓時鬧騰起來,每艘船的甲板上都湧出一群持刀男子,另有持弓弩者從船舷處探身往海面上探視。
安雲原只想悄悄的潛入一艘船中,隱匿氣息借這支船隊上岸,並不想引起船隊中人的注意。沒料到這支船隊中有修道者,大意下暴露了行蹤。好在這三名修士威脅不了她的安全,她也不太在意被他們發現。
她不作聲,也並不打算現身出來,悄悄的潛入船底,吸附在底板上。
船隊最中間的海船甲板上,一名相貌清臒的老者帶著兩名年輕修士走了出來,船上的護衛頭子連忙向老者躬身:“海老。”
老者看了他一眼,問道:“可有什麼異常?”
護衛頭子連忙恭敬道:“兄弟們全都檢查過了,沒發現異常。”
“水底呢?派人下去沒有?”老者身邊的年輕男子問道。
“稟公子,派了人下去,都沒有什麼發現。”
“海爺爺,是不是你感覺錯了?”老人身後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猶豫道。
年輕男子立刻斥責道:“二妹,休得胡說,海爺爺怎麼感覺錯?”
女子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氣,卻也沒有再開口。
老人眉頭微微一皺,親自走到船舷邊往外觀察,海面上漆黑一片,風平浪靜。
修士豈同於常人,只要有意隱匿氣息,這些凡夫俗子怎能發現?
老人心頭有些不安,他剛才以神識將周圍海面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對方的行蹤,顯然對方要麼有獨特的隱匿之法,要麼修為境界高出他許多。
對方以神識窺伺船隊,又不現身出來,究竟是何目的?若只是路過修士隨意以神識掃視,那自然最好。
要是對方不懷好意,修為又比他高,那倒是有些麻煩了。
想到此行的目的,老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海爺爺,發現什麼了嗎?”女子見他臉色不好,有些擔心的叫道。
“海老,要不要給金長老發傳音符?”男子也上前說道。
老人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用了,船上沒有什麼讓人覬覦的寶物,或許只是某位同道路過看了一眼,沒什麼事,讓他們小心一點就是了。”說完,便進了船艙。
話雖這樣說,他臉上的神情卻越發凝重。
年輕男子和女子對視一眼,跟著他進了船艙。
進了船艙,男子朝老人小聲問道:“海老,可有什麼不妥?”
海老想了一下,搖頭:“剛才我察覺到一股神識窺伺船隊,等我的神識追蹤過去時,對方卻又忽然消失,任憑我怎麼查探都查探不到。褚英,此事有些不同尋常啊。”
叫褚英的年輕男子臉色一變,驚道:“連海老你都探查不到對方的行跡,對方修為豈非比你還高?”
海老微歎道:“茫茫東海,散修無數,修為高過我者不計其數,沒什麼好驚訝的。若對方只是路過的修士,那倒是無妨。可對方隱匿氣息,若是另有心思,倒是不得不防。”
褚英鄭重的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那少女卻有些不以為然道:“海爺爺,你也太多心了。船上只是些尋常的貨物,又沒有值得修士覬覦的寶物,有什麼好怕的?”
她這話倒是不錯,船裡的確只是一些糧食皮毛等貨物,和凡人的行商船隊並無不同。這些貨物對修士來說都是無用之物,哪個修士會吃飽了撐得來找麻煩?如果只是遇到不開眼的海盜,她和褚英隨便一個出手就能解決,又有什麼好怕呢?
海老瞪了她一眼,嚴肅的說道:“藍心,小心一點總不是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們叔父讓我帶著你們遊歷一番,我就要保證你們安全。你這性子大大咧咧的,哪裡像是修道之人?”
藍心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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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6:55
第七十四章 潛藏之術
藍心嘴裡說知道裡,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她和哥哥本來就不是修士,跟著海爺爺修行不過是因為僥倖有些天賦,修行只為了延年益壽罷了。
再說了,海爺爺自己都說了,修士一生艱難,動輒死於爭鬥之中,她堂堂一國公主,已是人間富貴之極,幹嘛要去苦哈哈的修煉?
海老一看藍心嘟起的嘴角就知道這話白說了,無奈道:“你們先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褚英和藍心起身行禮告退。
兩人走後,海老眸子裡突然精光大亮,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出。噴灑出來的血液並沒有落地,反而停留在他面前緩緩流動,最終演化成一副八卦圖案。
海老神情肅穆,嘴裡低聲念叨著冗長的咒語,許久之後,八卦圖案上有一滴血液閃閃發光。
找到了。
海老也不說話,身形一閃已經消失在船艙,再一現身時,正和安雲面對面對視。
安雲訝然的看著眼前出現的老人,枯瘦臉頰,稀疏的眉毛下一雙狹長的雙眼,三縷長須無風自動。
兩人身處水中,背貼船底,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眼神默默交流。
“七禽神術?”
許久,安雲開口。
七禽神術乃是七禽門最有名的推算術,傳言能推測吉凶禍福、天道大勢。
海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道友識得?”
“你是七禽門的修士?”安雲不置可否。
海老沉默片刻,緩緩點頭:“道友何人?”
安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只是被仇家追殺,暫借寶地躲藏。”
海老神情微動,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不知道友被何人追殺,對方修為如何,老夫或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安雲明白他有所顧忌,唯恐自己仇家修為高絕,連累到船上之人。所以用話語試探。
她雖自私冷性,卻也不是占他人便宜之人,索性直言道:“修為比你我高過太多,不能力敵。不過我有水中隱匿氣息之法。再加上有你們的船隊和凡人氣息掩護,對方若不一寸一寸的以神識搜索,要發現我也不容易。”
海老聞言色變,他此行身有要務,不欲沾染是非。要是多管閒事。惹來對方仇家,豈非無妄之災?
安雲見他猶豫不決,便笑道:“你我動手,你無必勝把握,我也沒有殺你的信心。反倒因為我們交手,這十二艘船必毀無疑,船中之人皆會葬身海中。不如道友索性裝作不知,待上岸之後,我自會離去,往道友三思後行。”
海老臉上掙扎之色更甚。他的確有心趕走安雲,避免麻煩上身,但安雲半是撫慰半是威脅的話語讓他不敢輕舉妄動。這丫頭年約不過十二三,臉上卻毫無稚氣,言語也相當老練,她能避過自己神識感知,僅憑這一點,他就沒把握一定能勝過對方。
她說仇家修為高過她甚多,恐怕她的仇家是築基後期修士。她被築基後期修士追殺,卻毫無窘迫倉惶之色。此人年紀輕輕,心境卻是不俗。
思前想後,海老拿不定注意,只好笑道:“道友何不入船艙一敘。我們從長計議?”
安雲搖頭:“我一出現,很難避過對方的感知,恐會連累你們。在水中我有隱匿之術,借眾人駁雜氣息掩護,或可勉強避開仇家。”
海老又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要去何處。能否見告?”
她笑了笑:“我姓安,一介散修,道友不必多問。敢問道友,這是哪裡?最近的陸地又是哪裡?”
安雲暗想,不知道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誰勝誰負,可以肯定的是無論誰勝出,必然不能全身而退,身上必定帶傷。但金丹修士再怎麼受傷,殺她也是毫不費力,她的行蹤豈能隨便告知他人?
海老見她絲毫不提自己的來路,心下越發起了疑心,又投鼠忌器不敢貿然行動,只好道:“這裡是東海,老朽帶著侄兒侄女前往棲霞島。”
東海?
安雲眼前一亮,運氣還不算太糟糕,不是靠近北冥的虛無海,也不是靠近南疆的南海,而是毗鄰臨海洲的東海。
棲霞島是七禽門的門派駐地,老人是七禽門中修士,這也說得過去。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安雲問。
“老朽姓海。”
安雲誠懇道:“海道友,我的確對船隊沒有任何惡意,只為暫時躲避仇家,借船代步罷了。你若相信我,請當做我不存在,一切自便。一旦海船著陸,我自會離去。”
海老沉思良久,心裡無可奈何。對方小小年紀已是築基修士,怕是來頭不小,追殺她的人實力可想而知。一旦被對方發現自己竟敢幫忙藏匿她,少不得又是一場橫禍。
但她擺明瞭要借船避禍,自己要是不答應,她就要以船隊所有人性命威脅。其他護衛自己可以不在意,但褚英和藍心他卻不得不在意。
也罷,暫時聽天由命吧。
沉思過後,海老無聲的消失在船底,從新回到了船艙。
安雲重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轉為內息。封鎖身上所有毛孔,不使一絲氣息外放,心跳半個時辰才輕微跳動一下,周身血液停滯,放佛死人一般貼在船底處。
有魚兒游過她身旁,好奇了看了兩眼,又用魚唇輕觸,她卻像是化身為船底的一部分,不動不理。
安雲施展的是一種名為枯木術的潛藏神術,前世她以三枚築基丹的代價,從一個沒落的修道家族換得這門枯木術。
那個修道家族的開宗老祖宗是一名元嬰大成修士,在修道界赫赫有名,尤其是獨創的枯木術更是潛藏術中的數一數二的秘術。安雲就曾經仗著枯木術逃過多次追殺,因而對自己的潛藏術頗有自信。
無日無夜的過了三天,安雲忽然從沉寂中醒來,眼睛驀地睜開,將耳朵貼在船底上,仔細感知船上的動靜。
她是被一股恐怖的金丹威壓驚醒,這股威壓她能感應出來,來的人是寧向直。
這麼說。姑蘇道人輸了?
輸就意味著死,安雲比誰都明白,玲瓏錦繡台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管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誰勝誰負。輸的人必死無疑。
安雲控制著心臟因恐懼跳動,心神完全晉入一種死寂的狀態。此時正是關鍵時刻,她絕不能露出馬腳,哪怕是一絲悸動,都會被寧向直感知到。到時候。她萬無倖存之理。
金丹修士的威壓如山嶽壓下,十二艘船上的凡人一個個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望著空中的寧向直又跪又拜。褚英和藍心只是練氣期修士,哪裡能抵抗金丹修士的威壓,同樣跪伏在地。
海老神情大變,臉上血色褪盡,抹著虛汗來到甲板上,對著空中踩著山河扇的寧向直拱手道:“在下七禽門白鶴堂海無涯,拜見前輩。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寧向直沒有理會海老。神識如水般細細的將十二艘船一一掃過,眉頭一皺:“你把船上所有的人全都叫出來。”
海老一愣,心頭閃過安雲的面容,暗道莫非這位金丹老祖就是她的仇人?隨即又覺得不可能,如果她的仇家真是金丹修士,她恐怕早就死了千百次,哪有機會逃走?
不過這位金丹老祖擺明瞭是在找人,不是找她,又是找誰?
“是,晚輩馬上把所有人都叫出來。”海老按下心頭的懷疑。將船上所有人叫了出來跪拜在地。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他們知道海老的本事,一直把他當仙人看待,見他都要對空中的仙人畢恭畢敬。心下對寧向直更是敬畏萬分。
寧向直的神識再次從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心下不由生出一絲煩躁。
他和姑蘇道人鬥法一日一夜,最終還是被姑蘇道人逃走,不僅沒有成功殺人滅口,還耽誤了追殺安雲的時間,真是得不償失。
他這兩日一刻不休。將這附近的海域搜索了個遍,卻依舊沒有發現安雲和姑蘇道人的行跡。姑蘇道人也就罷了,安雲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卻能逃過他的搜索,這太不正常了。
實際上,這支船隊他先前已經看到了三次,也匆匆查探過三次,都沒有發現安雲。這回再次看見,索性仔細檢查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我七禽門離此不遠,前輩若不嫌棄,不如讓我稟告門內金師叔,金師叔必定熱情款待前輩。”海老心下顫顫,硬著頭皮開口相邀。
寧向直尋找安雲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去七禽門盤亙?要是被姑蘇道人搶先發現安雲,他想要再次奪回玲瓏錦繡台,勢必要花費百倍的力氣。
聞言,他悶哼一聲,山河扇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眾人眼前。
海老胸口宛如被巨石撞中一般,胸口心血翻湧,連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好半響後,褚英才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朝海老道:“海老,那是何人,怎的如此恐怖?”
海老輕聲吟道:“噪性化真性,人心變道心。若非神火鍛,礦裡怎分金?”
褚英身形一震,半天才感歎道:“原來這就是金丹修士嗎?果然是活神仙!”隨後神色沮喪道:“海老一生修道尚且不過築基三層,今生都未必能成功結丹。我靈根資質比之海老差了許多,連築基都沒把握,何時才能得窺金丹大道?”
藍心也愣愣的看著寧向直離去的方向,十分嚮往。
海老聽了褚英的話,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壽元已經不多,若是沒有奇遇,今生只能止步於此。
但如果……
海老目光閃爍,暗忖:要是有金丹老祖相助,不說別的,只要隨手賞賜自己一些大還丹和靈石,自己就能有足夠的丹藥和靈石用於修煉,今生或許有機會得窺金丹大道。哪怕機會十分渺茫,也總有個念想。
他的壽命不多,修為還停留在築基期三層,宗門幾乎已經放棄了他,不可能在他身上浪費資源。否則,金長老也不會讓他前往雲中國指導褚英和藍心修行。
想到這裡,海老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也不知道為什麼,金長老急急的發佈傳音符讓他安全的將褚英和藍心帶回宗門。更讓他詫異的是路上竟有修士追殺褚英和藍心,若非他萬分小心,一行人早就被扔進海中喂魚。
海老想到追殺的修士修為越來越高,他漸漸抵擋不住,沒有把握將褚英兩兄妹安全送回七禽門。要是兩人在途中死亡,金長老必會殺他洩憤,何不趁此機會扔了這棘手差事,以船底女子的行蹤換的一名金丹老祖的好處?
海老再無疑慮,抬起頭朝著寧向直離開的方向,張口就要叫住已經化作黑點的寧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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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7:07
第七十五章 快意門
海老話還在嘴邊,腳下突然傳來一股尖銳的寒氣,如同一枚利刺從腳底湧泉穴直入三陰交穴,再至足三裡穴。
他臉色漲紅,哪裡還顧得上張口叫喊,連忙分出體內靈力抵擋阻攔侵入體內的尖刺寒氣。等到他驅除了身體的異常靈力時,抬頭一看,這一耽擱寧向直已經再無影蹤。
海老略一思索,此刻禦劍追向那名金丹前輩,船底那丫頭勢必會立刻逃走,要是金丹前輩誤會自己哄騙他,必殺自己洩憤。保險起見,還是先擒住了那丫頭,然後再交給金丹前輩換取獎勵,想必金丹前輩不會小氣才是。
他心裡打定主意,身體倒仰,一個猛子鑽進了海裡。
海老對安雲起了賊心,安雲對海老卻是起了殺心。她倒並不奇怪海老起了貪心,換做其他修士,也會做出和海老一樣的選擇。
修道並非清靜無為,一門心思閉關修煉就可。相反,修士一生中都在鬥。與天鬥,爭命運;與地鬥,爭資源;與人鬥,爭仙緣。
安雲早就防著海老,之所以仍不離去,無非是借海船枕木施展枯木術,又借十二艘船上的凡人駁雜氣息掩蓋自身氣息罷了。
此刻對方既已反水,她自然也不會留情。
海老一入水,迎接他的便是海底數百到冰淩,冰淩撕裂海水,卷起陣陣水渦。
海老顯然早有預料,一柄透明飛劍出現在他手中,將射來的冰淩全數蕩開,手中飛劍驚鴻般刺向安雲。
寧向直尚未去遠,打鬥過於劇烈很可能將他再次招回,安雲打算速戰速決,眼底閃過一絲殺意。紫宵雷霆劍氣一出,劈中刺來的飛劍,飛劍一頓,光華消散暗淡無光。
手中飛劍一個照面就被毀掉。海老大吃一驚。接著,他眼神一亮,貪婪的盯著安雲手中紫色劍氣。
劍氣一出便可傷他四階飛劍,此劍氣起碼在七階以上。海老窮困一生。好不容易才修煉到築基三層,何曾見過如此高階的法器?
他心裡狂笑,心想不管這丫頭來頭如何,這劍氣他都要定了。
電花沿著海水迅速傳播,海老身上卻隱顯一直白鶴虛影。白鶴仰頭展翅。長脖一伸,鶴喙朝著安雲電射而至。
七禽門白鶴虛神。
安雲舉掌成爪,遙遙對著海老收爪,四下海水成冰,化作四隻巨大的冰手抓住了海老四肢。紫宵雷霆劍氣卷斷了襲來的鶴喙,再一蕩,如雷刀劃過,切下來了海老頭顱。
劍氣沿著海老被切掉的脖子沿經脈往下,直達丹田,將海老元神瞬間攪滅。
這幾下兔起鶻落。戰鬥不過一息時間,安雲斬了心懷不軌的海老。
海老頭顱雙眼圓睜,眼神滿是驚恐,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修為明明比安雲高了兩層,為何在她手上毫無反抗之力?
安雲卻並不吃驚,前世她要想快速的殺死海老根本不可能,甚至她修為高過海老也不行,非要尋找機會事先佈陣,再利用陣法將其誅殺。
然而此生她靈根潛質高達九十五,修煉上上品的心法歸墟寶典。擁有紫宵雷霆劍氣,修習劍意門慧劍斬情絲,心性堅定,神識可比金丹初期修士。一舉斬殺海老。卻非難事。
也避免血水引來海中的魚鯊,安雲迅速凍結了周圍的海水,將海老的屍體連同血液凍結在其中,再施了一個沉水咒,將冰塊沉入了海底深處。
隨後,安雲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既然已經動手殺了海老,於情於理都應該斬草除根才是。不然船上眾人見海老久久不上船,定會派人下海尋找。
他們雖然發現不了安雲,但必會引起動亂,萬一引起了寧向直的注意,安雲再難逃脫。
但若是她出水動手,很難逃過寧向直鋪天蓋地的神識搜索,豈非自入羅網?
思之再三,安雲最後還是選擇施展枯木術,將自己化為一截枯木依附在另一艘船底,決定靜觀其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安雲並非嗜殺之人,若非必要,甚少輕動殺機。恃強淩弱雖是修士常態,屠戮弱小等閒事耳,然而極易遭心魔纏身,晉級之時,兇險無比。
安雲一生修道平平當當,皆因無愧天地,無愧蒼生,無愧本心,道基堅固,心境平和。
恃強淩弱雖痛快,然則一旦遇到比自己強大之人,也極為容易妥協,生起不敢反抗之心。失了爭鬥之心,心魔頓成,道基出現縫隙,何來與天爭命的修道之心?
見到海老跳入海中,褚英和藍心一愣,彼此奇怪的對視一眼,皆不明白海老為何入海。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臉上微微變色,褚英從海老入水處跳入海中,搜索了周圍十里,卻沒有發現海老,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他再次搜索了一圈,最終無奈放棄,重新回到了船上。
藍心迎上去:“哥哥,海老呢?”
褚英臉上若有所思,搖頭道:“海老不見了。”
藍心一驚,瞪大眼睛看著他,眼底有一絲恐懼。
褚英臉色也有些難看:“我懷疑是快意門追上來了,海老才下海迎戰。此時海老生死不知,我們要快些離開。”
藍心恨恨道:“快意門欺人太甚,他們已經殺了父皇母后,整個雲中國都落入他們手中,為何還要對我們斬盡殺絕?”
褚英歎道:“我兄妹二人前去投靠七禽門,快意門害怕你我日後修為有成展開報復,自然要將你我斬草除根。此時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快些離開才是要緊。”
“可是只有海老知道前往棲霞島的路線,他不在,我們怎麼才能找到棲霞島?”
“我們先走,海老有七禽神術,若是打退敵人,自然能夠找到我們。”
褚英吩咐船上護衛開船,十二艘海船排成一字佇列,揚起風帆迅速離開。
快意門?不知故人安在否?
聽到兩人的對話,安雲心中微微一動,思緒莫名的飄遠。
前世她還是築基初期修士時,曾經雲遊到臨海洲,無意中結交了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名散修。
四人皆是無門無派,加上興趣相投,又一起共抗強敵,相互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此後,羅星烈提議,四人決定在雲中國碧波峽共創一個小門派,取名快意門。
寓意: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四人呼朋喚友,吸引了一批散修入駐。再放開門庭,招收有資質的凡人為弟子,暗中控制雲中國皇室,佔據了雲中國一處小型靈石礦脈,可謂一時風頭無兩。
快意門初創,底蘊不足,無金丹修士坐鎮,如此高調行事,頓時遭到附近三個門派排擠。那段時日,爭鬥不斷廝殺慘烈,快意門一度岌岌可危。
安雲當時年少輕狂,惱怒之下布十絕陣,連殺對方十餘名築基後期修士,一舉震懾了三個門派。
十絕陣,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五,號稱“絕天絕地,絕神絕仙,絕命絕運,絕生絕死,慘絕人寰,絕無幸理”。
此陣一出,立刻引來臨海修真門派中與聽潮閣齊名的玄天宗覬覦目光。對方要安雲交出十絕陣陣圖,否則快意門雞犬不留。
玄天宗勢大,無法力敵。快意門其他人紛紛要求安雲將十絕陣陣圖交給玄天宗,不僅能保快意門所有人,日後還能求得玄天宗庇護。
安雲不答應,眾人便要出手相逼。就連摯友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人,雖沒有開口相逼,卻也沉默認同。
安雲心傷不已。
她性子清冷,恩怨分明,看似溫和沉靜,實際心高氣傲,最是受不得他人威逼利誘。要是他們好好與她言說,她未必就不肯拿出十絕陣陣圖換取大家平安。
然而眾人竟然出手相逼,安雲怎肯乖乖就範?憤怒之下安雲連殺九人,歃血立約退出快意門,隨後借上古傳送陣逃離了臨海,前往蒼梧洲。
這件事讓安雲徹底心傷,從此絕了加入宗門的心思。她性子越發冷淡偏激,不愛交友,輕易不肯受人恩惠,也輕易不施恩於人。
她曾對曉禪宗主持大師靜虛禪師道:“無欲亦無怒,無得亦無舍,無喜亦無悲,萬事於我,過客罷了。”
如今乍然再次聽到快意門,安雲心緒難得波動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一絲歡喜。快意門還在,不知如今是何模樣?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他們可還活著?
安雲前世死去約有三百年,要是三人成功晉級成了金丹修士,壽命悠長,應該還在世上才對。
安雲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時隔多年,前世的憤懣早已經隨著時光的消散慢慢變得不重要了,她只是很想看看前世的故人,是敵是友都好,那是她曾經存在的證明。
還想看看前世一手創建的門派,年少時豪情壯志,花費了巨大的心血,欲要創建一個收留天下散修,不拒所有修道之人的快意門。
“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安雲低聲呢喃著,不知不覺,解除了枯木術,上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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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7:20
第七十六章 故人何在
海潮如陣陣雷鳴,天空晴朗無雲。
安雲突兀的出現,顧盼天際,旁若無人。甲板上的護衛紛紛拔出了長刀,褚英和藍心抽出長劍戒備的看著她。
長刀出鞘,金鳴之音悠長。
安雲看也沒看眾人一眼,瞳孔似乎沒有焦距,有些失神的踱步到護衛首領旁。滿船的魁梧漢子,刀光劍影晃花人眼,卻沒有一個人敢動,連身體不自主的顫抖也被眾人死死的忍住,生怕發出一絲聲音觸怒了正中的少女。
刀口舔血的漢子,對危險最是敏感,每個人都能從心底感受到安雲身上極度的危險。
護衛首領死死的咬著牙,依然阻止不了牙齒上下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音,他的腿在顫抖,腦子裡一片茫然,唯一回蕩的念頭便是“她為什麼偏偏找我”?
安雲視眾人如無物,走到護衛首領面前,伸手把他腰間掛著的葫蘆酒壺取了下來,揭開蓋子,仰頭灌下一口烈酒。
烈酒辣吼,一股火線沿著喉嚨落下,蔓延向四肢百骸,瞬間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安雲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又大大的灌了一口,眯眼享受著全身火熱的溫暖。
酒不是好酒,遠不如靈酒的清冽甘甜,卻是人間最辣的酒。如此烈酒,當與好友共飲,大醉三百杯。
安雲是第二次喝這樣的烈酒。
第一次是在雲中國,與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人一見如故,傾蓋相交。天高月遠,繁星燦燦,一壺最烈的酒,四個意氣風發的朋友。
時隔三百年,她再一次嘗到了這似火焰燃燒般的烈酒,只是烈酒依舊辣喉,故人如今何在?
“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前來鄙船可有指教?”褚英硬著頭皮走上前。行禮問道。
安雲並沒有看他,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沒事,借你的船隊用用。”
褚英愕然。半晌才恭聲道:“前輩要借鄙船一用,在下榮幸之極,不知前輩要到哪裡?”
安雲壓下心頭的感傷,聲音幾不可聞:“碧波峽。”
褚英和藍心心頭同時一驚,互視一眼。藍心小聲說:“前輩要去碧波峽,我等遵命,只是我等還有同伴未歸,可否再等片刻?”
兩人心知這少女的修為境界高出他們太多,必然是築基期修士,唯有等海老回船,才有轉機。
“不用了,那個老頭已經被我殺了,回不來了。你們若要活命就開船,否則我不介意將你們殺光。”
安雲悠然望著天外。寧向直去的遠了,這支船隊被他檢查了至少三遍,應該不會再檢查。
褚英和藍心聽到海老被她殺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見她站在船頭背對著眾人,一副不設防的樣子,兩人幾次想要舉起手中的長劍想要動手,卻最終默默的放下長劍,吩咐船隊掉頭。
兩人已經認定安雲就是快意門派來追殺他們的人,心裡有些納悶,快意門三老如今只剩下別道生一人。門內十絕也已死傷殆盡,海老還親手殺了十絕中絕死。現今快意門只剩下別道生以及十絕中的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從哪裡又冒出一個高手,連海老都不是對手?
如今快意門正是力量最微弱之時。雲中國皇室想要脫離快意門的掌控,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雲中國皇室策劃多年,聯繫上了七禽門鶴門長老金光中,只要雲中國皇室能夠盜出十絕陣陣圖,七禽門便助皇室剷除快意門。
褚英和藍心都是快意門弟子,這些年花費了巨大的心思才弄到了十絕陣陣圖。由七禽門另一位築基期弟子張老負責斷尾,海老保護他們前往七禽門敬獻陣圖。
難道張老也被她殺了?
兩人心頭閃過一絲絕望,心有不甘的回望棲霞島的方向,再有十天時間船隊就能登上棲霞島。棲霞島是七禽門駐地,到了島上兩人就真正安全了。
船是普通的海船,雖然堅固寬大,速度卻並不快。很明顯,海老沒有在船上裝載聚風陣,也沒有裝載逐水陣來提高船速,目的就是為了扮成普通的凡人商隊,不欲引起修道之人的注意。
安雲同樣不想引起其他修道人的注意,尤其不想引起寧向直的注意,自然不會為了提高速度給海船安裝陣法,只是吩咐海船一刻不得停歇便回了船艙。
回了船艙,安雲盤坐運功。這段時間她已經感到剛剛築基的境界有些不穩,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
在朝雲宗後山廢棄靈石礦洞中築基時受到秋暮離驚擾,隨後與秋暮離鬥法,再被流雲真人抓去了海島,更被逼出了心頭之血。如果換一個人來,早就道基崩潰修為倒退,也就是安雲,才能以前世強大的心境保持境界的穩固。
此時危機暫除,她立刻便運功入定,當務之急是將搖搖欲墜的道基穩固下來。
安雲這一入定就是十日,期間藍心多次前來,剛到船艙便被無形之力震出。船上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威壓始終縈繞在心頭,似乎隨時都會心臟破裂,因此沒人敢起其他心思,一路沉默無語的在海面航行。
十日過後,安雲從入定中醒來,身上的暗創已然修復,精神和靈力也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她想了想,神識遁入眉心泥丸宮,那裡有天地至寶玲瓏錦繡台。
這一次,安雲輕易的就進入了玲瓏錦繡台。剛一入內,兩隻七彩的小鳥便飛到她身邊,繞著她前後左右的慢慢飛旋。
安雲伸出手,兩隻鳥兒自動落入她掌心。她神情一震,腦海中閃過無數玲瓏錦繡台的資料,頓時,她便感到自己和玲瓏錦繡台融為一體,彼此密不可分。
“原來你們是玲瓏錦繡台的器靈啊。”
安雲伸出手指逗了逗兩隻小鳥,器靈只會對主人親近,略一思索便知道流雲真人逼出她的心頭之血,間接讓她成了玲瓏錦繡台的主人。
玲瓏錦繡台內一片狼藉,先前寧向直、姑蘇道人和寒山將海島地基斬斷,讓海島掉入東海之內,以整個東海之水的壓力想要攻破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導致玲瓏錦繡台也受到了波及。
安雲在兩隻七彩鳥兒的陪伴下,把玲瓏錦繡台逛了個遍,心頭止不住的歡喜。
晴嵐仙子是個小氣護短的渡劫期大能,惱怒她欺負流雲真人,所以故意不殺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又將玲瓏錦繡台送給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安雲修為低微卻身懷重寶,晴嵐仙子就是要她此生過的不得安寧,一生被人追殺不休。
雖然也存了磨練安雲的意思,不過安雲並不領情,這個老妖婆,其心當誅!
看到玲瓏錦繡台內的收藏後,安雲覺得一切都值了。可惜煉丹室的丹藥時隔萬年早就腐朽,但儲存的靈草種子還在,尤其珍貴的是有好多種早已滅絕的上古靈草種子和高階靈草種子,只要種下去,她就可以煉出許多失傳的丹藥。
隨手翻檢了一下丹藥配方,並沒有多大的收穫。這些丹藥配方都是上古時期的配方,經過這麼多年煉丹師們的研究,如今的配方明顯要優於以前的配方。
然而有一張丹藥配方卻讓她拿在手中思慮良久,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丹藥,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世上怎會有如此逆天的丹藥。
靈根潛質丹。
煉丹室內其他丹藥配方都是隨手堆放,只有這張配方被小心存儲在一個青玉盒子內高高置放,還布下了陣法防護,可見這張配方的重要性。
此丹高達逆天的十三階,配藥共有一百一十二種,每一種都是八階以上的靈草,還有大半都是失傳已久的靈草,其中最重要的三種靈草分別是幽心蘭、斷魂草、海上花,都是十二階的靈草。
每服食一顆靈根潛質丹,就能憑空增加一點靈根潛質,此丹對於修士的價值不可估量,或者說對於全天下的人來說都不可估量。因為只要吞服了靈根潛質丹,理論上來說,就算沒有靈根潛質的凡人,也能踏入修煉大道。
安雲第一反應便是絕無可能,這世上從沒有無中生有之事。她是煉丹大師,煉過的丹藥無數,深知丹藥的藥理,直覺這世上不可能會出現這張丹藥配方上的丹藥。若不是因為此配方是收錄在晴嵐仙子的玲瓏錦繡台內,她定然不屑一顧。
然而,靈根潛質丹出現在玲瓏錦繡台內,且如此鄭重收藏,她便沒有百分百的底氣質疑靈根潛質丹的存在。
上古修士豈能以常理度之?
安雲仔細翻檢過煉丹室內的靈草種子,其中大半失傳的靈草都能找到,其他的靈草雖然珍貴,卻有跡可循並沒有滅絕。唯獨只有這三種十二階靈草,她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種子裡面也沒有這三種靈草的種子。
不知為何,安雲覺得這張丹藥配方對她極為重要,或者說靈根潛質丹對她極為重要,重要到生死存亡。
這是從心頭發出來的警兆,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頓悟,由不得安雲不上心。
思慮良久,安雲默默的記下了靈根潛質丹的配方,隨後將丹藥配方化作一塊薄薄的冰晶,砸碎在地板上。
從此之後,若真有靈根潛質丹,世上只有她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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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7:32
第七十七章 今我來思
玲瓏錦繡台是遠古時期仙人遺物,內中奇妙不可言說,但最讓人心動神往的莫過於延緩時間的流逝。
時間是真正的殺手,且不被世上任何事物左右。
無論名相將種,或是紅顏美人,仰或是千古帝王,都逃不過時間的殺戮。
修道者放棄紅塵所有,一生所修者,不過長生罷了。
安雲從兩隻七彩鳥兒處得到了她最想確認的消息,玲瓏錦繡台的確有延緩時間流逝的作用,外間十年,玲瓏錦繡台內不過一年罷了。
沒有傳說中外間十年台內一天的誇張,也沒有台中無歲月、與天齊壽的妄想。然而已足夠安雲欣喜若狂,她等於憑白比別人多了十倍的時間和光陰。
不過萬物皆有源頭,延緩時間也並非無中生有。玲瓏錦繡台延緩時間的代價是損耗大量靈氣,也就是說需要損耗海量的靈石。
安雲掐指算了算,面色立刻變了。
如果開啟玲瓏錦繡台延緩時間的功能,一天就需要耗損上品靈石百枚,即中品靈石千枚或是萬枚下品靈石。這無疑是個無底洞,永遠無法填滿。
安雲看了看自己的儲物袋,可憐的十三枚中品靈石和一百多枚下品靈石,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這點靈石,連啟動玲瓏錦繡台都做不到。
即使一處未開採的小型靈石礦脈,恐怕也只能勉強支撐玲瓏錦繡台不到三年的時間。除非能尋找到一處未曾開採過的中型靈石礦脈或是大型靈石礦脈,或能支撐玲瓏錦繡台運轉十年或百年。
安雲苦笑,從遠古時期到如今已有二十多萬年,天下的靈石礦脈早已供不應求,修道門派為了一處新發現的小型靈石礦脈也會舉全宗之力爭奪廝殺,哪裡能輕易找到未曾開發的靈石礦脈?
原來是個雞肋啊!
安雲覺得自己虧了,沒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騷。她可以預見自己一生都會生活在爭奪廝殺之中,一日也不得閒。除非她在得到玲瓏錦繡台時便出手殺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可惜她的修為做不到。日後再殺兩人。就算能輕易得手也已經晚了,消息定然會傳出去,她從此成了天下修道者的公敵。
正打算退出玲瓏錦繡台時,安雲忽然看到了一座潔白如玉的小樓。走進一看。小樓高只一丈,玲瓏小巧,乃是用整塊的白青玉雕琢而成。內置十八顆頂級夜明珠,通壁輝煌,堪稱美輪美奐。
安雲信步踏入其中。白玉地板光可鑒人,樓內沒有任何座椅擺設,唯有西面有一座白玉架,架上擱置了一把近乎透明的長劍。
明肌雪:以北冥地下十萬丈處,取百萬年冰魄凝練。三丈百萬年冰魄為一方,一方冰魄只連成一枚飛針,共一萬三千零五十一枚飛針,可組飛劍明肌雪。
安雲取下長劍,古樸劍身上鐫刻明肌雪三個上古文字,劍身寒氣逼人。只拿在手中一會兒,安雲整個人似乎都快被寒氣凍結。
她連忙將明肌雪重新置放在劍架上,靈力運行兩周天,才將侵入身體內的寒氣驅逐出去,心裡暗歎好厲害的飛劍,光是劍身寒氣就不是築基修士可以抵抗。
以安雲的見識,這把劍她也從未曾聽過,想必是晴嵐仙子成名後才苦心孤詣凝練的飛劍,品階最少十階以上。
想從深入北冥地下十萬長,破除地面比精鐵還要硬上十倍的堅冰。沒有渡劫期的修為,休想做到。
安雲剛剛失去了蝶戀花,卻沒想到馬上就收穫了一柄絕世飛劍,真是驚喜莫名。尤其是此劍雖然是晴嵐仙子所煉製。但劍上沒有絲毫修士的印記,只要她滴血於劍上,再以神識銘記,這把劍便徹底屬於她。
安雲想也不想,立刻割破手指,一滴鮮紅的血液落在明肌雪上。血液緩緩浸透。雪白如冰的劍身上出現一道紅線,從劍柄貫徹到劍尖。
明肌雪輕顫,一絲清越的劍音響徹白玉樓,餘音繞梁,久久不息。飛劍品階太高,滴血認主只是第一步驟,接下來便需要在劍身上銘記自己的神識印記,每一枚飛針都要銘刻,才能保證飛劍如臂使指,完全與主人心意相通。
這個時間極長,安雲不急,在明肌雪旁就地打坐,神識不斷的湧入劍身之內,忍受明肌雪的徹骨寒冷,將一絲一縷的神識仔細的銘刻在劍身之內。
神識印記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安雲精力用盡時便出來打坐恢復靈力,順便監督震懾船隊向碧波峽航行,一旦恢復精力便進入玲瓏錦繡台中的白玉樓內錘煉明肌雪。
不知不覺,船隊在海上已經航行了三個月,海面上到處飄行著來往船隻,水手號角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已經到達了東海之濱。
這一日,藍心神情忐忑的來到安雲的船艙內,躬身行禮說:“前輩,此處已是東海之濱,前輩要去碧波峽,只需要往東三十海里便是。”
安雲抬頭看她,卻並不說話,身上透出的威壓堪比金丹修士。
藍心頭皮發麻,全身發軟,突然跪在地上說:“前輩要我兄妹二人將您送到碧波峽,我兄妹已經做到。只是我兄妹二人與碧波峽快意門有仇,若是進入碧波峽,怕是有去無回。懇請前輩高抬貴手,放我兄妹二人離去。”
安雲凝視著她,久久不語,許久之後方才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和你哥哥修習的功法是羽化成仙訣,這是別道生的功法,你二人是他的弟子?”
這幾個月,藍心和褚英通過種種跡象,推斷出安雲不是快意門的人。想來也是,安雲要是快意門的人,對她和褚英也不會那般客氣。藍心幾次用言語試探,安雲對快意門的現狀一無所知,反而問了她許多關於快意門的事。也因此,藍心才會壯起膽子請求安雲放她兩兄妹離開。
聽到安雲問話,藍心心裡快速想好了理由,開口說道:“啟稟前輩,我和哥哥本是快意門弟子,拜在金丹祖師別道生門下。前不久,因為我二人無意中觸犯門規,因此才畏罪逃亡棲霞島,還請前輩看在我兄妹二人一路盡心護送的份上,放我兄妹一條生路。”說完長跪不起。
門外也傳來褚英下跪的聲音,重複藍心的話說道:“懇請前輩放我兄妹二人一條生路。”
安雲並沒有放兩人離開,她的行蹤不欲被外人得知。若是放了褚英和藍心,他們兩人要是在大海之中遇到了寧向直,說不定會暴露她的行蹤。既然兩人是快意門的叛徒,索性一切帶回快意門,交由別道生處置。
褚英和藍心苦求良久,無奈安雲心如鋼鐵,只好無奈的吩咐船隊前往碧波峽,恓惶的等待自己的命運。
碧波峽在東海之濱以東,兩側有高山峻嶺,中間是一道快達三百丈的海峽,碧波湧起濁浪排空,是為碧波峽。
碧波峽東岸山嶺中有一處平地,快意門的駐地便在此處。
安雲沿著佈滿青苔的臺階而上,正是秋葉黃時,四野靜寂無聲,風吹落黃葉,片片落在她身上。
安雲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還記得三百年前,這條青石臺階新建,她和羅星烈、別道生、沐英四人率領三百門徒沿著臺階而行,拜祭了山門,向天地叩首,正式成立快意門。
如今再次踏上這條登天路,竟寥落至此。
山門已然坍塌半壁,不復舊日宏偉。巨大的石門上依稀還能看出兩行字: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安雲歎息了一聲,向前方的屋舍行去。
快意門建築在石壁之上,從石壁上開闢出居住的洞府,中間巨大的平地是焚香禱告的天地台和點兵場。
安雲走到點兵場內,緩緩打量四周,眼前恍惚浮現許多熟悉又陌生的人臉,耳中似乎聽到他們殺聲震天,紛紛叫嚷著出戰。
開宗立派哪有不沾血的道理?快意門強佔雲中國靈石脈礦,奪取此地靈根弟子,無異於與四周門派為敵。
那真是一段血火滔天的歲月啊!
只是如今,整個山谷為何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到一絲聲音?
安雲神識散開,所有山洞中竟無一人,安靜的仿佛墳墓,讓人窒息。
許久過後,安雲驀然抬頭,正面的山崖上雕刻了四個巨大的石刻,如同四座神像守護著這座寂靜的山谷。
安雲眼眶一熱,忽然悲從中來。
四座神像分別是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以及……她自己。
安雲前世離開時,山崖上並無石刻,卻沒想到她含憤脫離快意門之後,他們還是將她雕刻在山崖上,作為快意門的創始祖師。
腳下騰挪,瞬間來到四座神像之下,仰望神像,正是四人年輕之時,劍眉星目,青絲冠帶,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那時年少,小覷天下豪傑;蹉跎歸來,故人可已白髮?
安雲想要呼喊,卻哽咽不得出聲。前世憤懣皆隨煙雲消逝,她只想再次見到故人,聽他們喚她一聲安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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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7:45
第七十八章 好久不見
安雲從袖中掏出一個酒壺,壺中是凡間最烈的酒,名為辣穿喉。酒名很俗,安雲卻覺得這是她喝過的最好的酒。
壺口傾斜,在每一座神像前都澆了些酒,安雲舉起酒壺朝四座神像大喊一聲:“飲勝。”
四座神像拱手攏袖,似乎也在對著安雲大喊:“飲勝。”
辣穿喉不愧是辣穿喉,一口下去,烈酒灼熱了心胸,安雲眼前有些模糊,忽然低聲唱了起來:
狂風卷,奔雲飆。
情誼相許,生死相交。
豪情征萬里,豪氣振九霄。
一口酒伴著一句歌聲,酒越喝越快,歌聲越來越嘹亮。寂靜的山谷內,落寞的快意門駐地,只有安雲清越的聲音在婉轉回蕩,兩邊山崖叢林中的鳥兒被歌聲所驚,振翅高飛。
杯中月,笑裡刀。
莫問恩仇,皆把酒澆。
浮沉雖浪逝,歡歌趁今朝。
歌至一半,酒壺也空了一半,安雲眼神迷蒙,喉音暗啞,手指隨著節奏輕輕敲打在酒壺上,心情難得的暢快舒服。
不知何時,身後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安雲全身一僵,微微側頭傾聽,卻不敢回頭去看。
名和利,盡煙消。
英雄多情,美人多嬌。
千古多少事,瀟灑一聲笑。
這蒼老的聲音如此激蕩,卻又滿懷豪情,其中更蘊含了一縷苦澀的傷情。猶如滿頭銀髮的老者驀然回首往事,對著濁浪排空的長河仰天長嘯。回憶消失的年輕歲月,懷疑曾經同生共死的至交好友……
安雲聽著聽著,合著老者的聲音跟著唱了起來,兩個聲音,一老一少,一滄桑一清越,竟合成了一首盪氣迴腸的天籟。
名和利,盡煙消。
英雄多情,美人多嬌。
千古多少事。瀟灑一聲笑。
……
歌聲止歇良久,山谷中依舊有回音嫋嫋。
白髮蒼蒼的老者緩步走向安雲,背負的雙手微微發顫,隔著三步距離。顫聲問道:“安雲,你回來了?”
安雲眼睛睜大,既吃驚又感動。吃驚的是別道生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感動的是她換了一副樣子,別道生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轉過頭。面前的老人雞皮鶴髮,銀色的長髮披散在玄色的衣袍上,頭髮長及腳跟,宛如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奇異的是他蒼老的臉上卻有一雙無比清明的眼睛,而此時,老人眼中滿是淚水。
“安雲,是你嗎?”老人顫抖著嘴唇,伸出雙手想要撫向她的臉,卻停在半空中不敢親近。
安雲眼中亦有淚,微笑道:“小別。好久不見。”
老人身子一頓,呆立片刻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了許久才停下,望著安雲的眼睛說:“安雲,好久不見。”
兩人相視一笑,前塵往事猶如過眼雲煙。
……
“我今年已經三百八十一歲了,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安雲和別道生坐在快意門絕天堂內說話,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為兩人添了茶,便垂首站在別道生身後。
安雲看了他一眼,神情詫異的對別道生說:“你在等我?難道你一直以為我還活著?”
別道生撫髯笑道:“你忘了。快意門成立之時,我們四人曾以心血為引,魂魄相連,彼此能隱約感知對方的存在。所以不止是我。羅星烈和沐英也都相信你沒有死。儘管當初我們三人預感到你有生命危險,齊齊前往蒼梧洲尋你卻遍尋不獲,儘管你無聲無息消失了三百年之久,我們依然相信你還活著。”
安雲有些感動:“你們曾經去找過我?”
別道生淡淡道:“我們三人曾在蒼梧洲待了二十四年,期間踏遍了蒼梧洲每一處角落。”
安雲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今天情緒太過激蕩。道心都有些不穩,可聽到別道生的話後,她依然控制不住心緒,心臟用力的跳動了一下。
“小別,我死了,我真的死了,現在的我其實不是以前的我了。”
別道生搖搖頭,平緩道:“你還是你,不然你不會唱逍遙曲,這世上會唱逍遙曲的人,除了我們四人,再無其他。我便是感應到你的到來,才匆匆趕了回來,聽到你的歌聲我就知道,你,安雲,終於回來了。”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但安雲依然能感受到他話裡的沉重,還有一股隨著悠長歲月愈加深沉的愧疚。
安雲知道他在愧疚什麼,於是坦然的看著他:“小別,前塵往事我都已經忘了,你還忘不了嗎?”
別道生一愣,釋懷一笑說:“本來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但見到你之後,我終於可以忘了。”他忽又落寞道:“可惜老羅和沐英沒有我這樣的好運,臨死前依然高叫對不起你。看來我活得時間長些,到底要占些便宜。”
來的路上安雲便從褚英和藍心口中得知羅星烈和沐英已經死了,並不吃驚,只是微微歎道:“可惜我醒來的時間太晚了,沒能送他們最後一程。”
兩人各自歎息,氣氛頓時有些低沉。
旁邊的年輕男子從剛才便一直盯著安雲看,此時見兩人都沒有說話,眼珠子不斷轉動,神情躍躍欲試,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
安雲笑著對別道生問道:“這是你徒弟,瞧著根骨清奇樣貌聰明,倒是一塊修道的好料子。”
別道生瞥了年輕男子一眼,沒好氣道:“什麼好料子,一塊頑石罷了,仗著一點小聰明,誰都看不起,以後遲早會吃大虧。”
他又看向安雲說道:“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事實上他是你的徒弟,他是十絕中的慘無人煙,我叫他明月。”
“十絕?”
“是的,十絕,你當年一手親創的十絕。自你負氣離開快意門,十絕中少了你便只剩下九絕,雖然沒了你主持陣法,九絕陣的威力只相當於十絕陣的百分之一,但這百分之一已經夠了,替我們擋下了許多難纏的對手。我和老羅、沐英商議,決定永久保留十絕的存在,每一代十絕死後,便會有新的十絕替代,可惜……”
別道生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悵然若失。
“可惜如何?”安雲問道。
“可惜老羅和沐英死後,我一人獨撐快意門,可是我也老了呀安雲,我要死了,快撐不住了。”別道生愴然道:“若不是快意門還需要我,我可能早就追隨老羅和沐英去了,能等到你回來,也算是意外之喜。”
安雲其實看出別道生壽元將盡,他金丹後期的修為,已三百八十一歲,活不過多久了,除非他能短期內晉升元嬰。但安雲和別道生都知道,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晉級元嬰。
“這些年七禽門、弈劍門和華音宗步步緊逼,聯手意圖吞併我快意門,門中弟子禁受不住誘惑威脅,大多已經投身到這三家,快意門僅剩不到百名弟子。尤其是這兩年,門下僅存的弟子接二連三慘遭殺戮,連十絕都只剩下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連十絕的傳承都斷掉了。
你看到了,現今快意門無比蕭條,因為我預感到三派近期會針對我快意門有一番大舉動,所以早早的讓他們離開快意門分散在外,或許能保留快意門一點傳承。畢竟快意門是我等四人辛苦所創,我不希望有一天它被人徹底推到,然後消失的天地之間,尋不到一點痕跡。”
安雲沉默了一刻,問道:“玄天宗沒有插手嗎?”
別道生笑道:“要是玄天宗插手,快意門早在三百年前就消失了。自你三百年前離開後,羅星烈和沐英前往聽潮閣,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總之聽潮閣派了人去玄天宗,此後玄天宗不再插手碧波峽內的事。只要玄天宗不插手,我快意門怕過誰來?”
安雲想起一事,說道:“我從東海而來,遇到一支船隊,領頭的是一對兄妹,叫做褚英和藍心,據他們說是快意門的弟子。”
話音剛落,別道生身後的年輕男子跳出來激動的對安雲說道:“是褚英和藍心這兩個叛徒,就是他們偷走了十絕陣圖,我們翻遍了碧波峽都找不到他們。敢問……道友,他們在哪裡,我這就去把這兩個叛徒抓來。”
別道生在他頭上拍了一下,板著臉嚴肅道:“明月,安雲是你師叔,什麼道友?”
明月低下頭,嘴裡小聲嘀咕道:“掌門越老越糊塗了,隨便抓著一個人就說是我師叔,也不看看她的年紀沒我大修為沒我高,我做她師叔還差不多。”
安雲莞爾一笑。
別道生氣的橫了他一眼,喝道:“你胡說些什麼?還不見過你師叔?”
明月心有不甘,卻又不敢違逆別道生,只好朝安雲敷衍一拜,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弟子明月拜見師叔你老人家。”
安雲輕笑一聲,說道:“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騙子,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安雲的事情,所以拿來欺騙你師父吧?我剛才見你眼珠轉個不停,是不是一直等著機會拆穿我?”
“明月不敢。”
他嘴裡說不敢,眼神卻肆無忌憚的看向安雲,身子站的筆直,臉上毫無恭敬之心,哪有半點不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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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7:56
第七十九章 又起波瀾
安雲雖然心性淡泊,然而明月既然是故友之徒,她自然便有了一種長輩的心思。她倒不覺得被明月冒犯,指了指方向道:“褚英和藍心被我禁錮住了,船隊就在海口位置,你去吧。”
明月答應一聲,向別道生行了個禮,匆匆去了。
別道生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搖頭道:“快意門十絕,實際上一直只有九絕,因為絕天永遠是你,所以絕天的位置一直虛設至今。清風和明月是我三百五十歲那年壽辰時,在海邊無意中發現的一對繈褓嬰兒,是一對雙生子。他們當時就並排躺在一張船板上,從海中飄到岸邊,他們的哭聲驚動了我,我才將兩人從海裡救了出來,這些年一直帶在身邊,頂替了十絕中的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的位置。”
安雲輕聲道:“十絕陣講究佈陣的十個人配合有度,彼此常年在一起訓練,進退有度法術契合,有很深的默契才能發揮出陣法的威力,隨意頂替反倒會破壞陣法的運轉。”
別道生微歎道:“你說的對,可我們也沒有辦法。自從羅星烈和沐英二人先後離世,快意門勢微,想要聚齊九個佈陣之人已是無比困難,讓他們彼此心靈相通修為相近,更是難上加難。當年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個個的離去,就剩下我還守著快意門苟延殘喘,安雲,這些年我很是辛苦啊!”
安雲望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者無聲歎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驕傲透頂的別道生,如今卻是風燭殘年,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徹底吹散。
時間是公平的,再怎麼風華絕代不可一世的人物,在時間面前也一樣脆弱的像風中打著旋落下的枯萎黃葉。
安雲聲音有些苦澀:“當初我們創立快意門的宗旨就是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本著收留天下沒有門派肯要的散修齊聚一堂,戮力同心共同創造屬於我們的力量。誰知造化弄人,快意門人難快意。本是逍遙人卻自縛手腳。你、羅星烈還有沐英,若是當初沒有快意門,憑你們的造化,修為怎會止步於此?天大地大。自然任由你們逍遙馳騁,哎,小別,你們把快意門看的太重,反倒是失去了本心。”
別道生哈哈一笑。望著安雲道:“你以為我和老羅沐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只是明白歸明白,但讓我們如何放棄?或許你說得對,我們三人早就失去了求道之心,算不上是修道之人了。”
安雲點頭:“既然你們明白,還是依然守著快意門,卻是為何?”
別道生淡淡笑道:“你走那天,我們就失去了道心。沒了道心,我們索性就經營好快意門,想著你有一天或許會回來,也許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安雲霍然抬頭。別道生笑容淡淡,朝她微微點頭。
安雲恍然之間明白了,他們三人當初因為屈服於玄天宗的勢力和威脅,心中產生了心魔,而她當年的出走,更是讓三人道心產生了裂痕。今生今世,他們三人無論怎麼修煉都無法晉級元嬰期。
她心中愴然,萬千言語梗在喉頭,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她當年走的時候滿腔義憤,深覺世上無一個可信之人。所有人都面目可憎心胸陰暗,越發養成了她一副偏激孤僻的性子。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別道生單薄瘦弱的身體,看著他臉上淡淡的微笑。她忽然之間覺得心頭堵得慌,有一種什麼東西像是要噴薄而出。
……
茫茫東海中心,有一片雪白無波的海面,一支凡間的商人船隊慢慢的靠向這片雪白海面。
船長拿出一副望遠鏡,站在船頭看了半晌,忽然身體一顫。放下望眼鏡對身邊的老者駭然道:“主家,那片海結冰了,全是冰。”
老者微微吃驚:“這片海域也有冰川?”
船長面色有些蒼白:“沒有,這條海線我走了幾十年,熟悉的很,下面是暖流,哪裡會有什麼冰川?半年前我才帶船隊從這裡經過,還沒有這片冰海,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老者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目光若有所思。
“主家,我們還是快走吧,這應該是海龍王的禁地,我們不宜冒犯。”船長擔憂道。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對海龍王一向敬畏,看到如此神跡,自然心中憂慮。
老者卻是興趣盎然,笑呵呵的說道:“無妨,把船劃過去看看,我們就在週邊,想來也不會真的觸怒了海龍王。”
“主家……”船長剛要再勸,老者卻是心意堅定,執意要去看看。船長無奈,只得吩咐船隊慢慢的靠了過去。
誰知船隊剛一靠近,就見到外緣的冰面開始顫抖,有細碎的冰塊不斷的落入海中。
船上人人臉上變色,船長更是瑟瑟發抖,連忙對身邊的老者說:“主家,海龍王怒了,我們快走,萬萬不可造次。”
老者見此也有些心慌,卻忍不住心下好奇,正要看個明白,卻見冰面忽然皸裂,一條條裂紋蜘蛛網般展開。一聲轟然巨響,冰面炸裂開來,滿天冰屑中,一個穿著玄色道袍的身影破冰而出。
只見他憑空而立,頭頂有萬千星辰,放出無數星光,遠遠看去,仿若神仙中人。
船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後,有人以為遇見了仙人,船上頓時有數人下跪磕頭。
半空中那人也見到了不遠處的船隊,心念一動,眨眼便來到眾人眼前。
老者神情激動,忙拱手朝空中的姑蘇道人虔誠拜道:“小老兒拜見仙師。”
姑蘇道人卻沒有理會他,看也沒看眾人一眼,直接在空中掐訣做引,攫取數枚星子開始運算起來。
許久之後,姑蘇道人抬頭喃喃道:“原來去了臨海,可笑寧向直竟然還在海中苦苦搜尋,當真可憐。”
“你等送我去臨海。”他向船上的老者說了一句後,立刻遁入了船艙之中,收斂身上的氣息。
老者連忙稱是,哪敢有半分違逆,船隊轉了個彎,又朝來路返回。
而在千里之外的海面上,正在茫然搜索的寧向直忽然抬起頭,朝東南方向看了一眼,鼻子裡輕哼一聲,自語道:“這樣都還不死,姑蘇,倒是小瞧你了。”
話音一落,寧向直調轉劍光,劃作一道驚鴻,朝著姑蘇道人的方向追去。
碧波峽有一道從千丈高崖落下的瀑布,婉轉曲折,遠遠望去,宛若一位空谷佳人,謂之神女瀑。瀑布下有一塊巨大光滑的岩石,安雲已經在岩石上打坐了一天一夜。
前些日子她一直沒能好好的穩固根基,日夜提防被寧向直發現了她的行蹤。如今到了快意門,有別道生坐鎮,她終於能安心入定修煉。
而在不遠處的竹林中,一身黑衣的清風一動不動的立著,安靜的替安雲護法。
清風是快意門十絕中的慘絕人寰,也是明月的雙胞胎哥哥。兩人雖是雙胞胎,但性格卻沒有一丁點相同。
明月性子跳離線靈,一刻都閒不住,而清風卻像一塊頑石不苟言笑,嚴肅沉悶的放佛一個老頭子。
別道生擔憂明月無意中觸怒安雲,便安排嚴肅木訥的清風負責照顧安雲。
安雲睜眼便看到竹林下的清風,偏頭想了想,向他招了招手。
清風一聲不響的躍上岩石,穩穩的停在安雲面前,躬身道:“師叔有何吩咐?”
安雲笑了笑,搖頭道:“我沒什麼吩咐,你不需要守著我,去做自己的事吧。”
清風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垂下眼瞼道:“師父讓我時刻守在師叔面前,隨時聽候師叔的差遣,不得擅自離開。”
安雲神情一滯,暗想別道生怕是擔心自己突然就走了,所以派個徒弟來天天守著自己。
面前時刻杵著一個人,安雲很是不適應,多次讓清風離去,無奈清風什麼都聽她的,唯獨此事每次都是這句話。
安雲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抬頭看到清風那張岩石雕刻般的俊臉,頓時什麼都不想說了。
“你師父呢?怎麼這幾天都沒見到他的人?”
清風聲音平緩無波:“他老人家說既然師叔回來了,快意門振興指日可待,所以去召集分散在外的師兄弟回來,明月陪師父去了。”
安雲:“……”
她沒想到別道生居然起了讓她來撐起快意門的心思,這實在太過出乎她的預料。兩世為人,安雲早就看穿了紅塵,世上甚少有值得她掛心之事。
快意門對她來說,只是一段經歷,一種自己存在過的記憶,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加入快意門。
不行,等小別回來,自己一定要好好跟他說個清楚。自己志不在此,又豈能受他之托?再說了,自己身上還壓著劍意門的擔子,實在分身乏術。
這些都還罷了,安雲最擔心的是她此時身懷絕世異寶玲瓏錦繡台,註定此生永無寧日,快意門交到她手裡,恐怕立刻就會灰飛煙滅。
“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安雲越想越是著急,忍不住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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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8:09
第八十章 他山之石
對於安雲的著急,木頭一樣的清風顯然沒能感同身受,搖頭表示不知。
安雲又沒辦法對他說清楚,只好作罷,一切等別道生回來再說。但願寧向直沒有那麼快發現她的行蹤,不會給快意門帶來麻煩。
又過了五日,外出的別道生終於回到了快意門,身後跟著七十多名老少不一的修士。
安雲和清風早已得到消息,站在山門前相迎,見到別道生身後的一群打扮不同的修士,不由暗自歎氣。看來小別早知道她的性情,是以先斬後奏,把人都帶回來了,根本不給她拒接的機會。
“哈哈哈……安雲,觀你氣色,築基已穩,可喜可賀!”別道生走近前來,哈哈笑道。
安雲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小別,你做事還是這般衝動,讓我說你什麼好?”
別道生仰頭長笑,而他身後的修士紛紛側目,彼此對視一眼後,看向安雲的眼神分外驚奇。他們神識毫不客氣的向安雲一掃,眼中驚奇之色更甚,不明白門主何以對一個區區築基初期的少女如此另眼相看,甚至平輩論交,這在向來以實力為尊的修道界堪稱絕無僅有之事。
別道生冷哼一聲,輕喝道:“爾等休得無理,還不拜見安雲師叔?”
“……”
修士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大家都是築基期修士,這些修士修為不乏築基後期者,本該平輩論交,如何甘心向一位築基初期的少女執晚輩禮?
還是別道生身後的明月搖搖頭,走上前來朝安雲微微一作揖:“明月給安雲師叔請安,師叔近來可好?”
安雲微微點頭相應。
其他修士見了明月行禮,只好不情不願的上前來向安雲行禮,安雲一一回禮。
見禮過後,別道生朝眾人道:“爾等須要謹記,日後待安雲便如待我一般,若誰敢不敬。門規處置。各自去尋安歇之處,下去吧。”
眾修士雖然面色不霽,但見別道生面容嚴肅,不敢多言。再次行禮離去。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安雲與別道生漫步走在山間青石小路上,兩旁松樹參天,針葉沙沙而落。
“小別,你這是在逼我。”安雲思慮良久。終是開口。
別道生微微一笑,輕撫雪白長髯道:“不,我在幫你?”
“幫我?”安雲腳步一停,不解的看向他。
“自然是幫你。”別道生看她一眼後繼續向前走去:“你可知為何你走在哪裡都能遇到麻煩纏身?從前世到今生,難得片刻安寧?”
安雲一愣,將這話仔細品味了一番,發現果然如別道生所言,她似乎從未曾安寧過。前世儘管她一直避世隱居,爭鬥卻從未斷過,無論是爭奪寶物。抑或是與人一同探險,每次幾乎都是不歡而散。
她一直將這歸咎於求道之路危機重重,所經風險不過都是磨難罷了,可今日被別道生點醒,安雲卻發現似乎其他人的求道之路並沒有像自己這般艱辛。
“為何?”安雲追上別道生,問道。
“因為你的性子太過執拗又太過清高,本身又沒有什麼強力靠山,修道界實力為尊,你想要清高,卻沒有相應的力量支撐你清高。你想要和別人平起平坐。不喜伏低做小,更不會曲意奉承,這樣的你,誰能容你?”
安雲冷笑:“修道之人。也要學凡人那一套?如此,談什麼修道?”
別道生似乎早料到了安雲的回答,淡淡回道:“天地自有其運行規則,自然萬物無不遵循。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唯獨你不願遵守這個規則,就是與天地萬物為敵。你不受排擠打擊,那麼誰受排擠打擊?”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獨善其身,不想沾染任何是非,但你有獨善其身的本事嗎?我不知道你這一生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你剛來快意門時行色匆匆,眉宇間時刻縈繞了一抹不安之色,身上留有舊傷,我就知道你又惹了大麻煩。對不對?你不想接任快意門,恐怕更多的是怕把強敵引來,給快意門帶來滅頂之災,對不對?”
安雲苦笑道:“小別,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將快意門交到我手裡?難道不怕我將快意門帶入萬劫不復之境嗎?”
別道生哈哈笑道:“怕什麼?他人死活與你我何干?他們既入了我快意門,享受了我快意門的庇護,自當有為我快意門而犧牲的覺悟。這世上向來公平,哪有只想得到卻不付出的道理?”
“小別你……”安雲吃驚的看向別道生,一時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人性命與我何干?別道生還是那個別道生,儘管已經白髮蒼蒼,卻還是那樣孤傲狂妄,不把人命當回事。
“你以為我是在乎快意門的生死存亡,想在臨死前將你綁在快意門上?你錯了,我召集他們回來交到你手裡,便只當快意門已經亡了。今後這些人是生是死,快意門是存是滅,都與我無關,而只與你有關。”
安雲搖頭:“何必多此一舉?”
別道生俯身從路邊采下一朵黃色的小花,若有所指的指著小花說:“你看這朵小花,長在一群綠草之間,嬌嫩可愛,如此與眾不同,讓人一眼見到便忍不住想要摘下。”他又指著身旁荊刺叢中的一朵紫色花說到:“你再看那朵紫銀花,比這朵野花要鮮豔百倍顯眼百倍,為何我不去摘那朵紫銀花,卻摘這朵小野花呢?”
安雲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紫銀花身旁荊棘密佈,有毒蘿纏繞,蚊蟲蟻獸不得靠近。
別道生將手中的小花扔掉,輕聲道:“紫銀花有異香,可以吸引許多小動物靠近,然後被紫銀花身旁的毒蘿纏繞致死,或被荊棘叢紮死。動物死後的屍體腐化,又替毒蘿和荊棘提供了生長所需的養料,而紫銀花又因為毒蘿和荊棘的保護不會受到傷害,三者和諧共處,一同壯大生長。互相依賴共存,這是天地萬物的規則,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單獨生長,安雲,你明白嗎?”
安雲低頭看了看別道生腳下零落的黃色笑話,無聲的輕歎。
“快意門現在很弱,但這是七十五個人都是築基期修士,可以幫你做許多不必你親自去找的事情,你可以把時間用來籌畫更加重要的事上。等到快意門足夠強大的時候,它就可以幫你抵抗外敵,就像毒蘿和荊棘,想要摘紫銀花,先要拔掉它們。所以任何人想要動這朵花時,都需要思量一番,不像這朵路邊的小野花,順手就摘了就是,哪裡需要多想?”
安雲沉默良久,方才笑道:“你要我培養勢力?”
別道生笑道:“我思考了很久,你有前世的經歷,所以在功法修行上比別人占了許多便宜,加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你現在最大的短板就是你的修為太弱,你需要時間來成長,在這段時間你需要外界的力量來保護你,保證你成長到無人能夠欺負的地步。當然,我其實也不想快意門消失,將快意門交給你,等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快意門也會跟著水漲船高。總有一天,快意門也可以成長為比肩聽潮閣和曉禪宗的存在,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互相依賴共存,相互扶持著成長。”
“安雲,捨得捨得,先舍才能得。你的目標越大,付出就勢必越多,人力有時窮,單打獨鬥豈是長久之計?與其每日躲躲藏藏朝不保夕,不如培養自己的勢力,身後有了強大的力量,誰敢輕易招惹你?”
“‘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話聽起來似乎瀟灑的緊,但是哪裡比得上‘置身敵人千軍萬馬中,卻無人敢動’的威風?所以我把快意門交給你,是我死前唯一能幫你做的事了,今後如何,全在於你。你仔細想想,從古至今,得成大道者,無一不是有大門派支撐,有哪個是散修?”
別道生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
安雲沉吟良久,追上他道:“小別,為了說服我接受快意門,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哈哈哈……”別道生停步暢快大笑。
安雲輕笑著搖搖頭,陪他站在山巔,遙望海面上升起的紅日。
兩人雖未言語,但彼此心照。別道生知道安雲接受了快意門,只要她接受的東西,一定會用盡全力去做好,他無需再為快意門而擔憂。而安雲聽進了他的話,他也不必再為安雲以後的處境憂慮。
海平面的紅日映照下,海水波動不安震動劇烈,海面上漂浮著無數散碎的木塊屍體。
寧向直追上了姑蘇道人搭乘的船隊,山河扇一扇便摧毀了整支船隊,姑蘇道人以定星盤應戰,邊打邊退。
“寧向直,玲瓏錦繡台又不在我手中,你為何要苦苦相逼?”姑蘇道人邊逃邊回頭怒駡。
“你知曉了玲瓏錦繡台,那就必須死!”寧向直冷聲輕哼,一揮手,一座山嶺便向姑蘇道人壓去。
姑蘇道人彈出一枚星子擋住,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殺了我,那丫頭就不會說?你與其和我在此糾纏,不如速速去尋找那丫頭,免得夜長夢多。”
“殺了你再去找也一樣。”寧向直卻是不為所動,步步相逼。
姑蘇道人無奈,只能邊打邊逃,向著臨海方向不斷飛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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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8:23
第八十一章 門派窘境
寧向直添為上湯宮大長老,修習的是上湯宮鎮派秘法山水錄,手執九階法寶山河扇,一身妙法通天徹地,最善於鬥法。
姑蘇道人原本修為就比寧向直低,只是金丹中期修為,距離金丹後期修為還差老大一截,乾極宗一向以陣法聞名,他與寧向直單打獨鬥,下場可想而知。若非乾極宗擅長各類迷蹤小道,加之他有定星盤這等上古法寶支撐,早就被寧向直轟殺成渣。
姑蘇道人堅持了兩個時辰,手斷使盡已是黔驢技窮,實在沒有辦法,只好以周身星光護住己身,回身朝寧向直大喝道:“寧首座,你我皆是執法堂之人,何必咄咄逼人?”
寧向直卻是不想聽他廢話,山河扇淩空一扇,兩道水龍自海中升騰而起,一左一右張開巨嘴將姑蘇道人整個吞了進去。
“我寧向直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豈能留你這禍患?”
姑蘇道人從水龍中破腹而出,周圍星光黯淡憔悴,連退好幾丈後再次交道:“殺了我你永遠也找不到玲瓏錦繡台。”
寧向直聞言山河扇一頓,眼神鋒利如刀,盯著他沉聲道:“姑蘇,你休要再耍花樣,今日你非死不可。”
“哈哈哈……”姑蘇道人大笑:“寧向直,你苦苦在海上尋找,卻不知那丫頭早已不在東海之中了嗎?”
寧向直眼睛一眯,冷笑道:“胡說八道,我日夜以神識探測,她豈能躲過我的搜查?”
“不管你信不信,她早就不在東海了。要知道,她一離開東海,勢必會與人交往,到時候很可能會被人發現她身上攜帶玲瓏錦繡台。若是消息傳了出去,寧向直,玲瓏錦繡台還有你的份兒嗎?”姑蘇道人譏笑道。
寧向直臉色一變,隨即朝姑蘇道人說道:“這麼說。你知道那丫頭的下落了?”
姑蘇道人笑而不語。
他心中實在不想將安雲的位置告知寧向直,奈何此時敵強我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拿出一點乾貨。今日休想從寧向直手中逃得性命。
“你若是不知,那我留你何有?”寧向直又道。
“我乾極宗有一門秘法你可知道?”姑蘇道人不答反問。
寧向直想了想,眼中一亮:“水晶照影之法?”
“不錯,就是水晶照影之法,只要我見過相貌的人。無論在哪裡,都逃不過我的水晶照影之法。”姑蘇道人傲然說道。
寧向直沉吟了一會兒,收起山河扇:“說你的要求,不過分的話,本座就答應你。”
……
安雲近日總覺心神不寧,無法順利的打坐進入冥想。她用先天大衍神術來來回回測算了數次,卻礙於修為淺薄的緣故,始終無法掐算出結論。
然而心中警兆難平,仿若喉中之刺,讓她吞不下又吐不出來。
既然無法靜下心來。安雲乾脆放棄了修煉,轉而思索快意門今後的發展方向。反正她自從她得到玲瓏錦繡台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今後麻煩纏身。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安雲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如今快意門包括她和別道生在內,總共七十七人。別道生這次挑選給她的人全是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沒有一個是煉氣期,這股勢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加上別道生的金丹修為,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修道門派。
別道生當天便將快意門門主之位傳給了安雲。低下眾人雖多有不服者,但有別道生坐鎮大長老之位,卻也沒有誰敢當眾反對。
事急從權,安雲繼承快意門門主之位的典禮異常低調。甚至沒有邀請任何別派友人前來道賀,就只快意門人而已。
別道生當先向安雲行了大禮,其他門人也只好跟著別道生行禮,三呼拜見門主。
但安雲和別道生都知道,眾修士表面臣服,實際上沒幾個真心肯定安雲的地位。只要別道生一死。快意門立刻就會四分五散。
可是對於給這個問題,安雲卻並不在意,別道生也不甚在意。他將快意門交給了安雲,便什麼事都不再管,躲進了一處山洞裡,閉關不出,只吩咐清風明月輔佐安雲管理快意門。
“明月。”
明月推門而入,朝安雲一拱手:“門主有何吩咐?”
安雲抬眸瞄了他一眼,手指輕輕敲在桌面上:“我讓你瞭解所有門人的修為境界以及性情經歷,現在如何了?”
“回稟門主,本門如今共七十七人,其中金丹七層修士一名,築基期六層修士三名,築基期五層修士十五名,築基期四層修士二十九名,築基期三層修士四十七名,以及……築基期一層修士一名。”
安雲咳了一聲,這次別道生帶回來的修士全是築基期二層以上,只有安雲還是剛剛築基,修為境界在快意門最差,也不怪所有人都不服氣。
安雲手朝桌上的茶壺伸過去,明月見了,幾步走了過來拎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安雲喝了一口,才轉眸看向他:“你在負責門中物資的分配,給我說說是個什麼標準?”
“沒有標準。”明月想也不想的說道。
“嗯?”安雲放下水杯,不解的看向他。
“以前是有的,不過後來因為七禽門、弈劍門和華音宗步步相逼,我們在出雲國的靈石礦脈被三家瓜分殆盡,出去執行任何的門人要麼被三家所殺,要麼就加入了這三家,或者乾脆退出了門派。門派沒了進項,門中的福利自然無法分配,所以沒有標準。”明月回道。
安雲頭疼的扶了扶額,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加入的門派一個比一個窮。劍意門也就罷了,如今連快意門也是,莫非她天生就不帶財運?
“那這些築基期修士為何還願意跟著你們師尊回來?”
明月笑道:“這些人以前便是散修出生,本來就窮慣了,也無拘無束慣了,不耐煩其他門派的重重戒律。之所以加入快意門,也是因為快意門有師尊坐鎮,等閒人不敢輕易招惹,再加上快意門幾乎沒有什麼律條,平時還有福利發放,他們自然就進了快意門。這次之所以跟著師尊他老人家回來,是因為師尊用積累了幾百年的名譽向他們保證,今後快意門可以給他們提供大量的靈石和丹藥,甚至法寶功法,所以……”
“我們快意門有以前囤積的靈石丹藥和法寶功法?”安雲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期待的盯著明月的眼睛。
“咳。”明月避開安雲的眼睛:“門主,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這些東西一樣都沒有。”
“那你們師尊還敢亂吹大氣?”安雲瞪大了眼睛。
“咳。”明月又咳了一聲,聲音莫名的小了幾分:“師尊對他們說,新門主會給他們的。”
安雲:“……”
“還有,本門一向是每個月十五發放門派福利,也就是說三天過後,要是……”
安雲打斷道:“要是我拿不出,他們是不是就要造反?”
明月眼睛望著窗外,裝作沒有聽見。
安雲很想將面前的茶桌以及桌上的茶壺一起砸在他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上,難怪這傢伙一直表現的十分配合,原來是在等著看她的笑話。難怪別道生把門主之位交予她之後就入洞閉關,還千叮萬囑的吩咐不要打攪他,這個老混蛋,又坑了她一把。
她好好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忽然莫名其妙的要養活七十多個人,這算哪門子道理?
本來就一身麻煩,結果又招來一堆麻煩纏身,安雲很想立刻一走了之。
連續喝了兩杯茶後,安雲漸漸平靜下來。現在急也沒有辦法,當務之急是立刻弄到一批靈石來穩住門內修士的心。否則,不用等別道生大限到來,快意門立刻就要四分五裂。
安雲修道多年,前世憑藉極其低劣的靈根潛質能夠修成金丹大圓滿境界,可見她心性無比堅毅,輕易不會放棄。她既然答應了別道生接下快意門,斷沒有不戰而退的道理。
“我去找你師尊,我和他去奪回靈石脈礦。”思索了一會兒,安雲斷然道。
明月嚇了一跳,仔細瞅了安雲幾眼,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後,提醒道:“門主,靈石脈礦已被三家瓜分,三家都派了數名築基期修士看守。若是師尊出手,自然可以輕易奪回靈石脈礦。但是,此舉豈不是直接與三派宣戰?三派若是派金丹修士帶隊來攻,我派如何抵擋?”
安雲冷笑道:“七禽門、弈劍門和華音宗已經明著打上門來了,還什麼宣戰不宣戰?難道我們忍氣吞聲,對方就會放過我們嗎?”
“那不一樣,有師尊坐鎮震懾,三派的金丹修士就不會出手。只要給我們時間恢復實力,以後可以慢慢打算。要是直接宣戰,三派的金丹修士便會毫無顧忌的出手,我派只師尊一名金丹修士,如何抵擋?”明月不贊同的搖搖頭。
安雲氣極而笑:“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明月,你連本派最根本的信念都忘了嗎?若是怕這怕那,聚在一起幹什麼?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何況,事已至此,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三天後門派大部分人恐怕都要離開,剩下的人又有幾人可用?當此危急之時,自當破釜沉舟,哪有時間考慮以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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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8:33
第八十二章 全面反擊
別道生是被安雲用紫宵雷霆劍氣給轟出來的。
一百零八顆雷球,直接將別道生閉關的半壁山嶺給劈平了。山谷中飛沙走石,碎石亂飛,林間的飛鳥走獸紛紛亡命而逃。
快意門眾修士被巨大的動靜驚了出來,目瞪口呆的看著安雲淩空發飆,盡然沒有一個人前去阻止。或者說所有人都被安雲這瘋狂的舉動嚇著了,忘記了去阻止。
震驚的同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安雲手中的紫宵雷霆劍氣上,眼中神色變幻不定。以他們的眼力,如何看不出紫宵雷霆劍氣的威力?而安雲一出手便毀掉了一座山嶺,也讓他們震驚的同時有些後怕,紛紛慶倖自己先前沒有跳出來,否則誰能擋她雷霆一擊。
修道其實全靠財氣支撐,沒有財氣,一切都是空談。這些修士全是散修出身,資質差功法差,又沒有足夠的靈石丹藥用於修煉,只能靠自己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賺取靈石,然後換取丹藥用來修煉。散修修煉到築基境界已是不易,壽元耗費大半,今生幾乎沒有結丹的可能。
他們平時就連修煉所需的靈石丹藥尚且不夠,又哪裡有餘財購置強力法寶和飛劍?快意門散修中,修為最高的是三名築基期六層的修士,然而這三人彼此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悸。
他們心中自問,就算能勝過安雲,自身也會身受重傷。三人心中原來的輕視之心頓時一收,眼中露出凝重之色,看向安雲的眼神已經是將她視為與自己平等的存在。
三人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臉色大變。
修士之間鬥法,首先比的是修為層次的高低,煉氣期修士若不借助法寶陣法,永遠打不過築基期修士,兩者之間的差距像是隔了一座山。而築基期修士與金丹期修士之間就隔了一片海那麼遙遠,根本不是一個等量級。
前兩者借助法寶和陣法,還有可能越級鬥法。但金丹修士與元嬰期修士之間的差距好比隔了一個世界,無論借助什麼法寶和陣法,都沒有可能相抗。
不過同等級修士之間誰更厲害,卻不一定單靠修為的高低決定。往往依靠的是自身的功法法術、飛劍法寶等手段。就像安雲前世修煉的是最普通的養氣訣,而今生修煉的卻是上古秘術歸墟寶典,是以她此生才築基一層的修為,丹田中的靈力卻比得上她前世築基五層時的靈力。
再加上歸墟寶典記載的法術無一不是高階法術,安雲又手執紫宵雷霆劍氣。她的戰鬥力,在快意門除了別道生,恐怕當數第二。
飛沙走石之間,別道生灰頭土臉的從煙霧中飛了出來,一眼見到面前鐵青著臉的安雲,再看到谷中躲躲閃閃的眾修士,稍一思索,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烏龜,你終於肯爬出來了?”安雲皮笑肉不笑的撫摸手裡的紫宵雷霆劍氣。
別道生咳出了一團沙子,隨意在身上一拂。身上的煙灰消散一空,朝安雲一拱手:“不知門主喚我出來,究竟所為何事?”
安雲收了紫宵雷霆劍氣,當先而行:“路上再說。”
別道生無奈,跟著她身後去了。
兩人一路飛奔,終於在出雲國深處的一座山巔上停了下來。山風勁烈,吹的兩人衣衫翻飛。
別道生將被風吹的遮住了臉的白髮分開,看了看腳下,山下有數百個小黑點,放佛螞蟻一般進進出出。
這裡是出雲國的玉山。之所以叫玉山,是因為玉山深處有玉石礦,也就是修道之人所說的靈石。
“小別,一別經年。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還會再次踏足此地。”安雲語氣有些感慨,這座小型靈脈礦,當初就是他們四人無意中發現,所以才決定在碧波峽建立快意門。
別道生笑道:“我卻知道你遲早會回來的。”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安雲看著山腳下的忙碌的人群低聲說道。
別道生撫了撫唇下的白髯,想了想說道:“你要想好。我若出手,等於直接和三派宣戰。雖然三派與我們已經勢同水火,但只要我一直不出手,三派的金丹修士至少在我死前不會出手,因為他們捨不得用自己金丹修士的命來換我條命不久矣的性命。”
安雲斜睨了他一眼,譏嘲道:“當年的小別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人,怎麼,被人家占了自家的靈石脈礦,連個屁都不敢放?”
別道生無奈的搖搖頭:“哎,人老了,殺氣就沒那麼重了,可不比你們年輕人。”
見安雲要翻臉,他又立刻說道:“當時老羅和沐英先後離世,我傷心至極,閉關十五年,誰知出關之後就是現在的模樣。我倒是有心殺他個天翻地覆,可我不能不為快意門的修士著想,我一個人是快意了,但我死後,他們又怎麼辦?如果我不動手,至少他們不會被三派趕盡殺絕,大不了再去做一個逍遙自在的散修。”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現在有我了,你可以去殺個痛快了。”
言語雖輕,殺氣凜然。
別道生一愣,深深的看了安雲一眼,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暢快至極。
笑聲凝聚,入悶雷一般,從山巔遠遠的傳了出去。
山腳下巡視的十幾名修士臉色大變,紛紛駭然抬頭,一名中年修士禦劍直往山巔衝來,口中大喊:“何方高人,弈劍門趙青松拜見。”
沒有人回答他,一根雪白柔軟的白髮在他眼中急劇放大,隨後貫穿了他的眉心,將泥丸宮內的元神攪散。
趙青松的屍體從高空墜下,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濺起一蓬灰塵。山腳下的凡人曠工驚嚇著往礦洞裡跑去,修士們則紛紛祭出飛劍,朝四面八方飛遁。
趙青松是他們的領頭,修為最高,有築基中期的實力,卻連對方一招都不能抵擋。來敵實力強勁,這些修士知道無法抵抗,打算逃回門派報告。
天色一暗,空中忽然下起了無數銀絲,銀絲從山巔蔓延向山谷,一條條仿若九天垂掛下的銀河,將逃走的眾修士一個不落的刺穿。
明月出現在安雲身後,安雲沒有回頭,吩咐道:“留下幾人接管這裡,將開採出來的靈石全部帶走,然後迅速追上我們,其他人跟我們走。”
明月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前方暢快大笑的師尊,暗歎一聲,低頭稱是。
這一日,快意門新任門主安雲帶領快意門七十六名修士狂掃出雲國,將出雲國境內各處靈脈礦洞盡皆搶掠了一遍。駐守在靈石脈礦的修士無一逃脫,全部被別道生所殺。
如此強硬的手段,不留一絲餘地的做法,讓弈劍門、華音宗和七禽門大怒,三派皆派出金丹修士帶領門下築基期弟子前往碧波峽,欲一舉剷除快意門。
弈劍門距離快意門最近,由金丹期八層修士黃石道人帶領一百一十八名築基期弟子最先趕到快意門,卻發現快意門駐地人去樓空,整個峽谷空無一人。
憤怒無處發洩的黃石道人將快意門駐地夷為平地,山嶺上的四人雕像被他粉碎成灰。
所有人都以為快意門敢明目張膽的誅殺三派弟子,是在做最後的瘋狂,行徑頗為悲壯。哪知道整個快意門居然逃了,甚至連門派駐地都放棄,如此作為,不免讓人分外瞧不起。
然而第二天,弈劍門的靈石脈礦卻突然遭遇了一批修士的攻擊,所有駐守修士全部被殺,開採的靈石也被完全搶走。這批修士搶了靈石還不作罷,臨走前竟然轟塌了靈石脈礦,又在廢墟之上撒下了無數毒蘿種子。
毒蘿是一階靈草,毒素可麻痹人和動物的心臟,對修士而言並沒有威脅,然而對凡人來說卻是沾之即死。弈劍門想要再次開採這片靈石脈礦,必須先要清楚所有的毒蘿,才敢讓凡人進去開採,短期之內休想做到。
由於黃石道人帶走了弈劍門大批修士前去攻打快意門,因此雖然弈劍門門主琴夫人親自帶領眾弟子來往阻截這群膽大妄為的修士,卻沒能攔下,反倒自家死去了好些低階弟子。
不過琴夫人至少知道了這群修士的身份,正是棄門而逃的快意門,阻擋她的正是快意門唯一的金丹修士別道生。
也知道了快意門如今有了新門主,一個剛剛築基的女子,名叫安雲。
而就在華音宗派出剿滅快意門的修士隊伍後,華音宗的靈石脈礦同樣遭遇了快意門修士的搶奪和破壞。
這次帶隊的是安雲,以築基期初期修為,以靈石脈礦為源,布羅生門幻陣,配合天風地火雙龍陣,以一柄可分解成無數飛針的飛劍,竟然擋住了華音宗金丹長老徐夫子半炷香的時間。直到快意門所有修士離開之後,她才轉身翩然離去。
此戰過後,快意門修士盡皆拜服。安雲之名也不脛而走,臨海東南郡所有修真門派,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三派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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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8:45
第八十三章 青衣十三樓
快意門人人的喜笑顏開,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聲談笑著,木樓裡燈火輝煌徹夜不息。
原本所有人都對一個半大的丫頭充任快意門門主十分不滿,但經過這兩天過後,人人都覺得這丫頭天生就該是快意門門主,再聽不到一句反對的聲音。
別道生這次帶回來的七十三名修士與正統門派出來的修士完全不同,幾乎都是半途歸附於快意門,他們原本就是散修,根本沒有什麼清規紀律之類的東西。殺人奪寶等閒事耳,逃命追殺亦屬平常,安雲的所作所為真是對了他們的胃口,直接快意門就該如此,不如此難快意。
再加上安雲對陣徐夫子那一戰,徹底讓他們心服口服,築基初期可擋金丹初期的修士,這在他們看來,完全是天方夜譚。然而安雲做到了,雖然只是困住了徐夫子半柱香的時間,但他們之中卻無人能做到。若是給新任門主足夠的時間成長起來,那結果……
總之,老門主說的對,跟著新任門主前途大大的有。
與眾人相反,明月很不開心,十分不開心。看著這群喧囂吵鬧的修士,他差點誤以為進入了某個土匪窩子,一群烏合之眾!
抬頭看了看安雲的房門,以及房門外佇立如岩石的胞兄清風,明月感覺頭更痛了。
推開門,明月陰沉著臉,朝房內閉目打坐的安雲隨意拱了拱手,不陰不陽的開口:“明月見過門主,哦不對,快意門駐地都被人推平了,也沒什麼門主了。小的見過大王,女大王,或者大女王?”
安雲睜開眼,瞟了一眼陰陽怪氣的明月,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見安雲不理他,明月更是生氣。譏嘲道:“小的請女大王指示,接下來咱們帶著兄弟們該去哪裡搶劫打秋風?”
安雲睜開眼,看了他半晌,明月梗著脖子和她對視。他把快意門看的很重。那是他第一個家,也是唯一的家,當初安雲放棄門派駐地時,他曾堅決反對。主張與來犯之敵玉石俱焚,哪怕是死。也絕不可放棄門派駐地。要知道,放棄門派駐地,等於一個門派被徹底摧毀,所以快意門實際上已經沒了,他們現在更像是流寇。
要不是師尊別道生把他強壓下去,他當時會獨自留在碧波峽與弈劍門來敵相鬥。
“明月,你和清風姓什麼?”
明月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沒好氣道:“我和我哥是被人遺棄的孤兒,連名字都是師尊隨意取的。哪有什麼姓?”
安雲搖搖頭,低聲道:“我聽小別說,你和清風是他在岸邊撿到的,當時你和清風被置於浮木之中,才幸運的沒有被大海吞沒。所以你們不是被父母遺棄的嬰兒,你們是被父母愛護的孩子,他們將浮木留給了你們,等於將生還的希望留給了你們。你說自己是被遺棄的,實在是不應該。”
明月輕哼一聲,卻也沒有說話。
“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生命很珍貴,比如你和清風,你們兩個的命是你父母犧牲自己換回來的,你們是他們生命的延續。是他們存在這個世上的證明,豈能隨意說丟掉就丟掉?”
明月怒道:“生命是珍貴,可讓我像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再像流寇一般四處打劫,我寧願死了。”
安雲暗歎一聲,看了一眼窗外。她知道清風也能聽到她的話:“這裡是哪裡?”
“青衣柳巷。”明月譏嘲之意愈濃:“據說出雲國曾經有位大儒,官至宰相,後因避禍辭官,在此修建了十三座木樓隱居生活,裝瘋賣傻的才避過了新皇的誅殺。我覺得這裡很適合我們這些流離所失的土匪歇息,就把這十三座木樓買下來了,女大王你看可好?”
安雲斜了他一眼,點頭道:“很好,我很喜歡。居於凡人之所,借凡人浮亂的氣息遮掩,敵人沒那麼快發現我們。”
明月沒料到她臉皮盡然如此之厚,竟像聽不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不由氣結。
“那位大儒我聽說姓柳,在此居住十年過後再次出山,一舉撥亂反正推翻偽帝的統治,重新建立了新的王朝,從此君臨天下。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為大丈夫,明月,所以我說你選的落腳之地很好。”安雲贊道。
“謝女大王誇獎。”明月隨意拱手道。
“出雲國柳是國姓,大多數百姓都姓柳,你們應該也是出雲國人,所以日後就姓柳吧。”安雲理所當然的說道。
明月跳了起來:“憑什麼?你又不是我們爹娘,憑什麼你叫我們姓什麼就姓什麼?”
安雲認真的看著他說道:“第一,我是你們師叔,是你們的長輩,你們父母已經不在,師尊也不管事,所以我賜你們姓也無可厚非。第二,我不喜歡被人叫做女大王,你要是再敢這麼叫,目無尊長,我保證當著所有人的面剝掉你的褲子打你板子。要是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歡迎反抗。”
明月臉漲得通紅,指著她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你了半天,卻是說不出話來。
“有句話你說的很對,碧波峽被毀,快意門實亡,所以快意門已經成為了過去,今後再無快意門。這裡是青衣柳巷,有十三座木樓,那麼以後我們的門派就叫青衣十三樓吧。”安雲自顧自的說道。
這話猶如石破天驚,頓時把明月驚呆在地,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門主你……”
明月剛想開口阻止,卻被安雲打斷:“我已經決定了,這個名字寓意很好,就這麼著吧。”
明月腹誹不已,哪裡好了?隨口取的名字也叫很好?好在哪裡?
不過顯然,安雲並不打算徵求他人的意見,她對明月說,只不過是通知他一聲,然後讓他通知其他人一聲罷了。
“青衣十三樓,總樓主是我,你們師尊是太上長老,掌管長老樓。明月你以後就是我們青衣十三樓的大總管,掌管財政樓和賞罰樓。清風是執法長老,掌管執法樓和情報樓。我還打算設立丹鼎樓、法器樓、功法樓、陣法樓、靈藥樓、靈獸樓、宗務樓。另設一樓名劍意樓,由我直接掌管。”
明月皺著眉頭,卻聽安雲繼續道:“這是我的初步規劃,如今我們人少,人才更少,但這些總是要慢慢有的。你身為青衣十三樓大總管,我給予你權利可以直接管理除劍意樓和長老樓之外的其他樓,若有不聽從者,清風可斬之。”
“前兩場戰鬥,我們死七人,傷十人,逃走了二十人,總共不過五十人,還要分的那麼細嗎?”明月譏嘲道:“何況成立新門派,難道不該昭告天地,總不能連個駐地都沒有吧?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恢復碧波峽駐地,然後……”
明月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安雲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許久之後,安雲幽幽開口:“明月,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放棄碧波峽。”
“那就請門主告訴我,為什麼要放棄碧波峽?放棄快意門?”
安雲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一,我不想此時與三派正面作戰,我們力量太過弱小。二,碧波峽太窮,容不下青衣十三樓。”
安雲起身,踱至窗口,仰望天上明月:“你師尊要我接手快意門,甚至想讓我將快意門發展成如聽潮閣般的巨大門派,我既然接手了,自然也會朝著那個目標奮鬥,你和清風自然也會幫我達成你們師尊的願望。”
明月不置可否,隔了一會兒問道:“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我們殺了弈劍門和華音宗那麼多人,又讓他們顏面掃地,他們必然會千方百計的將我們找出來,然後斬盡殺絕。就算我們人少好躲藏,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你還少算了一點,七禽門雖然遠在東海之上,不過最多五天,七禽門復仇的修士就會來到臨海。到時候我們被三派夾擊,被滅掉只是遲早之事。”
明月憤憤道:“既然你也知道,那你為什麼當初要讓師尊出手,還一次性和三派宣戰,難道嫌我們死的不夠早嗎?”
安雲不緊不慢道:“不破不立,破而後立。我們一直忍氣吞聲,只會讓所有人看不起,而三派也不會停止對我們的欺辱。”
明月說道:“現在是快意門是破了,不知樓主接下來打算怎麼立青衣十三樓?希望樓主不要忘了,華音宗和弈劍門與玄天宗之間的交往頗深,若是兩派請玄天宗修士幫們,我們的處境將會更糟糕。”
“玄天宗?”
明月接著說道:“我們快意門與玄天宗從無來往,而且據說我們快意門在成立之初曾經有玄天宗有過嫌隙,我想玄天宗應該很願意出手對付我們。”
安雲心中明瞭,與玄天宗的嫌隙是因為十絕陣的陣圖。前世玄天宗曾威逼快意門,要她交出十絕陣陣圖,當時她不願意交,然而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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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8:55
第八十四章 龍首原
此時此刻,外間明月在照,屋中燭火輕搖。
安雲沒有說話,明月也沒有說話,屋外的清風沉默依舊,唯有樓外的喧囂如故。
前世安雲可以負氣出走,除了年少氣盛之外,其實也有其他原因。這個原因就是前世的快意門有別道生,有羅星烈,還有沐英,有他們三人在,她在不在都無所謂。
就像一個大家族裡總有一兩個叛逆的後輩,不理解家長的苦衷和壓力,一心追求自由和自我,受不得約束轉而離家出走。
然而等到能撐起這個大家族的家長們都離開了,家族命運的擔子落在這個叛逆的後輩身上時,無論有多叛逆,無論多麼崇尚自由和自我,這個叛逆的後輩也只能自縛雙翅,堅定的矗立在前方。
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前再沒有人能夠遮風擋雨,而他的身後,卻有無數人指望著他能遮風擋雨。
安雲此時就好比這樣一個叛逆的後輩,新成立的青衣十三樓就是這樣一個大家族。從她接下別道生的託付之後,她的一舉一動,直接決定了這個大家族的興衰生死。
十絕陣的陣圖重要嗎?
當然重要,上古十大殺陣,每一個陣法都是修真門派欲得之物。有了強力的陣法作為護山陣法,無異於多了一份保障。
玄天宗想要十絕陣陣圖,這不難理解,有了十絕陣陣圖,只要玄天宗能夠完美的施展出來,也許就能和臨海第一大派聽潮閣真正分庭抗禮。當然,這也是當初聽潮閣為什麼和插足快意門之事的原因,他們也不願意玄天宗得到這樣一門絕世陣法。
只是如今,安雲不得不考慮要不要送玄天宗十絕陣陣圖了。
而原因,只是希望玄天宗不要出手,以免讓初生嬰兒般的青衣十三樓死於繈褓之中。
“玄天宗最近有什麼喜事沒有?”
明月見問,想了想說道:“再過一個月,正好是玄天宗元嬰老祖青驊真人的千年壽辰,臨海洲所有的修真門派都會前去道賀。而且。玄天宗十年大比正好趕上了青驊真人的千年壽辰,不出所料的話,玄天宗會將這兩件盛事一起舉辦,正好可以請到場道賀的其他道友觀看。以展示玄天宗的實力。”
安雲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也去置辦一份禮物,到時候我們也去。”
明月懷疑自己聽錯了,甩甩頭:“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
安雲重複了一遍:“準備一份厚禮。我們也去道賀。”
“你瘋了?”明月叫了起來:“你想幹什麼?沒聽過自投羅網的。”
“你才瘋了,無論玄天宗對我們是什麼態度,至少清華真人千年生辰那一天他們對所有道賀的人都會以禮相待。當然,也不會允許弈劍門、華音宗和七禽門對我們不利,不然玄天宗的面子往哪裡擱?青驊真人的面子又往哪裡擱?”
明月冷笑起來,氣道:“在玄天宗裡當然不會出事,可是難道我們一直不出玄天宗?人家只要跟著我們離開,半路上就能將我們給滅了。”
安雲微笑,不置可否。
明月和她也算熟悉了,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決定了,自己反對也沒用,不由洩氣道:“去吧去吧,早死早超生,大不了我用這條命陪你去就是了,也算報答了師尊的養育之恩,順便也去看看玄天宗有名的廢物。”
安雲奇道:“什麼廢物?”
明月說道:“這個說來倒是有些意思,龍陽帝國你可知道?”
安雲沒回話,看了他一眼,表示他說的是廢話。別說臨海洲。整個天下誰不知道龍陽帝國?
龍陽帝國歷史久遠,可追溯到上古時期。相傳龍陽帝國由上古渡劫期修士龍陽子創建,當時龍陽帝國的版圖幾乎就是整個臨海洲。
龍陽子統一臨海之後,開始收徒傳道。臨海如今的修真法門或者修真門派,考校其根源,幾乎都與龍陽子有關。尊龍陽子是臨海洲道門之祖,所有人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更難得的是龍陽子此人極為大度寬容,沒有要求臨海洲所有修道者皆服從於他,允許不同的門派功法存在。才成就了如今臨海修真界百花爭鳴的景象。
龍陽子此人十分熱於指點後輩修士,任何人只要有緣碰到他,都可以向他請教,他也必定認真思索回答。相傳聽潮閣的開宗祖師端木晚秋就曾有幸遇到龍陽子,隨後端木晚秋一鳴驚人,成為年輕一輩修士中的絕頂人物。
總之,龍陽子這個人在臨海所有修道者心中的地位異常崇高,修道者就算不敬父母,也斷然不會對龍陽子不敬。
龍陽子在臨海洲存在了三千年之久,後來突然再也沒有消息。有人說龍陽子已經飛升,有人說他飛升失敗兵解而亡,究竟有沒有飛升,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
不過龍陽帝國卻一直存續至今,哪怕如今龍陽帝國的版圖小的只有數十公里,軍隊不過三千餘人,身周圍繞了數個兵強馬壯的大國,卻沒有哪個國家敢將龍陽帝國徹底抹去。
原因有二。
主要是因為龍陽子在臨海修道者心中的地位,哪怕修道者不理會俗世,也會照拂一下龍陽子的子孫後代。
還有一個原因,兩千多年前龍陽帝國的皇室中出了一個修道奇才龍陽猰貐,憑藉龍陽子留下的家傳功法修煉到了元嬰境界。後來龍陽猰貐加入天道盟,成為天道盟決策堂長老,位高權重,臨海修真界自然不會冒著得罪決策堂長老的風險,任由龍陽帝國毀滅。
儘管龍陽猰貐曾經明言,無論龍陽帝國是興是亡,他已經脫離了紅塵,絕不會再管紅塵俗事。儘管臨海洲的所有國家都被各大門派暗中控制,所有修道門派都對龍陽帝國佔據的龍首原虎視眈眈……
依然沒有人敢動龍陽帝國。
明月摸了摸鼻子,也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廢話,繼續道:“龍陽帝國如今唯一的皇子就在玄天宗內學道,可惜此人是五系雜靈根,且靈根潛質極低。他入玄天宗十五年有餘,期間服用了不知道多少靈丹妙藥,也不知道玄天宗有多少金丹修士給他醍醐灌頂,修為境界依然不過才煉氣期五層,成為了臨海洲的一個笑柄,連帶玄天宗也被人暗地笑話。”
安雲笑道:“靈根潛質這麼差,那皇子為什麼一定要修道?玄天宗為何願意收他為弟子,還不計成本的栽培?”
明月也笑道:“那皇子叫龍陽少羽,聽說從小就立志要成為像老祖一樣偉大的修道者,對皇位沒有絲毫興趣。偏生龍陽皇室的皇帝卻不阻止,對龍陽帝國唯一的繼承人選擇修道之路十分欣賞,稱其有老祖遺風,並且不遺餘力的幫助龍陽少羽完成心願。”
“哦?”安雲十分好奇。
“當年龍陽皇室發佈皇榜為龍陽少羽尋師,許下無數奇珍異寶,倒是吸引了許多散修和小宗門的修士前往龍陽皇宮。可惜這些修士測試龍陽少羽的靈根潛質之後,紛紛搖頭離去。最後皇帝不忍見兒子心灰意冷,便許下重諾,若是有修士高人能夠讓龍陽少羽結成金丹,便將龍首原拱手相讓。”
“啊?”安雲驚呼出聲。
不怪安雲吃驚,實在是此事太過離奇。龍首原是龍陽帝國的根本,龍陽帝國幾乎放棄了臨海洲所有的江山,唯獨龍首原絕不相讓。同時也是臨海洲道法起源之地,誰要是敢打龍首原的主意,立刻就會成為臨海所有修道者的公敵。
龍首原應該說是整個臨海靈氣最為充足之地,地下還有兩條臨海最大的靈石脈礦,對於如今靈石日益缺乏的修道界來說,龍首原可謂是一塊巨大的肥肉。
偏偏佔據這塊肥肉的人卻不吃肉,旁邊無數想吃肉的人卻不敢去吃。如今肥肉的主人願意讓出這塊肉出來,所有肉食者當然蠢蠢欲動。
“原來如此。”安雲輕歎道:“難怪玄天宗要收下龍陽少羽,甚至不惜代價的栽培,原來如此。”
明月笑道:“可惜玄天宗就算有改天換地之能,也改不了龍陽少羽的命。他們用盡了手段,甚至連元嬰老祖都出動了,卻看不到一點讓龍陽少羽結丹的可能。所以因為這事,玄天宗沒少受人嘲笑,差不多快成了玄天宗眾修士心中一根刺了。”
安雲聽後沉默不語,眼睛卻越來越亮,許久之後,她仿佛自語般說道:“明月,你剛才說我們青衣十三樓沒有駐地,你看龍首原怎麼樣?”
“我看……”明月瞪大眼珠子,被她異想天開的想法驚住了,很久才吞了吞口水道:“不怎麼樣。你到底有多瘋,玄天宗都拿龍陽少羽沒有辦法,你莫非還想妄想佔據龍首原?”
安雲笑了笑,她前世也是四系雜靈根,最後也修煉到了金丹大圓滿。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龍首原極為重要,不僅可以作為青衣十三樓的門派駐地,而且地下的兩條巨大靈石脈礦可以讓她開啟玲瓏錦繡台。她心中已經做了決定,龍首原勢必要拿到手。
玄天宗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她安雲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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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9:09
第八十五章 其志甚大
“我從來沒有做過誰的師尊,不知道收徒好不好玩,要不我也收個徒兒來玩玩?”安雲自言自語的說道。
明月聽得嘴角抽搐,很想提醒她,徒兒不是收來玩兒的。不過猶豫了半晌,他明智的決定裝作不知道,而是打算用另一件事情來打消她這突如其來的神奇想法。
“樓主啊,你還沒有指示,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呢?”
安雲奇怪的回頭看他一眼:“剛才不是說了嗎,一個月後我們也去玄天宗道賀呀,到時候不就知道以後怎麼辦了嗎?如果能交好玄天宗,那我們還怕什麼三派?如果對方不打算插手我們的事,我們就繼續和他們三派打遊擊,看誰熬得住。不過要是玄天宗站在三派那邊,那就好辦了,逃命吧。”
明月被她這不負責任的說法氣的噎住了,好半天才瞪著眼睛緩過氣來,沒好氣道:“玄天宗青驊真人還有一個月才是千年壽辰,那這一個月我們該如何?繼續恥辱的躲著,和三大門派玩小孩子的捉迷藏?”
安雲嚴肅的看著明月,認真的說道:“我記得以前有個凡人說過‘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如今我們青衣十三樓式微,就好比一條初生的龍,只有潛伏在波濤洶湧的深海之中,日夜積蓄力量壯大,等到時機成熟,方能一飛衝天。所以,我們躲藏並不恥辱,只憑一時氣憤白白丟了性命才可恥。”
“這段時間千萬不要和三派正面為敵,一定要躲著他們,同時也不能讓對方太輕鬆,時不時的騷擾打擊對方一下,時時刻刻提醒三派我們的存在。”
明月很難理解安雲的做法,依照他心裡的想法,誰要是欺上門來。哪怕明知不敵也要應戰,就算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這是一般修道者的普遍想法,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一生所經危機數不勝數。必須一一度過才能得成大道。
激流勇進,逆水行舟,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便是修道之路。若是遇到危機就退避就躲閃,道心必會受到影響。也會耽誤了自己修行。
但明月這種在門派長大的修士,哪裡知道散修們的心態?散仙無人指導無門派庇護,整日過著膽顫心驚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活著才是第一要務,人都死了,談什麼修道?
別道生帶回來的七十多名築基期修士,幾乎全是散修出生,是以他們對安雲的做法並不覺得丟人,甚至相當佩服。只覺得十分痛快。
要是安雲讓他們守在碧波峽和來犯的弈劍門拼個你死我活,怕是早就做鳥獸散了,哪裡還會有現在的青衣十三樓?
月光灑下,落在另一棟木樓的窗前,窗內鬚髮雪白的老人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嘴裡喃喃念叨著:“青衣十三樓,此名大好,此名大好啊!”
青衣者,柳相也。
當初青衣柳巷十三樓的主人,正是出雲國最有名的皇太宰柳青衣。以宰相之位,行皇帝之事,俯視天下,成為凡人至尊而揚名萬古。
安雲於皇太宰柳青衣危難時住過的青衣柳巷內。重組快意門,取名青衣十三樓。又以龍之變化比喻青衣十三樓此時的處境,其志不可謂不深遠。
別道生聽了安雲的話,徹底的放下心來,他明白,安雲真正的上了心。快意門有朝一日必能笑傲天下。
……
龍陽帝國在臨海洲正中,面積不過數十公里,可謂是臨海洲最小的國家。
然而臨海所有人都知道,在上古時期,現今的龍陽帝國國土,不過只是皇家內城罷了。
龍陽子消失之後,龍陽帝國日漸式微,曾經的國土被一個又一個有修道門派支持的國家一點點吞併,只保留了龍陽皇城,也就是如今的龍陽帝國。
龍陽帝國常年兵力不足兩千,大多集中在皇室護衛,是以邊境上沒有駐紮軍隊,就連國內要塞也難以見到一兩個士兵。
清風駕著馬車在官道上飛快的駛過,馬蹄打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安雲就坐在馬車裡,遙望前方那座高大的城門。
青牆巍峨,以堅硬無比的鐵石鑄就,城門朱漆,聲勢煌煌。可惜守門的卻只有兩個懶散的士兵,頓時讓這座雄城沒了森嚴之氣。
清風駕著馬車沒有停頓,直接從城門穿入,無視了兩人讓他停車檢查的呼喝。
兩個士兵被馬蹄和車輪濺起的灰塵蒙了一臉,呸呸的吐了幾下,朝安雲乘坐的馬車怒駡了幾句,然後便右一左一右依著城門打瞌睡了。
安雲看的不禁搖頭,龍陽帝國最重要的皇都竟這般不設防,不管是誰,入皇都堪比入無人之地。這個帝國居然可以一直存續幾萬年,真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清風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冷著臉只顧催馬在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疾行,引得路上行人紛紛躲避怒駡。
清風的駕駛技術高超,在擁擠的街道上駕車而行,卻沒有挨著任何人的衣角,對行人的謾駡也是不理不睬。不過盞茶功夫,馬車停留在一處客棧門前。
安雲見到龍陽城如此繁華,心下忽然起了遊玩的心思。她兩世為人,仔細想來,卻陡然發覺自己的人生除了修煉還是修煉,似乎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逛凡人城市是在什麼時候。
她下了車,也不要清風跟著,吩咐清風安排好住宿和馬車,便轉身走進了繁華鬧市之中。
安雲一路信馬由韁,走過的路上,人群如潮水一般向兩邊分開,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輕輕將擋在她前方的所有人撥弄在兩邊。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街邊也林林總總的擺滿小商販的攤鋪,叫賣聲此起彼伏,討價還價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安雲好奇的看著,好奇的聽著,看什麼都覺得有趣,聽吵架都覺得心曠神怡,像一個偷偷跑出內院的未出閣姑娘,好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樣的時候對她來說太稀少了。她活了很多年,走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很多事,很多都忘記了。很多又忘不掉。
自當年十來歲拿著一卷先祖筆記踏上修道之路,安雲便徹底的脫離了凡塵。她沒有想過後不後悔,因為她沒有時間去想。她所有的時間都是用來修煉,用來種植靈草,用來煉丹。用來追殺,用來逃亡……
修士的生涯屬於山林,屬於洞府,屬於人煙稀少動物絕跡之地,絕不屬於繁華喧囂的城市。
安雲走著走著,忽然被撞了一下,她扭頭看去,只見是一個舉著糖葫蘆插杆的中年小販。
那小販見自己撞著了一位姑娘,忠厚的臉上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來,朝她歉意的點點頭。躬身道:“哎喲對不住,姑娘,撞到你沒?”
安雲愣了愣,見這小販身上沒有一絲靈氣,知他不是修道之人,警惕的心才放了下來。她身上有護身罡氣,按理說凡人撞上來,也只會被輕輕推開,斷不會撞到她。想來是她剛才走了神,護身罡氣散掉了也不知道。
安雲淡淡一笑。便打算繼續往前走。
“姑娘,你等等。”那小販見她轉身欲走,連忙開口叫道。
安雲轉過頭,靜靜的看著他。
小販被她清澈如鏡的眼珠靜靜的望著。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擦了擦額頭莫須有的虛汗,訕訕笑道:“衝撞了姑娘,實在對不住,我送你一串糖葫蘆吧,你拿著吃。很甜也很乾淨。”
安雲又愣了愣,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之事,隔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我沒帶錢。”
那小販連忙搖手,連聲道:“不要錢,我衝撞了姑娘,算是給你賠禮的。”
安雲不太明白,他只不過撞了她一下,為什麼就要送她一串糖葫蘆呢?她為人謹慎小心,一向信奉禮下於人必有所圖的道理,是以也不出聲,再次定定的看著小販,等他說出自己的要求。
她卻不知修道者與俗世之人的差別甚大,氣質猶如雲泥之別。她的穿著打扮雖然異常普通,但整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卻是格格不入,仿若鶴立雞群一般清高孤傲。
小販眼尖,看出她氣質高貴,擔心衝撞了某家貴人,好在這位貴人似乎並不跋扈,並沒有怪責他。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他才開口送安雲一串糖葫蘆表示感謝。
見安雲只看著他卻不說話,小販有些尷尬,訕訕笑著說:“既然姑娘不喜歡,那我……”
還沒等他說完,旁邊有人大聲嚷道:“喂,賣糖葫蘆的,我全買了。快點,小爺我急著趕回去。”
小販見來了大生意,也顧不上安雲了,連忙朝說話的人看去,嘴裡還不忘大聲回到:“好咧,您稍等。”
來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身量頗高,濃眉大眼的看上去有幾分憨態。他身上穿著名貴的綢緞,腰帶上系著價值不可估量的明月佩,騎在馬上,俯下身看著小販。
“這位爺,一共三十七串糖葫蘆,兩文錢一個,小人給你除了零頭,一共七十文錢。”小販見來人穿著富貴,臉上的笑越發燦爛。
青年男子隨手扔下一錠銀子,一把將他手裡的插杆奪了過來,拉了拉馬韁就要離開,嘴裡還不忘說道:“多的算小爺賞你的。”
小販喜出望外,連連躬身道謝。
青年男子理也沒理,又拉了拉馬韁,卻奇怪的發現身下的寶馬依舊一動不動。
他奇怪的低下頭,這才發現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掌擱在馬兒的前胸上,阻止了自己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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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9:20
第八十六章 龍陽少羽
“你做什麼?”
青年男子先是不解的問,隨即馬上不耐煩的叫道:“走開,你擋住我的馬了。”
安雲抬眸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人身上有靈氣流轉,竟是一名煉氣期修士。不過他的修為層次很低,連安雲身上的氣息都無法感受到,否則便不會對她大呼小叫了。
安雲指了指他手裡的糖葫蘆插杆,平靜道:“你手裡的糖葫蘆,有一串是我的。”
青年男子一愣,無意識的將目光轉向旁邊的中年小販。
中年小販也是一愣,隨即才想起剛才自己答應要送這姑娘一串糖葫蘆,不過她先前不是不要嗎?這都已經賣出去了,他還怎麼送?
小販頭疼的朝安雲道:“姑娘,剛才我還以為你不肯要。你看這位爺已經把糖葫蘆都買了,要不我明天再送你一串?”
青年男子聽到小販這麼說,立馬得瑟起來:“聽到沒,爺我花了錢的,這糖葫蘆是我的,沒你的份兒,還不快讓開?”
安雲原本都打算這事算了,聽到他這話,剛要邁開的腳又重新站穩,牢牢的擋在馬兒面前,盯著小販認真的說道:“你答應送我,我也沒說我不要,所以有一串糖葫蘆應該是我的。除非我說了我不要,你才能再賣給他。”
修道之人,輕易不許諾,答應的事必定一諾千金。這是天地的規則,言出法隨,否則必會產生心魔,阻礙修為進階。
小販瞠目結舌,覺得這姑娘怎麼認死理呢?簡直就是死腦筋。他也有些不耐煩,搖搖手道:“算了算了,跟你說不清楚,那我不送你了可以吧?這是我的糖葫蘆,我要不要送,也是我說了算吧。”
安雲搖搖頭:“不行。你說了要送我,那這串糖葫蘆就是我的了,跟你已經沒有關係。”
青年男子擠出一副誇張的表情:“喲謔,怎麼著。你這是要明搶了?嘿,龍陽城居然還有人敢搶小爺我的東西,這可真是稀奇啊。我說丫頭,你要是真想吃糖葫蘆呢,小爺我給你一個也沒什麼。小爺我一向大方。可你要明搶,小爺我還就真不給你,你倒是試試來搶啊……”
他話音還沒落下,只覺面上一陣清風拂過,耳邊只聽到一個越來越遠的女音:“不是搶,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青年男子甩甩頭,目光往插杆上一看,那上面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一串糖葫蘆。再朝身下一看,周圍哪還有安雲的影子。
青年男子眨眨眼,和小販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才怪叫出聲:“小爺我走了眼,居然沒看出這丫頭的身份,媽的,修道者也搶糖葫蘆,什麼世道?”
他一路罵罵咧咧,騎著馬快步往皇城奔去。到了皇城,下馬將馬韁扔給跑過來的內侍,舉著糖葫蘆插杆進了後宮。
一個十三四歲打扮華貴的少女朝他跑來,老遠便叫道:“皇兄,我的糖葫蘆買回來沒?”
“買回來了。你慢著點,小心摔了。”青年男子朝少女咧嘴笑了笑,摘下一串糖葫蘆遞給跑過來的少女:“嘗嘗甜不甜?”
那少女接過來咬了一口,高興的叫道:“甜。”
青年男子哈哈一笑。將插杆塞給身邊的內侍,拉著少女的手朝前面的宮殿走去。
偏殿內皇帝和皇后正在對弈,其他宮女太監服侍在旁,無人說話,殿內只能聽到落子的聲音。
“父王、母后,孩兒回來了。”青年男子也不行禮。大大咧咧的接過宮女手中的茶盞大口喝了起來。
皇后抬起頭,朝他寵溺的一笑:“少羽回來了,出去玩的開心嗎?”又吩咐身邊的宮女給他打水擦臉。
皇帝不滿的看了龍陽少羽一眼,板著臉教訓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沒規矩?再有一個月就是玄天宗大比之日,你這段時間不努力修煉,整日裡往外跑,難怪入玄天宗十五年,卻連築基都未曾。”
龍陽少羽瞪大眼睛,不服氣道:“父皇,我有多努力你知道嗎?我的靈根潛質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修煉到如今煉氣期五層已經很不容易了,連明浩祖師都說我很努力呢。”
少女咬著糖葫蘆連連點頭:“對的對的,哥哥好努力的,我每天都看著他坐著睡覺。”
龍陽少羽糾正道:“靑鳳,哥哥那叫打坐,不是睡覺。”
“可是你打呼嚕了。”
“……”
安雲坐在對面的宮殿屋頂上,一邊咬著手裡的糖葫蘆,一邊看著對面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心裡暗道:原來他就是龍陽少羽啊,資質果然差得很。
過了一會兒,安雲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出現的三個修士。她用神識掃過三人,覺察到三人和她一樣,都是築基期修士。
其中一名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者上前一步,神色不善的朝她說道:“道友何人,來龍陽皇宮有何貴幹?”
“沒什麼貴幹,就隨便看看。”安雲淡淡道。
那三名修士沒料到她說的這般風輕雲淡,不由紛紛變了臉色。不過三人見她年紀輕輕已是築基修為,恐怕是哪個大門派的嫡系弟子或者是某個大佬的後輩,卻也不敢輕易動怒。
為首的山羊鬍子忍著氣道:“道友,這裡是龍陽皇宮,就算你是修道中人,怕也不該隨意亂闖才是。你若一定要入宮遊玩,請先投下拜帖,龍陽皇室必定以禮相待。”
安雲淡淡道:“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哪有什麼拜帖?”
山羊鬍子身後的中年修士上前一步怒道:“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豈敢如此無視龍陽皇室?難道不怕你師門長輩怪罪嗎?”
安雲剛想說自己一介散修沒有師門,忽然想起自己入了朝雲宗,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只好改口道:“要讓你們失望了,我師門長輩怕是沒空管我。”
這邊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宮殿下湧出了許多持刀的侍衛,將宮殿團團包圍住。
龍陽少羽衝了出來,抬頭見是安雲,大叫道:“原來是你,怎麼的,搶了我一個糖葫蘆還不夠?你跟蹤小爺我回宮,難道還想搶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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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9:33
第八十七章 皇宮鬥法
那龍陽帝國的皇帝也走了出來,剛想開口訓斥自家兒子胡說八道,哪有修道之人搶人糖葫蘆的?抬頭卻見到安雲美滋滋的舔著糖葫蘆,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半天才拍了龍陽少羽的頭一下:“不懂禮數!瞧把你小氣的,一串糖葫蘆也捨不得?”
皇后連忙跑過來揉了揉龍陽少羽的頭,朝皇帝不滿的說道:“你打他做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龍陽少羽不耐煩的拿開皇后的手,指著安雲說道:“喂,你到底是誰,跑來幹什麼?”
安雲看了半天,終於發現這個龍陽帝國真的已經沒落了,連起碼的皇家氣派都消失的一點不剩,這一家子人與其說是堂堂一國皇室,不如說是一家普通的富戶人家。
她盯著龍陽少羽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五系雜靈根,靈根資質不超過六十點,每種靈根都只有十點左右,真是世上少見。”
安雲的聲音不大,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龍陽少羽臉上頓時一紅,抬頭朝她吼道:“關你屁事,你誰呀,你跑來就是專門羞辱我的嗎?”
安雲搖搖頭,又點點頭,漫不經心的說道:“也不全是,我本來是來看看你的靈根潛質到底有多糟糕,如果不是太糟的話,我就勉勉強強的收你做個徒弟,順便在龍首原建個房子住住,現在嘛……”
“啊呸!”龍陽少羽打斷了她的話,指著她羞怒交加的叫道:“你個小丫頭片子誰呀你,大言不慚的想做我師尊?也不看看自個兒的本事?還看中了我們家龍首原?這話你也敢說出口?”
安雲不去看下麵指手畫腳的龍陽少羽,目光落在他身邊的皇帝身上,淡淡問道:“這話可真?”
她問的隨意,皇帝卻收起了臉上的微笑,一本正經的拱手道:“龍陽帝國從不失信於人,無論是何人。”
他頓了頓,語氣之中已有幾分鄭重:“這位……仙子不知如何稱呼?是否真有辦法能讓我這不成器的兒子僥倖結丹?”
龍陽少羽一聽自家老子的話,立馬不幹了:“父皇。你老糊塗了?這麼一個小丫頭的話你也當真?我看她就是一個小騙子,妄圖染指我們家龍首原,跑來我們皇宮裝腔作勢,你可別被她偏了。我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你給我閉嘴!”
皇帝喝止了龍陽少羽的喋喋不休,再次將目光轉向安雲,氣勢卻陡然一變,身上隱然現出一股無比龐然的威嚴霸氣,放佛天地眾生皆由他予取予奪。萬民皆要俯於腳下。
安雲仔細的打量著他,普通人看不到皇帝身上的紫色龍氣,對修道之人來說卻可以一眼看穿。龍陽帝國皇帝身上的紫色龍氣十分濃厚,意味著龍陽帝國的龍脈穩固異常,至少萬年之內不用擔心滅國。
她心中有些訝異,這龍陽子遺留下來的福澤還真是深厚,居然可以綿延後輩幾萬年而不滅。
安雲心中對上古修士的敬仰油然而生,不由收起來先前故作的輕狂姿態,朝皇帝認真道:“龍陽少羽五系靈根駁雜,且資質奇差。但是他運氣好,是龍陽帝國唯一的皇子,有你不計成本的培養他。再加上拜入了玄天宗這樣的修道大派,有金丹修士和元嬰修士想方設法的栽培,此生築基應該沒有問題,只是結丹嘛……”
她斟酌了一會兒,搖頭道:“難,太難。我也沒有本事賺你家的龍首原,此事作罷,我去了。”
安雲說著站起身來。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打算離去。
龍陽少羽氣急敗壞的叫道:“混帳,你以為龍陽皇宮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張朝奉,王朝奉,李朝奉,把她抓住,別讓她跑了。”
那山羊鬍子的修士就是張朝奉,他身邊魁梧的中年人姓王。而兩人身後一直搖著扇子微笑不語的年輕人就是李朝奉。
聽到龍陽少羽的話,張朝奉嘿嘿笑道:“小姑娘,你也太不將我們三人放在眼裡了吧?就算你出自名門大派,至少也要放個話才行。否則,我們只好當做不知道你的身份,得罪了。”
安雲看了一眼皇帝,見他目光一閃,卻並沒有阻止,便明白皇帝想要試試她的本事。她也不在意,拍了拍手,渾然不管身後的張王兩個修士,腳下頓了頓便飛身而起。
“休想!”
張朝奉喝道,手裡突然多出一個拳頭大的紫金鈴,鈴口朝向安雲,手快速的搖了起來。王朝奉則是拿出一把巨大的長劍,人站在原地,巨劍卻朝著安雲重重的揮去。姓李的年輕人卻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無奈的輕笑了一下,手中的扇子隨意扇了扇。
張朝奉有築基中期的實力,而王朝奉和李朝奉都是築基初期。三人先前便用神識感知過安雲的修為,只有築基初期罷了。三人聯手一擊,料想應該手到擒來,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張王兩名修士剛一出手,臉色頓時就變了,原來不知為何,張朝奉的紫金鈴發出的音波攻向了王朝奉,而王朝奉的破天劍氣卻直直的砍向了張朝奉。只有李朝奉安然無恙,而他扇出來一縷黑風徑直纏向了安雲。
“咦?”安雲暗自吃了一驚,震碎了纏身的黑風,卻也不得不停了下來,重新站在屋簷上,首次將目光落在一直不顯山不顯水的李朝奉身上。
李姓修士收起手中的扇子,往手掌上輕輕一搭,朝安雲微微一笑,稍稍傾身施禮。
這種狡猾的笑容……
安雲腦子裡不知為何突然閃現出秋暮離那張可惡的臉,眼前的李姓修士雖然與秋暮離長的沒有一點相像之處,那笑容卻如出一轍。看似隨和親切,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他眼中的狡黠。
下意識的,安雲的視線開始四處打量,習慣性的留意附近有沒有紅靈那頭可惡的畜生。
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遇到秋暮離,安雲立刻就意味著麻煩上身。要說安雲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是誰,那必定是秋暮離無疑了。並不是說秋暮離比寧向直和姑蘇道人還要可怕,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最難纏。
“山河逆轉?”張朝奉用手中漲大了數倍的紫金鈴擋下了王朝奉的劍氣,看向安雲的眼神儼然十足警惕。
山河逆轉完整的名字應該是叫天地無定山河逆轉,是八大奇門陣中的一種,若是陷入陣中,陣中人所有的攻擊都會回饋到自己身上或者同伴身上,十分難纏。
張朝奉心驚不已,安雲一出現在皇宮他就已經發現,隨後追蹤到此,一直看著她,卻不知道安雲什麼時候悄悄的布下了天地無定山河逆轉。
這樣短的時間,這樣隱蔽的手段……
張朝奉又看了看身後的李朝奉,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剛來皇宮不久的年輕修士,居然能夠看破山河逆轉,且能留下佈陣之人,此人看來也不簡單。
龍陽少羽卻並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事,見安雲被留了下來,哈哈笑道:“跑啊,你倒是跑啊,怎麼又回來了?”
安雲瞄了他一眼,伸指一探,一縷指風彈向他的膝蓋。
龍陽少羽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捂著膝蓋叫了起來。
安雲深深的看了笑意吟吟的李朝奉一眼,不管他是不是她腦子裡想的那個人,慢慢的說道:“休管閒事。”
李朝奉嘩的一聲打開扇子,隨意搖了幾下笑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在下也只好盡力而為。”
“那你就盡力而為吧。”安雲不再與他多說,手指迅速掐訣,靈力啟動了屋簷上所有佈置的陣法。
宮殿上的琉璃瓦忽然活了過來,一片片相互飛起重疊,片刻間形成了兩條巨大的青色琉璃鳳凰,而所有的屋樑也自動分開,一條條插進地面上,組成了五朵梅花陣,土泥木塊形成三個無比巨大的石人,分別擋在三人身前。
圍住宮殿的侍衛們紛紛退走,知道眼前的鬥法不是他們可以參與的,護住皇帝皇后和龍陽少羽朝身後的宮殿退去。
皇帝擺擺手,止住了侍衛們的行動,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抬頭緊盯著前方四人鬥法。
安雲不想和三人糾纏,直接將暗中布下的連環陣啟動。只見兩頭琉璃瓦組成的靑鳳張口朝三人吐出熊熊烈火,地上粗大的鐵木如一柄柄巨錘,朝三人箭一般射去,而三隻巨大的石人,則揮動鋼鐵般的拳頭向三人砸去。
以熊熊火焰圍困限制三人的空間,以鐵木為箭逼三人無法落足施法,再以石人乘勢擊打,配合天地無定山河逆轉,讓三人束手束腳,唯恐傷及同伴。這套連環陣,誅殺三人或許不足,但至少可纏住他們兩炷香的時間,足夠她翩然離去。
做完這一切,安雲拍了拍手,一個瞬身到了龍陽少羽身邊,和他肩並肩的看著飛沙走石烏煙瘴氣的廢墟。
周圍的侍衛瞪大眼睛死死的看著她,手中的刀卻仿佛有千鈞重,怎麼都砍不下去。
“你還留不留我,不留我就跑了?”安雲很是客氣的問龍陽少羽。
龍陽少羽僵硬的轉過頭,哭喪著臉道:“你拆了我家的房子,你怎麼……怎麼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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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9:45
第八十八章 達成交易
“你家那麼多錢,還在乎一兩座宮殿?再修就是了。”安雲站著說話不腰疼。
皇帝走上前來,鄭重的朝安雲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說道:“仙子先前所言是何意思?”
安雲不解:“什麼?”
“先前仙子曾說前來皇宮是為了收孤這不成器的兒子為徒,為何後來又不願意了呢?少羽的情況想必仙子來皇宮之前早已經打聽清楚,既然仙子敢前來皇宮,心中定然有把握助他結丹。然而為何見到少羽之後,卻又失望而去?是否少羽的資質真的已經差的無藥可救?”皇帝憂心忡忡的說道。
安雲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那倒也不儘然,只是說來話長。”
一般人只要提到“說來話長”這四個字,往往表示不想多說,或者不想說,作為比較委婉的推諉之詞罷了。誰知皇帝卻像是沒有聽懂,大手一擺:“既然說來話長,那就請仙子移步室內喝杯茶,坐下慢慢說。”
安雲猶豫了一下,便隨了他進去,落座後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見皇帝皇后眼巴巴的看著她,便說:“遠古和上古時期,從來沒有靈根潛質優劣之說,這個皇上應該知曉。”
“孤雖不是修道之人,但龍陽帝國以修道為始,這些也還是知道的。遠古和上古時期,天地靈氣充沛,仙、魔、人、鬼、妖、精混居,只要有靈根潛質,哪怕極差,日夜苦修不懈怠,莫說結丹,便是渡劫飛升也不是不可能。傳聞上古時期有諸多大能的靈根資質就極差,甚至還不如少羽。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天地道基崩潰,靈氣稀薄,是以修道之人若是靈根潛質極差,往往進展速度奇慢。不等修為進階壽命已然耗盡,真是徒歎奈何。”
安雲點點頭,遠古和上古時期,由於天地靈氣充沛如水。世間道基長存,修士不用打坐修煉,靈氣也會不停的被修士吸收進身體,從而轉化為靈力,這個過程甚至比現在修士吞食丹藥打坐入定還要快數倍。因此。對遠古和上古修士來說,從來沒有靈根潛質優劣的說法,而只在於是否身具靈根罷了。
“我先前看過了,龍陽少羽的壽命大約還有百年,有龍陽帝國皇室秘藏的靈丹妙藥再加上玄天宗的不計成本的栽培,百年之內築基不愁。但他築基之後,丹藥對他的幫助便大打折扣,即使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讓他在壽元盡前結丹成功。”安雲緩緩說道。
“這些話玄天宗的道一真人也對孤說過,孤其實也已不抱希望。只是有一點不解。我觀仙子,先前信心滿滿,隨後為何又改了主意?”
安雲奇怪的瞅了瞅對面的皇帝,忍不住好奇問道:“不知皇上為何一定要龍陽少羽結丹呢?”
皇帝一愣,目光微微一閃,輕笑說:“少羽既有此心,他是孤唯一的兒子,孤自然不想讓他失望。”
安雲也笑了笑,對皇帝的話不置可否。她不知道皇帝讓龍陽少羽結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也不想知道。她為龍首原而來。其他的並不關心。
“我有一卷功法,無需在意靈根資質,只重心性毅力,原本以為龍陽少羽可習之。但我觀龍陽少羽,心性燦漫,性情痞賴,萬萬無法習練此功法,是以決定離去。”安雲說。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急問:“不知是何功法?”隨後臉色又是一變。頓了頓說:“如果是魔道功法,仙子不提也罷。”
這世上不在意靈根資質的功法也有不少,絕大部分都是魔道功法。魔道功法不容於世的地方就在於這些功法太過霸道,且往往是奪他人的血脈之力修為之力而為己用,大傷幹和為天地不容。且修煉魔道功法,心魔叢生,進階極難,就算能度過心魔劫,卻往往在被天劫中被擊成粉碎。
“當然不是,修煉魔道功法,無異於飲鴆止渴。”安雲覷了一眼不遠處的龍陽少羽,淡淡道:“再說,修煉魔道功法,若非天性大邪大惡之人,往往不得其法,龍陽少羽也沒有那個心性去修煉魔道功法。”
皇帝奇道:“那不知仙子師門有何妙法可助少羽?”
皇帝對安雲無比客氣和重視,並不是真的對安雲信任,這份信任乃是針對安雲身後的師門。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安雲身後的師門是哪個門派或者哪位不世出的高人,但安雲小小年紀便有築基修為,且能以一敵三將三名修為高於她的朝奉困在陣中,這份本事堪稱絕無僅有。以此推斷,她身後的師門實力深不可測,或許有辦法能讓龍陽少羽結丹成功。
安雲搖搖頭:“他的心性並不適合修煉我這門功法,除非……說來無用,不說也罷。”
“除非什麼?”皇帝追問道。
“我這門心法名為乾坤劍元訣,分為煉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渡劫期,是一套完整的上品心法功訣。威力絕倫,修成之後有開山裂石焚山煮海的大威能。不過這套功法有很大的缺陷,乃是自修煉開始便要選一柄飛劍作為自己的本命飛劍,藏劍於丹田,日日夜夜以丹田之氣培養。修為提升,飛劍威力亦提升,修士踏上渡劫期後,本命飛劍可破天下法寶。然而飛劍若損,宿主也受損,飛劍折,宿主重則身死輕則終身無法再次進階。”
皇帝啊了一聲,驚叫道:“劍修!”
“不錯,正是上古劍修之法。這套功法太霸道太狠決,一旦鬥法,不是對方死,就是己方亡,半分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剛則易折,柔控天下,龍陽少羽心性爛漫胸無城府,毅力更是談不上,如何能駕馭如此霸道的心法?若他修行這門心法,反倒是害了他。”
皇帝臉色陰晴不定,默默思索良久,最後咬咬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緩緩說道:“少羽修煉這套心法不會再受靈根資質的困擾嗎?”
“當然不會,劍修和一般修士不同,不是養丹田靈力,而是養本命飛劍的劍氣,劍氣一成便可進階。端的靠的是心性毅力以及悟性,對資質倒是要求不高。”安雲回道。
“如何修煉劍氣?”
安雲默默的飲了口茶,再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輕聲說:“以殺氣養劍氣,殺氣足則劍氣增長便快,修為自然節節高升,甚至永無止境。若無殺心,又何必入劍修?”
“少羽不是嗜殺之人,他甚至從未曾殺生。”皇帝聲音低沉。
“所以我說他不適合我這門功法,只好離去。”
皇帝沉默半晌,忽然說:“仙子想要龍首原,可是為你的師門所求?”
安雲想到青衣十三樓,大概算得上是自己的師門吧,便點點頭。
“仙子便傳他乾坤劍元訣,好在少羽雖入了玄天宗,卻沒有拜師,孤這就讓他拜你為師,若是他修煉有成,龍首原孤必雙手奉上。”皇帝心中有了決斷,語氣不容置喙的說道。
安雲盯著他,一字一頓的說:“你不怕他死在這套心法上嗎?”
皇帝臉上變色,好半晌才冷著臉道:“孤想少羽更願意死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而不是庸庸碌碌的老死。”
安雲冷笑:“他的心性不適合修煉劍修,強行修煉多半會殞身於這套功法,到時候我非但什麼都得不到,反而平白無故的得罪了整個臨海修道界,所為何來?”
皇帝沒料到安雲這般直白,稍微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孤知仙子欲得龍首原,若是非要等到少羽結丹成功方才送予仙子,的確不太公平。這樣吧,還有不到一個月便是玄天宗大比之日,仙子若是能讓少羽憑藉本事躋身進入大比前十,孤便有理由相信仙子有希望讓少羽結丹,龍首原提前交付仙子又有何妨?”
安雲不依不饒的繼續盯著他問道:“我說過,依龍陽少羽的心性轉練劍修,極有可能殞命,若他死了呢?我豈非得罪了龍陽帝國和整個臨海修真界?到頭來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反倒還惹了一身腥?”
皇帝臉皮抽動,神色變幻不定,許久之後終是一咬牙:“若他能夠在玄天宗大比中躋身前十,仙子所有的擔憂我都可以給仙子一個明確的回復,那就是一切與仙子無關。”
安雲皺了皺眉頭,心裡大是好奇,這個龍陽帝國的皇帝到底有什麼打算,既然執意想要龍陽少羽結丹,為此不惜甘冒喪子之險?
她在心中盤算良久,一時竟不知道要不要答應皇帝。瞅了瞅前方不遠處,皇后一臉慈愛的揉著龍陽少羽的膝蓋,龍陽少羽則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極力忍耐母后的嘮叨。
安雲再次看了看一臉冷硬的皇帝,心不禁沉了幾分。轉念一想,她和皇帝各取所需,原也不必去深究對方的用意,管那些閒事做什麼?
“好吧,我同意了。”
說罷伸出手掌,皇帝亦伸出手掌,兩人隔空三擊掌,龍陽少羽的命運隨著兩人的擊掌塵埃落地。至於究竟是福是禍,這卻只有上天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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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49:59
第八十九章 少羽拜師
與皇帝商定之後,安雲起身離座,往陣法處看去,只見張、王兩名修士各出其能,鈴聲陣陣劍光四溢,聲勢委實驚人。兩頭琉璃青鳳此刻身形被打散了小半,然則兩隻琉璃青鳳並非活物,被人打散了小半身體,依然口吐烈火不休。
由整座宮殿所有木梁組成的五瓣梅陣也只僅剩下兩朵梅花,唯有地上的三隻石人因為吸收了琉璃青鳳被打散的琉璃瓦塊和破碎的木塊,反而越發高大威猛,追著三人纏戰不休。
倒是那姓李的年輕修士,揮扇在陣中不慌不忙的遊走,恰似閒庭信步,舉手投足卻分外謹慎,絕沒有行差踏錯一步。是以,他隨暫時被困陣中,陣中攻擊卻根本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安雲在打量他,他似乎感應到安雲的目光,抬頭朝她一笑,手中摺扇一搖,一股莫可抵擋的颶風憑空從扇底呼出,將他身前的火焰和巨木統統絞碎。颶風聲勢浩大,龍卷越來越寬,竟似要將整座連環陣徹底吹飛。
安雲笑了笑,暗道“正合我意”,手指暗自掐訣,靈力運轉,口中輕念一聲“天地無定”,隨手抓了龍陽少羽的手,腳下運起五行遁術,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安雲先前進宮便被皇宮中的張朝奉發現,時間太短,來不及布下更多更強的陣法,只能勉強用陣盤快速布下五行陣法,擋不住三名築基期修士多久。還好她借著談話之時,暗地裡又布下了一個幻陣,便是八大奇陣中的天地無定山河逆轉。
因為陣法不齊,原本無法開啟天地無定,誰知姓李的年輕修士扇出強烈的颶風,正好彌補了此陣的缺陷。安雲乘機啟動天地無定,只見颶風和烈火糾纏著翻滾在地,而石人和巨木則憑空飛升,遮掩住整個皇宮。
風助火威,火借風勢。地面上登時卷起熊熊火海,而天上密集的砸落下飛木土石,陷入陣中的三人頓時遭受到綿綿不絕的攻擊。是以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安雲飄然而去,卻一時分不開手來攔截她。
安雲攜了龍陽少羽的手。風馳電掣般奔行在龍陽城內,速度快若奔雷,身邊的人只覺一陣輕風拂過,哪裡能見到兩人的行跡。
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秋暮離?他最後突然施展風系法術,究竟是無心還是故意助她呢?
安雲腦子裡閃過這兩個念頭。卻著實不知道答案。
如果此人是秋暮離,那意味著麻煩即將到來,他既然來了臨海,想必是接到了寧向直的劍令,所以才會趕來臨海。
一旦她身懷絕世異寶玲瓏錦繡台的消息傳了出去,臨海從此再無她容身之地。安雲此時有些憂心,她此時力量微弱,拿什麼來對抗即將到來的強敵呢?
想到這裡,安雲扭頭望瞭望身邊大呼小叫的龍陽少羽,心中越發堅定了必須得到龍首原的決心。不僅因為龍陽帝國的特殊地位。更因為龍首原下有兩條臨海最大的靈石脈礦。
將青衣十三樓遷移到龍首原,便不用擔心整個臨海修真界會侵入青衣十三樓,還可以就地開採靈石,滿足開啟玲瓏錦繡台的條件。
一旦開啟了玲瓏錦繡台,借助玲瓏錦繡台的特效功能,她的修為將一日千丈,只要給她幾年的時間,沒準兒就可以結丹。
安雲一邊思索著以後的打算,一邊極力飛奔,一盞茶時間便到了先前的客棧。
清風正在從馬車上卸下行禮。遠遠見到安雲拖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男人奔來,連忙停下手裡的活計,向前一步行禮:“樓主。”
安雲停了下來,吩咐清風將馬車套上馬。趕緊離開。
龍陽少羽這才喘勻了氣,張口便大聲叫道:“臭丫頭,你竟敢綁架小爺我,你知道不知道小爺我是什麼人?你以為你修為比我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告訴你,只要我玄天宗道一師伯出手,一根指頭就能壓死你。不對。殺雞焉用牛刀,不用我玄天宗的師伯師叔們出手,就是小爺的師兄師姐,也能打得你滿地找牙你信不信……”
安雲重重的皺了皺眉,輕喝道:“聒噪。”手往他身上一拂,龍陽少羽頓時僵立在原地,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唯有瞪大的眼睛裡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個不休。
清風也不問,回到客棧將剛剛才搬進去的行李用全都抱了出來,一股腦的扔進車廂,然後牽過馬兒套在車上。等安雲進入車廂後,清風一甩馬鞭,駕著馬車轟隆隆的離去。
回到青衣柳巷後,安雲直接去見了別道生,將和龍陽帝國皇帝約定的事情告知了他。
別道生捏著長須沉吟了許久,問道:“安雲,你為何有信心讓龍陽少羽結丹?你別忘了,我們這些資質不算差的修士能夠踏上金丹大道者也是萬中無一,更何況龍陽少羽的資質奇差無比,簡直朽木不可雕也。就算上古劍修不太在意靈根資質,然而劍修之路兇險無比,尤甚我等修士,能得成大道者少之又少。我實在無法明白,你聰明一世,為何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那倒也不儘然,我傳龍陽少羽乾坤劍元訣並不是想當然的做法,相反,我第一眼見到龍陽少羽,便覺得他應該成為劍修。”安雲慢悠悠的說道。
“哦?”別道生不解:“這是為何?”
“他是皇族,身上有紫色龍氣。劍乃兵中之皇,兩者相得益彰,自然無比契合。乾坤劍元訣才應該是他的修習的心法,以他身上的龍氣滋養丹田中的劍氣,又以凜冽無邊的劍氣壯大他與生俱來的龍氣。假以時日,龍陽少羽定能讓人刮目相看。”
別道生恍然,低聲吟道:“天子一怒,流血漂櫓,手握日夜,屠戮眾生。劍修本就是以殺氣孕養劍氣,走的是殺伐之道,誰的殺氣又有皇帝的殺氣重呢?如此說來,龍陽少羽到的確是修煉劍修的好苗子,只是……”
別道生仍然有些擔憂:“只是我看龍陽少羽此人渾渾噩噩,性子天真爛漫大大咧咧,兼且不似嗜殺之人,怕是……”
安雲笑道:“小別你有所不知,我正是看中他這幅不知天高地厚,不懼任何人事的脾氣。加上他神經粗大,如渾小子一般,心中沒有殺念,如此才能保得內心一點清明,而不會迷失在修羅之路上。”
她推開窗,望著樓下聚在火堆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修士,低聲道:“憑天涯,望明月,血洗之地,一輪明月照四方。游走修羅地獄,心如照世明燈。小別,天涯明月劍當年何等風采,卻已久不現人間,不覺得可惜麼?”
“天涯明月劍!”別道生低聲驚呼,臉色連續變了幾次,走到安雲身邊,低頭瞧著被眾修士灌的酩酊大醉的龍陽少羽,心情激動起來。青衣十三樓日後若有天涯明月劍坐鎮,天下何人敢小覷?
“他將是我劍意樓第一人。”安雲點頭道。
第二日一早,龍陽少羽便被兩桶冷水潑醒,他咻的跳了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張口便罵道:“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潑小爺涼水,還不給老子滾出來!”
無人回應,龍陽少羽一睜眼便見到一張冷漠如冰刻板如石的臉出現在眼前,他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了幾步,這才看清是清風。
“你幹什麼拿水潑我?”龍陽少羽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水珠,氣道。
清風並不回答,一伸手抓住了龍陽少羽的脖領子,提著他就朝安雲所在的主樓快速走去。
龍陽少羽手舞足蹈的極力掙扎,嘴裡大聲叫駡,無奈他練氣五層的實力在清風面前,猶如蚍蜉撼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清風的鐵手。
進的樓下大廳,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龍陽少羽這才發現大廳內分左右兩排站滿了人,正中的位置上坐著一老一少,兩人隔著一張茶几低聲交談著什麼。
清風將他放在兩排人群正中,正對著上首坐著的兩人。龍陽少羽左右看看,恍惚間以為自己被某個山大王抓到了匪寨。
見他到來,安雲和別道生停止了交談,齊齊向他看來。
龍陽少羽心頭打了個突,嘴巴卻強硬道:“怎麼著?小爺既然被你擄來了,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的。”
安雲淡淡道:“跪下。”
“什麼?”龍陽少羽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聽錯了。
清風上前,一腳踢在他的腿彎處,他啪的一聲跪了下來。
龍陽少羽愣了愣,臉上漲得通紅,正要不管不顧的站起身來,忽聽那白髮白須的老者重重一哼,他全身一僵,身上放佛壓了一座大山,又放佛懸著一把利劍,迫使他動都不敢動一分。
“我答應你父皇收你為徒,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開山大弟子,也是青衣十三樓劍意樓唯一的成員。少羽,望你日後勤奮修行,時時不可懈怠,萬萬不可墜了為師的名頭,失了我青衣十三樓的氣度。磕頭吧。”安雲臉色一正,語氣嚴肅。
“什麼?”龍陽少羽驚叫出聲,正要掙扎抬頭站起,誰知身上的壓力陡然加大十倍不止,他不由自主的被壓著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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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50:11
第九十章 打賭
龍陽少羽茫然中磕完頭,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眼中見到一名風采俊朗的男子越眾而出,手中捧著一卷似帛非帛的卷軸,打開之後朗朗念道:“天蒼蒼系地茫茫,仙道寥寥,鬼道蕭蕭,魔道猶烈,人道何往?大道有五十,可有長生之術?……”
龍陽少羽恍惚中記起先前竟對安雲行了拜師禮,頓時驚怒交加,臉色陣紅陣白,一口濁氣堵在心間,上不去也下不來,滿腔怒火不知如何發洩出來。
他死死的瞪著眼前所有的人,只見他們或立或坐,或笑或言,然而耳中卻聽不到一絲聲音,心頭只暗暗想道:小爺居然拜師了?小爺居然拜了一個黃毛丫頭做師尊,傳出去小爺還有何面目見人?
“今有臨海龍陽帝國皇子龍陽少羽,慕我青衣十三樓樓主安雲仙法通天,可改天換日,誠心誠意拜其為師。三跪九叩,上稟於天,煌煌天地,共鑒之!”
龍陽少羽不敢置信的瞪著大聲念叨的明月,心想:小爺我什麼時候慕那丫頭仙法通天了?小爺我又什麼時候誠心誠意拜她為師了?MD,上天要是有眼,降下一道一道霹靂劈死她,小爺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定拍手稱快!
想是這麼想,可讓他毛骨悚然的那股極強的威勢始終遙遙的壓著他,讓他口不能言,無法暢快的吐出心中所想,不免十分氣悶。
片刻後,明月高叫一聲“禮成”,取過毛筆,鄭重的將龍陽少羽的名字寫在卷軸之上,完了又在龍陽少羽面前蹲下。明月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思不屬眼睛發直,似乎正在發呆,於是抓過他的手,伸指一彈,在龍陽少羽大拇指上開了個口子。見鮮紅的血液浸透拇指,明月抓住大拇指重重的按在卷軸上。
龍陽少羽吃痛之下反應過來,甩開他的手,怒聲道:“你幹什麼?”
明月朝他和煦笑笑。將手中卷軸遞到他面前給他看了一眼,笑著說:“師弟,你以後就是我安雲師叔的開山大弟子了,歸入青衣十三樓中的劍意樓。師兄在此恭喜你了,日後得成大道。切不可忘了今日師兄之誼。”
“啊呸!”龍陽少羽吃驚罵道:“誰拜師了?誰拜師了?你們莫非要學強盜土匪,強買強賣不成?”
明月並不生氣,好聲好氣的指給他看:“師弟莫惱,你看啊,這白紙黑字可是寫的明明白白,這四個字是不是讀龍陽少羽?”
龍陽少羽隨著他的手指看向卷軸,果然見到他的名字寫在其中,上面還有一個鮮紅淋漓的血指印。
“沒錯,這四個字是讀龍陽少羽,不過……”
“是就好。”明月放下心來。似乎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我寫錯字了惹師弟生氣呢,是就好是就好。”
“可是……”
“師弟你再看。”
龍陽少羽被他打斷,又看了一眼卷軸,茫然抬頭:“看什麼?”
明月說:“你看這個血手印,是不是你的?”
“是倒是,只是……”
“是就好。”明月似乎又鬆了口氣:“師弟你看啊,這個卷軸就是我青衣十三樓所有修士的名冊,只要錄上名字,加持鮮血指引,就意味著是我青衣十三樓的人。此事昭告於天。是做不得假的。倘若不認師尊,便是天怒人怨大逆不道,師弟日後須要謹記弟子之道,孝敬師尊恪守孝道。否則天罰之地罰之,轉入輪回投入畜生之道。”
“我,可是……”
龍陽少羽見他一臉鄭重,不由心下惴惴,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開不了口。
安雲暗自好笑。揮手讓眾人散去。待所有人都走後,龍陽少羽才茫然發現,屋裡只剩下安雲和那個白髮白須的瘦弱老者,而始終壓在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氣機也消失了。
龍陽少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氣急道:“不算不算,我是被你們強迫的,我沒有要拜你為師,你休想逼我。”
安雲冷眼打量他半晌,看得龍陽少羽心裡七上八下,唯恐她氣急敗壞揍他一頓。誰知安雲並沒有動手,只是朝別道生道:“小別,你看我新收的這個徒弟多久才能有些長進?”
別道生打量牲口一般也朝龍陽少羽看了半晌,龍陽少羽不覺挺了挺胸,耳中聽到別道生種種歎氣:“如此頑石,恐怕我這輩子看不到他長進那一天了。”
龍陽少羽鼻子都快氣歪了,衝別道生嚷道:“你這個死老頭,你老的頭暈眼花了,小爺我一表人才天資過人,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他知道別道生是金丹修士,但他此生年歲不大,不過因為身份的問題,見過的金丹修士卻不少,甚至連元嬰修士也替他運功灌頂過,加之性格大大咧咧,見到別道生,卻並沒有太多的畏懼。
別道生嘿嘿一笑,並不在意龍陽少羽的不敬,只是搖搖頭,表示實在看不上他。
“我跟你的看法卻是不同,我看他二十天足以有所長進。”安雲則是淡淡笑道。
龍陽少羽不由看了安雲一眼,眼裡滿是贊許之意。心道,這丫頭為人雖然霸道不講理,但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一眼就看出小爺我不是池中之物。
“我不信,怎麼可能?”別道生吃驚的瞪大眼睛。
龍陽少羽動了動嘴唇,說實話,他也不信。逞強是逞強,不過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深知自己靈根資質極差,連玄天宗的各位金丹長老都沒有辦法助他修為快速提升,連正常提升都做不到。這丫頭何德何能,可以讓他短短二十天就有所成就。
“不信的話,我們打個賭就是了。”安雲自信滿滿的說。
“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別道生意味深長的道。
安雲把目光投向龍陽少羽:“徒兒,你要不要也賭一賭?”
龍陽少羽不假思索的介面道:“賭什麼?”說完之後忽覺不妥,連忙大聲叫道:“啊呸,誰是你徒兒,鬼才當你徒兒。”
安雲想了想,說:“這樣吧,你既然不願意拜我為師,強行要你拜師料想你也不會心服。我們就賭一賭二十天之後你能不能在玄天宗大比之日進入前十如何?”
龍陽少羽聞言吃了一驚,用看瘋子一樣的眼光看向她:“你瘋了,玄天宗大比的獎勵是築基丹和功法靈丹等,門內所有的煉氣期弟子都會參加,其中還有兩個煉氣期大圓滿的師兄也會出手。我現在勉強才煉氣期五層,怎麼打得過那些弟子?還想進入前十,你簡直瘋的厲害。”
安雲說道:“你就說你敢不敢賭吧?”
龍陽少羽心道:這種事情連元嬰老祖都沒有辦法,她想怎麼賭。啊,知道了,一定是她想激我,讓我賭自己二十天后在大比之日進入前十,她則賭我不能進去前十,可謂是穩贏。好傢伙,差點被她騙了,當真以為我龍陽少羽是傻瓜嗎?
他自認為想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於是譏笑道:“怎麼賭,賭什麼?”一旦安雲說出他心中所想,他便決定破口大駡。
“我賭你二十天后能進入大比前十,如果我贏了,你需要老老實實的認我為師,不得有半點不敬和違逆。如果你沒有進入大比前十,那你自然不必拜我為師,可自由離去,我絕不阻攔,如何?”安雲緩緩的說道。
“啊?”
龍陽少羽驚疑一聲,一時反應不過來。
安雲等了一會兒,挑了挑眉:“怎麼,不敢賭嗎?還是覺得不公平?那換過來也行,我賭你不能進入前十,你賭自己能進入前十,賭注一樣,如何?”
“不行。”龍陽少羽跳了起來,連忙道:“我賭自己不能進入前十。”說完之後臉立刻紅了。他一向驕傲的很,卻在安雲面前自認不能進入大比前十,臉面上實在有些下不來。
“好,有膽量。”安雲不陰不陽的誇了他一句,卻將他誇的臉上又紅了幾分。
“如此,我也有個要求,這二十天你必須什麼都聽我的,否則也算你輸。”安雲補充道。
龍陽少羽一瞪眼:“憑什麼?”
安雲冷笑道:“憑什麼?你要是這二十天什麼都不做,吃了睡睡了吃,像豬一樣過活,就算神仙來了也不能讓你進入大比前十。這樣豈非對我太不公平了?”
龍陽少羽想了想,也覺得安雲說的不錯,但他又擔心安雲這二十天折磨他,一時毫不為難,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男子漢大丈夫,些許小事也要考慮許久嗎?賭不賭,一言可決。你若覺得不好,可以不賭,但是你從此就要老老實實的認我為師,從此不得再拿腔作勢,像是我逼著你拜師一樣。”
龍陽少羽心道:可不就是你逼著小爺我拜師的嗎?
受安雲一激,他思索了一會兒,覺得安雲也沒必要將他弄死,反正也就二十天,自己就暫且聽她的又能怎麼樣?
想到這裡,他終是點了點頭:“好吧,我賭了。你輸了可不許再攔我回家。”
安雲與別道生相視一笑,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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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51:20
第九十一章 種劍
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又有一句話: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成功沒有僥倖,無論什麼本事,都是靠日積月累水滴石穿的打磨工夫鑄成,哪有有什麼捷徑,又哪裡有什麼僥倖?
龍陽少羽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絕不相信安雲有辦法可以讓他在短短二十天之內,成功的打敗玄天宗上千名煉氣期弟子,躋身於大比前十之內。
這想法簡直異想天開,或者說是癡人說夢。
玄天宗乃是臨海除了聽潮閣之外實力最強的宗門大派,每年都有無數身具靈根的幼童被父母長輩帶著前往玄天宗,欲求拜入玄天宗。
玄天宗經過數次測試,精益求精優中選優,每年挑選出來的弟子也不過百名。這百名弟子,無一不是資質優秀通透靈慧之人。
龍陽少羽是個特殊的存在,雖然在玄天宗學藝,事實上卻並沒有拜入玄天宗。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龍陽帝國當今的皇帝有言在先,除非有把握能夠讓龍陽少羽結丹,否則不配做龍陽少羽之師。第二則是玄天宗也考慮到顏面問題,歷來挑選弟子都是優中選優,若是開了龍陽少羽這個先例,怕會為人詬病,以後也擔心被其他同道恥笑。
於是,龍陽少羽進入玄天宗,是玄天宗掌教紫陽真人打著幫故友教導後輩的名義進入玄天宗的。
紫陽真人與天道盟決策堂七大堂主之一的龍陽猰貐是故交好友,那麼格外照顧一下龍陽猰貐的後輩,似乎也說的過去。
正是因為龍陽少羽本質上不屬於玄天宗的弟子,安雲才敢直接收他為徒。倘若龍陽少羽早已經拜入玄天宗,安雲是絕對不會趟這趟渾水。挖人牆角,搶收他人弟子拜師,這在修真界也是大忌,安雲可不會為了龍首原而直接挑戰玄天宗。
雖然現在收龍陽少羽為徒,也算是得罪了玄天宗,但大義上卻沒有虧損。大可拿龍陽帝國的皇帝出來做藉口。
龍陽少羽抱著隨便你怎麼樣的想法,跟隨安雲到了小樓後的紫竹林裡。紫竹林正中有一張石桌三張石凳,安雲選了一張石凳坐下後,招呼龍陽少羽到近前來。
龍陽少羽梗著脖子走了過來:“你想幹什麼。直說吧,看小爺眨不眨一下眼。”
安雲啞然失笑,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兩個玉簡拿了出來,問道:“我打算傳你一門上品心法,名為乾坤劍元訣。你願意嗎?”
龍陽少羽先是一驚,隨即笑道:“你能有什麼上品心法,少唬我,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凡夫俗子,休要拿個什麼破爛來哄我。”
安雲沒有理會他,又說道:“你可有劍?”
龍陽少羽傲然道:“自然有。”說著從隨身的乾坤袋裡取出一柄通體皆紅的飛劍出來,在劍身上一彈指,飛劍發出一道清亮高亢的龍吟之聲,將竹林裡的鳥雀紛紛驚起。
安雲眼前一亮,眸中光華大方。伸手虛抓。
龍陽少羽只覺手裡一緊,心神一鬆,飛劍已經騰空而去,箭一般衝向安雲。他剛驚叫一聲,只聽安雲“咦”了一聲,抬眼一看,原來飛劍裹著一道赤色的光芒,憑空響起陣陣雷鳴,向著安雲當頭砍去。
安雲祭出紫宵雷霆劍氣,將刺來的赤色飛劍重重的撞開。紫宵雷霆劍氣被撞的四分五散,而赤色飛劍只是在天上盤旋一圈,再次向安雲襲來。
龍陽少羽急的大叫:“赤璃,回來。快回來。”
安雲心神一動,暗道果然是赤璃飛劍,不由提起三分精神,手上驀的多出一柄純白飛劍,正是自玲瓏錦繡台內得到的明肌雪。
見到赤璃飛劍近前,安雲以明肌雪施展慧劍斬情絲劍法。劍光化作絲絲縷縷的劍氣,身形如穿花蝴蝶般翩翩而舞捉摸不定。不一會兒,赤璃飛劍便被她的無窮劍絲束縛,左支右拙四處衝擊,卻始終衝不出安雲的劍勢。
龍陽少羽見赤璃被纏住了,這才近前來,衝安雲不滿道:“你幹嘛隨便招惹赤璃,它脾氣不好,出則傷人,我也控制不住它的。”
安雲手中的明肌雪不停的抖動,以劍氣為絲將赤璃劍裹得動彈不得後,才仔細打量這柄傳奇的飛劍。
赤璃劍是上古修士赤陽子的隨身飛劍,品階可達十二階,是一柄純火系飛劍,用金烏九耀鐵煉製而成,其烈如火,萬物可燃,鬼物陰邪不得近。
龍陽子消失之後,赤璃劍也隨之消失,天下修士雖大多猜到此劍就在龍陽帝國的皇宮內,卻礙於龍陽子的身份地位,一直無人敢去龍陽帝國強行搜索這柄傳世飛劍。
赤璃飛劍被安雲手中的明肌雪壓制的動彈不得,卻並不甘休,劍身越來越紅,放佛要燃燒起來一般,周遭的溫度大增,周圍的紫竹林頓時被烤乾了水分,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好暴戾的飛劍,好烈的赤陽之氣。”安雲贊道,單論品階,這把赤璃劍比她的明肌雪只差一階,若非無人操持,她休想如此輕易的壓制住赤璃劍。
龍陽少羽聞言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這可是我們龍陽帝國的老祖宗赤陽子的隨身飛劍。當年老祖宗憑藉此劍,蕩平臨海三十二巨妖,怒斬三千魔道惡修,帶領門下弟子,平定了臨海一洲。當年赤璃劍出,誰與爭鋒?”
安雲見他搖頭晃腦,滿臉與有榮焉的模樣,斜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啊,當年赤璃劍何等風華,可惜龍陽子的後人除了龍陽猰貐,竟無一個成器,生生的汙了這把傳世名劍。”
龍陽少羽像一隻被捏住脖子的鴨子一般,笑聲戛然而止,滿臉的驕傲瞬間消失殆盡,望著安雲又氣又怒。
“怎麼,不服氣?”
龍陽少羽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安雲見他不說話了,再次細細看了赤璃劍一會兒,不由奇道:“你的本事如此糟糕,赤璃如何會被你收伏?”
龍陽少羽氣哼哼的說道:“它本來就是我們家的飛劍,自然不會傷我。”
安雲略略思索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龍陽子留在劍中的神識可以識別持劍之人的氣息,你是他的後人,身上有他的血脈,赤璃劍不會傷你。若是旁人得了,只能先想法子抹去劍中的神識,否則飛劍不會認主。”
龍陽少羽聽她這麼說,不由有些擔心:“你該不會看上我的赤璃劍了吧?我可告訴你,赤璃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
安雲橫了他一眼,收了明肌雪,將赤璃劍甩給他:“誰稀罕你的劍,當我自己沒有嗎?”
龍陽少羽連忙抓住赤璃劍,慌不迭的收入乾坤袋裡,這才放下心來。
“既然你有如此飛劍,那我就不用擔心了。”安雲正色道:“龍陽少羽,我傳你乾坤劍元訣乃是上古劍意門心法,此為種劍之術,一身修為皆在本命飛劍之上。你且牢記,入我劍意門,萬事有進無退,平生但求無愧天地無愧於心。”
龍陽少羽剛要說話,安雲已將玉簡交予他手中:“將來能否光大劍意門,重現劍意門昔日輝煌,全在你一人身上。我平生僅收了你一名弟子,萬望你不會令我失望。時間緊迫,你就地背熟玉簡心法,我等會兒再來。”
話音未落,安雲已經消失在紫竹林內。
龍陽少羽握著冰涼的玉簡,見安雲已經離去,只得閉上嘴巴,打量起手中玉簡來。看了半晌,沒看出什麼名堂,他撓撓頭,試著以神識進入玉簡。
他神識剛一進入玉簡內,耳邊頓時響起一個古拙洪亮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念道“乾、坤、劍、元、訣”,一字一頓,如同雷霆陣陣,在龍陽少羽腦中炸裂。
安雲就站在竹林外,見到龍陽少羽身邊無故卷起了狂風,無數落葉紛紛而下,卻在半空中被無形的風斬成千萬碎屑。她心中駭然,當年留下玉簡之人不知是誰,僅僅是玉簡中的一縷傳功神識,竟有如此威勢,劍氣投簡而出,將身邊竹葉竟皆斬碎。
她也不去打擾,就在一旁靜靜的護法。
誰知這一坐便是三天,三天后龍陽少羽身邊的劍氣消散一空。安雲也隨之睜開眼,見龍陽少羽手持玉簡若有所思,便緩步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可記下了?”
龍陽少羽愣愣的回道:“記下了。”
“好。”安雲一指點向他的眉心:“坐下。”
龍陽少羽依言坐下,聽道頭頂傳來安雲的聲音:“我助你種劍,還不快快祭出赤璃?”
安雲知道此時龍陽少羽被玉簡中的神識鎮住,是最好的種劍時候,否則等龍陽少羽心神清醒,種劍反倒不美。時機一縱即逝,她決定立刻助他種劍。
龍陽少羽打開乾坤袋取出赤璃劍,靈力不自覺的按照玉簡中的功法運行全身,隨即將赤璃劍由口整個吞下,臉上顯出痛苦之色。
安雲閉上眼,神識由龍陽少羽眉心而入,雙手打出無數印訣,不斷拍向赤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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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59:27
第九十二章 林中何人
種劍之術乃是將飛劍種於修士丹田之中,便如種子鑽入土壤,隨著修為的增長不斷以靈力灌溉,發芽,生根,抽苗,長葉,最後長成參天大樹。
然而飛劍不是種子,丹田也不是土壤。飛劍鋒利凜冽,動輒傷人,何況是直接入腹?丹田脆弱,是修士一生修為所系,尤其重要,稍有差池,便是劍毀人亡。因此,種劍之時,必要有修為高深的師門長輩護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安雲修為雖只築基階段,但無論心境和體悟都是金丹大圓滿,種劍之術也並非以力相抗,靠的是經驗手段和妙法通天,所以敢於護持龍陽少羽種劍。
赤璃劍是十二階火系飛劍,劍氣尤其暴戾炙熱,若是尋常人將之吞入腹中,恐怕早就被劍氣烘乾。龍陽少羽運轉乾坤劍元訣中的種劍之術,加上赤璃劍不會傷他,這才能沒有立刻殞命。
這也是為何修煉乾坤劍元訣,必須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把飛劍。不需要多好,但最少要求修士與飛劍心意相通,飛劍不會傷害修士才行。
赤璃劍無疑十分符合要求,加上原本就是超強的十二階飛劍,作為龍陽少羽的本命飛劍,可謂相得益彰。
龍陽少羽不停的運轉種劍之術,不一會兒全身便紅的如煮熟的蝦子,汗水如水般從毛孔中流出,眨眼便大濕了全身一上。
安雲的神識看的分明,知道赤璃劍身上散發的赤陽之氣厲害,雖然赤璃劍沒有傷害龍陽少羽的意思,但無意中散發的炙熱炎氣灼燒肺腑經脈,也可要了龍陽少羽的命。
她修行歸墟寶典,冰寒靈力如今已有氣候,正好可克制赤璃的炙熱炎氣。安雲運起靈力,隨著抵住龍陽少羽眉心的手指,冰寒靈力細弱毫髮,緩緩的游走在龍陽少羽全身經脈之內。消去經脈中的灼熱之氣。
赤璃劍有所感應,像是遇到了天生的死敵一般,竟然光華大放,劍身透出的炙熱之氣越發磅礡洶湧。將龍陽少羽體內的冰寒之氣一一化解。
安雲不料有此變故,不禁吃了一驚,不由加大了靈力的輸送。赤璃劍感應到冰寒之氣的濃烈,越發暴戾起來,炙熱之氣源源不斷的透出。
安雲眉頭大皺。心道:若是壓不下赤璃劍氣,種劍失敗事小,龍陽少羽怕是保不住命了。她再顧不得其他,歸墟寶典全力運轉,冰寒靈力不計成本的輸入龍陽少羽體內,與赤璃劍氣搏鬥。
如此一來,龍陽少羽便吃足了苦頭,先前但覺熱不可擋,此時又覺寒冷刺骨,隨後又是烈火烤體。再又是寒冰洗心,簡直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安雲感受到龍陽少羽身子忽冷忽熱變化不定,心知時間久了,龍陽少羽必定承受不住,暗悔自己剛才決定太過草率,畢竟自己也從未修行過劍修,怎可貿貿然的替人種劍?
然而此時勢同騎虎,由不得她說罷手便罷手,唯有咬牙堅持。
如此僵持了約莫盞茶功夫,龍陽少羽氣息越來越微弱。安雲心中焦急萬分,片刻間實在奈何不了赤璃劍。
忽然,安雲靈機一動,紫宵雷霆劍氣隨她心神而動。也進入了龍陽少羽體內。安雲以神識操作紫宵雷霆劍氣,以冰寒之氣暫時封住了龍陽少羽所有的經脈血管,隨後施展慧劍斬情絲。
慧劍斬情絲是劍意門三大劍訣之一,卻不是以攻擊威力取勝,而是以弱勝強以柔克剛,此時用來正是時候。既不會太傷龍陽少羽體內經脈。劍絲也可以緩緩束縛住赤璃劍。
果然,慧劍斬情絲施展之後,紫宵雷霆劍氣化作成千上萬縷雷霆劍絲,將赤璃劍纏的嚴嚴實實水潑不進。赤璃劍身上的炙熱之氣也被紫宵雷霆劍氣吸收,無法再傷害到龍陽少羽的身體。
安雲長長的鬆了口氣,定下心來,神識緊緊裹住被紫宵雷霆劍氣纏縛住的赤璃劍,配合龍陽少羽運行的種劍之術,緩緩的向他的丹田處移動。
紫竹林內,距安雲和龍陽少羽所在約莫三裡處,一名男子靜靜的趴伏在一顆紫竹枝上,身形隨著竹枝搖擺,宛如渾身沒有絲毫重量一般。遠遠看去,這顆紫竹與其他紫竹並無區別。
若是安雲看見,自然認得此人便是先前在龍陽帝國皇宮中的三大供奉之一,那名姓李的年輕修士。也不知為何,他竟會來到青衣柳巷,趁著安雲無心他顧之時,悄悄的摸進了紫竹林內。
他瞧了半晌,嘀咕道:居然是種劍術?龍陽少羽走上古劍修的路子,這倒是取巧,正好彌補他的資質拙劣,只是……
“只是什麼?”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小聲問道。
“只是……”李修士剛說了兩個字,驚覺不對,身形應聲消失,陡然出現在五里之外。
“只是什麼?”誰知那聲音如影隨形,依舊在他耳邊響起。
李修士臉色大變,並不回答,嘴一張便吐出三口黑風。黑風剛一出口,落地化作三道黑色的龍捲風,將他護在風眼中。
“咦?濁風?”那個聲音似乎有些驚訝。
李姓毛骨悚然,聽那聲音似乎還在身後,心思一轉猜到來人定是金丹期修士,索性拱手下拜道:“晚輩李牧雲拜見前輩。”
“先前鬼鬼祟祟形跡可疑,此時被我發現才執禮下拜,不嫌晚了嗎?”那聲音悠悠道。
李修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說:“前輩見諒,晚輩乃是龍陽帝國皇室供奉,奉命保護皇子殿下。殿下被帶走,晚輩自然要跟來隨身保護。”
“花言巧語,以為騙得了老夫嗎?”
李修士一直以神識四處打量,卻始終沒有發現來人行跡,深知對方修為高過自己太多,有意藏起身來,定然不會讓自己發現。
“前輩如果不信,大可將我抓回龍陽帝國皇室,一問便知。”
“我不管你是什麼來路,小子,你剛才施展的可是濁風?”那聲音沉默片刻,又問道。
李姓修士聽他兩次說出“濁風”二字,心中已經確定對方認識自己的功法,便爽然承認道:“前輩慧眼如炬,晚輩佩服。”
“這麼說,你修煉的是上古神通風火寶鑒了?”
“正是。”
那道聲音許久沒有響起,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前輩為何這麼問?”李修士目光一閃,反問道。
“據我所知,風火寶鑒於百年前落入青冥大陸上湯宮,你既然修煉的是風火寶鑒,想來是上湯宮的修士。你因何而來,還不速速說來?”
李修士故作不解:“前輩為何如此肯定?”
“你小子目光遊移不定,滿口不盡不實,也罷,我便說與你聽。百年前,臨海西山洞府現世,一時震驚臨海各大仙門。以聽潮閣和玄天宗為首,臨海各大仙門齊齊攻打西山洞府,誰知洞府陣法機關厲害,加上各大仙門均想獨吞洞府,彼此攻伐不休,以至遲遲不得攻入。臨海出現如此大事,自然引起了天道盟的關注,於是西山洞府的開掘便由天道盟主持,各大仙門都不許自行攻打。”那聲音緩緩說道。
李修士雖然修習風火寶典,卻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等事蹟,不由好奇道:“前輩,然後呢?”
“天道盟為了公平起見,便商議由三大洲各自派出代表,聯手攻破洞府,洞府中的寶藏,由入內的修士代表各自的門派,依照功勞大小分配。青冥大陸派出來的代表中,有兩名卻是風華絕代,力壓其餘兩派修士。我記得他二人是天道盟執法堂青冥分部的修士,一名秋長生,一名華天宵。”
“秋長生、華天宵……”李修士低聲重複念道。
“不錯,這兩人當初也不過金丹後期實力,論修為尚算不得入洞修士中最高,但兩人劍法通神,法術超絕,兼且兩人同心同力,一攻一守相得益彰,端的厲害非常。西山洞府最珍貴的寶典莫過於風火寶鑒,便被二人奪走,誰也沒有話說。”
“前輩當時也在嗎?”李修士輕聲問道。
那聲音又沉默了一會兒,悵然道:“在的,當年老夫也是自認不輸於人,見了這兩人之後,老夫自愧不如,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姓修士不知為何,眼神似乎有些愣然,吶吶問道:“那秋長生是何模樣?”
“溫潤如水,光彩照人,望之令人忘俗。”
李姓修士聞言無聲笑了笑:“是嗎?可惜晚輩福薄,不能見他一面。”
那聲音奇道:“這是為何?你既然得傳風火寶典,想來也是上湯宮修士,秋長生是上湯宮客座長老,你難道沒見過?”
李姓修士聲音低沉:“前輩久居臨海不曾外出,因此有所不知,秋長生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死去。那時,那時晚輩還未出生呢。”
“咦,死了嗎?秋長生正值壯年,我原以為他怕是突破金丹成功結嬰了,怎會突然死去?這倒是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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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59:39
第九十三章 青冥故人
李姓修士聞言淒然一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修道之人,看似求長生,事實上卻大多身遭橫死。”
“嗯?”
李姓修士眼前一閃,一個白髮白須頭戴高冠的瘦削老者出現在他面前,自然是別道生。
“我聽你話中之意頗有些淒傷,那秋長生是你什麼人?”
李姓修士見這老者雪白長眉及胸,銀色白髮拖地,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似乎想起老者身份,訝然道:“前輩莫非是快意門門主別道生?”
別道生微微一愣,奇道:“你認識我?”
“從未見過。”
“那你為何一見面便認出我來?”別道生問道。
李姓修士笑道:“我聽人說起過前輩的大名,此人曾說過前輩相貌,尤其是白髮白眉長過他人,是以十分好認。”
別道生摸了摸鼻子,哂笑道:“原來如此,那人是誰,老夫久已不出世,卻原來還有人記得。”
李姓修士答道:“聽潮閣二代弟子端木元珊,他曾說前輩是他佩服之人。”
別道生笑道:“原來是這小子啊,我倒是見過他一面,修為在年輕一輩中也算頂尖,倒沒料到他還記得老夫。”
他話音一頓,瞅了瞅李姓修士:“小子,你與我拉東拉西的扯了許多話,還想法設法的攀上交情,以為我便會放過你嗎?窺伺我青衣十三樓,其心可誅,若是不說出個道理來,我看你還是留下吧。”
“晚輩的用意剛才已然告知前輩,實是奉君命所為,望前輩見諒。”
“胡說八道,就讓我領教領教你的風火寶鑒到底有何妙處。”別道生冷哼道。
李牧雲退後一步:“前輩乃是金丹高人,晚輩只是築基小輩,前輩要倚強淩弱嗎?”
別道生瞪了瞪眼,歎道:“也罷。老夫便只出手一次,你能逃過,老夫便任由你離去就是。”
他話音未落,李姓修士身形一閃。腳下踩著奇妙玄奧的步伐,陡然消失在原地。
別道生放眼看去,只見他腳下似實還虛,腳影飄忽,身形忽之在前忽而在後。一個呼吸間,已經繞著周遭的紫竹林轉了十幾個圈子。
“浮空掠影步?”別道生不由脫口而出,暗道此人年紀輕輕,修為已然築基,又修行風火寶鑒,日後必成大器。他先前在林中偷窺安雲,想來不懷好意,今日若不將他除去,日後必是安雲大敵。
想到這裡,別道生白髮無風而動。一根細長的銀絲從頭上脫落,咻的繃直,箭一般射向林中的李牧雲。
李牧雲施展的浮空掠影步,本事他家傳的功法,當年秋長生在臨海施展過,因此別道生一見便知。這門步法暗含九宮八卦,又內藏四象兩儀,每一步都大有講究。步法展開,方圓五裡全是虛影,憑藉此步法與人纏鬥。能讓對方摸不著自己的身影,而自己可尋隙攻擊。
李牧雲知道自己不是別道生的對手,無論是打是逃,他都沒有把握能躲開別道生的攻擊。索性以言語擠兌別道生只出一招。他以浮空掠影相對,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誰知別道生出手甚是奇怪,竟是以自己一根長髮為箭,直刺而來。以別道生的眼力,自然輕易便能看透他的真身所在,一發看似極弱。實際上卻如九天之劍自銀河落下,剛一出手,便有風雷之聲。
李牧雲心膽俱裂,萬萬沒有想到別道生一出手便是全力,絲毫情面也不留,枉費他先前費了許多口舌,以為多少能讓他手下留情幾分。他卻沒料到別道生對安雲看的極重,對他也看的極重,認為他以後是安雲的大敵,所以不惜厚顏以大欺小,也要將他一舉擊殺。
原本以為取巧便能躲開別道生的一擊,既然對方全力以赴,他要是還不肯拿出一點本事,今天恐怕有來無去。
李牧雲陡然停下腳步,口中飛快的吐出五道漆黑如墨的黑風,左右兩隻手心處各冒出一紫一青兩朵火花。五道黑風繞著他快若奔雷般轉動,一紫一青兩朵火花則懸浮在他兩肩處。
驚雷過後,別道生甩出的那根白髮裹挾著肉眼可見的勁風,如一道奔雷突兀的出現在秋暮離眼前,毫不費力的鑽破了李牧雲身周的黑風,將黑風瞬間吹散。紫青兩朵火花光芒大漲,劃出兩道長長的軌跡,頓時擋在白髮面前熊熊燃燒起來。白髮並不停頓,呼嘯聲中又穿過了火牆,而髮線只是微微有些卷。
李牧雲爭的就是這點時間,黑風和紫青雙火阻了白髮一瞬,他已經祭出一把通體燃燒的飛劍,嘴裡飛快的念叨著,劍身飄出一朵一朵的赤紅火蓮。
別道生雙眉飄起,眼中首次露出一抹駭然,一眨不眨的看向李牧雲手中的赤紅飛劍,暗驚道:好大的殺氣,好強的劍氣,好戾的兇氣。
李牧雲無心他顧,只來得及將飛劍立於胸前,白髮已經呼嘯著射了過來。
天地皆靜。
片刻後,李牧雲緊握長劍,被白髮撞的後退飛起,背脊撞在身後粗大的紫竹上,一連撞斷了數十根,才撲倒在地不知生死。
白髮去勢不絕,還待追擊被撞飛的李牧雲,誰知劍身上飄落出來的赤紅火蓮一朵接一朵的纏在白髮之上,無論白髮如何掙扎,火蓮始終不滅,反而越燃越烈。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威風赫赫的白髮便被燒成了一抹灰燼,吹散在風中。
別道生心神一直寄在白髮上,火蓮剛剛沾上白髮時,他便立刻收回了神識。原因竟是他感應到這幾朵火蓮竟然可以燃燒修士的神識和靈力。白髮上附著的靈力便是因為被火蓮燒盡才會化作灰燼,他的神識若是遲的半分,恐怕也會受損不小。
別道生眼神複雜的看向遠處動也不動的李牧雲身上,又盯著他手中的赤紅飛劍看了許久,才悵然長歎:“紅蓮法劍,竟然是紅蓮法劍,這柄凶劍又出世了嗎?凶劍出世,修道界從此不再安寧。”
“咳咳……”李牧雲身子動了動,隔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緩緩的抬起頭來,滿臉泥沙七竅流血。
他試著用力,卻覺五臟六腑無一不通,默運玄功,靈力卻阻塞難通。又歇了好一會兒,他才從懷裡摸出儲物袋,取出兩顆療傷靈丹吞下。
“小子,我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會身懷紅蓮法劍?”別道生腳步一動,出現在李牧雲面前。
李牧雲剛要說話,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吐出幾口汙血,居然笑了笑:“前輩好手段,晚輩已經接下了前輩一招,不知可以走了嗎?”
別道生臉上陰晴不定,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微不可查的點點頭:“以築基修為,硬接我全力一招不死,老夫言而有信,你當然可以走。”
李牧雲咧嘴笑道:“前輩今日所賜,晚輩沒齒難忘,他日晚輩若有所長進,定會再次前來請前輩賜教。”
別道生眉頭大皺,頓時起了殺心,他本就高看李牧雲,深知對方日後定非池中之物。礙於先前有言在先,是以打算依言放他離開。誰知對方竟存有報復心思,他壽命不足三年,到時這人勢必將今日之仇算在安雲頭上,那豈不是害了安雲嗎?
李牧雲感應到他身上散發的殺機,面上一白,強自笑道:“怎麼?前輩打算毀諾殺人?是怕在下日後有所成就,前輩不敵嗎?”
別道生被他所激,一時不知要不要下手,正在天人交戰之際,耳中聽到林外有人喚道:“小別。”
他轉過身,見安雲一身紅裝依竹而立,便笑道:“好了嗎?”
安雲點點頭,瞅了地上要死不活的李牧雲一眼,又看了看他手裡的紅蓮法劍,才抬頭對別道生說:“剛才你們的話我聽到了,小別你一生信守承諾,說過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時候。既然答應了他,就讓他去吧。”
見別道生眉間閃過一絲猶豫,她又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是怕他日後修為有成來找你麻煩,你是怕你等不到他來,反而將麻煩留給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但小別你一向那麼驕傲,讓你違背諾言,定然一生都不得安寧快活,我又怎麼忍心?”
安雲說著又覷了李牧雲一眼,淡淡道:“再說了,你難道對我沒有信心,認為我鬥不過此人嗎?他有紅蓮法劍,可我的紫宵雷霆劍氣也不差於他,何懼之有?”
別道生聽了,哈哈一笑,笑聲中,人似鴻雁展翅,翩然遠去,只留下一句話語:“隨你處置吧。”
他一走,林中頓時寂靜萬分,安雲依竹望天,不知想些什麼,李牧雲閉目打坐療傷,誰也沒說話。
過了許久,安雲才慢慢開口:“秋暮離,果然是你。”
安雲其實遠沒有表現出的那麼鎮定,她不知道秋暮離為何會在臨海,找上她又是所為何事?只希望事實不是她猜測的那樣,寧向直還沒有發現她的行蹤,現在依然在東海找尋她的下落。所以,她一定要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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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0:59:53
第九十四章 二王相鬥
李牧雲自然就是秋暮離,至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臨海洲,卻與安雲想的不同。
那日在朝雲宗後山,秋暮離被流雲真人一劍相逼,以千里傳送符躲過了殺機,卻也是受了極重的傷。好在流雲真人當時便抓了安雲離開,隨後又被寧向直帶領執法堂追趕不休,索性直接通過上古傳送陣逃到了東海邊緣小島。
秋暮離在山中養好傷後,再回到上湯宮時,當才收到寧向直的執法劍令。一路帶著紅靈沿著寧向直的氣息追蹤到上古傳送陣時,卻發現傳送陣已經被破壞。他無計可施,只好又帶著紅靈回到上湯宮中。
恰逢臨海聽潮閣大弟子端木元珊來向他辭行,順便邀他前往臨海洲一遊。秋暮離多次發出執法劍令,卻沒有收到寧向直的回音,猜測寧向直等人已經離開了青冥大陸,心想寧向直等人或許去了臨海也說不一定。
如此一想,秋暮離索性答應了端木元珊的邀請,前往聽潮閣走上一遭,順便打聽寧向直一行人的下落。
端木元珊走後,秋暮離行裝收拾完畢,正準備召喚紅靈,然後去和端木元珊匯合,卻驚覺紅靈又不見了。紅靈時常獨自離去,他也並不擔心,他與紅靈簽下了靈獸契約,心念一轉,便能大致感應到對方的下落。
感應到紅靈此時正在青冥山脈深處,秋暮離便禦劍前往,卻驚訝的發現紅靈正在與一直渾身雪白的妖狼鬥法。兩獸一個吐火,一個吐風,一個快若閃電,一個兇狠矯健,正鬥得難分難解,絲毫沒有理會趕來的秋暮離。
秋暮離定睛一看,見那只雪白妖狼形體甚小,似乎剛生下來還不足三月,可已是二階妖獸,不由心下駭然。再看它額頭上有一抹金色火焰般的頂瓜皮。更是心驚不已,這竟是黑狼妖族王族的象徵,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妖族之王。
然後黑狼妖族未來的王者竟是一頭雪白的小狼,這倒是寧他感覺十分怪異。
紅靈是九尾妖狐。也是妖族王者,兩者見面便如水火相遇,頓時激烈的鬥了起來。
妖族之中,九尾妖狐一族與黑狼妖族向來不對付,兩者是天生的死對頭。又同是妖族王族,見面哪有不鬥之理?
秋暮離見兩獸生死相搏,先還有些替紅靈擔憂,飛劍在手時刻準備助紅靈一臂之力。但看的久了,才發現這隻白狼畢竟幼小,雖然先天傳承了黑狼一族大部分天賦神通,能口吐風刃暗球,但礙於體內妖丹靈力不足,威力著實有些弱。
紅靈則不然,雖然九尾妖狐先天體質不及黑狼妖族。但紅靈畢竟是三階妖獸,且跟隨秋暮離也有些時日,靈丹妙藥吃了不少。再加上紅靈原本就狡猾異常,一直圍著白色小狼打轉,不與它正面對抗,自個兒卻養精蓄銳,隨時準備一擊滅敵。
小白狼懵懵懂懂,被紅靈玩弄的怒火高漲,見自己追不上紅靈,便站定身子。風刃和暗球不要本錢般一股腦的向紅靈射去,卻一個也沒打中,反倒將周圍的樹木土丘統統轟的稀巴爛。
可惜小狼勇猛有餘,後勁不足。不到一會兒,它體內妖丹內的靈力耗盡,再也吐不出風刃和暗球來。
紅靈眯了眯眼,張嘴便朝小狼吐出三個火球,小狼慌忙閃過,勉強避開了兩個火球。卻還是被另外一個火球擊中。頓時,林間傳來小狼淒厲的慘叫,一股毛髮烤焦的氣味隨之傳出。
小狼嗚嗚的朝紅靈怒吼,氣勢倒是足了,可惜聲音奶聲奶氣,紅靈哪會放在心上,張口又是兩枚紅球朝它轟去。
秋暮離看的分明,知道小狼這次躲不開紅靈的火球,飛劍一轉,將兩枚火球挑飛,另一隻手抓住小狼的後頸提了起來。
紅靈眼見秋暮離出手幫小狼,不由朝他疑惑的偏了偏頭,大聲叫了起來。小狼被秋暮離抓住後頸,也是掙扎不休,衝著秋暮離連聲吼叫,張嘴胡亂的咬著,卻怎麼也睜不開也咬不著鉗住它後頸的手。
“好啊,我四處找你,你卻在這裡打架,還欺負一個幼狼,好意思嗎?”秋暮離手提小狼,向紅靈笑道。
紅靈吱吱亂叫,顯然是想要秋暮離手裡的小狼。
原來紅靈今日到後山遊玩,本想抓隻野味果腹,不想卻遇到了一個狼群。九尾妖狐天性不喜狼族,連帶著對這些普通的狼也十分厭惡。它見到這個狼群,豈有放過之理?不過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殺死了狼群裡所有的狼。
正當紅靈打算離開回去找秋暮離時,樹林裡突然躥出了這隻雪白小狼,兇狠的張嘴咬向紅靈的脖子。紅靈哪裡會被它咬到,卻也被它嚇了一跳,慌忙閃開之後,一見到小狼頭頂的金色火焰,又嚇了一跳,想都不想便打算逃走。剛邁出兩步,紅靈頓時停下腳步,轉頭再次打量憤怒的小狼一眼,眯著眼睛陰笑起來。
隨後,便有了秋暮離先前所見的那一幕。他剛才若是不出手,小狼立刻就會葬身於紅靈爪上。
秋暮離望瞭望手中衝他齜牙咧嘴的雪白小狼,見它背上光了一片,皮毛下不斷的滲出血水,想是先前被紅靈的火球所傷。他笑了笑,取出一枚丹藥,捏碎後敷在小狼傷口上,止住了不斷滲出的血水。
紅靈不解的再次衝他叫喚,秋暮離卻是不理會。他見這只雪白小狼雖然幼小,卻異常兇猛,已有妖族王者風範,心中甚是喜愛,有心收復小狼做靈獸,自然不肯再讓紅靈傷害它。
紅靈與他心意相通,見自己反對了半晌,他心意已決,只好垂頭喪氣的作罷。秋暮離笑著拿出幾枚妖獸丹扔給它,算是暫時安撫它受傷的小心肝。
“沒想到黑狼妖族退走之後,竟然還留下一隻黑狼王族,這倒是便宜我了。”秋暮離心情不覺大好,攬了紅靈在肩,提著小狼便前去與端木元珊相會。
秋暮離攜兩獸與端木元珊匯合後,兩人借上古傳送陣到了臨海洲,一路禦劍來到聽潮閣。
端木元珊向師門交接了此次任務後,便帶著秋暮離拜見了師門各位長輩,秋暮離便暫時在聽潮閣住了下來。
一日,秋暮離與聽潮閣幾名弟子切磋之時,聽到他們提起龍陽帝國現今的廢物皇子龍陽少羽,隨口打聽了幾句,這才知道龍陽帝國的特殊地位,並且還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個震撼的消息。
這消息其實臨海洲修士幾乎都知道,便是龍陽帝國皇帝以龍首原為酬,替獨子龍陽少羽拜求能指點龍陽少羽結丹的名師。
這龍首原下有臨海最大的兩支靈石脈礦,是修道界各大仙門人人欲得之物,可惜幾萬年來礙於龍陽帝國的特殊地位,竟然無人敢強行佔有。
近千年來,龍陽帝國又出了龍陽猰貐這位元嬰修士,又是天道盟決策堂七大堂主之一,在修道界地位崇高,於是更無人敢動龍首原分毫。
龍陽帝國皇室空守著寶山,如今甘願拱手讓出,自然引來臨海各大仙門和修真者的興趣。可惜龍陽少羽的靈根潛質太過拙劣,就連聽潮閣的元嬰老祖見了也只能搖頭放棄。
玄天宗一心想要超越聽潮閣,取代聽潮閣成為臨海修真界執掌泰山者,十分眼饞龍首原,雖知道讓龍陽少羽結丹難如登天,竟硬著頭皮收下了龍陽少羽,企圖僥倖助他結丹。結果龍陽少羽入玄天宗十年有餘,玄天宗諸般施法,龍陽少羽卻不過區區煉氣期五層,玄天宗頓時因為此事被臨海修真界恥笑。
秋暮離聽了這個消息,心裡對龍首原下的兩條巨大靈石脈礦分外動心,想著反正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有沒有機會。若成了自然好,若不成對他也沒有什麼損失。
如此一來,秋暮離便辭別了端木元珊,口稱想要四處遊歷,端木元珊自然不會阻他。他下得山來,立刻施展移形換影之術,改變了自己的相貌身形,混入龍陽帝國皇室,成為了皇室一名供奉。
秋暮離在皇宮住了不到一個月,龍陽少羽便從玄天宗回到了皇宮。秋暮離暗中觀察了許久,明白傳言非虛,龍陽少羽的確不堪造就。但他向來心性高傲,自負聰慧過人,無論何事都不肯無功而返,也不輕易放棄,暗想別人做不到的事,他秋暮離未必做不到,於是便留了下來,慢慢琢磨解決之道。
誰知這一日,安雲闖入龍陽帝國皇宮,卻讓他好不吃驚。是以安雲帶走龍陽少羽之後,他依靠紅靈的嗅覺,順著安雲留下的氣息,一路暗中跟蹤到了青衣柳巷。他躲在紫竹林中,目睹了安雲傳龍陽少羽種劍之術,被別道生發覺,一擊將他重傷。
秋暮離聽到安雲的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笑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眼角便瞄到一道火紅色的影子閃入林中,張嘴朝安雲吐出幾枚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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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0:04
第九十五章 懲罰紅靈
安雲一直留意著紅靈的蹤跡,見到一道紅光閃出,立刻便知道紅靈出現了。她現在今非昔比,哪裡會被紅靈幾道火球打中,正要出手,眼角卻又瞄到一道白影從紫竹林中閃了出來。
那白影剛一出來,張口便發出一聲狼嚎,幾道風刃隨著狼嚎快速的射向幾枚火球,將火球一一打散。
安雲微微一驚,定睛一看,只見林中又出現一隻半大不小的雪白幼狼。還沒等她看清楚,那頭雪白幼狼轉身便縱身向她撲來。
安雲並指做劍,劍氣四溢,正要刺向撲來的雪白幼狼,卻瞅見它額頭上一抹金色的火線,心裡一愣,略一猶豫,手指便沒有刺出去。
她這一愣神,雪白幼狼已經撲進她懷裡,嘴裡嗚嗚的叫著,兩隻黑黝黝的眼睛晶瑩剔透,像是被水洗過一般。
安雲不自禁的摟著它,仔細盯了它半晌,猶豫道:“你是……小狼?”
小狼心性通靈,感應到安雲認出了自己,立刻歡喜的嗚嗚直叫,拿腦袋不斷的在安雲胸口頂來頂去。
安雲大喜:“真的是你啊。”話語裡透著無限歡喜,拿手在它身上用力撫摸了幾下,但覺觸手溫暖柔軟,不由眉開眼笑,又歡喜了幾分。突然,她笑容一斂,摸到小狼背上一塊地方光禿禿的沒有柔軟,凝目一看,見小狼背上那塊地方毛髮顯然被火燒光,裸露出來的皮膚下有十分難看的傷疤,不由大是生氣。
紅靈見雪白小狼打散了它的火球,又對安雲如此親熱,嘴裡發出憤怒的吱吱聲,三枚火球頓時朝安雲和小狼射去。
秋暮離本見帶來的小狼和安雲如此親熱,心裡十分驚訝和怪異,暗道莫非這頭小狼和安雲認識。是了,當初安雲參與了誅妖試煉,入山谷中幾天幾夜,想必就是那個時候與小狼認識了。不過她想必也認識這頭小狼是黑狼妖族的王族。小狼又對她如此親密,她卻為何不將它收為靈獸,反倒將小狼留在山谷之中?
還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緣故,就見到紅靈再次攻擊安雲。他硬受別道生一擊,身受重傷,沒有力氣阻止,只好出聲叫道:“紅靈,不要無禮。”
可惜紅靈含怒而發。紅球不僅威力十足,而且速度極快,他話音未落,火球便已至安雲身前。
安雲懷中的小狼低沉的叫了一聲,正待回身應敵,卻被安雲一隻手牢牢抱住動彈不得。它不好強行掙扎傷了安雲,只急的搖頭晃腦。
秋暮離向安雲瞧去,見她眉目含煞,不由暗叫糟糕,有心起身。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只好又慌忙叫道:“安雲師妹,手下留情。”
安雲冷哼一聲,手指向紅靈一指:“雪霽。”
紫竹林中溫度頓時一寒,數點六角冰棱憑空成型,尖嘯著撞向那三枚碗口大小的紫色火球。每被六角冰棱擊中一次,三枚火球便小了一分,待到千百枚六角冰淩過後,三枚紅球已徹底熄滅,而漫天大雪。才剛剛成型。
紅靈見到自己發出的火球被安雲隨後凝冰撲滅,張口又要吐出火球,耳中卻聽到秋暮離急聲道:“紅靈,快跑。”
紅靈一愣。這才發現林中溫度陡然降低,視野裡全是大小一致的六角冰淩,整個紫竹林放佛落了一夜的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它全身紅色毛髮頓時受驚般炸起,見漫天冰雪似一道道鋒利的刀片向它射來,想也不想的掉頭就繞著一叢叢紫竹狂奔。
“安雲師妹。紅靈也是為了保護我,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你別傷它,有什麼氣衝我發就是了。”秋暮離低聲說道。
安雲冷笑道:“這頭紅毛畜生,第一次見到時便欺我修為不足,差點用妖火將我燒死。後來又多次戲弄於我,這些也就罷了,我怎麼也不會和一頭畜生置氣。可它竟然傷了小狼,我卻饒它不得,也讓它常常被人扒光的滋味。”
原來她一看小狼背上的傷疤,便猜到是紅靈傷了小狼。想到小狼當時的慘狀,也不知怎地,她心中心疼萬分,是以一定要給這頭紅毛畜生一點苦頭嘗嘗。
秋暮離看了她懷中的雪白小狼一眼,暗自後悔,早知道就不帶這頭黑狼王同行了。他在青冥山脈中抓到這頭幼小的黑狼王之後,一路上想方設法的想要收服黑狼王,和黑狼王訂立靈獸契約。
誰知這頭黑狼王雖然幼小,天性卻極為高傲,饒是秋暮離智計過人,想遍了法子,依然沒有辦法收服這頭幼小的黑狼王。秋暮離也不得不有些洩氣,暗想黑狼妖族果然如前人所說一般無法收服,哪怕是一頭剛出生不久的小狼,也不可能成為修士的靈獸。
然而他一路帶著小狼,雖無法收服,卻也狠不下心殺了它。若說放了它也不好,沒準兒幾十年上百年後,小狼長大之後修為高漲,便會危害到修士和凡人的性命,這樁因果卻要算在他的頭上。
秋暮離無計可施,只好一直帶著小狼,在龍陽帝國的皇宮不方便,他便讓紅靈看住小狼,只要不讓小狼跑了,不傷害到小狼就行。
紅靈雖和黑狼妖族是天生的對頭,骨子裡就十分厭惡狼族,卻礙於秋暮離的命令,不敢真的傷了小狼的性命。然而小狼既然被它看著,少不了要吃些苦頭,兩獸整日裡在山間林子裡打鬥,小狼雖被紅靈欺負的很慘,也算因禍得福,妖力增長迅速。
話說紅靈被漫天雪片追擊,仗著身子靈活動作矯健速度如風,借助林中的紫竹躲過了大部分的雪片,但終究避不開所有雪片。短短幾個呼吸時間,身上便被割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血液滲透進皮毛,倒顯得它全身皮毛越發的紅了。
秋暮離見到紅靈身影跑過之處留下點點滴滴的鮮紅血水,又驚又怒,聽紅靈叫聲淒厲,他顧不得此刻重傷在身,閉目吸氣,勉強聚起一絲靈力,揮動紅蓮法劍。
紅蓮法劍一出,安雲眉頭立時一動,轉頭看來,冷笑道:“你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一定要和我動手?”
秋暮離苦笑道:“紅靈為救我而來,我豈能見死不救。”
說吧,紅蓮法劍劍身上飄出數朵紅蓮落地,遇雪便燃,不一會兒便將林間的雪片燒了個乾乾淨淨,卻沒有傷到一草一木。
安雲眼見紅靈渾身浴血,委委屈屈的縮在秋暮離懷裡,心中惡氣出了一大半,便收了法術,朝紅靈冷冷道:“下次再讓我發現你欺負小狼,我必然不饒你。”
紅靈回頭瞅了她一眼,剛要出聲表示不滿,頭上一重,卻秋暮離一隻手按住腦袋:“紅靈啊紅靈,如今你我是人家案板上的魚肉,要殺要剮都由不得自己,還是不用使性子,白白的吃苦頭。”
他強行使用紅蓮法劍,傷上加傷,聲音越發虛弱。
安雲冷笑:“你若不是心存惡意,悄悄的跑來窺伺,又哪裡會有如今下場?既然要做賊,就要有做賊的覺悟,被人抓住了打死也是活該。”
秋暮離微微一笑:“安雲師妹,你說這個話好沒道理,我奉皇命前來保護龍陽少羽,卻被你的人不由分說的打成重傷,還被你誣陷為小賊,當真好沒來由。”
安雲嗤笑了一聲,臉色一正:“秋暮離,你到底所為何來?你若是說不清楚,我便先殺了你懷裡那頭紅毛畜生。”
紅靈聽到安雲又罵它紅毛畜生,從秋暮離懷裡探出頭來,衝她憤怒的齜牙咧嘴。
小狼不甘示弱,也在安雲懷裡朝紅靈嗷嗚叫喚。
安雲拍了拍小狼的頭,眼神不善的盯著紅靈。紅靈渾身一抖,把頭埋進秋暮離懷裡不再出來了。
“當初在朝雲宗後山廢礦之內,你也是這般窺伺於我,害我暴露了紫宵雷霆劍氣,差點命喪寧向直之手。這件恩怨也就罷了,畢竟當時你誤打誤撞也算是助我築基成功,功過相抵,從此恩怨一筆勾銷。如今你又一次窺伺於我,我就是殺了你,你也沒有半點冤枉。”
秋暮離無奈的歎了一聲,知道自己此刻形勢不如人,一個不好,惹惱了安雲,自己定然討不了好。於是歎道:“安雲師妹,這段日子你和流雲師叔去哪裡了?”
“去了哪裡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所來究竟何事?”安雲問道。
秋暮離咳嗽了一聲,取出一枚丹藥吞下,歎道:“我當時害你暴露紫宵雷霆劍氣,心下甚是愧疚。因為被流雲師叔一劍所傷,在山中養好傷勢出來後,才知道我師尊帶著姑蘇師伯和寒山寒水追你師徒而去。我隨著師尊留下的線索找到了上古傳送陣,卻發現對面的傳送陣被破壞,只好回了上湯宮。恰逢聽潮閣端木師兄邀我前來臨海,我便隨了他前來,這頭小狼也是我在青冥山脈深處找到,一併帶來了。”
安雲並不插話,聽他繼續說道:“到了臨海,我無意中得知龍陽帝國皇帝以龍首原為酬勞,替他兒子龍陽少羽尋訪名師。我眼饞龍首原下的靈石脈礦,所以喬裝前往皇宮一試,卻沒料到剛等回來龍陽少羽,結果你也跟著來了。我見到你,甚是吃驚,自然要來尋你的。”
“尋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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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0:15
第九十六章 驚人猜測
秋暮離笑了笑,只是臉色實在蒼白得緊,沒了平日裡的倜儻瀟灑。
“尋你做什麼?安雲師妹,我曾經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你不記得了嗎?只是後來因為我的魯莽,害你身份暴露,愧疚之下此事自然作罷。然而你自己想想,當時若非我出現的及時,你自己差點走火入魔這不假吧?無論怎麼說,我也算救了你一命,我倒是沒想到救你之後反倒被你當成仇人了。”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說:“正因為如此,你現在還活著。”
“既然我秋暮離說過此事作罷,自然不會再次找你幫忙,不過我要的東西線索卻在你身上。你和流雲師伯匆忙離開,我師尊帶人前去追趕,借助上古傳送陣一起消失在青冥。這次忽然在龍陽帝國皇宮見到你,於情於理,我都會來找安雲師妹。”
安雲心裡閃過一絲念頭,試探道:“你要的東西是什麼?”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秋暮離一直想要的東西很可能就在她身上,就是她泥丸宮內的玲瓏錦繡台。如果真是這樣,此人知道的事情遠遠超過她自己,是以未雨綢繆,很早之前就開始佈局想要得到玲瓏錦繡台。而她當時身懷紫宵雷霆劍氣,他便立刻有了主意,或威脅或施恩,讓安雲答應他一件事情。
安雲此時想來,他要她做的事情定然與玲瓏錦繡台有關。秋暮離深知自己的實力地位,根本無法在一干金丹修士中間虎口奪食,所以才會想從安雲這個重中之重的關鍵人物身上下手。無論是寧向直和流雲真人,想要找到那座海島得到晴嵐仙府的寶藏,都必須先得到紫宵雷霆劍氣。
想到這些,安雲深深地看了秋暮離一眼,這人年紀雖輕,修為卻已快突破築基中期,又身懷青冥第一凶劍紅蓮法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最可怕的是。他一個築基期修士,卻能守得住秘密,隱藏在寧向直身邊暗中盤算,卻不露一絲馬腳。寧向直恐怕怎麼也想不到他也知道晴嵐仙府的秘密吧。
秋暮離和她對視片刻,笑道:“敢問安雲師妹,你師尊何在?這些日子你們去了什麼地方,其他人現在何處,可否見告?”
安雲仔細打量他的神色。見他不似作偽,不覺放下心來,相信他先前說的話。秋暮離既然不知道寧向直的下落,說明兩人還沒有見過面,自然也不知道其間發生的事情。
她其實並不在意秋暮離知不知道玲瓏錦繡台的事,反正寧向直沒死,此事遲早都會暴露出來,只是或早或遲罷了。
她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只要她能拿下龍首原,便可借助龍陽帝國的特殊地位。在龍首原佈置幾門護山大陣,憑藉陣法地勢抵禦寧向直。她也不擔心寧向直會很快將她身懷玲瓏錦繡台的事情說出去,畢竟消息洩露出去,他寧向直今生恐怕再難得到玲瓏錦繡台。
安雲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如今青衣十三樓有別道生在,寧向直想要搶奪玲瓏錦繡台沒那麼容易。再加上她借助龍首原地下靈石脈礦佈置下的護山大陣。她完全可以喝寧向直對持不落下風。
到時候開採龍首原地下靈脈,靈石源源不斷,可支撐開啟玲瓏錦繡台的消耗。三年時間,在玲瓏錦繡台內卻是足足三十年時光。三十年時間,安雲有把握能夠將修為重新提升到前世的金丹境界。到時候。寧向直是金丹修士,她也是金丹修士,寧向直能奈她何?
就算寧向直修為比她高出許多,是金丹後期修士。但安雲兩世苦修,今生又修行的是歸墟寶典,數件重寶在身,打不過還逃不過嗎?
想通了此節,安雲朝秋暮離搖搖頭:“秋暮離,念在從前你曾助我築基的情分上。而小別又曾答應若你能接下他一招便由得你全身而退,我今天不殺你,你走吧。”
秋暮離見她心意已決,知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灑然笑道:“也好,安雲師妹,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了。”
他說完,又看了小狼一眼,見小狼緊緊的依偎在安雲腿邊,無奈的笑了笑,招呼紅靈一聲,一人一獸靜靜的離開了紫竹林。
秋暮離離開之後,別道生悄悄的出現在安雲身邊,歎道:“你今日不殺他,日後定是個麻煩。”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小別,你還記得我的先天大衍神算嗎?”
“哦?”別道生白眉一揚。
“我曾經用先天大衍神算推測過此人,發現此人命格甚是奇特,殺之不祥。”
別道生好奇道:“奇特在何處?”
安雲微微皺眉,苦惱道:“我也看不清,只是冥冥中有種感覺,這人不能殺。他的命格奇特之處在於,他的年紀似乎比真實年紀要大一些。”
別道生揪了揪鬍子,表示聽不懂。
安雲輕聲歎道:“怎麼說呢,這個人真實的年紀應該是三十歲左右,但其實,我用先天大衍神算測算的結果,他似乎已經消耗了五十多年的壽元。你說,那二十年的壽元,去了哪裡?”
別道生眼皮一台,神色頓時變得嚴峻:“你這麼一說,果然奇特,難道他娘懷他時,足足懷胎二十年嗎?”
“他年紀輕輕修為卻已築基,很可能在娘胎中便開始修煉,借助娘胎內的先天之氣,卻未沾染後天的濁氣,修煉的進展速度堪比上古時期的修士。”安雲點頭道。
“怎麼可能?”別道生駭然道。
“怎麼不可能?你也發現他手中的紅蓮法劍了吧?那是上古大能修士紅蓮道人以大手段打開八寒地獄,截取了第七紅蓮地獄的紅蓮業火所煉製的飛劍。紅蓮法劍一成,便立刻成了青冥大陸第一凶劍,幾萬年來,除了紅蓮真人和秋暮離,你可曾見過其他人收服過紅蓮法劍?”安雲神情肅穆道。
“所以你一直對他十分忍讓,不肯將他得罪的狠了,是不是擔心他的來頭可能是……”別道生恍然大悟,卻又似乎害怕什麼,慌忙閉上了嘴。
安雲苦惱的揉了揉腦門,重重的歎了口氣,對於秋暮離,她實在頭疼的厲害。
“我跟你說過,我本來已經死了,卻不知為何經過百餘年又活了過來,今生還拜了一個師傅,就是青冥十三宗朝雲宗的流雲真人。可是小別,你知道流雲真人的真實身份嗎?”
安雲從指間幻化出紫宵雷霆劍氣,說道:“流雲真人竟是上古時代的滄海真君,他修煉的大夢三生功,能夠轉世三次,雖然一次比一次境界低,可他卻是實實在在的上古修士。更為怪異的是,我居然見到了他的師尊晴嵐仙子,還和她說過話。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上古修士的手段,真是鬼神難測,我既然知道了,不得不防範一二。”
別道生聽得心驚肉跳,驚問道:“滄海真君和晴嵐仙子?他們還活著?”
安雲收了紫宵雷霆劍氣,歎道:“現在卻是已經死了,以後也不會再活。”
別道生聞言大鬆一口長氣,慶倖道:“還好還好。”
安雲靜默了許久,幽幽的歎道:“小別,我好像無意中捲進了一場巨大的晦暗中,我不知道是什麼,很可能和上古修真界有關,可惜我修為淺薄,只能隱約有一點感覺,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別道生聞言,沉默片刻後卻突然長笑道:“安雲,你也是一時迷了心竅,管它是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我們修道之人百無禁忌,所作所為皆是逆天而行,可曾畏懼過天地?連天地尚且不能讓我等畏懼,區區上古修士,何足道哉?”
安雲一愣,繼而也是一笑:“是,我一時著了相,竟有了惶恐之心。說到底,我還是不如你。你本就是天生的修道者,哎,可惜……好了,此事暫且不提,隨我去看看我第一個弟子如何?”
別道生哈哈笑道:“當然要去,我倒是想看看,那傻小子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是塊璞玉,一經雕琢便可大放光彩。”
兩人說笑著向前走去,雪白小狼亦步亦趨的跟在安雲腳邊,追著她的裙擺玩耍。
此時清風朗朗,紫竹林中竹葉沙沙作響,安雲和別道生遠遠的便見到清風守在龍陽少羽身邊,幾步走近,見龍陽少羽兀自閉目打坐,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清風轉瞬離去,不一會兒捧了茶壺茶杯過來,為兩人添了茶水後悄然離開。
別道生眼中精光閃現,仔細的盯著龍陽少羽看了許久,方才感歎道:“種劍之術,當真奇妙。當年我曾見過一名叫華天宵的青冥劍修,不過他的本命飛劍可及不上這小子,居然直接用赤璃飛劍做本命飛劍。”
“華天宵?”安雲訝然出聲。
“怎麼?你認識?”別道生扭頭看她。
安雲微微點頭,語氣頗多感慨:“說起來,華天宵才是我今生真正的師尊,龍陽少羽修習的種劍之術也是他傳給我的。可惜,他與我師徒之緣甚淺,他傳我紫宵雷霆劍氣之後便與人鬥法而死。”
別道生吃了一驚:“紫宵雷霆劍氣是他傳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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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0:28
第九十七章 撒豆成兵
一直以來,安雲對重生以來的事都甚少提及,哪怕是對別道生,他不問,她也不會主動說。
倒並不是她信不過別道生,而是她的性格原本就極為謹慎,不管什麼事情都喜歡藏在心裡,輕易不對他人言說。
這也是安雲前世資質平平且是一介散修,卻能夠將修為平平安安修煉到金丹大圓滿的原因。若她不是這般謹慎小心,心裡藏不住話,恐怕早就折在修道之路上。
別道生自然知道安雲手上有紫宵雷霆劍氣,卻並不知道她從哪裡得來。此刻聽聞她竟是曾經見過一面的華天宵的弟子,不免驚訝萬分。
安雲露出緬懷神色,剛要對別道生說及華天宵之事,眼角瞄到旁邊的龍陽少羽有了動靜,便說道:“此事等以後我詳細說於你聽,龍陽少羽醒過來了。”
別道生回頭一看,果然見龍陽少羽眉頭輕皺,似乎馬上就要睜開眼睛。他忽然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凝目朝龍陽少羽身上仔細觀望片刻後,驚疑道:“好強的種劍之術,劍氣透體而出,凝而不散,這小子簡直就是一把劍了。”
安雲搖頭道:“他還不懂收斂丹田中的劍氣,導致劍氣白白的浪費。如你所見,老遠人家看到他身上的劍氣了,就像頂著一盞明燈,走到哪裡都會特別引人注意。別人自會小心防範,未動手就將自己的底牌展現給別人知道,與人交手必然吃虧。”
別道生笑道:“無妨,等他習練久了,你再傳授他禦劍之道,他自然也就會了。此間事了,我就不耽誤你們師徒傳功,先去了。”
別道生走後,龍陽少羽睜開雙眼,看到含笑站在她身前的安雲,眼中閃過一絲恍惚。腦子裡閃過先前發生的一幕幕,眸子瞬間便轉為清明,跳起來高聲叫道:“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想起自己將赤璃劍吞進腹中,不由駭的臉色發白。用手摸了摸腹部,吃力道:“我記得剛才好像把赤璃劍吞進肚子裡去了?”
安雲點點頭。
龍陽少羽臉色又白了幾分,突然俯下身子,張口乾嘔起來。
安雲皺眉:“你做什麼?”
龍陽少羽害怕道:“赤璃劍是我龍陽子老祖的配劍,高達十二階。炙氣逼人鋒利無比,我將劍吞進肚子裡,要麼被赤璃劍身的炙氣烤熟,要麼就被赤璃劍開膛破腹,死的未免太慘了點。”話未說完,又開始努力嘔吐起來。
安雲也不阻止,笑眯眯的看著。龍陽少羽乾嘔了半晌,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安雲才莞爾笑道:“何須這麼麻煩,你只要心念一動。赤璃劍不就出現在你手中了嗎?”
龍陽少羽聞言不及思索,心裡想著手中出現赤璃劍,只覺丹田處一陣異樣的感覺,手中一沉,赤璃劍已然出現在掌中。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龍陽少羽目瞪口呆。
“你忘了先前我傳你的乾坤劍元訣了嗎?種劍之術便是乾坤劍元訣的基礎。我先前已經助你成功種劍,從此赤璃劍便是你的本命飛劍,人即是劍,劍即是人,赤璃劍是你,你是赤璃劍。”安雲正色道。
龍陽少羽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後知後覺道:“原來這就是種劍之術啊,赤璃劍是不是以後都聽我的了?”
“不錯,從此赤璃劍與你融為一體,自然你要赤璃劍做什麼它就做什麼。如臂使指般順你心意,不過……”安雲說著臉上嚴肅起來,正色道:“龍陽少羽,你時刻要謹記,你與赤璃劍人劍合一,從此再也不可分開。赤璃劍若是受損。你也會遭到反噬,輕則修為盡散,重則殞命。”
龍陽少羽愣然道:“這麼嚴重?那我不練了,萬一赤璃劍斷了,我不也完蛋了嗎?”
他平日裡在玄天宗見同門師兄師姐過招,拼到狠處,往往是飛劍折斷法寶破碎,深知修士鬥法,哪有不傷飛劍法寶的道理?若真像安雲所說,飛劍受損他也要受到嚴重反噬,那豈不是十分糟糕?
安雲冷笑道:“你以為乾坤劍元訣是你想練就練,想不練就不練的嗎?再說,你也太小看我傳你的乾坤劍元訣了,這是上古劍修的上品心法,是劍意門的鎮派功法和不傳之秘。今日你走了天大的好運才修習乾坤劍元訣,又以十二階的赤璃飛劍作為本命飛劍,起點不知道被別人高了多少倍,居然還不知道滿足,當真朽木不可雕。”
龍陽少羽叫道:“我管你什麼上古劍修什麼鎮派心法,這門心法邪乎的緊,與人鬥法,飛劍哪有不受損的道理?你難道讓我一輩子都不和人動手嗎?”
“這世上能傷到赤璃的飛劍少之又少,我再傳你劍意門三大劍訣中殺意最強的天涯明月劍,兩者配合,與你同階的修士中,你當可天下無敵。”
龍陽少羽問道:“天涯明月劍,那是什麼玩意兒?”
安雲歎了口氣,懶得和他多說,手掐印訣,輕喝道:“乾坤無定。”
她帶領快意門所有人暫住青衣柳巷中時,便將周圍都布下了陣法,紫竹林亦不例外,同樣佈置了兩樣陣法,分別是乾坤無定和撒豆成兵。
龍陽少羽眼前一晃,突覺周圍景色萬花筒般轉了起來,場景陡然一變,剛還是清風徐徐竹葉婆娑的紫竹林,轉眼四周黃沙滾滾,天上烏雲低垂。
霹靂聲響,一道閃電劃破烏雲,雷聲滾滾而來。
龍陽少羽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忽然感覺臉上一涼,用手摸到幾顆水珠,原來烏雲破開了個口子,呼啦啦的下起豆大的雨來。
他急目四看,周圍黃沙遍野一望無際,哪有什麼避雨的地方?
饒是龍陽少羽再遲鈍,也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種幻陣之中,他不明白安雲為何要用幻陣困住他,只得大聲叫道:“你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可惜雷聲陣陣,雨聲嘩嘩,皆都蓋過了他的叫喊。漫天風雨中,龍陽少羽只得施了一個靈力護罩,免得自己被雨水打濕。
連綿的雨線直直垂下,落在他腳下的黃沙裡,卻像是被黃沙完全吸收了一般。龍陽少羽正無計可施之時,天上忽然傳來一個飄渺的聲音:“撒豆成兵。”
龍陽少羽聽到這聲音是安雲發出。抬頭便吼道:“喂,你到底發什麼瘋,幹什麼用陣法困住我?”
安雲並沒有回答,再也沒有出聲。
忽然,龍陽少羽感覺腳下有些動靜,挪開腳步一看,只見一團黃沙被雨水融成泥塊,而泥塊正在不停的蠕動。他定睛一看,見附近的數股雨線聚攏成一條粗大的水線,正好落在蠕動的泥塊上,泥塊蠕動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周圍的黃沙紛紛聚攏,轉瞬間,泥塊便成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
龍陽少羽大驚之下,放眼一瞧,竟見同樣的情形出現在他前後左右,目光所見,已有至少九十九個泥塊變成的人。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他見過的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著不同的服飾,手裡拿著不同的武器,全都抬頭冷冷的看著他。
龍陽少羽心臟砰砰直跳,不知所措之時,突覺後背一痛,慌忙轉身,才見到身後站著一名面容可愛的少女。少女手中長劍沾血,衝他甜甜一笑。
“青鳳,你瘋了,我是你哥哥,為什麼拿劍刺我?”龍陽少羽氣憤道。忽然左臂又是一痛,轉身便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冷著一張臉,手中的長劍正刺在他左臂上。
“齊田,是你?”
齊田並不答話,長劍一抖,在龍陽少羽左臂上劃出老長一個口子,又持劍刺來。
龍陽少羽無奈,手中赤璃劍擋開他的長劍,喝到:“齊田,你瘋了,看清楚,我是少羽。”
齊田猙獰一笑,持劍搶攻,與龍陽少羽鬥在一起。龍陽少羽不住招架,無奈齊田似乎與他有殺父之仇一般,每招每勢都毒辣無比,龍陽少羽不忍傷他,卻被他刺的渾身是血,毫無招架之力。
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容,龍陽少羽慌忙叫道:“王越救我,齊田瘋了。”誰知叫做王越的男子一刀狠狠的斬向他的背脊,龍陽少羽亡魂大冒,危機之下顧不得許多,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王越人頭落地,血液從脖子上噴泉般噴射而出,澆了他一頭一臉。龍陽少羽被滾燙的血水驚得呆了,一動不動的站著,愣愣的看著眼前一幕,整個視野全都變成了紅色。他從小到大從沒殺過生,此時萬萬不敢相信自己竟殺了一個人,還是一個玄天宗的熟悉同門。
就在龍陽少羽發愣之時,那名叫做齊田的少年一劍貫穿了他的右胸。龍陽少羽慘痛大叫,想也不想的回手一劍,割開了齊田的脖子。
“啊……”
他瘋了一般叫了起來,紅色的視野中一張張熟悉的臉此起彼伏,如勾魂厲鬼般衝他猙獰而笑,而他們手中的刀劍夾著風雨,紛紛朝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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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0:40
第九十八章 磨練劍心
龍陽少羽明知這是一個幻陣,他眼前所見的人都不是真的,而是由雨水混合了黃沙變化而成。可知道是知道,讓他對著一張張熟悉的臉痛下殺手,他卻是做不到。
看到所有人兇狠的用手裡的武器向他襲來,龍陽少羽轉頭就逃,可沒逃幾步,便發現前後左右的路都站滿了人,上下周圍都是刀光劍影。
他大聲叫喊著他們的名字,似乎這樣就能喚醒他們,可惜,無論他怎麼叫喊,這些人的刀劍槍棍依然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
好在幻陣畢竟是幻陣,這些黃土變化成的人沒有靈力,只是本能的用手中的武器刺向龍陽少羽。龍陽少羽畢竟是煉氣期五層的修士,先前沒有防備才受了傷,此刻有了防備,以靈氣護體,無論這些人的攻擊多麼兇狠,落在他身上便打了一個打折扣。
不過龍陽少羽也不好受,他衝不出人群,眼前是一張張猙獰的臉,視野裡全是要命的攻擊,密集的像雨點一般。沒過多久,他便感覺靈力運轉有了凝滯,丹田中的靈力後繼不力。
他暗叫糟糕,要是再被這些人攻擊一會兒,他的靈力罩怕是堅持不住。一旦靈力耗盡,他豈不是要被千刀萬剮?
果然過了約莫一盞茶時間,龍陽少羽靈力跟不上,靈力罩瞬間破裂,立時,他身上添了七八道口子,還被一柄銅錘重重的敲在後背上。
龍陽少羽喉嚨一癢,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還來不及喘口氣,便又是一波攻擊到來。他用赤璃劍擋住了大部分攻擊,大腿上卻被兩把峨眉刺捅了個對穿。
“安雲,你這個瘋子,放小爺出去,快放小爺出去,小爺是龍陽帝國唯一的皇子,我老祖宗是龍陽子。你怎麼敢這樣對我,你這個混蛋。”龍陽少羽一邊破口大駡,一邊揮舞著赤璃劍抵擋。赤璃劍鋒利無比,又因與龍陽少羽血脈相連。感應到他此時心中的驚怕,威力頓時大增,劍氣透體而出,瞬間將周圍的人群斬殺的乾乾淨淨。
龍陽少羽被這些人的鮮血濺了滿頭滿臉,“啊”的一聲將赤璃劍甩開。好像不相信自己剛才殺了他們。
然而他立刻就後悔了,因為又有七八個人替代了死去的那幾個人的位置,手中的武器毫不容情的落下。
龍陽少羽以身體抵擋,頓時被傷的體無完膚血流成河,全身像是痛的麻木了一般,心裡不停的咒駡安雲:瘋婆娘,死女人,沒人要的老處女……
他心念一動,被他扔在地上的赤璃劍又回到他手中,使了一招玄天宗的入門劍法。本只是想抵擋攻擊,誰想赤璃劍身上的殺氣太盛,頓時周圍又躺下一片。
“魔劍,誰讓你殺人的?你這把魔劍,滾!”龍陽少羽駭然的將手中的赤璃劍遠遠的扔了出去,卻又被四周的人拿刀重重的砍在身上。
他痛的放聲大叫,視野模糊一團,用手用力一抹,分不清是血水還是雨水。
龍陽少羽從小在皇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人敢違逆他。何曾遇到過今日這般的情景。後來入了玄天宗,不僅有金丹修士替他醍醐灌頂,還有元嬰修士為他制定修煉之路,同門的其他弟子雖然背後笑話他看不起他。卻也沒有誰敢直接得罪他。他做凡人事是人上人,修道後也是一路平平安安,萬萬沒料到在臨海,居然有人敢這麼對他,讓他殘忍的殺死一個個熟悉的人,自己也被眾人砍得奄奄一息。
一時間。龍陽少羽眼淚鼻涕同時決堤,朝著烏雲破開的那道口子大叫道:“師傅,饒了我吧,我承認你是我師傅了,饒了弟子吧。”
“哎,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別道生搖頭歎道。
別道生本來已經離開了,但紫竹林這麼大的動作又將他吸引了回來。見安雲竟然啟動了天地無定和撒豆成兵兩道陣法,目的卻僅僅只是用來磨練龍陽少羽,不由大是吃驚。
安雲淡定的坐在石桌前,信手拿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說道:“我沒有時間慢慢磨練他的劍心,我和他父皇有過約定,二十天后的玄天宗大比,他一定要進入前十。”
“劍心?”
安雲放下茶杯:“劍心是劍修最重要的心念,沒有劍心做支撐,劍修功力越高,心魔便越深,遲早都要走火入魔。你看陣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沒有堅固冷酷的心志,很容易心神崩潰。這便是龍陽少羽以後的修道之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雖千萬人,一劍斬之。”
“龍陽少羽這一生太過安逸,讓他成為劍修,心志是第一難關。我借撒豆成兵陣法磨練他的毅力,現在雖說有些殘忍,日後卻對他有大好處。”
別道生搖頭苦笑道:“我只怕這傻小子撐不住,馬上就要發瘋。”
安雲不以為然,笑道:“小別,你也太小看龍陽子的血脈了。當初龍陽子可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殺名之盛戾氣之重,至今仍不被修道界遺忘。他的後輩,就算經過了那麼多年的安逸生活,早就磨去了血氣,不過血脈之力猶在,就不用擔心喚不醒他的暴戾血脈。”
兩人說話之間,龍陽少羽卻在生死邊緣,他身上已經沒有一絲力氣,血液染紅了身下的黃沙,身子一陣陣發冷。
這時,一把碩大的銅錘夾著風聲,向他的臉錘了下來。龍陽少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木然的看著越來越近的銅錘,卻毫不掙扎。
安雲心神一動,覺得今日的磨練差不多了,正打算出手,卻忽見龍陽少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怎麼?你不怕他死在陣裡?”別道生問道。
“這小子沒有大智慧,小聰明倒是不少,他現在就在賭我會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我也想看看,他這個慫包,是否真的能眼看著銅錘落下卻不躲開?”安雲淡淡笑道。
別道生聽得目瞪口呆。
銅錘距離龍陽少羽的臉還有三公分時,龍陽少羽瞳孔驀的放大,心神一動,赤璃劍發出一聲龍鳴,閃電般貫穿了使銅錘的大漢心臟。
那大漢動作頓了頓,銅錘再次落下,龍陽少羽已借他先前那一頓,飛快的滾了出去。
“安雲,你這個瘋子,你真想殺了小爺?你他娘的,你不怕玄天宗為我報仇嗎?你不怕與整個臨海修真界為敵嗎?小爺要是死了,我保證你青衣十三樓上下老小,死的乾乾淨淨……”龍陽少羽破口大駡,中氣十足。
安雲笑了:“小別你看,這孩子多活蹦亂跳?精神頭可真足啊,嗯,一定還能撐個兩三個時辰。”
別道生同情的朝陣中的龍陽少羽看了一眼:這小子也太傻了,在安雲面前動小心思也就罷了,在人家案板上,居然還敢膽大包天的罵她,也不知道腦子裡是不是少根筋。
龍陽少羽當然不知道自己罵安雲的後果會有多嚴重,只覺得罵得痛快,一邊應付著四面八方的冰刃,一邊不斷咒駡著安雲。
安雲充耳不聞,由著龍陽少羽叫駡,不動聲色的飲茶。別道生陪著安雲喝茶,耳中卻沒放過陣中任何動靜,聽龍陽少羽少說也罵了半個時辰,居然沒有歇一口氣,連話都不帶重樣的,不由暗自佩服。
想當年,連他都不敢這般痛快淋漓的辱駡安雲,這傻小子居然能罵這麼久,真是罵的太痛快了,當浮一大白。
這麼一想,別道生嘴角微微一翹,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安雲眼角瞄到,便輕聲說:“小別,你也覺得龍陽少羽罵的很痛快罵的很好,是嗎?”
別道生心裡一咯噔,臉色一肅,正色道:“安雲,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小子既已拜你為師,卻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公然辱駡自己的師尊,以下犯上,看來不給他吃點苦頭,日後必然無法無天,連累青衣十三樓其他人都抬不起頭來。”
安雲滿意的點點頭,說:“本來龍陽少羽今天才剛剛種劍,我不打算磨練太過,既然小別覺得應該好好調教,那我只好忍痛好好磨礪他一番。畢竟他是我的開山大弟子,我實在沒有推脫的理由。等到日後他若怪起,我便說這是你的主意,我也不好違逆了你的意思。”
“咳咳……”別道生苦笑著搖搖頭,閉嘴不語。
龍陽少羽麻木的避開了青鳳的臉,冷冷的瞧著青鳳滿臉血污無力的倒在地上。他扯了扯嘴角,精疲力盡的坐下打坐恢復靈力,赤璃劍隨手扔在一旁。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殺了多少幻境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全身受了多少傷。好在幻境中的人不是綿綿不絕的出現,而一波一波的出現,每一波九十九人,只要殺光了出現的九十九人,他就有半個時辰的時間運功療傷和打坐恢復靈力。
龍陽少羽不知道安雲什麼時候出去,他感覺自己疲憊到了極點,隨時都可能倒下。但他不能倒下,因為先前數次他覺得撐不住倒下後,哪怕立刻就會送命,安雲都沒有出手。
“媽的,小爺我真的遇上了瘋子。”他仰頭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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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0:53
第九十九章 當務之急
龍陽少羽不知道自己在紫竹林陣法中待了多久,他只記得自己一直麻木的揮劍,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到最後仿佛是赤璃劍帶動他的手,殺光了眼前所見的任何活著的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前一黑,終於耗盡了身體中每一絲力氣,栽倒在地上。
第二天他在床上醒來,檢查自身時,卻莫名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消失的無影無蹤,試著運轉靈力一個周天,圓滿通暢,連平時有些阻礙的經脈此時都暢通無阻。甚至,他還發現自己的靈力顯著的增長了許多,隱隱有突破煉氣期六層的趨勢。
要不是龍陽少羽感覺自己全身酸痛無比,周身肌肉緊繃僵硬,以及隨他心念出現在手中的赤璃飛劍,他幾乎以為昨天的經歷只是一場夢。
龍陽少羽盯著赤璃飛劍看了許久,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手中的赤璃飛劍像是與他心神相連,他能感應到赤璃飛劍每一寸劍身的構造,甚至於能體會到赤璃劍的喜怒哀樂。
一把劍也有喜怒哀樂?龍陽少羽覺得自己可能瘋了。都怪那個死女人,硬生生把自己給逼瘋了。
呼啦一聲,房門被人推開。
明月笑眯眯的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個託盤,裡面放著飯菜。
“龍陽師弟,你醒了就好,我還擔心你睡得太死,少不了要叫醒你呢。”
龍陽少羽聞言,奇道:“柳大總管,有什麼事嗎?”他剛來時聽所有人都叫明月柳大總管,也跟著這麼叫了。
明月笑眯眯道:“也沒什麼事,門主吩咐我來看看師弟醒了沒有,要是醒了就請你去紫竹林。”
龍陽少羽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想起昨天恐怖的經歷,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明月笑了。淺淺而笑。
不知為何,龍陽少羽覺得毛骨悚然。這種淡淡的笑容他在安雲臉上見過,於是有了他昨天在紫竹林的經歷。
他朝床裡縮了縮,驚怕的看著眼前笑的風輕雲淡的青年。
“師弟啊。你覺得紫竹林恐不恐怖?”
龍陽少羽拼命點頭。
“你覺得安雲這個女人好不好說話?”
龍陽少羽拼命搖頭。
“那你是不是死都不想再去紫竹林?”
龍陽少羽再次拼命點頭。
明月十分感同身受,也點頭道:“我也是死都不想去的。”他看了龍陽少羽一眼,同情道:“可是你若不去,我便要代替你進去,你說這可怎麼辦啊?”
龍陽少羽無言以對。
“哎。我說師弟啊,老話說得好,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師兄我也是很為難的。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會乖乖的把飯菜吃完,趁著吃飯的功夫活動活動筋骨,畢竟有了力氣才能禁受得住折磨。你想啊,本來已經夠苦了,要是還餓著肚子,那豈不是更慘?”
龍陽少羽哭喪著臉。可憐的望著明月。明月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奈的攤了攤手。
兩人對視一會兒,龍陽少羽認命般挪了出來,吶吶的端過碗筷,木然的吃了起來。
龍陽少羽最終還是進了紫竹林,他腿早軟了,是被明月強行拖進來的。安雲看了明月一眼,明月不待他說話,扔下快哭出來的龍陽少羽立刻離去。
龍陽少羽膽顫心驚的望著安雲,心裡已經做好了再次被丟進陣中折磨的準備。安雲久久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坐在石凳上,垂著頭思考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安雲放佛才看見他一般,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他說:“這是天涯明月劍的劍訣,你把他記熟了。”
見他接了,安雲又說:“龍陽少羽,我昨天對你說過,我傳你的是上古劍意門最高的心法乾坤劍元訣,現在又傳你劍意門三大劍訣之一的天涯明月劍。劍意門一向一脈單傳。卻能流傳千古而不滅,可想而知你所修煉的心法劍訣都是修道界一等一的。劍意門每一代的傳人都是人中之龍,憑藉手中三尺飛劍斬妖除魔磨練己身,無論是誰也不敢小看。”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知你心中對我甚是不滿,並不是心甘情願的拜我為師。但以後你會明白,修道之人最講究緣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日我強逼你練劍,然而冥冥中或許是你選擇了我,這套劍法選擇了你。本來以你的心性,將劍意門發揚光大的擔子交給你,我也是很不放心。然而天意如此,我也不好逆天而行。總之你要牢記,劍意門人,寧折不彎,劍在人在,劍忘人亡。天地不仁,我便誅天,世人不義,我就滅世。我欲撥雲見日,仇敵三千又何妨?”
“切,胡吹大氣,也不怕人笑話。”龍陽少羽撇嘴不屑道。這也不怪他,安雲修為也不過築基初期,張口便是誅天滅世,的確有些大言不慚。
安雲搖搖頭:“無論你怎麼想,這便是劍意門的宗旨,每一代的劍意門人,都要有這樣的精神。劍是百兵之皇,既然身為劍修,眼中便不能容忍任何事物居於自己之上。沒有這樣的心,難成皇者之劍。你昨天勞心勞力,今日便不入陣磨練了,就在紫竹林裡好好體會熟記天涯明月劍的劍招和要義吧。”
龍陽少羽見她要走,信口問道:“你去哪裡?”說完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心想幹嘛問這死女人去哪裡?她去哪裡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死了最好,省的又來折磨我。
安雲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最近很忙,沒有太多時間花費在你身上,這段時間要靠你自己領悟修煉了。”
指了指石桌,又說:“昨天困住你的陣法一名天地無定,一名撒豆成兵,是我專門為你佈置的,你只要輕拍三下石桌,陣法變會啟動,一旦你力竭昏迷,陣法就會停止。昨天因為是我在主持,所以裡面的對手都是普通人,沒有靈力。要是沒有我主持,你開啟了陣法,陣法會根據你的修為高低,決定幻化出來的人修為高低,然後與你作戰。”
龍陽少羽說:“告訴我幹嘛,我又不傻,才不會自虐呢。”
安雲搖頭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知道你表面上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心裡很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這麼多年來你受困於靈根資質,無論怎麼努力修煉都沒有什麼長進,被所有人瞧不起,讓你有些自暴自棄。但通過昨天的磨練,我看到你的內心並不像你表現的那麼不在意,否則你不會咬牙堅持了七個時辰。或許你不知道,被困在撒豆成兵陣法中的人,你是唯一一個能超過五個時辰以上的。”
她笑了笑,說:“所以我不打算守著你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會自己開啟陣法。昔日有楚莊王,三年無令發,三年不理政,有人問其曰:‘南方有鳥,三年不飛不叫,是什麼道理呢?’楚莊王回道:‘三年不飛,是為了生長羽翅,三年不叫,是為了觀察四周反應。此鳥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凡間之王尚且如此,你可是修道界中少有的皇族,十多年的蟄伏,十多年的隱忍,想必飛時破天,鳴時動地。”
龍陽少羽聽得呆了,愣愣的不知作何反應,連安雲離開了紫竹林,他都沒有注意到。
安雲這席話,讓龍陽少羽心中頓起波瀾,從小到大,除了他父皇之外,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第一次有人相信他日後能一飛衝天一鳴驚人。也是第一次,有人能看穿他內心的堅持和希望,並且沒有嘲笑,反而充滿了期待。
他知道安雲更多的是為了龍首原,但是被人相信、認可以及期待的感覺,真的很好啊。
只是自己真的能行嗎?他不由問自己。
前面對安雲的抵住,大多是因為他不相信安雲,他不相信連金丹修士和元嬰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安雲一個築基期修士能夠做到。他更不相信安雲的大言不慚,二十天訓練便能進入玄天宗大比前十,無異於天方夜譚。
很多時候,不相信只是因為不想再失望。
只是此刻,此刻龍陽少羽有了一絲動搖,自己要不要再搏一把?反正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再失望一次。
自己失望,總好過讓相信自己的人失望好吧。
龍陽少羽想著,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玉簡上,盤腿坐下,神識進入玉簡深處。
安雲卻不知道自己隨口鼓勵龍陽少羽的話有這麼大的作用,她是真的很忙,沒有時間耗費在龍陽少羽身上。
因為秋暮離的出現,她有了一絲急迫。秋暮離既然已經出現了,她有理由相信,寧向直很快就會來到。她等不了拿下龍首原後再慢慢佈置對付寧向直的辦法,她要立刻著手準備。
以青衣十三樓如今的實力,要對付金丹後期的寧向直以及寧向直身後的力量,她唯一想到的便是上古十大殺陣中的十絕陣。
重建十絕陣,當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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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 11:01:08
第一百章 歲寒三友
安雲回到主樓前,見門前已有十幾人靜靜等候。她一一看了過去,見所有人都到了,便點點頭,當先向巷子外走去。
其他人跟在她身後,出了巷子,那頭雪白小狼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圍著安雲腳下轉了個圈,叫喚了兩聲。安雲笑了笑,任由小狼跟著,一行人一直走到碼頭才停下,碼頭無數船隻中停靠著一艘半大不小的漁船,清風靜默的坐在船頭。
安雲招呼一聲,所有人紛紛上了船。清風起錨,明月和另外幾個人將船駛出了碼頭。
漁船一路順河而下,船裡誰也沒有說話,顯得無比安靜,只聽到船槳打在水裡的聲音。
明月眼看著漁船再開便要出海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安雲撫摸著懷裡小狼額頭的柔軟白毛,聞言看了他一眼:“出海。”
“出海做什麼?”
“出了海就知道了。”
安雲不肯明說,明月也無可奈何,只好安靜的劃著船槳。
出了海,又劃出數十海里,附近已無其他船隻。清風停下手中滑動的船槳,升起船帆,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船帆上被畫下了聚風陣,海風一吹,漁船如離弦之箭,快速的向前飆去。船頭船尾也被畫下了陣法,海浪如潮,漁船缺如浪中礁石,紋絲不動。
“現在可以說了吧?”明月再次問道。他直覺這次行動不簡單,出動的十三個人竟然全是青衣十三樓修為最高的成員,連卓不凡和關山何嶽也在。
安雲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船頭的卓不凡,說:“卓先生,你跟大家說說此行的目的。”
卓不凡是青衣十三樓中唯一一名築基六層的修士,築基修士中屬他的修為最高。更難能可貴的是,卓不凡家傳的功法中有一門隱匿氣息的奇術,若他刻意隱藏氣息,等閒修士很難察覺。
聽到安雲的話。卓不凡捋了捋長髯,說道:“那好,就由我來給大家說說。”
其他人精神一震,紛紛看向他。
卓不凡略一沉吟。理了理思路,開口說:“五天前,樓主給我派了一個任務,出海前往關子嶺群島尋找歲寒三友的下落。說來慚愧,我竟不知道關子嶺群島有歲寒三友這等奇物。既然是樓主的吩咐。我自然不敢懈怠,連夜駕船出了海。如今我派形式危急,弈劍門和華音宗的修士四處尋找我等的下落,是以我不敢禦劍而行,唯恐被人發覺,只好乘船前往。”
“海船速度緩慢,我花了兩天兩夜的功夫才到了關子嶺群島,然而關子嶺群島有上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我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裡尋找歲寒三友。”
明月好奇打斷道:“卓先生,什麼是歲寒三友?”
卓不凡微微一笑:“柳總管不知道也不奇怪。歲寒三友早就在臨海絕跡,近萬年來,也沒有誰見過歲寒三友。說起來歲寒三友是三種高階煉器材料,分別是不老青松、傲雪寒梅以及鐵骨楠竹。這三種植物不是凡物,可成長為十階煉器材料,是修道界人人欲得的寶物。”
“煉器材料?”明月不解問道:“不知有何妙處?”
其他人有些知道歲寒三友,面上露出驚奇的神色,不知道的則和明月一樣,等待卓不凡解答。
“說起歲寒三友,乃是臨海洲少有的高階植物。其中不老青松擁有自我修復的天賦,無論受了何種損傷,只要不死便可自動修復。傲雪寒梅天生自帶幽冥寒氣,是天下至寒之氣。可凍結萬物。鐵骨楠竹顧名思義,材質十分堅硬,不輸於任何金鐵,是木系修士煉製飛劍的第一材料。諸位試想,以這三種材料煉製飛劍或者法寶,威力何等強大?”
眾人紛紛吸了口長氣。臉上露出期許之色。
卓不凡又繼續道:“我到了關子嶺群島之後,眼看著茫茫眾多島嶼,一時也難以分辨。後來試著一想,不老青松、傲雪寒梅和鐵骨楠竹既然號稱歲寒三友,它們的生長環境必然十分寒冷,有了這個特性,我只需要尋找那些氣候十分寒冷的海島便可。如此一來,要搜查的範圍減少了一大半。”
“說幹就幹,我禦劍在海島之間緩慢飛行,以神識探測周圍海島,遇到氣候嚴寒的島嶼便停下來仔細搜索,無奈找了兩天一夜仍然毫無進展。正在我打算繼續探查時,神識忽然感應到了附近有修士禦劍向我而來。我以為行蹤被敵人發現,趕緊撤了飛劍施展太陰潛行之法,躲在一個島上的樹林之中。”
關山皺眉道:“卓兄,是弈劍門和華音宗的人?”
卓不凡搖頭:“不是,我潛行了一會兒,便聽到頭上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看他們的衣著服飾,應該是棲霞島七禽門白鶴堂的門人。我也不清楚這二人是不是衝我而來,這二人都是築基期修士,若真的動手,我未必能夠誅殺二人。要是後面還有其他人,我的處境可就不妙了。所以聽兩人說話,我便凝神靜聽,這才知道這二人並不是衝我而來。”
明月眼珠兒一轉,想到了一點,連忙問道:“卓先生,這二人可是也為了歲寒三友而來?”
卓不凡呵呵一笑:“柳總管說的極是,這二人的確是為了歲寒三友而來。那兩人就停留在我身邊不遠,說了幾句話後便拿出一個羅盤,看了一下後繼續向北而行。我既然知道這二人也是為了歲寒三友而來,哪裡還敢怠慢,施展太陰潛行術,一路跟著二人。大半個時辰之後,我忽然感覺全身一冷,心裡一跳,暗道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其他人聽到卓不凡竟然說了一句“全身一冷”,不由紛紛皺了皺眉,以卓不凡的修為,除非是北冥之地,否則不應該覺得氣候寒冷才對。
眾人沒有打擾卓不凡的話,聽他繼續說:“諸位一定覺得奇怪,其實我也是一驚,那寒冷來的十分突兀離奇,我竟然運轉靈力才驅除了身體中的寒意,也不知是何道理。又跟了小半個時辰,兩名七禽門修士在一處白雪皚皚的小島上停了下來。這座島很小,位置十分隱蔽,很難被人發現。但我覺得無比怪異,因為我三十年前經過這裡,記得很清楚,當時沒有這座被白雪覆蓋的小島。我怕我搞錯了,還特意數了數周圍的小島數目,竟然有十座,這太不尋常了。”
一名修士問道:“有何奇怪?”
何嶽插口道:“卓兄莫非說的是九子島?”
“不錯。”卓不凡點頭:“何嶽,三十年前你和我一起出行的任務,想必也記得九子島,如今卻憑空多出一個冰島出來,著實奇怪之極。”
其他人聽到這裡,紛紛露出差異之色。
安雲突然說道:“其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那不是島,那其實是一隻三首玄龜,它的殼子浮在海面上,數十年不動,便形成了一座冰島。”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向安雲,等待她繼續解釋。
安雲摸著小狼的頭,想了想說:“我知道那只三首玄龜一直在關子嶺群島附近,不過一旦有人發現了它的蹤跡,它便會換一處地方。現在它究竟在關子嶺群島何處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卓先生去搜尋。也幸好卓先生發現的及時,七禽門竟然也發現了三首玄龜,這倒是有些麻煩了。”
明月口快,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安雲看了他一眼:“我說我前世見過,你相不相信?”
其他人其實也想知道,不過見明月碰了個釘子,自然不會再不開眼的去尋根究底,紛紛側頭。明月摸了摸鼻子,嘟囔道:“不說就不說,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雲沒理他,朝卓不凡說道:“卓先生請繼續說。”
卓不凡略一頷首,繼續道:“我一路小心的從水中潛到了小島附近,怕被島上的兩人發現,便隱藏在水裡,仔細聽兩人的說話。只聽其中一人說:‘這隻三首玄龜居然跑到這裡來了,幸好我們上次留下了印記,否則還真不好找。’另一人說:‘我們就守在這裡,堂主他們還有五天才能趕到這裡。你我修為太低,對三首玄龜沒有威脅,只要我們不去碰歲寒三友,三首玄龜不會理睬我們。’另一人答應一聲,兩人便在島上打坐入定。”
說到這裡,卓不凡頓了頓:“我聽了兩人的話,當時嚇了一跳,這島竟然是七階的三首玄龜,這可是相當於修士金丹中期的修為。我孤身一人,自忖鬥不過島上二人聯手,要是驚動了海中的三首玄龜,更鬥不過這妖獸。思來想去,只好悄悄的離開,一路禦劍而回,將消息報告給了樓主。”
眾人聽完,各個臉色還是變化,半晌後,何岳向安雲問道:“樓主,你這才帶我們出來,莫非就是為了取得歲寒三友?”
安雲看了眾人一眼,微微點頭。
“自古天材地寶,必有妖獸守護,我們要取歲寒三友,勢必要先鬥三首玄龜。這、這……我們十三個人都是築基修為,如何鬥得過七階妖獸?”關山駭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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