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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4:56     標題: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7-12-12 00:36 編輯

醉三千,篡心皇后  作者:素子花殤

【內容簡介】:

  她是一國公主

  大婚當日,傾心三年的男人如同天神一般策馬而來,為的卻不是她,而是她的家。

  那一夜,血光沖天、哀鴻遍野。

  那一夜,王朝覆滅、新帝登基。

  *

  懸崖邊,男子衣髮翻飛,朝她伸出手,笑若春風:「恨嗎?那就去奪回來。」

  *

  煙花三月,繁華京城,她背負著家仇國恨而來,尋找男子口中的她可倚仗之人。

  風月樓裡,他輕撫她臉:「頭牌就是頭牌,果然傾國傾城。」

  「那麼,帶我離開。」她水眸瀲灩。

  他淡抬眉眼:「可惜美貌於我,只歡不愛。」

  「美貌卻可幫你傾人家國、傾人家城,」她吹氣如蘭。

  他笑,魅惑眾生:「成交!」

  *

  霸業之爭、情海浮沉,誰人能置身事外,誰人又能獨善其身?

  *

  她是相府裡有名無實的夫人,她是風月樓裡最嫵媚的頭牌,她是一計退兵十萬的小兵,她是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鬼娘。

  她不想百變,她只想報心頭之恨。

  他是位高權重的相國,他是智計百出的謀士,他是龍行淺灘韜光養晦的皇脈。

  他不想隱忍,他只想一招定乾坤。

  *

  他們共進退、目標同,亦敵亦友。可誰能說,這一場相濡以沫是彼此深愛,還是相互利用?

  *

  最後的最後,她傾了自家的國、傾了自家的城、也傾了一顆心;他卻坐擁她的國、腳踏她的城,冷冷地看著她上刑。

  他說:「蔚景,我告訴過你,像我們這種人,是不能有愛的,一旦動了心,就等於給了對方一把對付自己的利器。」

  她笑:「利器麼?我有更狠的。」

  話落,她翩然轉身,如同飛蛾撲進熊熊大火之中。

  他一向淡然的臉色巨變……

  *

  風雲詭譎,王朝更替,當身世揭開,當陰謀大白,誰才是這一場爾虞我詐的愛情贏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5:11

【001】城破宮傾01

  夜,公主府

  “九公主,夜裡黑,要不奴婢陪你一起去吧?以前見錦將軍,不都是奴婢陪著一起嗎?”婢女鈴鐺將蔚景身上的披風嫻熟地系好帶子,末了,又回身挽了一枚八角燈籠。

  “真囉嗦,”蔚景嗔了她一眼,“皇宮是我的家,難不成我還能在自己家裡迷路或者被別人欺負不成?”

  以前每次跟錦弦見面都帶著這個丫頭,錦弦都說過很多次了,兩人難得有親近的時間,結果旁邊一個人杵在那裡,要多煞風景有多煞風景,所以,今夜,她就不讓她一起了。

  “好了,我走了。”蔚景拍了拍鈴鐺的臉,瞇眼一笑,將她手中的燈籠接過,轉身就出了門。

  “公主小心點!”

  “知道啦!”

  **

  三月的夜,春寒料峭,蔚景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挽著燈籠走得比較急。

  雖與錦弦互生情愫已久,但兩人見面的機會並不多,因為錦弦是將軍,經常南征北戰。

  上次與他見面還是半月前,後來他又被她父皇派到外面去了,今日剛剛回來,夜裡便約她見面。

  滿心歡喜,步子不由地撿得更快了些。

  在抄手游廊的拐角處,一抹俊逸挺拔的身影迎面拐出,蔚景心中有事,走得又急,等意識過來的時候,想頓住腳步都來不及,就直直撞在那人的身上。

  “啊~”蔚景驚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眼見著身子就要倒下,驟然腰間一暖,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經將她穩穩地攬住。

  “九公主沒事吧?”

  男人低醇磁性的聲音響在頭頂,蔚景驚魂未定地抬眸,就看到男人俊美無儔的笑顏,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男人的懷裡,臉色一變,連忙伸手將他推開。

  “你是何人?竟敢對本公主無禮?”

  男人低低一笑,對著她優雅地鞠了鞠身,“在下司樂坊凌瀾,方才見公主要摔倒了,伸手扶了一把,何來無禮一說?”

  凌瀾,他就是樂師凌瀾,在學堂,她的幾個公主姐妹最愛談論的男人?

  蔚景微微一怔,輕凝了眸光,睨向男人,男人一襲月白華袍、面如冠玉、墨發輕垂、果然是一表人才、天下無匹,難怪那些個花癡姐妹…..

  “公主,你的燈籠……”

  男人略帶促狹的聲音響起,伸手指了指她手下,蔚景回神垂眸,就見燈籠的紙罩竟是突然燃了起來,她一驚,連忙扔在地上,抬腳將火踩滅。

  想來是剛才相撞的時候,燈油撒潑出來的緣故。

  沒了燈籠,夜瞬間暗了下去,所幸走廊邊稀稀落落的有風燈,也還能勉強辯物。

  蔚景蹲下身,想看看燈籠是否還能用?手剛觸上,卻又驀地驚呼一聲縮回。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5:24

【002】城破宮傾02

  蔚景蹲下身,想看看燈籠是否還能用?手剛觸上,卻又驀地驚呼一聲縮回。

  “怎麼了?”幾乎就在下一瞬,男人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她的手已經被人握住,她甚至都沒有看到他幾時蹲下的身。

  “看樣子燙得不輕,得趕快擦藥才行,”男人凝著那瑩白手背上的一塊紅痕,微微蹙了俊眉。

  兩人隔得很近,一時間呼吸可聞,男人身上有著淡淡的墨竹香,蔚景一驚,連忙將手抽回,站起身。

  想著錦弦還在御花園等著她,便不想再有一分耽擱,轉身就走。

  “更深夜重,九公主這是要去哪裡?要不要在下送九公主一程?”

  男人的聲音響在身後,蔚景理都沒有理會,也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她總覺得他磁性動聽的聲音裡蘊著一抹興味。

  **

  春夜的御花園,香氣四溢,蔚景緩緩走在其中,一雙眸子四下張望,園邊的風燈隔得有些遠,又加上花樹茂密、枝影婆娑,光線很不清明。

  錦弦那家伙就說在御花園,也沒有說在哪裡,這御花園那麼大,讓她上哪裡去找。

  正兀自抱怨著,驟然背上一暖,男人溫熱的氣息逼近,她一驚,剛想掙脫,就聽到熟悉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畔響起:“是我。”

  錦弦。

  蔚景在他懷裡轉過身,舉起粉拳就對著他的胸口捶了下去,嬌羞地嗔怒道:“你嚇死我了。”

  錦弦低低一笑,雙臂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往自己面前一扣,“怎麼才來?”

  高聳的胸脯緊緊貼著男人結實的胸膛,蔚景臉上一熱。

  “路上遇到了一點事情。”

  錦弦一怔,“沒事吧?”

  蔚景本想將自己燙傷的手背給他看,想了想,又怕他心疼,就搖了搖頭,“沒事。”

  “雲漠國使者前來給七公主提親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蔚景點點頭,“聽說明日宮宴父皇會將這事兒定下來。”

  “嗯,七公主嫁了就好了。”

  “什麼?”蔚景不明白他的意思。

  錦弦微微一笑,抬手將她額前的一縷碎發溫柔地順到耳後,“傻丫頭,你頭上不就只剩下七公主一位姐姐了嗎?等她嫁人了,就輪到你了,我就跟皇上請旨,求他將你賜給我。”

  光線太暗,看不清錦弦臉上的表情,只看到黑暗中,他的一雙眸子晶亮如星,蔚景心中一動,紅著臉別過身,嗔道:“誰要嫁給你了?”

  下一瞬卻又被男人的大手扳正,“景兒,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蔚景一怔,剛想再說什麼,卻是驀地聽到遠遠地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5:34

【003】城破宮傾03

  蔚景一怔,剛想再說什麼,卻是驀地聽到遠遠地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

  她一驚,錦弦亦是臉色一變,一邊將她拉至身後護著,一邊“唰”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

  似乎有黑影往御花園而來,光線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而喊抓刺客的聲音在那兩聲之後也沒有了,夜一片靜謐,所以有人走在花林裡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就聽得很分明。

  蔚景心頭狂跳,環顧了一下四周,怎麼連個巡邏的禁衛都沒有?

  錦弦將她拉至一棵大花樹後面,示意她不要出來,在他准備離開的剎那,蔚景拉住了他的衣襟。

  他轉身,在黑暗裡看著她,驟然伸手將她拉過,輕輕吻上她的唇,在她震驚地瞪大水眸之際,又快速將她放開,傾身湊到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乖,在這裡等我,別擔心,別忘了,你的男人是大將軍呢。”

  蔚景還沒有回過神來,男人已經提劍朝著腳步聲響起的方向而去。

  蔚景靠在樹干上面,一顆心“噗通噗通”,幾乎就要跳出胸腔,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方才男人的舉措和話語。

  他第一次吻她,竟是在這種時候。

  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唇瓣,似乎男人的氣息仍舊殘留在上面,想著男人說的話,蔚景不禁輕輕彎起了唇角。

  驟然,“嘶”利器入肉的聲音,“唔”女人悶哼的聲音,“砰”重物委地的聲音相繼在不遠處響起,許是夜太過靜謐,蔚景聽得很清楚,她一驚,剛想探頭看看,就猛地聽到錦弦慌亂的聲音,“七公主……”

  七公主?

  蔚景一震,想起方才聽到的女人的悶哼,驀地意識到什麼,臉色大變,連忙從樹後面出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遠遠地,就看到花林中,地上躺著一人、邊上蹲著一人。

  心頭狂跳,她跑了過去,卻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生生頓住了腳步,再也無法動彈一分。

  女人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胸口一枚長劍直刺,殷紅的鮮血順著劍鋒汩汩而出,染紅了女子原本的淺黃色衣裙,女子瞪著大大的眸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正是七公主蔚卿。

  而在女子邊上,低垂著腦袋蹲在那裡,一動不動得就像是一座石像的男人,正是錦弦。

  什麼情況?

  心中紛亂,腦中空白,蔚景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恍惚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噩夢。

  錦弦殺了蔚卿。

  錦弦錯手殺了蔚卿是嗎?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不是刺客嗎?刺客呢?怎麼會?

  氣息驟沉,蔚景抓著自己胸口的衣襟,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5:45

【004】城破宮傾04

  三月的春,韶華明媚、和風煦暖,隨處可見花紅柳綠、草長鶯飛,蔚景走在一片奼紫嫣紅之間的宮道上,心中卻是一片灰暗。

  今日是雲漠國使者給七公主蔚卿提親的日子。

  她現在正是去未央宮參加宮宴。

  “九公主,”驟然,一道低醇好聽的聲音從宮道的另一頭傳來。

  蔚景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身華袍的男子站在綠樹紅花之間,衣袂翩躚、墨發飛揚,俊美無儔的樣子就像是從畫卷中走下來的謫仙。

  是昨夜她撞上的凌瀾。

  蔚景眼波一動,其實她聞聲本能地頓住腳步就錯了,正欲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就猛地聽到男人低低一笑:“瞧我的眼神,對不起,原來是七公主,凌某還以為是九公主,請七公主見諒!”

  蔚景瞳孔微微一斂,沒有吭聲,因為不確定七公主蔚卿到底認識不認識此人,所以,她也不敢隨意開口,只輕睇了他一眼,不予理會,轉身往未央宮而去。

  “聽說今日宮宴專門為七公主而擺,凌某在此先跟七公主道聲喜。”男人眉眼含笑,優雅抱拳。

  蔚景抿了抿唇,繼續無視,心中卻是如同小鼓在搗,也不知今日宮宴之上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來?

  是的,現在她是七公主,她頂著蔚卿的臉。

  無論她怎樣不想面對現實,怎樣以為昨夜發生的一幕是噩夢,事情都是真切地發生了。

  錦弦錯手殺死了蔚卿。

  蔚卿死了,她探過她的脈搏,當場就死了。

  錦弦說他去跟她父皇認罪,哭著跟她說,讓她忘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錦弦哭,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是大將軍,那樣殺敵無數的鐵血男兒在她面前第一次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讓她忘了他,她如何忘?

  她知道,跟她父皇認罪的後果只有一個,死!

  就算是錯手而殺,可是對方是公主,而且是馬上就要去跟雲漠和親的公主,不死,不足以樹皇室威嚴,不死,不足以給雲漠交代。

  可是,她怎麼能讓他死啊?

  於是兩人糾結了一夜,才不得不想出此法。

  她先冒充七公主去和親,將眼前的危機解決掉,反正到時出嫁也是由錦弦護送至雲漠,到了雲漠境內再想辦法脫身,到時,人在他們國內丟的,他們也只得打落門牙和血吞,不敢聲張造次,她再回來做回她自己的九公主,也不會有人懷疑到錦弦的頭上。

  而這段時間,她裝病,讓鈴鐺替她擋著。

  禮樂聲聲,絲竹切切,遠遠地傳來。

  循著音聲走過去,便是宴請使臣的大殿,未央宮,雖是白日,殿內亦是宮燈盡數亮起、一片燈火輝煌,且布置得奢華大氣,一看就知對今日的貴賓雲漠國使者的尊重程度。

  蔚景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5:55

【005】城破宮傾05

  大殿裡面,很多人已經到了,幾個公主端坐在一邊,個個妝容精致,錦衣華裙,或鮮艷,或淡雅。

  見她進來,皆紛紛喊她,她只是笑著點點頭,也不敢有太多交談,雖說錦弦曾經教過她一些口技,模仿蔚卿的聲音不成問題,但是,終究是做賊心虛、怕出紕漏。

  在原本屬於蔚卿的位子坐了下來,她緊緊攥著廣袖中的小手,一顆心狂跳得厲害。

  正極度不安中,錦弦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今日的他身著一襲絳紫錦袍,墨發用同色發帶在頭頂束成一個公子髻,其余輕垂於腦後,俊美得無法比擬。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錦弦眼梢徐徐一抬,朝她這邊看來,四目相接的瞬間,給了她一個極為淺淡的笑容,很快又將視線收了回去,走向自己的位子。

  蔚景惴惴不安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只要錦弦在,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什麼都不怕。

  微微斂了心神,她神態自若地端起桌案上的杯盞小啜了一口茶水。

  恍惚中,似乎有誰的目光深凝,蔚景一怔,憑著感覺看過去,就看到樂師的隊伍中,俊美如仙的男人手撫瑤琴,目光正揚落在她這邊。

  又是凌瀾。

  蔚景冷了他一眼,他也不惱,薄薄的唇邊抿出一抹動人心魄的淺笑,緩緩將目光收回,落在面前的瑤琴上。

  蔚景也未予理會。

  所幸接下來的宮宴都很順利,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是在皇家,都是她那個皇帝父親說了算,她就坐在那裡幾乎一聲未出。

  最後,雲漠以黃金萬兩、綾羅千丈、良駒百匹、夜明珠十顆作為聘禮,中淵皇帝眉笑顏開,當即應允,三日後,大婚。

  蔚景瞬間有種被賣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身為皇家女兒的悲哀,看似身份光鮮,眾人仰望,其實,終究不過是一枚廉價的政治棋子。

  所幸,她有她的錦弦。

  *

  三日時間,對於一個贗品來說,是相當漫長的。

  她必須呆在七公主蔚卿的宮裡。

  因為做了虧心事,夜裡都不敢滅燈睡覺,整夜整夜睜著眼睛;白日又是試首飾,又是試嫁衣,也忙得暈頭轉向,所幸只是三日,如果有個十天半月的,她想,她不是瘋掉,就是累死掉。

  **

  三月十六,黃道吉日,中淵七公主遠嫁雲漠太子。

  那一日,天氣出奇得好,陽光明媚、和風煦暖。

  紅妝十裡,喜樂震天。

  中淵國最年輕、戰功最顯赫的將軍錦弦帶領三百人送嫁,其中包括二十名吹奏喜樂的樂師;而雲漠國接親隊伍也將近兩百人,在這個春日的清晨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發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6:05

【006】城破宮傾06

  蔚景鳳冠霞帔、一身華麗,掩在一排水晶珠簾之後的小臉,妝容精致得就像是瓷娃娃。

  她想,許是考慮到從中淵到雲漠要幾日路程,用紅蓋蓋頭有諸多不便,所以鳳冠的設計才是前面一排珠簾吧?

  這樣也好,省卻了她後面的麻煩。

  隨著馬車的輕晃,珠簾輕輕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細響,和著耳邊連綿不絕的喜樂,蔚景感覺就像是做夢一般。

  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穿著大紅嫁衣,嫁給錦弦時的場景,獨獨沒有想到會是今日這樣。

  她是新娘,錦弦卻不是新郎。

  所幸,這一切都是假的,所幸,他就在她的窗邊,她知道,他此刻就騎著馬伴在香車邊上。

  其實,想想,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別樣的經歷,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幸福?

  心中忽然生出幾分與心愛的男人相濡以沫、同舟共濟的豪邁,她抬手,輕輕撩開香車左邊的窗幔,果然,高頭大馬上的男人衣發飛揚,不是她的錦弦又是誰。

  她正欲張嘴喊他,卻驟然聽到有男聲自右邊窗戶傳來。

  “七公主。”

  她一怔,連忙松了手中窗幔,沉聲道:“何事?”

  “在下司樂坊凌瀾,負責此次送嫁的一切喜樂事宜。雲漠遙遠,長路漫漫,一路一直吹奏婚樂未免單調枯燥,不知公主可有什麼特別想聽的曲目,不妨說出來,只要我們司樂坊會的,定會為公主獻上。”

  凌瀾?!

  又是凌瀾!

  不知為何,腦子裡忽然想起“陰魂不散”這樣的形容,她想也沒想,就冷聲道:“凌公子的好意本公主心領了,只是本公主現在有些不舒服,沒心思聽曲子。”

  言下之意,傻子也能聽出來吧?

  窗外的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

  “如此,叨擾了。”

  接著就沒有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確認凌瀾已經離開,蔚景才再次撩開左邊的窗幔,錦弦正好一個堪堪回頭,就看到了她,四目相撞,他對著她眉眼輕輕一彎,眸底融融的笑意就像此刻頭頂的春陽,明媚溫暖。

  她臉上一熱,他已將目光移開。

  她知道,要避嫌。

  放下簾幔,她也禁不住輕輕彎起了唇角。

  又是不知走了多久,感覺應該是入了山,馬車走得極慢,且路面不平,有些顛簸。

  “七公主。”

  窗外再次響起男人低醇的嗓音。

  又是凌瀾。

  蔚景閉了閉眼,“凌公子又有何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6:15

【007】城破宮傾07

  蔚景閉了閉眼,“凌公子又有何事?”

  “司樂坊前不久練習了個新曲目,叫《四面楚歌》,該曲目多人吹奏、氣吞山河,很適合在這樣空蕩廣袤的山林間吹奏,會別有一番韻味,不知公主想不想一聽?”

  四面楚歌?

  蔚景一怔,還沒有做出回應,卻又聽得另一道清冽的男聲緊接著響起:“大喜的日子,凌樂師覺得吹奏《四面楚歌》合適嗎?”

  是錦弦,竟不知幾時也來到了香車的右邊。

  難得有光明正大看錦弦的機會,豈能錯過?蔚景連忙伸手打起簾幔,看向窗外的兩人。

  錦弦一身絳紫華服騎在白得纖塵不染的高頭大馬上,凌瀾一襲月白錦袍,手執玉簫,腳步翩躚地跟在香車邊上,錦弦扭頭斜睨著凌瀾,眸色微厲,凌瀾輕彎著唇角,微微鞠身,“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適哦,是凌某考慮欠周,請公主和將軍見諒,那要不這樣,凌某這裡有本司樂坊常練的曲目單,公主自己挑選。”

  凌瀾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卷,遞到窗邊蔚景的面前。

  男人五指淨長、笑若春風。

  蔚景怔了怔,伸手去接,卻在手指剛剛觸及到書卷時,驀地發現男人眼梢輕抬,目光正輕輕掠過她的手背。

  她垂眸望去,手背上一塊紅痕未褪,赫然是——那夜被燃著的燈籠所燙之痕。

  蔚景大驚,本能地將手縮回,同時也松了手中窗幔,將男人的視線隔擋在外面。

  “方才本公主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本公主不舒服,沒有心思聽。”

  一顆心狂跳,她抓了胸口衣襟,強自鎮定。

  這時,前方傳來探路士兵的聲音,“前方有段山路塌方,馬車不好過,能否請七公主先下車來?”

  蔚景還未在剛才的驚嚇中回神,馬車停下,眼前驀地光線一亮,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張冠玉般的俊臉探了進來。

  是錦弦,他看了她一眼,快速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沒事吧?”

  蔚景怔了怔,知道他肯定也是看到了她有些過激的反應。

  連錦弦都覺察到了,那凌瀾呢,會不會更加起疑?

  懊惱之余,一顆心越發忐忑,很想告訴錦弦,可此事豈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沒事。”為了不想多一個人擔心,她干脆輕咬著唇瓣,搖了搖頭,錦弦眸光微斂,直起腰身,沉聲吩咐邊上隨行的婢女,“扶公主下車。”

  在婢女的攙扶下,蔚景從馬車上下來,

  嫁衣繁復冗重,好在有婢女在後面托著,她才稍稍方便了一些,可沒走幾步,擾了她一路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公主,絲絹掉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6:26

【008】城破宮傾08

  蔚景回頭,就看見在她身後不遠處,凌瀾彎下腰,修長的大手將靜陳在地上的一方粉色絲絹拾起,另一手優雅地在上面撣了撣,輕輕撣掉上面的塵土,末了,才拾步朝她走來。

  的確是她的絲絹,可能是方才下車的時候掉的,蔚景正欲伸手去接,眼前人影一晃,已有人先她一步迎了過去,是錦弦。

  錦弦背對著她,高大的身軀遮擋了她的視線,所以,她也看不到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只知道兩人面對著有一會兒,錦弦轉身,將從凌瀾手上接過來的絲絹遞給她。

  “謝謝。”蔚景沖他眉眼一彎,兩人手指輕碰的瞬間,心跳也變了節奏。將絲絹接過的同時,她眼梢輕掠了一眼凌瀾,只見他正默然轉身,歸到樂師的隊中,背影翩躚,她也沒有多想。

  所幸塌方的只是一小段路,過了那段,她又重新上了馬車,隊伍又開始有序地行了起來。

  接下來的行程很順利,她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凌瀾再也沒有來騷.擾過她,她想,或許,他並沒有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燙傷,只是自己做賊心虛罷了。

  又過了幾日,隊伍終於行至東盟山。

  東盟山山高路陡、山巒重疊、且滿山翠竹蒼梧、郁郁蔥蔥,幾乎長年都見不到日光,平素都人跡罕至,可卻是去雲漠的必經之地。

  東盟山,已經是雲漠國的地界,所以,中淵的送嫁隊伍就只能送到此處。

  在錦弦的帶領下,中淵國隨行送嫁的三百人對著蔚景拜別。

  蔚景站在寶馬香車的旁邊,素手輕撩開鳳冠的珠簾,看著錦弦動作輕盈地翻身上馬,山風獵獵中,回頭朝她深意一瞥,然後,拉了手中韁繩,調轉馬頭,渾厚的聲音響徹:“回朝!”

  蔚景目送著隊伍離開,手中絲絹越攥越緊。

  按照她跟錦弦的約定,他會中途折回,在東盟山上伺機將她救走。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漸行漸遠的隊伍中,似乎有人回頭朝她看過來,她輕凝了眸光,辨了片刻,是樂師凌瀾。

  **

  接下來,就是隨著雲漠的迎親隊伍入山,雲漠的兩個使臣騎在高頭大馬上,一左一右伴在香車兩邊,聽說一人是雲漠尚書,一人是雲漠將軍,都是位高權重之人,可見雲漠國對於此次和親的重視。

  山越走越深,陽光完全被茂密的樹層隔擋在外面,行在其中,猶如夜間,且陰冷濕重,再加上沒了喜樂的吹奏,山間靜謐非常,似乎只能聽到車輪滾滾和腳步聲紛沓。

  當然,還有自己一下一下強烈地撞進耳朵裡的心跳。

  也不知錦弦幾時回來?又如何救?

  不停地絞著手中絲絹,蔚景心亂如麻。

  忽然,臉頰傳來一絲微癢,她以為是山中蚊蟲,拿手絹拂了拂,卻發現不拂還好,越拂越厲害,很快竟是整張臉都癢了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6:36

【009】城破宮傾09

  她莫名,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深山反應,還是說人皮面具貼在臉上太久所以造成?

  她想撓,卻又不能撓,臉上帶著人皮面具,她以為忍忍就能過去,誰知,卻愈來愈烈。

  那感覺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臉頰上噬咬,奇癢難耐。

  這時,馬車驟然停了下來,雲漠將軍的聲音透門而入:“公主,眼見這天要黑了,前方林密,夜裡有很濃的瘴氣,我們今夜就在此地扎營,等天明再趕路。”

  蔚景正難受得不能自已,突聞此言,眸光一亮,說:“好!”

  這是個好時機。

  趁大家都睡著了,錦弦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救走,也省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她的臉,她的臉…….

  又不能抓,又不能撓,又不能揭,那感覺,那感覺比讓人死還要難受。

  所幸,他們扎營的速度還挺快,很快就將營帳搭了起來。

  蔚景強忍著巨癢從馬車上下來,說自己有些暈車不舒服,想要躺會兒,讓大家不要打擾她,就直奔雲漠為她安排的營帳。

  一進營帳,她就迫不及待地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取了小銅鏡來瞧,這不瞧還好,一瞧卻是被自己鬼一般的樣子嚇住。

  一塊一塊的紅腫,一顆一顆的紅斑,遍布原本白皙的臉部,她幾乎都認不出了自己,而且依舊癢得鑽心。

  她怕抓破了皮,不敢用指甲,只得用手背輕蹭,一邊蹭,一邊難受得淚流滿面。

  為何會這樣?

  她強自沉下心,快速思忖。

  人皮面具她以前也戴過,為了溜出宮去玩,她經常戴著面具扮作宮女的樣子,應該跟面具沒有關系;如果是水土不服或者深山反應,不會來得如此迅疾,應該會先慢慢有症狀的,而且不會光只在臉部。

  臉部?!

  她驟然瞳孔一斂!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驀地浮出來。

  因為她的臉!

  她的臉戴著人皮面具,有人就是要讓她的臉癢,目的就是為了揭露她假冒的身份。

  是了,是有人陷害,她是懂醫之人,紅腫紅斑分明過敏或中毒之狀。

  可是,除了錦弦,還有誰知道她不是七公主蔚卿?

  眼前劃過俊美男人眼梢輕輕掠過她手背的樣子,她呼吸一滯,凌瀾!

  凌瀾知道。

  可他幾時給她下的藥?他沒有機會啊。

  絲絹,對了,絲絹,她記得凌瀾拾起來後,還輕輕拍打撣灰,其實,就是將致癢的藥弄到了上面是嗎?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要揭露她的身份,那她取下面具豈不是…….

  她驀地意識到什麼,大驚,連忙執起面皮想要貼到臉上,營帳卻是突然被人撩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1-30 22:06:45

【010】城破宮傾10

  她驀地意識到什麼,大驚,連忙執起面皮想要貼到臉上,營帳卻是突然被人撩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

  “公主,你為何想不開?”來人沖進來後,突然冒出一句話,目光觸及到她的臉,便生生頓住了腳。

  是雲漠尚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

  男人瞠目看著她,錯愕、難以置信、一瞬不瞬;蔚景舉著人皮面具的手僵在半空中,忘了動,也忘了反應。

  腦子裡只有一個認知,完了,這次完了,徹底完了。

  怎麼辦?怎麼辦?

  蔚景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連臉上的奇癢似乎都變得不復存在,就整個人石化在那裡。

  最後還是雲漠尚書最先反應過來,面色一窘:“那個……我…….我方才聽到有人說……公主要尋短見……所以,才沖了進來,並不是有意冒犯公主,請公主見諒!”

  什麼?

  蔚景一震,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說什麼?

  尋短見?

  而且,他的態度……他沒發現她是贗品嗎?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便也不敢輕易出聲。

  見她依舊不響,男人有些尷尬地清清喉嚨:“公主是因為自己的臉所以才想不開嗎?前些日子,我隨太子殿下來中淵時,公主的臉還不是這樣,這是怎麼了?”

  蔚景繼續搞不清楚狀況,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此人認識蔚卿。

  男人擰眉,再次細細瞅了瞅她的臉,“不過,看樣子,也只是皮膚過敏而已,公主放心,我雲漠醫術天下聞名,等回了京師,太醫們定會讓公主的臉恢復到以前一樣,甚至更美。”

  蔚景瞳孔一斂,心驚肉跳之余,快速將他的話以及他的反應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似乎有些明白了過來。

  因為她的臉此時已經被紅腫和紅斑弄得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樣,所以,他以為她原本就長得跟面皮一樣,而此次之所以戴著面皮,是因為這段時間正過敏,為了暫時遮住紅腫的臉,是嗎?

  是了,就是這樣。

  高懸的一顆心慢慢放下,蔚景這才發現自己滿手心都是冷汗,她微微一笑,起身:“多謝尚書大人關心,卿兒的臉是前段時間碰到一種邊國進貢的花粉才變成這樣,因不想丑顏嫁人,所以才戴了張面皮,卿兒已經在敷藥,剛剛看,已經在慢慢好轉,嚇到大人了。”

  “對了,剛才大人說,聽人說卿兒要尋短見?”蔚景故作驚訝狀。

  “哦,可能是有人搗亂造謠什麼的,”男人面色有些窘迫,“公主沒事就好。”

  “多謝大人關心,時辰也不早了,大人回帳歇著吧。”蔚景朝男人微微一鞠,下起了逐客令,雖然暫時的危機解決了,但是,平白無故為何有人說她自殺?只能說明一點,有人故意引其進來,只不過陰差陽錯,她面目全非、這個男人也沒有往假冒那方面想。

  那麼後面……會不會還有其他花招?

  而且這個男人一直在這裡,錦弦來了,也不好辦。

  “那我就不打擾了,公主也早些歇著。”男人頷首一笑,轉身,正欲拾步走出,卻是猛地一個什麼東西透帳而來,帶著風馳電掣的速度,呼嘯著直直擊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甚至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3:42

【011】是誰殺了他

  男人甚至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眨眼之間,蔚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上前一看,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差點尖叫出聲。

  男人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枚匕首,只露匕首的柄,整個有刃的地方全部都入了身體裡面,殷紅的鮮血順著刀柄汩汩而出,男人雙目暴睜,一動不動。

  “大人……”

  喉中干涸,她試著喚他,發出的聲音沙啞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

  男人沒有反應。

  她又緩緩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指尖微涼,她臉色一變,大駭著將手收回。

  他死了。

  雲漠的尚書死了,死在了她的營帳裡。

  那意味著什麼?

  她瞳孔一斂,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

  是誰?

  是誰殺了他?

  驚懼不堪中,她抬眸看向營帳上的破洞,那是匕首透帳而入時戳破的痕跡。

  能隔著營帳,在視線不明的情況下,如此快而狠地刺中人的要害,可見身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死的是雲漠尚書,將她推上萬劫不復。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要如此置她於死地?

  如果說讓她臉頰過敏的人是凌瀾,那麼此刻呢,此刻的凶手又是誰?凌瀾已經回朝,而且,他只是一個樂師。

  蔚景忽然覺得有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罩住,她在網裡面看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路。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血腥味越來越濃,可能很快就會被人發現,四周都是人,她又不可能藏屍。

  錦弦怎麼還不來呀?

  心中紛亂、腦中空白,焦灼不堪中,她渾渾噩噩地想著對策,就猛地聽到外面不知誰的聲音突然劃破夜的靜謐:“殺人了,殺人了……”

  緊接著,人聲,腳步聲四起,還有火光,隔著帳幔,蔚景都能看到一根一根亮起的火把,火光熊熊。

  “誰喊的殺人了?”

  “不知道。”

  “哪裡殺人了?”

  “不知道啊,不對,有血腥,你們聞見血腥了沒有?”

  “是,是有血腥味,好濃。”

  “看看從哪裡發出來的?”

  人聲嘈雜,身影綽綽。

  害她之人果然不給她一絲緩氣的機會,是嗎?

  怎麼辦?

  錦弦,你在哪裡?

  蔚景緊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襟,喘息著,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無助。

  外面腳步聲紛沓,似乎朝著她的營帳而來。

  “好像是七公主的營帳裡面發出來的。”

  “我也覺得好像是。”

  “你們看,血,真的是從七公主的營帳裡流出來的。”

  人聲逼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4:20

【012】誰來救救我

  人聲逼近。

  蔚景大驚,腦中一片空白,怎麼辦?

  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她緊緊捂住“噗通噗通”狂跳的胸口,踉蹌著後退。

  背脊撞上柔軟的帳幔,紛沓的腳步聲就響在耳邊,她看到有人的手伸進來作勢撩開帳門。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子一嗡,就在營帳的簾幔被人掀開的同一瞬間,她迅速掀起帳幔的角落鑽了出去。

  或許,這就是求生的本能。

  夜色暗、山林黑,入眼一片樹影婆娑、枝杈張舞。

  身後傳來眾人的驚呼,“尚書大人……尚書大人醒一醒啊!”

  “啊,尚書大人死了……”

  “快看,這裡有張面皮,是七公主的。”

  “一定是有人冒充公主殺死了尚書大人,快追,千萬不要讓那賊人逃了!”

  人聲、取兵器的聲音、腳步聲,各種嘈雜,眾人出動、義憤填膺。

  逃!

  腦中只有一個意識。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能逃去哪裡?哪裡哪裡都是黑,哪裡哪裡都是密林,她只是逃,提著繁復的裙裾逃,深一腳淺一腳地逃,沒命地逃。

  其實,她本不該逃的,可是不逃也說不清楚,逃也說不清楚。

  但至少不逃還可以讓人家看營帳的刀口破洞,雖然也存在一定風險,但也存著一個希望不是?

  看既然選擇了逃,就已然沒有了回頭路。

  夜風凜冽,打在腫癢的臉上,她就像是在一個怎麼也醒不了的夢魘裡,一個人,哭著跑著。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摔倒了,手心被石子劃破,突突的往外冒血。

  可這根本不算什麼,她抬起手臂,借著月色凝眸看去,衣服已經被樹枝劃出個大口子,外露一截雪白的手臂,亦是被勾出了一道道血痕,有傷口深的,甚至能看見翻開的皮肉。

  腿上,脖子上,腹部,不知道又多少個這樣的傷口。

  她握拳,強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

  傷口算什麼,流血又算什麼,她一定要堅持,堅持到錦弦來救她。

  錦弦快來了,他一定是在來的路上。

  所以在他找到她之前,她要逃……

  不知跌跌撞撞的逃了多久,一處斷崖驟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心頭一顫,想要返身往回跑的時候,不遠處一根根火把漸漸清晰,人影綽綽、火光熊熊。

  她頓住了腳步,眸光一寸一寸黯淡。

  崖上風呼嘯走過,卷起她的頭發,拍打在臉上,再加上臉上本就奇癢難忍,此時更是又癢又疼。

  她踉蹌著藏身在一塊大石後面。人聲越來越接近,絕望一點一點爬滿心頭。

  前無路,後有追兵,她該怎麼辦?

  錦弦,你什麼時候來?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4:32

【013】他來了

  山風獵獵,吹得衣袂簌簌,她一驚,連忙緊緊按住霞帔的裙擺,生怕弄出一絲聲響。

  所幸在營帳內摘面具的時候,見鳳冠不方便將其取了,不然此時叮當起來藏都藏不了。

  “人呢?剛剛明明看到就在前面,這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前面是個懸崖,已經沒有路了。”

  “所以,她肯定就躲在這附近,都給我仔細搜!”

  身子緊緊貼在冰涼的大石後面,蔚景閉了閉眼,大氣都不敢出。

  夜忽然變得很靜,似乎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沒有了,只能聽到四處凌亂的腳步聲和自己強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進耳朵裡。

  她不敢探頭去看,但是就算背著大石,她依舊能感覺到熊熊閃爍的火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將軍,快看,這裡有血跡。”

  蔚景一驚,垂眸看向自己的腳邊,光影偏逆,只看到點點團團的暗色,應該是血跡,她已不知是自己的手臂上流下來的,還是腿上流下的,還是其他的哪裡,因為到處都是傷,到處都在出血。

  “快順著血跡找,那賊人逃不掉了。”

  蔚景緊緊攥著手心,依舊難以抑制身子的顫抖,火光大亮,腳步聲逼近……

  “賊人藏在大石後面。”男人的叫聲陡然響在咫尺。

  蔚景呼吸一滯,下一瞬,就聽到腳步聲紛沓都朝著她的這個方向而來,她甚至看到男人舉著長劍的影子就在身側,無路可逃,她絕望地閉起眼睛,卻驀地聽到男人悶哼一聲,“噗通”整個人僕倒在她的腳邊。

  她陡然睜開眼,就看到男人匍在地上,一動不動,背心一枚五角飛鏢深刺。

  錦弦。

  蔚景瞳孔一縮,扭頭朝大石外望去,哪怕一堆人正舉著火把逼近,她也不管不顧,因為,錦弦來了。

  那是錦弦的飛鏢。

  果然,“噠噠”的馬蹄由遠及近,和著人的心跳,響在靜謐的夜裡。

  蔚景在大石後探著頭,眸中倒映著火光和夜色,怔愣地望著那漸漸弛入視線的一馬一人。

  馬兒白得似雪,馬上的男人衣發翻飛、如同天神一般從黑暗裡駛入火光中,眉眼慢慢清晰,俊美如儔,正是她翹首等待的男人。

  舉著火把的眾人一怔,不意錦弦突然出現,剛准備做出反應,錦弦已是衣袖驟揚,數枚飛鏢同時發出,頓時,悶哼聲、嚎叫聲響成一片。

  “截住他!”雲漠將軍惱羞成怒,殘余幾人紛紛舉著長劍上前,錦弦亦是拔出腰間佩劍迎擊。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光慘吟……

  錦弦手腕一轉,收了長劍入鞘,最後一個人的身子也委頓在地。

  蔚景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狂喜一點一點湧上心頭,她正欲奔過去,男人卻已腳尖一點,飛身落在她的身前,笑容和煦。

  “錦弦。”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得到宣洩,她哽咽著,撲進他的懷裡,卻驀地發現,男人的手就勢探進了她的衣襟。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4:43

【014】他要殺了她

  “錦弦。 ”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得到宣洩,她哽咽著撲進他的懷裡,卻驀地發現,男人的手就勢探進了她的衣襟。

  她一怔,男人的大掌已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脯上。

  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肚兜傳遞在她的肌膚上,她心尖一抖,兩頰發燙,可就在下一瞬,後頸脖驀地傳來一陣細繩驟勒的刺痛,她痛得瞳孔一斂,還未回過神來,男人的大手已經從她的衣襟內取出。

  細細的紅繩耷垂在男人的手背上,男人手心一枚玉佩緊攥。

  蔚景一愣,那是他送給她的家傳玉佩,她一直貼身戴在中衣裡面。

  他這是…….

  張嘴正欲詢問,胸口又猛地一重,她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等她意識過來是男人出手對她大力擊了一掌之時,她的身子早已失去重心,整個人就像紙片一片從崖邊跌落。

  怎麼回事?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眸子,驚恐地朝他伸手,男人偉岸身姿未動分毫。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身子急速下墜,大紅嫁衣的袍角和飛揚的發絲淒絕地糾纏,她眸色沉痛地看著立在崖邊的男人,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終於不得不相信,這個她深愛的、也說過會護她一生無憂的男人居然親手將她推下懸崖。

  他要殺了她。

  為什麼?

  錦弦,為什麼?

  曾經的那些溫暖,曾經的那些蜜語甜言,都是假的嗎?

  她不明白,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要回來救她,為何還要殺了那些雲漠追兵救她於絕望之中?

  玉佩。

  是了,玉佩,因為他要拿走他送給她的祖傳玉佩是嗎?

  這幾日一直盤旋在腦中的千百個念頭,終於在此刻一股腦地串並成線,她卻已無力去想。

  四周空蕩,心口亦空蕩,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原因,明明相隔早已甚遠,明明今夜月色黯淡,她竟然還是看到崖邊的他決絕轉身、離開的身影。

  他走了。

  淚在風中笑,她緩緩闔上雙眼,身下懸崖何止千丈,她方才在上面的時候早已看過,深不見底,這般墜落,豈能有活?

  驟然,腰上一重,她的身子陡然停止了墜落,她一震,在慣力顛簸中睜開眼睛,入眼一條籐蔓垂墜。

  籐蔓?

  她艱難垂眸,就見籐蔓的一頭緊緊纏繞著自己的腰身,心跳踉蹌,她難以置信地順著垂墜的籐蔓望上去,就一直望到了崖邊,黑點在動,似乎是人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5:04

【015】竟是凌瀾

  她艱難垂眸,就見籐蔓的一頭緊緊纏繞著自己的腰身,心跳踉蹌,她難以置信地順著垂墜的籐蔓望上去,就一直望到了崖邊,黑點在動,似乎是人影。

  是有人救她嗎?

  是有人用籐蔓救她嗎?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當身子隨著籐蔓慢慢上升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第一次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雙手緊緊抓住籐蔓,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怕死,有多不想死,就算最深愛的人這樣賜予她絕望。

  最深愛的人?忽然,她又驚覺不對。

  在這樣的午夜,在這樣的深山,怎麼會那麼湊巧就有一個人在她墜崖的時候出現,還那麼眼疾手快地甩下籐蔓纏住她的腰身?

  是誰?

  是錦弦嗎?

  他方才只是失手推了她?或者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推了她以後又後悔了、捨不得了?

  畢竟他們在一起有三年的感情啊。

  一日可以做戲,一月可以做戲,三年的傾心相許也都只是做戲嗎?

  她真的不相信。

  此時她卻也顧不上想太多,因為隨著籐蔓被往上拉,她垂蕩在半空的身子不停地撞在冰冷堅硬的崖壁上,她的全身上下本來就到處都是傷,如此一撞,撞得她齜牙咧嘴、眼淚直冒,有些地方稜角尖銳,就像是刀子戳在身上,她不得不松了手中籐蔓,用雙手去撐著崖壁抵擋,而晃蕩的慣力實在太大,到最後一雙原本就破了皮的手心只剩血肉模糊一片。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痛得幾乎麻木的時候,頭頂陡然傳來男人低醇的聲音,“還受得住嗎?”

  她一震,幸虧籐蔓是纏繞在腰上的,要是在手上,她鐵定震得扔掉,因為那聲音……

  她愕然抬頭,就看到男人長身玉立在崖邊,衣發飛揚,雙手正靈活地回收著籐蔓。

  是凌瀾。

  竟是凌瀾。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隨送嫁隊伍回朝了嗎?

  氣息驟沉,眼中酸澀,她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百般滋味、五味雜陳。

  終於,接近了崖邊,男人緩緩蹲下身,朝她伸出手,笑若春風:“這籐蔓還真牢,我一直擔心它斷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沒有動,沒有反應,直到他俊眉微微一挑,“如果此刻斷了,那可真是前功盡棄,”她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顫抖地將血肉模糊的手緩緩遞入他的掌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5:14

【016】不管我是什麼人

  男人鳳眸一垂,落在兩人的手上,並沒有接她的手,而是往上,握住了她的腕,將她從崖邊拉了上來。

  當蔚景一屁股坐在崖邊,喘息地環顧著四周橫七豎八的雲漠士兵的屍體時,還恍若在夢裡。

  血腥還在,錦弦的五角飛鏢還在,不過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卻好似乾坤顛倒了時光,一切都變了。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男人收了手中籐蔓,轉身往前走,白袍輕蕩、腳步翩躚。

  蔚景怔怔看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你不是回朝了嗎?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如果我說,我專門回來救公主,公主信不信?”男人回頭,一棵大樹的陰影正好攏住他的周身,他的臉隱在黑暗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蔚景怔了怔,心中疑惑更甚,微微瞇了眸子:“你知道我有危險?”

  “是,”男人轉身,繼續往前走,“我提醒過公主的,不是嗎?”

  提醒?

  蔚景再次一怔,想了想,“是四面楚歌嗎?”

  男人沒有吭聲,不置可否。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到底是什麼人?”蔚景驀地頓住腳步,聲音微冷。

  就算這個男人救了她,她也必須要搞清楚,她不想像傻子一樣再被人利用第二次。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沒有回頭,只將手放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頓時,“噠噠”聲響起,一匹隱在樹林裡的馬兒奔了出來。

  他伸手拉過韁繩,回頭,淺淺一笑:“不管我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是害公主的人。”

  蔚景一怔,很顯然,他不願意說,她想了想,也是,如果不是他,此時,她早已粉身碎骨,就算他再有什麼目的,最不濟也不過是還他所救的一命。

  略略怔忡間,男人已翻身上馬,幽幽夜色下,朝她伸出手。

  她垂了垂眼簾,緩緩走過去,並沒將手給他,而是拉了他的手臂,翻身上馬坐在了他的身後。

  男人眼梢輕掠,掃過自己白袍衣袖上落下的一塊黑紅手印,眸光一動,大手扯了韁繩,“坐穩了。”

  馬兒嘶鳴一聲,跑了起來,蔚景身子一個跌撞,差點從馬背上滾落,她一驚,連忙伸手將男人的腰身攬住。

  “去哪裡?”

  “回京師。”

  多年以後,蔚景還清晰地記得這一夜,在她絕望之際,有個男人救了她一命,幽幽蒼穹下,風過樹搖,男人手拉韁繩,笑容和煦,說,不管他是什麼人,都不會是害她之人。

  只是……

  當然,那是後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5:24

【017】只有一種可能

  兩人共騎一馬而行,蔚景也不說話,就疲憊地靠在男人的背上,眸光潰散地看著不斷倒退的景物,風側身而過,鼻端縈起淡淡墨竹的香氣。

  人,真的很奇怪,她跟他並不熟,充其量才認識幾日,此刻,她卻覺得,好像相交了多年一樣,他給著她支撐,她依賴著他的溫暖。

  凌瀾在最近的鎮子找了家醫館,在大夫給蔚景包扎的空隙,他又去鎮上的成衣店給她買了一身干淨的衣服。

  大夫建議要休息幾日,可是蔚景卻執意要繼續趕路。

  她有太多的不甘和不明白,她要回去搞得清清楚楚。

  兩人回到京城的時候已是幾日後的夜裡,凌瀾並未將蔚景帶回宮,而是投了一家客棧,並囑咐蔚景先歇著,不要出去,外面亂,他去宮裡先打探一下情況再說。

  她一開始沒有明白他話裡的亂是什麼意思,直到她去前堂找小二要熱水,才聽到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

  “好好的一個親家國,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仇家國呢?”

  “是啊,前幾日才十裡紅妝嫁公主呢,誰知道這變故說來就來。”

  “哎,這一仗還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呢?雲漠離我中淵路途遙遠,這樣傾巢出動、長途跋涉去攻打並不是上策啊。”

  “可是,我中淵也不能平白受了這份委屈不是,他們說我們公主殺了他們的尚書,可是錦將軍說他們殺了我們的公主,誰知道個中曲直到底是怎樣?”

  “哎,反正兩國交戰遭殃的是各自的老百姓啊。”

  “你們是說中淵跟雲漠打起來了,是嗎?”蔚景手中的銅盆差點跌落在地上。

  幾人都循聲朝她看過來,見她輕紗掩面,問著全京師人民皆知的問題,頓覺好笑。

  “姑娘是剛到京師來的吧,我中淵的大軍前日就已經開拔前往雲漠了。

  蔚景只覺得氣息驟沉,有什麼哽在喉嚨裡,帶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眼前也跟著一片片發黑。

  有些東西就慢慢在腦子裡浮出水面。

  錦弦做的這一切,目的就是為了找一個名正言順攻打雲漠的理由是嗎?

  可是,他既不是一國之君,也不是皇親國戚,就算滅了雲漠於他又有什麼好處?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她臉色一變,大驚。

  **

  當蔚景一身宮女裝扮,將手中自己的令牌交給守宮門的侍衛檢查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離宮裡的宮禁時間還剩不到半個時辰。

  她順利地進了宮,就在她疾步往她父皇的龍吟宮而去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人,一個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5:34

【018】九公主蔚景

  她順利地進了宮,就在她疾步往她父皇的龍吟宮而去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人,一個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人。

  呼吸驟停。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霎時站在宮道中間忘了動,忘了在宮裡遇見身份尊貴的主子要退避,也忘了自己這樣強烈的反應會引人懷疑,就站在那裡,錯愕的回不過神。

  怎麼可能?!

  竟然是她!是她自己!

  夜色雖幽,可風燈明亮,她怔怔看著那人腳步匆匆、披風曳地,就那樣跟她照面而來。

  那眉眼、那五官、那微微凝著的臉,分明,分明就是她每日在鏡子中見到的模樣。

  是誰?

  是誰扮作她的模樣?

  為了怕稱病太久惹人生疑,她在嫁去雲漠的那日,留了一封信給她的父皇,說自己出宮去玩幾日,她這真身還沒有回來,誰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宮裡頂替了她?

  許是見她杵在那裡木樁一樣,女子眼梢輕斜,微冷地睇了她一眼。

  衣袂輕擦的瞬間,她腦子一熱,陡然變了聲,低喚了一聲:“九公主。”

  想要裝作她的樣子不被人懷疑,必定是自己熟悉之人。

  是誰?

  或許,只要開口……只要這個人開口……她就一定能聽出她是誰。

  ‘九公主’腳步微頓,回頭淡淡瞥了她一眼,“何事?”

  蔚景再次呼吸驟停,那聲音……

  竟然還是她的!

  口技!

  要不是她自己也會口技,她真的會以為遇見了鬼。

  竟然像到了如斯地步。

  許是見她喊了一聲又不說話,‘九公主’眉心微微一擰,繼續往前走。

  她一急,連忙緊步上前,“九公主。”

  這一次,‘九公主’沒有停,連頭都未回,只冷冷道:“本宮有急事要辦!你有何事,明日再說。”

  末了,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蔚景見狀,心中一急,也不顧上其他,疾步上前將她攔住,伸手就想要去揭她的面皮。

  卻不料,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抬起,那人腳尖就狠狠的踢向她的小腿。

  瞪大眸子,她難以置信,針尖入骨,又隨著鞋尖的離開被拔出,她“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上。

  那鞋尖之上,竟然有暗器……

  就在她悶哼一聲跪地不起的間隙,‘九公主’已經快步走向宮門口。

  舉起手中的令牌,朝著宮門口的守衛朗聲道:“本宮乃九公主蔚景,奉我父皇之命,宣錦將軍入宮護駕,即刻開門,違令者斬!”

  沉重的宮門“嗡”的一聲打開。

  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火光熊熊,一下子點亮了整片天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5:46

【019】皇宮大亂

  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火光熊熊,一下子點亮了整片天空。

  萬箭齊發,門口守衛的手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從宮門上離開,就紛紛倒在地上。

  鐵蹄聲震天,一大隊人馬如同從天而降,奔騰著湧入宮門。

  坐在最前面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一身鎧甲錚錚,漫天火光下,俊美得如同天神,在經過站在宮門邊上的‘九公主’時,男人驀地俯身,長臂一撈,就將‘九公主’攬在身後的馬背上。

  蔚景震驚地看著這一切,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果然……如她所想。

  錦弦。

  心髒一陣猛縮,她捂著疼痛大作的胸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喘息地看了眼龍吟宮的方向,又看了看洶湧而入的大軍,她也顧不上腿傷,飛快地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就往龍吟宮跑。

  守夜的禁衛軍也被驚動,她聽到人聲、腳步聲、禁衛緊急集結的聲音。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跑,就像那夜被雲漠的人追殺一樣,拼命地跑。

  所幸在宮裡生活多年,閉眼也熟悉宮裡的條條道道,她抄了一條最近的路。

  卻,終是晚了一步。

  龍吟宮門口已經無人,除了濃郁的血腥和橫七豎八的宮女太監的屍體,就只有寒氣,蝕骨的寒氣。

  她心頭狂跳、屏著呼吸,踩著地上如同小溪一般的鮮血,沖進了龍吟宮。

  出乎意料的,龍吟宮裡沒有人,她父皇不在,心急如焚之余,又不免隱隱有一絲慶幸,至少,也沒有看到她父皇的……屍身。

  或許逃了,或許躲了起來。

  她喘息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喉嚨裡干澀如火燎,在啞聲喚了兩聲“父皇”,無人應之後,她又調頭瘋了一般往她母妃的青霞宮跑。

  此時的皇宮已經大亂。

  火光熊熊,照亮了整個皇宮的上空,四處都是驚慌失措、急急逃竄的宮人,隨處可見穿著鐵甲、手持兵刃殺氣騰騰的士兵與身著黃色禁衛服裝的御林軍廝殺的身影。

  悶哼聲、慘叫聲、兵器交接的聲音聲聲入耳,空氣中滌蕩著刺鼻的血腥,腳下不時踩到屍體,蔚景跑著、跌撞著,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眩暈。

  青霞宮門口也是死屍一片,未干的鮮血在冰冷的青石台階上流淌,她緊緊攥著手心,壓抑著身子的顫抖,饒過那些屍體往青霞宮裡面奔去。

  這一次沒有僥幸。

  還沒入得內室就聞見濃濃的血腥,等她沖簾而入,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她的母妃歪倒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確切的說,是身子歪倒在椅子上,因為……頭顱,靜陳在椅腳邊的地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6:06

【020】帶我去見他

  她的母妃歪倒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確切的說,是身子歪倒在椅子上,因為……頭顱,靜陳在椅腳邊的地上。

  蔚景腦中瞬間空白。

  嗡鳴,耳邊嗡鳴大作。

  血紅一點一點爬入眸眼,雙目赤紅。

  “啊——”

  她突然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痛苦地嚎叫,扭頭就往外面跑。

  她要找他!

  她要找錦弦!

  她要問他!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了救他,她不惜冒死代嫁,而他,他又做了什麼?

  親手將她推下懸崖,還要毀了她的家,殺她全家,為什麼?

  外面的殺戮還在如火如荼,地上每隔一段就躺著屍體,空氣中除了血腥,還是血腥。

  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死人,這麼多的鮮血,今夜的皇宮就像是一個人間煉獄場,如果不是腳痛、心痛、渾身都痛,她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強忍著胃中的翻攪,她眸色猩紅地看向四周,眼前時而發黑,時而清明,光影婆娑處,刀光劍影、人影綽綽。

  那個女人鞋尖上的暗器竟然有毒。

  她甩了甩頭,強自讓自己保持意識,踉蹌著朝最近的一團打斗的人影奔去。

  顧不上危險,她伸手拉住一個鐵甲士兵,艱難地啟唇:“帶我見……錦弦。”

  士兵似是愣了愣,旋即,臉色一冷,“將軍的大名豈是你一個低賤的下人叫的?還想見他,找死!”

  話音未落,手中大刀已舉起,帶著刺眼的寒芒,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就直直兜頭砍下來。

  她搖搖欲墜著身子,根本連避都已經無力去避,眼見著大刀就要落下,士兵卻是驟然悶哼一聲朝地上跌去。

  原本,她的手就拉著士兵的鐵甲,他突如其來的一倒,連帶著原本就幾乎站立不穩的她也一同朝地上栽去。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在她倒地之前,腰身驀地一重,淡淡的墨竹香入鼻,她已經被人攬在懷裡。

  “你怎麼不聽話?”

  男人的聲音微冷,帶著涼薄的氣息,可在此時的蔚景聽來,卻是猶如天籟之音。

  凌瀾?!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喘息:“你來得正好,快,帶我去見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見眼前白袖一晃,肩胛處傳來刺痛的同時,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不要——”

  蔚景大叫一聲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天,已經大亮,四周靜得出奇。

  冷汗黏黏地濕了一身,她蹙眉,掙扎著坐起,恍恍惚惚中,竟不知那一場血流成河的殺戮是夢魘還是真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6:17

【021】還是去找死?

  掀開薄被,她下床,床邊一雙新鞋擺得整整齊齊,她怔了怔,想起夜裡滿地的血紅,胃中一陣翻攪,她皺眉,躋了軟鞋,快步來到屋中桌案邊,提起上面的茶壺給自己撞了一杯水,“咕嚕咕嚕”飲了下去。

  喘息地將手中杯盞放下,她這才環顧起屋內一切,簡單的家具、簡單的擺設,收拾得清爽干淨。她垂眸定定想了一會兒,就驀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小腿處的錐心刺痛還在,那麼昨夜不是一場夢,那麼,她的母妃,她的親人…..

  呼吸驟沉,她踉蹌出了屋子,舉目望去,才發現竟然是在山上。

  茂密的樹林和簡陋的小屋,她一個回頭,就看到立在山頭巨石邊的男人,男人背對著她負手而立,背脊挺直,墨發飛揚,一身潔白的袍子在山風獵獵中跌宕,仿佛要與這雲天同色。

  蔚景微微一愣,瘸著腳走了過去,凌瀾沒有回頭,在她剛走近他身邊的時候,驟然揚袖一指,“看那兒。”

  蔚景又是一愣,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遠遠的可見紅牆碧瓦、亭台樓閣、重重宮闕……

  是皇宮。

  蔚景一震,愕然看向凌瀾,見他薄唇緊抿,面沉如水,轉眸對上她的眼時,唇角卻是微微一勾,“昨夜之前,那裡姓蔚,今日卻已姓錦。”

  蔚景瞬間臉色煞白,小腿上一陣刺痛驟然傳來,她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她連忙伸手扶了邊上大石,才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都破滅。

  那個男人果然滅了她的國、屠了她的親人。

  心口劇痛,一股氣哽在喉嚨裡,上下不得,哽得她鼻也酸、眼也酸,她突然回頭,往山下走。

  “做什麼?去找他嗎?還是去找死?”男人微涼的聲音響在身後。

  她腳步一頓。

  “或者你覺得自己命大,一次死不了,兩次死不了,再送一次上.門,也篤定自己不會死?”

  男人聲音不大,不徐不疾,尾音還略略上揚,蔚景再度從他低醇的嗓音裡嗅到了涼薄的氣息。

  緊緊咬著唇瓣,不讓眼窩裡的溫熱湧出眼眶,她死死盯著前方,再次抬步邁出。

  卻在抬起的腳剛剛落地的那一瞬,一個趔趄,重重撲倒在地。

  身後男人的腳步聲響起,她以為他來扶她,出乎意料的,沒有,男人轉身進了屋。

  她咬咬牙,忍著小腿的巨痛,想要從地上爬起,卻發現根本使不出力氣。

  就在她幾次未果懊惱地趴在地上不動時,男人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漸行漸近。

  “想看看自己的樣子嗎?”

  一枚銅鏡伸在她面前。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6:29

【022】那就去奪回來

  蔚景一怔,愕然抬眸,本不意看向銅鏡,可目光觸及到銅鏡裡的女子時,卻再也移不開眼。

  那是誰?

  發絲凌亂、雲髻歪斜、滿身髒污、特別是一張臉紅腫斑點未褪,奇丑無比,再加上一雙布滿血色的眼睛和一張被自己咬破泛著紅腫的唇,完全就是一個鬼魅。

  這是她嗎?

  不,不是。

  她應該是昨夜在宮裡碰到的那個女人那樣的樣子,美麗的、光鮮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淒涼一笑,她垂下眼。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狠,真狠。

  她已經痛得想死,他卻還要一點一點地將她鮮血淋漓的傷口刨出來讓她看。

  她何嘗不知道江山已經易主?她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不想面對現實而已。

  錦弦利用雲漠尚書的死以及她的死挑起兩國戰爭,根本的目的並不是想取雲漠,而是要讓中淵傾巢出動、主力離京,他便趁京師兵力薄弱之際,發起宮變,而雲漠與中淵路途遙遠,就算中淵下令將士們撤回,卻已是鞭長莫及,是嗎?

  跟他相愛三年,她竟不知他是如此狼子野心。

  是太不了解他了嗎,還是太相信他了?

  後者居多吧,不然,在臉上出現奇癢的時候,她為何只以為是凌瀾,卻沒有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其實,絲絹凌瀾碰過,他也碰過不是嗎?還有雲漠尚書的死,為何在崖邊看到五角飛鏢直直刺入追兵的背心時,她就知道他來了,而有匕首透過厚厚的營帳帳幔不偏不倚地刺入尚書的心窩,她就沒有想過是他?

  終究是她傻她笨啊。

  趴在地上,她低低笑出了聲,而身前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收了銅鏡,直起腰身。

  “你還會在宮裡做樂師嗎?”她忽然抬起頭,看向長身玉立的男人,卻發現男人並沒有看她,而是微微瞇著眸子,目光不知落在遠處的哪裡。

  聞見她問,緩緩將目光收回,“當然,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只是一個小小樂師。”

  “能幫我打探一下消息嗎?”

  “你想知道什麼?”

  “我父皇他……”

  “失蹤了。”男人眸光微閃,對上她的眼。

  她怔了怔,微微松一口氣的同時,終是還存了一絲期盼,“皇室其他的人呢?”

  “死了。”

  她眸色一痛,一口氣好半天沒有提上來,雖然早有心理准備。

  “那……能幫我打探一下我的婢女鈴鐺......”

  “所有主子的忠僕也都剿殺了。”

  一陣山風吹過,吹散了男人的聲音。

  蔚景緩緩垂下眼,捂著心口,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沒有了。

  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什麼都沒有了,都是因為她,因為她。

  “恨嗎?”男人的聲音突然響在頭頂。

  她怔怔抬眸。

  “那就去奪回來。”男人衣發翻飛,朝她伸出手。

  奪?

  她低垂了眼簾。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輕歎一聲,彎腰將她從地上打橫抱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6:40

【023】以表面度人

  煙花三月,春暖花開,京城依舊一派繁華景象,似乎並沒有因為江山易主而有多大變化。

  特別是夜裡,護城河邊,畫舫輕舟來來往往,紅燈高掛,彩幔盈天,絲竹弦樂之聲、女子軟糯嬌媚的咿咿唱曲之聲不絕於耳。

  京師最大的青樓風月樓前,更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聽說今夜有大名堂,幾日前以一曲踏水舞而一躍成為風月樓頭牌的鶩顏姑娘首度揭下面紗跟大家見面,所以,天還未黑,風月樓裡就已經幾乎爆滿。

  蔚景一身青衫男裝擠在其間,素手輕掩鼻下,遮住各種酒氣汗味,烏黑的大眼睛不停環顧四周。

  聽說當今相國夜逐寒會來。

  其實也不只是當今,曾經他們蔚家的天下時,他便已是相國,錦弦篡位後,為籠絡人心鞏固其地位,對朝中大臣只殺反對之人,擁護歸順他的人可繼續在位為官,夜逐寒就是其中一人。

  對於這個夜逐寒,她曾經在宮裡的時候,就有所耳聞,聽說是科舉出身,是文武百官中最年輕有為的一人,只是此人好賭好色好酒,特別是色,經常在各種風月場所流連。

  這樣的男人真的可以幫到她嗎?

  那日,凌瀾跟她說,恨就去奪回來,她問怎麼奪?凌瀾說,找一個位高權重可以倚仗之人,她問誰,他說,相國夜逐寒。

  她當時就表示懷疑,這人?凌瀾笑,說,種種事實證明,他看人很准,而她卻只會以表面度人。

  她當時就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凌瀾這個人,她說不出心裡的感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感激他、依賴他,但是,心裡的疑惑卻也不小。

  她問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一個樂師會騎馬、會武功、還會醫術?

  他淡笑,說,一個普通人,只不過正好她說的那幾個技能都會而已。

  她問他為何救她?

  他說,想救。

  於是,她便也不再多問,因為她知道,問也是白問,他不會說。

  而且,她如今孑然一身,除了自己的一條命,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而這條命還是他救的,就算被他算計,她也無所謂。

  她只要復仇。

  所以,她依他所言,來京城尋他口中的可依仗之人,今夜喬裝成男人,先來風月樓打探一番。

  只是,似乎沒有看到夜逐寒的人。

  正想擠到人群前面看看,就驟聞老鴇的聲音在前台上響了起來,“各位公子各位爺,請稍安勿躁,為了給各位一個驚喜,今夜鶩顏姑娘會以一個很特別的方式與大家見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6:51

【024】大變活人

  眾人一聽說很特別的方式頓時亢奮了,歡呼聲、口哨聲一片。

  蔚景終於艱難地擠到了最前排,這時,有人抬了一個紅木櫥櫃上了台子。

  蔚景一看,當即了然,這是要玩大變活人呢。

  這樣的小伎倆在她一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面前,真的只能算是小伎倆,低級得已經不能再低級。

  現代人?

  她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現代人,在這個時空生活了十四年,剛穿過來的時侯,她這個身子的主人只有兩歲,剛學會走路不久,聽說玩耍時被大她一歲的蔚卿從假山上推了下來,昏迷了三日,醒來,她就穿在了她身上。

  十四年來,她過著養尊處優、神仙一般的生活,不用辛苦工作,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上有父母寵愛,下有宮女太監伺候,走到哪兒,哪兒都是尊重敬畏的目光,三年前又遇到了錦弦,傾心相許、墮入情網。

  人生是如此圓滿,圓滿得讓她忘記了自己曾是個二十一世紀的醫生,也忘記了在名利地位權勢面前,人性的丑惡與貪婪。

  那日,凌瀾問她,恨嗎?

  如何不恨!

  被心愛之人親手推下懸崖,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一個慘死,她如何不恨?

  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驟聞台上老鴇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各位爺請看,這是一個空櫥子,等會兒,我要將鶩顏姑娘神奇地變出來。”

  頓時,原本喧囂的大堂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那個木櫥。

  櫥子的門已經拉得洞開,確實毫無一物。

  老鴇又一邊一邊緩緩將門掩上,掩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為了讓各位爺在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心服口服,這樣,我在你們當中挑出一位爺出來,站進櫥子裡,然後,將這位爺變沒,將鶩顏姑娘變出來,怎麼樣?”

  眾人一聽更邪乎了,全場叫好。

  蔚景彎唇搖了搖頭,又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沒有看到夜逐寒。

  “我看這位爺模樣生得俊,就這位爺吧,俊男換美女,多好的彩頭。”

  等蔚景意識到眾人的眼光齊刷刷落在她的身上時,才反應過來老鴇說的人是她。

  也未等得她同意,老鴇直接下來拉她,她本想拒絕的,後又想想,反正要等人,配合一下也無所謂。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她隨著老鴇沿著木階上台,驟然,手心一涼,一枚硬物被塞進掌心,她一怔,看向老鴇,老鴇快速給她渡了一記眼色,她旋即明白了過來,是銀子,老鴇想讓她做托兒。

  垂眸望去,兩人的手交握,袍袖剛好遮住了兩人手中動作。

  她彎了彎唇,沒有吭聲,握了銀子,徑直走進櫃中站定。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7:04

【025】無趣的把戲

  她彎了彎唇,沒有說話,徑直走進櫃中站定。

  在走過來關上櫃門的時候,老鴇快速朝她使了個眼色,告訴她木板上的機關,很快,眼前一黑,櫃門掩上,櫃子被人移著轉動起來。

  她知道,這個時候就是啟動機關,打開櫃底的時候,下面肯定有個地道,然後,那個叫鶩顏的女人在地道裡等著,她下去,她上來,兩人交換。

  外面的男人們一個一個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緩緩轉動的櫃櫥,似乎生怕錯過了第一個一睹頭牌芳容的機會,當然也同樣關心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又是如何將人掉的包。

  終於,櫃櫥在不知轉了幾圈以後總算停了下來。

  全場一片靜謐,落針可聞。

  睨著眾人的反應,老鴇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我們的鶩顏姑娘馬上就要隆重登場了,各位爺都准備怎樣給鶩顏姑娘捧場呢?”

  老鴇語畢,全場一陣騷動,不知誰帶頭喊了句“歡迎鶩顏姑娘,”頓時,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喊了起來,伴隨著山呼聲的還有那漫天雪花一般紛揚的銀票。

  看著那些男人們如同打了雞血一樣,不停朝台上扔銀票,老鴇笑得一張嘴都合不攏,見一波高.潮差不多過去,才踩著狼藉一地的票子,緩緩走到櫥櫃前,伸手。

  全場頓時靜了下來。

  睨著場下眾人,老鴇握住櫥子的把手,驀地一拉。

  門開,人現。

  所有人驚錯,下一瞬,一片嘩然。

  老鴇覺得眾人的反應不對,猛地回頭,就發現剛才進去的那個明眸皓齒的俊男人竟然還在,而且似乎還要跟她說什麼,她一驚,連忙“彭”的一聲再次將門關上。

  “各位爺,不好意思,出了點小狀況,我們再來一次,這次一定成,一定成。”

  老鴇陪著笑臉,連忙示意邊上幾人又將櫥子轉動了起來,心下卻嘀咕開了,沒道理啊,就算上面的人沒有按機關,地道裡的那個也可以按機關不是,只要一方按就行,怎麼就……

  可能是轉的時間太短,兩人沒來得及交換。

  於是,這一次轉了第一次兩倍的時間,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不得不停了下來。

  全場再一次寂下。

  老鴇微微抿了唇,將手落在把手上,眾人大叫著,“開,開,開……”

  手起,門開,當裡面的人兒躍入眼簾,老鴇再度臉色一變。

  全場的喊叫聲亦是嘎然而止,緊接著,罵咧聲四起。

  “這是逗著人好玩嗎?”

  “不會變就不要變了,直接讓鶩顏姑娘出來。”

  “是啊,是啊,別在那裡耽誤時間。”

  “分明騙錢的,將我們的銀票還給我們……”

  眾人鬧了起來,場面陷入混亂。

  老鴇皺眉,回頭看向站在櫥子裡的蔚景,欲哭無淚,“我說這位爺,怎麼還是你啊?”

  蔚景張嘴,正欲解釋,就驀地聽到一聲輕嗤從二樓的看台上傳來,“如此無趣的把戲,虧你們想得出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7:16

【026】很有意思嗎

  蔚景張嘴,正欲解釋,就驀地聽到一聲輕嗤從二樓的看台上傳來,“如此無趣的把戲,虧你們想得出來。 ”

  聲音不大,卻似乎有強大的穿透力一般,響在一片喧囂中,愣是讓眾人都聽到了,一下子,全場俱靜。

  蔚景亦是循聲望去,就看到二樓看台的欄桿邊,一玄色華袍男子憑欄而立,鳳眸低垂,輕睨著她們這邊,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蔚景瞳孔一斂。

  夜逐寒!

  還未及做出反應,玄袍男子已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衣發翻飛間,翩然落在蔚景的面前。

  眾人一震,紛紛識出他來,邊上的老鴇更是臉色一變,連忙上前,躬身小心翼翼道:“相爺…..”

  男人袍袖驟揚,止了老鴇未完的話,隨著他的動作,袍袖的袖邊輕刷過蔚景的臉龐,一陣袖風縈過,帶起淡淡的清香。

  清香?!

  蔚景一怔,卻也沒有多想,因為她猛然發現男人的手並沒有放下來,而是伸到了她的臉側。臉側?

  人皮面具!

  她一驚,剛想抬臂揮開,就驀地感覺到發頂的束縛突地一松,等她意識過來,滿頭青絲已經如瀑布一般傾瀉下來。

  “鶩顏姑娘覺得這種出場方式很特別很有意思嗎?”

  全場震驚,旋即,一片嘩然。

  原來…….

  原來俊男就是鶩顏姑娘啊!

  難怪啊。

  方才以為是男子沒有在意,如今細細一看,蛾眉淡掃、雙瞳剪水、俏鼻如玉、櫻唇似丹,瑩白的肌膚配上一頭散落在肩的墨發,果然——傾城之姿。

  蔚景望著男人拿在手中的發帶,一顆心大起大落。

  其實,在櫃子裡面的時候,她也想過自己散了頭發頂替鶩顏出來,畢竟老鴇是在蒙騙,她抓著老鴇的證據,就算知道她不是,老鴇也只能干生氣不敢輕易揭穿她,可是後來一想,夜逐寒沒有出現,她也不應妄動,指不定惹出什麼麻煩,於是就只得作罷。

  可當她按機關的時候發現,那機關根本沒有用,怎麼按,櫃子的底板就是不開,第一次開門的時候,她就想告訴老鴇的,可老鴇不給她機會,“砰”的將門關得非快;這一次她想解釋,卻又被驟然出現的夜逐寒打斷。

  既然,現在,是他將她當成了鶩顏。

  如此……甚好!

  凜了心神,她緩緩對上他的眼,唇角淡笑輕輕綻開,不承認,也不否認。

  老鴇見狀,抬手抹了一把冷汗,連忙道:“相爺果然明察秋毫!”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捏上蔚景的下顎,薄唇輕動:“既然本相破了你們的把戲,今夜,鶩顏姑娘就歸本相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7:27

【027】傾國傾城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捏上蔚景的下顎,薄唇輕動:“既然本相破了你們的把戲,今夜,鶩顏姑娘就歸本相了!”

  蔚景一震,老鴇喜笑顏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場下男人一個一個雖心有不甘,可對方是誰?對方是位高權重的相爺夜逐寒,跟他搶女人,那就是不想活了。

  於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間,男人手臂一卷,直接將蔚景裹進懷中,腳尖一點,飛身上了二樓,入了一間廂房。

  當蔚景沐浴完,只著一件半透明的寢衣出來的時候,夜逐寒正斜倚在床頭邊看著一本什麼書卷,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男人俊美的側臉。

  許是聞見動靜,男人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睨過來,鳳眸中的目光略帶興味地在她的寢衣上盤旋了一圈,最後落在她的臉上,他朝她招手,“過來!”

  蔚景猶豫了一下,唇角牽起一抹笑靨,落落走了過去。

  剛才沐浴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她曾是一國公主,如今卻淪為青樓賣笑,她不想這樣,她真的不想這樣,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能退縮,絕不能退縮。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不是嗎?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復仇。

  她只要復仇,不惜一切代價。

  這般想著,腳下的步子便輕盈了幾許,她娉婷上前,一雙含笑的眸子,蘊著脈脈溫情直直盯著男人看。

  男人垂眸一笑,“啪”的一聲合了手中書卷,抬手一擲,擲在了房中的桌案上,他朝她伸手,她嬌媚地將手給他,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垂眸頷首、心跳踉蹌,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是想,做是做,媚術她並不擅長。

  正不知所措間,臉上忽的一熱,是男人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龐,她一驚,生怕男人瞧出她的臉上戴著面皮,連忙伸手將他的腕握住,恐他生疑,她又嬌羞地引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纖細的腰間。

  男人就勢一扣,將她攬至跟前,薄唇輕動,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面門上,“頭牌就是頭牌,果然傾國傾城。”

  “那麼,幫我贖身,帶我離開。”幾乎不帶一絲猶豫,蔚景伸出玉臂,如蛇般纏上他的頸脖,朱唇輕啟,吹氣如蘭。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台詞。

  男人怔了怔,微微垂了眉眼,似乎在思忖,片刻,眼梢淡抬:“可惜美色於本相,本相只歡不愛。”

  “沒事,只要相爺帶我離開,我就是相爺的,我可幫相爺傾別人國、傾別人城,”一對高聳的柔軟輕輕蹭上男人的身子,她美目殷殷地看著他,一瞬不瞬。

  男人笑,笑得魅惑眾生:“好,成交!”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7:39

【028】本相不會碰你

  男人笑,笑得魅惑眾生:“好,成交!”

  蔚景正絞盡腦汁想接下來怎樣說服他呢,不想他竟答應得如此爽快,怔了怔後,柔媚一笑,就開始動手解對方的領子,手剛觸到男人的領口,腕上驀地一重,男人將她的手握住。

  她一怔,水眸疑惑地看著男人。

  男人同樣看著她,漆黑深邃的鳳眸中蘊著一抹促狹,忽然,他松了她的手,起身下了床榻,動作優雅利落。

  蔚景怔怔看著他,以為他反悔了,心中一急,也顧不上其他,噌的一下從床上下來,伸出雙臂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一陣極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縈過鼻端,竟是跟方才台上時袖風帶出的清香全然不同,這香氣有幾分似曾相識,她卻也顧不上多想,滿心滿腦想的是如何將這個男人留住。

  “顏顏當真差勁至此嗎?讓相爺如此嫌棄!”

  將臉埋在男人寬厚的背心,她嗡裡嗡氣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

  她是真的要哭了,取悅男人真心不是她的強項啊。

  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顏顏?”

  手背一熱,男人掰開她的手,轉身面朝著她,笑睨著她凌亂無措的樣子,“好一個顏顏!”

  男人唇角輕揚,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長。

  蔚景不是沒聽出他話裡面的興味,只是顧不上深想,繼續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相爺可是要出爾反爾?”

  “本相說什麼了嗎?”男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蔚景咬了咬唇瓣,吶吶道:“你是沒說什麼,可是你……”

  不是說只歡不愛嗎?

  男人突然“哦~”了一聲,並拖長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於女人,本相一直有兩個原則,第一,只玩女人,不愛女人,就是方才跟你說的只歡不愛;第二,從不玩跟自己有利益關系的女人,你說你要幫本相傾別人國、傾別人城,你與本相之間就已經建立了利益關系,所以,本相不會碰你!”

  不會碰她?!

  蔚景怔了怔,在明白過來他話中之意時,心中不免一喜。

  這原則好啊。

  “那相爺是……”

  “收拾一下,本相在外面等你!”男人翩然轉身。

  蔚景又是一怔,眼見著男人撩開水晶簾子作勢就要出去,忙急聲問道:“去哪裡?”

  “回相府。”男人腳步不停。

  回相府?

  蔚景便在那一陣水晶簾子清脆的碰撞聲中微微失了神。

  如此順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7:51

【029】是夫人

  當夜,蔚景就住進了相府,夜逐寒將她帶到一間奢華的廂房,說,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末了,還派了一個叫夢兒的婢女供她使喚、照顧她的起居。

  蔚景還在擔心該怎樣跟夜逐寒相處,沒想到他只是簡單地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夢兒很乖巧,將屋子裡的燈盞一盞一盞捻亮,見夜已深就開始給她鋪被。

  燭火橘黃如豆,朦朧燈輝中,蔚景看著床榻邊夢兒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覺就失了神,仿佛時光一下子又回到了宮裡,她坐在琉璃燈下塗抹著他國進宮的名貴的護手膏,鈴鐺在床榻邊給她鋪著被子,一邊鋪,一邊囉裡囉嗦:

  “公主,你怎麼就喜歡睡這麼硬的硬板床呢,你身上不痛嗎?要不奴婢還是給公主鋪一層軟絮吧?”

  “公主,夏日也就算了,這冬夜硬板床多冷啊,奴婢看著都冷得慌,不行,奴婢就給公主稍稍、稍稍鋪一層薄薄的、薄薄的軟絮可好?”

  她在現代做學生的時候,睡硬板床睡習慣了,睡得太軟,身上就疼,可是鈴鐺卻覺得睡得太硬才疼,所以,給她鋪了多少年的床,鈴鐺就在她耳邊嘰歪了多少年。

  再也沒有人這樣囉嗦了,再也沒有了……

  夢兒轉過身,對著她微微一鞠:“夫人,床鋪好了。”

  蔚景恍恍惚惚回過神,垂眸一笑,悄然將眼窩中的溫熱隱去,起身,“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夢兒又再次一鞠:“讓奴婢伺候夫人就寢吧。”

  夫人?

  也就是到這時,蔚景才意識到她稱呼她為夫人。

  “你可以叫我鶩姑娘,也可以叫我顏姑娘。”

  “不可以,”夢兒搖頭,“相爺跟奴婢說,是夫人。”

  蔚景怔了怔,不知道夜逐寒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想想,有個名分總歸是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吧,遂也未去計較,抬手揮了夢兒,“你下去吧,我自己來。”

  夢兒猶豫了一下,卻也沒有堅持,對著她一鞠:“那夫人早些歇著,明日還要隨相爺一起去宮裡參加皇上的登基大典,奴婢先行告退!”

  “絲——”的一聲,蔚景正撩著帳幔的手一滯,粉色帳幔竟是生生被扯下一塊。

  夢兒一驚抬頭,就看到蔚景將手中帳幔握得死緊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忙上前,“奴婢再給夫人換一副新的紗帳。”

  “不用了。”蔚景皺眉,“我困了,想要早點休息,明日再換吧。”

  夢兒疑惑地看著她,見她臉色不好,卻也不敢多問,“是,奴婢告退。”

  房門“吱呀”一聲被夢兒從外面掩好,蔚景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

  皇上的登基大典?

  錦弦的登基大典!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8:12

【030】相爺胞弟

  一夜無眠。

  就連人皮面具都掩蓋不住滿臉的憔悴,蔚景又在面皮上輕撲了一層脂粉,才勉強遮住一臉的疲態。

  草草用過早膳,她便跟夢兒一起出了門,聽夢兒說,夜逐寒先進宮了,因為要參加早朝、參加新帝的登基大典,而他們這些家眷可以隨後去,只需參加午時的宮宴就行。

  蔚景冷笑,這皇帝登基讓群臣帶家人赴宴,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想借此拉攏人心是嗎?

  當真用心良苦!

  主僕二人剛出了相府大門,蔚景就看到門口兩頂轎輦靜陳,幾個家丁侯在旁邊,一個一襲白衣的男人正彎腰准備進前面的一頂轎輦。

  夜逐寒。

  蔚景一怔,不是說他先進宮了嗎?

  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男人眼梢微抬,朝她們這邊看過來,不過,只是極淡的一眼,又快速收回,入到了轎輦裡面。

  說實在的,蔚景有些懵,看他那個樣子,分明是看到了她,可又完全將她無視得就像是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疑惑地看向夢兒,“相爺他……”

  夢兒怔了怔,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忙笑著解釋道:“哦,那是二爺,是相爺的胞弟,也住在相府裡面,今日也一同去宮裡參加宮宴。”

  夜逐寒的胞弟?!

  蔚景一震,夜逐寒還有一個胞弟?

  這倒是從未聽說過,不過,想她以前也從不關注這些事,不知道也很正常。

  真是太像了,這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住在一個府裡……心中不免生出一分好奇來。

  “平素你們是怎麼區分哪個是相爺的?”蔚景拾階而下。

  夢兒連忙跟上:“相爺一直都穿深色衣袍,而二爺一直都只穿淺色衣袍。”

  蔚景怔了怔,想起昨夜風月樓裡夜逐寒穿的是一件玄黑色的袍子,而剛才這個穿的是一襲白衣…….

  還真是一深一淺!

  也不知這本就是二人的喜好,還是他們僅僅為了區分彼此,倒是有幾分意思。

  主僕二人來到轎旁,蔚景還想著要不要跟上前男人打個招呼,男人的轎子就已經啟程走了起來。

  蔚景怔了怔。

  “夫人,請!”夢兒已替她撩了轎簾,蔚景收回目光,彎了彎唇,躬身而入。

  轎輦一上一下地起伏,蔚景只覺得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起來,眼見著皇宮越來越近,各種激烈的情緒排山倒海一般朝她碾過來,碾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閉了閉眼,緊緊地攥著手心,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淡定。

  要淡定。

  *

  外面的轎子是不能進到宮裡面去,所以,在宮門口,就得下轎步行入宮。

  蔚景下來的時候,只看到相府的另一頂轎子已經停在了門口,並未見夜逐寒的胞弟,想來是已經先行入宮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8:22

【031】賢妃娘娘

  夢兒手持相府令牌,所以,主僕二人進宮也很順利。

  三月的天,陽光明媚,空氣中飄著百花的香氣,蔚景緩緩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只覺得恍如隔世。

  一切都沒有變。

  還是那些花樹,還是那些風燈,還是那些連綿空曠的宮路,還是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什麼,那夜的血流成河也再也尋不到一絲痕跡。

  是什麼變了?

  似乎什麼都變了,她的身份變了,這裡曾是她的家,現在卻是她的禁土;住在這裡的人變了,連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裝飾擺設也變了,那連綿十裡的黃毯、那鋪天蓋地的黃綢,宮裡四處都是刺得人眼痛的明黃之色,一如那日她出嫁雲漠,只不過,那日漫天的是大紅色。

  蔚景雙手交握在胸前,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朝深宮裡面走去。

  宮宴在未央宮舉行。

  雖然對蔚景來說,閉著眼睛也知道在哪裡,但是,她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第一次進宮的樣子,讓夢兒找了個太監問了路,主僕二人就循著太監所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過,往事歷歷,就像電影的膠片一樣一幕一幕從腦海中紛沓而過,蔚景兀自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驟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

  她瞳孔一斂,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在同一瞬間,幾乎是本能的,腦中未做一分考慮,一個人的名字就脫口而出:“鈴鐺。”

  花徑那頭衣著光鮮華麗的女子聞聲一震,手中的絲絹就掉在地上,女子驚錯回頭,邊上的一個宮女忙彎腰將絲絹拾起,遞給女子,“賢妃娘娘的絲絹。”

  賢妃娘娘?!

  蔚景心口一突,有千百個念頭轟然一聲從大腦裡掠過,只一瞬,她就抬手捻起袖口的荷葉邊,笑著對邊上的夢兒說,“你說鈴鐺啊,這袖子兩邊原本各有一顆,是在風月樓跳舞時,為了合拍點綴,我專門釘上去的,可相爺說,走路叮叮當當的,像是富貴人家養的寵物,我一氣,就將兩顆鈴鐺給卸了,你要是想要,回府,我送給你。”

  蔚景一邊說,一邊輕搭上夢兒的手,笑靨如花。

  夢兒雖有些莫名,卻也沒有多言。

  花徑那頭,鈴鐺輕凝了眸光,睇了蔚景和夢兒兩人片刻,才轉回頭去,接過宮女手中的絲絹,“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本宮赴宴的袍子尚衣局做好了嗎?”

  “回娘娘,做好了,晨上已經送到了瑤華宮。”

  “嗯,回宮。”

  花徑的那頭,主僕二人,花徑的這頭,主僕二人,分別朝東西方向而去。

  蔚景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一抹血腥入口,她才發現,她竟然生生將自己的嘴唇咬破。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8:33

【032】皇上駕到

  蔚景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一抹血腥入口,她才發現,她竟然生生將自己的嘴唇咬破。

  賢妃娘娘?

  錦弦的賢妃娘娘!

  是了,是她癡了。

  宮傾那夜,她親眼所見,有人用她的身份活在這個宮裡,假傳聖旨,大開宮門,迎錦弦的軍隊入宮,既然,既然“九公主”這個身份還活著,“九公主”的婢女又如何會被剿殺?

  蔚景啊蔚景,你真.他.媽失敗。

  傾心三年的男人看不清其面目不說,就連一個侍奉你多年的丫頭,你都能被她騙過,你到底是蠢笨到了什麼地步?

  呵~

  忽然,她就笑了,笑出了聲,邊上的夢兒錯愕地看著她,她也不管不顧,笑著笑著,就笑紅了眼睛。

  “夫人……”

  睨著她的樣子,夢兒有些急了。

  蔚景又笑了笑,將眼中的酸澀強行逼退了回去,許久,才淡聲道:“我沒事。”

  **

  未央宮裡依舊燈火璀璨、金碧輝煌。

  蔚景和夢兒到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在了,三五成群談笑風生。

  絲竹弦樂之聲連綿不絕,蔚景下意識地看向樂師的隊伍,搜尋了一遍。

  竟未見凌瀾。

  恍惚中,卻似乎有另一道目光深凝,她憑著感覺望過去,就看到了夜逐寒的胞弟,已坐在席間,在她望過去的瞬間,似乎剛剛將目光收回。

  邊上的夢兒也發現了他,伸手一指,驚喜道:“夫人,二爺在那邊。”

  “嗯。”蔚景點頭,“我們也過去吧。”

  宮宴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位置,既然那個男人坐在那裡,說明相府的位置就在那裡。

  蔚景走過去的時候,正想著該怎樣跟男人打招呼,邊上的夢兒已然先開了口:“二爺。”

  男人本低垂著眉眼在把玩手中杯盞,聞聲,徐徐抬起眼梢,朝她們看過來,蔚景索性就微笑著鞠了鞠身,算是禮過,男人看著她,亦是略一頷首,只是目光淡漠疏離得如同八月的秋水。

  蔚景怔了怔,也不以為意,見一張金絲楠木長形條案後面,三個人的位子,男人坐在了最右邊,她便走到最左邊,輕輕拂了裙裾坐在軟墊上面。

  中間的那個位子自然是夜逐寒的。

  有內侍宮女前來給蔚景上了熱茶,蔚景捧在手裡,靜靜地看著杯盞裡微微輕漾的茶面,不知不覺又失了神。

  直到內侍太監尖細的唱諾聲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賢妃娘娘駕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8:43

【033】急事稟報

  直到內侍太監尖細的唱諾聲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賢妃娘娘駕到——”

  蔚景猛地回神,手一抖,杯盞中的茶水撒潑出來濺在手背上,明明已經倒了很久了,卻依舊還是燙得她眉心一皺。

  邊上的男人似乎意識到她的舉措,朝她看過來,她眼角余光瞧見,未予理會,微微凜了凜心神,便若無其事地抬頭,循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門口。

  一襲明黃龍袍的男人風姿闊綽地走在最前面,蔚景瞇了瞇眸,不知是那明黃太過耀眼,還是宮燈太過閃亮,一大片光打在男人的臉上,竟是有些看不清男人的眉眼,那曾經熟悉的俊美的眉眼,只看到男人的胸口上一只祥雲金龍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她一驚,收了目光。

  微微定了定心神,才再次凝眸看過去,男人的身後跟著一身華麗鳳袍、妝容精致的女人。

  蔚景瞳孔一斂,是她!

  是頂著她的臉的“九公主蔚景”!

  一瞬不瞬地盯著手牽手的帝後兩人,她忽然覺得四周的空氣瞬間變得稀薄,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是誰?到底是誰?

  其實一直以來,有個人盤旋在她的腦子裡面,只是她覺得難以置信,她恨不得沖上前去,一把撕了那人的面皮,看看到底是誰。

  手心傳來刺痛,那是指甲刺進皮肉的痛楚,她抿了唇,更加用力的攥緊手心,只有這份痛楚,才能讓她保持冷靜。

  冷靜,要冷靜。

  閉了閉眼,睜開,她看向二人的後面,是衣著和妝容同樣光鮮華麗的鈴鐺——賢妃娘娘。

  再後面就是群臣,夜逐寒也走在其間,一身黑色朝服、玉帶暗紋,她看過去的時候,正撞上他眼梢輕抬,朝她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她勉力微微一笑。

  所有人起身,行跪拜之禮,蔚景也隨著眾人一起。

  山呼“皇上萬歲,皇後娘娘千歲”的聲音。

  “都平身吧!”

  錦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渾厚磁性,可是聽在蔚景的耳裡,卻如同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耳膜,痛,且一片嗡鳴。

  謝恩後,眾人落座,夜逐寒也走到她與他胞弟的中間,撩袍坐下。

  蔚景朝他笑著點了點頭,他亦是唇角淡淡一勾。

  宴會開始,宮女們手端托盤,魚貫而入,頃刻之間,就將每個條桌上擺滿了各式菜餚和美酒糕點。

  錦弦坐在正前方高座上,左右兩邊分別是皇後“蔚景”以及賢妃鈴鐺。

  錦弦致辭,所有人舉杯。

  全場齊賀!

  百官們一個接一個,肺腑陳詞,表示著自己的赤膽忠心,也就是到這時,蔚景才發現,她的兩個哥哥竟然也在,曾經的三王爺和六王爺,此時,也是一副阿諛奉承、俯首稱臣的媚態。

  蔚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裡如同千刀萬剮一般,面上卻不知不覺地泛出笑來。

  原來,這就是人性。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是夜逐寒的胞弟,只見他離席走到桌案前的空地上,對著錦弦撩袍一跪:“皇上,草民有急事稟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8:56

【034】可疑之人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是夜逐寒的胞弟,只見他離席走到桌案前的空地上,對著錦弦撩袍一跪:“皇上,草民有急事稟報!”

  所有人一震,包括錦弦。

  全場頓時寂下。

  夜逐寒起身輕斥:“逐曦,聖駕面前,休得無禮!”

  蔚景微微一怔,原來夜逐寒的胞弟叫夜逐曦,逐寒、逐曦,倒也跟兩人的衣著喜好匹配。

  “還不快退下。”夜逐寒招手。

  夜逐曦回頭,眼梢輕掠過蔚景,眉心微擰:“大哥,我真有急事。”

  不知為何,蔚景心口忽然一突,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了上來,正兀自忐忑,高座上,錦弦已然出聲,“急事?”

  他輕揚衣袖示意夜逐寒坐下,轉而,微斂了幾許眸光朝夜逐曦看過來,“有何急事?起來說話!”

  “謝皇上!”夜逐曦優雅起身,對著錦弦略一頷首道:“草民今日發現一可疑之人。”

  蔚景心頭又是沒來由地一跳。

  “什麼可疑之人?”錦弦亦是微凝了臉色。

  “有人戴著面具冒充前朝公主。”

  啊!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靜謐的大廳中炸響,眾人一驚,有幾人同時變了臉色,一個是錦弦,一個是皇後,一個是賢妃,還有一個就是蔚景。

  “誰?”幾乎就在下一瞬,錦弦已是緊逼而問。

  一顆心“噗通噗通”幾乎就要跳出胸腔,蔚景緊緊攥住袖邊,是說她嗎?是發現了她什麼嗎?

  不,不是,應該不是說她,如果是她,應該是前朝公主戴著面具冒充別人,而不是有人戴著面具冒充前朝公主不是嗎?

  再說,夜逐曦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不是。

  一顆心強自鎮定,難道,難道是說此時坐在高台上的皇後“蔚景”?

  這般想著,就抬眸朝上看去,果然見其面色不是一般的緊繃,就連一張小嘴都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草民雖不是常在宮中行走,卻也隨大哥進宮過幾次,對於前朝幾個公主的模樣,草民還是稍有印象。”

  “到底是誰?”見夜逐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錦弦鳳眸一瞇,微沉的口氣中明顯帶著一絲不耐。

  夜逐曦遂連忙環視起大殿裡的人來,似乎在搜尋。

  一下子殿中的氣氛冷凝緊張到了極點。

  全場幾百號人,瞬間聲息全無。

  夜逐曦面色冷峻、薄唇微抿,深邃的目光一一從眾人臉上走過,從左邊,到高台,在看到皇後“蔚景”時,眸光微微一頓。

  “當啷”一聲脆響驟然在大殿中響起,劃破所有的靜謐。

  眾人心中一悸,循聲望去,就看到高台上雍容華貴的女人連忙起身給錦弦道歉,“臣妾失禮了,請皇上見諒!”

  原來是皇後手中的杯盞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9:16

【035】她不是夢兒

  原來是皇后手中的杯盞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沒事。”錦弦眸色深幽,伸手將女人扶起來,蔚景清晰地看到,他的大掌裹著女人的手不動聲色地一握,女人微點了一下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蔚景垂眸彎了彎唇。

  這一幕何其熟悉?

  曾經她也是這樣,只要錦弦在身邊,只要他在身邊,就算再慌再亂,她的一顆心都能瞬間安定,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只可惜……

  她自嘲地搖搖頭,驀地感覺到似乎有誰的目光深凝,本能地抬眸看過去,就看到夜逐曦的目光不知何時已揚落在她的臉上,四目相對,她一驚,連忙撇開視線。

  什麼情況?

  不是說那個冒牌皇後的?

  剛剛放下的心又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抿了唇,強自鎮定,再次抬眸望過去,男人的目光卻又已經離開、落向別處。

  一顆心大起大落,她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時才發現,手心竟是一手心的冷汗。

  “是她!”

  男人寒涼的聲音驟然響起。

  蔚景一震,愕然抬頭,就看到俊美男人揚手一指,直直指向——

  她!

  竟然真的是她!

  全場嘩然。

  蔚景大駭,驚懼之中還未做出反應,卻又猛然聽到耳邊傳來夢兒的驚呼聲:“二爺沒有搞錯吧?怎麼可能會是奴婢?”

  什麼?

  蔚景一震一懵,驚錯回頭,就看到夢兒就站在她的身後,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面色急切凌亂。

  什麼情況?

  蔚景轉眸看向夜逐曦,再循著他未落的手臂看過去,原來,所指的方向的確是她這邊,而所指的人卻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側後邊的夢兒。

  夢兒?怎麼會?

  正震撼怔忡間,邊上的夜逐寒忽然開了口:“逐曦,休得胡說,夢兒在相府服侍多年,今日也才第一次進宮,連前朝公主們長成怎樣都不知道,又怎能冒充?”

  “是啊,奴婢只是一介下人,相爺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夢兒見有人給她出頭,聲淚俱下。

  “夢兒當然不會!”夜逐曦涼薄的聲音再度響起。

  眾人一怔。

  這話什麼意思?

  剛才說是的人是他,現在說不會的人也是他!敢情鬧著好玩?

  大家不明所以,蔚景亦是糊塗,連夢兒自己都露出微愕的表情。

  這時,始終坐在高台上一言不發的錦弦終於出了聲,“到底怎麼回事?”

  蔚景循聲望過去,只見男人面沉如水、目光深邃、完全看不出心中意味。

  “她不是夢兒!”夜逐曦一字一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9:31

【036】又一個她

  “她不是夢兒!”夜逐曦一字一頓。

  最後一字落下,男人腳尖一點,白衣如雪動。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嘶”的一聲以及夢兒的驚呼聲,蔚景錯愕側首,就看到站在身邊的男人以及一臉驚慌失措的夢兒,男人白璧纖長的大手上,一張薄如蟬翼的面皮輕顫。

  啊,全場驚錯。

  蔚景亦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夢兒的臉赫然是,赫然是——七公主蔚卿!

  怎麼會?

  怎麼可能?

  就算聖駕當前,就算再壓抑,未央宮裡還是一片嘩然。

  “七公主不是已經死在了雲漠嗎?”

  “是啊,皇上那時不是說親眼所見嗎?”

  “原來沒死?”

  “……”

  低低的議論聲四起。

  “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冒充前朝七公主?”男人略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帶著寒涼,絞著怒意。

  是錦弦。

  一下子,全場又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夢兒身上,夢兒卻緊緊咬著唇瓣,只字不響。

  “來人!”等待了片刻之後,錦弦終於失了最後一絲耐心。

  邊上的禁衛聞聲上前,就在錦弦准備對禁衛下指示的瞬間,夜逐曦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探向夢兒的臉。

  夢兒想避開,可剛沒躲開兩步,就已然被眼疾手快的夜逐曦擒住。

  又是“嘶”的一聲,眾人循聲望去時,夜逐曦的手上赫然又多了一張面皮。

  而被他鉗制的女子……

  啊——

  全場震驚,甚至有人驚呼出了聲。

  蔚景亦是驚錯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高台上的錦弦瞳孔一斂,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而他身邊的皇後更是花容失色、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七公主的面皮底下赫然是——九公主蔚景的臉。

  剛剛寂了沒多久的大殿再次騷動起來。

  蔚景半天回不過神,看看身邊的夢兒,又看看高台上的皇後,兩人一模一樣的臉,確切的說,兩人都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又一個她!

  蔚景搖頭笑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竟讓這麼多人爭著扮她?

  都想做她,都是她,那她又是誰?

  她又是誰?

  “你到底是什麼人?做什麼在這裡裝神弄鬼?”錦弦緊緊盯著夢兒,一步一步從高台上走下來,聲音不大,卻透著瘆人的寒涼。

  蔚景便又彎唇笑了,交往三年,鮮少見到他這個樣子。

  以為她沒死,急了是嗎?

  既然,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愛演,總有那麼些人愛扮,那麼她便當個觀戲人好了。

  轉眸,她看向夢兒,此時的夢兒也是一改先前柔弱慌亂的模樣,一把揮開夜逐曦的手,緩緩拾步朝錦弦走過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9:44

【037】你到底是誰

  轉眸,她看向夢兒,此時的夢兒也是一改先前柔弱慌亂的模樣,抬臂一把揮開夜逐曦的手,緩緩拾步朝錦弦走過去。

  “皇上覺得我應該是誰?”夢兒微揚著唇角,笑容淒涼。

  錦弦瞳孔一斂,生生頓住了腳。

  高台上的皇后和賢妃更是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看向對方。

  而蔚景亦是驚駭得差點從座位上跌下來。

  瘋了,都瘋了,這世上的人都瘋了。

  一個一個不僅模仿她的臉,竟連聲音都與她一般無二。

  太恐怖了。

  如果說坐在高台上的那個女人是因為用她的身份活在宮裡,那麼夢兒呢?

  夢兒又是為了什麼?

  目光追隨著夢兒的腳步,一步一步向前,蔚景只覺得心裡面千頭萬緒、亂作一團。

  “皇上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將我給忘了?”

  夢兒其聲幽幽,聽得蔚景心口一痛。

  “你到底是誰?”

  錦弦輕凝了眸光,微微繃直了聲線。

  夢兒笑而不語,繼續往前。

  “站住!”

  錦弦驀地厲聲一喝,眾人一驚,然而夢兒卻就像沒聽到,繼續面色如常、腳步不停。

  蔚景清晰地從錦弦的眼中看到了慌亂,他死死盯著一步一步上前的女人,血色一點一點將他的黑瞳占滿。

  “來人,將朕給這個女人拿下!”

  錦弦的話音剛落,夢兒驟然加快了腳下步子,裙裾輕曳,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蝶直直朝他的面前撲過去,而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在宮燈的輝映下,閃著幽蘭的冷光。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間,眾人都驚駭得忘了反應。

  錦弦瞳孔一縮,流雲廣袖下的大手翻轉,內力聚集,映入眸中的女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緊緊抿著唇,偉岸身姿歸然不動,只等她上前給她致命一擊。

  眼見夢兒就要逼近的時候,驟然,“唰”的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殿中白衣男人身形如電,長劍如虹在空中帶出一道耀眼的寒芒後直直刺入夢兒的背心、穿膛而過、劍尖從胸口出來。

  夢兒悶哼一聲僵直了身子。

  血汩汩而出。

  啊!

  全場大駭,蔚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切。

  錦弦亦是露出微愕的表情,悄然收起掌心內力同時,他眸光輕斂,看向夢兒身後手握長劍的男人。

  夜逐曦。

  男人手臂一揚,長劍自夢兒身上拔出,帶出一股殷紅的血泉,濺灑在漢白玉石地面上。

  夢兒的身子重重委地。

  她睜著大大的眼,緊緊凝著錦弦不放,鮮血自唇角流出,身子痛苦地抽搐了幾下之後,便再無一絲聲息。

  蔚景略略別過眼,不忍再看。

  大殿靜謐非常,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錦弦低垂著眉眼,看著躺在地下血泊中的女子,長長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緒,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像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一樣。

  許久,他忽然蹲下身,緩緩伸手撫上女子的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49:57

【038】所有人的反應

  許久,他忽然蹲下身,緩緩伸手撫上女子的臉。

  眾人震驚地看著他的動作,看著這個帝王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撫著一個刺客的臉。

  皇后臉色變得難看,賢妃秀眉擰做一團,蔚景亦是露出錯愕的表情。

  驀地,明黃衣袖驟揚,“嘶”的一聲,一張面皮被這個帝王從女子的臉上撕了下來。

  啊!

  全場一陣倒抽氣聲。

  原來,原來這個女人竟然戴了三張面皮!

  想想也是,九公主蔚景肯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高坐在前方的皇后難道是假的不成?

  於是眾人也釋然了,原來,這個帝王撫那女人的臉是為了揭開她廬山真面目啊。

  只是,她的真面目是誰?

  眾人凝眸,細細看去。

  可是,女子卻是滿臉紅斑、紅腫、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就在眾人紛紛猜測之際,錦弦驟然站起,背過身去,沉聲道:“抬下去!”

  動作大得驚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帝王為何會做出這個反應,哦,不,或許蔚景知道。

  因為這個女子的臉就是那日她中毒的症狀,所以,這個男人更加確定了此人是她是嗎?

  紅腫,紅斑,奇癢難耐,她至今還記得那生不如死的煎熬,這個一襲明黃、道貌岸然的男人賜予她的那種生不如死的煎熬。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所幸,凌瀾早已替她解掉。

  凌瀾?

  她忽然瞳孔一斂,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慢慢浮出水面。

  那廂,已有兩個禁衛上前將夢兒拖了起來。

  “等一下!”

  眾人一怔,循聲望去,是賢妃鈴鐺。

  只見她快速從高台上下來,疾步走到禁衛面前,伸手握了女子的腕,撩起袖管看了一眼後,又揮手示意禁衛抬走。

  眾人莫名。

  蔚景眸色一痛,低頭彎了唇角。

  她知道鈴鐺干什麼?

  因為她的腕上自小有個胎記,鈴鐺確認一下死者是不是她是嗎?

  這就是她一直視其為妹妹的忠僕!

  果然忠貞!

  她終於親眼目睹了“她”的死,這些人的反應,錦弦、鈴鐺、眾臣、百官、以及她的哥哥,所有,所有人的反應。

  沒有一個人有一絲不忍,沒有一個人。

  心,空泛空泛的,眼前觥籌交錯、人影綽綽,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她也記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宮宴繼續,好像,錦弦說夜逐曦明察秋毫、救駕有功,冊封其為左相,他的哥哥夜逐寒便為右相,好像,錦弦還執著皇後的手一桌一桌的敬酒,好像,到她這一桌的時候,錦弦還打趣夜逐寒,難怪能讓流連花叢、片草不粘的夜相收心,夫人果然傾國傾城。

  又是喝酒又是歌舞,君臣同樂,宮宴搞了一下午。

  等散場後回相府時,天已經微黑。

  蔚景回房渾渾噩噩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就驀地起身出了門。

  幽幽夜色下,男人白衣勝雪,衣袂翩躚。

  “二爺!”

  男人腳步一頓,回身,蔚景飛奔上前,直直撲入男人的懷中。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0:16

【039】果然是你!

  “二爺!”

  男人腳步一頓,回身,蔚景飛奔上前,直直撲入男人的懷中。

  男人身子驀地一僵,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她會有此一舉,而蔚景就趁他錯愕的那一瞬間,驟然抬手,等男人意識到她的動作,想要阻止她的時候,已然太遲。

  面皮已經被她撕下。

  一張熟悉的、俊美的容顏赫然暴露在藹藹夜色裡。

  凌瀾!

  “果然是你!”

  蔚景瞳孔一斂,一把將他推開,卻在下一瞬,又被男人長臂一裹,再次拉入懷中,一陣天旋地轉,男人抱著她轉了一個身,低頭對著她的唇吻下來。

  蔚景愕然睜大眸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剛想要掙扎,就猛地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二爺”。

  許是看到了兩人的舉措,腳步聲戛然而止,再喊了一聲二爺之後,也未再見出聲,片刻,腳步聲又快速離開。

  蔚景透過男人的肩頭看過去,就看到了管家倉皇離開的背影。

  原來是怕管家看到了他的真顏。

  見人已離開,她剛想推他,男人卻已經先她一步將她放開。

  下一瞬,又捉了她的腕,不由分說就疾步將她拉進了廂房,“砰”的一聲關上.門。

  將她抵在門板後面,他逼近:“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會帶來什麼後果?”

  男人垂眸,掠過她手中的面皮,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面門上。

  他的氣息很清新,就像是這個季節的風,干淨好聞,只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無端的寒涼,甚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蔚景心中本就不爽,聞聽此言,不禁有些惱了,微揚了頭凝進他的眼,反問道:“那你又可曾想過自己的行為會有什麼後果?我是你大哥的女人,你剛才那樣……那樣對我,管家一旦說出去,我還能在相府呆下去嗎?”

  不知道是她的話還是她氣鼓鼓的樣子愉悅了他,他竟是面色稍霽,眉尖微微一挑,道:“你放心,這種亂倫的事情下人是不敢瞎說了去,一旦瞎說,呆不下去的人是他。”

  蔚景垂了垂眸,覺得這話倒也不無道理,可又忽然覺得哪裡不對,什麼叫做這種亂倫的事情?

  換做曾經,她肯定會抵他幾句,而如今,卻無心情。

  “你怎麼會是夜逐寒的胞弟?”

  再次抬眸,她望進男人的眼,男人的眼裡漆黑如濃墨,深邃又沉寂,他伸出一手撐在門板上,不答反問:“你又怎麼知道是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0:31

【040】死得透透的

  再次抬眸,她望進男人的眼,男人的眼裡漆黑如濃墨,深邃沉寂,他伸出一手撐在門板上,不答反問:“你又怎麼知道是我?”

  鼻息交錯。

  蔚景突然意識到兩人的這個姿勢很曖昧,連忙別開眼,從門板和他的胸膛之間走出來,走到桌案邊坐下:“當我看到夢兒一臉的紅腫紅斑時,我就知道是你。能讓夢兒中我一樣的毒,且毒發成跟我一模一樣的樣子,必定是對我很熟悉的人。見過我那個樣子的人只有兩個,一個你,一個錦弦,而懂那個毒的人,也依舊只有你跟錦弦,錦弦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所以這個人只會是你。”

  “倒是聰明。”男人唇角一勾,優雅地走了過來,一撩袍角,坐在了她的對面,大手提起桌案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可是,這也只能說明夢兒是被我支配,並不能說明我就是夜逐曦。”

  “夢兒在相府多年,能讓她甘心赴死的人,不是你,就是夜逐寒,而今日在大殿之上,是你指認的夢兒,夜逐寒似乎並不知情,所以……”

  “所以你就認定夜逐曦就是我?”男人低頭呷了一口茶。

  “你為何要這樣做?”

  “什麼?”男人漫不經心地抬頭,將手中茶盞放在桌上。

  “你為何讓夢兒如此?又是面皮,又是中毒,還連我手臂上的胎記都給夢兒紋了上去,你如此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什麼?”

  男人眸色忽的轉冷,薄唇輕動:“你說呢?”

  “你還親手殺了她!”眼前再次浮現出殿前的那一幕慘烈,蔚景眉心微攏,灼灼望進男人的眼:“就為了一個左相的位子嗎?”

  男人微微一怔,似乎不意她會這樣講,黑眸不偏不倚,同樣定定望著她,許久,忽又彎唇一笑,“這就是你的認知?”

  “不然呢?”

  “只是想讓你在錦弦面前再死一次。”男人再次端起杯盞輕呷了一口茶水。

  蔚景一怔,“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聽聞他派人在崖下尋你的屍體,我便干脆讓你在他的眼皮底下死透。”男人說得雲淡風輕,蔚景卻是聽得心口一撞。

  錦弦在找她的屍體?

  怕她沒死是嗎?

  他是不是在後悔當初應該一劍刺死她,或者像對付雲漠那些人一樣,一飛鏢直中要害,也省得事後多此一舉還要跑到崖下去找?

  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她垂了垂眸,微微苦笑:“如今,倒的確死得透透的…….”

  “只是夢兒……”她緩緩抬眼,靜靜看向對面的男人,案上燭火搖曳,男人俊美的容顏被一團昏黃的光暈攏住,竟有些看不真切。

  這個男人的狠,她不是第一次見識。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0:48

【041】需要一個身份

  這個男人的狠,她不是第一次見識。

  越交往就越覺得他深不可測、涼薄心狠,大殿上對夢兒一箭穿心的從容不迫和狠厲,如今依舊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的沉靜,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怎麼?你是在為夢兒難過嗎?”男人忽然傾身,手肘伏在桌案上,往她面前湊近了幾分,黑眸深深地端詳著她。

  蔚景略略別過眼,微冷了聲音道:“我是要復仇,卻不是要靠平白犧牲無辜的性命,如此作為跟錦弦那個儈子手又有何分別?”

  男人就笑了,“嗤”的一聲,三分嘲弄,三分不以為然,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味道。

  “不要將自己說得那麼良善,夢兒跟你相識不過一日而已,七公主蔚卿是你的姐姐,曾經,你不是也親眼看著她死在你的面前,你那時是難過,還是惶恐?如果有一分難過,你又怎麼會幫著錦弦藏屍、掩蓋罪孽,又怎麼會頂替七公主遠嫁,欺騙雲漠?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同一種人!”

  男人坐直了腰身,在燭火的那一頭看著她。

  蔚景只覺得氣息驟沉,一口氣哽在喉嚨裡上下不得,她亦是抬眸看著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就是這個男人的狠,總能一針見血地戳到她最痛的地方。

  是,她曾經被一場不值得的愛蒙蔽了雙眼。

  大錯鑄成,她追悔莫及。

  而這個男人還時刻提醒著她,這些傷,這些痛。

  她知道,讓夢兒替她死,他是在幫她,但是,她也深深地知道,他有他的動機和目的,只是不為人知罷了。

  否則只需讓夢兒以最後一張中毒的臉出現就好了,何須搞得那麼復雜,一張一張臉譜出現,他不過是提醒著她她曾經的經歷罷了,他不過是讓她再痛一次罷了,他不過是讓她深記這仇恨罷了。

  因為他要利用她,利用她的仇恨,至於達到怎樣的目的,她就不知道了。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在風月樓裡,是你還是夜逐寒?”

  男人怔了怔,薄薄的唇邊忽而綻開一抹動人心魄的淺笑:“你是說你沐浴前,還是沐浴後?”

  蔚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過來,“後來廂房裡的果然是你!”

  在大廳,夜逐寒身上的是清香,在廂房,男人的身上就是她熟悉的墨竹香,只是當時,她沒有想那麼多而已。

  她不知道,為何兩人要在她去沐浴的空檔彼此交換,她只知道,當時,他很愉悅地看著她各種吃力討好的媚態,看著她詞窮地跟他談條件,看著她笨拙地去解他的衣衫,看著她死死抱著他的腰身不放…….

  這般想著,便只覺得又羞又惱,她“噌”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既然你就是相府的人,為何還要讓我去風月樓大費周折找什麼可依仗之人?是不是羞辱我,你覺得很有意思?”

  睨著她氣得發顫的模樣,男人低低笑了,片刻,笑容微斂,他道:“因為你需要一個身份,一個眾人見證、名正言順的身份,明白嗎?鶩顏姑娘!”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1:02

【042】果然是她

  睨著她氣得發顫的模樣,男人低低笑了,片刻,笑容微斂,他道:“因為你需要一個身份,一個眾人見證、名正言順的身份,明白嗎?鶩顏姑娘!”

  身份?!

  蔚景一怔,越發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不簡單。

  似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既然你無所不知,那麼,你能告訴我此刻在宮裡,用我的身份母儀天下的那個女人是誰?”

  凌瀾徐徐抬眼,眸華略帶促狹:“你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

  “七公主蔚卿?!”蔚景急急將那個盤旋在腦中許久的名字說了出來。

  凌瀾端起杯盞,低垂眉眼,優雅地呷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果然是她!

  蔚景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是啊,她其實早就懷疑是蔚卿,只是她不願意去相信,畢竟她親眼所見蔚卿死於錦弦的劍下,畢竟她當時還探過她的鼻息和脈搏,的確是聲息全無,畢竟皇宮也是她蔚卿的家,她的父皇也是她蔚卿的父皇。

  所以,她不願相信,但終究,終究是她低估了那一對男女,狗男女。

  多麼完美的計劃。

  假死、代嫁、滅口、宮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最後,這個吃裡扒外、弒殺親人的罪名卻讓她來背。

  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王朝覆滅了,新帝登基了,所有舊朝皇室的人除了歸順的都死了,而九公主蔚景因助新帝登基有功,被冊封為皇後。

  好歹毒的人心!

  蔚卿用她的身份活得有滋有味,而她卻要從此變成青樓女子鶩顏。

  呵~

  蔚景低低笑出來聲。

  凌瀾放下杯盞,看著她,眸色深沉。

  蔚景搖頭,目光觸及到手中夜逐曦的面皮,突然又想到什麼,“對了,夜逐寒知道你是凌瀾嗎?”

  凌瀾眸光微微一閃,笑道:“你覺得,如果他知道,他會讓我這個頂替他弟弟的人活著嗎?”

  頂替?

  蔚景有些震驚,她還以為他跟夜逐寒是一伙的,也就是夜逐寒不知道是嗎?他是冒充頂替了夜逐曦?

  “可是……”張嘴正欲再問,就瞧見凌瀾突然豎起食指在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姿勢,然後,又指了指頭頂。

  蔚景一怔,連忙噤了聲,一片靜謐中,似乎聽到屋頂瓦礫上傳來細細的、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她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對面的男人驟然起身,並在同一瞬間,她感覺到腰身一重,腳下一輕,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她跟凌瀾已經站在屋裡的橫梁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1:14

【043】重重吻住

  她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對面的男人驟然起身,並在同一瞬間,她感覺到腰身一重,腳下一輕,等她神識恢復過來的時候,她跟凌瀾已經站在屋裡的橫梁上。

  只是兩人的姿勢……

  因為橫梁離屋頂很近,空間又小,她幾乎整個人都歪在男人的懷裡,男人溫熱的氣息就噴打在耳畔,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透衫而來,一時窘迫,想挪開點,可看到腳下只有一根橫梁的支撐,嚇得又不敢亂動分毫,不僅如此,她還不得不更緊地依附在男人的身上。

  沒辦法,她不會武功啊。

  緊緊靠在男人的胸口,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進耳朵裡,她的一顆心也稍稍安定。

  頭頂瓦礫上的腳步聲沒有了,她看到窗紙外有黑影翩然落下,她一驚,猛地抬頭,唇瓣就斜斜刷過男人的臉。

  “別怕!”攬在她腰身上的大掌用力一扣,男人咬著她的耳朵輕聲吐息,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唇瓣落在她的耳珠上溫熱的觸感。

  微微一顫,她繃緊了身子,又轉眸看向窗外。

  因為屋裡有燭光,所以從裡面看外面視線並不是很清明,但還是可以看出黑影站在外面一動不動了。

  一動不動?

  蔚景一怔,心中升起疑惑,驟然耳畔一熱,就聽到凌瀾附耳低語的聲音:“閉氣!”

  閉氣?

  她又是一愣,目光觸及到窗紙被人自外面捻破,一根細細的竹管伸進來,她就猛地意識了過來。

  迷煙!

  黑衣人在放迷煙!

  可是,可是她不會武功,如何閉氣?

  心中一急,就在她抬頭看向凌瀾的瞬間,唇上一重,凌瀾已經重重將她吻住。

  如同瞬間被一團火焰擊中,她渾身一顫,要不是整個人都被凌瀾裹著,她肯定已經跌落了下去。

  不過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男人在做什麼。

  溫熱的、帶著薄荷清香的氣息緩緩吹入她的口中,原來,原來,他在給她度氣。

  震驚之余,她連忙配合地屏住了呼吸,完全依賴著他將他的氣息吹入腹中。

  只是,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深厚的內力,度氣不是也要吸取外界空氣嗎?而他竟然可以做到自己不吸氣,也能給她度氣!

  她睜著大大的眸子,看著面前放大的俊顏。

  第一次,兩人離得這麼近,可是她卻怎麼也將他看不清。

  “吱呀”一聲細響,門開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1:25

【044】後果是什麼

  “吱呀”一聲細響,門開了。

  蔚景一震,感覺到大掌摟著她的力道又緊了幾分,她一邊承接著男人源源送入的清新氣息,一邊轉眸望去,就看到一個黑衣黑褲,黑巾掩面的人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隔著燭火,依稀可見來人身形魁梧,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男人,只是看不到臉,只看到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冷寒。

  來人快速巡視了一圈屋內,輕手掩上房門,許是發現沒有人,便開始放心大膽地翻箱倒櫃起來。

  不知道來人意欲何為,蔚景又轉眸疑惑地看向凌瀾,卻發現凌瀾眼梢輕斜,鳳眸正凝著來人不放,眸光寒涼得比來人更甚。

  蔚景忽然想,或許是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想打草驚蛇,又或者是他想看看來人的真正目的,不然,下面的那個人早已是死屍一具了吧。

  正愣愣想著,忽的就聽得遠遠地似是有腳步聲傳來,她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都聽到了,凌瀾自是早就聽到了,而屋裡的那個黑衣人當然同樣也聽到了,只見其立馬停了手中動作,飛快地拉開房門,閃身而出,一個縱躍就不見了蹤影,連房門都忘了掩上。

  大門洞開,夜風帶著濕涼吹了進來,凌瀾緩緩將她的唇放開。

  久違的空氣又重新回到肺裡,蔚景微微喘息地看著男人,男人薄薄的唇邊一抹水光淺淺,見男人鳳眸輕凝也正看著她,她忽的臉上一熱,連忙將視線移開。

  “逐曦。”

  腳步聲漸近,一道低醇的男聲自門口響起。

  蔚景心口一顫,差點從橫梁上掉下去,所幸凌瀾手臂一直裹著她的腰身,與此同時,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夜逐寒!

  是夜逐寒的聲音。

  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如果,如果讓他看到她跟凌瀾……

  後果是什麼?

  心頭狂跳,她有些緊張地看向凌瀾,只見其微微抿著薄唇,目光早已看向洞開的門口。

  門口,一襲玄色華袍的男人隨聲而入,似是感覺到了屋內殘留的迷煙,男人腳步一頓,抬手在鼻翼下揮了揮,蹙眉環顧了一下屋內,見屋內沒有人,似乎有些意外。

  蔚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身子緊緊地貼著凌瀾,就想著讓目標變得小一點、再小一點。

  四下寂靜。

  夜逐寒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外走。

  見其終於走了,蔚景心口微微一松,可是就在下一瞬,剛邁過門檻的夜逐寒又驀地腳步一頓,回頭。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1:40

【045】如何成大事

  見其終於走了,蔚景心口微微一松,可是就在下一瞬,剛邁過門檻的夜逐寒又驀地腳步一頓,回頭。

  蔚景呼吸一滯,差點失聲,驚懼不堪中,只見夜逐寒眼梢徐徐一抬,回頭望了一眼屋內,那一眼極快極輕,隔著被透門而入的夜風吹得搖曳的燭火,蔚景看得不是很清明,覺得他似乎望向了房梁,又似乎沒有。

  正忐忑間,卻又見他垂了眉眼微頓,轉身再一次出了房門。

  蔚景剛暗暗吁了一口氣,身上驀地一松,眼前白影如雪、翩然而過,她意識過來是凌瀾放開了她,獨自離開橫梁,頓時大驚失色,剛想驚呼,就感覺到腰身一重,凌瀾揚袖一揮,原本懸在梁上用來裝飾的帷幔已經將她牢牢的纏住,而且手中夜逐曦的面皮也已被男人拿去。

  驚魂未定中,她看到凌瀾飛快地戴上面皮、身輕如燕,閃身出了房門,追了過去,“大哥。”

  飛身而出的瞬間,掌風掠過,房門“砰”的一聲閉上。

  屋裡頓時恢復了一片靜謐。

  門和窗都緊閉,蔚景想看一下外面的情形都不行,想聽一下兩人的對話也聽不出,只聽得兩人的腳步聲遠去。

  她知道,必須引開夜逐寒她才能出去,可是,凌瀾也走了,她可怎麼從橫梁上下去?

  繃緊了神經,她一動也不敢妄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的腳都麻了,仍不見凌瀾回來,她不禁有些急了。

  不會將她忘了吧?

  垂眸看著腰間的帷幔,想了想,她便開始動手解了起來。

  順著帷幔滑下應該可以下去。

  也不知那個男人到底是有多深厚的功力,不過衣袖驟揚的瞬間,竟將這帷幔緊緊纏成了麻花的樣子,她解得甚是費力。

  眼見著要好了,腳下卻猛地一滑,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她大驚,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帷幔,卻什麼都沒有抓住,整個人朝地上栽去。

  驚呼一聲,她咬牙閉上眼睛,准備承受著重擊。

  驟然,她聽到門板“匡當”撞開的聲音,衣袂“簌簌”的聲音,下一瞬,她已經穩穩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她一怔,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男人俊美的臉。

  近在咫尺。

  因著慣性,男人抱著她翩然旋轉了一圈,才穩穩站定。

  蔚景怔怔看著他。

  白袍,夜逐曦,哦不,凌瀾。

  總算回來了。

  她剛准備抱怨幾句,對方已經將她放了下來,並先她一步清冷開口:“這麼點耐心都沒有,如何成大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1:51

【046】御駕親臨

  她剛准備抱怨幾句,對方已經將她放了下來,並先她一步清冷開口:“這麼點耐心都沒有,如何成大事?”

  蔚景一噎,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夜深了,回去歇著吧。”男人淡漠轉身,往桌案邊走,不知為何,蔚景生出一種,他似是心情不佳的感覺。

  “夜逐寒發現了?”

  “沒有。”

  蔚景怔了怔,沒有發現,那他作何忽然心情不好?

  卻也未甚在意,她又想起今夜的事來,“對了,知道今夜的黑衣人是誰嗎?”

  “應該是錦弦派來暗查我的人。”男人淡淡的聲音傳來。

  ************

  再次想起凌瀾的那句話,已是翌日的清晨,她隨夜逐寒、凌瀾以及全相府的人一起,跪在府門口,迎接錦弦御駕親臨。

  事先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通知,錦弦就這樣突然來了。門口的守衛看到一排明黃儀仗停下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隨侍的公公過來說,快,快去通知二位相爺,前來接駕,守衛才知聖上親臨,頓時三魂去了七魄,飛快入府稟報。

  然後,整個相府就雞飛狗跳起來。

  對於那些下人來說,能一睹龍顏,那就是天大的事。

  蔚景隨夜逐寒、凌瀾,跪在最前面,眸光緊緊,看著那一身明黃龍袍的俊美男人輕牽著一襲絳紫鳳袍的美麗女子從奢華精致的寶馬香車裡出來。

  “都平身吧!”

  男人的聲音依舊低醇好聽,帝後二人相攜著從她面前走過,風過衣袂,男人微揚的龍袍袍角輕擦過她的手背,絲絲冰涼的觸感滑過。

  女人軟聲細語,似是在撒嬌,男人揚眉輕笑,恍如神邸,帝後二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情深款款地入了府。

  蔚景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兩人,廣袖中的手緊緊攥起,直到感覺到邊上似乎有誰的目光深凝,她才微微斂了心神,側首望去,是凌瀾。

  男人幽深的鳳眸輕睇了她一眼,起身,隨夜逐寒走在前面,她怔了怔,也起身站起,緊隨二人之後。

  見夜逐寒和凌瀾將帝後二人迎進了前廳,她想了想,並沒有跟進去,而是返身去了茶水間。

  茶水間裡,幾個婢女正在手忙腳亂地准備茶水,她上前:“你們都下去吧,我來。”

  婢女們都退了下去,她動作麻利地掩上.門,又轉身快速地將精致的瓷盞中撞滿茶水,略略猶豫,才自袍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2:02

【047】對左相心生愛慕

  婢女們都退了下去,她動作麻利地掩上.門,又轉身快速地將精致的瓷盞中撞滿茶水,略略猶豫,才自袍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只覺得呼吸驟沉,她眸色一痛,擰開瓷瓶的蓋子,正欲將裡面的東西倒進杯盞裡,驟然,腕上一痛,一只白璧纖長的大手緊緊將她的腕擒住。

  她一驚,慌亂回頭,就看到凌瀾怒氣滿盈的臉。

  “你做什麼?”

  男人薄唇輕動,聲音寒涼,手中力道也是大得驚人,似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她吃痛皺眉,微微喘息地看著他,說實在的,這是第一次,她看到這個男人生氣,而且很生氣。

  見他如此,她也不禁微微有些惱了,失聲道:“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們!”

  “殺了他?”男人輕嗤,幽深的鳳眸深深地絞著她,冷笑道:“你捨得嗎?”

  末了,也不等她做出反應,又接著道:“你知道報復一個人最狠的方法是什麼嗎?”

  最狠的…….

  蔚景愣愣看著他。

  “就是奪走他最愛的東西。”男人驀地傾身,湊到她的面前,鼻尖幾乎碰上了她的鼻尖,一字一頓,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讓一個人死太簡單了,讓一個人生不如死那才是本事!”

  蔚景一震,男人已直起腰身、大力將她的手甩開,“所以,收起你那些幼稚的行為!”

  話落,轉身拉開茶水間的門,就大步走了出去。

  蔚景怔怔地站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

  當她帶著端茶水的婢女來到前廳的時候,廳中幾人似乎正相談甚歡,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錦弦含笑的聲音傳來:“對了,朕今日前來是有一件喜事要跟二位愛卿商量。”

  “臣等惶恐,皇上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便是。”夜逐寒的聲音。

  錦弦朗聲一笑,又低低一歎,似是甚是頭疼的樣子:“就是朕的那個皇妹,錦溪,右相知道的,自小驕縱,對男人皆是不屑一顧,可昨日在未央宮看到左相的英勇之舉之後,竟對朕說,對左相心生愛慕,她難得開口,朕不想令她難堪,所以,今日親自前來打探一下左相的意思,不知左相願意接納朕這個最疼愛的妹妹不?”

  蔚景身子一晃,一只腳竟踢到了門檻上,“砰”的一聲,她踉蹌了兩步,差點摔倒,所幸邊上的婢女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才險險穩住身子。

  廳中幾人聞聲,皆抬眼朝她看過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2:13

【048】各人眉眼

  廳中幾人聞聲,皆抬眼朝她看過來。

  腳趾頭吃痛,她瞳孔一斂,卻發作不得,見所有人都看著她,只得訕訕一笑,剛想解釋一下,夜逐寒已經朝她招手:“顏顏,過來,你去哪裡了?方才讓二弟去尋你也沒尋到。”

  蔚景微微一怔,看向凌瀾,卻見他淡淡收回目光,略垂了眼睫,她彎唇一笑:“皇上和娘娘親臨,我恐那些下人毛手毛腳怠慢了去,便去了茶水間親自給皇上和娘娘斟茶。”

  忍著腳趾的巨痛,蔚景含笑上前,對著錦弦和他身邊的女人落落一鞠:“請皇上和娘娘見諒。”

  錦弦鳳眸微瞇,幽深目光在她臉上盤旋一圈,笑道:“夫人有心了,朕和皇後感激都來不及,又何需要見諒?”

  一邊說,一邊看了身側女子一眼,女子朝他柔媚一笑,蔚景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此人可是頂著她的臉啊,原來她嬌柔做作是這個模樣。

  汗。

  強忍著心中激湧的情緒,她招了邊上婢女,將茶水端上來,親手呈給二人後,便走到夜逐寒的身邊,夜逐寒深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笑,在他的邊上坐下來。

  幾人忽然都沒有說話,稍稍有些冷場,錦弦端起茶盞,修長大手捻起杯蓋輕拂茶面,蓋與杯沿輕輕碰撞,一下一下清脆的細響傳來。

  輕呷了一口茶,他又想起什麼,“對了,方才說到哪裡?”

  末了,也不等眾人回答,他又自顧自道:“哦,說到左相的意思。”

  將手中杯盞放到邊上的桌案上,他徐徐抬眼,朝凌瀾看過來,“朕之所以沒有在朝堂上直接賜婚,就是不想以帝王身份強人所難,沒事的,左相不妨實話實說。”

  蔚景心中冷笑,說不強人所難,可字字句句都是意味深長。

  果然凌瀾說的沒錯,昨夜的黑衣人肯定是他派來的,先派人來暗探,沒有探到什麼,今日便自己親自登門,不僅如此,還將自己的妹妹嫁給凌瀾,意在監視是嗎?

  怎麼以前就沒有發現他這副虛偽的嘴臉?微微攥了手心,她瞟了一眼身側的夜逐寒,見他面沉如水、眸色深深,她又轉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凌瀾,只見他略略垂了眉眼,卻只是一瞬,便立即起了身,白衣如雪動,上前對著錦弦撩袍一跪,“多謝皇上厚愛,能娶溪公主為妻,是臣的福分,臣自是……萬分情願!”

  蔚景沒來由地手心一疼,竟是指甲攥崩斷了一片,與此同時,她聽得“當”的一聲細響,是身側的夜逐寒杯盞放在桌案上的聲音,她微微一怔,就聽得那廂錦弦朗聲而笑,“好,就這麼定了,聽說右相娶夫人進門,大禮還沒辦呢,那就一起吧,胞兄胞弟二人,朕的左膀右臂,雙喜臨門,多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2:29

【049】雙喜臨門

  四月初六,黃道吉日,相府雙喜臨門,右相夜逐寒迎娶風月樓頭牌鶩顏姑娘,左相夜逐曦迎娶當今聖上的妹妹溪公主。

  紅綢漫天、喜樂連綿,相府高朋滿座、熱鬧非凡,就連當今聖上和皇後娘娘也親臨現場為兄弟二人主婚。

  傳聞,聖上原本是准備再賜一座府邸給左相、也就是駙馬爺夜逐曦的,但是右相夜逐寒說,父母臨終前曾讓二人立下誓言,兄弟二人要相敬相愛、互相幫助,就算日後成家立業,也不可分家分開,聖上感其二人孝心和兄弟情深,便也沒有勉強。

  蔚景鳳冠霞帔、妝容精致,被喜娘牽著緩緩走在抄手游廊上的時候,還猶似在夢中,帶著花香的清風拂過,吹得鳳冠上垂墜的珠簾“叮當”作響,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遠嫁雲漠那日,她坐在寶馬香車上,鳳冠珠簾輕輕碰撞。

  “夫人,我們稍稍走慢一點,等那邊公主先入府。”喜娘的話驟然響在耳畔,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這才想起今日還有另一對新人,原則上夜逐寒是大哥,理應為大,但是,夜逐曦娶的新娘身份尊貴,沒辦法。

  人家是公主。

  蔚景微微苦笑,公主?也就是方才梳妝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公主出嫁的習俗就是要戴這種珠簾鳳冠的,而不是紅蓋頭,那日,她還以為是為了路途遙遠,恐她不便,專門如此設計的。

  只是那日,她是公主,今日,能有幸戴此鳳冠,只是因為沾了一個同時拜堂的公主的光。

  不僅如此,錦弦還一人賜了一枚價值連城的玉如意,如今她正執在手上。

  真是皇恩浩蕩啊。

  遠遠地便能聽到前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她跟喜娘走走停停,直到禮炮震天,眾人的喊叫聲傳來,“溪公主來了,溪公主來了,”她才在喜娘的示意下,一同走入了前院。

  院子裡烏泱烏泱都是人,最打眼的當然是三抹火紅,一女兩男。

  要不是凌瀾已經牽著那個什麼公主的手,她真不知道哪個是夜逐寒,哪個是他。

  平素黑白衣袍區分,今日一樣的大紅喜袍,一樣的紅帶束發,一樣的龍章鳳姿,一樣的俊美無儔。

  她微微頓了腳步,凌瀾忽然抬眼,朝她這邊看來,她亦是望了過去,隔著珠簾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這時,人群中也有人發現了她,“夫人也來了,夫人也來了,”她一怔,在凌瀾別過眼的同時,也將目光收回,就看到夜逐寒淺笑著朝她走來,衣袂翩躚。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2:39

【050】大婚

  這時,人群中也有人發現了她,“夫人也來了,夫人也來了,”她一怔,在凌瀾別過眼的同時,也將目光收回,就看到夜逐寒淺笑著朝她走來,衣袂翩躚。

  稍凜了心神,她隨著喜娘緩步上前,夜逐寒朝她伸出手,她低斂了眉眼,微微一笑,將手給他,男人五指一收,牽著她來到院中。

  眼角余光所及之處,凌瀾似是瞥了她一眼,而他身邊的錦溪則是肆無忌憚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她只當沒看到,垂眸看著手中的玉如意。

  跟錦弦相處三年,他的這個妹妹,她自是也熟識,刁蠻驕縱的確有一些,不過,與她的關系還算不錯。

  當然,那是以前,如今……

  正兀自想著,手背忽的一松,夜逐寒放開了她的手,她一怔,回神,原來是喜娘取了紅綢紅花過來,新郎新娘各執紅綢一頭。

  禮炮再次震天響起,圍觀人群的祝福聲亦是一聲高過一聲。

  夜逐寒是老大,但是錦溪身份尊貴,所以兩對新人不分大小先後,並排著緩緩走入喜堂。

  因為男左女右,所以他們的位子是,最左邊夜逐寒,第二個是蔚景,第三個是夜逐曦,最右邊是錦溪。

  而新郎跟新娘之間又牽了約一米的紅綢,所以,蔚景跟凌瀾距離最近。

  低眉順眼,看見男人翩躚搖曳的大紅衣擺,蔚景心中說不出來的感覺。

  眾人簇擁而入,喜堂內一片熱鬧喧嘩,喜堂的正上方,錦弦和皇後盛裝高坐。

  蔚景微抬了眼梢,透過“叮當”作響的珠簾,看向那一對光鮮璧人,心頭似針芒細細密密走過。

  短短一月不到,她竟已兩度披上嫁衣,卻都所嫁非人,全拜那一對男女所賜。

  微微攥緊了手中紅綢和玉如意,她挺直了背脊,配合著三人步子,緩緩朝堂前走去。

  高座上,錦弦忽然朝一旁的太監總管全福招了招手,全福手執拂塵、恭敬上前。

  “怎麼不見司樂坊的凌瀾?”

  錦弦的聲音不大,卻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瞬間劃破所有的熱鬧喧囂,直直撞入蔚景的耳中,蔚景心頭一跳,余光似乎看到凌瀾亦是身子微微一僵。

  錦弦的話還在繼續:“他身為司樂坊的掌樂,這麼重要的日子竟然不見人影。”

  “回皇上,司樂坊的樂師分了兩撥,喜堂裡一撥,外面院子裡還有一撥,凌掌樂許是在院子裡。”全福躬身回道。

  錦弦不悅地揚了揚手:“去,讓他院子裡不要吹了,都到喜堂來,現在新人跟客人不是都在喜堂嗎?”

  “是!”全福領命而去。

  蔚景身子一晃,腳步踉蹌,想要穩住,卻是踩到了自己繁復曳地的嫁衣,“嘶”地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直直朝前撲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2:49

【051】老毛病

  蔚景身子一晃,腳步踉蹌,想要穩住,卻是踩到了自己繁復曳地的嫁衣,“嘶”地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直直朝前撲去。

  “砰”的一聲巨響,是她的身子重重委地的聲音以及手中玉如意摔得四碎的聲音。

  一下子,堂內的喜樂聲停了,眾人的嘈雜喧囂聲停了,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全場的目光齊刷刷朝她聚過來,包括錦弦,包括皇後,包括左邊的夜逐寒,也包括右邊的凌瀾和錦溪。

  蔚景趴在地上,只覺得各色眼神揚落在她的身上,她卻也顧不得,因為手心痛得要命,她攤開手掌,竟是一手的血。

  是被摔碎的玉如意所割。

  眾人一陣倒抽氣聲,凌瀾眸光微微一斂,夜逐寒彎腰,正欲將她扶起,驟然,又是“砰”的一聲巨響傳來,眾人一驚,皆循聲望去,竟是另一位新娘子錦溪公主也直直倒在地上。

  啊!

  眾人大駭,這大喜的日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前方錦弦臉色一變,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公主暈血,快,快扶公主去平臥休息一下,喂些糖水!”

  暈血?!

  眾人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卻只見紅衣似火在眼前一晃,新郎官夜逐曦已是彎腰將女子抱起,疾步出了喜堂,動作快得驚人。

  “皇上,微臣讓人去宣太醫。”夜逐寒原本已弓腰准備扶蔚景,被這一鬧,又直起腰身,對著錦弦微微一鞠。

  錦弦揮了揮手,“不用了,她是老毛病了,從小就暈血,沒事,只需平躺一會兒就會無礙,右相還是先將夫人扶起來吧。”

  夜逐寒這才彎下腰,將蔚景從地上扶起,鳳眸微沉,睇向她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輕握了拳頭,掩住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蔚景強忍著刺痛,微微搖了搖頭。

  末了,又是轉過頭對著堂上方屈膝一跪:“都是鶩顏不好,是鶩顏太不小心,不僅摔碎了皇上欽賜的玉如意,還連累了溪公主,請皇上恕罪。”

  錦弦面色冷峻,復又坐回到主位上,鳳眸微微一瞇,凝了她一瞬,揚手:“罷了,大喜的日子,朕就看在右相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起來吧。”

  “謝皇上!”夜逐寒亦是一起謝恩,末了,再次彎腰將她從地上扶起。

  “皇上,吉時不等人,如今這禮……”宮裡派來主持的禮儀官小心翼翼地請示少年帝王。

  錦弦眉心微攏:“繼續吧,右相是大哥,先禮成也是天經地義。”

  喜樂再次響起。

  蔚景扭頭,輕拂了一下裙裾上的灰塵,就看到凌瀾一身掌樂華服、腳步翩躚從門口而入,走到樂師的隊伍中,一撩袍角坐在瑤琴前面。

  蔚景眸光微斂,回過頭,伸手接過夜逐寒遞過來的紅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01

【052】大婚

  喜樂連綿、琴聲錚錚,禮儀官的唱諾聲抑揚頓挫,蔚景在夜逐寒的帶領下,一步一步完成著拜禮。

  錦弦笑容和煦地看著一對新人,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凌瀾十指修長、嫻熟靈活地撥動著琴弦,眼梢輕掠,掠過剛行完拜禮正被送出喜堂入洞房的新娘,又掠過正沉眸凝著新娘背影的少年天子,眉心微微一擰。

  ************

  一室大紅,桌案上兩盞紅燭搖曳,讓人有種不知是白日還是夜裡的恍惚。

  遠遠地,還是能聽到前廳傳過來的熱鬧喧囂,蔚景坐在喜榻上,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咬牙一點一點將上面沾刺的玉如意的玉屑弄掉,然後,再掏出絹子將手掌纏住。

  她傷得不輕,沒有一個人說找個大夫過來看一下,她只得自己來。

  原本屋裡還有兩個喜娘的,後來也被人喊了去,說是溪公主跟駙馬爺要拜堂了,都去前廳瞅著點、看有什麼需要打幫手的沒。

  蔚景彎了彎唇,卻也不放心上,誰讓她現在是個青樓出身呢,要不是攀上的是位高權重的右相夜逐寒,還指不定什麼更不是人的待遇呢。

  一個人倒也落得自在,索性連沉重的鳳冠都給摘了,就坐在那裡望著“嘶嘶”燃燒的燭火發呆。

  一直不知過了多久,她都差點靠在床頭上睡了過去,才被“彭”的一聲開門聲驚醒。

  她驚錯睜眼,就看到紅衣似火的男人在家丁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走了進來,她一怔,看了眼門外,竟已是夜色沉沉。

  喜宴結束了?

  想起自己的鳳冠還沒有戴,她又連忙扭頭去拿,卻在一下瞬,床板一沉,與此同時,腰身一暖,她的身子也整個被人抱住。

  她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火熱的唇已經貼上她的耳畔:“是不是等得不耐煩了?”

  男人聲音黯啞低沉,混著濃郁的酒香,噴薄在她的頸脖上,撩起一陣酥.癢,她身子一僵。

  看來真喝多了。

  平素夜逐寒從未對她這樣,被帶回府中多日,雖以夫人而居,可他的態度卻一直不鹹不淡,讓她看不分明。

  被男人的手臂箍得有些緊,她不舒服地動了動,試著喊了聲:“相爺。”

  男人“嗯”了一聲,不僅沒有松手,反而將頭靠在她的肩頭。

  管家面色尷尬,紅著臉躬了躬身,就退了出去,蔚景正不知所措,忽聞門口管家“噗通”行禮的聲音:“皇上。”

  她一震,愕然抬眸,一襲明黃的俊秀男人輕攏袍袖走了進來,身後男男女女緊隨而入。

  瞬間,一屋子的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13

【053】如何會醉

  她一震,愕然抬眸,一襲明黃的俊秀男人輕攏袍袖走了進來,身後男男女女緊隨而入。

  瞬間,一屋子的人。

  有文武百官,有女眷孩童,認識的,不認識的,烏泱烏泱一片。

  不知誰說了句:“二爺醉得不省人事,公主又身子不適,大家都指著來相爺這邊熱鬧熱鬧,看樣子,相爺也醉得不輕啊。”

  “相爺裝的呢,誰不知道,相爺那是有名的千杯不倒,這麼點酒,如何會醉?”

  “就是就是,相爺,相爺……”

  眾人七嘴八舌調笑,錦弦和皇後笑容滿面站在前面,所有人都看著喜榻上姿勢曖昧的兩人。

  蔚景臉上一熱,頓時明白了眾人的意思,這是要來鬧洞房呢。

  方才有人說二爺醉得不省人事,凌瀾也喝醉了嗎?應該不會啊,雖說兩人認識並不久,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沉穩內斂,且自制力極強的人,這樣的男人是不會陷自己於被動的,又豈會輕易喝醉?

  不過此時,她卻也沒有心思多想別人,因為眼前的這些人她都不知道怎麼搞定?

  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男人胸膛,她喚了聲:“相爺。”

  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緊緊抱著她不放,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滾燙的唇就貼在她的頸脖上。

  氣息灼熱。

  她微僵著身子,有些無奈,就在她剛准備以男人醉得不輕為由辭了眾人,男人忽然在她肩窩裡抬起頭,醉意醺然地看著眾人,“怎麼玩?”

  眾人一怔,原本就熱鬧的場面更加沸騰了起來。

  “看吧,看吧,說了相爺沒醉。”

  “就是,相爺就算醉了,心裡也是揣著明白。”

  “那是,不然就不是相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亦樂乎,管家也搬了軟椅給錦弦和蔚卿,兩人含笑而坐,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你們想怎麼玩?”夜逐寒松了蔚景搖搖晃晃站起身,忽的腳下一軟,差點摔跤,他又連忙伸手扶在蔚景的肩上。

  “既然相爺這個樣子,我們就玩個簡單的。”

  “說!”夜逐寒徐徐抬眼,鳳眸迷離地看向提議之人。

  “這個游戲叫‘半面妝’,就是新郎當著眾人的面卸掉新娘半面的妝容,夫人傾國傾城,想來素顏亦是清麗可人,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睹?”

  半面妝?

  蔚景一怔。

  讓夜逐寒當著大家的面卸掉她半邊臉的妝?

  心頭大驚。

  她可是戴著人皮面具的,如果夜逐寒發現了,如果他發現了……

  而且錦弦當前。

  她不敢想。

  慌亂不堪中,她快速思忖著該找個什麼借口推掉,卻已聽得男人低醇沙啞的聲音道:“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24

【054】本相在你身邊

  慌亂不堪中,她快速思忖著該找個什麼借口推掉,卻已聽得男人低醇沙啞的聲音道:“好!”

  很快,就有人取了銅盆、熱水、錦巾、棉花等東西過來。

  夜逐寒復又挨著她坐回到喜榻上,床板重重一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看到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又按了按太陽穴,似是想要讓自己從酒意中清醒,又看著婢女將錦巾放在銅盆裡面浸濕,擰干,遞到他的手上。

  一顆心狂跳起來。

  “相爺……”她美眸殷殷,蘊著一抹祈求。

  她希望他說算了。

  “沒事,不管素顏什麼樣子,在本相的心裡,你都是最美的。”男人眉眼彎彎,眸華映著燭火,幾分迷離,幾分璀璨。

  分明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以為她擔心自己素顏難看是嗎?

  “我......這麼多人,我不習慣……”

  蔚景欲哭無淚,不知道該感激他的體貼,還是該氣惱他的不解風情。

  “別怕,本相在你身邊。”

  話音未落,男人修長的大手已經擒上她的下顎,將她的臉挑起,他傾身湊近,她呼吸一窒。

  他看著她,她亦看著他,彼此的眸子絞在一起,鼻息交錯。

  他的臉頰帶著酒醺的微紅,薄唇微微抿著,唇角似有一抹弧光,原本黑如濯石的眸子此刻蘊著幾分迷離,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更加讓人看不真切,也讓人不知不覺迷失。

  額上驀地一熱,是男人手中的熱錦巾已經撫上了她一側的眉,她一驚,回過神。

  這才發現,全場少說也有幾十人,竟也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她,似乎卸了妝的她會是個大怪物似的。

  心頭狂跳,她暗暗攥緊了手心,不想猛地碰到掌心的傷,痛得她瞳孔一斂,男人手中微微一頓,略沉了眼梢,掃了一眼她的袍袖,又徐徐抬眼,繼續著手中動作。

  他的動作很輕柔,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將她眉上的螺黛拭去,神情專注的樣子竟讓人生出一絲恍惚來。

  就好像是對著自己最深愛的女人。

  不過,此時的她卻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心裡的那根弦早已緊繃到了極致,她緊緊凝著他,一瞬不瞬,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如果被他發現,如果被他發現她戴著假面…...

  他會當眾揭穿她嗎?

  冷汗濕了背心,她正緊張地做著各種假設和猜測,就忽聞他低醇黯啞的聲音迎面而來:“乖,閉上眼睛。”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37

【055】沒擦胭脂

  冷汗濕了背心,她正緊張地做著各種假設和猜測,就忽聞他低醇黯啞的聲音迎面而來:“乖,閉上眼睛。 ”

  她一震,更是愕然睜大了眸子,為他那個乖字,也為他那句閉上眼睛。

  在看到他拿著錦巾的手就停在離她的眼睛方寸之間時,才驀地明白了過來。

  他是要卸眼妝了是嗎?

  她微抿了唇瓣,一顆心如搗鼓。

  睜著眼睛至少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如果閉著眼睛,如果閉著眼睛……

  許是見她半天不閉,他將拿著錦巾的那手拿開,而挑在她下巴上的另一手卻忽然將她往自己面前一帶,他同時傾身,毫無征兆地吻上她的眼睛。

  滾燙的氣息驟然逼近,蔚景一驚,竟本能地閉上了眼。

  寂靜屋中一時掌聲和哄笑聲四起。

  “相爺果然不愧是相爺,坊間早有傳聞,相爺對付女人那是花招百出,今日算是見識了。”

  “是啊是啊,果然名不虛傳啊。”

  眾人又開始調笑,蔚景臉上一熱,正想著要不要將他推開,男人灼熱的唇就先她一步離開了她的眼窩,“別睜,一會兒就好了。”

  氤氳酒香噴薄在她的臉上,男人略帶蠱.惑的聲音輕拂而過。

  她身子微微一僵,依言沒有動。

  下一瞬,溫熱的錦巾已落在眼上,輕揉摩挲,暖暖的、軟軟的觸感,就像是有根羽毛輕輕撩過心頭,那感覺很奇怪,也強烈得無以名狀。

  她的身子越發緊繃得不行,一顆心更是“噗通噗通”,幾乎就要從胸腔裡跳出。

  只盼望著他能快點結束,她也能少一分煎熬。

  她的這張面皮本就做得很精致漂亮,她基本沒有怎麼上妝,原則上,卸妝應該挺容易的。

  可是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是想表演給大家看,還是有心折磨她不讓她好過,那動作竟是慢得出奇。

  忽然,溫熱離開了她的眼窩,卻在下一瞬,又驀地落在她臉頰的邊緣。

  臉頰的邊緣?!

  那是面皮接合的地方!

  她大驚,猛然睜開眼睛的同時,抬手握住了他的腕。

  “怎麼了?”男人微攏了眉心,疑惑地看著她。

  她連忙掩去眸中慌亂,強自鎮定地璀然一笑:“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相爺,我今日沒有擦胭脂。”

  男人似乎微微一怔,旋即,薄薄唇角一翹,淺笑動人心魄:“是嗎?臉上沒有擦,這裡擦了吧?”

  修長的手指點上她的唇瓣。

  她身子一僵,就聽得男人略帶揶揄的聲音再度響起。

  “本相最喜歡吃女人唇上的胭脂了。”

  蔚景一震,還未在這句話裡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傾身將她吻住。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48

【056】滿意

  “本相最喜歡吃女人唇上的胭脂了。 ”

  蔚景一震,還未在這句話裡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傾身將她吻住。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男人的唇火熱,輕輕貼上她的唇瓣的那一刻,燙得她一陣心驚,本能地,她想避開,而男人的大掌已經來到她的腦後,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烏黑的發絲,將她的頭扣住。

  避無可避。

  眾目睽睽,她又不好矯情地掙扎,只得僵硬著身子受著,任由著男人溫軟靈巧的舌輕輕描繪著她半邊的唇形。

  頓時,屋中的掌聲又是雷鳴般地響了起來。

  蔚景忽然覺得屈辱,就好像她真是青樓女子一般,在眾人面前表演、供人觀賞、讓人開心。

  唇齒相交間,她看到男人抬眸睇了她一眼,就緩緩放開了她的唇,末了,還伸手用指腹揩了揩她的唇角,這才轉眸看向屋中眾人,笑意醺然:“不知諸位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夫人果然傾城傾國,就算被卸掉半面妝容,依舊美若天仙。”

  “是啊是啊,清水芙蓉,妝前妝後未見變化。”

  “…….”

  屋中人皆興奮不已,錦弦始終淺笑吟吟,幽深目光在蔚景的臉上盤旋一圈後,從座位上起身:“時辰也不早了,人家右相已經迫不及待,大家就也不要再為難他了,都散了吧。”

  眾人正興頭上,本還想往大了鬧,可既然天子發話,卻也不得不從。

  蔚景微微松了一口氣,邊上的夜逐寒起身站起,許是酒勁還未過去,腳下一踉,蔚景一驚,連忙起來將他扶住。

  他便也不客氣,順勢攬了她的肩,整個人靠在她身上,對著錦弦和蔚卿搖搖晃晃一鞠:“微臣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蔚景見此,亦隨著他一起微躬了身子。

  黑頭金線軟靴映入眼底,一截明黃袍角輕蕩,蔚景一怔,知道錦弦已行至跟前,頓時沉了呼吸。

  夜逐寒落在她肩上的大手似是緊了緊,又似是沒有,她就聽得錦弦低醇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錦溪身子不適,朕跟皇後今夜就不回宮了。”

  蔚景一震,不回宮?

  還未及反應,邊上夜逐寒恭敬的聲音已然響起:“那微臣去給皇上娘娘安排房間。”

  “不用了,右相跟夫人早些歇著吧,讓管家安排就行了。”

  話落,也不等夜逐寒做出反應,就徑直轉身牽了蔚卿的手走了出去。

  隨著房門被婢女自外面帶上,屋子裡瞬間一片寂靜。

  男人的重量盡數落在肩頭,蔚景的一顆心又徐徐狂跳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3:59

【057】有多不情願

  男人的重量盡數落在肩頭,蔚景的一顆心又徐徐狂跳起來。

  正不知所措間,忽聞男人一聲輕笑:“怎麼?准備就這樣站一夜嗎?”

  男人滾燙的薄唇緊貼著耳畔而語,似是故意壓低聲音恐人聽到,又似調戲捉弄尋她開心。

  蔚景臉上一熱,艱難地轉過身子,自他的臂下出來,換了一個攙扶的姿勢:“我伺候相爺歇著吧。”

  出乎意料的,男人竟也沒有反對,慵懶地張開了雙臂。

  蔚景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地將他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褪下,末了,又扶其在喜榻上坐下來,蹲下身去脫他的軟靴,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他,但是,她卻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臉上。

  終於服侍男人躺下,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杵在床頭邊站立都不是,離開又不行。

  男人興味地看著她,將身子往裡躺了躺,朝她指了指自己邊上。

  她自是明白男人的意思,心跳越發凌亂,略略猶豫才轉過身,咬牙一件一件將自己身上的衣袍脫下來。

  眼前又晃過蔚卿嬌媚細語、錦弦揚眉輕笑的模樣,她眸色一痛,不做一絲猶豫地轉身,掀開被子,躺在了男人的邊上。

  男人低笑一聲,長臂一撈,溫熱的氣息逼近:“知道你這個樣子,讓本相想到了什麼?”

  她已在他懷中。

  “什麼?”她微顫了聲音,僵硬著身子不敢亂動。

  “想到了一臉凜然走上刑台赴死的囚犯,你說,跟本相睡覺,你究竟是有多不情願?”

  蔚景一震,慌亂抬頭,動作大得差點撞上男人的鼻梁。

  男人看著她,她亦看著男人。

  兩人的臉相隔不過方寸,因為男人是低垂著眼梢,而她是微微仰著臉,所以,男人灼熱的氣息就盡數噴薄在她的面門上。

  酒香似乎淡了,屬於某個人特有的氣息就變得清晰起來。

  墨竹的清香……

  蔚景瞳孔一斂,“噌”的從他懷中彈坐起來,“你是——”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巴已是被大掌捂住,男人又將她拉躺了下來。

  “別叫,是我!”

  蔚景怔怔看著他,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顏,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被人蒙住的緣故,只覺得一時間呼吸都呼吸不過來,憋得她鼻尖也酸,眼角也酸,眼眶就不由地紅了。

  男人一怔,連忙將手拿開。

  她喘息地凝著他不放,半響,忽然伸手扯過頭上軟枕,一聲不吭,就對著男人辟裡啪啦一通亂砸過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4:11

【058】他懷疑你

  她喘息地凝著他不放,半響,忽然伸手扯過頭上軟枕,一聲不吭,就對著男人辟裡啪啦一通亂砸過去。

  男人卻也不避不躲,任由軟枕毫不客氣地一下一下落在臉上、身上,直到不知砸了多少下,他才伸手捉了她的腕,強行將她手中的軟枕拿開。

  蔚景紅著眼眶恨恨地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既然不是夜逐寒,既然是他,為何不告訴她,哪怕一個眼神的暗示也好,害得她一個晚上心都在嗓子眼上。

  捉弄她,看著她膽戰心驚很好玩是嗎?

  男人凝了她片刻,將眸光移開,平躺了下去,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若不是我如此,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躺在這裡?”

  蔚景一怔。

  “他懷疑你!”

  男人聲音淡然,卻是聽得蔚景心口一撞。

  他?

  錦弦還是夜逐寒?

  “你們相處了那麼多年,彼此之間如此熟悉,不是嗎?”男人扭頭看著她,眸光映著帳幔外的燭火,三分飄渺六分沉遂,還有一份說不清的情愫。

  蔚景怔了怔,才知他說的是錦弦,眉心微微一蹙,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

  “喜宴的時候,我得到消息,他秘密讓人准備了‘生離’,你應該知道‘生離’的藥效吧?”

  蔚景有些意外。

  ‘生離’她自是聽說過的,傳說這種藥無色無味,隱蔽性好,對正常人來說,也並無任何作用,但是,卻是人皮面具的克星,一旦沾染,面皮就會自動起皺、剝離。

  想到這裡,她驟然瞳孔一斂。

  半面妝!

  “他們將‘生離’放在卸妝的水裡是嗎?”

  男人“嗯”了一聲。

  蔚景一怔,果然鬧洞房是假,試探是真。

  “那我…….”

  “你沒有任何反應,是因我在錦巾上放了‘生離’的解藥。”男人又轉回頭去,目光揚落在大紅的帳頂上,聲音淡然:“方才那些花花噱頭,不過是我分散眾人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花花噱頭?不必放在心上?

  蔚景微微怔忡,想起剛才他的醉態、他的輕佻以及對她的親密行為……

  原來,事情是這樣。

  說不出心裡的感覺,蔚景垂了眼簾,“哦”了一聲。

  許久,兩人都不再說話,就這樣躺著。

  夜,很靜,似乎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一下一下。

  蔚景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男人的體溫透衫傳來。

  忽然,耳邊一陣風過,是男人掀了喜被起身,“好了,外面監視的人已經走了,我也該回去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4:22

【059】我也該回去了

  忽然,耳邊一陣風過,是男人掀了喜被起身,“好了,外面監視的人已經走了,我也該回去了。 ”

  回去?!

  略略怔忡間,男人已經輕盈越過她下了床,拾起袍子一件一件穿在身上。

  蔚景躺在那裡沒有動,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動作優雅利索地穿好喜袍,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凌瀾。”

  她終究還是喊了出來。

  男人腳步一頓,回頭,她緩緩坐起身。

  她想問的是,他說回去,是回到他和錦溪的洞房去是嗎?

  只不過,話到嘴邊,變了樣。

  “夜逐寒呢?在錦溪那裡嗎?”

  男人怔了怔,似乎不意她問這個,點了點頭道:“是!幸虧今夜他醉得不輕,我才有機會也裝醉,讓管家扶錯房間,不然,就算我有心幫你,也無能為力。”

  “那你現在是要去將他換過來是嗎?”

  “嗯,趁他還未醒。”

  “可剛才那幫人洞房鬧成那樣,等夜逐寒醒了,不可能不知道,到時,他不就知道你是裝醉。”

  “沒事,夜逐寒最疼愛也最相信他這個弟弟,我自有辦法騙過他。”男人說得雲淡風輕。

  見他如此,蔚景便也不再多問。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只著一件單衣,蔚景忽然覺得有些冷,便拉了被褥,復又躺了下去。

  她聽到“吱呀”一聲細響,門開的聲音,接著又“吱呀”一聲被關上。

  可是,腳步聲卻並不是離開,而是……折了回來。

  她一怔,還未及抬頭望去,一襲火紅入眼,男人已經站在了她的床前。

  “讓我看看你的手。”

  男人背對著燭光而站,光影偏逆,看不到他眸中神色,只感覺到他頎長的影子將自己沉沉籠罩。

  蔚景就躺在那一團暗黑裡沒有動。

  男人直接彎腰掀了薄被,將她的手臂拿出來,輕輕解開她裹在掌心上的絹子,在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時,男人眸光微微一斂。

  “摔一跤能將自己摔成這樣,還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自裡衣的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將裡面的藥粉輕輕灑在她的掌心上,男人略帶揶揄的聲音響起。

  一陣強烈的蟄痛傳來,蔚景痛“嘶”了一聲,心中不禁微微惱了。

  她還不是看到錦弦說要找他,替他著急,慌亂之中想起錦溪暈血,才故意摔的那麼一跤,為了出血,她冒著觸怒天子的危險,將玉如意摔了,她顧不上疼痛,死死地拽著碎屑尖銳的稜角不放。

  她替他爭取脫身的機會,他卻反過來這樣說她?

  “我是為誰才摔成這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4:38

【060】以後這種事情少做

  “我是為誰才摔成這樣?”

  男人似是被她氣惱的樣子愉悅到了,並未回答她,而是低低一笑,:“你那時的反應倒是迅速。 ”

  蔚景怔了怔,這話褒貶不明,略一想便也回之以輕嗤,“那也不及你的反應迅速,當時錦弦說錦溪暈血,快扶下去平臥一下,話還沒說完吧,你抱起錦溪就不見了人影,那快如閃電的速度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男人又是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自袖中抽了自己干淨的錦帕將她上好藥的掌心裹上,抬眸瞥了她一眼:“這不是反應迅速,這叫默契,你摔得那麼狼狽,我再不積極配合,豈不是對不起你?”

  “哈,”蔚景一時想笑,好一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

  “敢情是我自作多情?”

  蔚景挑眉看著男人,見男人低了眼睫、神情專注,便也循著他的眸光望過去,就看到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將錦巾的盡頭打上一個活結。

  許久的沉默之後,男人才輕啟了薄唇。

  “以後這種事情少做。”

  平靜的語氣中蘊著一抹清冷,蔚景一怔,眸光從兩人的手上離開,抬眸看向男人,只見男人面色冷峻,早已斂了唇邊笑意。

  “這藥你留著,明晨再敷一次,莫要碰水,會很快痊愈。”

  等蔚景望著枕邊的小瓷瓶怔怔回過神,屋裡早已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

  擁著薄被,蔚景豎著耳朵,細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凌瀾說偷偷去將夜逐寒換回來,估摸著腳程應該快來了吧。

  也不知道夜逐寒的酒有沒有醒?如果沒醒,倒也省了她事,可是,如果醒了,她又將如何面對?

  原本打算裝睡,後來想想,不妥,試想洞房花燭夜,新郎不在,新娘怎會脫衣上床如此安睡?恐他誤會她跟凌瀾有過什麼,她覺得還是下床穿戴整齊了候著方為妥當。

  喜榻邊上有一方厚厚的兔毛蒲團,她掀了喜被下床,赤足踩在上面,驟然,一枚什麼東西硌上腳底,冷硬的觸感,她一驚,連忙將腳撿開,垂眸望去。

  長長密密的兔毛叢中一點金光耀目,她一怔,彎腰拾起,赫然是一枚同心鎖。

  鎖身上清晰地刻著一字——溪。

  溪?

  錦溪。

  蔚景一愣。

  看來是凌瀾掉的。

  是錦溪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吧?

  彎了彎唇,她將同心鎖攏進袖子裡,便拾起衣袍一件一件穿上,心想著等會兒凌瀾送夜逐寒過來的時候,找個機會偷偷給他便是。

  **

  紅燭過半,夜,越發沉寂。

  夜逐寒依舊沒有回。

  蔚景起身站起,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心中忐忑,不知凌瀾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惴惴不安中,她悄聲拉開.房門,探頭望了望外面。

  驟然,不遠處的一抹大紅身影躍入眼簾。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4:50

【061】很確定,是個女人

  惴惴不安中,她悄聲拉開.房門,探頭望了望外面。

  驟然,不遠處的一抹大紅身影躍入眼簾。

  她一震。

  夜逐寒?!

  可就在下一瞬,她就知道不是,是凌瀾。

  衣袂翩躚、腳步穩健,沒有一絲醉態,而且,疾步而行中,男人回頭望了一眼,風燈下,那微微凝著的冷峻臉色和神情,透著熟悉,應該是凌瀾無疑。

  自袖中掏出那枚同心鎖,本想喊住他,又恐驚動了他人,見反正就在前面幾步路,便連忙追了上去。

  男人的步子也是走得極快,在抄手游廊的盡頭,蔚景看到他一個閃身進了邊上的一間廂房。

  她一怔,那廂房是一間客房,平時一直空著,並無人住。

  他這是?

  略略猶豫,她還是跟了過去。

  廂房內一豆燭火。

  她抬手准備叩門,想了想卻又頓住。

  萬一那人是夜逐寒呢?萬一。而且就算是凌瀾,自己如此作為也實為冒失。

  這般想著,她便收了手,又轉身往回走,可剛走一步,就驟然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細細的呻.吟聲。

  她腳步一滯,難以置信地瞪大眸子。

  雖然呻.吟聲很輕,似乎刻意在壓抑隱忍,但是,很確定,是個女人。

  “會很痛,你忍著點!我盡量快些。”

  男人低醇的嗓音抹著一絲緊繃。

  蔚景瞳孔一斂。

  果然是凌瀾!

  他們這是…….

  “嗯……你輕點……”

  女人聲音蘊著哭腔,幾分倔強,幾分撒嬌。

  不是錦溪。

  且不說錦溪有自己的豪華洞房,是不會出現在這裡,單說這聲音,她也是第一次聽到。

  是誰?

  是與凌瀾有情的女子是嗎?

  不然,怎會深更半夜密會於此,然後還……

  裡面女人的呻.吟聲還隱隱約約、斷斷續續,蔚景臉上一熱,心裡早已滋味不明。

  垂眸彎了彎唇,她正欲拾步離開,又聽得男人的聲音傳來:“以後這種事情少做。”

  她再次一震,頓了腳步。

  以後這種事情少做。

  就在不久前,他似乎好像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而且,他們不是在那啥嗎?怎會突然說這話?

  就在她略略怔忡間,忽然,有誰的聲音驀地在靜夜裡響起,霎時劃破所有的靜謐。

  “護駕,抓刺客,抓刺客——”

  蔚景大驚,在看到身後廂房裡的燭火瞬間熄滅了以後,也連忙快步朝自己的廂房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5:01

【062】緊急集合

  相府各個廂房燈火相繼都亮了起來,人們都聞聲而起,一時間寂靜的夜沸騰了起來。

  人影綽綽,火光熊熊。

  蔚景剛回到廂房門口,正欲推門進去,就被趕過來的禁衛喊住,說是皇上讓所有人緊急到前院集合。

  蔚景心知,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顆心沒來由地狂跳起來。

  剛隨禁衛轉身往前院的方向走,身後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和禁衛聞聲回頭,就看到一身紅衣的男人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發生了何事?”

  黯啞的聲音蘊著一抹惺忪。

  蔚景一震。

  夜逐寒!

  他幾時回來的?

  邊上的禁衛對其躬了一下身:“全福公公遇刺,皇上讓府中的人全部去前院集合。”

  蔚景看到夜逐寒面色一震,她又何嘗不震驚。

  全福不就是錦弦身邊隨侍的那個大太監嗎?也是內務府總管!

  他遇刺?

  “幾時的事?”夜逐寒眉心微攏,連忙隨手帶上房門,拾階走下來。

  蔚景見他腳步微踉,也不知是酒還未盡醒,還是聽說府中竟發生這等事心中甚急所致。

  略一猶豫,她上前兩步將他扶住。

  夜逐寒眼梢輕掠,深看了她一眼,直接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蔚景微微一僵,這個動作讓她想起了夜裡在眾人面前裝醉的凌瀾,也是這樣。

  果然那廝將夜逐寒的行為習慣了解得一清二楚。

  禁衛一邊走,一邊恭敬地細說著情況:“應該是不到半個時辰之前的事,是巡視的禁衛發現的,福全公公和一個守夜的禁衛雙雙被人殺死在皇上所睡的廂房門口。”

  蔚景一怔,有些意外。

  不殺錦弦,卻殺一個太監和禁衛,此刺客目的何在?

  正微微疑惑,就聽得夜逐寒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可知所為何事?”

  禁衛搖頭,“在下不知。”

  **

  當蔚景和夜逐寒來到前院的時候,前院裡面已經站滿了人。

  院子裡的風燈都盡數被點亮,除此之外,禁衛軍手上還舉起了火把,火光熊熊,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錦弦站在一排禁衛的前面,負手而立、面色冷峻,一襲明黃龍袍異常顯眼。

  蔚景發現,凌瀾也已經到了,站在相府的人群前面,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是他的新娘錦溪公主。

  與此同時,凌瀾也看到了他們,牽著錦溪的手便迎了過來,火光搖曳中,似是看了她一眼,又似是沒有。

  “大哥。”他喊了一聲夜逐寒,面色凝重。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5:12

【063】紅衣女人

  “大哥。”他喊了一聲夜逐寒,面色凝重。

  夜逐寒“嗯”了一聲,未再多言,就將手臂自蔚景肩上拿開,撩了喜袍,對著錦弦屈膝一跪:“參見皇上!”

  蔚景見狀,連忙也跪了下去,凌瀾亦是。

  錦溪本不打算跪,見凌瀾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心中略一計較,便也挨著凌瀾跪下。

  所有人都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兩對大紅身影,亦是這相府的主人。

  錦弦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眸色深幽,凝了夜逐寒好一會兒,才沉聲道:“都起來吧。”

  幾人謝恩起身,還未站定,又聽得錦弦的聲音再度傳來:“不知二位相國知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夜逐寒和凌瀾對視了一眼,正欲回答,錦弦驟然一聲冷喝:“將人抬上來!”

  眾人皆是一震,蔚景亦是。

  將人抬上來?

  莫非已抓到刺客不成?

  正疑惑間,只見幾個禁衛抬了兩人從人群後出來,放在院子中間的空地上。

  兩人的身子沉悶委地,濃濃的血腥在夜風中彌漫開來。

  啊!

  全場一陣倒抽氣聲。

  原來是兩具屍體,一人皇室禁衛裝扮,另一人正是錦弦的隨侍公公福全。

  錦弦將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收回,徐徐抬眼,看向夜逐寒和凌瀾,薄唇輕啟:“朕的隨侍太監以及守夜的禁衛不久前被人殺死在朕的廂房外,不知二位相國對發生在相府裡的這件事有何看法?”

  他的聲音不大,可字字句句意思明顯。

  此事在相府發生,身為相府主人要給他一個交代。

  蔚景眉心微蹙,看向夜逐寒,只見其上前一步,對著錦弦微微一鞠:“今日是微臣和二弟的大喜之日,發生這種事情,微臣也沒有想到。微臣斗膽,懇請皇上給微臣一些時間,微臣一定徹查此事,找出真凶,給皇上一個滿意的……”

  夜逐寒的話還沒有說完,驟然被一道驚呼聲打斷:“快看,他在動!”

  眾人一震,紛紛循聲望去,是相府的一個下人,只見他伸手指著院中地上的屍體,還在驚叫:“他真的在動!”

  於是,所有人又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果然,躺在地上的那個禁衛真的在動。

  沒死?!

  眾人驚錯,蔚景亦是微微一怔,忽然,只見眼前明黃一晃,等定睛看去,錦弦已經行至那禁衛面前,伸手點了他身上的幾處止血大穴。

  那禁衛看到錦弦,有些激動:“皇…….皇上…….”

  “告訴朕,發生了什麼?”

  “是名冊。”

  錦弦瞳孔一斂:“名冊?”

  “是!隱衛……隱衛統領得到了一本秘密名冊……連夜送過來給皇上,見皇上已經寢下,就交給了福全公公,讓公公…….讓公公在皇上醒來的第一時間呈給皇上,他剛離開,走廊……走廊跟院子裡的風燈就同時滅了,刺客突然出現,福全公公……福全公公被刺客一劍封喉,手中名冊亦被拿去,我上前去奪,也被他……也被他一劍刺中,後來……後來我就暈過去,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看清是何人?”

  “當時…….當時情況緊急,而且……而且所有的燈都滅了…….沒看清刺客的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刺客是個女人,穿著紅衣。”

  全場震驚,蔚景亦是愕然睜大眼睛。

  是個女人,穿著紅衣?

  她臉色一變,果然,全場的目光都齊刷刷朝她看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5:39

【064】如何個驗法?

  全場震驚,蔚景亦是愕然睜大眼睛。

  是個女人,穿著紅衣?

  她臉色一變,果然,全場的目光都齊刷刷朝她看來。

  她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眾人的意思。

  懷疑那人是她是嗎?

  也是,整個相府,今夜就兩個穿紅衣的女人。

  一個是她,一個是錦溪,哦,不,應該說,一個是她,一個是公主。

  而公主如何會殺錦弦的人?

  所以,那人只能是她是嗎?

  眾人眸光如芒揚落在她的身上,她驟沉了呼吸,心跳也徐徐快速起來。

  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那麼緊張?

  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或許是身邊太多她參不透的陰謀,她有種不詳的預感,今夜,又會是一場糾復。

  微微攥緊了手心,她強自鎮定。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凌瀾的那枚同心鎖,她竟還握在掌心,掌心上包裹的錦巾也是他的。

  同心鎖堅硬的質感隔著錦巾硌著受傷的手心,生疼。

  下意識地,她側首看向凌瀾,出乎意料的,他竟沒有同眾人一樣看她,幽深視線卻是落在院中的錦弦和禁衛那裡,火光搖曳,看不到他眸中神色。

  在突然意識到夜逐寒也在看著她的時候,她一驚,連忙低了眉眼。

  那廂,錦弦讓人抬了軟椅過來,扶受傷禁衛躺了上去,又吩咐了一人速去宮裡傳召太醫。

  所有人都站在那裡看著,大氣不敢出。

  自袖中掏出一方明黃錦帕,將龍袍袍袖上沾染的鮮血揩了揩,隨手擲在地上,錦弦這才徐徐抬起眼梢,看向蔚景。

  蔚景一駭,更加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同心鎖,強迫自己不避不躲,坦然承接他的注視,可是對方的視線卻只在她的臉上略一停頓,就又轉眸看向了邊上的夜逐寒。

  “關於他說的紅衣女人,朕想聽聽右相的想法。”

  蔚景心中冷笑,方才還說二位相國,如今,卻只說聽右相的想法,意思再明顯不過,也覺得刺客是她是麼。

  畢竟她是夜逐寒的妻。

  夜逐寒垂眸默了片刻,便對著錦弦微微一鞠:“回皇上,微臣目前甚是迷惑,所以也不敢妄言,如若按照這位禁衛所說,刺客是紅衣女人,今夜府中紅衣女人也就鶩顏和溪公主,可是這兩人都不會武功不是嗎?如何又能將全福公公一劍封喉,而且還能將皇宮的大內高手傷成這個樣子?”

  一番話說得懇切,不徐不疾,眾人紛紛點頭,覺得所言不無道理。

  錦溪金枝玉葉,不會功夫正常,而鶩顏要是會功夫,白日喜堂之上,也不至於摔成那個狼狽的樣子。

  所以……

  蔚景睨著眾人的反應,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生出幾分感激的同時,又不得不佩服起這個男人來。

  錦弦明顯矛頭指向她,而這個男人卻又不著痕跡地帶上了錦溪。

  正怔怔想著,驟聞錦弦“嗤”的低笑了一聲,“功夫這東西,想要深藏不露假裝沒有,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眾人一怔,蔚景不禁又要冷笑了。

  言下之意,還是不排除刺客是她們的可能,哦,不對,應該說不排除是她的可能,是嗎?

  正想著夜逐寒會如何回答,卻有人先他出了聲。

  “此人絕對不會是公主!”

  聲音清潤如風,語氣堅決篤定,竟是凌瀾。

  蔚景一震,有些意外,微微抬了眼梢,就見他朝著錦弦一鞠,“微臣可以證明,公主絕對不會是刺客,微臣喜宴之時喝醉,回房睡了一會兒便酒醒了,口干舌燥,起身倒茶之時,公主正睡得安穩,因為有些頭痛,飲完茶之後,微臣便沒有再睡,而是在房中看書,一直到剛才,公主一直睡著,並未曾離開過。”

  凌瀾一邊說,一邊看了邊上的錦溪一眼,錦溪頓時朝他柔媚嬌羞一笑,仿佛讓天地萬物都失了顏色。

  蔚景彎了彎唇,垂下眼簾。

  這些男人,果然一個比一個心機深沉。

  錦溪是公主,是錦弦最疼愛的妹妹,凌瀾此時替她出頭,一方面迎合了錦弦、博取君心,與此同時,還將他自己的行蹤說得清清楚楚,等於也為他自己做了不在場的證明。

  只是,如此一來,她就被更高地推了上去。

  本來大家就都懷疑她,如今更是深信不疑。

  攥緊手中的同心鎖,蔚景斂眸,心裡早已滋味不明。

  那廂,錦弦睇了凌瀾一眼,倏地轉眸凝向夜逐寒:“右相怎麼看?”

  夜逐寒眸光微閃,第一次沒有吭聲。

  蔚景的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她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什麼,或許他也跟大家一樣,懷疑刺客就是她,畢竟他方才回房的時候,她正好去追凌瀾、不在洞房裡面。

  而且,她忽然有一個認知,就算夜逐寒不懷疑她,為了相府的利益地位,他也不會幫她,還有可能將她捨棄。

  就連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凌瀾也擺明了自己的立場不是嗎?更何況這個跟自己無一絲感情的男人。

  強自凜了心神,她快速思忖著對策。

  如果刺客是相府的人,為何行刺之時要穿著紅衣?只能說明一點,一開始就准備好了,一旦事情敗露,她可能就是那個替死鬼。

  而如果刺客是錦弦的人,那麼福全的死和禁衛的傷都是假象,禁衛一口咬定是紅衣女人,分明也就是想要她死。

  無論哪一種,她都是那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人。

  今夜是要在劫難逃了麼?

  冷汗透背,她微微挺了背脊,暗暗告訴自己,要鎮定,鎮定。

  許是見夜逐寒半天未響,錦弦終於失了迂回下去的耐心,直接轉眸看向她:“想必夫人有話要說。”

  蔚景瞳孔微斂,緩緩抬眼朝他望去。

  火光中,只見他唇角一抹弧光淺淺。

  刀削的輪廓、如畫的五官,依舊俊美得無法比擬,只是,曾經那麼熟悉的一張臉,如今對她來說,只剩下陌生和猙獰。

  眸色一痛,她垂下眼簾。

  既然,他都問到頭上了,她便也無法逃避。

  暗暗吸了一口氣,她再次抬眸看過去:“皇上的意思是懷疑我是刺客嗎?”

  所有人一怔,錦弦亦是露出一絲微愕的表情,似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白。

  微抿了唇,他沒有吭聲。

  沒有吭聲就是不置可否是嗎?

  蔚景笑著搖了搖頭,“就因為我是女人,我穿紅衣?”

  她的話音剛落,一片低低的唏噓聲就在院中響起。

  她知道眾人在噓什麼,她的態度和她的話是嗎?

  因為對方是天子,她這樣反問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不要命了是嗎?

  可是,沒有辦法。

  沒有人幫她。

  一個都沒有。

  她只能靠自己。

  憑什麼,她恰好是個女人,又恰好穿了一身紅衣,她就一定是那個什麼刺客?

  全場一片靜謐,只有夜風吹過衣袂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女子,看著她水眸清澈地望著他們的少年天子,不卑不亢,不咄咄逼人,不畏懼害怕。

  錦弦鳳眸微瞇,卻也不惱,相反的,還似乎燃起了一抹興致,眉尖微微一挑道:“那夫人有何高見?”

  “沒有,”蔚景低眉順眼,“我只是有個地方不明白。”

  “說!”錦弦抬手。

  “既然事發當時,走廊和院子裡的燈都滅了,這位禁衛大哥說,連對方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又是如何那般肯定是個女人?”

  穿紅衣的人多了,她是,錦溪是,凌瀾是,夜逐寒也是,不是嗎?

  既然沒人幫她,還一個一個將她往上推,那她就索性將大家都拉下水。

  或許他們為了自保,能尋出真相。

  悲哀吧,這就是他們的關系。

  眼角余光所及之處,她看到夜逐寒深深睇了她一眼,凌瀾微微抿起了薄唇。

  未予理會,她復又抬眸看向錦弦。

  錦弦未言,躺在軟椅上的那個禁衛出了聲:“因為…….因為我跟她交過手,我……我…….我擊了一掌對方的……”

  他吃力地說著,說到後來又頓住,猶豫了半響,才低低吐出最後兩字,“胸脯。”

  人群中傳來低低壓抑的輕笑聲。

  錦弦面色一冷,眾人又都立即噤了聲,但是,看向蔚景的眼神就平添了幾分興味曖昧。

  明明不是她,可被眾人這般看著,蔚景竟是忍不住臉上一熱,好像被那個禁衛襲胸的女人真的是她一樣。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就算她說被襲胸的那人不是她,也都是口說無憑的事。

  於是,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是嗎?

  微微垂了眉眼,她心裡一片黯然,忽然,她感覺到身側似乎有誰的目光深凝,她一怔,恍惚側首,哪裡有人看她?她的這一側只有錦溪和凌瀾,錦溪正好笑地望著那個說襲胸的禁衛,而凌瀾則是望著不遠處燈柱上一盞風燈,不知在想什麼。

  又自作多情了不是?

  彎了彎唇,她將目光收回。

  “夫人還有什麼要說的?”

  錦弦的聲音又堪堪響起。

  還有什麼要說的?

  這話說得……

  就好像證據確鑿、鐵證如山,而她就是那人,問她還有什麼好說的一樣。

  自嘲一笑,正欲開口說話,驟然聞見那個禁衛低呼一聲,“對了。”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麼。

  眾人一怔,蔚景更是轉眸看了過去,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希望來,希望他能想起什麼對自己有利的證據。

  “怎麼了?”錦弦明顯也有一些急迫。

  那個禁衛猶豫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開口:“我擊向刺客的那一掌用的是鐵砂掌,也就是,此時,刺客的胸口應該會有一個黑砂印。”

  所有人一怔,然後就有低低的議論聲響起。

  蔚景亦是微微怔住。

  鐵砂掌,她以前跟鈴鐺偷偷溜出宮去茶樓聽說書的時候,聽別人講過。

  是用鐵砂練出來的一種掌功,此掌擊在人身,鐵砂深入肌膚,會留下黑砂掌印,此黑印似毒非毒,唯一的方法是用強大的內力將其逼出,否則黑印不會自行褪去,而受掌之人短期內無事,時日一久,就會受黑砂的摧殘,生不如死。

  而能逼出此黑砂的人內力修為一定要登峰造極,傳聞江湖上能夠做到的人寥寥無幾,且,逼出黑紗之時,受掌之人亦是非常痛苦,所以中了此掌,幾乎等於上了絕路。

  逼砂之人內力深厚,受掌之人異常痛苦……

  蔚景猛然想起什麼,瞳孔急劇一縮。

  這時就聽得錦弦略帶得色的聲音傳來:“刺客中了鐵砂掌,那就好辦了,想來相府之內也無內力深厚到能逼出鐵砂之人,就算有,這麼短的時間內,想逼出鐵砂也是不可能,所以,刺客身上鐵砂印一定還在,只需驗身便可水落石出,夫人覺得呢?”

  蔚景一震。

  夫人覺得呢?

  這話問得,分明還是在懷疑她!

  她沒中什麼鐵砂掌,自是不怕,驗身就驗身,還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只是,這驗身如何驗?

  畢竟這受掌的地方是胸口,這樣尷尬的地方,怎麼給別人看?

  許是見她愣在那裡半天不響,錦弦明顯有些不悅:“怎麼?夫人有顧忌?”

  當然有顧忌!

  蔚景真恨不得回他一句,讓你邊上的那個女人驗身,看她有沒有顧忌?

  “沒有,”唇角牽出一抹笑容,她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個問題問出了口,“只是不知道,這驗身如何個驗法?”

  錦弦環顧了一下四周眾人,“這樣吧,朕讓人去宮裡傳召兩個嬤嬤過來。”

  讓嬤嬤檢查?

  蔚景微微一怔的同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方法。

  原則上,她跟夜逐寒是夫妻,夜逐寒可以驗,可錦弦肯定不放心。

  相府裡的女人也可以驗,錦弦同樣不會相信。

  還有就是蔚卿可以驗,她是唯一跟在錦弦身邊的女人,且是他信任的女人,但是,人家身份尊貴,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自是不能做這種降低身份的事情,所以,傳召嬤嬤是最好的辦法。

  在錦弦的吩咐下,一個太監領命而去。

  “等等!”

  一直站在邊上久未出聲的夜逐寒驟然開口。

  所有一怔,皆循聲望過來,蔚景亦是心生疑惑。

  “怎麼了?右相?”錦弦看著夜逐寒,鳳眸深深。

  夜逐寒恭敬一鞠:“從相府到宮裡,來回至少得一個時辰,此時正值深夜,春寒料峭,龍體為重,如何能讓皇上在冷風中等一個時辰?不就是要看看她身上有沒有鐵砂印嗎?讓她寬衣給大家驗便是,微臣相信她的清白,卻也不想被人說微臣徇私,正好,大家可以做個見證,顏顏你說呢?”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5:58

【065】不就是當眾脫衣嗎?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

  恍惚間,只以為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他說什麼?

  他說,讓她寬衣給大家驗便是?

  可是,驗的地方是胸口,是女人的胸口啊,他輕飄飄一句,給大家驗便是。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女人,他們剛剛拜完堂、行完大禮,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就算有名無實,可是在眾人的眼裡,他們的關系就是夫妻不是嗎?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怎樣的男人吒?

  又將她當成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其實震驚的又何止她一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包括錦弦,包括凌瀾。

  錦弦眸光微微一斂,凌瀾眉心輕輕一擰。

  已經行至院子門口的太監頓在那裡,走也不是,回來也不是,征詢的目光看向錦弦,錦弦揚了揚衣袖,讓他作罷。

  見蔚景凝著自己不放,夜逐寒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握住,鳳眸蘊著脈脈溫情凝在她的臉上:“顏顏不是刺客對嗎?”

  蔚景依舊只看著他,沒有吭聲。

  見她這個樣子,夜逐寒也不惱,反而低低一笑,干脆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既然是清白的,咱就證明給他們看,讓他們心服口服。別怕,反正又不是全部脫光,如果真有鐵砂印,穿著肚兜就能看出了,你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將外袍、中衣、裡衣脫掉即可。”

  他的聲音不大,溫潤輕柔,就像是情人間的誘.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可笑和諷刺。

  反正又不是全部脫光,將外袍、中衣、裡衣脫掉即可。

  外袍、中衣、裡衣都脫掉了,還叫即可?

  蔚景微微苦笑,似乎第一次才認識這個男人。

  也是,她又何嘗真正認識過他?

  雖是他的夫人,卻並沒有幾次交集,她不了解他,一點都不了解。

  可以說著最動聽的話,做著最無情的事,流連花叢、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卻從不愛誰,這是外界對他的形容。

  看來,傳聞非虛。

  就算給了她名分,卻依舊將她當成一個妓女。

  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

  風月樓?

  他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嗎?還是在告訴她,不要假裝正經了,以前又不是在風月樓裡沒有表演過,是這個意思嗎?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是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嗎?

  還是真的想證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

  亦或是,純粹他在找樂子,以羞辱女人為樂?

  她只知道,一個丈夫竟然對著自己的妻子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看著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興味有之,看好戲有之。

  各人眉眼,各種心思。

  就連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著唇,鳳眸深深,靜候事件的發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環視過院中眾人,錦弦的、蔚卿的、禁衛的、太監的、府中下人的、錦溪的,一百多號人,這一百多號人也都聲息全無地看著她這個焦點人物。

  哦,不,有一人沒有看她。

  是凌瀾。

  他微微低垂著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處,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緊緊抿成直線的薄唇,在搖曳的火光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一陣夜風吹過,蔚景打了一個寒顫,她將身子往夜逐寒的懷裡縮了縮,美眸殷殷地看著他,軟軟喚了一聲:“相爺。”

  眼前又晃過,那日蔚卿跟錦弦在相府門口當著眾人的面撒嬌的樣子,當時,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惡寒了許久。

  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如法炮制,眾目睽睽之下,朝另一個男人撒嬌,希望能得到對方的疼惜。

  她想告訴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麼多還冷,如果脫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愴嗎?蔚景!

  你竟淪落到如斯地步!

  真他媽悲愴!

  可是沒用!

  沒有憐惜!

  或許是她的人不討喜,又或許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沒皮沒臉地湊上去,對方依舊笑得絕艷,說得決絕。

  “夜那麼冷,顏顏速戰速決吧,杵在這裡也不是事兒,大家都等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頰上,她只覺得渾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幫你嗎?”將她自懷裡放出來,夜逐寒體貼地問。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聲音,微微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屈辱一點一點從心底深處泛出來,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勇氣,竟是突然開口問向錦弦:“民女斗膽,請問皇上,是每一個穿紅衣的女人都要驗身對嗎?”

  錦弦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問,還未做出回應,另一個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聲。

  “方才我已經說過,公主跟刺客無關,為何兜來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話題?再說了,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男人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瀾。

  重重閉眼,死死地攥緊手中的同心鎖,刺痛從掌心傳來,她才總算沒有讓自己失控。

  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那麼她呢?

  殘花敗柳嗎?

  看吧,這就是區別!

  今夜的新人有兩對。

  同為人夫,同為人妻。

  她的丈夫說,沒事,你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將外袍、中衣、裡衣脫掉即可。

  別人的丈夫說,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而這個別人的丈夫曾經也跟她說過:不管我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沒有害她不是。

  他不過是維護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輕輕垂下眼簾的瞬間,她看到凌瀾眉心微攏,略略將視線別過。

  她也無心去想那是什麼意思,小手微顫地來到領口,開始解喜袍上的盤扣。

  心裡一遍一遍說服著自己。

  不就是脫衣服嗎?

  不就是當眾脫衣嗎?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在乎這副皮囊作甚?

  眾人見她真的動作了,低低的唏噓聲四起。

  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無,夜逐寒瞳孔微斂,眸色深幽。

  凌瀾終於也緩緩抬眸朝她看過來,輕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無視,通通無視,只低垂著眉眼,定定望著自己身前的地面,繼續著手中動作。

  不知是盤扣做得過於復雜,還是自己的手太過顫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沒有解開一粒。

  邊上的夜逐寒見狀,伸手想要幫忙,被她略一側身避開。

  到底是心裡擰著一股氣,她干脆拉著衣領,大力一扯,“嘶”的一聲,三粒盤扣盡數脫落。

  喜袍做工繁復,她解了腰間羅帶,不好解的機關,她就干脆用扯的,終於喜袍被脫下,當然,也基本壞得不能穿了,她隨手丟在地上,又開始脫中衣。

  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這只有在青樓裡看到的場景,一個一個眸色復雜。

  而蔚景就好似這些人不存在,面不紅心不跳,手中動作不停。

  中衣就好脫多了,她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大紅中衣就委頓在地。

  夜越發深了,氣溫也低到了一日的極致。

  濕寒的夜風吹過,她薄顫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強自忍住,又開始脫裡衣。

  全場一百多人聲息全無。

  當裡衣褪下,一大片瑩白的肌膚暴露在獵獵夜風中,她的上身就著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就算再壓抑,就算再隱忍,人群中還是傳出了低低的驚歎聲。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上身著一件大紅肚兜,下身著一條大紅裙裾的女子。

  肚兜有些緊,將她傲人的身材包裹得無一絲縫隙,而裙裾又非常寬松,長長的裙擺幾乎曳地。

  就是這樣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驚人的美。

  玲瓏盡顯、凹凸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膚白皙,大紅更襯得肌膚勝雪,頸脖和臂膀全部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輝映下,如上好的瓷器,肚.兜開得有些低,依稀可見雙.峰之間的深深溝渠,性感神秘,還有肚兜下的那一對高聳,更是呼之欲出,看得在場的有些人兩眼發直、喉頭滾動。

  錦弦眸色愈沉,邊上的蔚卿看看他,又看看蔚景,眸底凝起一抹鄙夷和陰冷。

  夜逐寒依舊鳳眸深深,凌瀾俊眉微蹙,薄唇越抿越緊,邊上的錦溪看看他,看看蔚景,面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蔚景就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木偶一般,不知道冷,不知道羞澀,就木然地站在那裡,任眾人各色眼神掃過她全身上下。

  “還要脫嗎?”

  她忽然開口,眾人驚得下顎差點掉下來。

  還能脫嗎?

  再脫,上身就一絲不掛了!

  當然,有些人自是恨不得她能上下脫光。

  “皇上,”夜逐寒上前一步,對著錦弦微微一鞠:“可以看出,鶩顏身上並無鐵砂印,所以,是否能證明她的清白了?”

  被夜逐寒一說,眾人方才想起正事。

  對哦,是要看有沒有黑砂印的,看著看著,怎麼竟是思想走了神。

  肚兜開得很低,入眼都是光潔如玉,倘若胸口真中了鐵砂掌,定是能看得出,的確沒有!

  錦溪看到凌瀾側首跟邊上的管家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管家轉身離開,她反應了一下,才意識過來他說的好像是,去給夫人取一件厚一點的披風來。

  嫂子的衣服,幾時輪到他一個小叔吩咐下人去取?

  錦溪秀眉輕蹙。

  那廂錦弦微微一笑:“看來的確是誤會,夫人受委屈了。”

  蔚景沒有說話,面色木然。

  這時,管家也取了披風過來,交給蔚景的時候,蔚景怔了怔,忽然鼻尖就酸了。

  對著中年管家感激地說了謝謝,她沒有拒絕,伸手接過披風就裹在自己身上。

  當厚厚軟軟的觸感貼著肌膚而來,終於擋了夜風蝕骨寒意的那一刻,她真的想哭。

  很想哭。

  但是,她沒有。

  她不會在這些人面前流淚,絕對不會。

  邊上的夜逐寒看了管家一眼,又眼梢輕掠,瞥了凌瀾一眼,沒有吭聲。

  那廂錦弦的話還在繼續:“雖然刺客跟夫人無關,但是,人畢竟是在相府遇害的,朕的秘密名冊也在相府丟失,所以,相府還是脫不了干系,二位相國必須給朕好好徹查此事,將真正的元凶揪出來,雖然,她中了鐵砂掌,亦是生不如死,但是,那本名冊,朕得來不易啊,一定要給朕追回來。”

  夜逐寒和凌瀾皆上前一步,齊聲恭敬道:“是!謹遵皇上旨意。”

  這時,傳召的太醫剛剛趕了過來,錦弦讓其給那個受傷的禁衛包扎了一下,就令人抬回宮裡,末了,又讓人將全福的屍體抬下去安排厚葬。

  等搞完這一切,又是過了半個時辰不止。

  “好了,折騰了大半宿,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歇著,朕跟皇後也回宮了。”錦弦說完,就讓人去准備回宮座輦。

  名冊被奪,他要回去召見隱衛統領,看有沒有什麼補救之策。

  眾人聽說二人不宿在相府了,直接回宮,皆微微松了一口氣。

  夜逐寒垂眸頷首:“今夜相府發生之事,實乃微臣始料不及,微臣定會徹查,給皇上一個交代,今日怠慢了皇上和皇後娘娘,還請皇上和娘娘恕罪!”

  錦弦“嗯”了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麼,攜著蔚卿轉身。

  “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在夜逐寒的帶領下,相府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山呼的聲音。

  “都起來吧!”錦弦沒有回頭,只朝身後揚了揚手。

  眾人起。

  忽然,一聲“當啷”的聲音異常清脆地響起,似乎是什麼金器掉砸在院中青石地面上的聲音。

  眾人一怔,連錦弦和蔚卿都聞聲回頭。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又是蔚景。

  蔚景垂眸看著跌落在腳邊的同心鎖,一驚,她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跪拜起身的時候,竟是將其拿掉了。

  彎腰,正准備快速將它拾起,卻是驀地瞧見一個人影飛快地沖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同心鎖撿去,然後質問。

  “這個同心鎖怎麼在你那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6:14

【066】我喜歡二爺

  彎腰,正准備快速將它拾起,卻是驀地瞧見一個人影飛快地沖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同心鎖撿去,然後質問。

  “這個同心鎖怎麼在你那裡?”

  是錦溪。

  只見她小臉青灰,滿眸怒氣,一副咬牙切齒之態。

  見蔚景沒有回答,她又嘶聲追問了一遍:“本宮送給二爺的同心鎖怎麼在你那裡?”

  果然是錦溪送給凌瀾的。

  “我撿到的。”相對於錦溪的怒氣滿盈,蔚景很平靜。

  她說的是實話,當然,撿到的地點她自是不會實說。

  “撿到的?”錦溪冷笑,“這東西二爺貼身放著,你如何撿到?而且這同心鎖一看就是皇家之物,上面還清晰地刻著本宮的名字,你撿到的,為何不還給二爺?或者說,為何不還給本宮?說,是不是你偷的?”

  錦溪驀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後退了一步,踩在曳地的披風上,一個踉蹌差點摔跤。

  險險站穩,她看著錦溪妝容精致的小臉,此刻卻變得有些猙獰的模樣,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大家鄙夷看好戲的嘴臉,還有錦弦,似乎怕他這個妹妹受委屈一般,也牽著蔚卿的手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她。

  就好像她偷了人被當場抓了現行一樣,各色眼神揚落在她的身上。

  她只覺得臉被人盯得生疼。

  “公主。”男人的聲音略沉。

  蔚景微怔,眼角余光瞧見凌瀾微擰著眉心,朝她們這邊走來,紅袍輕曳。

  “說,本宮就在你旁邊,你為何不還?一直攥在手上是什麼意思?方才你脫衣服的時候,本宮就看到了,只是沒看清,也不相信,沒想到果然!”

  錦溪繼續咄咄逼人。

  “因為我沒打算還,我喜歡二爺,我嫉妒公主,可以嗎?”許是還未從剛才的糾復中緩過神來,許是被眼前的眾生百態深深刺痛了眼,許是心裡面慪氣太甚,又許是失望到了極致破罐子破摔,有些話沒經過大腦,就這樣脫口說了出來。

  反正面前的這個女人不就是這樣認為的嗎?

  反正今夜這個院子裡的所有眾人不就是這樣認為的嗎?

  她不想跟這些人再拐彎抹角反復糾纏了。

  好累,該咋地咋地吧。

  可是,這一句話,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在眾人耳邊炸響,低低的唏噓聲一片,錦弦眸光一斂,夜逐寒面色微涼,就連凌瀾亦是身形微微一頓,僵了片刻,才繼續往前走。

  “啪——”

  一記耳光聲驟然驚起,在這個淒迷靜謐的夜裡顯得異常響亮。

  眾人一驚,就看到錦溪公主高高揚起的手,以及披著披風的女子被扇得身子重重一晃,披風滑落到地上,又露出只著一件肚兜的上身。

  卻沒有誰看到一個男人微微變了的臉色。

  “公主。”

  是凌瀾,他已經行至二人的跟前。

  錦溪沒有理他,徑直收回有些發麻的手,死死盯著蔚景不放:“你嫁給相爺,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喜歡二爺,你置相爺這個丈夫於何地?”

  置相爺這個丈夫於何地?

  蔚景微微一笑,彎腰拾起地上披風的瞬間,似乎看到還有兩個人准備拾撿,一個是她的丈夫夜逐寒,一個是駙馬爺凌瀾,只是,兩人見她已經撿起,就都頓了動作,直起腰身。

  蔚景也未予理會,木然地將披風攏在身上,又想起錦溪的那個問題來。

  是哦,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她這樣說,置夜逐寒於何地呢?

  畢竟,他是她的夫!

  他是她的夫嗎?

  如果是,他又置她這個妻子於何地?

  如果是,為何會讓她當眾脫衣?如果是,為何要這般折辱?

  不是說,所有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嗎,可以自己外面彩旗飄飄,卻不許別的男人覬覦自己的妻子一分一毫。

  他卻大度地將自己的妻子奉獻給大家觀賞不是嗎?

  就像他說的,讓她學風月樓的那些姐妹,這世上有丈夫讓自己的妻子學習妓女的嗎?

  既然他讓她學,想來,一個煙花女子,說喜歡自己的小叔,也不是什麼駭人聽聞的事吧?

  反正青樓女子濫情,青樓女子也無情,青樓女子嘴裡的話也沒有什麼好當真的不是嗎?

  她的這個丈夫應該不會在乎的。

  事實證明,他也的確不在乎,因為,她聽到了他低低的笑聲,緊接著,肩上一重,是他的手臂搭了上來,“顏顏是在生本相方才讓她脫衣的氣呢,故意說這樣的話語來氣本相,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錦溪正欲開口再說什麼,凌瀾忽然伸手將她的小手裹住,重重一握,錦溪怔怔看了男人一眼,便低垂了眉眼,不再吭聲。

  眾人都看著這四個火紅的身影,眸色復雜紛呈。

  錦弦低低一笑,幽深眸光掃過蔚景有些紅腫的臉:“好了,錦溪你身為一國公主,要大度點,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嫌丟人,人家是你大嫂,你要敬她愛她,以後不許再胡鬧?”

  一國公主,要大度點?

  這到底是批評責怪錦溪,還是暗諷嘲弄她蔚景呢?

  蔚景便又笑了。

  看看,看看,看看這些男人虛偽的嘴臉,一個一個,真好看。

  “聽到沒?”錦弦似是故意拉了臉,可口氣卻滿透著寵溺溫潤。

  錦溪不悅地嘴巴一撅,正欲再說什麼,看了身側凌瀾一眼,終是沒有說出來,只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嗯,”錦弦點頭,又環視了一圈眾人,“都散了吧,小夫妻打情罵俏鬧別扭而已,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座輦准備好了,朕回宮了。”

  原本已經恭送完畢,結果被這一鬧,眾人又重新齊刷刷跪在地上,再次恭送帝後二人。

  隨著錦弦和蔚卿的離開,一眾禁衛、一眾太監也緊隨離開,府中下人紛紛散去,院子裡變得空蕩寂靜下來。

  夜逐寒將手臂自蔚景肩上拿開,轉身就走,大步往書房的方向走,腳步明顯地有些微踉,也有些迫不及待。

  凌瀾眉心微微一攏,將落在夜逐寒背影上的目光收回,看了蔚景一眼,也牽著錦溪的手離開。

  偌大的院中,便只剩下了蔚景一個人。

  因為舉著火把的禁衛都走了,院中只有幾處風燈,夜就顯得越發淒迷起來。

  一陣夜風吹過,蔚景攏了身上的披風,又兀自一人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廂房的方向走,風燈昏暗的光將她身後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見院中的兩處大紅,一處是全福躺屍的地方,一灘鮮血;一處是蔚景所站的地方,大紅的喜袍、中衣、裡衣凌亂一地。

  夜色更沉,快三更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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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景躺在床上,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腫痛的左臉,這錦溪下手可真夠狠的,一個毫無功夫的小丫頭,竟然一個巴掌將她的臉打成這樣。

  所幸她的人皮面具沒有出現什麼閃失。

  夜逐寒一直在書房沒有回來,這樣也好,省得她不知道兩人該如何相對。

  擁著薄被,她久久睡不著,夜裡發生的事情又一點一點地自腦海裡鑽出來。

  看來每個人都不簡單,每個人都有著隱晦的秘密,每個人都涼薄得令人發寒,錦弦是,夜逐寒是,凌瀾亦是。

  想著夜裡幾個人的表現,她忽然覺得,嫁給夜逐寒是不是一招錯棋,一直以來,她都是在聽著凌瀾的話,在按照他給她指引的路去走,可是,這條路是不是一條不歸路呢?

  她是一個失了權利、失了身份、沒有親人、沒有靠山、沒有朋友、沒有過去的女人,也沒有武功,沒有特殊技能,她要找的不過是一份倚仗,她以為夜逐寒是,她也以為凌瀾是。

  可是關鍵的時候,卻沒有。

  沒有人幫她的忙,一個人都沒有,不僅沒有,甚至為了各自的利益,還不惜將她推到浪尖風口。

  想著夜裡自己像個玩.物一樣,在眾人的注視下褪著衣衫,她就想哭,十幾年的養尊處優、十幾年的幸福安逸,如今想來竟像是一場夢,遙不可及的夢。

  蜷起身子,她翻了一個身,發腫的左臉就不小心碰到了軟枕上,一陣刺痛傳來,她瞳孔一斂,連忙將身子平躺,可是,由著她的動作,受傷的右手又驀地撞到了床邊上,又是一陣劇痛,她齜牙咧嘴,眼淚差點掉出來。

  忽然一個抬眸的瞬間,竟是看到床邊幾步遠的地方不知幾時多了一個人影,她一驚,甚至忘了手和臉的疼痛。

  一身大紅的男人就這樣長身玉立在那裡,看著她。

  她也怔怔看著男人,可是,只一瞬,她就微蹙了秀眉,默然將視線別開。

  說實在的,她不知道男人是夜逐寒,還是凌瀾。

  因為男人背對著燭火而站,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誰?

  她也不想知道。

  隨便他是誰,隨便他什麼時候來的,隨便她剛才齜牙咧嘴的丑態他看到了多少,隨便,一切隨便…….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蔚景躺在那裡,緩緩闔上雙眸。

  她很累,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思跟這些男人玩這種無聊的心理戰。

  要不是側過去睡,會壓迫到左臉,她真恨不得留個背脊給他。

  忽然,穩健的腳步聲響起,她知道是男人逼近的聲音,她沒有睜眼。

  緊接著,床板倏地一重,是男人坐在了床邊上。

  蔚景依舊沒有動,雖然閉著眼睛看不到,但是,她依舊能感覺到男人投在床上的影子沉沉地將她籠罩。

  直到男人修長的手指觸上她的臉,她才微微一顫。

  溫熱的觸感,細細摩挲在她的臉頰邊緣,等她意識過來男人要做什麼的時候,臉上驀地傳來一陣撕痛,她駭然睜眼,本能地捂住臉,男人已經將她的面皮撕了下來。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

  她的眸中驚恐,他的眸色興味。

  “半夜三更,你不在新房裡陪你的公主,跑到我這裡發什麼瘋?”

  蔚景伸手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面皮,“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身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男人終於開口說了進來的第一句話。

  蔚景蹙著眉心,沒有理他,臉上本來就痛,被他這樣猛地一撕,更是火燒火燎,痛得不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6:35

【067】紅衣是個意外

  “你怎麼知道是我?”男人終於開口說了進來後的第一句話。

  蔚景蹙著眉心,沒有理他,臉上本來就痛,被他這樣猛地一撕,更是火燒火燎,痛得不行。

  正欲起身下床照鏡子看看,卻是驀地被男人握了手腕,“坐著別動!”

  蔚景怔了怔,不知他意欲何為,便真的依言坐在那裡,可只一瞬,又想起什麼,再次起身。

  男人就惱了,伸手一拉,許是力氣過大,將她重重拉倒在床榻上,她一個驟不及防,後腦勺就直直撞上了床頭,“砰”的一聲悶響。

  蔚景眼前金光一冒,一陣鈍痛更是從後腦傳來,她抱著頭痛苦地呻吟出聲。

  男人似乎也沒有想到會這樣,臉色一變,眸中掠過慌亂,連忙伸手將她扶起。

  “都叫你別動了,還要亂動!”

  蔚景“噌”的一下就火了,一把揮開他的手,嘶聲道:“你是我的誰啊?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憑什麼你讓我別動,我就別動?”

  男人微微一怔,輕擰了眉心看著她,似是不甚明白她突如其來的情緒。

  “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救我一命就了不起了?就可以隨意支配我的思想,支配我的行為,就可以想怎樣傷害我就怎樣傷害我,想怎樣折辱我就怎樣折辱我,是嗎?”

  蔚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胸口急速的起伏。

  眼眶一點一點熱了,她又將那抹潮熱硬生生逼了回去。

  男人微抿了薄唇,看著她,沒有說話,鳳眸裡漆黑一片,都是她看不透的深沉。

  雖然隔著夜逐曦的面皮,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他面色的蒼白。

  蔚景眸光微閃,冷聲道:“讓開,我要起來!”

  男人沒有動。

  “我讓你讓開,聽到沒有?”

  男人依舊沒有動。

  蔚景心裡壓抑很久的那團火又直接就上來了:“我說你有完沒完,這個時候,你不去好好休息,恢復內力,跑到我的房裡來作甚,這樣讓夜逐寒或者別人看到,會怎麼想?我臭名昭著無所謂,你二爺的清譽呢,你是駙馬爺,我可不想再被什麼公主掌摑。”

  蔚景說著,也不去看他逐漸轉冷的臉色,徑直從床上站起,直接越過他的身邊赤足跳到床邊的蒲團上,還未站穩,腕上又是一重,一股外力再次將她拉倒在床榻之上。

  男人偉岸的身子欺壓下來,鳳眸一瞬不瞬地逼視著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你都知道什麼?”

  蔚景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情急說的好好休息,恢復內力的話。

  “你覺得我知道什麼?”她艱難地開口,因為男人的身子就壓在她的身上,臉也只隔方寸,鼻尖幾乎就要碰上鼻尖,她僵硬著身子不敢亂動。

  男人看著她,沒有說話,眸子裡那團玄黑更是如同漩渦一般,讓人望上一眼就能被卷進去,然後沉淪、淹溺。

  蔚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本能地想要逃開,誰知在她略略別過臉的瞬間,唇瓣竟是輕擦上他的唇瓣,她渾身一僵,又不敢再動。

  兩人的呼吸交錯在一起,夜,變得寧靜,蔚景又覺得心跳徐徐快了起來。

  “名冊是我的人拿了。”

  男人忽然開口,溫熱的氣息就噴薄在她的臉上、眼上、唇瓣上,強烈的感覺讓蔚景想要無視都難。

  而男人的話更是讓她一怔,不意他會如此坦白。

  其實,今夜剛開始,她還懷疑過刺客是夜逐寒的人,或者是錦弦自編自演的一出戲,後來在聽到那個禁衛說刺客中了他的鐵砂掌的時候,她就知道都不是,而是凌瀾的人。

  客房外她聽到的凌瀾的聲音和女人的呻吟,當時,她以為兩人是在男歡女愛,實際上不是,是男人在幫女人將鐵砂掌的黑砂逼出來。

  只是這個女人是誰?

  聲音陌生,應該不是相府中人。

  心裡,她忽然生出幾分好奇來。

  見她沒有絲毫的震驚和意外,男人眸光微微一斂,“既然你知道刺客是我的人,在所有人都懷疑你是刺客的時候,為何不講出來?”

  蔚景就笑了,冷冷地笑了:“是不是就是因為,你篤定,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將你推出來,所以就肆無忌憚、有恃無恐地對我加以利用,讓她穿上紅袍行動,一旦暴露,可以讓我做那個替罪羔羊,是嗎?”

  她一口氣說完,未等男人做出反應,她又笑著補了一句:“你成功了,你成功地將眾人的視線引到了我的身上。”

  “不,”男人眸光微閃,“紅衣是個意外。”

  意外?

  蔚景一怔:“什麼意思?”

  男人默了默,道:“她本來就穿著紅衣,並非事先預謀陷害。”

  蔚景又怔了怔。

  喜歡穿紅衣的女人?

  “是誰?”

  話脫口而出,問完她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男人不會告訴她,果然,男人從她的身上離開,直起腰身,淡聲道:“你不認識。”

  她便也不再多問,在床榻上坐起身來,微微揚著臉看著他:“為何要告訴我這個?”

  見男人似是一愣,她又補充道:“我指的是刺客是你的人這件事,你為何要告訴我?”

  男人彎唇,一抹淺笑攝人心魂,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黑眸裡的那團玄黑淡了,晶亮如星:“因為我們是盟友。”

  蔚景一怔。

  盟友?

  這個詞……

  也對,他們的關系也僅僅建立在她對錦弦的仇恨之上,再無其他,可不就是盟友。

  “這個稱呼我喜歡,”蔚景亦是璀然一笑,“那你能告訴你的盟友,那個秘密名冊到底是個什麼重要的東西,隱衛要連夜送來,你的人要在相府動手,錦弦要如此興師動眾?”

  男人垂眸沉默了片刻,蔚景以為他不願意講,剛想說算了,男人又忽然開了口:“是暗棋的名單。”

  “什麼?”蔚景聽不懂。

  “是我們布在皇宮裡的暗棋,就是眼線的名單。”

  “哦,”蔚景點點頭,心裡卻不免生出幾分震撼。

  這個男人果然非一般人,竟然皇宮裡都有他的人。

  既然稱之為名冊,想來也不是一個兩個人,應該是很多人。

  這是怎樣的一股勢力存在?

  “能告訴我你最終的目標是什麼嗎?”凝著他的眸子,她忽然開口。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是這中淵的江山嗎?

  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一直沒有機會問,既然今日氣氛到那裡去了,她便問了出來。

  她以為男人又會緘默,或者答非所問,出乎意料的,沒有,只見他薄唇輕啟,沉沉吐出兩字:“復仇!”

  在看到蔚景微微一愕後,又補充了一句,“跟你一樣,復仇!”

  蔚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想問,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要布如此大的棋局,讓他要不惜頂著別人的臉,但是,她終究沒問。

  她知道,他不會講。

  “所幸那個名冊沒有落到錦弦的手上,否則又是一場殺戮。”眼前又浮起宮傾那夜的血流成河,蔚景眸色一痛,垂了眼簾。

  男人微攏了眉心,轉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天都快亮了,你歇著吧。”

  “你過來就是告訴我刺客的事?”

  蔚景抬眸看著他。

  男人微微一笑,“當然不是。”

  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傾身放在她旁邊的被褥上,“消腫化瘀的,你擦在臉上。”

  蔚景垂眸,看著瓷瓶上精致的手繪圖案,濃密纖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緒,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眉眼彎彎道:“你似乎有各種各樣的藥,各種各樣好看的小瓷瓶。”

  這個是,先前送給她擦手的那個藥也是。

  男人笑笑,沒有說話,轉身往外面走。

  蔚景一直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直到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吱呀”一聲被拉上,男人的身影徹底不見,她才緩緩將目光收了回來,落在屋裡那兩根幾乎快要燃盡的紅燭上,眸子微微一瞇,一張小臉逐漸變得清冷。

  *****************

  一夜淺眠,半夢半醒間,似乎一直是幾個畫面在不停地變幻,她一件一件褪著衣裳,眾人鄙夷齷齪的嘴臉,錦弦的冷笑,夜逐寒的決絕,凌瀾別過臉,還有被鮮血染紅的皇宮,母妃滾落在地上的頭顱……

  直到窗外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沉沉睡去,可剛睡著,就被人喚醒。

  她惺惺松松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年輕清秀的臉。

  “夫人醒了?”

  “你是?”蔚景撐著身子起身,疑惑地看著她。

  “奴婢叫弄兒,以後負責伺候夫人。”叫弄兒的婢女一邊含笑作答,一邊取了替她取了衣袍過來。

  蔚景怔了怔。

  弄兒?

  不知為何,她第一反應竟是夢兒。

  “你是新來的,還是府中的老人?”蔚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光景。

  “回夫人話,奴婢是昨日管家從女奴市場剛買過來的。”

  “你本來就叫弄兒嗎?”

  “不是,弄兒是二爺賜的名。”

  果然。

  蔚景輕嗤。

  弄兒?夢兒?

  那個男人至於要如此時時刻刻都提醒著她這些仇恨、這些傷痛嗎?

  眉心微蹙,她掀被起身下床。

  弄兒就開始給她穿著衣袍,邊穿,邊恭敬道:“等會兒夫人要隨二爺和公主一起進宮請安,相爺走的時候,就怕夫人誤了時辰,吩咐了奴婢幾次,奴婢見時辰差不多了,才不得不喊醒夫人!”

  相爺走的時候?

  “這麼早相爺去哪裡了?”蔚景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她總不能讓她知道,兩人新婚之夜沒有同房吧。

  “回夫人,相爺一早便出門去了,聽說是去查昨夜殺死全公公的刺客去了。”

  蔚景微微一怔,他發現什麼了嗎?

  正略略怔忡,忽見弄兒盯著她看,才怔怔回神,連忙讓其去打盥洗的熱水來。

  這跟公主一起成親就是不一樣,不是皇親國戚,竟也落了進宮請安的機會。

  簡單地梳妝了一番,主僕二人就出了門。

  府中一切平靜如初,就像她剛入相府那些日子一樣,下人見了她都會朝著鞠躬,頷首,似乎昨夜從未發生過什麼事情。

  沒有人在府中被殺,沒有名冊在府中被強,也從未有人圍在一起看她脫衣表演。

  可是,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

  例如她的心境。

  例如那些人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繽紛各異,她只覺得刺眼,十分刺眼!

  ****************

  兩輛馬車,徐徐地停在宮門口。

  蔚景被弄兒扶著下了車,下意識去看後面那輛。

  那裡,一身深藍朝服的男人早已長身玉立在馬車的邊上,許是感覺到她的注視,也輕凝了眸光朝她這邊看過來,春日的晨曦兜頭灑下來,打在他的身上,竟是一種說不出的俊美。

  印象中,他一直白衣,無論是凌瀾,還是夜逐曦,突然這一身中規中矩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絲毫看不出死板。

  兩人的目光相撞,她連忙別過眼。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錦溪打簾探出頭,凌瀾朝她伸出手,她嬌羞的一笑,才將自己纖細的手輕輕地遞給他,姿態萬千地下了馬車。

  她站定不動,等著那對新婚燕爾的璧人走了過來。

  然後一行三人一起入宮。

  凌瀾跟錦溪自始至終都是牽著手的,她走在邊上,誰都不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好不容易來到金鑾殿的前面,凌瀾帶頭停了下來,深瞳似是不經意的掠過她,側首看向錦溪,“我先去上朝,你們稍等片刻,等皇上上完早朝,我們再去請安。”

  錦溪嬌柔地望了一眼凌瀾,正想說什麼,眸光掃過一旁的蔚景,蠕動了一下唇瓣,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凌瀾看到錦溪這幅模樣,驀地傾身,貼在她耳側說了句什麼。

  錦溪臉頰飛快的浮起淡淡地紅暈。

  蔚景蹙眉,索性轉過身子看向別處。

  不想看那仿若只有他二人的親暱氛圍。

  “大嫂,我帶你四下看看吧!”

  正兀自失神,錦溪嬌柔的聲音驀地響起,她回過頭,就看到錦溪笑得明媚的小臉。

  以前,她是蔚景的時候,她也一直這樣對她笑,不知為何,如今這樣,她竟忽然一陣惡寒。

  凌瀾早已離開不見了蹤影。

  果然就連走的時候,都要避嫌,連聲招呼都不敢打嗎?

  彎了彎唇,她朝著錦溪微微一鞠。“勞煩公主了!”

  “嗯!”錦溪只是應了一聲,轉身就走在前面。

  蔚景斂眸,撿了步子跟在她的身後。

  熟悉的宮道,熟悉的一草一木,卻早已物是人非。

  這條路,她和錦溪也一起走過。

  不過那個時候,她牽著錦溪的手,甩掉身後的一大群宮女太監,跑到花園的亭子裡,兩人氣喘吁吁的喝著茶,相視而笑。

  她給錦溪夾著糕點,向她打聽她哥哥的小道消息。

  錦溪總是會詳盡的說了一堆,然後笑話她,說公主如果不嫁給哥哥,那多可惜,說這世上沒有女人如此了解她哥哥了!

  回憶至此,蔚景自嘲的勾起唇角。

  了解嗎?

  她從來都不曾了解過錦弦,真正了解錦弦的,反倒是另有其人吧!

  七公主蔚卿,只有蔚卿,才算真正了解錦弦,了解他的心狠手辣,了解他的狼子野心!

  不知不覺間,她竟走到了曾經和錦溪一起玩鬧過的後花園中。

  錦溪已經走了進去,那裡面坐著幾個女人,一個一個妝容精致,身著華麗光鮮。

  其中一個,蔚景認識。

  正是鈴鐺,哦,不對,現在應該喚作賢妃娘娘!

  腳下步子沒停,心中起伏了一下,卻還是過去朝著鈴鐺一鞠,“見過賢妃娘娘!”

  雖然,雖然在之前,她也從未將鈴鐺當做宮女,當做下人。

  可現如今,境遇一下子變得不同了。

  她不過是攀上權勢的青樓女子,而一身雍容的女人卻是高高在的賢妃!

  “右相夫人客氣了,起來吧!”

  感覺到鈴鐺的視線在自己頭頂盤旋著。

  蔚景這才直起身子,眼角掃過鈴鐺。

  發現她堪堪收回視線,笑吟吟的看向坐在她身邊的錦溪。

  蔚景又朝著余下的人一一鞠過,然後不發一言站在涼亭的台階上。

  坐在石凳上的那些個女人,時不時的發出一陣笑聲,似是打趣著錦溪,然後還能聽到錦溪一兩句的嬌嗔。

  蔚景兀自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得緊,便向錦溪和鈴鐺打了一聲招呼,說到前面走走。

  錦溪嫌惡地瞥了她一眼,並未搭話。

  反而是鈴鐺笑容和煦地看向她,去吧,去吧,你宮裡的路不熟,本宮派個宮女給你一起。

  蔚景垂眸頷首:“多謝賢妃娘娘,不用了,我就在這附近轉轉。”

  心裡卻兀自冷笑,宮裡的路不熟,她閉著眼睛都不會走丟。

  “也好,去吧!”賢妃微揚了華麗袍袖,一臉主子風范。

  蔚景躬身離開。

  出了後花園,她回頭看看沒人跟著,又四下環顧了一圈,眸光一斂,直直朝一個方向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6:53

【068】誰都靠不住,誰都!

  四月的皇宮到處都是花紅柳綠、芳菲一片。

  長長花徑中,一抹明黃身影走在其間,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手執浮塵的太監。

  “皇上,今日溪公主和駙馬爺會來給皇上請安。”

  趙賢微微抬了眼梢,睨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少年天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以前這些事都是全福公公做的,他們這些小太監只需跟著看、跟著學就成,昨夜全福莫名其妙在相府被人殺了,他這個全福的跟班就被提起來做了天子隨侍。

  天子隨侍,多少太監夢寐以求的位子,他又何嘗不是,可是,他也深知,伴君如伴虎,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男人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知道他要去哪裡。

  碧湖嘛。

  那是宮裡面唯一的一個大湖,這個帝王每日下朝以後都會去碧湖邊走走,天陰小雨都不間斷。

  饒了幾條小道就到了,入眼一片開闊。

  此時正值晨曦微開、陽光輕灑的清晨,一片金黃耀在湖面上,微風徐徐吹過,波光粼粼、漣漪層層向四周漾去。

  忽然,一抹身影入眼,趙賢微微一怔。

  只見湖邊的一個大石邊,一個女子面朝碧湖靜靜而立,女子一襲素色衣裙,一頭黑發如瀑,因背對著他們而站,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玲瓏背影,以及衣發被湖風卷起,飛舞盤旋的樣子,那一刻,趙賢想起“瑤池仙子”這樣的形容。

  是誰?

  看裝扮,不是宮女,不是娘娘,也不是公主,應該是宮外之人。

  可是宮外之人又豈能輕易進宮?

  心中疑惑的同時,他偷偷抬眸睨向身邊的男人,男人似乎也看到了,正輕凝了眸光朝女子那邊看過去,薄唇微抿。

  女子忽然間回了一下頭,堪堪收回目光的同時,似乎看到了他們,又難以置信地再次回頭朝他們看過來,驀地臉色一變,急急轉身,許是太過慌亂,也不知道是踩到了裙擺還是怎地,身子一歪,只聽得驚呼一聲,整個人就直直栽入湖中。

  “噗通”一聲,巨大的水花四濺。

  啊!

  趙賢一驚,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見眼前明黃一晃,身邊的男人已腳尖一點飛身上前,動作快如閃電。

  他大駭,剛想說,皇上使不得,讓他下水去救就好了。

  可哪裡有他開口的機會?“噗通”水聲入耳,男人已然跳進了湖中。

  趙賢嚇得連忙跟過去。

  這湖水可不淺,前不久就有兩宮女跳湖自盡,而且,這春上的天氣,湖水冷寒,這,這,這九五之尊的龍體怎麼可以?

  急得他在湖邊直跺腳,不知該怎麼辦。

  女子顯然不會水,一雙手臂在水裡面瞎撲騰,也就是這時,趙賢才看清楚對方的臉,竟是右相的夫人鶩顏。

  因為昨夜他也在相府,親眼見過她當眾脫衣,所以印象深刻。

  原來是她!

  難怪在宮裡。

  此時,他卻也沒有心思多想,一顆心就擔心著他的主子。

  相對於他的凌亂,顯然他的主子就要沉著很多,此時已然落在了女子的邊上,伸出手臂將其攬住。

  女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見忽然有人來救,頓時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顧不上搞清楚來人是誰,就伸出手臂死死將對方的腰身箍住。

  錦弦蹙了蹙眉,這樣箍著,他根本游不動。

  “快將手放開!”他沉聲命令女子。

  女子依言放開了他的腰身,可是下一瞬,卻又改圈了他的頸脖,整個人身子緊緊依附在他的身上。

  柔軟的觸感。

  女子身上的幽幽清香夾著發絲上皂花的香味淡淡傾散過來。

  該死的女人。

  錦弦微沉了呼吸。

  “你這樣吊著朕,讓朕如何救你?”他的俊眉蹙得更緊,聲音也黯啞了幾分。

  趙賢在岸上看得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這女人還真是!

  是驚嚇過度了嗎,下水救她的可是當今聖上,她還八爪魚一樣。

  果然什麼樣的出身有什麼樣的行為!

  這廂兩人還在湖裡糾纏著。

  “不想一起死,就趕快放開你的手!”錦弦黯啞的聲音轉冷。

  女子聞言嚇得連忙松了他的頸脖,就在同一瞬間,他驀地將攬在她腋下的長臂抽了出來,女子一驚,本能地想要伸手抓他,他卻已然劃開老遠。

  岸上的趙賢就懵了。

  震驚地看著男人從水裡面起來,而女子依舊在水裡面撲騰。

  這是……

  什麼意思?

  方才那個身形如電啊,如今又棄之不管,這是不救了嗎?還是說,讓他下水去救?

  見男人渾身透濕上來,他連忙迎了上去,“皇上…….”

  男人瞟了他一眼,腳步不停,“走!”

  走?!

  趙賢怔了怔,看了眼依舊在水裡面撲騰的女子,眼見著就要往下沉了,這個時候走?

  雖然他也鄙夷女人的行為,但是,畢竟是一條人命不是?

  見他愣在那裡沒有動,錦弦走了兩步,又頓住,回頭:“不走?”

  他一嚇,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湖水順著龍袍的袍角滴滴答答,在地上逶迤成一條長長的水漬,趙賢勾著頭,看著那水漬,余悸在心,腦子裡也開始瞎想起來。

  如果,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死了,如果讓夜相知道是面前的這個男人見死不救…….當然,一國之君掌握任何人的生殺大權,夜相就算知道,斷然不敢造次,但是,這樣君臣不是就生了嫌隙……

  正渾渾噩噩想得起勁,驟然,面前一陣清風拂過,黃影一掠,他一怔,愕然抬頭,就看到男人已經折回身快步往湖邊而去。

  這是?

  又回去救?

  當他看到男人再次跳進水裡,再次將幾乎就要掉進水裡、只剩下一個頭在水面上的女子攬住,往湖邊而來時,他再次震驚得忘了呼吸。

  果然君心莫測,君心莫測啊!

  這一時救,一時不救,一時又救,唱得是哪一出啊?

  這廂錦弦終於將女人拖到了岸邊,因為他采取的是一只手臂環住她整個腋下的姿勢,所以手臂就正好橫在她高聳的胸脯前,而女子顯然嚇得不輕,臉色煞白,胸口急速起伏,連帶著他的手臂…….

  他眉心一蹙,將手臂抽出,驟然失了支撐的女人始料不及,整個人驚呼一聲就倒在地上。春日的天氣,本就衣著單薄,又在水裡面一泡,渾身無一絲干處,透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將曼妙身姿勾勒得一覽無余,甚至連裡面肚兜的顏色都看得真真切切。

  又加上這樣凌亂一倒,端得那叫一個香艷如斯。

  趙賢在邊上都不好意思直視。

  錦弦眸光微斂,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扶起,“夫人沒事吧?”

  女人輕咬著唇瓣搖了搖頭,末了,又對著他盈盈一鞠:“多謝皇上救命之恩。”

  看著女子垂眸頷首,錦弦沒有吭聲,鳳眸深深盤旋在她的頭頂,好一會兒才將手放開,“夫人的衣服都濕了,夫人稍等片刻,朕去取干淨的新袍子過來!”

  說完,也未等女人做出回應,就已然轉身離去。

  趙賢看著這一幕,又是驚愕得半天回不過神,直到男人快步經過他的身邊,丟了聲“走吧!”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拾步跟上。

  看這架勢,這個帝王是要親自去取衣袍過來給這個女人嗎?

  這種事情不是讓他去做就可以嗎?

  這一會兒一出,一會兒一出的,他還真有些跟不上節奏。

  果然君心莫測、君心莫測啊!

  抬袖抹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以前全福公公是如何受住的?

  ************

  “阿嚏——”

  直到男人明黃的身影徹底消失得看不到了,蔚景才終於敢將忍了很久的噴嚏打出來。

  抱著手臂搓了搓胳膊,這湖水還真不是一般的冷,如今被這湖風一吹,那股子寒意就像穿骨入髓,更是凍得她直打哆嗦。

  可是,不行,她得咬牙忍住,她必須忍住。

  第一戰算告捷了不是嗎?

  雖然,雖然剛才真的很驚險,她或許真的就淹死了,但是,最終錦弦還是折回來了不是嗎?

  是的,出現在這裡,以及失足墜湖,都是她故意為之的。

  目的只是想接近錦弦。

  昨夜凌瀾走後,她又獨自想了很久。

  她覺得他們還是靠不住,凌瀾之所以夜裡過來找她,給消腫藥給她只是一個幌子,穩住她才是真正目的吧。

  畢竟夜裡他跟夜逐寒的行為讓她寒心了,怕她有想法,所以過來探探,還丟一個什麼刺客是他的人的信息給她,無非就是想讓她繼續信任他,無條件地聽他的話,聽他的擺布。

  如若他真是對她好的人,又豈會坐視不管很多事情?

  當然,兩人的身份擺在那裡,一人是嫂子,一人是小叔,他也的確不好插手管,她不怪他,但是,這樣的局面豈不是一直要維持下去?下次,夜逐寒再怎麼樣對她,她是不是還得忍著受著?

  而且,從目前來看,夜逐寒也並不能給她的復仇大計帶來什麼幫助,不是嗎?

  誰都靠不住,誰都!

  只能靠自己!

  既然她復仇的對象是錦弦,復仇的目的是奪回他手中的蔚家江山,那她何不直接接近這個對象?

  她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自己的這條命和這副身子,她便只能用這條命和這副身子。

  方才在後花園的亭子裡聽到那些女人們說,錦弦每次下朝都會來這碧湖走一走。

  她便想到了來這裡制造偶遇。

  而之所以選擇用失足落水的方法,她是兩方面的考慮,第一,只有這樣才能更近的接觸他,說得再白一點,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勾引他,英雄救美是亙古不變的曖昧好戲。

  第二方面的考慮是,消除他對她是蔚景的懷疑,因為錦弦知道蔚景怕水,很怕,是絕不會來這裡。

  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在大學裡學游泳時,因為腿抽筋,她差點淹死,而在這個時空,四五歲時也不小心掉進過這湖裡差點淹死,所以,自此,她怕水,從不到這個湖邊來玩。

  而她今日卻咬牙、克服掉心裡障礙,站在湖邊欣賞風景。

  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的那份恐懼,就像沒有人知道她在水裡時的那份絕望一樣。

  曾有那麼一瞬,她以為她真的會死。

  所幸努力也沒有白費,錦弦下水來救她了。

  當他突然將她丟開,自己起身上岸的時候,她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所以任她自生自滅,後來,他又折了回來,她就知道了,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他只是心裡有了起伏。

  然後上岸後讓她等在這裡,他回去取衣服,就更加說明了這一點。

  蔚景微微苦笑。

  終究是個男人!

  都說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真是一點沒錯。

  如果換做以前,她絕對不會想到對這個男人進行誘惑,因為那時在她的心裡,他是這世上最深情也最專情的男人。

  事實證明不是,早幾何時就勾搭上了蔚卿不是嗎?也不知道幾時跟她的婢女鈴鐺也好上了?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所以,她才想著用今天這一出。

  微微探了頭,她看向通往龍吟宮的宮道,估摸著腳程,應該要返回來了。

  這時,身後傳來輕笑聲和竊竊私語聲,她回頭望去,就看到不遠處有宮女走過,看著她這邊指指點點。

  她知道,她們在笑她落湯雞的樣子是嗎?

  自嘲地彎了彎唇,她也不想理會。

  ************

  龍吟宮

  錦弦已經換了一身龍袍,干淨清爽地端坐在龍案後邊,緩緩將手中茶盞放下,徐徐抬眼看向跪在前方的一男一女,唇角溫潤一勾:“都起來吧。”

  “謝皇兄!”

  “謝皇上!”

  凌瀾落落起身,又彎腰將邊上的錦溪扶起。

  “右相呢?朕不是讓你們雙雙進宮嗎?”錦弦似是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凌瀾略一頷首:“啟稟皇上,大哥得到了一些關於名冊的消息,一早便親自追查去了,讓微臣稟報於皇上,請皇上原諒,而大嫂她……”

  凌瀾頓了頓,睇了錦溪一眼,才接著道:“微臣見要上早朝,便讓大嫂跟公主二人先候著,等微臣下朝過去,卻只見錦溪,大嫂…….”

  “她說,她就在邊上轉轉,誰知道一個眨眼轉到哪裡去了,找也找不到。”凌瀾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錦溪搶接了去。凌瀾眸光微閃,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是啊,皇宮大嫂不熟,許是走迷路了,微臣怕誤了請安的時辰,所以,就先帶著公主過來了,等會兒,微臣再去尋她。”

  “右相夫人?”錦弦似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朕下朝碰到過她,她在碧湖呢,還失足掉進了水裡,被朕所救,這個時候,對了,朕讓她等在那裡,朕給她送干淨衣袍過去呢,這一忙竟就給忘了。”

  錦弦笑得絕艷,凌瀾瞳孔一斂。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7:10

【069】他說他忘了

  碧湖邊

  蔚景一邊搓著自己的雙臂,一邊蹙眉抬頭望了望漸漸高升的日頭。

  這春日的陽光就是不烈,曬了半天也沒能將她的身上的衣服曬干多少,濕噠噠的黏貼在身上,這樣被湖風吹著,反而越發冷了起來。

  錦弦依舊沒有來。

  就算他不親自來,支個下人送過來也應該的吧?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不是嗎?

  不時有宮女太監經過,來來往往,走過她身邊時,無一不例外地都要看她一眼,眸中各種復雜興味。

  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有兩個宮女經過她身邊時,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傳了過來。

  “就是她,就是她……”

  “難怪勾引皇上,的確有幾分姿色。”

  “那是,你不知道嗎?在嫁給相爺之前,她可是風月樓裡的頭牌。”

  “頭牌又如何?終究是個煙花女子,能高攀上相爺,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還真將自己當回事了,跑來勾引皇上。”

  “是啊,不過,聽說勾引未遂,被皇上當場識破了,所以讓她在這裡罰站呢。”

  “這種恬不知恥的女人罰站是輕的,應該游街、浸豬籠。”

  “小聲點,小心人家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全宮上下都知道的事兒,難道她還想藏掖著不成?”

  蔚景身子一晃,瞳孔一圈一圈斂起,等兩個宮女走遠,她還回不過神來。

  勾引皇上?

  被皇上當場識破,將她在這裡罰站?

  全宮上下都知道的事兒?

  腦中有什麼東西突的浮出來,蔚景臉色一變。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是這樣!

  錦弦讓她等在這裡是假,回去給她取衣袍是假,不過是讓她站在這裡,如同小丑一般站在這裡,接受那些宮人的指點!

  原來那個男人在羞辱她,用這種方式在羞辱她!

  她忽然很想笑,眸色一痛,潮熱就爬上了眼眶。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感覺,她真的不知道什麼感覺,依舊有宮人從湖邊經過,朝她投來各色目光。

  就好像她一絲不掛一樣。

  也是,她如今渾身濕成這樣,跟一絲不掛也沒有什麼兩樣。

  呵呵~

  她終於低低笑出了聲。

  難怪呢。

  難怪她說這個碧湖明明地理位置很偏,平素都人跡罕至,今日怎麼就忽然有那麼多人路過呢?

  都是看好戲的是嗎?

  就如同昨夜一樣,如同昨夜看著她脫衣一樣,是嗎?

  風過衣袂,透體的涼,眼前的景物變得婆娑起來,宮道、花樹、婢女、太監,在眼前晃,不停地晃。

  逃!

  她忽然很想逃!

  驀地,轉身,她拔腿就跑,可是剛邁出一步,卻又倏地頓住了腳。

  前方,男人一襲朝服,長身玉立,正看著她這邊。

  是凌瀾。

  那個方位正迎著陽光,春日有些透明的朝陽耀在他的臉上,依稀可見他薄唇緊抿、鳳眸冷冽。

  蔚景怔了怔,他在生氣。

  她知道他為何生氣,也意料之中他會生氣。

  因為她擅自行動是嗎?

  因為她對他不信任了是嗎?

  因為他擔心失去她這顆隨意拿捏的棋子是嗎?

  緩緩別過視線,她低垂了眉眼,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胸,鼻尖酸得發疼。

  他沒有動,她也沒有動。

  兩人就站在那裡。

  她微低著頭,看著自己裙裾上的水珠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就像是人的眼淚。

  她沒有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她能感覺到,感覺到他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身上,在她緊緊被濕衣包裹的身上。

  來了很久了吧?

  看她這個樣子看了很久了吧?

  那些宮人說的話應該也都聽到了吧?

  眸色一痛,心底深處強抑的那份屈辱又一點一點泛出來,她微蹙了眉心,拾步往前走。

  男人就看著她,看著她邁著有些凌亂的腳步,倉皇地經過他的身邊。

  “怎麼?不等人給你送袍子過來了?”

  衣袂輕擦的瞬間,她聽到他略帶揶揄的聲音堪堪傳來。

  她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停,快步經過他的身邊,往前走。

  “你准備就這樣出宮嗎?”

  蔚景一怔,停了下來,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可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時,又再度快步往前。

  他說:“你還嫌看到的人不夠多嗎?”

  他的意思是,她就這樣渾身濕透出宮,還嫌看到她身子的人不夠多,是嗎?

  蔚景彎了彎唇角。

  看到了又如何呢?

  一個人是看,兩個人是看,十人是看,百人也是看,不是嗎?

  至少她穿了衣裳。

  昨夜她都脫成那樣,不是也讓大家看了嗎?

  現在,又何必矯情?

  匆匆而行間,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知道,是他跟了上來。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出於什麼心裡,竟然就跑了起來。

  或許就像剛才說的,她想逃,或許她覺得屈辱,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為了那可憐的一點自尊,又或許是因為其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跑,沒命地跑了起來,直直朝著出宮的方向。

  衣袂簌簌從頭頂掠過,她閉了閉眼,停了下來。

  男人已經翩然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忘了,她什麼都不會,媚功不會,武功也不會,什麼都不會。

  男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披風。

  或許一直在手上,只是方才他負手而立,她沒有看到。

  眸光微閃,她剛想問他到底想怎樣,他卻已經上前一步,抖了手中披風,披在她的肩上,修長的大手靈活地替她系著脖前的錦帶。

  因著他的動作,手背不時輕碰上她的下顎,兩人又挨得近,他溫熱的氣息直直打在她的臉上,她忽然有一絲害怕,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怎麼?想等他過來給你披嗎?”男人笑得絕艷,眸中卻清冷一片。

  蔚景一怔,自是知道他嘴裡的他指的是誰。

  錦弦是麼。

  “他說他忘了,”將錦帶打一個結,男人將手放下來,不徐不疾開口。

  見她不說話,他又道:“很失望是嗎?”

  蔚景看著他,怔怔看著他唇角依舊一抹笑意淺淺的模樣。

  這個男人似乎就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永遠都笑得如春風拂面,卻說著刺人心窩子的話。她便也笑了。

  “失望不失望,好像是我的事,跟你無關!”說著,她猛地伸手朝他的胸口一推,在他後退一步的時候,徑直越過他的身邊往前走。

  他伸手握了她的腕。

  很重。

  她不得不再次停下來。

  可在下一瞬,他卻是猛地拉著她往前走了起來,“走,我帶你去見他!”

  蔚景一震,他卻腳步不停,“不就是想接近他嗎?何須那麼麻煩?何須要委屈自己一個最怕水的人去上演落水的戲碼?又何須要讓自己一個不會劃水的人冒著可能被淹死的危險?更不必這樣渾身濕透挨冷受凍,也不會有人對你指指點點,直接告訴他你是誰就好了,告訴他你是他愛了三年的女人,他就不會忘了給你送袍子過來!”

  男人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句句真切地敲打在她的心頭上。

  一個最怕水的人去上演落水的戲碼?一個不會劃水的人冒著可能被淹死的危險?

  她怕水,他竟然知道;她不會游泳,他竟然也知道。

  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嗎?

  太可怕了,這個男人!

  見男人真的拖著她的手,往龍吟宮的方向走,她大駭,用力地想要將手抽出來,可男人的大手卻像是鋼鉗一般,將她鉗制得死死的。

  手骨幾乎就要碎了,她皺眉。

  “你瘋了!”

  這樣去找錦弦,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是想讓她去送死嗎?

  而且,這是在宮裡,雖然這會兒湖邊沒見到人,可是按照方才那些宮人看熱鬧的架勢,隨時都會有人過來。

  她是大嫂,他是小叔。

  小叔跟大嫂拉拉扯扯算什麼?

  雖然她愛勾引男人的名聲早已在外,可是,他不在乎嗎?他可是駙馬!他可是有很多的大事要干!

  見男人依舊不管不顧地拖著她往前走,她終於忍不住嘶吼出聲:“放開我,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瘋的人是你!”男人驀地甩開她的手,朝她沉聲吼道。

  腕上力道驟然散去,蔚景驟不及防,腳下一軟後退了兩步,才險險站定。

  兩人相交以來,很少見他發火,除了那日在相府的茶水間,其余的時候,就算他很生氣很生氣,也都是笑著說著各種無情的話,哪像現在這個樣子。

  面色冷凝,下顎緊緊繃著,黑眸裡的陰霾激湧,就像是暴風雨前夕天下的烏雲,直欲壓城而來。

  蔚景有些被他的樣子嚇到,就站在那裡沒有動。

  “只有瘋子,才會拿自己的命去賭、做這麼冒險的事情,只有瘋子,才會在那裡白日做夢異想天開……”他咬牙,聲音冷冽,拾步朝她面前靠近。

  她一驚,本能地就往後退。

  他又一步一步逼近,寒涼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有沒有想過,你那麼怕水,如果一個不小心露餡了呢?你也不會劃水,如果他不救你呢?或者說,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呢?”

  忽然,腳後跟一痛,蔚景才驚覺過來,她已經退到了一個假石山的邊上。

  身後是大石,已退無可退。

  而男人已經逼視在她面前,“難道就這樣淹死嗎?”

  蔚景怔怔看著他,看著今日明顯有些失控的他,竟有一剎那的恍惚,似乎他在意的是她的安全一樣。

  “試想,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還拿什麼來復仇?”他咬牙,一字一頓,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於是,她剛剛生出來的那一絲恍惚就瞬間灰飛煙滅了去。

  這才根本原因。

  終究還是怕失了她這枚棋子,是嗎?

  她垂眸,微微苦笑。

  許是誤會了她苦笑的意思,男人驀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唇角冷佞一勾:“怎麼?我說的不對嗎?莫非你以為就憑你,就能報得了這血海深仇?還是說,你其實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報仇,你只是放不下那個男人,看到他如今身份尊貴、高高在上,你想做回他的女人?”

  眼睛被他唇角的那一抹笑容刺痛,蔚景很想說他不可理喻,可是下顎被對方掐得死緊,她蹙眉,終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知道宮裡的人怎樣描述你當時的樣子嗎?”

  “她們說,你使出渾身解數,在水裡面像條蛇一樣纏著皇上,害得皇上一國之君差點跟你一起溺水,然後還抱著皇上的脖子,恨不得整個人都……”

  “夠了!”

  蔚景終於克制不住地吼了出來。

  抬臂大力將他的手揮開,她微紅了眼眶盯著他,胸口急速地起伏。

  她想說,還能說得更難聽一點嗎?還能將那屈辱再放大一點嗎?

  微微喘息了片刻,她便笑了,輕輕笑開。

  “是啊,我想他呢,我愛他又不是一天兩天,你不是很清楚嗎?你不是早已將我了解得透透的嗎?我為了愛他,我甚至連命都不要,你不是也知道嗎?復仇干什麼?他曾經當著我的面殺了我姐姐,我不是也沒有復仇,還替他隱瞞,還替我姐姐代嫁嗎?”

  “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男人突然傾身逼近,將她壓抵在大石和他的胸膛之間。

  一字一頓,寒涼徹骨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周身傾散出來的那股戾氣仿佛要將人吞噬一般。

  有那麼一刻,蔚景嚇住了,不過旋即,卻又笑了。

  看看,看看,看看一說不復仇了,這個男人就急成這樣。

  憑什麼呢?

  恨是她的恨,仇是她的仇,人是她的人,命是她的命,憑什麼他要管她這些?

  她復仇不復仇關他什麼事呢?

  她勾引不勾引錦弦又關他什麼事呢?

  她今日所受的屈辱還不夠嗎?她昨夜所受的屈辱還不夠嗎?

  憑什麼他還要過來將她傷口撕開,在她疤上撒鹽,再羞辱她一番?

  憑什麼?

  這般想著,渾身的反骨就根根豎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說我就是想他了。像蛇一樣纏著他算什麼,吊在他脖子上又算什麼,我還要爬上他的龍榻呢!今日雖然失敗了,可來日方長不是嗎?”

  男人冷笑:“別忘了你已經是夜逐寒的女人。“夜逐寒的女人又怎樣?我不過是戴著面皮而已,撕下面皮,我也可以是別的任何人。而且,雖然我是夜逐寒的女人,可我還是清白之身不是嗎?”

  蔚景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驀地失去平衡,眼前景物一晃,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她卷進了石林裡面。

  “信不信我現在就毀了你的清白之身!”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7:24

【070】怎麼?怕了?

  蔚景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驀地失去平衡,眼前景物一晃,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她卷進了石林裡面。

  “信不信我現在就毀了你的清白之身!”

  男人溫熱的氣息逼近,蔚景一驚,愕然抬眸的瞬間,唇已經被男人堵住。

  吻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將她席卷,肆掠在她驚訝微張還未及合上的唇瓣上,擠壓、吸吮,帶著拆骨入腹的力度。

  蔚景徹底慌了,驚懼地睜著大大的眸子,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一顆心噗通噗通幾乎從胸腔內跳出於。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那日為了在管家面前遮掩自己的容顏,他吻過她;那夜在屋梁上給她度氣,他也吻過她;洞房花燭為給她唇上卸妝,他同樣吻過她,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

  狂狷,帶著凌厲的狠勁。

  瘋了。

  這個男人瘋了。

  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裡?

  也不看看他們兩人之間是什麼關系?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又羞又惱,又慌又亂,蔚景本能地伸手推拒在他的胸口,卻發現男人身形如山,根本無用,不僅如此,他還將身子往前一壓,就將她整個人壓靠在石壁上,冷硬的石壁撞得背心生疼,她“唔”地悶哼一聲。

  就在她微張了嘴呻吟之際,他的舌趁勢長驅直入,探進她的檀口之中,翻攪、吸吮。

  她拼命地搖頭,想要避開,卻被他的一只大手扣住後腦勺,鉗制得動也不能動。

  見怎樣努力都不行,情急之下,她驀地張嘴對著他的唇狠命咬下去。

  頓時,有淡淡的血腥彌漫在兩人相交的唇齒間。

  她知道,他的唇被她咬破了,她以為他會放開她,卻不想男人就像是著了魔一般,依舊沒有一絲一毫放松的意思,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另一只空閒的手更是探進了披風裡面,隔著衣衫需索著她的玲瓏曲線。

  裡面的衣衫本來就未干,盡數貼在身上,讓他的動作就好像直接落在她的肌膚上一般,她清晰地感覺得到他掌心的炙熱溫度。

  她顫抖著身子,無力地嗚咽。

  他緊緊地抵著她,健壯灼熱的胸膛直直壓在她急速起伏的高聳上,沒有一絲縫隙。

  蔚景幾時被他這樣對待過,確切地說,是她從未被任何男人這樣對待過,一時不知該如何去抵御,隨著呼吸被他盡數奪走、吞沒,她只剩下整個人薄顫著靠在石壁上,被動地承受著他的侵襲。

  大手如同滾燙的烙鐵,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帶起潮熱,忽然,腰間一松,是男人摸索著扯開了她腰間的羅帶。

  裙裾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她大駭,極度恐慌之下,又開始掙扎,而他卻根本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大手直接從她褻褲的褲腰擠進去,劃過她平坦的小腹,光滑的大腿,來到她的兩腿之間。

  當他修長的手指觸碰到她嬌嫩的花心……

  啊!

  蔚景瞳孔急劇一縮,本能地將兩腿一合,他的手就這樣被她夾在腿心。

  他想再動,她緊緊夾住。

  巨大的恐懼和強烈的屈辱,又從心底深處一點一點泛出來,在她的胸腔內翻湧、膨脹,終於噴薄著往上一湧,她閉上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滑出。

  她不想哭,真的不想。

  可她終究沒忍住。

  或許,她不該在意的,什麼都不該在意的。

  就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她整個人身子忽然一下子放松,完全癱軟在他的身下,也完全放開了他伸在腿心的手。

  罷了,隨便吧,他想要用手毀了她的清白也好,還是用其他的方法毀了她的清白也罷,隨便他吧。

  反正她早已沒有清白而言,早已沒有。

  如果有,夜逐寒怎會讓她當眾脫衣?

  如果有,錦弦又怎會那般捉弄羞辱?

  如果有,眼前的這個男人更不會這樣對她?

  在他們所有人的眼裡,她都是一樣的,一個不需要尊重、不需要憐惜、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顧及她感受的女人。

  淚,忽然變得肆意,悄無聲息,在臉上劃過長長的水痕,流進兩人的嘴裡。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依舊閉眼不睜,任憑眼淚無聲,就在她准備著承受該來不該來的一切時,驀地,身上一松,與此同時,落在腿心的溫度也是瞬間抽離。

  她怔怔睜眼,就看到男人已經放開了她,微微拉開了一些兩人的距離看著她。

  呼吸有些粗重,鳳眸中裡跳動的熾烈和暗火還未褪去,他緊緊地凝著她,凝著她的臉,凝著她哭泣的臉,忽然,唇角一勾:“怎麼?怕了?”

  蔚景沒有吭聲,眼神有些潰散地散落在他薄唇上的那一抹妍艷的血紅上。

  似乎意識到她的目光,男人眸光微微一斂,抬起手背重重揩過自己被咬破的唇瓣。

  “既然知道怕,為何還要做愚笨之事?”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漬,淡淡開口。

  蔚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沒有動。

  “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還在龍吟宮等著你去請安呢。”

  男人眼梢輕抬,瞟了她一眼,便轉身出了石林。

  蔚景好半天才回過神,垂眸看著散落在腳踝處的裙裾,她又想起男人的那句話。

  既然還知道怕,為何還要做愚笨之事?

  什麼意思?

  她不懂。

  ******************

  當蔚景沉澱了心緒,將自己整理好從石林裡走出,已是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靜靜站在不遠處,背脊挺直、身姿秀拔,一動不動地望著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看著他的背影,她腳步微微一頓後,便走了過去。

  意識到身後的腳步聲,他緩緩回過頭,目光在她的臉上微頓,見她低垂著眉眼不說話,便也默然轉過身,拾步走在前面。

  她靜靜地跟在後面。

  一前一後往龍吟宮的方向而去。

  路上不時遇見宮女太監,都停下來跟他打招呼,“相爺,相爺”的叫著。

  蔚景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知道,他是右相夜逐寒,還是左相夜逐曦?

  她也無力去想。垂眸看著腳前方的地面,她渾渾噩噩地走著。

  驟然,一抹雪白的身影驀地從宮道的一側躥了出來,直直撲向她,她慌亂回神,正欲驚呼,卻在雪白身影映入眼底的那一瞬收了回去。

  眸中的慌亂被驚喜代替,她想也沒有想,一個名字就喃喃脫口而出:“烏騅”。

  而那抹雪白身影本欲是攻擊她的,利爪都已伸出,卻在聽到她的低喚後,瞬間將利爪收回,變得溫順,並用小腦袋輕輕蹭上她的鞋子。

  真的是烏騅。

  烏騅是她養的一直白狐,養了很多年,跟她感情甚篤,她以為它在宮傾那夜已死了,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難掩心中激動,她緩緩蹲下身,輕輕撫上它柔軟的白毛。

  當熟悉的觸感入手,她的一顆心都顫了。

  或許,它是這世上她唯一僅剩的溫暖了。

  想個什麼辦法,能順利將它帶出宮,又不讓人生疑呢?

  正微微思忖,她驟然感覺到一抹陰影緩緩移過來,將自己籠罩住,她一震,愕然抬頭。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7:45

【071】你的臉

  正微微思忖,她驟然感覺到一抹陰影緩緩移過來,將自己籠罩住,她一震,愕然抬頭。

  就看到凌瀾不知何時已站在跟前,鳳眸一瞬不瞬凝著她腳邊的烏騅。

  兩側花樹忽的一陣搖動、地上落葉盤旋而起,她怔怔看著男人高高揚起那只聚滿內力的大掌。

  她瞳孔一斂,驀地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麼,頓時大駭,剛想喊不要,卻未及喊出口,大掌已重重落下,隨著一聲悶響,殷紅的鮮血四濺,有幾滴濺灑在她的臉上,灼熱滾燙。

  她震驚地瞠大雙目,忘了動,也忘了呼吸。

  眼前一片血光,耳邊嗡鳴不斷。

  她怔怔看著那剛剛還蹭著她鞋子的小腦袋此刻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好半天,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回事?

  什麼情況?

  發生了什麼?

  “烏騅......”

  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卻發現早已顫抖沙啞到不行。

  “烏騅......”

  “它已經死了。”男人寡淡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熟悉的氣息逼近,他彎腰將她從地上扶起。

  在他的扶撐下,她踉蹌起身,神情有些恍惚,喃喃低語:“它只是一只狐狸。”

  男人微抿了唇,沒有吭聲。

  她怔怔轉眸看向他,其聲幽幽:“它只是一只狐狸,不是嗎?”

  這一次卻未等男人反應,她驀地抬臂大力一揮,將男人的手甩落,伸手一指,直直指向躺在血泊中的白狐,嘶吼出聲:“它只是一只狐狸,只是一只畜生而已,你為何也要殺了它?”

  果然是要將她身邊所有的溫暖都要奪去嗎?

  就為了她只剩下仇恨,只剩下仇恨,是嗎?

  凝著她有些失控的樣子,男人蹙眉,眼梢輕抬,掠了一眼遠處,忽然逼近,重重擒了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拉。

  她的鼻梁差點撞上他的下顎。

  她剛想掙脫,就聽到他刻意壓低的聲音緊貼著面門響起。

  “不想死,現在開始就給我閉嘴!”

  聲音清冷,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強勢霸道。

  她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男人已快速將她的手放開。

  驟不及防的她腳下一踉,差點摔倒在地。

  她剛穩住身形,就驀地聞見身後一道尖叫聲響起:“娘娘快看,烏騅,烏騅在那裡……”

  她一驚,惶然回頭。

  不遠處,一身華袍、妝容精致的女子在一堆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朝他們這邊走來。

  蔚卿。

  她瞳孔一斂,看了眼腳邊烏騅的屍體,眉心微蹙。

  片刻之間,眾人就已行至跟前,凌瀾跟蔚景正欲行禮,蔚卿的目光卻是落在地上的烏騅身上,一時臉色大變。

  “本宮的烏雅!”蔚卿驚呼,上前一步,卻又驀地頓住,戴著長長護甲的纖指輕輕撫上額角,身子晃了晃,似是被這血肉模糊的場景刺激得要暈厥過去。

  “娘娘!”

  “娘娘!”

  宮女們大驚,連忙上前扶住蔚卿搖搖欲墜的身子。

  “是誰?是誰殺了本宮最愛的烏騅?”

  蔚卿臉色蒼白,厲吼出聲,一副痛心疾首、接受不了現實的模樣,雖是如此問,眸光卻是頓住,那視線的焦點,赫然是蔚景衣服上濺上的血紅……

  蔚景一驚,不好的預感攀爬上心頭,果然,下一刻,蔚卿森寒的聲音就已然響起。

  “是你,是你害死本宮的烏騅!本宮要你給烏騅償命!”

  “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本宮……”蔚卿一甩衣袖,沉聲命令左右,可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

  “怎麼了?”

  眾人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一抹明黃入眼,宮道上,錦弦踏著陽光緩緩走來,在他的身邊是公主錦溪。

  “公主暈血不要過來!”

  凌瀾最先反應過來,急急而語,末了,又帶頭撩袍一跪:“皇上!”

  眾人大驚,也連忙紛紛行禮。

  蔚景隨著眾人一起,跪在地上,低眉順眼。

  錦溪聽凌瀾這樣一說,就生生止住了腳。

  “都起來吧!”

  錦弦腳步不停,幽深眸光掃過眾人,在蔚景的臉上微微一頓,又轉眸看向蔚卿。

  “到底發生了何事?”

  “皇上,”蔚卿委屈地迎了上去,熟稔地挽了他的手臂,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這個女人殺死了臣妾的烏騅,皇上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錦弦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眸光掠過地上早已斷氣的白狐,又轉眸看向蔚景,眸光輕凝,唇角玩味一彎。

  “夫人似乎永遠是風雲人物,走到哪裡都能掀起讓人矚目的風潮。”

  嘲笑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蔚景低著頭,未予理會。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或許真的怕死,被男人那句“不想死,現在開始就給我閉嘴”威脅到了;又或許是早已心灰意冷,隨便事件怎麼發展,她都無所謂;還或許是,她在等在看,在等著看某個男人的反應,反正,她選擇了沉默,不辯解不承認,就默然站在那裡。

  這廂,錦溪等不住了,扭頭不看地上,悄聲走到凌瀾的身邊,嬌嗔地碰了碰他的手。

  她以為他會像尋常那樣順勢將她的小手裹住,出乎意料的,沒有,而是忽然撩袍一跪。

  “啟稟皇上、娘娘,白狐之死,是微臣做的,跟大嫂無關。剛才我們就走在這裡,這只白狐忽然沖出來撲向大嫂,微臣大驚,連忙上前阻擋,白狐抓到了微臣,微臣一時失手,就傷了白狐性命,微臣並不知,白狐是皇後娘娘的寵物,微臣有罪,請皇上娘娘恕罪!”

  凌瀾躬著身子,恭敬說完,緩緩抬起頭。

  眾人循聲望過去,在看到他的容貌時,皆是一震,邊上的錦溪更是驚呼出聲:“二爺,你的臉……”

  男人原本冠玉一般的臉上,此時赫然一條血痕縱橫。

  血痕細細長長,從一側的臉,一直穿過嘴巴,延伸到下顎,在原本白皙的臉上顯得特別的突兀,觸目驚心。

  顯然是被什麼爪子抓傷。

  連嘴唇都破了,看來傷得不輕。

  “疼嗎?”錦溪蹙著秀眉,滿臉滿眼的心疼,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管不顧,自顧自抬手,輕輕撫上男人破了皮的唇瓣。

  男人微搖了頭,略略避開。

  蔚景微微抬眼,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看到男人略略避開錦溪的手時,似乎也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又似乎沒有。

  她彎了彎唇,再次輕垂下眼簾。

  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為何這個男人會要殺了她的烏騅。

  除了怕她跟烏騅的感情引起眾人的猜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影響到復仇大業,更重要的是這個吧。

  自己抓破自己的臉,說是烏騅所傷,剛好掩飾他被她咬破的嘴唇。

  一箭雙雕,既斷了她所有念想,又不讓眾人,或者說是不讓錦溪,對他有絲毫誤會。

  這是怎樣心機的男人?

  這是怎樣滴水不漏的男人?

  可是至於嗎?

  不就是咬破了唇瓣嗎?

  至於要如此大費周折,平白犧牲一條性命,就為了掩飾他那一點點可能會引起別人誤會的東西?

  敢情他的事都是大事,別人的犧牲都無所謂?

  是了,想想,他就是這樣的人,一直就是。

  上次夢兒的事不也是這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8:00

【072】其實在保全她是嗎?

  再次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蔚景已經坐在了回相府的馬車上。

  車輪滾滾,車身搖搖晃晃,一如此刻她的心情一樣。

  事情的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間。

  凌瀾沒事。

  且不說,他已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他的左相的身份也擺在那裡,而且最重要的,還有錦溪。

  她如何會讓自己心愛的男人有事?

  而蔚卿就算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畢竟她是錦弦的妹妹,定是不會太過為難。再說了,她是用的她的身份,跟烏騅本就沒有什麼感情,烏騅的死也未見得她會難過多少。

  所以,這樣不了了之的結果也並無任何意外。

  只是可憐了烏騅,無辜成了這一場爾虞我詐的犧牲品。

  如此眼睜睜看著它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痛得如同刀絞一般。

  這些年,它就像是自己的親人一樣,陪著她度過了人生最快樂無憂的幾年,雖然不會說話,卻遠比人來得忠誠。

  ..................................

  馬車在相府門口停了下來,蔚景撩開車幔的時候,凌瀾和錦溪已從馬車裡面出來,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她忽然想起在宮中石林裡,這個男人對她的瘋狂。

  她不明白,就算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也不能隨便對個女人就這樣吧?

  隨著交往的深入,她反而覺得越來越看不清他了,似乎他有很多面,她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她只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極度危險。

  輕搭著弄兒的手,她從馬車上下來,不經意抬眸的瞬間,看到那廂男人似乎正朝她這邊看過來。

  她怔了怔,冷冷將視線撇開,低垂了眉眼,拾階而上。

  幾人前前後後入了府,此時正值晌午,金黃色的陽光從頭頂鋪下來,耀得一院明亮。

  管家康叔養的那只黑貓正趴在院子裡的圍牆上,瞇著眼睛慵懶地曬著太陽,許是聞見了腳步聲,警惕地睜開眼睛,從圍牆上站起來。

  蔚景走在前面。

  凌瀾和錦溪走在後面,兩人似乎一直在說著話,她聽到女人嬌嗔的聲音和男人低笑的聲音。

  彎了彎唇,她准備直接回房,雖然披了件披風,但是,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很是不舒服。

  誰也沒有注意到,圍牆上的貓兒瞳孔慢慢被猩紅覆蓋,當蔚景從下面經過時,驟然,“喵嗚”一聲尖叫,從圍牆上縱下來,直直朝蔚景撲過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間,誰也沒有想到。

  蔚景只覺得一團黑影突然從天而降,直直往她的身上砸來,她一驚,本能地想要避開,卻是已然太遲,當黑貓血紅的瞳孔映入眼簾,鋒利的爪子已經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尖叫一聲,駭然閉眼。

  可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到,幾乎就在她閉眼的同一瞬間,她感覺到一陣風過耳畔,緊接著就是掌風擊打的聲音,貓兒嗚咽哀鳴的聲音,什麼東西重重委地的聲音,以及幾人驚呼的聲音。

  她陡然睜開眼,就看到一身朝服、風神如玉的男人站在她前面,衣發翻飛間,正緩緩將掌風收回,而在院子不遠處的地上,一只黑貓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渾身抽.搐。

  蔚景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今日是怎麼了?

  烏騅撲她,小黑也撲她?

  “你沒事吧?”男人回過頭,看向她,眉心微攏。

  蔚景渾渾噩噩地搖了搖頭,目光散落在躺在血泊裡已然聲息全無的小黑身上。

  也死了?

  蔚景腳下一軟,身子微微一晃,男人身形微動,似是想要伸手扶她,可見她自己已穩住身子,便又連忙將大掌隱在廣袖之下。

  “弄兒,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回去立即將身上的這件披風脫下來。”

  立即?

  見幾人疑惑地看著他,男人眸光微微一閃,眼梢輕掠,掃了錦溪一眼,又轉眸看向弄兒:“你要負責將這件披風你洗干淨晾好,明日進宮上朝的時候,我帶過去還給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蔚景一怔,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知道身上的這件披風是蔚卿的。

  當時,她也奇怪來著,皇宮裡,他在哪裡拿的女人披風,只是,當時,她沒有心情問。

  沒想到,竟是蔚卿的。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她忽然覺得身上的披風似有千斤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要不是裡面的衣服那樣,她恨不得現在就脫掉。

  “我們走吧。”她喚了弄兒,有些迫不及待。

  “不用那麼急,”錦溪笑著上前,親暱地挽了男人的手臂,“皇嫂披風多了去了,每日換一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可以不重樣,她又怎會在意這麼一件已經送給別人穿過的披風?二爺不用還了,這披風皇嫂絕對不會再穿了。”

  錦溪邊說邊拿眼斜睨著蔚景,一副瞧不起的輕蔑之態。

  蔚景微微抿了唇,並不打算理會,正欲拾步離開,就聽到凌瀾驟沉了聲音道:“娘娘作為一國之後,衣服多,那也是正常。但是,並不能因為這個,借她的披風就不還。至於還給她以後,她是棄是丟,那都是她的事,我們有借有還就可以了。”

  一番話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蔚景拾步離開,眼梢輕輕一掠,就看到錦溪被噎得微微有些發白的容顏。

  ................................

  回房以後,蔚景就迫不及待地將披風解了下來,又讓弄兒准備了熱水,她沐浴之後,就直接上了床,午膳也沒用。

  不知是昨夜折騰了一宿沒有好好休息,還是今日濕透的衣衫穿在身上太久感染上了風寒,她忽然覺得頭變得又痛又沉。

  抬手撫上自己的額,入手一片滾燙,她才驚覺過來,自己發熱了。

  果然是病了。

  她沒有告訴弄兒,只將她支了下去,強迫自己睡上一覺。

  ................................

  再次醒來,已是不知時辰。

  緩緩睜開惺惺松松的雙眼,帳頂繁復的花紋映入眸底,床頭琉璃燈的燭火暖暖黃黃,恍恍惚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宮裡。

  “鈴鐺,我好餓啊……”

  她慵懶地翻了一個身,有氣無力地拖長了聲音道,就等著坐在八角宮燈前的鈴鐺撅嘴接一句:“公主日日要減肥,卻夜夜不節制。”然後還是起身去給她端了各色小吃過來。

  半響無人反應,她睜開眼。

  入眼一室清冷,哪裡有人的身影?

  她這才渾渾噩噩回過神來。

  看來,真是燒糊塗了。

  竟以為自己還是公主、鈴鐺還在。

  微微苦笑,她撐著身子坐起來。

  頭依舊還是痛,手心也痛,她攤手看了看,被玉如意割破的傷口被水一泡,越發的慘不忍睹,有的地方甚至還流著黃水,她知道,發炎了。

  昨夜凌瀾跟她說過,不能碰水。

  披衣靠在床頭,她從軟枕下摸出小瓷瓶,一點一點給自己的傷口上撒上藥粉。

  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此刻,腹中已是餓得不行,掃了一眼屋內,似乎除了茶水,並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充饑的食物,又不願喊弄兒,她便強自忍著。

  夜很靜,心中愈發淒涼。

  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小藥瓶上的圖案,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又一件一件從眼前晃過。

  拜堂、摔跤、鬧洞房、半面妝、刺客、集合、當眾脫衣、扇耳光、進宮、落水、被救、罰站、羞辱、激.吻、用強、烏騅、小黑......

  烏騅、小黑......

  眼睛染著血色的烏騅、雙瞳布滿猩紅的小黑......

  朝她伸出爪子的烏騅、差點抓上她臉的小黑......

  不停地在眼前交替,交替,再交替……

  “弄兒,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回去立即將身上的這件披風脫下來。”

  立即將身上的這件披風脫下來。

  忽然一瞬間,有千百個念頭同時從腦子裡一晃而過,她瞳孔一斂,起身坐起,有些事情就驀地明白了過來。

  原來,竟是這樣。

  是這樣嗎?

  披風被做了手腳是嗎?

  是了,就是被做了手腳。

  被蔚卿做了手腳。

  她今日還想呢,以她對蔚卿的了解,如果得知她勾引錦弦,她肯定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想著法兒的折磨她,而蔚卿性子陰冷、又死要顏面,絕對不會明著來。

  所以,才大度地將自己的披風給了凌瀾,是嗎?

  此刻正值春季,是很多禽獸類動物的發.情期,稍微一些刺激,都可能導致這些動物的瘋癲。而蔚卿便利用了這一點,在披風上她塗抹了可以讓禽獸發瘋的藥粉,然後放出烏騅。

  無論最終是烏騅傷她,還是她傷烏騅,對蔚卿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之事。

  而且一切也的確朝著蔚卿的計劃在走。

  烏騅剛出來的時候,的確是瘋癲的,她看到了它猩紅的眸,也看到它猙獰地朝她伸出利爪,換作常人,絕對逃不過。

  只不過,讓蔚卿沒有想到的是,她是蔚景,她是烏騅的主人,所以,在她輕喚了一聲“烏騅”後,烏騅認出了她,於是,就放棄了攻擊。

  而凌瀾之所以出手殺了烏騅,抓破了自己的臉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試想,如果在有藥粉的刺激下,在烏騅瘋癲的情況下,她卻完好,烏騅也完好,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烏騅認識她。

  烏騅認識她意味什麼,她不敢想。

  所以,不是烏騅死,她就會死是嗎?

  凌瀾劃破了自己的臉,其實在保全她是嗎?

  可是,如果是這樣,他為何不跟她講?

  心中萬千情緒一下子全部激湧起來,她倏地掀了薄被,起身下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8:15

【073】我沒事

  心中萬千情緒一下子全部激湧起來,她掀了薄被,起身下床。

  眼前景物微微晃蕩,有些頭重腳輕,她穩了穩,拉了件中衣披上,腳步虛浮地出了門。

  夜風很涼,迎面吹來,她竟是覺得身上滾燙的熱度似乎被帶走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幾分,步子就猛地停了下來。

  自己這是要去哪裡?

  要去問他嗎?

  這個時候去哪裡問他?去他跟錦溪的房間,將他從兩人的床上喊起來問他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挲。

  兀自一人在夜風裡站了一會兒,她便返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幽幽夜色下的相府一片寧靜,只有偶爾幾間廂房亮著燭火,方才她也沒有看更漏裡的時辰,如此看來,夜已經很深了。

  環抱著胳膊,她順著抄手游廊緩緩走著,心底深處的那種無力感一點一點泛出來,讓她只覺得頹然到了極致。

  以前養尊處優的公主日子過慣了,什麼事都不需要她動手,只要交代一聲,就有人幫她做好,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沒用。

  似乎什麼事都辦不成,還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就她這個樣子,自身都難保,報仇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渾渾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相府的後院。

  雖說是後院,卻也並不蕭條,亭台樓閣、水榭假山,也都一一俱全。

  水榭下,循環的水聲叮叮咚咚,響在靜謐的夜裡異常清脆,她抬頭望了望天,今夜的星子很少,只有寂寥的幾顆,嵌在沉沉藹藹的天幕上,發著昏暗的光。

  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緩緩將目光收回,她正欲轉身的瞬間,一抹白衣簌簌的身影驀地躍入眼簾,她一驚,本能地將身子往邊上的廊柱後一矮,掩住自己後,這才微微探了頭,朝身影的那方望過去。

  假山旁、水榭上,白衣勝雪的男人長身玉立。

  雖然光線很暗,視線不清明,但是蔚景還是認出了對方。

  是凌瀾,水榭水面上的波光映著男人俊美如儔的容顏,他,竟然連夜逐曦的面皮都沒戴。

  也是,今日夜逐曦的面皮被他抓破了,得重新再做一張了。

  只是,這個時候,他在這裡是……

  正微微疑惑,就見他忽然輕撫手掌。

  空氣中一股異流湧動,一個黑影也不知從何處飛出,等蔚景看到時,正翩然落在凌瀾的後面。

  “二爺。”

  黑影恭敬頷首。

  “今日皇上去了碧湖,但接頭之人沒有出現,被……”

  “我知道了。”

  凌瀾轉身,淡聲將對方的話打斷。

  “接下來有什麼消息?”

  ……

  ****************

  蔚景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的房,只知道自己頭痛得更加厲害,身體也越發的滾燙起來。

  哎,本來身子沒好,她不該再出去吹夜風的。

  看吧,她就是這樣無用的一個人,身邊忽然沒有了母妃的約束,沒有了鈴鐺的照顧,她就將自己搞得那般狼狽。

  勉力回到床榻上躺下,意識慢慢變得有些混混沌沌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亦是浮浮沉沉,一會兒像是被置在灼熱的火山口,一會兒又像是跌進了千年寒潭。

  熱,熱得身子像是要被溶化,冷,冷得身子又幾乎被凍僵,冷熱不但交替,不斷在身體裡沖撞、翻攪。

  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只覺得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影逼近。

  很近。

  呼吸就噴薄在她的面門上。

  有一絲熟悉。

  是誰?

  一聲輕歎,若有似無。

  是個男人。

  她想睜開眼睛,無奈眼皮太重,怎麼也睜不開。

  渾渾噩噩中,她就想,努力地想,好像是錦弦,又好像是凌瀾。

  忽然,一抹清涼落在滾燙的額頭上,她舒服地輕哼。

  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她感冒發燒,母妃用濕毛巾敷在她的額上。

  “母妃……”

  她抬手摸索著抓住對方的腕。

  對方身子微微一僵,卻不說話。

  “母妃……我好難受……”

  她真的很難受,睜不開眼,她卻哭了。

  在母妃面前哭鼻子不丟臉不是嗎?

  有溫熱的指腹輕輕揩上她的眼角,一點一點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這種感覺好溫暖,她想起,曾經每每這個時候,她的母妃都說:別怕,孩子,母妃在這裡陪你,你安心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勉力牽了牽唇角,她將對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沉沉睡了過去。

  *************

  再次睜開沉重的眼瞼,她忽然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屋裡的燭火已滅,天已經亮了。

  耳邊是雨點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音,淅淅瀝瀝、辟裡啪啦。

  竟然真的下雨了。

  頭依舊有些痛,她支撐著身子,強自坐起,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錦巾從額頭上滑落下來,跌在身前的被褥上。

  蔚景一怔,拾起錦巾在手上,又想起昨夜的事來。

  大概是燒得太嚴重,她幾乎想不起來什麼,就算有些零星的記憶,也非常淺淡,她也不知道是她的夢境,還是現實。

  弄兒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見她坐著,連忙上前,將手中的托盤放下,扯了袍子裹在她的肩上:“夫人還病著,千萬不能再受涼。”

  弄兒緊張的樣子讓蔚景只覺得心中一暖,這種感覺有多久沒有過了,她已經記不得了。

  微微一笑,她道:“我沒事。”

  “藥都煎好了,夫人先趁熱喝了,奴婢再去給夫人端早膳過來。”

  藥?

  蔚景一怔,弄兒已將托盤裡的瓷碗端起,來到面前。

  一股腥苦之味撲面而來,蔚景蹙眉看著瓷碗裡黑濃的湯汁,忽然開口:“誰開的藥?”

  “二爺。”弄兒手執瓷勺,輕輕攪動了一下湯汁,舀了一勺,遞到蔚景的唇邊。

  蔚景怔了怔,沒有接。

  “二爺幾時來的?”

  “奴婢也不清楚,這些藥是管家康叔送過來的。”

  “哦,”蔚景垂了眼簾,眸光又落在手中的錦巾上。

  “藥要涼了,夫人趁熱喝了吧。”弄兒又將瓷勺往她面前遞近了一分。

  “我自己來吧。”蔚景伸手將她手中的瓷碗接過,白皙纖長的手指捻起瓷勺,舀了一勺送到唇邊,輕輕飲下。

  一抹濃苦在口腔內彌漫開來,她皺了皺眉,又想起什麼,“對了,相爺回來了嗎?”

  “還沒有。”弄兒搖頭,轉身將托盤裡的一個小瓷碟端起,遞到她的面前。

  蔚景垂眸看過去。

  上好的青瓷小碟中,兩粒果脯晶瑩剔透。

  ************

  雨一連下了幾日,才漸漸轉晴。

  蔚景將瓷碗中濃苦的湯汁一飲而盡,將藥碗遞給弄兒,下床開了窗戶。

  燒已經退了,身體也差不多好了!

  只是著陰雨綿綿的天氣,濕氣太重,雖是春日,卻有些冷得不正常,難得今日見了陽光,她頓時覺得心頭的陰霾也去了不少。

  窗外,青石路面的低陷處,還蓄著泥濘的水窪,金絲黑靴蹁躚而過,濺起一些積水。

  男子束發,面如冠玉,竟是朝她這邊走來。

  蔚景瞇了瞇眸子,隨手撿起一件披風披在肩上,便迎了出去。

  她看第一眼,以為是凌瀾,可第二眼,她就知道,不是!

  不是凌瀾,而是夜逐寒!

  這幾日,凌瀾一次都沒有來過,而夜逐寒也不在府上,所以她這裡,很安靜,安靜的竟有些恍然不知年歲。

  “相爺!”蔚景走到門口,朝著來人微微一鞠。

  男人腳步微微一頓,微瞇了鳳眸朝她看過來,片刻,又拾起步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輕攬了她的肩。

  “聽說顏顏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蔚景微微一怔,低眉順眼,“謝相爺關心,已經無礙!”

  “無礙便好,回房換身衣服,隨本相一起入宮參加皇上的選妃大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8:34

【074】午時,鍾樓!

  當蔚景簡單地梳妝一番,走出相府的時候,才發現,凌瀾和錦溪也在,還有夜逐寒,三人早已候在了府門口的馬車旁邊。

  夜逐寒和凌瀾兄弟二人不在在說著什麼,兩人都面帶笑容,邊上的錦溪亦是笑得璀璨勒。

  已是晌午的光景,早朝已過,所以兩個男人又恢復了那標志性的著裝。

  蔚景微微瞇了眸子看過去,不得不承認,這兩個男人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本。

  夜逐寒一身玄袍如墨,袍內露出銀色木蘭花的滾邊,氣度高潔;而他邊上的凌瀾,一襲白衣勝雪,袍角和袖邊金絲銀線繡著雅致的墨竹花紋,風神如玉。

  兩人這樣隨隨一站,無疑就是一道風景。

  她一出來,三人就看到了她,夜逐寒笑著朝她招手,“顏顏。”

  蔚景回了他一個笑容,說實在的,經過那夜,她已經對這個丈夫不抱任何希望,他越笑得絕艷,她越是覺得寒涼。

  邊上的凌瀾,眼梢輕抬,鳳眸眸光輕輕從她臉上一過,恭敬又疏離地喚了聲:“大嫂。”

  她微微一怔,禮貌地點了點頭,見他的目光早已收回,不知落往何處,便也沒有理會,拾階而下挲。

  “走吧!”夜逐寒拾步走向前面那輛馬車。

  ***************

  馬車內

  蔚景和夜逐寒面對而坐,原本她還擔心不知兩人該如何獨處,沒想到夜逐寒自上來後,就一直閉目養神、一聲不吭。

  這倒也省了不少事。

  她不知道,這幾日男人去了哪裡,關於紅衣刺客之事又查到了幾分,她只知道,這個男人這幾日肯定很辛苦。

  因為他的臉色,明顯泛著蒼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本想關心幾句,又恐多問不好,便也就作罷了。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去關心,因為有另外一件事情困擾著她。

  ****************

  因為是新帝的第一次選妃,所以宮裡上上下下都特別重視,早在幾日前,皇宮就是被布置得一派喜氣洋洋。

  特別是未央宮外面的空地上,更是紅毯鋪了一地,四周彩幔飛舞。

  一排一排的案幾軟座擺放得整整齊齊,案幾上各種瓜果糕點擺了滿席。

  蔚景一行趕到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了,或三五成群聊著天,或坐在軟座上翹首以待,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致。

  說實在的,在宮裡生活了十幾年,蔚景也見過幾次她父皇選妃,可是這樣大的排場,這樣請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席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過,錦弦的用意她懂。

  無非就是籠絡人心、拉攏關系。

  畢竟他才剛剛登基,朝局動蕩、根基不穩,他需要平衡這些關系,而選妃就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力平衡這些關系的捷徑。

  所以,在他登基才一個多月的今日,就如此大張旗鼓地選妃,一點都不奇怪。

  聽說,今日參加選妃的女子一大半都是朝中大臣的親戚,就連夜逐寒,都有個什麼遠房的表妹也在選妃之列。

  想到這裡,蔚景禁不住彎了彎唇,這難道就是做帝王的好處嗎?可以享盡天下美色?

  可是,不累嗎?

  每日朝前政務繁忙,朝後還要面對這麼多女人,真的就不累嗎?

  在內侍太監的帶領下,他們幾人來到內務府事先安排好的位子坐下,夜逐寒說,他去跟其他幾個大臣打聲招呼,凌瀾說,他先離開一會兒有點事,最後,相府這一桌,就只剩下蔚景和錦溪兩個女人。

  錦溪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見離選妃大會開始還早著,就也離席不知跑去了哪裡。

  最後便只剩下蔚景一人坐在那裡。

  她也落得清靜,正好,正好她可以好好想一想那件困擾她的事。

  那夜,在相府後院,凌瀾跟那個黑影的對話,她都偷聽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到那時,她才知道,她竟是壞了凌瀾的大事。

  原來,那一日,除了她有計劃在碧湖勾引錦弦,其實錦弦也是有計劃的。

  那個曾經給隱衛提供名冊的人跟錦弦約在碧湖邊上接頭,那人會將一本新的名冊親手交給錦弦。

  而除了她跟錦弦,凌瀾竟也是有計劃的。

  他派了人秘密藏在碧湖附近,就是想看看那個提供名冊、出賣他們的內奸是誰?

  結果,被她失足落水一攪合,錦弦也起了疑心,那個內奸自然更是不會出現。

  難怪事後凌瀾那麼生氣,在石林裡那般發瘋地對她,原來是在怪她壞了他們的事。

  她又不知道他們這些男人的玲瓏心思,要是知道,也不會去做這等蠢事。

  凌瀾跟黑衣人說,這個內奸必須揪出來,而且要快,否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暴露,越來越多的人犧牲性命

  黑衣人說,秘密得到消息,他們下一次接頭,會在選妃大會的那日,因為那日人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容易行事,而鑒於上次的教訓,這次關於接頭的時間和地點,並未言明,而是用了一句詩: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蔚景困擾幾日的就是這句詩。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這是什麼意思呢?

  當時,黑衣人問凌瀾,意思是不是午夜的時候,在皇宮的後山接頭?

  凌瀾說,或許是,或許不是!

  凌瀾說,他想想。

  也不知這幾日下來,他們有沒有參透?

  她也不能問他,且不說,這幾日,那個男人都沒在她面前露過面,就是露了,她也不敢問,那不是明擺著她偷聽嗎?

  不過,說實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她也很想那個內奸被揪出來。

  不僅僅是因為她壞了他們的事而心存內疚,更重要的是,如凌瀾所說,那人不除,一定會死很多無辜的性命。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

  驟然,蔚景眸光一亮,有什麼東西倏地一下子在腦子裡浮出來。

  原來,竟是這樣!

  原來,是這個意思!

  午夜,遠山不過是混淆人的視線而已,而真正的……

  這是一首藏中詩。

  藏的兩個字,分別是,“午”字和“鍾”字!

  午,鍾?

  如果一個代表的是接頭的時間,另一個代表的就是接頭的地點。

  午?午時!

  鍾?鍾樓!

  午時,鍾樓!

  蔚景瞳孔一斂,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是了,就是這個意思!

  難掩心中激動,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遠遠的,夜逐寒倒是在,正跟幾個官員談笑風生,卻並未瞧見凌瀾的身影。

  抬頭,她瞇眼看了看快當空的太陽,估摸著,現在的時辰應該已是巳時。

  巳時後面就是午時了,怎麼辦?

  凌瀾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心急如焚,她又坐在那裡等了一會兒,見依舊還是沒有凌瀾的身影,便也不再等了,直接從座位上站起,快步朝一個方向而去。

  沒有時間了。

  接頭是午時,總不能午時去,必須在這之前,在鍾樓找個地方潛伏好不是嗎?

  而且,錯過了這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宮傾那日,錦弦的鐵血手腕,她是親眼目睹,她不敢想,如果這些暗棋一旦落入錦弦之手,後果是什麼。

  一定是再一次血流成河。

  所以,她不能等,凌瀾不在,她去!

  就算她不認識那個人,至少,她的畫工還不錯,只要是她見過的,她就能將人畫出幾分像來,到時,畫給凌瀾看就可。

  決心已定,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畢竟,上一次也是因為她,才壞了他們的事,那麼這一次,就當是她想挽回點什麼吧。

  皇宮的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鍾樓在哪裡,她更是一清二楚。

  那個地方平時也是很少有人去,因為只有宮裡發生了什麼大事,需要緊急集合什麼的,才會有人去鍾樓敲響那個沉重的青銅鍾。

  看來,那個內奸亦是對宮裡的環境十分熟悉,選在這樣一個地方接頭,就好像上次選在碧湖一樣,都是相當安全的。

  繞了幾條近路,她沒費多少時間,就來到了位於皇宮西側的鍾樓。

  鍾樓是一幢兩層樓的設計,青銅鍾在二樓。

  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並沒有人來,而且見時辰還早,她便先快速上了樓,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的,如果沒有,就藏在一樓,或者是不藏在鍾樓裡,藏在鍾樓後面的小樹林裡,只是,那樣視線有些受阻,不知能不能看得真切。

  二樓還是跟她們小時候玩耍時一樣,除了一頂大鍾,什麼都沒有,左右兩間耳房,也是空蕩蕩,根本沒有什麼遮擋之物。

  並不適合藏身。

  她決定,安全起見,還是藏在後面的小樹林吧,畢竟都是有功夫之人,藏得太近,太易被識出。

  這般想著,她就連忙轉身,欲快速離開。

  必須快速,否則等他們來了,就完了,總不能每次都說自己誤入,上次碧湖是她,這次也是她,換誰都會覺得她有問題。

  可就在她正欲抬腳邁出耳房之時,猛地瞧見一個黑影從一樓飛了上來。

  她大驚,腳步一滯。

  這麼快就來了?

  可是她,可是她……

  身邊根本沒有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

  怎麼辦,怎麼辦?

  她攥緊了胸口的衣襟,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怎麼辦?

  而這時,黑衣人似乎已經落在了二樓。

  她站在耳房的裡面,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

  驟然,一聲低喝聲響起:“誰?”

  緊接著,就有腳步聲朝她這邊靠近,一步一步……

  蔚景閉了閉眼,只覺得自己的“噗通噗通”的心跳隨著那慢慢逼近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強烈地撞進耳朵裡。

  很快,腳步聲來到了耳房的門口,緊接著,虛掩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電光火石之間,千鈞一發之際,蔚景驀地抬手伸向自己的臉……

  下一瞬,門開了。

  門內的她,門外的黑衣人,就這樣驟不及防地直直面對。

  只有一個門檻的距離。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震。

  黑衣人怔愣了片刻之後,驀地反應過來,連忙對著蔚景深深一鞠:“參見皇後娘娘!”

  蔚景微微抿了唇,一顆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的心終於沒跳脫出來。

  手心濕滑一片,都是冷汗,她攥了又攥,強自鎮定,沉聲道:“免禮!”

  話一出口,她覺得竟是那樣的陌生。

  好久不用自己的真聲音了,她幾乎都要忘了。

  悲哀吧,沒想到再一次做回蔚景,做回真正的自己,竟是在這樣的時候。

  她實在想不出任何脫身的辦法,四周又沒有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緊急關頭,她才不得不揭掉臉上的面皮,以蔚景真實的臉出現。

  畢竟,這張臉是皇後,不是嗎?

  既然那個贗品都能裝得那麼好,她就不信她這個正品人家會懷疑了去。

  果然,眼前的這個男人相信了。

  見男人直起腰身,站在她面前,她眸光微閃,徑直越過他的身邊出了耳房,走到了大鍾的旁邊。

  她出來有兩個目的,第一,方才兩人的距離太近,讓她覺得危險又壓抑;第二,出來視野開闊,可觀四周和遠處。

  如果錦弦來了呢,如果錦弦來了怎麼辦?

  所以,她要速戰速決,趕快想辦法逃生。

  “承蒙皇上信任,讓本宮代替他前來見你!”蔚景在大鍾邊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黑衣男人,直接開門見山,“名冊帶來了嗎?”

  黑衣男人微抿了唇點頭,“帶來了,只是不知我提的那幾個條件,皇上和娘娘能否滿足於我?”

  蔚景心裡微微一怔。

  他還提條件了嗎?

  也是,若沒有什麼所圖,好端端的一個人又怎會去做叛徒?

  想來跟天子要的,無非就是名利地位吧。

  “既然皇上讓本宮來見你,自是就表示,已經允諾了你。”蔚景口氣篤定。

  無論他提了什麼條件,這個時候,答應總歸是對的。

  而且,她要快快結束啊快快結束。

  黑衣男人默了默,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蔚景心裡一汗。

  這樣的提問要到什麼時候?

  “就憑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又怎會失信於你?”

  見男人還在猶豫,蔚景心裡急得不行,恨不得都要上前去奪了。

  良久的思量之後,男人終於點頭,“好,我就姑且相信你們一次,反正,這個名冊只是鳳毛麟角,只要你們答應我的事做到,我還會給皇上和娘娘提供更多的消息。”

  “好!本宮會將你的意思傳達給皇上!”

  蔚景心急如焚。

  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遞給她。

  強自掩飾住心裡的狂喜,她伸手,不徐不疾地接過,揣進袖中,一本正經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你放心,本宮方才說的任何話都作數。”

  “那我就等著好消息。”男人對著她再次微微一鞠,腳尖一點,就飛身離去。

  全身驟然放松,蔚景身子一晃,差點摔跤。

  驀地想起,是非之地,得趕快離開,便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快步朝一個方向而去,走了一會兒又想起,面皮還沒戴呢,忙頓了腳步,正欲從袖中取了戴上,就驟然聽見幾個宮女驚喜的聲音。

  “原來皇後娘娘在這裡,皇上讓娘娘速速去龍吟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8:54

【075】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走了一會兒又想起,面皮還沒戴呢,忙頓了腳步,正欲從袖中取了戴上,就驟然聽見幾個宮女驚喜的聲音。

  “原來皇後娘娘在這裡,皇上讓娘娘速速去龍吟宮。”

  蔚景一驚,愕然抬眸,心中還在想是不是蔚卿來了,就只見那幾人已是快步奔了過來,對著她行禮:“娘娘,皇上讓娘娘去龍吟宮。”

  心口一松又驀地一緊。

  怎麼辦?

  將手自袖中拿出,她緊緊攥住掌心,許是見她半天沒有回應,幾個宮女又疑惑地喚了幾聲:“娘娘……”,她才回過神來。

  恐對方生疑,蔚景連忙斂了心神,正色道:“走吧!”

  說完,便饒過幾人,落落雍容地走在前面。

  一顆心卻是如小鼓在搗,怎麼辦,怎麼辦?

  邊走,邊不動聲色地環顧著四周,腦中快速思忖著對策。

  逃,根本不可能。

  自己不會武功,靠的完全是一雙腿,而且對方人多,有三個宮女,兩個太監,她根本無法逃。

  再說,逃跑目標太明顯,宮裡人多,隨時都會被擒住,到時自己就前功盡棄了。

  可是,如果不逃,如果不逃……

  難道真的去見錦弦不成?

  結果是什麼?

  她不敢想!

  如果,如果中途稱不舒服先回自己的宮呢?

  不行,那樣可能會撞上蔚卿,那樣更冒險。

  反正,必須得找個什麼理由支開這幾個跟屁蟲才行,而且,必須在到龍吟宮之前。

  腦子飛快地轉著,雙眸也警惕地看著左右,她已經刻意放慢了腳步,沒想到不知不覺竟已走了好長一段路。

  經過一處石山時,她猛地腳下一崴,驟失平衡的身子直直朝一邊倒去。

  “啊——”她驚呼一聲,連忙伸手扶住石山,才險險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幾個宮女太監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娘娘沒事吧?”

  她一臉痛苦,艱難地抬起崴的那只腳,端詳,幾人亦是垂眸看去。

  就在所有人低頭、注意力集中在她腳上的那一瞬間,蔚景驀地眸光一斂,飛快地伸手探進袖中掏出名冊藏進石山大石的一個很隱蔽的縫隙裡。

  “奴婢去請太醫吧。”其中一個宮女恭敬道。

  好啊,蔚景心裡雀躍,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痛苦凝重之態,剛准備說,讓幾人都去,動作快點,就驟然聞見另一個宮女說:“快去吧,皇上找娘娘找得急,也耽擱不得,你們誰去龍吟宮稟報一聲,就說娘娘在石山這裡腳崴了。”

  稟報給錦弦?!

  蔚景一驚,連忙止了幾人:“慢著,本宮無礙,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一邊說,一邊略略瞟了一眼說話的那個宮女,一臉老成、穿著明顯跟其他兩個宮女不同,看來應該是錦弦身邊的大宮女。

  在皇宮裡,能做大宮女的人都是人精,而且此人長期在錦弦身邊,應該也非常了解蔚卿,以防露餡,還是少搞烏龍之事的好。

  又裝模作樣地活動了一番腳踝之後,她隨意搭了一個宮女的手,道:“走吧!”

  試著走了兩步,痛得她冷汗一冒。

  欲哭無淚!

  竟然真給崴了!

  讓她更欲哭無淚的是,真崴了,還得忍著。

  扶著婢女的手,她微踉著往前走著,忽然一個抬眸的瞬間,遠處的兩個人影就驀地躍入眼簾。

  她瞳孔一縮。

  是一男一女。

  男的白衣勝雪,女的錦衣華裙,兩人正在說著什麼,男的背對著她這個方向,身姿挺拔,女的揚著小臉,一臉明媚,似乎在朝男的撒著嬌,一會兒晃男人的袖邊,一會兒挽男人的胳膊,甚至還輕踮了腳尖,吻上了男人。

  是吻吧?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看不到男人的臉,他們的動作也盡數被男人高大的背影擋住。

  應該是吻!

  蔚景眉心微微一蹙,別過眼。

  雖然隔得有些遙遠,但那一對男女是誰,她卻已經識出。

  女人是錦溪,她看得真切,男人雖然只是背影,她卻也清楚是誰。

  凌瀾麼。

  難怪凌瀾前腳走,後腳錦溪就坐不住了,在相府你儂我儂還不夠,一刻都捨不得分開是嗎?

  蔚景彎了彎唇,繼續忍痛往前走,忽然想起什麼,又驀地頓住。

  “那邊可是……公主?”蔚景伸手指向凌瀾和錦溪那邊,微瞇了眸子,似是看得不真切,有些懷疑,所以讓幾人確認一番的樣子。

  幾人都循著她所指的方位望過去,片刻之後,皆應:“回娘娘,正是溪公主跟左相。”

  “嗯,”蔚景點頭,本想說,她正想找左相有點事,讓她們去將凌瀾請過來。

  她相信,只要她遞個眼神給凌瀾,凌瀾一定知道面前的人是她,然後,他那麼無所不能,一定會有辦法讓她脫身的,不是嗎?

  可是,後來一想,此法不妥。

  有人假冒皇後跟人接頭,並拿走名冊一事遲早會讓人知道,到時,如果這些宮女們說,假皇後約見過左相,那豈不是將凌瀾推到了風口浪尖?

  所以,想了想,只得道:“沒事,走吧!”

  而心裡卻祈禱著,凌瀾,回頭,回頭,凌瀾,回頭……

  如果是他看到了她,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想辦法讓她脫身,別人就不會知道是他、懷疑到他頭上對吧?

  可是,就算他回頭,那樣的距離,他能知道是她嗎?

  她真的沒有把握。

  對了,她驟然眸光一亮。

  衣服,她身上的衣服,他看到衣服應該知道是她吧?

  可是,如果,他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呢,早上出門的時候,也不過輕掃了她一眼而已,他就記得她穿的什麼衣服嗎?

  她同樣沒有把握。

  一邊走,一邊腦子轉得飛快,還一邊眼角余光看著遠處的兩人。

  眼見著越來越遠了,一會兒前面拐個彎就看不到了。

  不行,得制造個什麼動靜,讓他不經意回頭,他可能認不出是她,但也可能認出她了呢,總之,有機會就得試試不是嗎?

  什麼動靜呢?

  還是痛腳吧。

  就在她思忖著要多大的聲音才能驚動到那麼遠的兩人時,眼角余光卻是忽然瞧見,兩人分開,朝不同的方向而去,而凌瀾更是一個閃身就不見了人影。

  啊!

  就這樣走了?她連動靜都還沒有制造出。

  現在該怎麼辦?

  心裡一下子沮喪到了極致。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了。

  似乎只是眨眼的時間,就到了龍吟宮的門前,門口手執拂塵的太監朝她恭敬地頷首:“娘娘,皇上在裡面等著娘娘。”

  此人她認識,那日在碧湖,他隨錦弦一起,應該是接替福全之人。

  蔚景雍容優雅地掃了他一眼,“知道了。”

  幾個宮女太監分別退至兩旁,她暗暗攥了手心,拾步走了進去。

  龍吟宮,對她來說,是個非常熟悉的地方,曾經她每日必來這裡,因為這裡住著她的父皇。

  可是,有段時間沒來了,有多久?

  算算,也才一個多月而已。

  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再次走在龍吟宮的地氈上,她竟然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殿內擺設都已經變過了,全部煥然一新、奢華大氣。

  也是,錦弦怎麼可能還會留著他父皇的東西?怕□得慌吧?

  緩緩穿過大殿、中殿,明明軟靴踩在柔軟厚實的地氈上,沒有一絲聲響,可是,她卻覺得腳步是那樣的沉重不已,一顆心更是“噗通噗通”幾乎就要從胸腔內跳出。

  剛走至內殿的門口,就看到坐在

  龍案後,低垂著眉眼批閱奏章的男人。

  腳步微滯了一瞬,才繼續朝裡面走去。

  眸光緊緊,她看著男人,男人一襲明黃龍袞,頭頂冠玉束發、腦後墨發輕垂,俊眉微蹙、薄唇淡抿,垂眸看著手中奏章,一副專注的表情。

  許是聞見了動靜,錦弦抬眸看了她一眼,淡聲道:“來了,”,末了,又垂眸看向手中奏折,可是,下一瞬,似乎又覺到了什麼,再次抬眼朝她看過來。

  蔚景心裡“咯登”一下,不會這麼快就發現了吧?

  正想著蔚卿私下裡不知道跟不跟這個男人行禮,男人已伸手指了指邊上的一個矮榻,示意她坐,並唇角輕輕一勾,笑道:“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蔚景一驚,不過旋即又強自鎮定,裝作很不以為然地微微一笑:“有嗎?哪裡?”

  說著,徑直走到他指的那個矮榻邊坐下來。

  男人看著她,鳳眸眸光又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笑道:“朕記得你很少穿這樣素色的衣袍。”

  蔚景呼吸一滯。

  衣袍。

  的確,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素淺的杏色衣袍,因為事先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不過,還好,所幸,雖然顏色素雅,但是衣料和做工都是精良上乘,所以,也沒有人懷疑。

  只是錦弦他……

  想了想,她道:“如果臣妾說,臣妾故意的,皇上信嗎?”

  “哦?”錦弦微微一怔,挑眉,“說來聽聽,為何故意?”

  蔚景略帶自嘲地一笑:“皇上今兒個選妃,難道還想讓臣妾披紅掛綠、花團錦簇地去歡迎那些進宮來跟臣妾分享皇上的女人嗎?”

  蔚景一口氣說完,手心早已一手心的冷汗。

  不過,依她對蔚卿的了解,那人心胸狹窄,這種事情不是做不出。

  果然,錦弦在微微怔愣之後,就笑了。

  “原來是吃味了。”

  蔚景沒有說話。

  錦弦“啪”的一聲將手中奏折合上,又取了一本打開,聲音徐徐傳來,“你也知道,朕也是逼不得已的,後宮是平衡前朝勢力的地方,所以……”

  “臣妾知道。”蔚景沒等他的話說完,就將其打斷。

  一來想假裝表現一下自己的醋意和氣憤,二來,她是真的聽不下去了,她最討厭看他這樣的嘴臉,假惺惺的嘴臉。

  “不知皇上找臣妾所為何事?”緊緊攥著手心,她直奔主題。

  如果沒有什麼事,她得趕快找個借口開溜才行,兩人這樣的相處,太緊張太壓抑,她怕呆下去,她會崩潰。

  錦弦明黃衣袖一揚,指了指矮榻前面的一個案幾,“那些是今日參加選妃的女子畫像和身世說明,你幫朕看一看,挑選一下,等會兒選妃大會時,朕差不多心裡也有個底。”

  蔚景一怔,看向身前的案幾,案幾上堆了一堆卷軸。

  默了默,她隨手拿起一卷展開,眉眼不抬,道:“皇上這是在意臣妾的想法呢,還是想先堵住臣妾的嘴,以免日後這些女人在後宮弄些什麼蛾子出來臣妾控訴,皇上就可以說,當初這些人也是臣妾選的?”

  她記得曾經蔚卿經常這樣反問她們的父皇,因為蔚卿一直覺得自己不受寵愛,一直心裡不平衡。

  似是被她的話愉悅到了,錦弦“哈哈”一笑,“當然是前者,而且,你是前朝公主不是嗎?宮裡面有些官員都是前朝之人,這方面你可能比朕了解得更多些,所以,你的意見應該會中肯。”

  前朝公主。

  呵~

  蔚景忽然就想笑了。

  這才是那般緊急召見她,讓她過來幫著選妃的根本原因吧,因為蔚卿是前朝公主。

  那麼,曾經他跟她交往,跟她海誓山盟,跟她花前月下,也是因為她是公主,是最得中淵皇帝寵愛的公主,是嗎?

  眸色一痛,她驀地將手中畫軸合上,“啪”的一聲,力道就有些沒輕沒重。

  “怎麼了?”錦弦看著她。

  她驚覺自己的失控,忙斂了

  心神,將手中合上的畫卷往邊上一擲,憤然冷嗤道:“什麼歪瓜裂棗都來參加選妃!”

  錦弦怔了怔,便又笑了,“幾人能跟你比?所以皇後只有一個不是嗎?你就湊合著選,美貌都是其次,關鍵是她背後的勢力。”

  “知道了。”蔚景悶悶應著,又伸手拿起一軸。

  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是趙賢手執浮塵快步而入,對著錦弦和蔚景先後一鞠:“皇上,葉統領來了。”

  “快宣!”

  錦弦放下手中奏折。

  蔚景微微一愣,葉統領是誰?此時過來又是何事?

  正怔忡間,一個禁衛裝扮的男人走了進來,正欲行禮,被錦弦揚手止了,“不必多禮,午時已到,你速速去鍾樓跟那人接頭,名冊到手立刻送至朕手上。”

  蔚景心頭一撞,手中畫卷差點一個沒拿穩掉了下來。

  慌亂抬眼,所幸兩人的注意力不在她這邊。

  心跳徐徐加快,她想著錦弦說的話。

  他說什麼?

  讓這個男人去跟那個內奸接頭是嗎?

  那如果……

  手心背心頓時冷汗一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9:08

【076】這次完了

  那個姓葉的禁衛統領領命而去,蔚景就覺得如坐針氈起來,畫卷上的那些美女臉一個都入不了眼,滿腦子裡都是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種種猜測。

  如果發現了是她冒充蔚卿拿走了名冊,會怎麼樣?

  會死吧?

  可是,也不一定發現吧?

  畢竟那內奸已經離開,這個姓葉的男人過去,充其量等不到那個人對吧,也應該不知道是皇後已經拿走了名冊。

  除非……

  除非他再去找那個內奸。

  應該不會吧?

  正胡思亂想之間,驟然聽到錦弦的聲音傳來,“看得怎樣了?選妃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

  她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將手中的一軸收起,又重新打開一軸,蹙眉道:“臣妾盡量快點,只是這些個女子……”

  她故意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就又一本正經看了起來。

  錦弦笑笑,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垂首批閱奏章。

  內殿裡面一下子變得靜謐起來,只有錦弦翻看奏折以及她展開或卷起畫軸的聲音。

  一軸一軸打開,一軸一軸卷起,她憑著感覺快速地將這些女人分著類。

  對,憑著感覺,有時連女人長得啥樣都沒有看清楚,就憑著一眼望去的感覺。

  因為,她要快啊!

  她要在那個姓葉的男人回來之前脫身才行。

  終於,最後一軸終於被看完,她卷好,落落起身:“皇上,臣妾都挑好了。”

  錦弦正只手撐著額頭,一邊揉捏自己的眉心,一邊看著奏折,似是疲憊至極的模樣,聞見她言,便將手拿開,朝她看過來,“嗯,先放在那裡吧。”

  蔚景正欲開口說,那她先行告退,誰知男人又接著說道:“你先坐一會兒,等朕將這幾本奏折批完,一起去未央宮。”

  蔚景一聽急了,“臣妾…….”

  見錦弦疑惑地看著她,她又連忙斂了心神,訕訕道:“臣妾回去換身衣袍,臣妾可不想被人背後說沒有容人之度、心胸狹窄。”

  “不用了,”錦弦看著她,漆黑鳳眸中蘊著一抹說不清的情愫,“就這樣很好,這身衣袍很適合你,很漂亮!”

  很適合?很漂亮?

  蔚景汗噠噠,雞皮疙瘩都要豎了起來。

  無奈,只得再次在矮榻上坐下,心急如焚。

  錦弦手執朱砂筆,在奏折上圈圈寫寫,不時只手按按自己的太陽穴,又不時揉揉自己的眉心。

  看樣子,是夜裡休息不好。

  也是,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手上沾滿了鮮血,夜不能寐正常。

  蔚景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還是想想,等會兒如何脫身吧。

  “香爐裡的香完了,給朕添一把進去。”錦弦的聲音驟然響起,蔚景一怔,因在神游,所以未甚聽清楚,就疑惑地看著他。

  “近段時間,夜裡老被夢魘所纏,白日便精神不濟,還是你弄的那熏香有效,提神得緊,替朕再添一把進去。”

  錦弦眉眼不抬,依舊埋首奏折之中。

  蔚景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是讓她給香爐裡面添加香料,遂連忙應了一聲“是!”便起身走向男人所坐的龍案邊上的香爐。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在宮裡生活了那麼多年,雖自己沒有添過香,卻不知看了鈴鐺做了多少次,這個難不倒她。

  將雕花鏤空的香爐蓋子打開,裡面青煙淡淡,香料幾近燃盡。

  她又抽開香爐邊上的一個小抽屜,皇宮裡面香爐的設計,邊上的這個小抽屜就是專門用來放置備用香料的地方。

  可是,當她打開後,她傻眼了。

  香料倒的確有很多,卻是有好幾個種類,她不知道他所說的她弄的熏香是哪一種。

  她又看了看香爐裡面,希望從裡面的殘香看出端倪,卻發現裡面都已燃成了灰燼,根本看不出。

  怎麼辦?

  又不能問,哪有自己弄的自己不知道的道理?

  仔細觀察了幾種香料,她發現其中一種最少,只剩下兩塊,她想可能應該是這個,因為平素燃得多,所以用得快,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到時就胡謅一個理由?

  正猶豫不決中,驟聞錦弦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她一驚,就連忙拿起那兩塊的其中一塊,添至香爐中,朝錦弦微微一笑,“沒事。”

  撥弄了一下香爐腹中的火,見香料已燃起,便蓋上蓋子起身。

  頓時,暗香裊裊。

  當陌生的香味入鼻,蔚景心中一駭。

  這香味……與方才殿內的香味全然不同。

  她知道用錯了香,慌亂不堪中扭頭看向錦弦,卻見其專注於手中的奏折,並未覺察過來。

  一顆心“噗通噗通”,她又退至矮榻邊坐下。

  也不知是太過緊張的緣故,還是怎麼的,當濃郁的暗香入鼻,她竟覺得殿內的溫度驟然升了起來。

  有些熱,身子也有了幾分薄汗,喉中更是火燒火燎、干澀難當,見殿中的圓桌上有茶壺和茶盞,便又起身走過去,准備給自己倒杯子茶水。

  手剛剛提起茶壺,驟然背上一熱,有人自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她一驚,手中的茶壺“當啷”一聲跌落在地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後,四分五裂,茶水亦是濺了滿地。

  剛想掙扎,男人滾燙的氣息逼近,貼上她的耳畔,“尋常不是都夜裡燃那個香嗎?今日你……”

  男人一邊說,一邊吻上她的耳垂。

  蔚景渾身一僵,是錦弦。

  腦子裡瞬間有千百個念頭閃過,當耳垂上傳來男人薄唇溫熱滑膩的觸感,她真切地感覺到身子裡有股熱浪在橫沖直撞,瞳孔劇烈一縮,她立即明白了過來。

  是媚香。

  她方才點上的是媚香是嗎?

  一顆心驚懼到了極致,她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男人反而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讓她面朝著他。

  男人的臉色潮紅,鳳眸晦暗,她怔怔看著他,看著他瞳孔中倒影著自己的模樣,亦是滿面酡紅、目光迷離的模樣。

  渾渾噩噩中,她有個認知。

  這次完了。

  殿外的趙賢猛地聽到瓷器掉地的巨響,還以為裡面發生了什麼,急急入了裡廂,就看到男人女人耳鬢廝磨的畫面,臉上一熱,他又連忙退了出來。

  ************

  未央宮前面,一片熱鬧非凡。

  見選妃時辰已到,眾人都紛紛回位坐好。

  夜逐寒回到座位時,只看到錦溪坐在那裡吃杏仁,微蹙了眉心:“公主可看到顏顏?”

  “沒有。”錦溪搖頭。

  夜逐寒撩袍坐下,“那二弟呢?”

  “他?”聽到說夜逐曦,錦溪抿嘴一笑,臉頰就浮了一抹淡淡的紅暈,“他見我喜歡木蘭,去御花園給我摘玉蘭去了。”

  “哦,”夜逐寒怔了怔,眉眼一彎,“二弟倒是有心。”

  錦弦便笑得越發嬌艷,一個抬眸,正好看到白衣勝雪的男人腳步翩躚而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錦溪面上一喜,正欲喊他,卻發現男人兩手空空,並無一物,一張小臉頓時一暗。

  男人走到近前,眸光在夜逐寒邊上的空位輕輕一掠,便走到席間,一撩袍角,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錦溪也不理他,徑自吃著面前的瓜果,忽然,只覺得發上一重,她一驚,抬手摸去,發現鬢上竟有一朵柔軟的花兒插上。

  她一震,驚喜側首,就看到男人正優雅將手收回。

  “御花園裡有白木蘭和粉木蘭,不知公主喜歡哪種,我想,粉色插在發上更為合適一些,所以就摘了一支粉色的。”

  錦溪一張小臉便紅了個通透,嬌嗔一笑,正欲說話,卻見男人已經轉過臉去,修長的手指端起案幾上的

  杯盞送到唇邊飲起了茶。

  “看到你大嫂了嗎?”

  邊上的夜逐寒問。

  男人微怔,緩緩放下手中杯盞,“沒有。”

  這時,不知誰喊了句,“快看,秀女們來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入口的方向。

  一排排年輕女子在嬤嬤的帶領下緩緩入場,一個一個錦衣華裙、身姿曼妙,容貌也是各有千秋、沉魚落雁。

  行至場中央,眾女子停下,娉娉婷婷而立,就等著主宰她們命運的主角上場。

  “皇兄怎麼搞的?怎麼還不來?”錦溪在一旁嘟嘟囔囔。

  夜逐寒不時看向入口處,眸色深幽。

  凌瀾低垂著眉眼,靜靜飲茶。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響驟然響起,是凌瀾將手中杯盞置在案幾上的聲音。

  錦溪和夜逐寒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見眼前白影一晃,男人已起身離席,快步往出口的方向走。

  “二爺去哪裡?”錦溪秀眉一蹙,欲起身追過去,就聽到夜逐寒道:“公主莫急,二弟許是有急事,我們等等便是。”

  錦溪不悅地坐了下來。

  ************

  通往龍吟宮的抄手游廊上,兩個宮女正在竊竊私語,其中一個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左右無人,便從袖中抽出一方錦巾。

  另一人看到錦巾,臉色大變,“這是皇後娘娘丟的東西,你怎麼給撿回來了?”

  “我們剛才也只是看到從娘娘身上掉下來,也不一定是她故意丟的不是嗎?可能就只是不小心掉了,等會兒還給娘娘,指不定還能討個賞。”

  “你作死啊!不管是故意丟的,還是不小心掉的,當時,綠屏姑姑都視而不見,還朝我們使眼色,我們就應該當沒看到,你竟然還跑回去撿!”

  “為什麼?”

  “你傻呀,就你那腦袋還怎麼在宮裡混?你想啊,這分明是一方男人的錦巾,且肯定不是皇上的,因為天子的錦巾只有一種顏色,就是明黃,上面還會繡著龍紋,皇後娘娘揣著別的男人的錦巾,你說意味著什麼?你還想討賞,娘娘不卡嚓你才怪!”

  “那怎麼辦?”

  “哪裡撿的,趁無人趕快還到哪裡去。”

  “哦哦。”

  宮女離開,繪滿圖騰的廊柱後,一抹白衣身影緩緩走出。

  ************

  龍吟宮門前,趙賢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日頭,又回頭望了望龍吟宮裡面,眉心微微一攏。

  這眼見著選妃的時辰要到了,兩人竟然在裡面做起了那事。

  要說,今兒個還真有些稀奇了,就算是平素夜裡,這個帝王讓人侍寢的日子都不多,且每次侍寢,都必定會先燃香,今兒個怎麼青天白日的,就滾在了一起?而且乒乒乓乓的,動靜大得驚人。

  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事?

  未央宮那邊可是所有人都等著呢。

  ************

  內殿裡

  錦弦將女子壓在矮榻之上,女子滿面潮紅、目光迷離,顯然已沒了意識。

  這媚香的厲害,他不是第一次領教,每一次都是她完全失了意識,而他因內力深厚,還殘存幾分清醒。

  他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半夢半醒、半清醒半糊塗的感覺。

  可以沒有思想,只有本能,年輕身體叫囂的本能。

  女子媚眼如絲地看著他,粉嫩的丁香小舌不時伸出來,舔舐自己晶瑩的紅唇,柔軟的嬌軀更是難耐地躬起來,貼向他結實的胸膛,扭動。

  他只覺得身體內的那把火“噌”的一下就燃了起來,火勢洶湧得幾乎將他殘留的一點意識吞沒。

  他傾身銜住她紅潤如櫻的唇瓣,舔舐、撕咬,甘甜芬芳的感覺入口,讓他一沾染,就恨不得想要得到更多。

  靈巧的舌尖迫不及待地鑽入女子的檀口中時,

  他渾渾噩噩地想,今日的媚香是不是更烈了,平素他也不至於如此把持不住?

  女子被動地承受著他的吻,不知是舒服,還是難受,哼哼唧唧地嬌哦,一雙玉臂更是纏上他的頸脖,胡亂地扯著他的衣領。

  他哪裡受得了,一邊吻著她,一邊動手扯下她的衣衫。

  女子飽滿的高聳撐在粉色的肚兜裡面,隨著她喘息不定的呼吸急速起伏,他眸色一暗,低頭,隔著薄薄的衣料,輕輕咬上女子一側的蓓蕾。

  女子狂顫著,一聲呻吟破喉而出。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進行下一步動作時,驟然傳來急遽的敲門聲。

  “皇上,皇上…….”

  恍恍惚惚間,似乎是趙賢的聲音。

  該死!

  這個沒眼力勁的奴才!

  “滾!”他對著內殿的門大吼一聲。

  可是只靜了一會兒,敲門聲又再度響起,趙賢的聲音裡已然抹了一絲哭腔。

  “皇上,司制房、司香房、司珍房、司設房、司膳房、司樂房、未央宮、長門宮、瑤華宮、彩雲宮,六房四宮同時走水......”

  ...............

  PS:【走水】=失火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9:23

【077】果然很有本事

  可是只靜了一會兒,敲門聲又再度響起,趙賢的聲音裡已然抹了一絲哭腔。

  “皇上,司制房、司香房、司珍房、司設房、司膳房、司樂房、未央宮、長門宮、瑤華宮、彩雲宮,六房四宮同時走水。”

  錦弦一震,意識瞬間回籠幾分。

  身子微僵了片刻,猛地從女子身上起身,拾起地上的衣袍就往身上套。

  榻上女子似乎對他的驟然抽離很是不滿,難耐地扭動著身子,嘴裡更是嘟囔囈語個不停。

  門外的趙賢站在那裡,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抬手,准備第三次敲門,門“彭”的一聲自裡面被人猛地拉開,已經穿戴整齊的男人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

  男人越過他的身邊,徑直往前走,面色還泛著一絲微紅,聲音卻異常冷冽。

  ****************

  邀月樓

  蔚卿眉眼低垂,戴著長長護甲的纖纖玉指輕輕拂著華麗鳳袍袍袖上的褶皺,半響,才略略抬眼轉過身,睥睨著面前兩個還在滔滔不絕的男人,紅唇輕啟:“不知二位哥哥說完了沒?選妃的時辰已經到了,皇上若是找不到本宮會擔心的。”

  兩個男人面色微微一窘,互相對視了一眼,噤了聲。

  此二人,一人是蔚卿的三哥蔚佑觀,一人是蔚卿的六哥蔚佑博。

  此兩人在錦弦上位之時,選擇了投誠,所以,不僅保住了性命,還都弄了個閒職文官做。

  “若再無它事,本宮就走了,今日是皇上的第一次選妃,本宮可不想姍姍去遲,失了氣度。”

  蔚卿瞟了一下兩人,徑直越過他們的身邊,裊裊婷婷往外走。

  “娘娘是一國之後,且助皇上登基有功,有這個資本讓她們等去,就因為今日是皇上的第一次選妃,娘娘更應該給她們一個下馬威不是,不然,還真以為只有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小瞧了娘娘不是?”

  蔚卿腳步一頓,回頭,冷冷一笑:“本宮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本宮清楚,難道二位哥哥以為,皇上選個妃,日後就沒有本宮的位置了?”

  蔚佑觀和蔚佑博臉色一白,忙不迭解釋:“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娘娘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是…….”

  “好了,”蔚卿秀眉微微一蹙,“本宮該走了。”

  蔚卿優雅轉身,蔚佑觀連忙上前一步,“不知娘娘有沒有記住我們說的那兩個秀女的名字?”

  蔚卿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雙手提起鳳袍繁復曳地的裙裾,順著邀月樓的石階一步一步而下。

  蔚佑觀回頭看了一眼蔚佑博,也追隨著蔚卿拾階而下。

  “娘娘是前朝的公主,雖然助皇上登基有功,可是對於一代天子來說,這可能永遠都是一根刺,所以,娘娘,一定要培養自己的勢力,讓皇上永遠也動不了你。而這兩個秀女就是我們千挑萬選,可幫助娘娘的人,與其同別的女人分享皇上,不如跟自己人……”

  蔚卿忽然回頭一個冷覬,蔚佑觀未完的話便生生噎在喉嚨裡。

  蔚佑觀以為對方又要無視,或者冷言冷語,誰知,對方竟是微垂了眼睫一聲低歎:“哎~”

  兩人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又驟聞女子略沉的聲音響起:“知道了,等消息吧!”

  再次拾階而下的瞬間,蔚卿驀地一個抬眸,看到遠處宮殿上空的煙霧,她一震,待看清是什麼,臉色大變。

  ****************

  皇宮大亂,到處都是提著木桶、端著銅盆奔跑的身影。

  龍吟宮裡上上下下亦是隨著錦弦傾巢而出。

  **

  男人白衣如雪動,從廊柱後走出,快身閃入殿門。

  還未及進入內殿,就聞見女人喘息哼吟的聲音,他微微一滯,步履如風。

  內殿的門洞開,剛及門口,就聞見一股濃郁的暗香撲鼻,他眉頭一皺,連忙屏住呼吸,眸光在內室裡一掃,在青煙裊裊的香爐上微微一頓,最後落在軟榻上只著一件肚兜和褻褲正蛇一般扭動的女子身上。

  媚香!

  瞳孔劇烈一縮,眸光從女子身上移開,落在凌亂在地的杏色衣袍上,眸光瞬間一冷,又轉向床榻上的女子,死死地盯住。

  女子顯然已沒有了意識,雲鬢蓬亂、滿面酡紅、雙目迷離、朱唇一張一翕哼哼嗯嗯,身子難耐地扭動,一雙手還不停地抓扯著自己身上的最後一層遮擋。

  男人薄唇越抿越緊,血色也一點一點爬上眸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屏住了呼吸的緣故,他竟感覺到了幾分窒息。

  “是啊,我想他呢,我愛他又不是一天兩天,你不是很清楚嗎?你不是早已將我了解得透透的嗎?我為了愛他,我甚至連命都不要,你不是也知道嗎?復仇干什麼?他曾經當著我的面殺了我姐姐,我不是也沒有復仇,還替他隱瞞,還替我姐姐代嫁嗎?”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說我就是想他了。像蛇一樣纏著他算什麼,吊在他脖子上又算什麼,我還要爬上他的龍榻呢!今日雖然失敗了,可來日方長不是嗎?”

  果然很有本事!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拾步,他緩緩走到床榻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矮榻上痛苦不堪的女子,袍袖中的大手緊緊攥起,一陣骨節交錯的“咯吱”聲後,他猛地抬手扳過女子的臉,讓她面對著自己。

  許是被他粗暴的動作弄痛,女子秀眉一皺,嗚咽了一聲,緊接著又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伸手握住他的腕,生怕他離開,小臉更是吃力地往他扣在她臉上的掌心裡蹭、摩挲。

  男人眸色一寒,大力將她的手揮開。

  驟不及防的她因著他的力度,手臂往上一甩,就撞到了矮榻床頭的木柱上,“砰”的一聲悶響。

  女子再次皺眉嗚咽了一聲,卻依舊沒有清醒。

  男人閉了閉眼,胸口起伏,稍斂了一下心神,才睜開眼,彎腰,准備將地上散落的衣袍拾起來,這時,女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起身抱住了他。

  男人渾身一僵,就躬在那裡。

  女子一邊雙臂死死地纏住他腰身不放,一邊小臉蹭上他的背心,口中含糊不清、念念有詞。

  男人仔細辨了辨,才似乎聽清她在說什麼。

  “別走……別丟下我…….”

  男人一時心念大動,可是下一瞬,他又聽得她略帶哭腔的聲音傳來:“我如此為你……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他瞳孔一斂,直起腰身,幾乎不做一絲猶豫,大手用力將她的手臂掰開,毫不憐惜。

  因為用了蠻力,她跌倒在床榻上,痛苦地拱動。

  他緊緊抿了唇,黑眸深邃,環顧了一下四周,驟然揚手,一股強大的內力傾散而出,他又驀地一收,桌上的茶壺就被他接在手中。

  提著茶壺,他走到香爐邊,掀開鏤空雕花蓋子,用茶壺裡的茶水將熏香澆滅,末了,又回到矮榻邊,提著茶壺對著女子兜頭淋下去。

  對,兜頭!

  水聲嘩嘩濺淋在女子的臉上,女子驚懼痛苦地搖頭、拼命地搖頭,想要擺脫這種溺水的感覺。

  男人沉眸,不僅沒打算放過她,還變本加厲,直接揭了茶壺的蓋子,讓水流更大的沖刷下來。

  他以為她會清醒,卻終是沒有。

  茶壺的茶水盡數倒光,女子依舊意亂情迷地在矮榻上打著滾。

  外面人聲嘈雜,腳步聲紛沓,男人低咒一聲,拾起地上的袍子裹住女子的身體,將她打橫抱起。

  疾步出了龍吟宮,他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躍上了屋頂。

  提著內力踩在宮殿的琉璃瓦上,他步履如風、衣發翻飛,快速朝一個方向而去。

  本就擔心目標太大,驚動禁衛,而懷中女子還偏生一點都不安分,雙臂勾纏著他的脖子,兩片滾燙的唇瓣不停在他的臉上、脖子上蹭來蹭去。

  他直覺得身子緊繃得不行,幾次將琉璃瓦踩碎,差點跌落下去,所幸,下面早已亂作一團,都忙著救火,也無人顧及宮殿的上面。

  終於,他在司樂坊的後院翩然落下。

  眾人救火的聲音都響在前面,他警惕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閃身進了一間廂房,掩上.門後,大手快速扳動桌案上的一個燈座,廂房的

  一扇牆壁“唰”的一聲移開。

  一個密道赫然出現。

  眸光微微一斂,他抱著女子閃身而入,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牆壁自身後合上。

  順著青石台階而下,他一路走過,大手一揮,牆壁邊上的燭火一路亮起。

  台階走到盡頭,是一間密室。

  石桌、石凳、石床。

  桌案上有白瓷茶杯茶壺,石床上有薄被軟絮。

  還有一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一個木櫥,櫥裡面都是衣袍,有男人的女人的、黑的白的、奼紫嫣紅的,還有一件朝服;密室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兵器。

  男人徑直走到石床邊,想要將懷中女子放下,可女子死死纏著他的頸脖不放,還在他傾身將她放下之際,用力一拉,將毫無心理准備的他拉撲在她的身上。

  兩人的唇瓣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貼在了一起。

  他渾身一僵,她舒服地“唔”了一聲,笨拙地將他的唇瓣吮住,吮了兩下,還嫌不夠,丁香小舌就蠻橫地想要往他嘴裡鑽。

  男人眸色一暗,下一瞬,猛地直起身子,動作之大,差點讓女子纏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脫臼。

  難得有一抹清涼,卻忽然撤離,女子豈會願意,不悅地嘟囔著,小臉上的五官都皺巴在了一起,似乎比先前更加痛苦了幾分。

  男人轉過身背對著她而立。

  待微喘的氣息平定,他又拾步走到桌案邊猛地一撩袍角坐下,定定地看著桌案上的一盞燭火,片刻之後,又轉眸過去看著床榻上的女子,燭火搖曳下,男人薄薄的唇邊上還泛著一抹被人吮過之後的水光。

  床榻上,女子似乎更加難受了,一邊嗚咽一邊在被褥上滾來滾去。

  身上的袍子早已經被滾落在地,她又開始撕扯自己的肚兜。

  終於,隨著“嘶”的一記布帛撕裂的聲音在靜謐的密室裡響起,她身上最後一層遮擋也被她自己扯去。

  一對高聳的雪峰,如同兩只脫兔一般,彈跳在空氣裡,也彈跳在男人的眸底。

  一片膩白。

  男人眸色一暗,別過眼,靜默了片刻,忽然起身站起,快步來到床榻邊。

  拾起地上的衣袍,將女子扶著坐起,他想要將衣袍搭在她的身上然後度一些真氣給她。

  可是女子怎會讓他如願?

  在他扶起之際,柔若無骨的手臂就又纏了上來,一對高聳的柔軟更是緊緊貼向他結實的胸膛,瀲灩紅唇微嘟著在他的臉上拱動,意亂情迷地找尋著他的唇。

  男人喉結滾動,偏頭想要避開,她就直接咬住了他的下顎……

  男人渾身一僵。

  吸吮、舔舐、撕咬…….

  飽滿的胸型更是擠壓在他的胸前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滾燙的體溫透衫而來,柔軟彈性的觸感滲入肌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只覺得呼吸都變得不規則起來。

  大手扣在她的肩上,大力將她掰開,他試著搖晃著喚她:“蔚景,蔚景……”

  話一出口,他幾乎都不認識那是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到了極致。

  可饒是如此,女子依舊沒有清醒,只是微微瞇著眸子、眸光迷離地看著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見他一動不動,一雙小手就開始打他,一下一下沒輕沒重地揮打在他的身上,痛苦不堪地嗚咽著:

  “好難受……好難受……”

  任她打了一會兒,他伸手將她亂動的腕捉住,女子就順勢歪倒在他的懷裡。

  落在女子腕上的大手驟然用力,驀地將女子從他的懷裡扯起,他咬牙,一字一頓,聲音從牙縫裡擠出:“蔚景,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大概是他的力道太大,他似是聽到了手骨被捏得一響的聲音,女子吃痛,就嚶嚶哭了起來。

  男人微微一震,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只得連忙松了她的雙腕。

  得了自由的她再次勾上了他的頸脖,一邊哭著,一邊對他又是摸、又是抓,小手更是直接探進他的領子,摸上他的背、他的頸脖、他的胸口……

  男人粗噶了呼吸。

  女子一邊嚶嚶啜泣,一邊低聲喃喃:“錦弦……”

  男人瞳孔一斂,渾身僵住,女子火熱的紅唇就貼了上來。

  她吻得貪婪,吸吮聲很大,響在靜謐的密室裡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猩紅一點一點將男人的眸眼占據,當她的舌尖企圖撬開他的唇齒時,他驀地低吼一聲,將她壓倒在石床之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9:36

【078】他到底在氣什麼

  猩紅一點一點將他的眸眼占據,當她的舌尖企圖撬開他的唇齒時,他驀地低吼一聲,將她壓倒在石床之上。

  變被動為主動,他侵襲上她的唇,對,侵襲,比她更加大力地反吻著她,擠壓、吸吮、噬咬,長舌更是鑽入她的口中,大力翻攪、糾纏。

  心裡面有股莫名的情緒擰著,從得知她冒充皇後去找錦弦的那一刻起,一直擰著。

  那股情緒是什麼,他說不上來。

  直到剛才,他才知道,是生氣。

  他在生氣。

  從未有過的生氣,他甚至不惜同時下令宮中暗棋,六房四宮同時走水,目的就只是為了確保錦弦能夠抽身出來。

  他很清楚,這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也是很危險的行為,就算查不出火是何人所縱,但是至少讓錦弦提高了警惕,更加確定了宮裡有很多的異己而要除之。

  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何,當時腦子一熱,暗令就這樣傳了下去。

  他到底在氣什麼?

  氣他如此處心積慮想要培養的棋子,卻是個執迷不悟的傻瓜嗎?還是氣這顆棋子不聽自己勸告、不任自己擺布?亦或是氣她如此不計後果、莽撞之舉會連累到自己、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時的他恨不得將她掐死。

  他吻得粗暴而凌厲,兩人的牙齒撞在一起,他也不管不顧,將舌頭最大程度地伸到她的喉嚨深處攻城略地。

  女子輕蹙了眉心,剛開始還熱烈地回應著他,很快,就慢慢有些受不住他的動作,喉嚨裡發出“唔唔”的低咽音,似是想要避開他的凌厲。

  他又豈會輕易放過?

  狠狠地將她壓吻在軟枕上,瘋狂地肆掠著她的唇齒和舌根。

  女子開始掙扎,小手胡亂地推拒著他,見推不動,又開始打他,赤裸的身子更是在他的身下扭動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他卻只覺得心裡的那股氣更甚,越發吻得洶湧。

  直到她咬破了他的唇,他也弄破了她的唇,濃郁的血腥味在兩人相交的唇齒間彌漫,他依舊沒有將她放開。

  他不知道,方才在龍吟宮,這個女人跟錦弦到了哪一步?

  錦弦知道她是她嗎?

  應該不知道。

  如果知道,就算六房四宮起火,錦弦也定然不會放任她一人在龍吟宮裡面,早就起了軒然大波了。

  只是,兩人……

  錦弦肯定吻過她吧?

  如果沒有,衣袍又怎麼會在地上?她又怎會那般樣子躺在矮榻上?

  他進去龍吟宮時看到的情景分明就是一場男歡女愛被臨時打斷的模樣。

  如果再晚一點呢,如果六房四宮的火起得再晚一點,或者說,他不讓六房四宮起火呢?接下來會怎樣?

  會怎樣?

  他們會行雲雨之歡是嗎?

  再接著錦弦會發現她是清白之身是嗎?

  不是清白之身,然後就知道她不是蔚卿,是嗎?

  然後呢,然後她的真實身份就會暴露是嗎?

  又或許……

  其實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

  不然,她怎麼會如此大膽,敢用這個方法來引誘錦弦?

  是了,就是這樣。

  他們相交了三年,錦弦是她傾了心去愛的男人,他們又怎會沒有發生過什麼。

  這般想著,他便越發瘋狂地需索著她所有氣息,大手更是攏上她胸前的豐盈,重重揉捻。

  柔軟滑膩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某一個地方正在發生著急劇的變化。

  緩緩放開了她的唇,他看著她。

  兩人的津液被牽出長長的絲,沾染在她的唇角上,晶瑩剔透。

  她半張著被他吻得紅腫的唇,氣喘吁吁地看著他,卻依舊沒有清醒,甚至剛才被他摧殘得想要逃避,如今他放開了,她卻又不依了,難耐地躬起身子,想要貼向他的矯健。

  那粉面含春、媚眼如絲的模樣,就像是妖嬈的美女蛇,極盡誘惑、攝人心魂。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從未見過。

  他忽然想,她這個樣子,是不是此時此刻,只要是個男人在她面前,無論是他,還是錦弦,亦或者是別人,只要是個男人,她都會這樣?

  心頭的火又烈了幾分。

  他瞳孔一斂,終於無法再克制,大力將女子壓躺下去的瞬間,低頭,咬住了她一側的乳尖。

  對,咬!

  帶著一股子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狠勁。

  女子沙啞地叫了一聲。

  他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身子在狂顫。

  他忽然很享受這份顫抖,唇齒便更加沒輕沒重地吮吸撕咬上了那顆小巧的蓓蕾,另一只手也攀上她另一邊的玉峰,大力揉捏,女子雪白圓潤的胸型在他的手中變化著不同形狀。

  女子越發顫抖得厲害,雙手迷亂地抱住他的頭,不知是舒服還是難受,一聲聲嬌吟肆無忌憚地從朱唇中溢出來,長長的指甲更是深深陷入他肩頸的皮肉裡。

  他卻也不覺得痛,將嘴裡早已挺立綻放的乳頭吐出,他大手一揮,直接將她的褻褲撕成了兩半,女子美好的胴體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她的皮膚本就白皙,如今被室內氤氳燭火一打,又加上媚香的刺激,凝脂如瓷上鍍了一層朦朧緋紅,愈發的誘人神往。

  大手撫上她的肌膚,絲滑的觸感入手,他只覺得小腹一緊,某一個地方早已堅硬如鐵、脹到疼痛。

  呼吸粗重,他迫不及待地剝脫著自己的衣袍,丟在地上,傾身壓下,女人火熱的體溫燙得他一陣顫抖。

  他打開她的腿,纏繞在自己的腰身上。

  灼熱的昂揚就直直抵在她稚嫩的花心門口,早已腫脹得不行。

  他喘息著,有一絲猶豫。

  可就在他猶豫之際,他的那裡驀地一重,竟是女子直接伸手將其抓住,他悶哼一聲,愕然抬頭看向她。

  女子微微蹙著眉,一副意亂情迷之態。

  顯然還是沒有清醒。

  她的小手滾燙,且握得沒輕沒重,他只覺得刺激得不行,便只得僵硬著身子,停在那裡不敢亂動。

  而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握抓著他的粗長往自己的身下塞。

  那一拉一拽的力度……簡直要人命。

  他哪裡受得了?

  喘著粗氣,他艱難地將她的手掰開,可女子似乎不願意,作勢又要握上來,他瞳孔一斂,對著那抹花心,腰身一挺,直接沖撞了進去。

  “啊——”女子尖叫著,伸手抱住他的頭,顫抖地躬起身子,前一瞬還滿面酡紅的小臉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亦是悶哼一聲,停在那裡。

  有溫熱粘膩順著兩人結合的地方流出來,他知道那是什麼?

  處子血是麼。

  因為他剛剛沖撞進去的那一瞬間,很清楚地感覺到了那一層遮擋。

  她竟是處子!

  這一個認知竟讓他有些許慌亂。

  為何會慌亂?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痛,他也痛!

  她太緊了,幾乎容納不下他的粗長,其實,他只進去了一半,卻已經被她緊致的甬道吸咬得進不得、退不得,而且,她溫熱的甬道內壁還收縮得厲害,刺激著他差點失守。

  他僵硬著身子停在那裡,額頭上的冷汗直冒,而身下女子顯然更糟,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心念一動,俯身一點一點吻去她眼角的鹹濕,試圖安撫她。

  “蔚景,放松點……”

  這是她的第一次。

  說不出來心裡的感覺,他一邊吻著她,一邊伸手探向兩人結合的地方,輕輕撫摸揉捻,希望能緩解兩人的不適。

  “好痛……”

  女子低聲喃喃,抹著一絲哭腔。

  “乖……放松點,放松點就不會痛了…….”

  他輕輕吻上的鼻翼唇角。

  “我恨你…….錦弦…….”

  男人渾身一震,唇瓣就停在她的唇角,大手亦是頓在兩人的腿間。

  所有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可是下一瞬,卻又猛地腰身一挺,在她的尖叫聲中,毫無征兆地將她貫穿。

  整根撞入,直直撞向她的最深處。

  她再次痛得弓起了身子,他亦是痛得大汗淋漓。

  可是,他卻沒打算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一手扣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攀上她一側的豐盈,身下開始抽送。

  她的身子此時完全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而他的蠻橫讓她更加的繃緊。

  每一下滑動就像是牽扯了全身的神經,痛得他顫抖。

  他卻依舊不管不顧,窄臀瘋狂推送。

  ************

  好痛,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

  意識一點一點回籠,視線一點一點清明,蔚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赤身裸體在自己身上馳騁的男人。

  光影晃蕩得厲害,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男人認出來。

  是凌瀾!

  她一驚,張嘴想喊他,卻被他傾身重重吻住。

  她嗚咽著搖頭,想要擺脫,他的頭用力,將她壓在軟枕上動彈不得。

  她的心裡慌亂到了極致。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她在龍吟宮裡點錯了香,中了媚毒,然後,跟錦弦……

  是怎麼變成了凌瀾,她一點都沒有意識。

  而且,這是哪裡?

  是凌瀾救了她是嗎?

  他們兩個……

  可是,他現在的這個樣子…….

  男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邊發狠地吻著她,一邊重重頂進。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他撞得爆裂開來,掙扎了幾次未果,只得被迫承受著他的撞擊。

  她看到男人的眸色暗沉得沒有一絲光亮,就像是沒有星星四更的夜,黑得無法用言語來描繪。

  炙熱堅硬如鐵,他加快了進出的頻率。

  在他凌厲的激吻中,她幾乎窒息,慢慢的,疼痛逐漸被酥麻代替,一股陌生的歡愉在身體內蕩漾開來,小腹下面的酸脹亦是越聚越多、堆砌再堆砌,終於,眼前有煙花爆開,一股巨大的快感將她拋到了雲端最高處。

  男人也同時放開她的唇,悶哼一聲,僵直了身子,一股滾燙的熱浪噴薄而出,沖擊在她不斷收縮痙攣的甬道內,將她原本就攀上高峰的身子,再次推到了極致。

  “凌瀾……”她尖叫著,死死攀上他的背,在他的懷裡抖作一團......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09:59:49

【079】你自生自滅

  她還在潮汐的余韻中顫抖,男人卻已經從她的體內退了出來,彎腰拾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從她的那個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男人俊美的側臉和微微繃起的下顎。

  蔚景有些懵,也有些尷尬,臉上一熱,扯了薄被蓋在身上,渾身力氣全無,連個小手指頭都不想動,就躺在那裡,從背後看著男人。

  身下的那個地方火燒火燎一般,真切地提醒著她,剛剛發生過什麼。

  曾經,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子是錦弦的,後來,她以為她的第一次肯定是夜逐寒的,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凌瀾,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當然,他是救她,她知道。

  當她清醒過來看到是他,說實在的,她震驚之余,是有一絲慶幸的,就算無關情愛,至少她不討厭他,他救過她。

  如果是錦弦,那麼,一切都完了。

  她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他如何將她從錦弦那裡救了出來,她只知道,他似乎在生氣。

  她不明白他在氣什麼,但是,他的這個樣子卻讓她有些受傷,好像他是有多不願意、多不屑、多迫不得已才碰她一樣。

  “凌瀾……”

  她撐著身子坐起,擁著薄被靠在床頭上,猶豫了一下,開口,想說聲謝謝,本來氣氛就尷尬,兩人又都不說話,就更是壓抑得緊。

  可誰知話還未說完,就被他驀地轉身打斷:“是不是很失望?”

  他嘴角噙著一抹弧度,鳳眸似笑非笑,蔚景怔了怔,看著他下唇的一處破皮,這又是被她咬的嗎?

  許是見她沒有吭聲,他又補了一句。

  “沒有在龍榻上醒來,是不是很失望?”

  蔚景再次一怔,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自是知道他誤會了,肯定以為她跟上次碧湖時一樣,故意勾引是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件事說來話長……”

  “是說來話長,還是難以啟齒?”男人冷嗤一聲,再次將她的話打斷。

  蔚景怔了怔,還未做出反應,男人忽然傾身逼近:“不過,我奉勸你一句,做任何事情都要過大腦。”

  “想要冒充皇後爬上龍榻,你就應該事先找個男人,又或者用自己的手也行,將自己的那層膜捅破,你難道以為錦弦為你守身如玉、跟蔚卿那麼久,從未碰過她不成?”

  “還是說,這些你都知道,你不過就是想將自己的第一次給那個男人?”

  蔚景皺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這個男人果然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不管輕重,不管好聽不好聽,不管對方受得住受不住。

  “既然你這樣看我,為何不讓我就躺在龍吟宮的龍榻上?為何不讓我如願將自己的第一次給錦弦?”

  “你是在怪我?”男人冷笑,直起腰身,白袍在燭火的光影裡輕蕩。

  “不,”蔚景搖頭,“我感謝你。”

  男人一怔,她的話繼續:“感謝你救了我,但是,這並不是表示,你就可以隨意強加自己的想法在我的身上。”

  “強加?”男人忽然低低笑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般,“難道我說錯了嗎?你沒有冒充皇後?沒有躺在龍吟宮的龍榻上?”

  如果是他冤枉了她,那些宮女呢?

  那些宮女可是喊她皇後娘娘,還拾撿了她這個皇後娘娘丟棄的別的男人的錦巾,不是嗎?

  “你沒有說錯,我的確冒充了皇後,不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

  她略略猶豫了一下,才道:“名冊!”

  名冊?

  男人一震,眸色驟冷:“你怎麼知道名冊?”

  蔚景無奈,只得將那夜無意聽到他跟黑衣人談話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首詩的意思,我也是突然之間想到的,然後就想找你,卻不見你,我見時間緊急就自己去了鍾樓。”

  “是嗎?”男人挑眉冷笑。

  他何嘗不知道那首藏中詩的意思是午時鍾樓,為了萬無一失,這次他沒有委派他人,而是自己去了,誰知錦溪竟然後腳跟上了他,還粘著他、跟他糾纏了許久,直到他哄她說,自己其實是想去御花園給她摘木蘭花給她驚喜的,讓她先回未央宮等他,她才離開。

  他去了鍾樓,等了很久,他看到錦弦派的禁衛統領去了,一直沒有看到那個接頭的內奸出現,當然,更沒有看到這個女人。

  “你不信?”蔚景有些氣苦無力。

  “我必須信嗎?”男人輕笑。

  蔚景看著他,深潭玄黑的鳳眸裡哪有一絲笑意,她本想說,她還看到他跟錦溪在那裡接吻呢,卻終是沒有說,只垂眸彎了彎唇,“罷了,事實勝於雄辯,等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我有沒有撒謊?現在我也不想多說。”

  “那就別說。”男人聲音清冷,拾步走到衣櫥邊,取了女人的褻褲、肚兜、袍子和裙裾,朝石床上一拋,衣服就散落在她的身上,“穿上,得趕快出去。”

  蔚景一怔:“我們還在宮裡?”

  “不然你以為呢?”

  她以為?

  她以為已經出宮了。

  宮裡哪裡來的這樣的地方?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分明是一間密室。

  在皇宮裡造出這樣一間密室本來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這間密室裡竟然還有女人的衣衫。

  伸手准備去拿肚兜,身上的被褥一下子滑了下去,她赤裸的上半身就暴露在空氣裡,她一驚,連忙扯了薄被遮住胸口,觸碰間,乳頭上傳來一陣刺痛,她瞳孔一斂,垂眸,微微抬了薄被看過去,一側的乳頭竟是破了皮,紅腫了起來。

  這個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摧殘她?

  臉上一燙,她抬眸看向男人,卻發現男人早已背對著她而立。

  “今日之事,我只是救你!”

  男人淡淡的聲音徐徐傳來,蔚景正在穿肚兜的手一頓,片刻,便彎了唇角:“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

  她還不至於自作多情到以為,他對她有意思,且不說,這樣一個冷情涼薄的男人不會輕易對一個女人有意思,就算有,也不是她。

  應該是這個密室的女主人吧?

  衣櫥裡有男人的袍子和朝服,她可以理解,因為凌瀾跟夜逐曦,需要經常變身,但是,女人的衣服呢?

  為何會有女人的衣服?且裡裡外外,一應俱全。

  這個女人是宮裡人嗎?

  會是那夜殺全福奪名冊的那個紅衣女子嗎?

  正一邊穿衣,一邊愣愣想著,又驟聞男人的聲音響起。

  “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會攔你,也必不會再救你,你自生自滅!”

  男人的話說得篤定決絕。

  蔚景愕然抬頭。

  因男人背對著她而站,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涼薄和冰冷,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了,不知為何,心頭竟蔓過一絲鈍感。

  “反正你從不信我。”

  望著他頎長俊逸的背影,她微微苦笑。

  “我只信我自己。”

  男人緩緩轉過身,鳳眸睥睨著她。

  她怔了怔,也不想多說,收了目光,從床榻上下來,驀地牽扯到下身那裡,一陣撕裂的巨痛傳來,她冷汗一冒,險些沒站住,連忙伸手扶了床頭。

  剛堪堪站穩,就聽到男人問:“你的鶩顏的面皮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1 10:00:09

【080】是來不及回,還是不敢回?

  城樓上

  男人一襲明黃,迎風而立,鳳眸微微瞇著,一瞬不瞬看著宮道上、花徑中奔跑穿梭的身影,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皇宮的上空還籠罩著濃濃的黑煙,飄飄裊裊,直上青天,所幸火並不大,且已陸陸續續撲滅。

  只是這場火…….

  來得太過蹊蹺了。

  六房四宮所處的位子並不是挨在一起,幾乎分布在整個皇宮,要讓這不在同一個地方的十處同時起火,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

  肯定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有目的、有組織的行動。

  是什麼呢?

  他想了又想,今日也就兩件大事,一件是選妃,一件是跟那個有名冊的人接頭。

  第一件還沒有開始,而且,縱火跟選妃,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

  第二件也等於沒有開始,他派去的禁衛統領在鍾樓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未見到那個接頭的人出現。

  他想,可能是因為宮裡突發大火的緣故,對方謹慎,就沒有露面,就像上次碧湖,半路殺出個落水的鶩顏一樣,對方也沒有現身。

  這樣也好,謹慎總歸是對的。

  只是,如此一來,那縱火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疲憊地閉了閉眼,他抬手捏了捏有些隱痛的眉心,忽然,身後傳來急遽的腳步聲,以及女人焦急萬分的聲音。

  “皇上,皇上,皇上沒事吧?”

  錦弦一怔,徐徐睜眸,他差點忘了,還將她留在龍吟宮的矮榻上呢。

  回過身,女人已經上完石階行至面前,一副風塵僕僕、擔驚受怕的樣子。

  “皇上你沒事吧?臣妾在下面四處都找不到皇上,臣妾擔心死了…….”女人直接撲入懷中。

  錦弦怔了怔,“朕沒事,你怎麼也來了?”

  不是中了媚香麼。

  心中疑惑,他垂眸,看向懷中女子,目光在她繁復華麗的鳳袍上一頓,驟然,瞳孔一斂,他驀地伸手將她的雙肩扳起。

  “你…….”

  蔚卿吃痛,被他的樣子嚇住,怔怔看著他:“怎麼了?”

  “你今日一直穿著這身衣袍?”

  宮裡都失火混亂成這個樣子,她怎麼還有時間和閒心去換衣服?

  呼吸驟沉,他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蔚卿有些懵,也有些慌亂,莫非,她私自跟兩個哥哥見面,他看到了?

  心頭狂跳,卻也只能實話實說,她點點頭,“是啊,臣妾今日一直穿這身鳳袍,有什麼不妥嗎?”

  錦弦臉色一變。

  果然!

  胃中有什麼東西驀地往上一湧,直直沖入喉中,他張嘴,一股腥甜噴濺而出,濺灑在他明黃的龍袍上和女子墨綠的鳳袍上,殷紅刺目。

  蔚卿大駭,連忙伸手將他扶住:“皇上,皇上怎麼了?”

  侯在一旁的趙賢亦是大驚失色,快步上前,“皇上!”

  “快宣太醫!”蔚卿擰眉,沉聲吩咐趙賢。

  趙賢領命作勢就要離開,卻是被錦弦抬手止了,“不用……朕沒事。”

  他穩了穩身形,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著龍紋的明黃錦帕,揩了揩唇角的血沫,眸色一點一點沉冷下去。

  他知道,這一口血,不過是心火太旺所致,因為他中了媚香,而未行男女之事。

  他一個有內力修為的人尚且如此,那麼,那個女人呢?

  所以,她跑不掉的。

  五指驟然一收,手中明黃錦帕瞬間皺成一團變了形,他揚手一擲,轉身,“走,回龍吟宮!”

  話落,明黃一晃,他已是快步拾階而下。

  蔚卿看著那被風吹起,飄飄揚揚的錦帕怔了怔,水眸一轉,睇向趙賢,“今兒個發生了什麼嗎?”

  趙賢一怔,心想發生了什麼,你當事人不清楚嗎?可是這種事,他如何好說?遂躬了躬身:“奴才也不知。”

  末了,就連忙轉身追隨錦弦而去。

  蔚卿又一個人愣了片刻,便也疾步下了城樓,追了上去。

  ************

  龍吟宮三殿的門都是洞開。

  錦弦眸光一斂,快步而入,穿過大殿、中殿,來到內殿。

  內殿裡,一片狼藉,女人已不知去向。

  凌厲目光掃過屋內,香爐的鏤空蓋子是揭開的,置在邊上,香爐裡悄無聲息,顯然,媚香已被弄滅。

  眸光一轉,落向床榻邊上的茶壺。

  龍吟宮向來都是兩個茶壺,一個盛熱茶,一個盛涼茶,他跟那個女人糾纏時,女人已經摔碎了盛熱茶的那個茶壺,他記得清清楚楚,涼茶的茶壺在桌案上。

  如今卻是在床榻邊上。

  他走的時候,女人已然沒有了意識,又怎會自己滅了香,取了茶壺,所以,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來救是嗎?

  這樣一想,困擾他半天的問題似乎就有了答案。

  六房四宮的火,就是為了救這個女人而放,是嗎?

  目的就是為了調虎離山!

  是了,就是這樣!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可是,他又不明白了,那個女人的目的何在?

  仔細回想了一下兩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得出一個認知。

  那個女人應該很熟悉他,很熟悉蔚卿,也很熟悉宮裡的一切,不然,不然,怎會連他都被蒙騙了?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刺殺?

  顯然不是!

  因為她有機會的,卻並沒有刺殺的行動和跡象。

  那,媚香是故意點的呢,還是不知那是媚香,失手點的呢?

  顯然是後者。

  眼前又浮過女子粉面含春、眸光迷離的模樣、紅唇瀲灩、哼哼唧唧,現在想想,竟是比平素蔚卿魅惑風情許多,當時,他怎麼就沒有看出來?

  是被媚香迷了神識是嗎?

  眸光一斂,他走向矮榻。

  矮榻上軟絮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他知道那是女子痛苦不堪地扭動身子所致,軟枕上一大片濡濕,他一震,頓時明白過來了,為何茶壺會在床榻邊上。

  救人者想要讓女人清醒用水淋她是嗎?

  可是,媚香豈是一壺水能淋清醒的?

  錦弦唇角冷冷一勾,又轉眸看向矮榻旁邊的案幾。

  案幾上,分類放著女人挑選過後的畫軸。

  他隨手拿開一軸展開,看了看,見沒有什麼收獲,又“啪”的一聲合上,擲在案幾上,就在他剛要轉身的瞬間,案幾底下一塊薄如蟬翼的東西驀地躍入眼簾。

  他一震,定睛望去。

  因為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富貴花開的地氈,五彩斑斕的顏色襯在下面,讓這個東西,很不打眼,他看了半響,才認出該物。

  赫然是——一張人皮面具。

  微震了一下,他卻也並不驚奇。

  畢竟今日那個女人就是頂著蔚卿,哦,不,實際上,應該說,頂著蔚景的臉出現的不是嗎?

  那麼,人皮面具肯定是有的,而且,定然是蔚景的樣子,是嗎?

  彎腰,他將面皮拾起。

  面皮在他的掌心盈盈輕顫中,他看向上面的眉眼。

  那眉,那眼…….

  分明不是蔚景!

  他渾身一震。

  而蔚卿跟趙賢一直站在內殿的門口看著男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所以也不敢擅入。

  在看到男人忽然拾起一片面皮在手上時,蔚卿終於抑制不住心裡的疑惑上前。

  站在錦弦的邊上,她同樣細細端詳那張面皮,看著看著,一個人的樣子就驀地躍入腦海,她一震,愕然抬眸。

  “是右相夫人鶩顏!”

  ************

  六房四宮的火終於被盡數撲滅,雖未引起什麼大的事故,但是,有很多被燒壞的建築卻是需要重建和修葺的。

  君王震怒,聖旨傳下,任何人不得出宮,全部在未央宮前面集合。

  不一會兒,未央宮前面就烏泱烏泱一片,人頭攢動。

  因為大部分人都是參與了救火,所以,一眼望去,很多人衣衫凌亂、滿面污垢,有的甚至衣袍都被燒去了半截。

  那些參加選妃的秀女依舊排排站在那裡,可是一個兩個,卻早已失了剛進宮時的那份雀躍,或驚慌或不解或迷茫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文武百官和女眷各就各位,坐在自己的案幾軟座上。

  宮女太監則全部站在一側。

  錦溪坐在相府的位子上,心急如焚,這眼瞅著大家陸陸續續都回來了,怎麼就不見夜逐曦?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不僅不見他的身影,就連夜逐寒和鶩顏也是不知去向,整個相府這席,就只有她一人。

  心裡又憂又急,她不時探腦看向入口處。

  不知過了多久以後,終於,一抹白衣身影映入眼底,正撥了入口的人群,往裡面走入,她眸光一亮,起身奔了過去。

  “二爺!”白衣男人正堪堪從人群後走出,她就直直撲了過去。

  也不知是她用力過猛,還是對方驟不及防,男人竟是被撞得身形一踉,後退了好幾步,要不是身後站著有人,估計都可能摔倒了下去。

  錦溪一驚,連忙上前將他的手臂拉住。

  “二爺……”

  錦溪睜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平素身手如此敏捷的一個人,怎會?

  男人眸光微閃,朝她彎了彎唇,“方才救火之時,腿被掉落下來的房梁砸了一下。”

  “啊!”錦弦臉色一變:“沒事吧?我看看!”

  說著,彎腰作勢就要去掀他的袍角,男人一驚,連忙後退了兩步,伸手將她的腕捉住,“我沒事。”

  邊說,邊環顧了一下四周投射過來的眼光,錦溪這才驚覺自己的舉措有失分寸,遂瞇眼一笑,直起腰身,嬌嗔地挽了他的胳膊。

  “二爺去了哪裡,急死我了。”

  “救火!”

  男人微微一笑,薄薄的唇邊就吐出兩字,也不多言。

  兩人往相府的位子走去,男人一邊走,一邊環顧左右,似是在找尋,沒有看到要找的身影後,又回頭朝入口處看去。

  依舊是沒有。

  男人微擰了眉心。

  坐下不久,夜逐寒也回來了,一身玄色華袍,沾了些灰塵,似是也救火去了。

  見兩人坐在那裡,夜逐寒眉心微微一攏,“二弟和公主還是未見到顏顏嗎?”

  夜逐曦眸光略略一閃,正欲回答,卻是被錦溪搶了先:“沒看到,這大嫂也真是的,總共也沒有入宮過幾次,怎麼能瞎跑呢?指不定迷路了也未必。”

  夜逐寒怔了怔,輕輕一笑,鳳眸幽深在兩人臉上一掠,便拾步走到自己位子上,一撩袍角坐下,低醇的聲音徐徐響起:“不會的,顏顏也算是知輕重的人,應該不會做出瞎跑這樣的事,想必是去救火了,或者什麼事情給耽擱了,再等等,可能馬上就回來了。”

  聞言,夜逐曦和錦溪皆是一怔。

  這是第一次,這個男人替他的女人說話。

  夜逐曦怔怔看了夜逐寒的側臉一會兒,垂眸彎了彎唇。

  錦溪吃了個不痛快,小嘴不以為然地一撅,轉眸看向別處。

  又陸陸續續有人回來,鶩顏卻一直沒有出現。

  夜逐曦眼梢輕掠,掃了一眼夜逐寒,又掃了一眼他旁邊的空位,再抬眸緩緩巡視全場,俊眉微微擰起。

  隨著內侍太監一聲尖細唱諾:“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賢妃娘娘駕到——”

  錦弦、蔚卿、鈴鐺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緩緩入場。

  眾人起身行禮,夜逐曦可能因為腿傷的緣故,一下竟是沒有站起來,還是邊上的夜逐寒,眼疾手快,連忙扶了他的手臂,帶著他起身。

  “二弟沒事吧?”夜逐寒鳳眸含笑,凝在他的臉上。

  夜逐曦眸中一絲慌亂稍縱即逝,他唇角一勾,搖頭,“沒事,謝大哥!”

  “嗯!”見他穩穩站起,又穩穩跪了下去,夜逐寒才將他的手臂放開。

  全場山呼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的聲音,整齊洪亮、直徹雲霄。

  三人走到最前方的高座上坐下,錦弦眼梢輕揚,略略一掃全場,在相府這一席,眸光微微一頓,片刻,又收了回去,抬手,沉聲道:“都平身吧!”

  眾人謝恩,起身之際,夜逐曦只覺得臂上又是一重,竟是邊上的夜逐寒再次主動扶住了他,他朝他感激一笑,站起。

  眾人落座、各就各位,相府的席上卻依舊空著一個位子。

  鶩顏還是沒有回。

  所有人都看著高座上的三人,特別是中間的那位少年天子。

  而天子卻不急於出聲,只抿著薄唇俯瞰著場下,面色冷峻、黑眸幽深,凌厲目光一一從眾人臉上走過。

  全場聲息全無,一片靜謐中,唯有風吹彩幔的聲音,輕輕簌簌。

  天子目光在相府這桌驀地一頓:“咦?右相,夫人今日沒進宮嗎?”

  眾人一怔。

  夜逐曦眸光微閃,夜逐寒起身站起,對著皇帝微微一鞠:“回皇上,顏顏進宮了,只是現在不知去了哪裡,微臣猜想,許是方才救火去了,又或者有什麼事給耽擱了,還沒來得及趕回未央宮。”

  “是嗎?”皇帝眉眼一冷,陰鷙目光直直看向夜逐寒:“是來不及回,還是不敢回?”

  眾人一驚,不明其意。

  夜逐寒微微一怔,略垂了眼簾:“恕微臣愚昧,不明皇上何意,還請皇上明示!”

  夜逐曦微抿了薄唇,再次眸色堪憂地看向入口處。

  “不明朕是何意?”

  皇帝重復了一遍夜逐寒的話,然後,就笑了。

  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起身站起,沉聲吩咐手執浮塵立在邊上的趙賢:“讓她進來!”

  眾人一震,她?

  她是誰?

  隨著趙賢又對著入口的外面宣了一遍,一個女子從人群後緩緩走出。

  一身大宮女裝扮,只是那張臉,那眉那眼,赫然就是右相夜逐寒的夫人,鶩顏。

  啊!

  全場一片壓抑的唏噓聲。

  夜逐寒瞳孔一斂,夜逐曦薄唇越抿越緊,錦溪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個宮女裝扮的鶩顏。

  大宮女鶩顏走到皇帝前面,正欲行禮,被皇帝揚手止了。

  “知道她是誰嗎?”

  皇帝順手一指,直直指著此人,眼角含笑,看向場下眾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這不就是右相夫人、曾經風月樓的頭牌鶩顏嗎,還能是誰?

  夜逐寒沒有吭聲,只看著場上,也是一副略略困惑的表情。

  皇帝凌厲目光從他臉上一走,收回,冷冷一笑道:“她是朕龍吟宮的大宮女綠屏!”

  眾人一愣。綠屏姑姑?

  怎麼會?

  明明是……

  所有人還在疑惑不解,他已是走到宮女面前,伸手朝她的臉上一抹,一張薄如蟬翼的面皮從大宮女的臉上剝離出來。

  啊!

  眾人大驚。

  果然不是右相夫人。

  怎麼回事?

  面皮?

  夜逐寒眸色深深,心中意味不明,夜逐曦眉心一跳,廣袖中的手慢慢攥緊。

  上方,皇帝鳳眸幽深睨著眾人反應,低低一笑,揚手揮退了綠屏,舉起手中面皮,對著場下朗聲道:“今日,有人冒充皇後潛入朕的寢宮,欲對朕圖謀不軌,被朕火眼金睛識出,此人的同伙為了救出此人,就組織了六房四宮走水,此人雖已逃脫,但是,她的東西卻是掉在了龍吟宮裡。就是這張面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7:44

【081】你且看看她的臉

  上方,皇帝鳳眸幽深睨著眾人反應,低低一笑,揚手揮退了綠屏,舉起手中面皮,對著場下朗聲道:“今日,有人冒充皇後潛入朕的寢宮,欲對朕圖謀不軌,被朕火眼金睛識出,此人的同伙為了救出此人,就組織了六房四宮走水,此人雖已逃脫,但是,她的東西卻是掉在了龍吟宮裡。 就是這張面皮!”

  啊!

  就算是天子當前,全場依舊是一陣不小的騷動。

  光天化日之下,還有這種事?

  竟然冒充皇後,對天子不利,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旄。

  “不知右相對於此事可有什麼看法?”

  皇帝眼梢徐徐一揚,再次朝夜逐寒看過來,鳳眸深深,似笑非笑。

  所有人的目光就循著皇帝一起,齊刷刷揚落在夜逐寒的身上。

  夜逐寒輕低了眉眼,略一頷首:“顏顏不知所蹤,而龍吟宮裡卻出現顏顏的面皮,微臣也不知道這其間有什麼聯系?原本微臣還以為顏顏不過是被什麼耽擱了,還沒有回來,如今看來,此事絕非那般簡單,微臣擔心顏顏的安全,請允許微臣去尋尋顏顏。”

  眾人一怔,包括皇帝,也包括邊上的夜逐曦。

  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原本矛頭的指向是他,他卻巧妙地避過了皇帝給的這個難題,還引導了眾人思想。

  意思是鶩顏可能被人栽贓陷害了是嗎?

  也的確是,一張面皮而已,的確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皇帝眸色更沉了幾分,唇邊淺淡笑意不減,不徐不疾開口道:“這種事情讓禁衛們去做就行,人多尋得也快,皇宮就這麼大,費不了多長時間。”

  話落,就朝邊上的禁衛揚手,正欲下令,就驀地聽到不知是誰的聲音傳來:“右相夫人來了。”

  所有人一震。

  特別是夜逐曦,更是愕然抬眸,恍惚間,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眾人都循聲望過去。

  入口處的人群一陣騷動,紛紛退至兩邊避讓,一個女子在兩個禁衛的輕扶下緩緩走了出來。

  女子一身淺色衣袍,應該是淺色吧,因為上面沾滿了灰塵、泥土、黑色的炭灰,袖邊和袍角都是被大火燒焦的痕跡,幾乎都看不出衣袍原本的顏色。

  女子衣衫襤褸、頭發蓬亂,一張小臉更是髒污不堪,不過,眉眼依稀可辨,可不就是右相夫人鶩顏!

  夜逐曦渾身一震,差點從軟座下滑下來。

  怎麼可能?

  他愕然睜大眸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人,看著她在禁衛的攙扶和帶領下,腳步蹣跚地走到錦弦面前,跪地行禮。

  錦弦眸色深幽地凝了她一會兒,揚手,邊上的禁衛又輕攙了她一起起身。

  夜逐曦只覺得氣息驟沉、呼吸都呼吸不過來,驟然眼前黑影一晃,一陣衣風拂面,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夜逐寒已經快步上前,“顏顏……”

  女子的意識似乎有些恍惚,怔怔轉眸,看了夜逐寒一會兒,似乎才將他認出來,啞著喉嚨輕喚了一聲:“相爺……”

  “發生了何事?”夜逐寒皺眉,緊聲而問。

  女子沒有說話,似是在努力回憶,倒是邊上的禁衛出了聲:“啟稟皇上,右相夫人是屬下幾人在清理失火的彩雲宮裡發現的,當時,夫人渾身被粗繩捆綁,躺在一根燒斷的橫梁下面,昏迷不醒。”

  啊!

  粗繩捆綁?

  眾人驚錯。

  夜逐曦更是錯愕得回不過神來。

  若不是下身那個地方的灼燒刺痛感還在,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是,她不是夜逐曦,她是蔚景。

  方才在密室裡,等凌瀾問起她的鶩顏面皮的時候,她才驚覺面皮不見了。

  她記得當時在鍾樓,隨手撕下後,將面皮放在了袖中,後來在哪裡掉了,她並不知道。

  聽凌瀾說,他去龍吟宮的時候,她身上的衣袍脫得只剩下一件肚兜和一條褻褲,所以,她想,面皮肯定是脫衣服的時候,掉在龍吟宮裡了。

  這個認知讓她幾近絕望。

  她想,完了,徹底完了,這次沒有死在媚香上,卻終究要死在面皮上了。

  沒有了鶩顏的面皮,她就是蔚景的臉,她要如何出去?

  而且就算出去了,面皮落在錦弦的手上,錦弦又豈會不查?

  一查一切都完了。

  最後,凌瀾才想出此法。

  他將自己臉上的面皮撕下來貼在她的臉上,讓她扮作夜逐曦,他說,因為在錦弦的認知裡,對方中了媚香,錦弦肯定會查所有的女人,所以,只有男人才安全。

  她的身材嬌小,要扮作身姿挺拔的夜逐曦並不容易,凌瀾將她的身上綁了很多的棉絮將袍子撐起來,還用一種特殊的材料,將她的雙手易容成了男人的大掌。

  讓她最意想不到的是,密室裡竟然還有木質假肢,就是中間空的,底下高的那種,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加人的身高。

  第一次頂著這些東西,她很不習慣,連走路都差點不會走,在密室裡緊急練習了一會兒才出來。

  剛才被錦溪一撞,差點沒摔跤,起身跪拜也都很不方便,所幸方才夜逐寒將他當做夜逐曦,對她施了援手,她才沒有露餡。

  她不知道密室裡怎麼會有這些易容變身的東西,她問凌瀾,凌瀾沒有回答。

  她又問他,她扮作夜逐曦,那他怎麼辦?鶩顏怎麼辦?

  凌瀾說,他就用真實的臉做回樂師凌瀾就好了,而鶩顏,他自有辦法。

  她問他什麼辦法,他又不說,當時時間緊迫,也容不得她多問。

  也就是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他所說的自有辦法,就是找個替罪羔羊、再弄了一個鶩顏出來。

  其實,她並不認同這種做法,就像當初的夢兒一樣。

  的確,她是要復仇,她是要活著,可是,她卻並不想,她的生是以別人的死為代價。

  目光從女人的臉上移開,她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全場,依舊未見凌瀾,司樂坊的人所站的地方,她也看了看,也不見他的人影。

  正略略怔忡,就聽到前方夜逐寒的聲音驟然響起:“果然是有人陷害!”

  她循聲望去,就看到夜逐寒微寒了臉,看來,他並未發現女人是假的,以為有人欺負到他的頭上,所以惱怒了是嗎?

  再看向錦弦,只見其眸色深幽,心中意味不明。

  不一會兒,又見夜逐寒轉眸看向女子,聲音輕緩了幾分:“顏顏沒事吧?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

  女子搖了搖頭,恍惚開口:“我也不知道,當時就後腦一重,我就暈過去了……”

  夜逐寒點頭,面色愈發冷峻,“肯定是有人將你劈暈,想要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彩雲宮的火中。”

  話落,夜逐寒又轉眸看向錦弦,略一躬身:“皇上,此事一定不簡單,請皇上明察!”

  錦弦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抬手招了立在邊上的趙賢,沉聲吩咐:“宣太醫!”

  太醫們本就在場外,很快便領命而來。

  就在眾人以為,這位帝王宣太醫是想讓太醫看看這個女人身上的傷的時候,卻驟然聞見他跟太醫道:“朕現在被這張面皮搞糊塗了,孰真孰假朕已經分不清了,你且看看她的臉,說不准也是什麼人貼了面皮也未定。”

  看臉?

  蔚景渾身一震。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7:59

【082】確定是右相夫人

  就在眾人以為,這位帝王宣太醫是想讓太醫看看這個女人身上的傷的時候,卻驟然聞見他跟太醫道:“朕現在被這張面皮搞糊塗了,孰真孰假朕已經分不清了,你且看看她的臉,說不准也是什麼人貼了面皮也未定。 ”

  看臉詎?

  蔚景渾身一震。

  太醫領命上前,女子一動未動,夜逐寒後退了一步,給太醫囤出些地方。

  太醫一手扶上女子的下顎將她的臉固定,一手來到其臉頰與鬢發的邊緣,細細的、輕輕的摩挲。

  全場少說也有幾百人,一時間聲息全無旄。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上的太醫和女人。

  蔚景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袍袖中的手攥了又攥。

  她知道,什麼粗繩捆綁、什麼昏迷不醒,都是凌瀾做出的假象,目的不過是想讓大家以為,這就是一場栽贓陷害。

  夜逐寒這樣以為了,或許大家也這樣以為,她心存希望地想,如果錦弦也這樣以為,那麼,這個給她做替罪羔羊的女人或許能僥幸活命。

  可是,如今,錦弦竟然讓太醫看臉。

  不用想,她也知道結果會怎樣。

  她甚至已經可以預見女子臉上面皮被揭下來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完了,以錦弦的狠辣手腕,必定會血濺當場,而且,還有可能查夜逐寒,畢竟她是夜逐寒的女人,而查夜逐寒,自然就會查到夜逐曦,而查夜逐曦,就會……

  她不敢想。

  太醫的手指還在女人的臉頰邊緣摩挲,她卻已經有些不忍再看,微蹙了眉心,她輕輕垂下眼簾,忽然,聽得太醫篤定的聲音傳來:“啟稟皇上,沒有面皮,確定是右相夫人!”

  什麼?

  蔚景渾身一震,愕然抬眸。

  沒有面皮?

  沒有面皮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這個女人本來就長成這個模樣是嗎?

  怎麼會?

  她記得,她頂的那張面皮是去風月樓前的夜裡,凌瀾給她的,當時,她見面皮精致又漂亮,她問他,是否照著誰的模樣做的,凌瀾說,沒有,若是照著誰的模樣,那豈不是要跟人家撞臉?她又如何用這張臉活在世人的面前?

  可是,如今,又是個什麼情況?

  分明,分明就是她的面皮是按照這個女人的臉來做的,不是嗎?

  為何要這樣?

  腦子裡有些亂,她一時想不明白。

  那廂,錦弦似乎也是不信,忽的從高座上起身,踱到女子面前,抬手掐了對方下巴,鳳眸微瞇,仔細看了對方的臉一番才作罷。

  拂袖轉身,再次走向自己的座位,略沉的聲音徐徐傳來:“看樣子,果如右相所言,夫人的確被人栽贓陷害。”

  蔚景正沉浸在思忖中,雖不得其解,忽然聞見錦弦此言,卻還是不免心頭一松。

  至少,這個女人安全了。

  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

  她安全了,大家就都安全了。

  原本她還以為又像是夢兒一樣的替罪羔羊,卻原來不是!

  她就是她,是真正的這張臉的主人。

  前方,錦弦朝夜逐寒揮了揮手,示意他跟那個女人退下,夜逐寒恭敬一鞠,就輕扶了女子回到了相府的席間。

  蔚景發現,女子拂了髒亂不堪的裙裾坐下去之前,似是朝她深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這個女人肯定清楚她不是夜逐曦。

  這廂兩人坐好,錦弦又讓立在場中的禁衛和太醫退下。

  蔚景以為一場驚險終於落下帷幕,卻忽然又聞錦弦的聲音驟然響起:“對了,張太醫,等一下!”

  所有人一怔。

  太醫停住腳步,轉身。

  “今日之事,十分惡劣,不僅假冒皇後,企圖對朕圖謀不軌,還放火燒了朕的六房四宮,且還栽贓陷害右相夫人,這樁樁行為,每一樁都是死罪,朕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錦弦面色冷峻,聲音清冽,口氣堅決篤定。

  蔚景心頭一撞。

  錦弦還在繼續:“朕想起,今日那個假冒皇後潛入龍吟宮的女人中了媚香。”

  媚香?!

  眾人一怔,又是一片低低的唏噓聲。

  “張太醫,中了媚香之人會怎樣?”錦弦眉眼一挑,看向恭敬立在那裡的太醫。

  太醫微微一怔,頷首:“回皇上,中了媚香,自然……自然是要……”

  太醫頓了頓,才說出那有些難為情的四個字:“男女交合。”

  “那如果沒有交合呢?”

  “如果是內力深厚之人,可能可以抑制,但是,身體會大大受損,如果是毫無內力之人,中了媚香,沒有交合,那便是死路一條!”

  “那通過什麼方法可以查出一個人有沒有中媚香,有沒有交合過?”

  “脈搏!中了媚香跟沒有中媚香,脈搏完全不一樣,就算交合過,媚香解了,只要還在兩個時辰之內,也依舊可以通過脈搏探出來。”

  蔚景呼吸一滯,心頭狂跳中,聽到錦弦朗聲道:“好!”

  “事發之後,朕已令人封鎖各個出宮通道,就連蒼蠅都飛不出一只!所以,此人一定潛伏在大家之中,為了將真正的逆賊繩之以法,還望諸位愛卿能夠體諒,讓所有女人接受太醫的探脈檢查!”

  啊!

  全場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

  “相信諸位愛卿也並不想這等奸人逍遙法外吧!”

  錦弦凌厲目光掃過全場,場下頓時寂靜下來。

  “沒有太多時間了,張太醫快開始吧,先從各府女眷開始,就按照坐席的順序來。”

  內侍太監抬了桌椅上來,太醫坐下,女眷們開始一一上前接受檢查。

  一顆心高懸著,蔚景微挑了眼梢,偷偷睨向身側的女人,只見其面沉如水,一副淡然之態,她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所幸凌瀾有先見之明,讓她扮作男人。

  如果是女人,就又逃不掉了。

  不一會兒,就輪到了相府這席,許是考慮到女人的傷,夜逐寒扶著女人起身的,並攙著她去到太醫的面前。

  女人輕撩袍袖,露出一截潔白的皓腕,太醫伸手撫上脈搏。

  蔚景目光緊緊看過去,就看到太醫驀地眸光一斂,一臉錯愕,末了,似是有些不信,又再凝神探第二遍。

  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大,卻沒有逃過錦弦的眼睛。

  “怎麼了?”

  太醫一怔,本想回答,後又似乎覺得不妥,有些猶豫,想了想,道:“沒……沒什……”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錦弦厲聲打斷,“說!”

  太醫一嚇,連忙從位上站起,對著錦弦躬了腰,眼角余光怯怯瞟了一眼夜逐寒,這才吞吞吐吐道:“其實…….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微臣探出……探出夫人她…….”

  “她怎樣?”錦弦瞳孔一斂,迫不及待問道。

  蔚景一顆心又是再次提到嗓子眼上。

  難道這個女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太醫刻意壓低的聲音輕輕傳來,“夫人她還是……完璧之身。”

  蔚景一怔。

  眾人低低的唏噓聲響起。

  蔚景看到錦弦面色一愕,似乎並沒有想到會這樣,她又轉眸看向夜逐寒,只見其臉色青灰,似乎有些掛不住。

  “怎麼?本相新婚不久,恰逢這幾日顏顏身子不方便,所以未能圓房,張太醫覺得很奇怪嗎?還是說,張太醫認為完璧之身跟那個中了媚香的奸人有什麼聯系?”

  夜逐寒鳳眸輕斜,睥睨著張太醫,唇角一抹弧光,似乎在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眸光一片寒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8:17

【083】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夜逐寒鳳眸輕斜,睥睨著張太醫,唇角一抹弧光,似乎在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眸光一片寒涼。

  張太醫一驚,連忙解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完璧之身只能更加說明沒有中過媚香,又怎會跟那個奸人有關系呢?”

  聞聽此言,夜逐寒這才臉色稍霽,“那還需再探第三次嗎?”

  “不用了。”張太醫連忙搖頭。

  蔚景彎了彎唇,愈發覺得夜逐寒非一般角色,兩句冷聲反問,等的就是張太醫那句“是完璧之身只能更加說明沒有中過媚香,又怎會跟那個奸人有關系”吧?

  話從別人嘴裡說出才有力度旄。

  如此一來,女人便可徹底洗清嫌疑。

  說實在的,夜逐寒今日的反應她是有些意外的。

  她以為,他又會像大婚那夜讓她當眾脫衣一樣,為了撇清自己,不惜將她推上去。

  沒有,今日,他似乎一直在維護。

  出於什麼心裡或者基於什麼原因,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心思縝密,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燈。

  前方,夜逐寒扶了女人對著錦弦恭敬一鞠。

  錦弦微抿薄唇,沉靜臉色看不出一絲喜怒。

  原則上說,夜逐寒方才兩句雖針對的對象是張太醫,卻畢竟在他這個天子面前,而且張太醫幾經猶豫,也是他逼問張太醫才說,所以,不免讓人以為,夜逐寒的話中多少有幾分暗指之意。

  可他似乎並不在意,只鳳眸微微一瞇,眸光輕凝幾許,略略掃過鶩顏,又在夜逐寒臉上微微一頓,輕抬手臂,優雅地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示意二人可以歸席。

  待夜逐寒扶著主人離開,他又轉眸看向張太醫,沉聲道:

  “張太醫繼續吧,另外,將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召來,不僅進宮女眷要查,從女官到宮女一一都要給朕查清楚,朕就不信她還能憑空消失了。”

  太醫們領命魚貫入場,太監內侍搬來排排桌椅,一時間都是忙碌的身影。

  蔚景的手臂忽然一重,她一怔,側首看去,是錦溪,她抓著他,面色有些緊張,“二爺......”

  “怎麼了?”蔚景不明其意,卻也不敢多說。

  錦溪輕輕咬了咬唇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等會兒太醫會不會也說我……”

  錦溪的話還沒有說完,前方驀地傳來錦弦吩咐太醫的聲音:“溪公主就不用查了。”

  錦溪一聽,前一刻還愁容滿面的臉,頓時多雲轉晴,立馬松了她的手臂,轉過頭去對著錦弦眉眼一彎道:“多謝皇兄!”

  蔚景分明感覺到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方才她的話沒有說完,她也沒太聽清楚。

  她在擔心什麼呢?

  雖然太醫院所有太醫到齊,但是因為女人太多,一一檢查下來,到結束的時候,日已偏西。

  結果當然是意料之中的。

  沒有找到那人。

  太醫們誠惶誠恐,一排排跪在錦弦的前面。

  錦弦坐在高座上,一手輕搭著軟椅的扶手,五指微曲,輕輕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

  全場雅卻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少年天子。

  蔚景亦是,只希望這樣的煎熬快點結束。

  畢竟方法用盡,也查不出不是嗎?

  總不可能將這麼多人一直困在這裡吧?

  正怔忡想著,錦弦略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諸位,朕忽然有個想法,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卻也並非沒有可能,既然所有女人都查過,卻沒查出來,那麼,朕懷疑,有人女扮男裝了。”

  女扮男裝?

  全場一震。

  蔚景更是驚駭得差點沒坐穩從軟座上摔下去。

  “所以,所有在場的男人也必須接受一遍檢查!”

  錦弦的話音落下,全場一片低低的嘩然。

  男人也要接受檢查?

  很多人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蔚景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驚懼不堪中,她的第一反應又是抬眸看向四周烏泱烏泱的人群,希望能在其間看到凌瀾的身影。

  沒有。

  依舊是沒有。

  也不知凌瀾去了哪裡?

  現在該怎麼辦?

  恍惚間,似乎身側有誰的目光深凝,她本能地望過去,就看到夜逐寒伸手端了案幾上的茶盞送到唇邊,微抿了一口,哪有人看她?

  她也顧不上理會,心裡面亂作一團。

  見到眾人的反應有些大,錦弦遂沉了眼眸:“朕知道,的確是有些折騰,但是,此事事關重大,還望各位配合,水落石出了,大家才安心不是嗎?相信各位磊落,也不懼這點檢查!”

  此言一出,場下頓時四寂。

  睨著眾人的反應,錦弦唇角幾不可察的微微一斜:“好了,如今時間也所剩不多,趕快開始吧!”

  太醫們陸續起身,各就各位坐在桌案邊。

  蔚景緊緊攥住手心,強自壓抑著心頭的恐懼,逼迫自己快速思忖著對策。

  可是沒用,根本想不到什麼,腦中一片空白,只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狂亂得幾欲就要從胸腔裡跳出。

  今日這一劫,終究是逃不過嗎?她渾渾噩噩想。

  檢查開始。

  依舊按照坐席的順序。

  相府是排在第三席,前面兩席,每席只有一個男人,這樣,也就是夜逐寒排第三,她,排第四。

  而太醫眾多,總共有將近二十人,同時進行,一次性就可以上去二十個。

  她,首當其沖,就是第一撥。

  第一席和第二席的兩人已經起身准備上去。

  邊上的夜逐寒似乎作勢也要起身,蔚景緊緊抿起了唇,只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是那樣無助和絕望。

  “二弟……”男人黯啞的嗓音響在耳畔。

  她愕然抬頭,就看到夜逐寒眸色深沉地看著她。

  對,深沉!

  因為她實在想不到一個什麼更合適的詞來形容。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情緒。

  而此時,她卻已無心去解讀那裡面都有些什麼情緒。

  因為要上場了。

  上場了意味著什麼。

  她比誰都清楚。

  深深呼出一口氣,她微微一笑,喊了聲:“大哥”。

  該來的總歸要來,該面對的總歸要面對,而她喊夜逐寒一聲,不僅是對他喊她的一個回應,也希望,在自己起身的時候,這個男人能再幫著扶她一把。

  綁著棉絮,踩著假肢,真心吃力啊。

  果然,男人伸出了手,正要握上的她的手臂,忽然,前方傳來一個女人隱隱有些崩潰的聲音:“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氣氛緊張的未央宮前面炸響,聲音不大,卻全場皆聞,所有人一震。

  太醫們各種手忙腳亂的准備工作停了,一席二席的兩個男人的腳步停了,夜逐寒伸手作勢要扶她的動作停了,所有低低的議論聲都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蔚景更是難以置信地睜大眸子,愕然看向出聲的那個女人。

  確切的說,不是她一人,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女人,包括夜逐寒,也包括錦弦。

  畫面就定格在這一刻,所有的人和物都是靜的,只有一個身影在動,就是那個出聲的女人。

  女人從座位上站起,起身來到錦弦的面前,跪下,華麗繁復的袍角裙裾撒開,鋪陳在地上,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蓮。

  怎麼會?

  蔚景怔怔看著那一抹背影,完全反應不過來。

  那熟悉的背影,那熟悉的聲音,恍惚間,似乎時光又回到了幾年前,她不小心打碎了邊國進貢給父皇的

  一個珍稀瓷器,她父皇很生氣,命人查是誰,說要砍了那人的手腳,當時,她害怕極了,也是在關鍵時刻,一個人站出來,說,不用查了,那人是奴婢。

  “不用查了,那人是奴婢。”

  “不用查了,那人是臣妾。”

  時光交錯,曾經的那人與眼前的這人,重疊,再重疊。

  原來,她依舊是她。

  無論是賢妃,還是下人,她依舊是鈴鐺,是嗎?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為何這個時候,鈴鐺會站出來,說此事是她所為?

  明明不是!

  她又為何要主動背這個黑鍋?

  鈴鐺難道知道今日犯事的人是她嗎?

  這不可能!

  今日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碰到過她,她又怎會知道?

  可是,如果不知道,她又為何貿然站出來承認?

  畢竟這件事的後果,錦弦剛才也說得很清楚了。

  假冒皇後,企圖對皇帝圖謀不軌,還放火燒了六房四宮,且還栽贓陷害右相夫人,樁樁行為,每一樁都是死罪。

  甘願承擔死罪,這是需要怎樣的勇氣,又要基於怎樣的感情?

  所以,她想,可能鈴鐺真的知道那人是她。

  可是,也不對啊。

  就算鈴鐺知道那人是她,她就甘願為她赴死嗎?

  如果甘願,在她被錦弦害得家破人亡之際,為何她卻獨活了下來,而且還成了錦弦的妃子?

  如果甘願,那日在未央宮大殿上,夢兒替她去死,為何她還不放心地要再三確認她的身份?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那廂,錦弦似乎也是很震驚,鳳眸幽深凝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好半天沒有說話。

  許久以後,才聽得他道:“賢妃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鈴鐺微低了頭,“臣妾知道。”

  “那你可否再重復一遍!”錦弦咬牙,一字一頓。

  鈴鐺默了默,緩緩開口。

  “今日冒充皇後娘娘,前去龍吟宮,用媚香迷惑皇上的那人是臣妾。”

  雖然剛才她已經說過一遍了,但如此再篤定的重復一次,全場依舊傳來一片唏噓。

  也是,方才所有女人都檢查過了,唯獨三人沒有檢查,一個是皇後,一個是溪公主,一個就是她,賢妃。

  只是,她已貴為賢妃,為何還要做這種事?

  “你為何要這樣做?”錦弦冷聲開口,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為何?”鈴鐺低低一笑,笑聲中蘊著一抹淡淡的蒼涼落寞,她緩緩抬起頭,看向面前坐在高座上的俊美男人,“皇上應該很清楚臣妾為何要這樣做?臣妾雖為賢妃,皇上去過臣妾的寢宮嗎?”

  眾人驚錯,蔚景亦是微微一怔。

  鈴鐺的話還在繼續,“皇上的後宮就皇後跟臣妾兩個女人,皇上都未能分得一絲寵愛給臣妾,今日選妃之後,大批女人進宮,皇上更加不會正眼瞧上臣妾一眼。所以,臣妾就冒充皇後,給皇上用了媚香,臣妾這樣做,不過是想求得皇上的一次寵幸而已。”

  啊!

  場下一時低低的議論聲四起。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

  關於這個女人被冊封為賢妃的傳聞,他們是聽到過一些的,傳說好像是皇後的意思,因為皇後還是九公主的時候,這個女人一直伺候皇後,是皇後的忠僕,皇後被冊封,就央求新帝,也給這個女人一個名分,所以,就做了賢妃。

  卻不想,原來竟是悲哀至此啊!

  皇帝連碰她都沒有碰她過。

  一時間,各種復雜的眼神都落在鈴鐺身上,鄙夷有之、歎息有之、憐憫有之、看好戲有之。

  蔚景微微抿著唇,眸光緊緊盯著她的背影,相府的這個方位,看不到鈴鐺的正面,

  她卻好想看看此時鈴鐺臉上的表情。

  這些話裡,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不管真假,鈴鐺替她扛下來了,這是真的。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真的說不出,只覺得百般滋味、五味雜陳。

  那廂錦弦森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只是為了魅惑朕,求得朕的一次臨幸,那為何要讓六房四宮走水?”

  “那是臣妾為了事成之後能脫身才這樣為之,只不過,臣妾沒算好時間,安排失誤,事未成,六房四宮的火卻已經失了。”

  全場又傳來一陣騷動。

  很多人搖頭歎息,大家不知道該憐憫這個女人,還是該痛恨這個女人,害得大家撲了一天的火,還在這裡被折騰了一下午。

  “那右相夫人的面皮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臣妾為了自保,刻意留給皇上的線索,臣妾想了想,右相夫人曾經是風月樓的頭牌,一個煙花女子,企圖用媚香,爬上皇上龍榻,說出去,眾人應該都不會去懷疑。”

  “虧你想得出!”錦弦嗤然冷笑,忽然傾身,湊到鈴鐺面前:“朕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愚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8:35

【084】果然是不信

  “虧你想得出,”錦弦嗤然冷笑,忽然傾身,湊到鈴鐺面前:“朕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愚蠢?”

  蔚景心口一撞,這話的意思......

  他不信。

  他不信鈴鐺的話,是嗎?

  鈴鐺沒有吭聲,錦弦卻已是直起腰身、坐了回去:“說你聰明吧,連個失火時間都能安排錯,說你愚蠢吧,竟然還知道用面皮嫁禍他人。”

  原本沉冷的聲音此刻竟帶著一絲玩味。

  蔚景就又懵了,這是…….信還是……不信?

  “既然你如此處心積慮,”錦弦抬手輕拂了袍袖上的一個小褶皺,徐徐抬眼,鳳眸粼粼睥睨著鈴鐺,驟然眸色一冷,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那為何現在又要主動承認?”

  果然是不信!

  一顆心大起大落,蔚景突然發現,錦弦竟是如此會操縱人心的高手。

  這世上最厲害的人莫過於此吧,東一句西一句,不顯山露水,卻能輕易讓對方崩潰。

  鈴鐺顯然是被問住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臣妾原本以為皇上查一查,查不出什麼,就會算了,誰知皇上竟決心至此,查完女人,查男人,臣妾明白,如果查完男人,還是沒有,皇上一定會查臣妾幾人,與其到時再被太醫查出,不如主動承認,而且,臣妾也知道錯了,不想一錯再錯,懇請皇上看在臣妾知錯就改的份上,能原諒臣妾這次!臣妾以後絕對不敢了,求皇上開恩!”

  鈴鐺一邊說,一邊對著錦弦,深深俯首。

  蔚景從背後看著她,再一次覺得她是那樣陌生。

  第一次是那日在宮裡的花徑上碰到,得知她還活著,竟然是賢妃娘娘的時候。

  當時她的絲絹掉了,婢女替她拾了起來,她搭著婢女的手,裊裊婷婷地離開,哪裡是那個風風火火、有幾兩心事都盡數寫在臉上的鈴鐺?

  還有現在,雖然一副罪人之態,且態度誠懇,可是,一言一語,條理清晰,絲毫不見紊亂。

  面對錦弦這樣的男人,能做到這樣的人,內心的強大程度絕非一般。

  這麼多年的相處,是她真的不曾了解過這個女人嗎?

  還是這個女人掩藏得太好?

  她為何要在她面前掩藏?這麼多年如一日的掩藏。

  這般想著,她就不得不懷疑起此次這個女人如此做法的動機來,真的是對她這個主子的忠心嗎?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當然,人家甘願赴死,她本不應該小人之心的,但是,經歷了太多事,看錯了許多人,她不得不防。

  那廂,錦弦半天未響,倒是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蔚卿開口了:“皇上,賢妃她能及時站出來,說明她的確知道錯了,請皇上……”

  “知道錯了又能怎麼樣?”蔚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錦弦厲聲打斷,“知道錯了,事情就能回到原點嗎?知道錯了,朕的六房四宮就能好好的嗎?知道錯了,大家就沒有在這裡浪費一天的時間嗎?”

  錦弦口氣灼灼,咄咄而問,蔚卿臉色一白,嚇得連忙噤了聲。

  這個男人幾時對她這樣過?

  不過,她原本就不是想要真的求情,不過是礙著明面上,她是鈴鐺曾經的主子,才不得不出言相幫,既然,這個男人不打算放過,那麼,如此甚好,正合她意。

  當初,要立鈴鐺為妃也是這個男人的決定,男人說,要讓世人對她這個假冒蔚景的人深信不疑,立蔚景的婢女為妃是最好的辦法。

  如今,總算要除了去是嗎?

  不動聲色,她斂了心神,便坐在那裡不再多發一言。

  錦弦冷冷盯著匍匐在地上的鈴鐺好一會兒,忽然道:“張太醫!”

  蔚景正在看蔚卿的表情,忽然聽得這一聲張太醫,心中一驚,已然猜到錦弦要做什麼。

  果然,張太醫恭敬上前,錦弦明黃衣袖一揚,直直指向鈴鐺:“給朕探她的脈!”

  張太醫領命,走至鈴鐺面前,蹲下身。

  蔚景只覺得呼吸又變得沉重起來,眸光緊緊,盯著太醫將手伸至鈴鐺俯撐在地上的腕上。

  鈴鐺依舊保持著跪俯的姿勢,臉深深地埋在地上,一動不動。

  全場靜謐,落針可聞。

  片刻,張太醫起身,對著錦弦微微一躬:“啟稟皇上,賢妃娘娘的確中過媚香,且……”

  蔚景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且什麼?”錦弦冷聲追問。

  張太醫勾著頭,額上冷汗涔涔,抬袖拂了一把額上汗滴,才接著道:“且已與人交合過。”

  啊!

  全場震驚。

  蔚景更是錯愕得回不過神來。

  鈴鐺也中了媚香,且也與男人交合過?

  怎麼會?

  僅僅是湊巧嗎,還是故意?

  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很明顯是後者!

  可如果是後者,那麼就說明,鈴鐺站出來承認那人是她,並不是臨時起意的,而是事先就已經做好了充分准備。

  她為何要這樣做?

  不惜毀了清白,不惜冒著生死!

  為何?

  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得男人的一聲嘶吼:“是誰?那人是誰?”

  蔚景一驚,循聲望去,就看到錦弦終於淡定不了的起身,大手一伸,粗暴地抄了鈴鐺的衣領,將她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

  “告訴朕是誰?”

  他咬牙,一字一頓,聲音從牙縫中迸發出來。

  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這一幕。

  蔚景微微苦笑,只覺得諷刺。

  這就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

  他可以娶了她,冊封她為妃子,卻從不碰她,卻在聽到別的男人碰了她時,如此暴跳如雷。

  鈴鐺不吭聲。

  “說!”

  錦弦又猛地搖晃她的身子,沉聲冷喝。

  鈴鐺緊緊抿著唇瓣,依舊不說話,一張小臉卻是面如土灰。

  氣氛變得冷凝,全場一片鴉雀無聲。

  “來人!”良久的對峙之後,錦弦終於失了最後一絲耐心,大手一松,鈴鐺搖搖欲墜的身子突然失了支撐,就重重跌坐在地上。

  趙賢連忙躬身上前,邊上的幾個禁衛也聞聲快步走了過去

  “賢妃好勝善妒、心術不正、不守婦道,即日起,削去封號,先且打入冷宮,容朕日後再審,朕就不信,查不出身後的男人!”

  直到幾個禁衛將鈴鐺拖下去以後,蔚景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思緒混亂,耳邊嗡鳴,只聽得錦弦一人在下著號施令。

  “趙賢,傳令下去,今日時辰已晚,讓嬤嬤將這些參加選秀的宮女都帶下去,教其宮中規矩和禮儀,讓掖庭監重新擇日再選!另外,傳朕口諭,讓工部速速修繕六房四宮,有何問題,直接稟告於朕。”

  趙賢領命而去。

  錦弦又環顧了一下全場,朝眾人抬了抬手:“天色已晚,大家都散了吧!”

  末了,衣袖朝身後一拂,闊步,先行離開。

  眾人一怔,連忙起身行禮恭送。

  蔚景恍恍惚惚中,還有些不相信,就這樣結束了嗎?這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嗎?

  忽聞邊上夜逐寒的聲音:“二弟!”

  她這才驚覺過來,連忙想要起身,夜逐寒又適時地扶了她一把,她怔了怔,未動聲色。

  隨著天子跟皇後的離開,眾人也開始紛紛離場。

  一時間人影綽綽、熙熙攘攘,等她跟錦溪被擁擠的人.流擠著出了未央宮的出口後,已然不見了夜逐寒跟那個頂替她的女人。

  “大哥跟大嫂呢?”說實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很想知道。

  錦溪搖頭,四下張望:“剛剛還在的,一眨眼就不見了,可能已經先走了,我們也走吧!”

  “嗯!”她點頭,握著錦溪的手,往出宮的方向走。

  這個姿勢很奇怪,也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來,但是,沒辦法,不僅因為她看到,平素凌瀾都是這樣牽著她,更因為,牽著她,自己也算是有了一分倚仗。

  不然,這樣踩著假肢走,她還真擔心,一個不小心摔跤。

  見她走得小心翼翼,錦溪眸色擔憂地看著她:“二爺的腿不要緊吧?”

  她一驚,笑笑搖頭,“不要緊,稍微有點痛而已,走走活動活動就沒事了。”

  所幸錦溪也沒有過多糾纏,不過,她又擔心起另一件事來。

  她等會兒怎麼跟凌瀾換回來?

  而且那個頂替她的女人跟夜逐寒走了,會不會回了相府,如果回了相府,她又怎麼跟她換回來,如果換不回來,這樣不是就憑空多了一個人出來,那麼,她怎麼辦?

  一路忐忑來到宮門口。

  宮門口相府的馬車只剩下一輛,果然夜逐寒已經先行離開了。

  打了簾子,她先扶著錦溪上了馬車,正欲也彎腰鑽進去,就聽到一道低醇磁性的男聲傳來。

  “二爺!”

  如此熟悉!

  她一震,是凌瀾。

  愕然回頭,就看到宮門口,凌瀾一身樂師禮服,長身玉立,此時正是黃昏,夕陽西下,火紅的晚霞斜染過來,將他的身上渡上一片虹彩。

  見她回頭,他緩緩拾步朝她走過來,腳步翩躚,讓她忽然有種俊美的畫中人從畫卷中走下的錯覺。

  收了目光回神,她從馬車上下來,他也已行至跟前。

  錦溪不知怎麼回事,打了簾子,探頭看向外面,凌瀾連忙對著她微微一笑,略一頷首道:“關於下個月溪公主生辰上的曲子,凌某有幾個問題想要跟二爺探討一下,不知二爺現在有沒有時間?”

  蔚景一怔,何止是她,錦溪更懵,“本宮生辰上的曲子?”

  “正是!”凌瀾點頭,忽然又似想到什麼,臉色一變,“哎呀,瞧我,二爺囑咐過說要給公主一個驚喜,讓不要跟外人道,凌某竟然給忘了……”

  凌瀾一副懊惱不已的模樣,錦溪卻笑了,眉眼彎彎,嬌嗔地斜了蔚景一眼,小嘴微微一撅:“本宮又不是外人。”

  蔚景渾身一陣惡寒,咬牙亦是瞇眼一笑,“這不是不想讓你知道嘛!”

  “切~”錦溪不以為然地撇嘴,臉上笑容卻越發璀璨明艷,凌瀾又上前一步,“能否請公主先回,凌某跟二爺探討完了,會派人盡快送二爺回府?”

  蔚景一怔,凌瀾的用意,她自是明白。

  錦溪又是撇了撇嘴,卻難掩小女人滿臉滿眼的幸福感,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本宮還不想聽呢!”

  末了,又紅著臉嬌嗔地瞪了蔚景一眼後,轉眸對著車夫道:“我們先走!”

  目送著馬車慢慢離開,蔚景終於松了一口氣,回過頭,看到凌瀾正在看著她,只是眸光早已不是剛才的那一份溫潤,而是深幽,她一怔,他已淡淡地丟了句,“走吧!”就拾步走在前頭。

  蔚景有些懵,為他的話也為他的反應。

  走吧?

  去哪裡?

  略略怔忡,見他已走遠,便連忙跟了上去,一時竟忘了自己踩著假肢,撿步子撿得又急,一個趔趄,身子陡然失去平衡,整個人就直直朝前撲了下去。

  她驚呼一聲,眼見著就要撲倒在地,臂上驀地一重,一股外力瞬間將她的重心拉了回來。

  驚魂未定的她怔怔抬眸,就看到男人的俊美如儔的容顏,是去而復返的凌瀾。

  她剛一站定,凌瀾就已連忙放開她的手,環顧了一下四周。

  蔚景知道,他是怕被別人看到,也是,兩個大男人這樣很奇怪,只是,只是,他的身手真的好快,明明她看到他已經走了好遠了,竟然眨眼功夫就回來扶住了她,而且,他長了後視眼嗎?

  這次為了配合她,男人放慢了一些腳步。

  兩人無聲地往前走著。

  好奇怪,以前,她從不覺得兩人之間的相處會尷尬,現在她竟有一些不自在。

  是因為兩人有了那種關系嗎?還是經過今日這件事,她越發覺得他的可怕與深不可測?

  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關於那個有著真正鶩顏臉的女人,關於半路殺出來救場的鈴鐺,關於今天的一切切,她有太多的疑問,可是,一時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想了想,她尋了一個最安全的問題開始。

  “你剛才去哪裡了?到處都沒看到你。”她瞟了瞟走在身側的男人。

  “去你說的那個地方取名冊了。”男人淡聲開口。

  蔚景一怔,這才想起名冊的事來,本來,她是准備帶他去取的,可是,剛從密室出來,正趕上錦弦讓眾人緊急集合,沒辦法,她便先將所藏的地方告訴了他。

  “拿到了吧?”

  問話間,兩人正拐過一個拐角,男人忽然停了下來,蔚景一看,拐角處竟是停著一輛馬車。

  男人掀了車廂的簾子,回頭看向她:“上去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8:49

【085】想死你就下去!

  男人掀了車廂的簾子,回頭看向她:“上去吧!”

  蔚景怔了怔,“去哪裡?”

  “回府。 ”

  回府?就這個樣子犍?

  見蔚景愣在那裡半響沒有動,男人轉回頭,徑直自己先上了馬車。

  蔚景便又怔了片刻,這才拾步上前,可是,她發現問題又來了。

  她穿著假肢,本來走路都困難,哪還能登上馬車?

  本來想喊一下車廂裡的那人幫一下,可看他拽得二五八萬一樣,好像她欠他什麼似的,便也開不了那口。

  她知道他在生氣,今天的這一切糾復都是因為她,為了幫她脫身,他動了很多力量,六房四宮的縱火者,有著鶩顏的臉的女人,還有鈴鐺,當然,鈴鐺是不是?她不確定。

  總之,他是花費了很多心思。

  可是,她又不是想這樣的,她的本意還不是為了他,誰知道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端?

  要說委屈,沒有人比她更委屈吧?從鍾樓開始,一整天精神都處在一種極度緊張、頻臨崩潰的狀態,還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了自己的第一次,雖然,她早已決定過,這方面不去在意,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哪有真的一點都不走心的?

  而他……

  是,他的確為她善後做了很多,所以,他跟她生氣,她忍著,但是,她的氣呢?她的氣又可以跟誰撒去?

  心裡面忽然有些難過,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四下看了看,見車夫正襟危坐也沒有看她這邊,左右亦是無人,便彎腰准備直接將假肢給卸了。

  就在她剛躬下身,驟然,面上一陣清風拂過,是馬車的簾幔驀地自裡面被人掀開,她一怔,愕然抬頭,就看到男人輕盈地躍下馬車,下一瞬,眼前的景物就陡然一傾斜,她已被男人打橫抱起,塞進了馬車。

  對,塞,此刻,她只想到這個字。

  將她放下,男人隨身而入。

  蔚景怔了怔,連忙往車廂裡面挪了挪,其實,她想問,兩人這樣一起回府真的沒問題嗎?

  一個大嫂,一個小叔。

  但想想,對方是什麼人物,遠比她謹慎得多,也周密得多,她能想到的,他又豈會沒想到?肯定是有他這樣做的把握,便也沒有多說。

  車內視線一暗,簾幔放下,男人在她的對面坐下,馬車徐徐走了起來。

  “脫了吧!”

  蔚景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忽聞這兜頭兜腦的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男人側身自坐墊後面掏出一個包袱丟給她:“換回你自己。”

  包袱散開,女人的衣袍、首飾、發簪露了出來。

  蔚景這才明白過來,男人是叫她將衣服脫了。

  可是,就這樣脫?

  她抬眸看向男人,見男人撇了視線,正看著馬車前面隨著車身顛簸輕輕搖晃的簾幔,一動不動,她猶豫了一下,先將臉上夜逐曦的面皮撕了下來,接著就掀了袍角,動手卸腿上的假肢。

  假肢是木頭做的,她第一次穿,又是走路,又是被錦溪撞,又是下跪,腳後跟那裡早已被冷硬的木頭磨得血肉模糊,脫下時,不小心碰到了,痛得她瞳孔一斂,“絲絲”倒抽涼氣。

  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眼梢輕掠,睇向她的腿,她連忙若無其事地放下衣袍,強自忍住。

  男人眸光似乎微微一斂,又收了回去,再次扭頭看向前面。

  蔚景便開始動手解自己外袍的盤扣。

  其實,心裡面是有些難為情的,但是,又不想被他說矯情,兩人赤誠相見都做過,最親密的行為都有過,在他面前脫個衣服又有什麼?

  而且,又不是脫光,裡面還有肚兜不是嗎?那夜,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都脫過不是嗎?

  自嘲地彎了彎唇,她脫了外袍,又脫下中衣,接著就是解身上綁的各種棉絮。

  她解得很吃力。

  因為當時綁上去的時候,是這個男人幫她綁的,所有接頭打結的地方都在背上,她需要反著手摸索著解。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解了下面的幾條,但是背心上面的,無論她怎麼變換著方式努力,手就是夠不到。

  不一會兒,就折騰了一身汗出來,卻依舊沒有解決問題,她欲哭無淚,剛想著要不要喊這個男人幫忙,男人就像是有感知一樣,驟然轉過頭來,長臂一撈,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拽起。

  她驚呼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已經跌坐在了他的懷裡。

  “從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女人!”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蔚景一怔,本能的想要回頭看身後的男人,驀地感覺到男人修長的手指活動在她的背上,她渾身微微一僵,就沒有動。

  垂眸看著自己破皮出血的腳後跟,她微微苦笑。

  的確夠蠢的。

  似乎一件事都辦不成,還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隨著男人的動作,一條一條裹著棉絮的布帶被解了下來。

  因為她裝扮的是男人,所以,她的胸也是被緊緊裹上了布,男人一圈一圈拆著,不時雙手環著她,在前面傳遞著白布。

  兩人挨得很近,男人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後頸上,撩起一陣一陣潮熱。

  她越發繃緊了身子,不敢亂動。

  當所有的棉絮和布條拆下來之後,她的上身就剩一件肚兜。

  白皙的肌膚上朵朵曖昧紅雲清晰刺目,那是被男人重重吮吸親吻過的痕跡,她臉上一熱,連忙傾身想要去前面的包袱裡找裡衣。

  而此時男人的手正在她脖子後面肚兜的錦帶上想要將其系緊,驟不及防她猛然傾身的動作,如此驀地一拉,錦帶“啪”的一聲就斷了。

  胸口一涼,絲滑的肚兜瞬間跌落。

  “啊!”

  她驚呼一聲,本能地想要抱住胸,卻又猛地碰到自己破了皮的乳頭,痛得她瞳孔一斂,又瞬間將手臂松開。

  而這時,好巧不巧,外面馬兒忽的嘶鳴一聲,驟然停住,因著慣性,她往前一栽,又往後一仰,整個人就直直倒在男人的懷裡。

  驚錯抬眸,就不偏不倚地撞上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此時正略帶促狹地俯瞰著她,而她上身赤裸,一對飽滿的胸部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眼底。

  她大驚,尖叫一聲,從他的懷裡猛然坐起,慌亂地扯了邊上布條掩在自己胸前。

  恍惚間,似乎聽到男人低笑了一聲,她羞惱回頭,本想說他幾句,卻見他如潭深瞳裡,哪有一絲笑意。

  憤憤將目光收回,她背對著他而坐,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肚兜套在了身上。

  外面傳來車夫罵罵咧咧的聲音,好像是哪個路人走路不看路,馬車差點撞了上去。

  很快,馬車又慢慢走了起來。

  蔚景將包袱裡的裡衣、中衣、外袍一一穿上,一顆心才稍稍安定。

  再次挪坐到男人的對面,她又開始掰手上的易容材料。

  忽然想起,剛才她問男人的問題,男人似乎還沒有回答,連忙抬起頭,“名冊拿到了嗎?”

  “名冊?”男人似乎冷笑了一聲,徐徐轉眸看向她:“你覺得呢?”

  蔚景一怔。

  什麼叫她覺得呢?

  反應了一下,頓時臉色一變:“不會沒拿到吧?”

  男人沒有吭聲,就看著她。

  蔚景只覺得心往下一沉,有些難以置信:“怎麼會?那個地方很隱蔽的,平時基本沒有人去那裡,我也是小的時候,經常在那裡玩才發現那個縫隙的,那時我藏在那裡的東西,我不去取,就一直在那裡,根本沒有人發現,怎麼今日才那麼一會兒就會不見?而且,宮裡都亂成那個樣子,後來全員又都集合在未央宮,這就更不可能啊。”

  蔚景急急說著心中疑惑。

  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不鹹不淡道:“是啊,不可能。”

  蔚景緊蹙著眉心,點點頭,忽然覺得不對,猛地抬眸看向男人,“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男人輕嗤了一聲,“很沒意思!”

  “你不信我?”

  蔚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男人。

  “我必須相信嗎?”

  男人挑眉看著她。

  彼此的眸子就這樣絞在一起,他的略帶冷然和興味,她的滿含震驚和失望。

  在密室裡的時候,他不信她,她知道,她沒有想到,她都告訴他藏在哪裡了,他還不信她。

  難怪他一直一副要理不理的樣子,原來,她說了那麼多,解釋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他還是不信她。

  心中一時氣苦得不行,她灼灼盯著他不放,一陣清風拂過,掀起馬車的窗幔,窗外的景物入眼,她忽然撩開馬車前面的簾子,對著車夫道:“停車!”

  車夫一震,連忙拉了韁繩。

  車內男人亦是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馬車亦是還沒有停穩,她就直接跳了下去。

  因為剛卸了假肢,鞋子還沒有穿,腳後跟本就磨破,這樣忽然跳下,那撞擊的疼痛差點要了她的命,她一個踉蹌,痛得差點落下淚來。

  車內男人臉色一變,正欲起身,她卻已經跑開,赤足直直朝路邊的一個文房四寶軒跑去。

  “給我一張宣紙和一支筆!”

  進了店門,她將手中的一枚玉簪往櫃台上一放,對著掌櫃急急道。

  玉簪是她在包袱裡隨手拿的,應該值幾個銀子。

  掌櫃男人疑惑地看著她,明明是個女人的身子,也是個女人的衣著,卻又梳著一個男人的公子髻。

  蔚景見他只顧盯著自己看,一下子就惱了:“你到底是賣還是不賣?”

  掌櫃男人回過神,看向那枚玉簪。

  色澤圓潤、晶瑩剔透,上好的和田玉,卻只要一張宣紙和一只毛筆是嗎?

  “賣,賣,當然賣!”

  臉上堆滿笑意,他連忙返身在身後的貨架上取了一張宣紙和一只筆給她,順手將櫃台上的玉簪納了過去。

  蔚景又將毛筆放在櫃台上的硯台裡蘸足了墨汁,轉身就往外跑。

  外面,凌瀾也已下了馬車,正疾步朝四寶軒來,見她出來,不問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將她抱起,也不管此時正是熱鬧非凡的大街,也不管眾目睽睽朝他們看過來。

  蔚景一驚,剛想掙扎,就聽得男人低吼一聲:“想死你就下去!”

  她一震,便忘了動。

  男人身輕如燕、健步如飛,片刻就回到馬車邊,快速將她塞進馬車,自己也連忙閃身進來。

  放下簾子,寒眸如霜朝她看過來,“你做什麼?”

  蔚景還在他那句“想死你就下去”中沒有回過神。

  還以為他是發現了她赤足下去,且腳後跟受了傷,所以才說這句。

  誰知,男人緊接著又沉聲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這張臉要是被人看到,會是什麼後果?”

  她才猛地明白過來,男人那麼緊張的真正原因,不是腳,而是臉。

  自嘲地彎了彎唇,她沒有理他,徑直將手中宣紙鋪在車廂裡的一個矮案上,垂眸略一思忖,便提筆落下。

  男人怔了怔,不知她意欲何為,眼梢微垂,目光在她的一雙赤足上略一盤旋,便抬眸看向她,只一眼,又轉眸看向她面前的宣紙。

  宣紙上,蘸著黑墨的筆尖一筆一畫,一個人的眉眼就躍然在紙上。

  蔚景畫得專注,也懶得去理會男人疑惑的眼神。

  直到一個人的臉全部畫好,她才停了手中的筆,車內沒有硯台和筆架,她直接撩了窗幔,將手中毛筆擲了出去,回身,雙手端了宣紙,往男人面前一舉。

  “就是這個人!今日在鍾樓上,我就是跟這個人見的面,也是他將名冊交給了我。”

  男人抬眸看向宣紙,驟然瞳孔一斂,伸手一把將她手中的宣紙奪過:“竟然是他!”

  蔚景怔了怔,她不認識宣紙上的男人,所以,也不知道他所說的竟然是他是哪個他,但是,她知道,他已經認出來了。

  “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嗎?”她看著男人,冷聲開口。

  見男人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她又微微一笑:“當然,你也可以繼續不相信!”

  “你可以認為,我就是隨便畫個人出來就告訴你是他,也可以認為我本身就認識這個人,然後,誣陷他。”

  “反正現在名冊不見了,我說什麼都沒用,你想怎麼想怎麼想吧。”

  “的確,今天的這一切糾復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不想多說,對此,我也已付出了代價,如果,給你帶來了困擾,我表示抱歉。我只是不明白,對我這個盟友,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又何必要在我身上傾注心血?”

  男人鳳眸眸光輕凝,定定望住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9:04

【086】可是,那人是你

  男人鳳眸眸光輕凝,定定望住她。

  她卻不想再說了,略略別過眼,又開始摳手上的易容材料。

  看著那長得像肉一般的東西一塊一塊地剝落,蔚景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就她這個樣子,每次都自身難保,又如何能報仇?

  驟然,腳踝一重,腿驀地被人抬起,她驟不及防,身子陡然後仰,頭差點撞上身後的車壁,她連忙雙手撐在身子的兩側,才險險沒讓自己倒下去。

  驚亂中她抬眸,看到男人正握著她的腳踝,低垂著眉眼,在檢查她腳後跟的傷。

  許是感覺到她在看他,男人亦是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過來,薄唇輕啟:“這雙腳你還要嗎?還是說,你穿假肢穿上癮了,覺得不要腳也無所謂?”

  蔚景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男人的話是什麼意思,就又聽得他不鹹不淡道:“你大可以頂著這傷,再赤足跑兩圈試試,應該可以廢掉。”

  蔚景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

  是說她剛才不該就這樣赤足跑下馬車是嗎?

  她還不是看到他那般不信任的樣子,又正好看到有賣筆墨紙硯的,一急就下去了,跳下車的那一瞬間,她差點沒痛暈過去。

  心裡本就氣苦,他卻還在這裡說風涼話,頓時心中隱忍的那團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要你管!”

  她猛地將腳從他的手中抽回,因為男人正握在她的腳踝上,她驟然抽回的動作,正好讓她的腳後跟從男人的手中走過。

  或許是長年練劍和長年彈琴的緣故,男人的手上有著微礪的薄繭,她的腳後跟就從那有著微礪薄繭的手心瞬間抽過。

  傷口本就痛,哪還經得起這樣一碰一拉,她霎時痛得冷汗一冒,再也顧不上其它地齜牙咧嘴起來。

  男人就挑眉看著她,看著她抱著腳、靠在車壁上痛苦不堪的模樣,黑眸深邃,三分促狹,三分嘲弄,還有幾分她看不清楚的情愫。

  “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蔚景只差沒哭了出來。

  男人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角,“對於莽撞冒失的人,本就不需要同情,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不是嗎?”

  男人斜睨著她,琉璃般的眸子裡蘊著一抹興味。

  蔚景氣結,正欲還他一句,男人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知道自己的致命弱點在哪裡嗎?”

  蔚景一怔,抬眸看著他。

  “沖動、莽撞、倔強、自以為是……”男人薄唇輕動,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字字句句清晰地敲在蔚景的心頭。

  “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為了名冊,幫我畫出這個人,也的確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男人揚了揚手中已經疊好的宣紙,黑眸深邃凝落在她的臉上,“但是,卻並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他想要的?

  蔚景微微苦笑:“敢情我冒死去幫你拿名冊拿錯了?”

  “你看,你自己都用了‘冒死’二字,”男人笑睨著她,聲音淡然,“一件事情的處理方式有很多種,而你,用了最危險的那種。”

  “當時情況緊急,你又不在,我找不到你,所以就……”

  許是被男人說得一無是處刺激到了,本能的,蔚景就想解釋。

  “對,你也說,我不在,你就沒想過,我不在是去了哪裡,會不會就是去處理這件事去了?”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而且,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嗎?”

  “萬一?”男人低低一笑,一雙晶亮的眸子在光線頗暗的車廂內流光溢彩,似是很不以為然,“一個人,先要學會蟄伏,才能厚積薄發,你的身份如此敏感,這般非常時期,難道不應該是先掩藏好自己,而不是強出頭嗎?”

  強出頭?!

  蔚景一怔。

  這個詞……

  “還有剛才,你就那樣冒失地沖出去,當然,我知道,被人誤會,被人不信任,你心裡頭不爽,所以,要急著證明給人看,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這張臉被人看到,會是什麼後果?你可是皇後的臉,這是京城,不是什麼窮鄉僻壤,保不准有個一兩個見過皇後的,被認出來會是什麼後果?”

  “你要時刻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保住小命遠遠要比證明自己的清白來得重要!被人誤會又怎樣,被人不信任又怎樣,你還是你!”

  蔚景怔怔看著男人,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許久,才幽幽道:“可是,那人是你。”

  她並不想被他誤會,畢竟,在這世上,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幫助她的人。

  “是我又怎樣?我說過,我只信我自己。”

  “可是你也說過,我是你的盟友。”

  蔚景目光灼灼看著他,一瞬不瞬。

  男人忽然就笑了,“你在輕信他人這方面吃的虧還不夠嗎?不會到現在,你還以為,是盟友就應該百分百相信對方吧?這世上,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如潭深眸裡早已斂盡所有笑意。

  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蔚景反復咀嚼了一番這句話,開口道:“那你的意思是,對於你,我也不應該全部信任,是嗎?”

  “是!這世上,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蔚景一震,男人已伸手再次握住她的腳踝,將她的腳抬了起來,看了看,眉心微攏。

  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這一次,蔚景沒有動。

  男人將她的腳先架在自己盤坐的腿上,將手中的畫像攏進袖中,又自袖中掏出一方錦帕和一個小瓷瓶。

  小瓷瓶先置放在邊上,男人抖開錦帕,揉進掌心,雙手搓了起來,蔚景看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想要將錦帕的布料變得柔軟。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蔚景微微瞇了眸子看著他。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冷的時候,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溫潤的時候,又如同絲絲春風拂面。

  似乎離他越近,越覺得他遙遠。

  男人輕輕拭去她腳板上的泥土灰塵,末了,才拿起瓷瓶,擰開蓋子,將裡面的灰褐色的粉末均勻地灑在她腳後跟的傷口上。

  一陣清涼蟄痛感瞬間襲來,蔚景痛得瞳孔一斂,輕“嘶”出聲。

  男人抬眸瞟了她一眼:“痛嗎?”

  蔚景咬著唇瓣點點頭。

  男人輕嗤:“我以為你不知道痛。”

  “你——”

  “別動!”

  男人沉聲。

  蔚景一震,連忙微僵了身子。

  車廂內一下子變得靜謐下來,連外面的喧囂,此刻似乎都隱匿不見,只能聽到車輪滾滾的聲音,一下一下。

  記得以前,夏日的時候,她熱得受不了,就喜歡赤著腳走在宮裡的漢白玉地面上,每每被母妃看到,都會痛罵一頓,說,女孩子家家的,腳只能給未來的夫婿看,哪有這樣不顧形象的,虧得還是個公主。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人,當然不在意這些,可是,不知為何,今日讓一個男人這樣握著,她還是渾身的不自在。

  想想,人生真的很可笑,她曾經傾心的男人是錦弦,她嫁的男人卻是夜逐寒,而她的身子給的卻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是怎樣混亂的人生?

  微微苦笑,目光落在男人修長的大手上,眼角余光觸及到他手中的小瓷瓶,她一怔,細細睨了睨,發現瓷瓶上面似乎又是新的圖案。

  她想起她那裡還有兩個,一個是他給她擦手的,一個是他給她擦臉的。

  “你怎麼有那麼多好看的小瓷瓶?”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抬眸掠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見他不回答,她撇撇嘴,也不再問。

  將兩只腳後跟都塗好藥,又揀了剛才身上拆下來的干淨的布條仔細地將其包扎好,男人將瓷瓶遞給她:“回府以後不方便,你自己擦。”

  蔚景怔了怔,伸手將瓷瓶接過。

  許是被他握得太

  久的緣故,瓷瓶竟是溫熱的,蔚景低頭,看著上面精致的圖案,指腹輕輕摩挲。

  “沒有銅鏡,你可以梳妝嗎?”

  男人低醇的聲音驟然響起,她怔怔回神,見男人將裝著飾品的包袱拉到了她面前,這才想起,自己還是男人的公子髻呢。

  “可以!”

  將瓷瓶攏進袖中,她抬手拔了發頂的冠玉,頓時,滿頭青絲如同瀑布一般傾散下來。

  她勾頭在包袱裡找木梳,忽然覺得男人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臉上,她抬起頭,卻發現男人正望著車廂的一角,哪裡有在看她。

  拿著木梳快速梳理了一下發絲,她挽了一個早上出門時一模一樣的發髻,末了,又動作利索地將耳環、手鐲等飾品戴上。

  做完這一切,她剛想說,沒有面皮怎麼辦,男人已伸手將什麼東西遞到她面前。

  她垂眸望去,正是一張面皮,而且正是她這段時間一直戴的面皮的模樣。

  又重新做了一張?

  她怔了怔,忽然想起這張臉的真正主人。

  “今日那個女人是誰?”

  沒有接,她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眸光微閃,淡聲道:“這張面皮的主人。”

  答非所問!

  她當然知道是這個面皮的主人。

  “是那夜殺全福奪名冊的那個紅衣女人嗎?”

  男人微抿了唇,沒有吭聲。

  沉默就等於給了蔚景答案,蔚景卻也並不吃驚,她本來今日就這樣想過,這兩人肯定是同一人。

  “為何要讓我戴著她的臉?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這張臉是你憑空做的,只屬於我一個人。”

  蔚景一瞬不瞬地凝著男人,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男人垂眸笑了笑,抬眼睇向她,“你應該慶幸世上真有這個面皮的主人,不然,今日,你說,會怎樣?”

  蔚景怔了怔,的確,今日那個女人的出現,救她於水火之中,徹底打消了錦弦對她的懷疑,但是…….

  “這是兩碼事!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

  “女人,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對我,你也不應該百分之百相信。

  蔚景一怔。

  好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無語了。

  將他手中的面皮接過,抖開,她輕輕貼在臉上,“那個女人跟夜逐寒回相府了,我如果回去迎面撞上怎麼辦?”

  “不會!”

  男人聲音篤定。

  蔚景抬眸看向他。

  “她已經走了。”男人眸光微閃,略略別過眼。

  ****************** *********************

  冷宮

  鈴鐺坐在黑暗裡很久,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天竟然不知何時已經黑了。

  冷宮不比平素自己住的宮殿,院子裡沒有風燈,所以,屋裡不掌燈,整個就是一團黑暗,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可怕。

  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桌案上的火折子。

  火折子有些潮,她吹了好久,才吹著。

  將唯一的一盞燭火點亮,屋裡一下子亮堂起來,她心裡的恐懼才算是淡去了幾分。

  屋裡的家具擺設破舊不堪,斑斑駁駁都是歲月的痕跡,也不知多久沒住人了。

  果然冷宮不是人呆的地方。

  沒有一丁點人氣也就算了,竟然連吃食都沒有人送過來。

  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充饑的東西,她走到破舊的梳妝台前坐下,開始緩緩卸著頭上的簪花。

  當發飾卸盡,滿頭青絲無一絲束縛地披散下來,她怔怔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卻怎麼也看不清自己的樣子。

  驀地起身,她抬起衣袖擦拭著銅鏡上的灰塵,一下一下,仔細的、用力的。

  當整個銅鏡都被她擦得干淨發亮,她卻依舊沒有停下來。

  因為,饒是這樣一塵不染,她卻還是覺得看不清楚自己的眉眼。

  “這些事情讓她來做!”

  男人低沉的嗓音驟然在靜謐中響起,鈴鐺一震,愕然回頭,就看到一襲明黃入眼,男人風姿綽約地走了進來。

  在他的身後,低眉順眼地跟著一個宮女,宮女手中提著一個木質紅漆的食盒。

  鈴鐺怔了怔,有些意外,直到男人走到面前,她才驀地回過神來,連忙躬身行禮。

  “參見皇上!”

  男人一撩袍角,在桌案邊坐下來,朝她伸出手,“平身。”

  鈴鐺緩緩抬眼,看向面前的尊貴男人,男人笑容和煦、手指修長。

  她略略怔忡了一下,才緩緩將自己的手遞給他,在他的虛扶下,慢慢站起身來。

  “身上還痛嗎?”男人手臂輕輕一裹,就將她納在自己邊上坐下,鳳眸輕揚,睇了立在一旁的宮女一眼,“你先退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9:22

【087】還你一個洞房花燭

  “身上還痛嗎?”男人手臂輕輕一裹,就將她納在自己邊上坐下,鳳眸輕揚,睇了立在一旁的宮女一眼,“你先退下!”

  待宮女自外面帶上.門,錦弦才轉過頭看向鈴鐺,微笑著重復了一遍方才問過的話:“還痛嗎?”

  鈴鐺臉上一紅,自是明白男人問的是身上的哪裡,畢竟今日是她的第一次,而且這個男人一點都不溫柔,痛,是難免的,到現在,那個地方都還是火燒火燎撕裂一般。

  只是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啟齒回答。

  低斂了眉眼,她輕輕咬著唇瓣搖搖頭。

  “今日委屈你了!”

  錦弦將她的手握住,裹進自己的掌心。

  鈴鐺沒有接話,只微垂著腦袋,低眉順眼,一頭烏黑的青絲滑到兩頰兩側,遮去了她略顯蒼白的大半張臉。

  忽然想起什麼,她抬起頭,看向身側的男人,“皇上,真的會是公主嗎?”

  今日是宮裡的選妃之日,按照規矩,她也要出席。

  一早,她就梳妝打扮好了,就等著太監過來傳話。

  可是,沒等來太監,卻等來六房四宮失火的消息,她不知發生了什麼,卻也不想瞎摻和,令了幾個宮人去幫忙撲火,自己則還是呆在自己的寢宮裡面。

  很快就傳來大火撲滅的消息,接著,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意外地來了她的寢宮。

  男人很急切,一進來,就揮退了所有的宮人,並令宮人帶上了內殿的門,她當時很奇怪,正欲詢問,他卻一把抱住了她。

  她震驚了,這是第一次這個男人抱她。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肯定跟這場大火有關,只見他撒了一把香給殿內的香爐內,就將她抱上了床榻。

  暗香裊裊中,男人急切地剝脫著她的衣服,她當時心裡慌亂極了,可沒過多久,她也在那撲鼻而來的香氣中很快火熱了身子。

  幾乎沒有任何前戲,甚至連個親吻都沒有,男人就橫沖直撞進了她的身子,因為有媚香的作用,所以,她基本沒有什麼意識,唯一的感覺就是痛。

  很痛,幾乎將她撕裂成兩半的痛。

  一直到完全不受意識控制的身子在那份陌生的疼痛和愉悅中達到了高潮的頂端,她才渾渾噩噩清醒過來,那時,男人已經從她體內退出,正長身玉立在床榻邊穿著衣服。

  她好半天都以為不在現實。

  男人有條不紊地穿著衣服,她就從背後看著他,直到他穿戴整齊,她才開口,“皇上有何吩咐?”

  她當然不會以為這青天白日的、未央宮前面還有一大堆女人等著他去選妃,他卻還有心思專門跑過來寵幸她。

  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意她的如此直接,徐徐轉過身,看著她:“朕要請你幫個忙。”

  記憶中,他似乎也就是曾經跟九公主蔚景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用這樣的口氣,後來,當了帝王之後,就完全一副霸者之姿,幾時又用過“請”字和“幫忙”這樣的詞?就連跟現在的皇後蔚卿在一起,她都沒有聽到過。

  她起身扯了件袍子裹住身體,下床跪在了地上:“皇上請吩咐!”

  男人轉過身背朝著她,負手而立,將龍吟宮裡發生的事粗略地說了一遍,然後說,“你知道嗎?朕事後回憶一下,有一種是她的錯覺。”

  她當時一怔,她自是明白他嘴裡的“她”指的是誰,是她曾經的主子九公主蔚景。

  她說:“不可能,那日在未央宮,被左相一箭穿心的女子應該是公主,臣妾檢查過她手臂上的胎痣。”

  男人許久都沒有說話,她偷偷抬眼望去,大門緊閉,屋裡的光線有些暗,只看到男人頎長的背影,背脊挺直。

  她正猜想著他臉上此刻的表情,男人忽然回過頭,嚇得她一跳,連忙垂下眼。

  男人說:“就算不是她,也一定是身邊的人,此人熟悉朕,熟悉蔚景,熟悉蔚卿。”

  男人聲音黯啞,說得有些急切,顯然心中是起伏的,她緩緩抬起眼梢,看到男人眼中的光亮,她忽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只是那光亮稍縱即逝,等她捕捉,卻早已恢復一片寒徹。

  他咬牙沉聲:“能如此大膽竟然敢冒充皇后,直接挑戰朕,說明此人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能同時讓六房四宮失火,絕非一般人所為,肯定是有組織的、有預謀、有計劃的行動,朕等會兒會將所有人集合起來徹查,但是,朕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查出,畢竟對方能做出這些,說明肯定做了周密的部署,又豈會輕易讓朕查出?”

  她怔了怔,當然明白男人說了那麼多,目的是什麼,便直接伏在地上,開門見山:“臣妾該怎麼做,請皇上明示。”

  男人彎腰將她從地上扶起:“朕先查,如若查出,自是最好不過,如若一直到最後都查不出,你就站出,承認那人是你。”

  她當時有些震驚,不意會是這樣,男人就跟她解釋:“這樣做的原因有二。”

  “第一,你想,如果那人是她,你等於替她頂了罪,就算她對你做了朕的賢妃有何誤會,也一定會覺得你當初是有苦衷的,既然你肯不惜毀了清白、冒著生死出手幫她,以她的性子,定然也不會對你不管不顧,後面可以用你將她引出;第二,如果那人不是她,反正也一定是曾經身邊的人,你如此冒死站出,對方也一定心有起伏,不明你是敵是友,也定會對你試探一番,而且,此次事件以這種方式結束,也能麻痺對方,讓對方以為朕就這樣相信、就這樣罷了,她們肯定還會有下一步的行動。”

  所以,今日在未央宮的前面,兩人最後就演了這麼一出戲。

  鈴鐺思緒收回,見男人竟一直未回答,鳳眸正望著桌案上的燭火,微微瞇著,不知在想什麼,她略一沉吟,便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皇上是希望那人是公主還是不是公主?”

  男人微微一怔,轉眸看向她,鳳眸中的溫潤瞬間匿去,一抹厲色騰上眸眼。

  鈴鐺一驚,連忙起身跪在地上:“臣妾……”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不妥,她已經被削去了封號,遂連忙改口道:“鈴鐺失言,請皇上恕罪!”

  “失言?”男人冷然站起,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不要以為你幫了朕,就可以妄自揣測朕的心思!”

  “鈴鐺不敢!”

  鈴鐺勾著頭,大氣不敢出。

  “能幫朕分憂,那是你的福氣!”男人沉聲,眸色寒涼。

  “是!鈴鐺萬死不辭!”

  男人拂袖冷哼,轉身,大步往外走,輕蕩的袍角帶起一絲清風拂過額頭,鈴鐺頷首不抬。

  身影又忽然站定,返身,沉冷的目光直凝向她:“對了,朕問你,朕記得事先說過,一直到最後查不出,你再站出來,為何朕還沒有查完,你就出來了?”

  鈴鐺怔了怔,“那是因為鈴鐺覺得,就算男人查完,也絕對沒有那人,皇宮就那麼大,處處都是聖上的人,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喬裝打扮成男人,並非易事。而且女人要裝扮成男人,不是光貼張面皮、穿身男人的衣袍就可以的,首先,女人的身材就跟男人不一樣,其實,女人我們都查過了,也並未見少人數,不是嗎?正如皇上所說,對方明顯做過精密的部署,又豈會那般讓我們查出?所以,鈴鐺想,與其最後查完了,鈴鐺再站出來承認,讓人起疑,倒不如先出來,也不會有人懷疑鈴鐺是故意為之。”

  鈴鐺一口氣說完,長睫輕垂,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男人鳳眸幽深,在她身上揚落,定定地凝住她好一會兒,才將目光收回。

  “這幾日你先在這裡呆著,外面的宮女會照顧你的起居,放心,朕不會薄待了你!”

  男人聲音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沉沉而來。

  緊接著,鈴鐺就聽到“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等男人沉穩的腳步聲遠去,宮女細碎的腳步聲進來,她才臉色蒼白地抬起頭。

  “賢妃娘娘,”宮女快步走過來,將她扶起:“讓奴婢伺候娘娘用晚膳吧!”

  ****************** ********************

  相府,一豆燭火

  蔚景一襲潔白寢衣坐在燈下,只腳架在長凳上,手執小瓷瓶,傾身將藥粉一點一點灑在腳後跟上。

  哎,剛剛不應該沐浴的,這傷口浸水後明顯嚴重了。

  門口傳來弄兒行禮的聲音:“相爺!”

  夜逐寒!

  蔚景一震,連忙快速將小瓷瓶蓋上攏進袖中,將腳從長凳上放下來塞進軟靴的瞬間,門“彭”的一聲自外面被人撞開。

  她一驚,回頭望去,就看到男人腳步虛浮走進的身影,邊上,弄兒似乎想要去扶,卻被男人一把揮開。

  夜風卷著淡淡酒香而入,蔚景怔了怔,喝酒了?

  今日跟凌瀾回府的時候,她擔心的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夜逐寒也沒有回,聽管家康叔說是因為有個應酬。

  現在應酬完了?

  成親那夜,這個男人在書房呆了一夜,第二天就查名冊外出了,今日回來就進宮了,那麼今夜……

  心中一陣慌亂,她連忙從座位上起身,迎了過去,伸手將他扶住:“相爺。”

  男人抬眸,微微泛紅的眸子朝她看了稍許,忽然,手臂一裹將她抱住。

  她一驚,心跳都漏了幾拍,想要掙扎,卻被他箍得緊緊的。

  弄兒在邊上紅了臉,連忙識趣地退了出去,並悄聲將房門帶上。

  “相爺,你喝多了,我扶你過去休息。”

  見掙脫不過,蔚景只得耐著性子低低地誘哄。

  男人不為所動,整個人的重量就傾軋在她的身上。

  蔚景差點要哭了,本來腳後跟就痛得要命,自己都只是勉強站住,哪還受得了兩個人的分量?

  然,受不了也得受著不是。

  她咬牙,兀自忍著。

  “相爺……”她試著喚他。

  “對不起……這幾日本相太忙…….冷落了你,今夜,本相就……本相就還你一個洞房花燭。”

  男人溫熱的、帶著氤氳酒香的氣息噴薄在她的頸脖處,她卻只覺得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一般,渾身一僵,蝕骨的寒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還她一個洞房花燭?

  今夜?

  可是她,可是她……

  她今日剛剛跟凌瀾……

  方才她沐浴的時候,用熱毛巾揉敷過凌瀾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青紫紅雲,可那些痕跡太重,根本沒法去掉,而且……而且,他若發現她不是處子,怎麼辦?

  今日在未央宮前面,太醫明明說,她是處子之身。

  千頭萬緒,一哄而至,她驚懼慌亂到了極致。

  怎麼辦?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怪我大婚那夜那樣對你?”

  男人醉意醺然地抬手扳過她的臉,逼視著她。

  “沒…..沒有,我先扶爺過去坐著吧!”蔚景略略別過眼,緊緊攥了手心,強自鎮定。

  “你看……今日太醫都說…….都說你還是清白之身……”男人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吹著熱氣。

  蔚景心口一撞,冷汗透背而出,男人稍顯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他那樣說,說得本相……本相無地自容,所以今夜…….今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驟然將頭扭到一邊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蔚景一駭,連忙抬手輕輕拍上他的背幫他順氣,趁勢道:“走,我扶相爺先過去休息。”

  這一次,男人終於沒有拒絕,在她的攙扶下,來到床榻邊。

  艱難地將男人扶坐在床榻邊上,她起身,准備去給男人倒杯水,誰知,手腕卻是驀地被男人握住。

  她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股外力將她一卷,眼前的景物一斜,她已被拉跌到床榻上的軟被上。

  啊!

  她大駭,想要坐起,男人已經傾身而上。

  “相爺……”她驚恐地看著他。

  男人雙手撐在她的身子兩側,微微抬高了上身俯瞰著她。

  許是見她一副恐懼的樣子,男人唇角輕輕一勾,一抹淺笑綻開:“怎麼了……是不是第一次緊張?”

  第一次?

  蔚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我……”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未央宮前面這個男人的說辭,眸光一亮:“我,我今夜身子不方便。”

  男人眸光微微一斂,“真的嗎?”

  “嗯,”蔚景咬著唇瓣、眸光瀲灩地看著他,點點頭。

  男人凝了她片刻,驀地從她的身上離開。

  蔚景終於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下一瞬,男人又驟然轉過身來,“本相不信,讓本相看看!”

  說著,大手已是探進她寬松的寢衣衣襟。

  蔚景大駭,連忙伸手將他的腕抓住,不讓他亂動,誰知他的另一手卻又趁她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隔著薄薄的褻褲擠入她的腿心。

  啊!

  蔚景嚇得驚呼出聲,本能地雙腿一夾,男人卻已是將手拿開,略帶薄怒的聲音沉沉壓下來:“你竟然騙本相!”

  “我……”

  蔚景呼吸一窒,一顆心更是慌亂不堪。

  “你是在玩欲擒故縱嗎?”男人笑得冷佞,再度傾身壓了過來。

  “不是,我今日身子真的不舒服,不是說月事,是前幾日感染的風寒還沒有好,恐傳染給了相爺。”

  蔚景急急求饒。

  男人卻完全不以為意,唇角笑意越發邪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本相不懼傳染。”

  說著大手一揮,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蔚景身上薄薄的寢衣頓時碎裂開來,委在身體兩側,只著一件肚兜的身子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裡。

  啊!

  蔚景尖叫一聲,本能地環抱起胳膊,想要遮擋住什麼,可是身上的那些痕跡層層密密,又豈是她想遮就能遮住的?

  她看到男人身子一僵,原本微微泛紅的眸子瞬間抹上厲色。

  驟然從她的身上起身,男人聲如臘月飛霜:“這才是你不讓本相碰你的原因吧?”

  蔚景心跳紊亂,微微喘息地看著他。

  此時的他面色冷峻、眸色寒涼,哪有一絲醉酒的樣子?

  “是誰?”

  男人坐在床榻邊上眉眼冷冷地睇著她,薄唇輕啟。

  蔚景一震,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將她裹得死緊,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她當然不能告訴他是誰。

  絕對不能。

  就在她快速思忖著該怎樣回答之際,脖子上驟然一重,她驚嚇回神,男人修長的手指已經掐上了她的咽喉。

  “到底是誰?”

  男人一字一頓,寒涼的聲音從牙縫中迸出。

  蔚景一顫,被他微微猙獰的樣子嚇住。

  男人的手指又收緊了幾分,強烈的窒息感幾乎將她淹沒,她張著嘴,臉漲得通紅,“相爺……相爺不認識。”

  “不認識?”男人陰鷙目光再次掃過她肌膚上的那些吻痕,冷笑,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好一個不認識!你嫁給本相,卻跟別的男人做出這種苟且之事!”

  男人的手如同鋼筋鐵爪一般,越收越緊,蔚景在他的手下搖搖欲墜,幾欲暈厥過去。

  本能的,她掙扎,開始用手去掰他的手指。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9:36

【088】錯的那個人只能是她

  男人的手如同鋼筋鐵爪一般,越收越緊,蔚景在他的手下搖搖欲墜,幾欲暈厥過去。

  本能的,她掙扎,開始用手去掰他的手指。

  男人就像是被蟄到了一般,連忙松開了對她的鉗制,本來她的身子幾乎被他從床上提起,這樣陡然失去支撐,她整個人又跌倒在床榻上。

  她不知道為何她去掰男人的手,男人會是這個反應,她只知道,她終於可以呼吸了。

  久違的空氣再次回到肺裡,她張著嘴,大口地喘息,一對高聳的柔軟將肚兜撐得滿滿的,隨著她的喘息,起伏不定。

  男人緊緊抿著唇,掠了一眼她的胸口,又掃了掃她瑩白肌膚上的那些青紫,眸中冷色昭然。

  “還以為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樣,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終究是煙花之地的貨色,賤得可以!”

  “本相不稀罕你這樣的女人,滾回你的風月樓去!”

  蔚景一怔,抬眸看向男人,男人斜睨著她,一臉的不屑譏誚。

  “滾!”再次輕飄飄逸出一字,男人唇角輕勾起冷佞的弧度。

  蔚景怔怔收了目光,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她撐著身子從床榻上坐起,雙手攏了攏耷拉在身上被撕成兩半的寢衣,勉強裹住身前的春光,轉身下床。

  也不知是不是太過慌亂,腳後跟竟一下子磕到了床下放鞋子的踏板上,痛得她腳下一軟,連忙伸手撐住床沿,誰知竟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腿。

  男人忽然條件反射一般,大手一揮,蔚景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覺得身子被一股外力掀起,如同一片破敗的落葉,斜斜飛了出去。

  因為受力,袍袖中的小瓷瓶也脫袖而出,跌落在地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

  啊!

  她臉色一變,驚呼。

  電光火石之間,在她的身子重重委地之前,她似乎聽到門“匡當”一聲被撞開,有人闖了進來。

  風馳電掣、人影一晃,她的驀地腰身一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等她意識過來,已經穩穩地落在一個人的懷裡。

  熟悉的墨竹香入鼻,蔚景渾身一震,愕然抬眸。

  “是我!”

  男人熟悉的、篤定的聲音響在頭頂。

  是凌瀾。

  蔚景怔怔地看著他,有那麼一瞬,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那人是我!”

  男人低沉篤定的聲音又再度響起,蔚景這才驀地意識到男人根本沒有看她,剛才那句“是我”也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夜逐寒。

  對夜逐寒?

  說那人是我?

  蔚景臉色一變。

  這個男人是…….

  正驚錯得回不過神,男人已經緩緩將她放下來,扯了搭在自己身上的中衣裹在她的身上。

  屬於男人的體溫瞬透過衣衫傳來,蔚景有些恍惚。

  男人卻並沒有看她,大掌在她頸口處一拉、將中衣攏好,便再次轉眸看向夜逐寒,微微鞠了身子。

  “大哥,是逐曦不好,是逐曦冒犯了大嫂,跟大嫂無關。”

  蔚景一怔。

  他說什麼?

  他說是逐曦冒犯了大嫂?

  瘋了。

  這個男人肯定瘋了。

  心中一陣紊亂,她轉眸看向夜逐寒,只見夜逐寒依舊保持著坐在床榻上的姿勢,黑眸深邃,緊凝著凌瀾不放。

  屋子裡一下子靜謐非常。

  廂房的門也因為凌瀾的闖入而洞開,夜風徐徐進來,將桌案上的燭火吹得搖曳不定、明明暗暗。

  夜逐寒的臉隱在那一團昏黃光暈中,看不真切。

  許久,才見他將落在凌瀾身上的目光收回,緩緩從床榻上下來,不知是坐得太久,雙腿發麻的緣故,還是怎麼的,蔚景發現他撿腿的動作有些笨拙僵硬,卻也容不得她多想,因為夜逐寒一下地,就拾步朝他們走過來。

  在離他們兩個還有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陰鷙目光直指凌瀾,“你可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沉冷嗓音中帶著壓不下去的怒意和顫抖。

  “都是逐曦的錯,是逐曦一時沖動,冒犯了大嫂…….”

  凌瀾的話還沒有說完,驀地被夜逐寒嘶聲打斷:“到底是一時沖動,還是一時情動?”

  蔚景一震,就聽得身側男人低醇的聲音傳來。

  “一時……情動!”

  最後兩字,聲音不大,卻咬得清晰無比。

  蔚景心尖一抖,愕然看向男人,忽然,只見眼前黑色的袍袖一晃,緊接著,“啪!”的一聲清脆耳光在靜謐的房間乍響。

  蔚景一驚,待反應過來時,就看到夜逐寒高高揚起還未落下的手臂,以及凌瀾被扇得微微側向一邊的臉。

  夜逐寒打了凌瀾。

  而凌瀾沒有避,結結實實承了那一耳光。

  蔚景臉色一變,不明白為何凌瀾要這樣講,也不明白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怔怔看向凌瀾,因是跟他並排而立,所以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冠玉一般的側臉上,泛紅的巴掌印若隱若現。

  這戴著人皮面具都能看得到,可見夜逐寒用了多大的力道。

  眸光微微一斂,她別過眼,說不出來心裡的感受。

  夜逐寒緩緩將手臂放下,聲音沉沉碾壓過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蔚景一怔,以為他問她,抬眸望過去,卻發現他依舊是盯著凌瀾。

  身份?

  什麼身份?

  哦,小叔的身份。

  她是他大嫂!

  “沒忘。”凌瀾聲音篤定,卻也無波無瀾。

  “那你還如此作為?”夜逐寒驟然提高了音量,厲聲質問,末了,又冷冷一笑:“我看你什麼都忘了,忘得一干二淨,你知道任意妄為的後果嗎?你承擔得起嗎?”

  後果?

  什麼後果!

  夜逐寒要怎麼處置凌瀾?

  心中一緊,蔚景急急出聲,“相爺息怒,事情不是這樣的!”

  霎時,兩個男人都轉眸朝她看過來。

  她微微垂了眼簾,彎腰將地上的小瓷瓶拾起,拽在手心,這才緩緩抬眼看向夜逐寒:“是鶩顏勾引了二爺,跟二爺沒有關系。”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凌瀾眉心微微一攏,她也未予理會,繼續道:“鶩顏的腳受傷了,二爺好心過來給鶩顏送藥,鶩顏心生感激、一時心動,就勾引了二爺。相爺也知道,鶩顏長在煙花柳巷,本就下賤,勾引男人更是……”

  “夠了,鶩顏!”

  男人低低的咆哮聲驟然響起!

  蔚景嚇了一跳,未說完的話就生生噤在喉嚨裡。

  是凌瀾。

  只見他面色冷峻、薄唇緊抿,一瞬不瞬地盯著夜逐寒。

  他生氣了?

  因為她不該說這些話嗎?

  可是,她沒得選擇,必須站出來不是嗎?

  今日之事都是因她而起,是凌瀾幫了她,她怎可再連累與他?

  他好不容易有了夜逐曦這個身份,她不想因為她,影響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情分。

  所以,錯的那個人只能是她。

  可是,凌瀾這廝的反應……

  蔚景微微擰了眉心,這個男人竟然當著夜逐寒的面,不喊她大嫂,直接喊她鶩顏,而且喊她的時候,卻不看她,只死死盯著夜逐寒,這不是分明挑釁嗎?

  正兀自想著,凌瀾忽然側首看向她:“你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39:48

【089】終究,她是外人

  蔚景前腳剛出了廂房的門,後面一陣疾風襲來,門“匡當”一聲就被關上。

  要不是她的腳撿得快,那原本就受傷的腳後跟就真的不要了。

  夜風透體,蔚景打了一個寒顫,雙手攏了一下身上男人的中衣,她抬頭望了望天,十五的夜竟是一顆星子都沒有,還起風了,怕是又要下雨了。

  屋裡傳來兩人的爭吵聲,等她細聽,裡面卻又似乎意識到了,刻意壓低了聲音,什麼也聽不出。

  蔚景彎了彎唇。

  終究,她是外人。

  垂眸靜默了一會兒,她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走進幽幽夜色中。

  “夫人。”一聲輕喚來自身後。

  蔚景腳步一滯,回頭。

  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廂房外面的走廊上,光線太暗,對方聲音又輕,蔚景瞇眼辨了片刻,才認出是弄兒。

  她記得夜逐寒進來的時候,讓弄兒退了出去。

  忽然,腦子裡又掠過凌瀾破門進來接住她時的樣子,身上披著中衣,並未穿上,頭上發帶都沒有束,顯然是睡下剛起就急急趕過來了。

  頓時,她就有個認知。

  是弄兒通知了凌瀾。

  不然,凌瀾怎會知道她跟夜逐寒的情況,有怎麼會那麼及時的出現救她?

  是了,就是她。

  對於這個認知,她也不吃驚,弄兒是凌瀾的人,她第一天就知道,不是嗎?

  彎了彎唇,她對著弄兒微微一笑:“有事嗎?”

  弄兒似是猶豫了一下,輕咬著唇瓣看了看廂房的門,又轉過頭看向她,低聲問:“夫人要去哪裡?”

  蔚景怔了怔,環顧了一下四周,閒閒道:“隨便走走!”

  話落,便已是轉身繼續走進夜色裡,走了兩步,忽的又想起什麼,頓住,回頭,“莫要跟著我!”

  弄兒似是正要從走廊上下來,聽得她此言,腳步一頓,就停在了那裡。

  蔚景笑笑,轉身離開。

  ************

  許是深夜,又快要下雨的緣故,路上的行人特別少,街道兩邊的店鋪都已關門,連以往擺夜攤的小商小販也不見了蹤影。

  夜,顯得越發清冷,稀稀落落的燭火將人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蔚景環抱著胳膊,緊緊裹住凌瀾的中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

  腳後跟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卻不願意停下來,因為她不知道停下來該做什麼?根本沒有棲腳的地方。

  可是,這樣走著,她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就連想投個客棧,身上銀兩也沒有。

  沐浴以後,連頭上的發飾、身上的首飾都卸了,現在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只剩下凌瀾的這件料子上好的中衣了。

  衣服上似乎還殘留著男人的氣息,淡淡的、好聞的墨竹清香,眼前又晃過男人飛身而入,將她穩穩接住的樣子,他說,是我,那人是我!

  說實在的,她很意外,印象中,這個男人一直很沉很穩,也很冷情,不是像會做這樣事的人。

  是怕她受委屈嗎?

  這樣想著,卻又突然好笑。

  蔚景,你在想什麼?

  那個男人不讓你受委屈就不錯了,還怕別人給你委屈?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夜之事,要說她的心裡一點起伏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她感激他。

  所以,也更不想連累他。

  也不知道將她支出來,“兄弟”兩人怎樣解決的?事情太過敏感,不管怎樣,總歸是落下了嫌隙,而以後,她在相府又該如何自處,他們三人又該如何面對?

  渾渾噩噩想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等猛地一下回過神來,竟然是走到了郊外。

  無星夜、林地黑,不見一個人影,不聞一絲聲音,她心中一驚,連忙折頭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忽然,身後響起紛沓的腳步聲,她一震,回頭,只看到兩個人影,還沒有看清是誰,肩胛處一痛,她就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朝一邊倒去……

  ****************

  胃好不舒服,似乎一顛一顛壓迫得厲害,而且呼吸也很困難,還有誰在不停地說著話。

  蔚景睜開沉重的眼瞼,就發現自己在一個人的背上,此人正背著她一邊走一邊和邊上的另一個一身禁衛裝扮的男人聊著天。

  禁衛裝扮?

  蔚景大驚,什麼情況?

  張嘴正欲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來聲音,想要動一動,也是完全無法動彈。

  就算她不會武功,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被人點穴了!

  禁衛、點穴……

  她心頭一跳。

  莫不是錦弦發現了什麼,所以派人來抓她?

  如此一想,頓時大駭,無奈不能說又不能動,慌亂不堪中,只得強自鎮定,細細凝聽著兩人的對話,希望能聽出一絲端倪。

  “你說北苑裡面到底住的是誰啊?為何每月初一、十五要送個女人進去?”

  “誰知道,北苑是禁地,又沒有進去過,能進去的就是那些女人,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反正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

  “我猜應該是皇上的什麼人,你想啊,如果不是什麼人,怎會住在皇宮裡面,雖然北苑也算是冷宮,但是,畢竟也是在皇宮裡面不是,而且,這樣送女人進去,肯定皇上也知道的,不知道的話誰敢啊,就算我們的頭兒也沒有這個膽子,讓我們做這事兒吧。”

  “皇家之事豈是你能妄自瞎猜的?你也不怕掉腦袋!”

  “嘿嘿,這不是跟你瞎說說嘛!”

  “這些敏感的東西還是少說為妙,在宮裡當差,上頭怎麼指示,我們怎麼做便是!”

  “嗯嗯,是,是!”

  蔚景在腦中快速過濾著他們言語中的信息,大概是聽明白了過來,就是有個人住在冷宮的北苑,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送個女人進去北苑給這個人,今夜正好十五,而她,正不幸地淪為那個即將要被送進去的女人,是嗎?

  心頭大駭,卻又無計可施。

  這是什麼人,這麼變態?

  是男人,還是女人?

  初一十五要女人做什麼?

  那些進去的女人還活著嗎?

  正亂七八糟想著,突然,眼前視線一黑,竟是一張黑布蒙在了頭上。

  緊接著就是門口守衛盤查的聲音。

  原來竟是已經到了宮門口。

  完了,原本她還想著,在宮裡的時候看能不能想個辦法脫身,畢竟,她是鶩顏的臉啊,怎麼說,也在宮裡出現過幾次吧,而且每一次都是風雲人物、全場的焦點,宮裡的人應該很多人都認識她,都知道她是相國夫人吧?

  現在好了,臉都給遮住了,她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又是好一陣顛簸,男人終於停了下來。

  眼前陡然一亮,頭上的黑布被人揭了下去,她一怔,入眼是一扇石門,石門的上方破舊的牌匾寫著北苑二字。

  這裡她並不陌生,雖然是冷宮,以前貪玩,卻也是偷來過這裡,不過也僅限在這裡,因為記事起,這個石門就是緊閉著,從未開過,而且當時聽說,裡面鬧鬼,所以,她也從未進到裡面去過。

  只見另一個禁衛上前,對著石門左邊拍了三記,右邊拍了三記,“嘩啦”一聲,石門倏地洞開。

  她錯愕地看著這一切,禁衛已經將她放下來,並伸手解了她的穴位,她一喜,剛想說:“我是……”

  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外力卷了進去,緊接著“彭”的一聲巨響,石門已經緊緊閉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0:07

【090】因為我得了一種怪病

  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外力卷了進去,緊接著“彭”的一聲巨響,石門已經緊緊閉上。

  剛險險站定,她就連忙伸手拍打著石門,“放我出去,我是相國夫人鶩顏,快放我出去!”

  心中害怕得不行,她又是拍,又是喊,只希望外面的兩個禁衛還沒走遠。

  誰知,除了她的聲音,外面一絲聲響都沒有,人,早已離開了嗎?

  欲哭無淚,她終究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一顆心狂跳,她緩緩轉過身環顧著周圍的環境。

  入眼是個院子。

  沒有風燈,很黑,沉沉夜色下,依稀可見雜草叢生,有一人多高,風過草動,蔚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人,待定定一看,才知不是。

  可是,方才明明是有股外力將她卷進來的不是嗎?

  是誰?

  是那個住在這裡的人嗎?

  背脊靠在冰冷的石門後面,她睜著驚恐的眸子,警惕戒備地盯著院中一切,袍袖下的小手緊緊攥起,才發現自己早已是一手心的冷汗。

  雜草叢生間是有小路的,只是被遮蓋住了,一陣風過,小路若隱若現,小路的盡頭是一排房子,但是,她不敢上前,因為,房子裡也是黑漆漆一片。

  怎麼辦?

  逃!

  對,必須逃出去!

  她又扭頭開始找開石門的機關。

  可是很奇怪,這個石門竟然連門栓之類的東西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就是兩半千斤巨石合在一起,看來,每次開門靠的是人的內力。

  她忽然很後悔,當初有條件的時候,沒有好好找個人學習武功,總以為,以她公主的身份,身邊多的是大內高手和禁衛,怎還需要學習這些東西?

  如今,終是後悔也已來不及。

  沒有人救她,沒有人!

  強自壓抑著滿心的恐懼,她繼續趴在石門邊上努力尋著別的機關。

  驟然,一陣疾勁的強風乍起,雜草吹得簌簌直響,她一驚,回頭,就感覺到那股強風破空而來,直直擊向她。

  呼吸一滯,她嚇得靠在石門上一動也不敢動,強風拂面、衣發翻飛,她驚懼地閉起了眼睛,下一瞬,身子就已被勁風卷起。

  她驚呼一聲睜開眼,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同紙片一般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從雜草的上方弛過,重重砸向一扇木門。

  “彭”的一聲,木門開,她重重跌落在地上。

  痛!

  先著地的胳膊和背脊痛得好像都不是她的,她只差沒哭出來,整張小臉都皺巴在一起,她蜷在地上,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直到眼前驀地一亮,視線驟然清明,她才一駭,循著光亮看過去。

  竟是掌了燈。

  誰掌的燈?

  燈座邊上明明沒有人!

  屋子裡都沒有人!

  哪還顧得上身上的疼痛,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身後的木門又“砰”的一聲合上,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亦是沒有人。

  她真的要哭了。

  饒是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從不信鬼神之說,可面對此情此景,依舊是渾身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

  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冷汗透衫而出,她惶遽不堪地移動著瞪得銅鈴一般的眸子,仔細地觀察著屋裡的一切。

  驟然,“吱呀”一聲悶聲,什麼東西轉動的聲音。

  “進來的人,沒有一個能出去的。”

  男人黯啞低沉的聲音如同從地獄裡傳來,嚇得蔚景渾身一震,連忙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屋角的一個鐵椅上面,坐著一個人。

  原來方才“吱呀”的聲音,就是這鐵椅轉動的聲音,因為在這之前,鐵椅的椅背朝外,且鐵椅巨大,椅背擋住了所有視線,所以,她沒看到有人。

  如今,轉過來……

  只是,這個人…….

  蔚景瞳孔一斂,嚇得差點尖叫了出來。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

  與其說是個人,倒不如說是個鬼。

  一頭不羈的亂發,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那露在外面的臉上疤痕密布,就像是條條螞蝗根根樹根交錯,猙獰恐怖,還有那雙眼睛,渾濁又陰冷,帶著騰騰殺氣,一身墨黑的袍子,一直罩到腳部,整個人坐在那裡,儼然就是一個來自地獄的修羅。

  雖看不清楚臉,但是,估摸著應該四十多歲的樣子。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是被鎖在鐵椅上的,雙手被鐵鏈鎖於椅子的扶手上,雙腳亦是被鐵鏈鎖於踏板上。

  是誰?

  是被囚禁於此嗎?

  如果是囚禁,為何還會初一十五給他送女人?

  可如果不是囚禁,為何這樣雙手雙腳被鎖?

  心中慌懼,腦中紛亂,蔚景又攥了攥手心,感覺到男人鷹隼一般的眸子直指她而來,她嚇得連忙垂下眼,不敢直視。

  “過來!”

  男人沙啞如破鑼一般的聲音再度響起,聽得蔚景寒毛又是一豎。

  心頭狂跳,蔚景腦中快速做著計較,過去還是不過去?

  過去他是要做什麼?

  聽禁衛們說,在她之前,肯定是有送過女人進來的,為何都不見人?

  是死了嗎?

  如果不過去,會是什麼後果?

  他雙手雙腳都鎖著,應該也奈何不了她什麼吧?

  可是,可是,這屋裡也沒有第三人,方才那般強大的內力又是何人所使?

  能將她從石門外卷入,然後又從院子裡卷進屋,能關石門、閉木門,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如果就是他,那麼她不過去的話,會不會死得很慘?

  正亂亂地想著,男人又說了一句:“叫你過來,沒聽到嗎?”

  寒涼的聲音裡明顯已經透著不耐。

  蔚景抿了抿唇,抬眸望過去,唇角勉力扯出一抹笑:“不知,不知這位……大哥有何吩咐?”

  原本她想用大叔的,想了想,怕對方不悅,所以,用了大哥稱呼。

  果然,男人輕嗤,“大哥?我都可以做你的爹了!”

  末了,臉色一冷,還是不忘那句:“快些過來!”

  蔚景不知該怎麼辦。

  “皮癢是嗎?嫌剛才摔得不夠重?”

  男人咬牙,聲音更加冷佞了幾分。

  蔚景一震,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步子從未有過的沉重,似乎每邁出一步,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她一步一步走著,只覺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隨著腳下步子,一下一下,強烈地撞進耳朵裡。

  眼見著離男人越來越近,而男人卻顯然已經等不住,一陣鐵鏈的碰撞的清脆聲,男人大掌一攤,頓時,一股強大的內力從掌心傾散而出,直逼蔚景而來。

  蔚景一驚,還未反應,身子就已經被內力吸起,斜斜飛出,等她意識過來,就已經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這個姿勢!

  啊!

  她大駭,本能地想要起身站起,卻被男人的一句話說得生生忘了動。

  “是不是想死得快點?”

  男人傾身湊在她的耳邊,略帶汗霉味的氣息噴薄在她的頸脖處。

  胃裡一陣翻攪,她強行忍住作嘔的沖動。

  腦中快速思忖著對策。

  “知道送你進來是做什麼的嗎?”

  男人的聲音再次沉沉壓在耳際。

  蔚景一震,搖搖頭,“不知道,夜裡我跟夫君夜逐寒鬧了點不開心,賭氣跑出了相府,就碰到了方才的那兩個禁衛,然後,就被他們強行帶到了這裡。”

  一邊說,蔚景一邊拿眼角偷偷睨男人。

  她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告訴他兩個信息,

  第一,她的丈夫是相國夜逐寒。第二,她已經嫁人、不是清白之身。

  她想,夜逐寒是兩朝相國,名聲在外,一般人應該都認識,或許,礙在這個關系上,這個男人會放過她。

  還有就是,如果這個男人找女人只是為了那個,應該也不會要一個已是蒲柳之身的女人吧?

  誰知,男人就像沒有聽到一樣,沒有一絲反應,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冷魅笑意:“那我就告訴你,送你進來是做什麼。”

  蔚景心神一斂,側首看向男人。

  男人甩了一下頭,將馬鬃一般的亂發甩了一些到後面,整張臉都露了出來,蔚景差點沒暈厥過去。

  太恐怖了這張臉。

  容顏盡毀、全部都是疤痕,沒一處好的東西。

  “因為我得了一種怪病,必須用女人的血才能續命!”

  怪病?血?

  蔚景一驚。

  用血續命,那……

  是不是跟電視裡演的那樣直接咬了她的脖子,將她的血吸光?

  那……那那樣還豈有活路?

  強自壓抑住滿心的恐懼,她看著男人,故作輕松地微微一笑:“我的血不是處子血。”

  “是不是處子血沒有關系,只要是女人的血就可以了。”

  男人吹著氣,似乎想要將傾散在她頸脖處的頭發拂開,蔚景心中大駭,莫非真的是她猜測的那樣?要下嘴了,所以…….

  她驀地從他身上站起,可下一瞬又被他的內力帶著跌坐下來,本能地,她又掙扎著起身。

  驟然,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兩人皆是一怔,循聲望去,是小瓷瓶。

  是凌瀾送給她的那個裝藥的小瓷瓶,不小心從她的袍袖中滑了出來,跌落在地上。

  怔怔看著那個小瓷瓶,她忽然想起瓷瓶的主人。

  似乎每一次她有危險,他就會出現。

  每一次,他都會救她於水火之中。

  今夜呢?

  凌瀾,你在哪裡?

  鼻尖一酸,她竟然想哭。

  緩緩彎腰,將小瓷瓶撿起,緊緊攥進手心,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她轉眸看向男人,只見男人的目光緊緊凝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

  “你哪裡來的這個東西?”

  男人一字一頓,聲音從牙縫裡迸出。

  蔚景一怔,不意他會這種反應。

  頓時,腦中有千百個念頭瞬間閃過。

  雖然很多她都抓不住,但是,至少有一點,她很肯定,那就是這個男人認識這個瓷瓶。

  那麼……

  心中一喜,她道:“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送給我的。”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斂,目光定定,看著那個瓷瓶,半響,才將目光移開,轉眸凝向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0:20

【091】心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一斂,目光定定,看著那個瓷瓶,半響,才將目光移開,轉眸看向她。

  “滾!”

  她一震,恍惚間,只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著男人,沒有動,直到男人再次嘶吼一聲:“滾!”,而她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男人情緒激動動用了內力的原因,一下子被震得老遠,重重跌在地上,她才驚錯回神。

  顧不上今夜摔了幾次的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痛,更顧不上男人為何是這種反應,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跑,生怕晚了一步,男人會忽然後悔。

  木門被拉開,她沖了出去,穿過被雜草覆蓋的小路,一口氣就跑到了石門邊。

  喘息地看著緊閉的石門,她這才想起自己開不了這門,粗重的呼吸一下接著一下,她蹙眉回頭,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讓他開一門,驟然,一陣勁風直面而來,輕擦著她的臉頰疾馳而過,緊接著,她就聽到“彭”的一聲巨響旆。

  她驚錯望去,石門赫然開了。

  心中狂喜,她再次回頭朝屋裡望了一眼,屋裡燭火昏黃,轉身,她快步跨出石門,沖進了藹藹夜色中。

  來不及想,自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宮裡,眾人會怎麼想,也來不及想已是深夜,自己沒有令牌怎麼出宮,腦子裡只有一個意識,逃,趕快!

  趕快逃出冷宮!

  所幸冷宮的路她雖不熟,卻也勉強認識。

  曲徑通幽、七彎八拐,她不做一絲停頓地往前跑著。

  經過一處宮苑時,院子裡一抹熟悉的人影驀地躍入眼簾,她一震,停了腳下步子。

  雖然夜色蒼茫,雖然沒有星光,雖然隔得距離有些遠,但是,很奇怪,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

  是鈴鐺。

  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纖塵不染,頭上發飾卸盡,滿頭青絲未加一絲束縛地垂至腰間,此時,正靜靜地站在院子裡,微微仰著臉,望著院中的一株芙蓉,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蔚景忽然想,或許就是這樣褪去華麗的宮裝,褪去琳琅的簪花首飾,褪去精致的妝容,所以,她才一眼認出她的吧?

  曾經的鈴鐺就是這個模樣。

  垂了垂眼簾,她又想起白日裡未央宮前面發生的一幕。

  最緊急的時候,是這個女人站出來救了她,而她自己卻被錦弦打入了冷宮。

  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其實,她很想上前打個招呼,然後試探一番,看對方為何會這樣做,可是,她又想起,今日在馬車上,凌瀾警告過她。

  凌瀾說,沒有搞清楚事情狀況之前,絕對不可再輕舉妄動,包括,對鈴鐺。

  “你在輕信他人這方面吃的虧還不夠嗎?這世上,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兩個人、兩顆心!

  蔚景彎了彎唇,將落在鈴鐺身上的目光緩緩收回,轉向前方,又繼續往出冷宮的方向走。

  可是,剛走了兩步,她又驀地想起一件事來。

  就是名冊。

  凌瀾說,她放在假山大石縫隙裡的名冊不見了。

  如果說,這個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還有誰知道那個地方可以藏東西,或者說,還有誰知道,她曾經在那裡藏過東西,那麼,那個人就只有鈴鐺。

  曾經她們雖然是主僕,卻幾乎沒有秘密,當然,現在想想,是她一方對鈴鐺沒有秘密。

  鈴鐺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包括,她曾經將東西藏過那個地方。

  這樣一想,她就肯定了一件事。

  名冊在鈴鐺手上。

  是了,一定就是她。

  如果到了錦弦手上,早就有行動了,不會這般風平浪靜。

  這般想著,她就有些按捺不住想試探一番的沖動。

  鈴鐺就算知道她還活著,就算知道出現在錦弦的龍吟宮裡的那人是她,卻並不知道哪個是她吧?

  反正不告訴她自己就是蔚景,只是以鶩顏的身份象征性的、略略地試探一下總歸是可以的吧?

  不提蔚景的任何事,也不提今日發生的任何事,只是自己正好從北苑逃出生天、路過此地,偶遇上了,單純的聊兩句,她也定然不會起疑。

  心中主意已定,她便拾步走到宮苑的門口。

  木門是虛掩著的,她站在門口,想起凌瀾的話,終究還是有些猶豫。

  靜默了片刻,她才緩緩抬手去推木門,門剛剛被推開一點縫隙,驟然,身後一陣衣袂簌簌,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她感覺到腰身一緊,眼前景物一陣旋轉,等她反應過來,她已被人裹著帶離了門口。

  她大驚,剛想掙脫,就聽得男人清冷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畔響起:“是我!”

  如此熟悉!

  凌瀾。

  蔚景一震,愕然轉身看向他,而男人卻沒有多做停留,長臂再次裹了她腳尖一點,飛身上了冷宮宮殿的琉璃瓦上。

  身輕如燕,疾步向前。

  蔚景自己不會武功,白日凌瀾將她從龍吟宮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意識,所以,這是第一次看到他抱著她在屋頂上踏風而行、輕松自如得就像平素走在平地上。

  那該是怎樣的武功修為?

  因著他的動作,她的臉緊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好一會兒,她都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輕聲開口,聲音一出來就被夜風吹散。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

  男人聲音冷冽,蔚景微微一怔。

  在他的懷裡緩緩抬了頭,就著幽幽夜色看向他,她發現,男人面色冷峻、薄唇緊抿、一雙眸子定定地平視著前方。

  生氣了?!

  她剛想解釋一下夜裡發生的事情,就驀地又聽到他的聲音沉沉壓在頭頂,“我不是讓你在門外等我嗎?”

  蔚景怔了怔,“一切因我而起……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添麻煩?”男人冷嗤,“你給我添的麻煩還少嗎?難道現在這個樣子,你不覺得是麻煩嗎?”

  蔚景被他一問,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遠處傳來敲梆子的聲音,一下一下,細細一聽,竟已是四更的天。

  好一會兒,兩人都不再說話。

  耳邊只有男人沉穩的心跳和呼呼而過的風聲,蔚景忽然覺得一陣強烈的疲憊感襲了上來,她將臉在男人的懷裡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緩緩闔上了眼睛。

  飛過九重宮闕、越過流角飛簷,踏風而行了很久,終於出了皇宮。

  凌瀾准備將懷中女子放下來,卻發現對方竟然睡了過去,且睡得安穩,那一刻,他被憾住了。

  這是怎樣沒心沒肺的女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睡著?

  恨不得直接將她丟在地上。

  “蔚景”剛想將她弄醒,卻又忽然覺得不對。

  怎麼會那麼燙?

  滾燙的體溫透過衣衫灼燒在他的肌膚上,因為打橫抱著她,雙手不得閒,他傾身,用自己的臉貼向她的額頭,發現她的額頭就像是高溫的烙鐵一般,他眸光一斂。

  直起腰身,他加快了腳下步子,直直朝一個方向而去。

  **************** ********************

  相府

  廂房內,床榻上,錦溪迷迷糊糊翻了一個身,手臂朝邊上一搭,感覺撲了一個空,她一怔,睜開惺忪的雙眼。

  果然,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夜逐曦呢?

  屋裡漆黑一片,窗外夜色深沉,顯然天還沒亮,最多四更的天,夜逐曦去了哪裡?

  “秋蟬,冬雨……”

  她撐著身子,從床榻上坐起來。

  不一會兒,兩個丫頭就推了門進來。

  “公主醒了?”

  秋蟬捻亮了桌案上的燭火,冬雨取了衣架上的披風走過來給錦溪披在肩上。

  “公主小心著涼!”

  屋裡一下子亮堂起來,錦溪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男人的袍子和軟靴都不在。

  “二爺呢?”

  秋蟬和冬雨一怔,“奴婢也不知道,許是在書房吧。”

  她們是錦溪的貼身婢女,隨錦溪一起來的相府,雖來相府的時日不長,卻都很清楚,她們的駙馬爺可是個愛讀書的翩翩公子,似乎只要是無事,基本上都呆在書房。

  錦溪聞言,直接掀了錦被下床,“本宮去看看。”

  秋蟬和冬雨連忙上前,取了中衣袍子給她穿上。

  “不用跟著本宮!”

  出了廂房的門,一陣夜風迎面吹來,錦溪連忙攏了身上的披風。

  沿著抄手游廊,她徑直朝書房的方向走,可走了幾步又驀地頓住,快步折了回來。

  “怎麼了,公主?”秋蟬和冬雨正准備回房,見她去而復返皆是一怔。

  “快去給本宮沏杯熱茶!”

  這深更半夜的,她忽然這樣貿然去書房找他,難免會讓他不好想。

  恐他誤會、生出反感,她想,還是貼心地前去給他送杯熱茶比較好。

  **

  遠遠的,她看到書房裡亮著燭火。

  果然在!

  錦溪心中一喜,加快了腳下步子。

  今日在未央宮前面,她皇兄說讓太醫檢查所有的女人,當時,她緊張極了,特別是當太醫說鶩顏還是處子之身

  的時候,她更是害怕到了極點,因為她也是啊,她也是處子之身啊。

  她堂堂一個公主,嫁人多日,卻還是處子之身,說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雖然,雖然,她是原因的,但是,世人肯定不會這樣看。

  就像鶩顏,當時,夜逐寒還不是站出來說,鶩顏這幾日身子不方便,故未圓房,但是,在場的又有幾人相信?

  所幸,最終她皇兄說,她不用檢,她才得以沒丟這個臉。

  她身子不好,從小體質就弱,還暈血,大婚那日,也暈倒了一次,就是那日太醫說,她的身子得調理調理才能圓房,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喝湯藥調理,而夜裡,她跟夜逐曦雖然同塌而眠,卻也只是同塌而眠,雙方都很克制,並未有半分親密之舉。

  其實,她想,她真的想。

  夜逐曦是個走在哪裡都耀眼的男人,而這個優秀的男人是她的男人,她也想他好好愛她,不僅僅是平日的關心呵護,作為他的女人,她要他的全身心,她要將他的心占滿,她要在他的身下綻放。

  今日未央宮前面,她虛驚一場,所以下午,她悄悄進宮看了御醫,御醫說,她的身子已調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同房。

  她欣喜若狂,本想今夜將自己給他的,沐浴、熏香,她也做了最充足的准備,誰知,等她纏身而上時,那個男人跟她說,下次吧,今日他很累。

  很累,還深更半夜跑起來看書?

  伸手,她推開書房的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0:42

【092】活該那個女人被冷落

  很累,還深更半夜跑起來看書?

  伸手,她推開書房的門。

  下意識的,她的第一眼就看向書桌,出乎意料的,書桌邊沒有人,燈火倒是明亮。

  她一怔,轉眸望向屋內,就看到窗邊站著一人,似是聞見開門的動靜,那人也正回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錦溪又是一怔。

  第一反應她以為是夜逐曦。

  可很快,她就發現不是。

  是夜逐寒。

  因為一身玄黑的錦袍。

  夜逐曦從不穿深色。

  “公主……”

  夜逐寒看到她,似乎有些吃驚,看了看門外的夜色,又轉眸看向她,疑惑問道:“怎麼沒睡?”

  錦溪怔了怔,訕訕一笑:“哦,夜裡睡得太早,一覺醒來天還沒亮,說在院子裡走走,就看到書房裡亮著燭火,就沏了杯熱茶送過來。”

  一邊說,一邊走到桌案邊上,將手中茶盞放下。

  “大哥怎麼還在書房?是沒睡,還是早起?”

  看方才的樣子,這個男人應該在窗邊站了很久,顯然是有心事吧?

  夜逐寒微微一笑,“看書看得專神,一下子竟忘了時辰,本打算回房去睡,一看光景,馬上也要起身上朝了,所以,干脆便不睡了。”

  看書看得專神?

  男人都愛看書嗎?

  下意識的,她又轉眸看向書桌上面,目光觸及到書桌上攤開的一張畫,畫紙有些發黃,似是年數已久。

  錦溪微微一怔,隨手便拿了起來。

  是三個人的畫像。

  一個大人和兩個小孩,確切的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女孩以及一個約莫三四歲的男孩。

  正猜測著是誰,眼前黑影一晃,夜逐寒已經行至跟前,輕輕將她手中的畫像接過。

  她一怔,抬眸,就看到夜逐寒唇角輕輕勾起,一邊笑著,一邊不徐不疾地將畫像卷起:“時辰也不早了,公主快快回房歇著吧,若逐曦一覺醒來,發現公主不在,怕是要擔心的。”

  錦溪愣了愣,臉色微白,靜默了片刻,便對著夜逐寒微微一笑,“好!大哥也早些歇著。”

  “嗯!”夜逐寒點頭,將畫像攏入袍袖,隨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盞,修長手指捻起杯蓋,輕拂茶面,低頭呷了一口,“多謝公主沏的茶水。”

  錦溪笑笑,轉身離開,一出書房的門,小臉就跨了下來。

  原本還以為夜逐曦在書房,結果不在。

  然後,見夜逐寒在,且站在窗邊似是在等人的樣子,她又想,許是夜逐寒讓夜逐曦干什麼去了。

  結果,方才夜逐寒那話,說明根本不是。

  那如此深更半夜,夜逐曦去了哪裡?

  是出府了嗎?

  攏了披風,她准備去府門口問問門口的守衛,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不行,她不能去!

  她是公主,一國公主,這個樣子像是什麼話。

  夜逐曦肯定是有什麼事去忙了,就看他平素對她的樣子,對她說的話那般上心,專門去御花園給她摘木蘭給她驚喜,還背著她跟司樂坊的凌瀾商議她生辰上的樂曲。

  這樣的男人,她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般想著,心裡就釋然了。

  想到司樂坊的凌瀾,她忽然眼睛一亮,陡然想起另一件事。

  就是剛才在書房看到的那幅畫。

  原來是他!

  那副畫上有三個人,男人她不認識,而兩個小孩子,她卻覺得有些熟悉,可畢竟才三四歲的樣子,眉眼都沒有完全長開,而且也未待她仔細看,夜逐寒就將畫像拿了回去,所以,她也一時沒有將兩人認出來。

  現在想想,那眉,那眼…….

  就算是沒有長開,輪廓還是在那裡的,那輪廓分明熟悉!逐漸與她腦子裡的兩個人的樣子交錯、重疊……

  竟然是他們!

  錦溪愕然睜大眸子。

  女孩子是夜逐寒的夫人、曾經風月樓的頭牌、她如今的大嫂,鶩顏;而那個男孩,是司樂坊的掌樂凌瀾!

  啊!

  她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

  是他們嗎?

  如果真是他們,那就說明,鶩顏從小就跟凌瀾是認識的。

  青梅竹馬!

  是了,就是這樣!

  這般一想,夜逐寒的種種行為就有了解釋。

  不然,為何結婚多日,他都不碰鶩顏,鶩顏還是處子,而且他是花名在外的逐浪公子,睡過的女人應該多得不枚勝舉,為何卻不碰自己的女人?

  肯定是心裡嫌棄!

  因為他發現了鶩顏跟凌瀾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或者還不止,所以,他在意、他計較,不然,怎麼一人在書房裡面糾結?

  而且書桌上攤的是這幅畫,說明就是為了這事。

  一不小心,竟然被她發現了這麼個秘密。

  唇角一勾,她冷冷一笑。

  活該那個女人被冷落!

  想起大婚那夜,夜逐寒讓那個女人當眾脫衣,夜逐曦悄聲讓管家康叔去取披風的事,她的心裡就不爽。

  什麼樣的出身做什麼樣的事?

  那樣的女人不跟別的男人有染,她還真不相信。

  這樣想著,她竟有些同情起夜逐寒了,堂堂相國呢,一表人才、又居高位,這樣的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卻偏偏被人戴了頂綠帽子。

  也難怪他如此糾結不快!

  又兀自暢快地想了一會兒,錦溪就回房歇下了。

  剛有些迷迷糊糊睡過去,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就有腳步聲而入,她睜開眼,屋裡的燭火未滅,男人白衣翩躚,走了進來。

  眉眼俊美,走進燭光裡。

  不是夜逐曦又是誰?

  心中一喜,她又趕快閉上眼睛,假寐。

  腳步聲漸行漸近,感覺似是走至了床榻邊,頓住,她呼吸一滯,將眼睛閉得更緊了些。

  她想看看男人怎麼做。

  許久沒有聲音。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看她,還是在想什麼,就在她終於沒了耐心,想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床榻驟然一重,是男人坐了下來。

  然後,又是良久的沉寂。

  這是…….

  她心裡就迷惑了,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她偷偷看過去,就看到男人挺得筆直的背脊。

  見男人背對著她而坐,她就索性睜開眸子,從背後看著他。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有些入神。

  他不動,她便也不動,她想看看男人到底意欲何為。

  良久的靜謐以後,男人驟然起身站起,作勢就要走開,她心中一急,也顧不上其他,連忙起身展臂從後面將他的腰身抱住。

  “二爺……”

  男人身子微微一頓。

  她將臉靠在他的背心上。

  許是剛從外面回來的緣故,男人的身上似乎還沾染著夜露,帶著濕涼的潮意,冷得她的臉一顫。

  “怎麼沒睡?”

  男人緩緩轉過身,看著她,聲音裡帶著微微一絲蒼啞。

  錦溪稍稍抬頭望去,只見他輕輕抿著唇、面色稍顯憔悴,她一怔,印象中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睡吧,這個樣子小心著涼!”

  男人抬手,將她散落在臉頰邊上的一縷秀發順到耳後,又躬身,准備拉了薄被替她裹上。

  就在他傾身之際,錦溪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唇。

  她以為男人又會像曾經的每一次一樣,將她拉開,然後說,別鬧,你的身子還未好呢。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竟然沒有。

  她只感覺到男人微微一震,便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心中一喜,她開始輕輕吻著他的唇瓣。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的嘴,以前最多就是碰碰臉,說實在的,她沒有經驗,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就完全憑著本能,吸吮著他薄薄的唇邊。

  可這個男人就像是毒藥一般,一旦沾染他的氣息,那帶著絲絲清香、干淨得如同這個季節的清風的氣息,瞬間就能將人卷入漩渦、欲罷不能。

  心跳踉蹌中,她不由的就想要得到更多。

  而男人的不回應、不抵觸,無疑給了她勇氣。

  她另一手臂也纏了上來,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更加貪婪地吻著他,丁香小舌更是迫不及待地探入他的口中生澀地撩.撥。

  男人一直保持著弓著身子的姿勢,沒有任何動作。

  說實在的,她有些受傷,她一個尊貴的公主,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都這樣主動了,卻依舊不能讓他火熱起來。

  到底是她沒有魅力,還是男人這個方面太冷情?

  猶不甘心,她一邊吻著他,一邊將小手滑進了男人的領口,探上他的胸膛。

  男人的肌膚緊致,肌肉堅如磐石,入手是男人滾燙的體溫,她心跳加速、小手顫抖不已,可是只一瞬,腕上驀地一重,男人已經將她亂動的手握住。

  她一怔,以為男人又要推開她,誰知,一股力量壓下,她的身子驟然失去平衡地倒向軟榻上面。

  男人傾身而上。

  當她被男人健碩的身子緊緊壓在身下時,她還猶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男人忽然變被動為主動,將她重重吻住,一雙大手更是急切地剝脫著她的衣衫,她心尖一抖,迷.醉地閉上眼睛。

  從未跟男人有過如此親密之舉,不知道是不是男女之事本就是如此讓人意亂情迷,還是,她因為第一次太過緊張所致,她只覺得,不一會兒腦子裡就變得渾渾噩噩、意識也淺淺薄薄。

  那感覺,就好像是做夢一般,好不真實。

  她好像被男人脫光了衣服,男人自己也脫光了衣服,她的身子在男人滾燙的身體下顫抖。

  男人火熱的大掌撫摸著她的全身,來到了她的腿心,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她早已熱流一塌糊塗的稚嫩,她難耐地躬起了身子,嬌吟聲聲……

  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身邊的人早已不在。

  若不是被褥下的自己一絲不掛,若不是一絲不掛的身體上青痕斑斑,若不是下身灼燒一般疼痛,若不是淺色的被褥上一抹殷紅如梅,她真的會以為昨夜的歡愛纏綿只是一場夢。

  難道這就是世人所說的“銷魂”?

  想起昨夜男人將她壓在身下親吻她時的情景,她又禁不住一陣耳熱心跳,拉過被褥蒙住頭。

  男人的氣息似乎還在,心神一陣蕩漾,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困難,她又不得不將被褥拉開。

  驟然,一記清脆的響聲從床榻邊上傳來,好像是因為她拉開被褥的動作,讓什麼東西從被褥上滑到了床邊的地上。

  她一怔,探頭望去。

  赫然是一枚發簪靜陳。

  女人的發簪?!

  她瞳孔一斂,傾身拾起。

  **************** ****************

  “你們在這裡等著,沒本宮的允許,不許進來!”

  錦溪瞥了眼秋蟬和冬雨,廣袖下的細指攥緊冰冷的發簪,寒著唇角,抬起手推開冷宮的大門。

  第一次來冷宮,心裡還是有一絲害怕的。

  雖然是陽光明媚,可莫名的,一進到這裡,心中就湧起一股寒意。

  可她必須要來,要來問清楚!

  她不能問夜逐曦,萬一是個誤會的話,她在他心中會變成個隨意猜測的妒婦,她不想這樣!

  所以,她只能來問另一個人——鈴鐺!趁夜逐曦上朝之際。

  冷宮宮牆之中,雜草叢生,根本看不到路。

  錦溪冷著眉眼環顧了一下四周,瞇著眼睛看了看緊閉的簡陋的殿門,握著簪子的手緊了緊,終於還是抬步小心翼翼的朝著殿門走去。

  長長的裙裾勾住地上的雜草,錦溪蹙了蹙眉,正要彎身將那鬧人的裙裾扯起,眼前白影一過,她嚇得尖叫一聲,“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身下也不知道是草根還是石頭,硌得她生疼,她的臉色倏地一白,看向罪魁禍首。

  矯健修長的白貓早已躍上了殘破的宮牆,身影一晃,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兀自謾罵了一聲,錦溪艱難的從這雜草中爬起,就聽到女人清脆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溪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公主恕罪!”

  錦溪抿了抿唇,轉身看去,就發現女人一身粗布麻衣,一頭黑色長發如瀑布一般鋪散在她身後,看起來有些憔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竟就站在不遠處,躬身朝她行禮。

  臉頰一熱,剛才她摔到,她莫不是看到了吧?

  眸中閃過一抹難堪,錦溪的臉色就越是冷了幾分,“本宮向來和賢妃嫂嫂交好,嫂嫂入住這冷宮,本宮應當來看看嫂嫂的,不是嗎?”

  “多謝公主體恤!”鈴鐺眸光淡淡,不卑不亢的朝著錦溪又是一鞠,“鈴鐺已經廢黜封號,‘嫂嫂’這兩個字鈴鐺實在擔當不起,公主還是叫我鈴鐺好了!”

  錦溪挑了挑眉,“也好,鈴鐺,其實本宮今日前來,是有些事要問你的!”

  鈴鐺垂著眉眼,“公主請說!”

  “這幾日,你沒丟什麼東西吧?”錦溪緊緊地盯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這簪子形狀特殊,是用最好的玉石打造的,是邊國進貢給她皇兄的,當時只有兩個,一個賞賜給了皇後,一個賞賜給了這位賢妃!

  當時,她很喜歡,甚至都開口問皇兄要了!

  卻還是被皇後和賢妃得到!

  而剛才她已經找皇後的婢女問過,簪子還原封不動的在皇後的首飾盒裡。

  來之前,她也特意在去鈴鐺以前住過的宮殿找過,問過。

  這玉簪子沒被收回,也不在宮殿裡,如此貴重的東西,也沒有哪兒個奴才敢私吞!

  她卻突然想到,昨日在未央宮前面,簪子是戴在鈴鐺頭上的!

  而鈴鐺就是昨日被打入冷宮的。

  打入冷宮的原因,除了她私自扮作皇後,欲對她皇兄圖謀不軌之外,更重要的是,中了媚香的她還跟別的男人苟合了,且死不交代那個男人是誰。

  她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疑神疑鬼的人,但是,太多的疑點卻讓她不得不多想。

  昨日失火之時,夜逐曦失蹤了兩次不是嗎?

  第一次是去御花園替她摘白玉蘭,那麼第二次呢,第二次是去做什麼了?

  還有,他深夜出府,又是做什麼去了,見什麼人去了?為何外出回來,身上會有女人的發簪?

  她錦溪的男人誰也別想覬覦!

  為了搞清楚這件事,所以,她出現在這裡。

  “公主指的是?”鈴鐺面露疑惑,目光亦是不閃不躲的迎向她。

  錦溪蹙了蹙眉,頭突然有些發暈。

  是太累了嗎?

  想起昨夜的銷魂放縱,她的臉上一熱,想要將這件事搞清楚的決心又濃烈了幾分。

  索性,也不拐什麼彎子了,“我皇兄賜你的玉簪子,現在何處?”

  鈴鐺一怔,“玉簪子?公主為何突然問這個,出什麼事了嗎?”

  “本宮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便是!怎來那麼多廢話?”錦溪蹙眉,不耐地冷了鈴鐺一眼,張嘴正欲再說什麼,驟然,眼前一黑。

  秋蟬和冬雨等在冷宮的門口,忽然聽到鈴鐺的尖叫聲自裡面傳來:“公主,公主你怎麼了?”

  兩人一震,對視了一眼,皆臉色一變,沖了進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0:59

【093】那解藥呢?有無解藥?

  秋蟬和冬雨等在冷宮的門口,忽然聽到鈴鐺的尖叫聲自裡面傳來:“公主,公主你怎麼了?”

  兩人一震,對視了一眼,皆臉色一變,推門沖了進去。

  院子裡,錦溪倒在雜草上,雙目輕闔,已然昏了過去,鈴鐺蹲在邊上搖著她,一臉慌亂急切。

  見秋蟬冬雨進來,鈴鐺連忙道:“快,快,快宣太醫!”

  兩人見自家公主倒在地上,皆嚇得不輕,不知發生了何事,聽到鈴鐺說找太醫,就都慌亂不堪地調頭往外跑。

  正在裡屋收拾的宮女芳草聽到動靜亦是跑了出來,“賢妃娘娘怎麼了?”

  見躺在地上的錦溪,芳草錯愕,須臾,又驀地想起什麼,抬眸看向院門,臉色一變。

  “芳草,快,來幫我將公主扶進去躺著。”

  鈴鐺將錦溪從地上扶起來,芳草略一怔忡,快步上前,扶住錦溪的另一邊。

  “娘娘,發生了什麼事?公主的身子好燙啊,不會出什麼事吧?奴婢……奴婢要不要去稟報皇上?公主突然暈倒在我們冷宮,要是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等扶進去躺著,你去稟報!”芳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鈴鐺淡聲打斷。

  太醫帶著醫女和錦弦基本上是前腳後腳就趕過來了,跟錦弦一起來的還有兩位相國夜逐寒和夜逐曦。

  芳草過去稟報的時候,正好剛剛下朝,幾人聞聽此消息,就風風火火直朝冷宮而來。

  一下子,平素人跡罕至的冷宮頓時熱鬧了起來。

  “太醫,如何?”

  錦弦微擰著眉心,面色冷峻,夜逐曦擔憂地直奔床榻邊上。

  太醫探上錦溪脈搏的那一刻,臉色一變,似是有些不相信,又凝神探了又探,再次確認了幾遍後,這才起身,對著錦弦鞠身道:“啟稟皇上,溪公主是中毒了。”

  “中毒?”

  未等錦弦做出反應,夜逐曦已是驚呼出聲,其他人亦是露出錯愕的表情。

  夜逐寒眸色深深,瞥了夜逐曦一眼。

  錦弦輕抿著薄唇,眸光微微一閃道:“何毒?”

  太醫躬身:“醉紅顏!”

  醉紅顏?

  眾人一震,太醫又接著繼續道:“此毒無色無味,可通過肌膚接觸染上,且滲入性強、毒性發作快,一旦接觸後半柱香的時間都不需要,就會出現中毒症狀,通常表現為眩暈、昏迷、發熱……”

  “太醫,你確定嗎?公主好好的,怎會中如此奇怪的毒?”一直沉默不語的夜逐寒忽然出了聲。

  秋蟬冬雨紛紛點頭,是啊,她們一路過來並未發生何事,公主怎會無端就中毒了呢?

  “起先,我也不相信,經過反復查探,確定是‘醉紅顏’無疑……”

  “那公主可有大礙?‘醉紅顏’有無解藥?”

  未等太醫說完,夜逐曦又是急切地將他的話打斷。

  “公主暫無性命之憂,但是,此毒必須十二個時辰之內解掉,否則十二個時辰一過,就算是金羅大仙也救不了。”

  啊!

  所有人一駭。

  鈴鐺輕抬了眼梢,瞥了錦弦一眼。

  錦弦面色冷峻,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夜逐寒眸色深深,目光在錦弦跟夜逐曦身上盤旋。

  夜逐曦上前一步,走到太醫面前:“那解藥呢?有無解藥?”

  “解藥倒不是難事,可以配置,只是難在藥引之上。”

  “什麼藥引?”這一次,夜逐寒和夜逐曦兄弟兩人同時出了聲。

  錦弦眸光微微一閃。

  “仙藍蘿,”太醫眉頭緊鎖,搖頭歎息,“此藥因長得狀似藍色的蘿卜而得名,生於極寒之地的高山之巔,極為罕見。且我們中淵也沒有,因為中淵的地理氣候並不適宜此藥的生長。”

  “那你的意思就是無藥可救?”夜逐曦驟然伸手一把抄了太醫的衣領,嘶聲開口。

  太醫嚇得臉色一變,其余人亦是駭然驚愕。

  錦弦沉眸,眸中神色不明,鈴鐺靜靜立在一旁,輕垂眼簾。

  “逐曦,天子當前,休得無禮!”夜逐寒面色一寒,冷聲輕斥。

  夜逐曦這才不悅地松了手。

  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錦弦負手而立,目光邃遠不知落在門口的何處。

  夜逐曦側首看著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女人。

  夜逐寒輕凝了眸光看著錦弦。

  其余人都低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

  “仙藍蘿朕那裡有一株,前段時間邊國所貢。”

  錦弦的聲音驟然響起,所有人一震,愕然抬頭。

  夜逐曦絕美的唇角輕勾起一抹弧光,稍縱即逝,他驚喜回頭,看向錦弦。

  錦弦抬手招了立在邊上的芳草,吩咐道:“讓趙賢將朕的仙藍蘿拿過來!”

  那廂,太醫也開了方子讓醫女去太醫院配藥。

  夜逐曦忽然對著錦弦撩袍一跪:“多謝皇上賜藥!”

  邊上的秋蟬冬雨見狀,亦是跪了下去。

  夜逐寒沒有跪,但也是恭敬鞠了身。

  錦弦凌厲目光掃過幾人,最後在夜逐曦的臉上微微一頓,沉聲道:“都起來吧,錦溪也是朕的妹妹。”

  “謝皇上!”

  幾人起身,夜逐寒微微一笑,終於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多虧皇上有仙藍蘿,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只是,何人竟如此歹毒,給公主下這等毒藥?”

  說著,夜逐寒再次擰起了眉心。

  錦弦冷抿了唇線,沒有吭聲,倒是邊上的太醫再一次開了口:“按照毒素發作的時間來看,應該此毒是在冷宮之內所中。”

  啊!

  冷宮之內所中?

  太醫的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大家一震,鈴鐺瞬間臉色蒼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是鈴鐺,鈴鐺絕對不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請皇上明察!”

  錦弦睇了她一眼,冷嗤:“朕說是你了嗎?”

  鈴鐺臉色再次一白,噤了聲。

  夜逐曦眼梢輕掠,淡淡瞥了鈴鐺一眼,便轉眸看向秋蟬冬雨:“你們想一想,公主進來冷宮可碰過什麼東西?”

  秋蟬冬雨二人凝神默了默,搖頭:“沒有,公主就只是伸手推了院子的門,不過,那門,方才奴婢二人進來時也伸手推了。”

  夜逐曦斂眉:“既然你們兩個無事,那就說明跟門沒有關系。”

  “不,不一定!”

  太醫忽然將他的話打斷。

  夜逐曦一震:“什麼意思?”

  其他人亦是不明所以,愕然看著太醫,等著他的下文。

  錦弦眸光微微一閃,再次抿緊了唇邊。

  “此毒有個特性,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是毒,例如,男人沾染上,就完全無礙,還是處子之身的女人粘上,也是無礙,只有已婚女子沾染上才會中毒。”

  啊!

  眾人一震,沒想到竟是這樣。

  難怪太醫說,不一定。

  錦溪已婚多時,自然不會是處子之身,而秋蟬和冬雨還是黃花大姑娘,所以……

  “所以院門上有毒是嗎?”夜逐曦眸色一寒,沉聲。

  “這個我也不確定,只有檢查院門以後才能給肯定答案。”

  “那你去檢查啊!”夜逐曦皺眉,急急道。

  “這件事,朕會讓人查個水落石出!太醫先將公主的毒解了再說。”錦弦凜然開口。

  兩人一怔。

  確切的說,是所有人一怔。

  這時,趙賢將仙藍蘿送了過來,醫女也配齊了藥返回了冷宮。

  錦弦讓芳草拿去煎煮,又令趙賢找了人將冷宮的院門拆了去,說讓送到刑部,令其徹查公主中毒一事。

  做完這一切,方才氣定神閒地走到屋中的桌案邊坐下,徐徐抬眼,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鈴鐺:“溪公主為何會出現在你的冷宮?”

  鈴鐺一怔,夜逐寒瞥了夜逐曦一眼,夜逐曦眸光輕輕一閃。

  鈴鐺垂眸頷首:“回皇上,鈴鐺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公主突然來冷宮所為何事?”

  “皇上,公主她是為了賢妃娘娘的發簪而來!”秋蟬和冬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副要錦弦替她們做主的模樣。

  “發簪?”錦弦眸光微微一斂,“什麼發簪?”

  聽到發簪,鈴鐺忽然想起什麼,“哦,對了,是的,公主是問鈴鐺玉發簪的問題,就是皇上曾經賜給皇後娘娘和鈴鐺一人一枚的那個玉簪,公主問鈴鐺,那玉簪現在何處,然後,鈴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公主就突然暈倒在地。”

  “為何要問你玉簪在何處?”錦弦面露疑惑。

  “鈴鐺也不知。”

  “因為賢妃娘娘的發簪在公主手上,所以,公主才問這個問題。”秋蟬再次義憤填膺地出了聲。

  邊上的冬雨更是起了身,來到床榻邊,直接將錦溪攥在手心裡的東西拿了下來,“就是這個!”

  所有人循聲望去。

  果然是一枚玉發簪。

  那形狀、那玉色、那質地……

  錦弦微微一震,鈴鐺瞳孔一斂,夜逐曦眼波輕動。

  “朕賜給你的玉簪怎麼會在公主手上?”

  錦弦沉聲開口。

  鈴鐺嚇得臉色都變了:“這……這不可能……”

  “皇上,那是微臣的發簪!”

  男人低醇的聲音驟然響起,是夜逐曦。

  眾人一怔,鈴鐺亦是愕然抬頭,錦弦鳳眸微微一瞇,眸中寒芒一閃。

  “你的?朕記得當時只有兩枚,一枚給了皇後,一枚給了鈴鐺,幾時你也有一枚?”

  “回皇上,事情是這樣的,公主多次跟微臣說,心儀這枚發簪,說當時跟皇上要,皇上沒有賜給她,然後,微臣見公主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就想著給公主一個驚喜,便令匠人打了這樣一枚發簪,昨夜不小心掉在了房中,估計公主看到就誤會了,所以就……”

  夜逐曦的話沒有說完,轉身取了冬雨手中的發簪,“因為沒有模子,微臣也只是憑著幾次特意觀察皇後和賢妃娘娘的發簪畫下的圖案,所以,應該只是大致跟二位娘娘的發簪像,細節應該是不同的。”

  錦弦鳳眸深邃如潭,微凝了夜逐曦片刻,轉眸看向鈴鐺:“你的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1:15

【094】下次,那就是直接賜你穿腸毒藥

  錦弦鳳眸深邃如潭,微凝了夜逐曦片刻,轉眸看向鈴鐺:“你的呢?”

  鈴鐺怔了怔,緩緩起身,走到屋裡的那個破舊的只有鏡子擦得發亮的梳妝台前,抽了抽屜,取出一枚簪子,走了回來,雙手遞給錦弦。

  錦弦接過,又示意邊上的趙賢取了夜逐曦手中的那枚過去,仔細端詳比較了一番,便還給了各自雙方,並未多言。

  眾人有些意外,對這個帝王的沉默有些意外,夜逐曦更是俊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攏。

  這時,芳草將煎好的藥端了上來,夜逐曦連忙上前:“給我吧。”

  芳草微微一怔,征詢的目光看向錦弦,見錦弦並沒有任何反應,便將手中瓷碗給了夜逐曦。

  邊上太醫吩咐芳草:“速速去燒些熱水,等會兒公主要沐浴,因為解藥喝下去,會通過出汗排出來。”

  芳草領命而去。

  在眾人的注視下,夜逐曦走到床榻邊,先放了手中藥碗在邊上,將錦溪輕輕扶著坐起,在其身後墊了兩個軟枕,讓她靠坐在上面,這才再次端起藥碗。

  修長的手指執起瓷勺,輕輕攪拌了一下碗中黑濃的湯汁,舀起一勺送到唇邊試了一下溫度,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喂進錦溪的嘴裡。

  因為昏迷,錦溪幾乎沒有吞咽的能力,饒是夜逐曦喂得小心仔細,還是有一部分藥汁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夜逐曦見狀,連忙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替她揩了揩。

  末了,干脆就將錦帕放在她的下顎隔著,以防藥汁污到了她的衣裳。

  解藥的藥效跟毒的藥效一樣,來得特別快,剛剛喂了幾勺,錦溪就開始大汗直冒,秋蟬冬雨上前,一人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滴,一人給她擦手。

  夜逐曦鳳眸眼角輕輕一掠,見錦弦坐在那裡正望著這邊。

  手中動作不徐不疾繼續。

  瓷碗裡的湯汁還沒有喂下去一半時,錦溪就蘇醒了過來。

  微瞇著懵懂的眸子看著正喂她藥汁的夜逐曦:“二爺……”

  夜逐曦也看著她,沒有吭聲,眸色微深。

  倒是邊上的秋蟬冬雨激動得不行。

  “公主,公主,你總算醒了。”

  錦溪又睜著惺忪的眼睛一一環視過屋裡的眾人,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在看到一身明黃的錦弦時,更是一怔:“皇兄,你怎麼也在?”

  錦弦冷睇了她一眼,聲音寒涼:“朕還想問你呢!”

  “我……”錦溪怔了怔,似乎忽然想起什麼,連忙看向自己的手,在看到自己的手中空無一物時,大驚:“我的簪子呢?我的簪子呢?”

  “公主是說這枚簪子嗎?”夜逐曦只手端著藥碗,另一手從袖中取出發簪。

  錦溪眸光一亮,正欲說是,卻又聽得夜逐曦道:“還是說賢妃娘娘手上那枚?”

  錦溪一震,愕然看向鈴鐺,只見她手中也握有一枚酷似一樣的玉發簪,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伸手一把抓住夜逐曦的手臂:“發簪是你的?”

  “是!是准備生辰送給你的!”

  錦溪渾身一震,手一抖。

  不知是她抓握的力氣太大,還是夜逐曦驟不及防,拿在手中的藥碗竟是因為錦溪的動作被打翻,跌落了下去。

  瓷碗中的藥汁盡數撒潑了出來,瓷碗亦是從被褥上滾到床榻邊上的地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四分五裂、瓷屑飛濺。

  啊!

  眾人一驚,夜逐曦從床榻上站起。

  “公主,你沒事吧?沒被燙著吧?”

  秋蟬冬雨連忙一人擦拭被褥,一人擦拭錦溪的身上。

  所幸夜逐曦的錦帕事先隔在了錦溪的身前,所以她的衣服基本沒有被污到。

  倒是夜逐曦的朝服上幾處黑污,他抖了抖,又隨手取了隔在錦溪身上的那方錦帕,拭了拭,雖然那方錦帕早已被潑濺上去的藥汁浸染濕透。

  “本宮…….我…….”

  錦溪一時窘迫得不行,不知該說什麼好,本來就滿頭大汗,如今一急,更是大汗淋漓。

  錦弦驟然從座位上站起:“你看看你自己,將自己搞成什麼樣子?堂堂一國公主,一點氣度和腦子都沒有,你這樣跟民間的那些善妒蠢笨的女人又有什麼區別?”

  原本心裡就懊惱,被錦弦這樣一吼,錦溪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就輕咬著唇瓣坐在那裡,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夜逐曦眸光微斂,輕垂了長睫。

  夜逐寒黑眸深深,掃過幾人,微微一笑上前,對著錦弦略一鞠身:“皇上息怒,公主這也是太在意逐曦才會這樣。”

  錦弦沒有吭聲。

  錦溪兩頰一熱,也不知是高燒剛退的緣故,還是被夜逐寒那句話說得。

  怯怯抬眼,她偷偷睨向夜逐曦,見夜逐曦面色冷峻站在那裡並未看她,心裡一陣失落,更是對自己的莽撞之舉後悔不迭。

  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好了,扶公主下去沐浴吧!”

  最終,還是錦弦率先打破了沉默,吩咐完秋蟬冬雨,又轉眸看向鈴鐺,冷聲道:“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你就給朕好好呆在冷宮給朕反省,不要給朕搞些什麼蛾子出來!幾時你想通了,想要告訴朕那個奸夫是誰,就讓芳草去找朕!”

  錦弦說完,拂袖轉身,闊步往外走。

  屋裡幾人連忙鞠身:“恭送皇上!”

  “冷宮院門上的醉紅顏是皇上命人塗抹的吧?”

  女人聲音不大,驟然裊裊而起。

  所有人一震,包括夜逐曦,夜逐寒,也包括正要出門的錦弦。

  錦弦腳步一滯,愕然回頭。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說話的女子。

  女子臉色略顯憔悴,唇角一抹淺淡笑意,似是苦笑,似是自嘲。

  是鈴鐺。

  這句話太過重磅,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夜逐寒瞥了一眼錦弦,又看了看夜逐曦,最後,目光落在鈴鐺的臉上。

  夜逐曦匿去眸中一絲復雜,看著鈴鐺,面沉如水。

  “皇上的用意鈴鐺清楚!”

  鈴鐺又兀自出了聲。

  眾人再次一震。

  錦弦臉色微微一變,薄唇抿起,就站在那裡看著她,黑眸深邃得如同千年的寒潭。

  鈴鐺卻也不懼,就迎接他的目光,繼續:“醉紅顏,對男人無用,對處子無用,就對已婚女人有用,禁衛是男人,宮女是處子,除了禁衛跟宮女,又有誰會來冷宮?皇上不就是針對鈴鐺嗎?讓人在門上塗抹這種東西,是怕鈴鐺出去嗎?”

  錦弦微微一愕,不過旋即隱去,依舊只是看著鈴鐺沒有說話,但是,面色已經明顯稍霽。

  “其實,皇上又何必?不是已經弄了一個芳草過來監視鈴鐺嗎?作何還要煞費苦心弄什麼醉紅顏?鈴鐺不會出去的,皇上盡管放心!”

  “放心?”錦弦忽然低低一笑,冷嗤:“朕的女人跟別的男人苟且,讓朕放心?”

  鈴鐺臉色一白,噤了聲。

  “不錯,的確是朕讓人在門上塗了醉紅顏!”

  錦弦翩然轉身,面對著眾人負手而立。

  啊!

  眾人錯愕。

  夜逐寒眸光微斂,夜逐曦眼波輕漾。

  “眾所周知,妃嬪與人私通,是誅九族的死罪,朕之所以先將你發落冷宮而未賜死,不過是想揪出你身後的那個奸夫,朕就不信,你沒有一絲趁機逃脫之心,為以防萬一,朕才令人在門上塗上醉紅顏,怎麼?不服嗎?”

  錦弦徐徐抬眼,斜睨著鈴鐺。

  鈴鐺嚇得連忙勾了頭:“不敢!”

  “醉紅顏是輕的,若你再冥頑不靈,下次,那就是直接賜你穿腸毒藥!好好想想吧,朕等你的答案!”

  森冷話語落下,錦弦再次拂袖轉身,徑直出了屋門。

  留下一屋子的人在震驚中沒回過神來,連行禮恭送都忘了。

  夜逐曦和夜逐寒對視了一眼,沒有吭聲。

  鈴鐺低眉順眼站在那裡,不知心中所想。

  夜逐曦眼梢輕輕從她身上一掠,看向石化一般站在那裡的秋蟬冬雨,眸色微微一厲:“還不快伺候公主沐浴!”

  *****************

  宮望山

  暮色藹藹,彩霞滿天,已是黃昏的光景。

  山頂,小屋前,男人長身玉立,身上的白衣被落日的余暉染得一袍緋紅。

  看到小屋木門上那把他昨夜離開之前落下的大鎖還在,男人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大手一揚,大鎖“匡當”一聲跌落在地上。

  推門而入,返身掩上。

  屋內床榻上的女子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他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探上女子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他又將女子的手臂從薄被裡拿了出來,輕輕探上她的腕。

  還好!

  昨夜他用內力封住了她的幾個大穴,勉強控制了一些醉紅顏毒素的蔓延。

  扭頭看向牆角的更漏。

  離十二個時辰還有很長時間。

  將女子的手臂再次放進被褥裡面,他轉身來到桌案邊,修長的大手提起桌案上的一個茶壺,晃了晃,見裡面有水,就擰著拿到屋外,將茶壺裡的水倒掉,又重新在屋角的大缸裡裝了新水,才返回小屋。

  燃起屋中的炭爐,將茶壺放在上面,又自袍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打開茶壺的蓋子,將錦帕丟到了茶壺裡面。

  蓋好蓋子,讓其在上面煮著,他又返回到床榻邊上,坐下。

  雖然戴著面皮,女子的臉頰還是一片酡紅,顯然高燒到了極致,連平素潤澤的唇瓣此時也是被燒得干涸皸裂。

  男人略略別過眼,看向屋中的炭爐。

  炭爐中的炭粒子被他澆上了燈油,所以,燒得很旺,不一會兒,茶壺裡就傳來“滋滋”的聲音。

  裊裊水汽順著壺嘴冒出來,男人黑如濯石的鳳眸輕輕一凝,看著那紅火青汽,一動不動,深邃眼神逐漸變得飄渺。

  不知過了多久,他怔怔回過神,就看到茶壺裡的水不知幾時早已經煮沸,他連忙起身過去,先將掛在牆壁上的一個燒水的大水壺拿到外面灌了滿滿一壺水,將茶壺替換下來,放在炭火正旺的爐子上,然後,才提起小茶壺,將裡面煎煮出來的湯汁倒在一個瓷碗裡面。

  跟錦溪一樣,女子已經完全失去了吞咽的能力,而且,因為她中毒時間長,比錦溪更加嚴重。

  男人喂了幾勺,見差不多都流了出來,略一猶豫,便端起瓷碗,自己猛飲了一口,傾身,輕輕貼上女人的唇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1:29

【095】中毒

  男人喂了幾勺,見差不多都流了出來,略一猶豫,便端起瓷碗,自己猛飲了一口,傾身,輕輕貼上女人的唇瓣。

  她的唇干涸皸裂,帶著一絲微礪的觸感,輕輕密合上她的唇形,他將嘴裡腥苦的藥汁緩緩哺進她的口中。

  不知是不是因為中毒時間太長的緣故,還是因為他用錦帕這樣吸取藥汁再回來煎煮失了藥效,他喂了很久,女子都沒有醒。

  他懂醫,雖然這樣,藥效的確受到了影響,但是,只要劑量增大,同樣可以達到效果啊。

  所幸,女子在出汗,只要出汗,說明就是在排毒不是嗎?

  然而,當瓷碗裡只剩下最後一口藥汁時,女子卻依舊沒有醒。

  將那最後一口湯汁緩緩飲盡,輕輕哺進女子的嘴裡。

  如果她不醒,而世上再無仙藍蘿……

  正渾噩想著,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臉上,他一怔,抬眸,就看到女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正看著他。

  四目相對,他一震,這才想起他的唇還在她的唇上,頓時觸電一般,直起腰身。

  “你在做什麼?”女子虛弱地開口,一雙迷蒙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凌瀾眸光微閃,別過臉,須臾,又朝她揚了揚手中瓷碗,冷聲道:“你看不到嗎,我在給你喂藥。”

  藥?

  蔚景怔了怔,唇齒間腥苦彌漫,的確是藥。

  她記得她在冷宮被這個男人救走,然後,然後很困,就在他的懷裡睡著了,再然後發生了什麼,她一點都記不起來。

  緩緩轉眸看了一下四周,入眼一片熟悉,她想了想,記起宮變那夜,凌瀾就是將她帶到了這裡,應該是宮望山上的小屋。

  “發生了什麼嗎?”

  渾身力氣全無,喉中灼痛,就連說話,她都覺得艱難。

  “我記得跟你說過,沒有搞清楚事情狀況之前,絕對不可再輕舉妄動,包括,對鈴鐺。”

  男人冷瞟了她一眼,起身,將手中瓷碗放在桌案上。

  不知是放的力度太大,還是心中生氣,發出好大一聲聲響。

  蔚景一震,看向他的背影,腦中想起夜裡情形,“我並沒有輕舉妄動啊,沒有找鈴鐺。”

  “沒有?”男人輕嗤,轉過身,睥睨著她,“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不就找了?”

  蔚景愣了愣,這倒是真的。

  “可是,就因為這個……”

  “是!就因為這個你差點暴露了,就因為這個你差點死了!你到底幾時才可以長點記性?”

  男人驟然沉聲將她的話打斷,聲音不大,可那急遽的語氣,以及微微震蕩的胸口,無不說明著男人的震怒。

  蔚景有些懵,卻又不敢問,對於這個男人,多少她還是有些畏懼的,特別是在他生氣的時候。

  她就看著他。

  “冷宮的院門上有毒。”男人冷冷撇開眼。

  門上有毒?

  蔚景愕然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人家分明就是下好了套,等著你去鑽!你倒也毫不客氣!”

  男人斜睨著她,唇角一抹冷嘲。

  “我……”

  蔚景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其實,當時,她是戒備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會如此防不勝防。

  終究還是被算計了。

  牽了牽唇角,她微微苦笑:“我太笨了。”

  男人瞟了她一眼,拾步走到炭爐邊,提起燒得“滋滋”作響的水壺,拿起火鉗加了幾個炭粒子進爐中。

  見炭火起來,他再次將水壺放在上面,側首看向她。

  “不,你並不笨,只是你傻!”

  蔚景一怔。

  不笨,卻傻?

  這兩個字有區別嗎?

  好半天,她就在那句話裡沒有回過神。

  直到男人來到床榻邊,掀了她身上的薄被,大手開始解她的衣衫,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意識到男人手中動作,她一驚:“你做什麼?”

  “給你沐浴!”男人沉聲。

  沐浴?

  蔚景臉上一燙,剛想說不用,男人就像是了然她要說什麼一般,先她一步開口:“毒素通過汗水排出,必須沐浴!”

  斬釘截鐵,霸道得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大手更是繼續解著穿在她身上的他的中衣。

  蔚景心頭一亂,急急道:“那我自己來!”

  “好!”

  男人松手,直起腰身。

  蔚景怔了怔,不意他是如此爽快的反應,見他直起腰身,卻又站在那裡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皺眉:“你出去!”

  “出去?”男人不以為然地冷嗤,“你可以嗎?”

  “可以!”

  “脫一件我看看!”

  汗。

  脫一件他看看?

  這話......

  蔚景本不想理會,後又想,反正中衣下面還穿了寢衣,脫就脫。

  撐著身子,她想坐起來。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為毒素剛解的緣故,還是因為汗出得太多、身體透支厲害,渾身竟是一絲力氣都無,手臂完全不聽使喚。

  她撐著身子努力了半天,竟是連坐都沒有坐起來,身子就像是海綿一樣,軟在床榻之上。

  猶不甘心,她鍥而不捨做著各種努力,驟然,眼前白袖一晃,緊接著腰身倏地一緊,男人直接將她抱坐了起來,大手更是快速剝脫著她的衣衫。

  蔚景一驚,想要阻止,卻是連握住他手腕的力氣都沒有。

  “凌瀾……”

  “放心,我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男人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驟然響在耳畔,末了,似是想起什麼,又補了一句,“密室裡那樣,我說過,只是救你。”

  蔚景怔了怔,抬眸看向男人俊美的側臉。

  是啊,他只是救她。

  昨夜,他跟夜逐寒說,那人是他,也只是救她吧?

  心頭微澀,她便停了手中掙脫的動作。

  自嘲地彎了彎唇。

  自己在矯情什麼?

  沉默地垂下眼簾,她不再動,就任由著男人將她剝得一絲不剩。

  當男人抱著她,將她放進盛滿熱水的浴桶裡時,她舒服得輕吟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舉措有些曖昧,她連忙噤了聲,一個抬眸,見男人正凝著她,黑眸映著浴桶裡的水面,一漾一漾、波光粼粼。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撇開眼。

  男人取了錦巾,准備給她擦洗身子,她忽然幽幽開口,“能先不洗,讓我泡會兒嗎?”

  男人怔了怔,將錦巾置在水裡,起身站起。

  蔚景將身子往水下沉了沉,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微微後仰,將腦袋靠在浴桶的桶沿上。

  或許是因為剛剛出了一身汗,如今全身被溫熱的水這樣一包裹,頓時覺得一放松,疲憊得不行。

  她輕輕闔起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身上隨汗排出的毒素排得差不多的緣故,疲憊感轉淡,她緩緩睜開眼。

  屋子本就不大,放了一個浴桶,又加上炭爐上的水也燒開了,整個屋子水霧繚繞,如仙境一般。

  透過那一抹朦朧霧氣,她看向那坐在書桌邊專注看書的男人。

  男人冠玉束發、白袍加身,低垂著眉眼,薄唇輕抿,淨長的手指拿著書卷,俊美的樣子無法比擬。

  她忽然覺得兩人這樣的相處真的很奇怪。

  她是大嫂,他是她小叔。

  結果,大嫂在洗澡,小叔在看書,還共處一室。

  這是怎樣的混亂?

  耳邊傳來炭爐上的熱水“咕咕”冒泡的聲音,以及男人細碎的翻書聲一下一下,她竟生出一絲寧靜的恍惚來。

  “凌瀾,你的解藥怎麼來的?”

  將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收回,她保持著靠在桶沿上的姿勢,靜靜望著木屋的房梁。

  她了解錦弦,既然如此大費周章地給她下套,那解藥豈是隨便誰都能弄到的?

  要不就是無解藥,要不解藥就在錦弦自己手上,這個男人就算再神通廣大,也肯定是需要一番波折。

  許久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她扭頭看過去,看到男人依舊在看書。

  “你聽到我問的問題了嗎?我中的什麼毒,你又是怎樣弄到了解藥?”

  她看著他,再次問道。

  許久,男人才從書中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過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每一次都會那麼幸運,若你再這樣不長記性,你就等著我替你收屍!”

  蔚景一震,男人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溫度。

  她微微瞇了雙眸,屋裡的霧氣太重,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臉,不知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記得,在密室裡,他跟她說: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會攔你,也必不會再救你,你自生自滅!

  今日,他還是救了她!

  說不出來心裡的感覺,她將頭轉回來,靠回到桶沿上,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凌瀾,冷宮的北苑關著一個怪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被人毀了容,還被鐵鏈鎖著,似乎得了什麼病,初一十五要女人的血,我就是這樣被禁衛拖進了宮,但是,你知道嗎?你給我的那個瓷瓶,就是那個裝藥的……”

  蔚景伸出手臂,指了指她衣袍邊上的那個小瓷瓶,“就是那個裝藥的小瓷瓶救了我,那個人似乎認識這個瓷瓶,看到以後,臉色大變,然後讓我滾,我才得以逃了出來。”

  “啪”的一聲脆響。

  蔚景循聲望去,就看到凌瀾將手中書卷擲在桌案上,黑眸深邃、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不知道他為何是這種反應,也沒打斷他,再次將身子往水裡面沉了沉,輕輕闔上眼睛。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信不信由他。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聽到有“嘩嘩”的水聲,而且身下的水似乎一下子變得滾燙起來,她一驚,愕然睜開眼睛。

  就看到凌瀾提著水壺,將裡面的熱水加在浴桶中。

  意識一下子回籠,感官也變得敏感。

  好燙!

  “夠了夠了,不要再加了!”

  尖叫聲還未落下,蔚景已經受不住地從水中彈跳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1:45

【096】他跟其他人一樣

  “夠了夠了,不要再加了!”

  尖叫聲還未落下,蔚景已經受不住地從水中彈跳起來。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濺得男人一身都是。

  男人一震,連忙停了手中動作。

  於是,蔚景光溜溜的身子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裡,也暴露在男人的視線裡。

  見男人看著她,蔚景一驚,又只得“噗通”一聲坐到了水裡。

  可是真的好燙。

  “快,快,快給我弄點冷水!”

  蔚景咬牙強忍著,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可男人依舊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優雅地彎下腰,將手探進水裡,似乎很不以為然地冷嗤:“這點小事情都受不了,你還能做什麼?”

  蔚景本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驟聞男人這樣一句,氣就不打一處自來。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點小事情?那你也來試試!”蔚景氣急,驀地伸出手臂將男人大力一拽。

  男人驟不及防,整個人就跌進了浴桶裡,手中的水壺亦是“彭”的一聲砸落在地上,壺裡的熱水灑得到處都是。

  很快,蔚景就發現此舉太不明智。

  因為浴桶本就小,哪裡還裝得下兩個人,她甚至都能感覺到男人坐在她的身上,她的腿橫在男人的腿間……

  所幸,只片刻,男人就驟然起了身,面色冷峻。

  確切的說,是面色難看得厲害。

  他渾身濕漉漉地跨出了浴桶,在邊上的水桶裡舀了一瓢涼水倒進浴桶裡,倒下的位置正好是蔚景的腿上,一陣冰冷的觸感,讓蔚景冷得一顫。

  “快點洗起來吧!”

  男人沉聲丟了一句話,便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蔚景怔了怔,有些懵。

  這樣就生氣了?

  真是沒有風度的男人!

  望著歪倒在地上的水壺,以及地上的那一大片濡濕,微微失神了片刻之後,她執起錦巾開始擦洗著身子。

  驟然,有什麼東西硌在小腿肚下面,冷硬的觸感,她一怔,伸手探進水裡摸索著拾了起來。

  赫然是一枚發簪。

  女人的發簪。

  玉石的質地,晶瑩剔透、色澤盈潤,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

  顯然,是那個男人的,是剛才被她拉拽進浴桶裡時,從他身上掉下來的。

  送給誰的?

  錦溪,還是那個紅衣女人?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笑,竟然在這裡做著各種猜測。

  反正不是送給她的不是?

  將發簪放在浴桶的邊上,她起身站起,用干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珠,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還沒褪去,一塊一塊的紅雲。

  ****************

  開門走出小屋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暮色沉沉。

  一個抬眸,蔚景就看到站在山頂大石邊的男人。

  如同上次一樣,長身玉立,一動不動凝望著皇宮的方向,不知心中所想。

  只不過,上次,白衣翩躚,今日,渾身濕透。

  蔚景抿了抿唇,緩緩走了過去,靜靜站在他的旁邊,也同他一起眺望著那個方向。

  那個曾經是她的家的方向。

  如今正是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的光景,一片藹藹夜色中,只見那一座皇城燈光璀璨、金碧輝煌。

  她忽然想,對於男人來說,擁有那一片璀璨耀眼、站在權力的頂端,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錦弦如此處心積慮地得到了這一切,他真的就幸福嗎?

  為何她沒有感覺出來?

  眼前又浮起她扮作皇后在龍吟宮裡跟他相對的情景,他一臉的疲態,他說,近段時間,夜裡老被夢魘所纏,白日便精神不濟。

  一個滿腦子陰謀算計的人,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怎會不被夢魘所纏?

  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此時此刻,他是在批閱奏折,還是在想著,一計不成,另生一計,也一定要將她擒到?

  “在想什麼?”

  男人將落在遠處的目光收回,緩緩轉向她。

  “在想,他在做什麼?”

  蔚景也緩緩收回目光,看向男人,卻見男人驀地臉色一變。

  她一怔,不明所以,卻又聽得男人低低一笑:“怎麼?還在回味龍榻上的那一幕?”

  回味龍榻上的那一幕?

  蔚景垂眸反應了一下,愕然看向男人。

  男人依舊輕笑著,只是,如潭深瞳裡哪有一絲笑意?

  蔚景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她不過是心裡怎麼想的,便怎麼說。

  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到了這個男人的眼裡,就變成了另一番樣子。

  “是,我曾經愛過那個男人,卻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我錯了。”蔚景瞇眼望著遠處的燈火,彎了彎唇,微微苦笑,“是不是就因為我犯的這個錯,我這一輩子就要被打上不堪的烙印,我就低人一等,我就低賤下作?”

  蔚景幽幽說完,轉眸看向男人,“你就可以隨意挖苦諷刺,隨意踐踏我的自尊,是嗎?”

  男人眸光微微一斂,輕抿了唇。

  蔚景就看著他,看著這個救她、幫助她、卻也瞧不起她的男人。

  男人渾身透濕,連墨發的發梢上都在往下淌著水滴,可就算濕成這個樣子,男人依舊絲毫不顯狼狽。

  相反,衣衫緊緊貼在身上,更加顯得身材的健碩偉岸。

  在男人的頸脖處有一條不深不淺的血痕。

  說不深是因為方才兩人在一起,她竟一直沒有看到,說不淺,是因為現在夜色幽幽,竟這樣毫無征兆地盡數落入眼底。

  顯然是指甲劃過的。

  是女人的指甲嗎?

  什麼情況下,一個男人身上會有一個女人留下的痕跡?

  錦溪的,還是那個紅衣女人的?

  想想真滑稽。

  她的身上都是他的痕跡,他的身上卻是別的女人的痕跡。

  “你的東西,方才掉在浴桶裡了。”

  自袖中掏出那枚玉簪,她輕輕遞到男人的面前。

  男人怔了怔,垂眸望去。

  她就看著他,看著他的反應,心中竟莫名生出幾許希翼來,希翼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出。

  終究,男人什麼都沒有說,只伸出手,將那枚玉簪接過,攏進已然濕透的袍袖中。

  蔚景彎了彎唇,垂了眼簾,轉身,准備回小屋。

  不知是轉身的幅度太大,還是毒素剛解雙腿發軟,她竟是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大石那邊的斷崖倒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想穩住都來不及。

  啊!

  驚呼一聲,她只覺得眼前景物一斜,下一瞬,臂上一重,她的身子又頓時懸停住。

  她驚錯抬頭,就看到男人慌亂的眼眸,手臂有些痛,她怔怔轉眸望過去,是男人的大手。

  男人的大手正穩穩地、重重地抓在她的手臂那裡。

  略略怔忡間,身子忽的一輕,男人將她拉了上去,許是力氣用得太猛,被拉上去的那一瞬,他整個人竟直直朝後倒去。

  於是乎,被拉上去的她就撲倒在他的身上。

  這個姿勢……

  她一驚,正欲從他身上爬起,卻驀地被一股外力一裹,眼前景物一陣天旋地轉,等她意識過來,她已經被男人壓在身下。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

  兩人的鼻尖幾乎碰著鼻尖。

  呼吸交錯。

  夜色,越發暗了下來。

  她看到一片微暗中,男人的一雙眸子如同琉璃一般,璀璨晶瑩。

  心尖一抖,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心中升起一絲恐懼。

  “凌瀾……”

  話還未落下,唇上倏地一重,男人已經低頭將她重重吻住。

  啊!

  她愕然睜大眸子,完全沒有想到男人會是這樣的舉措。

  本能的,她想避開,可男人根本不給她逃脫的機會,大手按在她的頭頂上,將她牢牢地固定住。

  吸吮、擠壓、揉捻,男人的吻帶著一抹侵襲的霸道和凌厲。

  蔚景秀眉皺起。

  她的唇瓣本就因為高燒破皮皴裂,哪還經得起他如此的蹂躪?

  疼痛從唇上傳來,絞著背上硌著砂礫的疼痛,她莫名有些惱了。

  這算什麼?

  他說過,密室裡,那樣對她,那是他救她。

  那麼現在呢?

  現在這般舉措又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有要送發簪的人嗎?

  他的身上不是有人留下痕跡嗎?

  他為何又要來招惹她?

  “放心,我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

  “怎麼?還在回味龍榻上的那一幕?”

  他將她當成了什麼?

  他跟其他人一樣看她,一樣瞧不起她,一樣覺得她人盡可夫是嗎?

  這般想著,屈辱就一點一點從心底深處泛出來,惱怒更甚。

  掙扎,抗拒。

  她伸手推他,用盡全力推他,見他絲毫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她的一雙手對他又是推,又是打。

  似乎被她的舉措激怒了,男人直接捉了她的腕,舉過頭頂,只手鉗制住,按在頭頂上。

  見手不能動了,她就用腳。

  蹬他、踢他。

  可還沒活動兩下,也被他的雙腿死死壓住。

  最後,她就咬他,咬他的唇,咬他的舌……

  當兩人的唇齒間充斥著濃濃的血腥,他依舊沒有放開對她的強吻。

  直到淚,無聲的滑落,在臉上劃過長長的水痕,流在她的嘴裡、他的嘴裡,兩人的嘴裡,他才身子微微一震,將她放開。

  他看著她,黑眸中跳動著暗火和熾烈。

  她也看著他,眼眶紅紅,眸中淚花閃爍。

  夜色沉沉壓過來。

  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到男人炙熱的呼吸擊打在她的面門上、眼瞼上、疼得有些麻木的唇瓣上……

  風過衣袂,有些涼。

  一聲輕歎若有似無,眼窩上一熱,是男人的唇瓣落在上面,一點一點地將上面的鹹濕吻去。

  很奇怪的觸感,就像輕羽弱弱拂過心弦,她輕輕闔上眼睛。

  “蔚景……”

  男人驟然出聲,沙啞的聲音響在靜謐裡讓她一怔,睜開眼睛。

  他微微拉開了一點距離看著她,黑眸中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緒,許久,他傾身,再次將她吻住。

  不知出於什麼心裡,這一次,她沒有避,沒有躲,亦沒有抗拒。

  吻,一點一點加深,兩人都粗噶了呼吸……

  “二爺……”

  一道微冷的女聲驟然響起,兩人皆是一震。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2:02

【097】蔚景,你在想什麼?

  “二爺……”

  一道微冷的女聲驟然響起,兩人皆是一震。

  蔚景還沒有反應過來,身上已是一輕,男人從她身上離開,動作快得驚人,與此同時,男人亦是長臂一裹,將她從地上拉起。

  險險站定,她順著男人的眸光看過去,就看到了站在木門前面的那人。

  女人。

  一襲淺紫色披風曳地,身姿曼妙,臉上輕紗掩面,天色本就有些暗,又隔得有些遠,所以,只能看到女人的一雙眸子在暗夜裡晶亮如星。

  蔚景瞳孔一斂。

  第一個認知,此人就是那夜的那個紅衣女人。

  第二個認知,此人是出現在未央宮前面替她解圍的那個有著鶩顏真實面容的女子。

  因為身形相仿。

  如此一來,她就更加肯定了紅衣女人是鶩顏的結論。

  眸光輕凝了幾分,准備再細細看去,卻發現女人突然轉身,往山下的方向走。

  她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見眼前白影一晃,是身邊的男人快步追了上去。

  山形陡峭、夜色沉沉,很快,兩人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蔚景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微微失了神。

  看樣子,那女人生氣了。

  也是,看到她跟凌瀾那樣,她不生氣才怪。

  凌瀾要花點心思去哄了吧?

  正好,正好那枚玉簪派上用場。

  說不出來心裡的感覺,只覺得心情最極致的起落,也不過如此。

  唇上的那抹微礪疼痛還在,似乎男人唇上的溫度還在。

  一個人就站在那裡渾渾噩噩地想著,一陣夜風吹過,傳來樹葉沙沙的細響,她打了一個寒戰,回神,猛地一驚。

  蔚景,你在想什麼?

  斂起心神回了小屋,將燭火掌起。

  深山的夜很靜,也因為寧靜,越發顯得夜的淒迷。

  她坐在燈下,等著。

  從天擦黑,等到了星滿天,那人一直沒有回來。

  看來,對方氣大發了。

  腦子裡想象著凌瀾跟女人解釋低哄的樣子,卻怎麼也想象不出。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他不是一個會解釋的人,也不是一個會哄女人開心的人,當然,可能只是在她面前不是。

  起身,她開始在屋裡找吃的東西。

  從昨夜到現在,她粒米未進,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可是屋裡沒有,什麼都沒有!

  就連茶壺裡,水都沒有。

  所幸炭爐裡的火還沒有熄滅,她又加了幾個炭粒子,准備燒一壺水。

  擰開壺蓋,一股腥苦的藥味撲鼻,她就看到了壺裡面的錦帕。

  反應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方才她問凌瀾解藥怎麼弄的,凌瀾不說,如今這個樣子應該是他弄在了錦帕上,然後煎煮。

  好好的,誰會做這種事,肯定是各種條件不允許,才迫不得已為之。

  看來,他的確費了一番周折。

  將錦帕取出來,放在沐浴的水裡洗了洗,晾在屋裡的毛巾掛上,心裡面早已滋味不明。

  上次,他給她纏手的錦帕,她不知幾時弄丟了,一直沒好意思跟他說。

  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除了小瓷瓶多,錦帕似乎也多,雖然弄丟了一方,她那裡還有一方,就是那夜她發熱,他放在她額上給她降溫的。

  *

  燒了一壺水,幾杯入空腹,不僅沒有充饑,反而覺得更餓了。

  男人依舊沒有回。

  她的胃一直不好,根本不能餓,一餓就難受得完全受不住。

  她又在屋子裡轉悠,看到桌案的硯台邊有些碎銀子,想起宮望山腳下就是一個夜市,這個時候,正是各種夜宵小吃賣得正高峰的時間。

  沒辦法,被人無視,只能自己對自己好點。

  這般想著,她便捻起那些碎銀子出了門。

  *

  山上山下真是天上人間的區別。

  山上靜得沒有一絲人氣,山下熱鬧得如同白晝。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

  她來到一個包子鋪前面,正欲讓老板來兩個包子,就驟然聽到身後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顏顏!”

  她一震,回頭。

  竟然是夜逐寒,一身黑袍,站在一片燈火闌珊處。

  ****************

  翌日,相府。

  廚房裡,油煙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剛進門的錦溪掏出錦帕掩住口鼻,咳嗽了兩聲。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她差點兒拂袖轉身,可,她還是忍住了!

  眾人一看到錦溪,慌忙放下手中的活,下跪行禮。

  “起來吧!都做你們的,勿須顧及本宮!”錦溪的聲音透過厚厚的錦帕,甕裡甕氣。

  眾人辨了片刻,才聽清楚她說什麼,謝恩後紛紛起身,繼續忙碌著手中的活兒。

  只是,各自炒菜燒火的動作都變得有些僵硬。

  她話雖這麼說,但人家是公主,隨便放出一句話來,輕則卷鋪蓋滾蛋,重則小命不保啊!

  秋蟬看出錦溪眼中的嫌惡,試探著問道,“公主,這裡油污太重,不然公主都交給奴婢去做?”

  “不行!你懂什麼?這件事必須本宮親自來做!”

  她倒是想回去,想讓別人做了她承接下這功勞和苦勞!

  可夜逐曦是什麼人?

  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那雙黑如濯石的眸子,每次一看她,她就覺得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似就能將她一眼看穿……

  而她已經做錯事了,不能再惹他生氣了,不是嗎?

  想起昨日在冷宮裡,他看著她淡漠的眼神。

  生氣了是嗎?

  如果不是生氣了,為什麼都沒有過來哄她一句。

  如果不是生氣了,昨夜為何在書房呆了一宿。

  畢竟,他們頭晚,還剛剛做了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

  雖然,雖然,她真的沒有任何記憶,關於他怎樣狠狠要她,她怎樣在他身下綻放,她一點都記不起,但是,身上歡愛的痕跡是真實的,身體的極致歡愉是真實的。

  一想到這裡,錦溪臉頰一熱,同時又覺得有些懊惱。

  下次,下次一定不能這麼沒用,意亂情迷成那個樣子!

  一定要清醒地沉淪。

  只是,下次……

  下次是幾時?

  他在生她的氣,不是嗎?

  她知道,他生氣,是應該的!

  她懷疑他,還去找鈴鐺質問,給他帶來了麻煩!

  白白辜負了他一番好意,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不是嗎?

  所以她小小犧牲一下,親手為他做一頓飯菜,不算什麼!

  想罷,她眨了眨眼,將委屈咽了回去,輕移蓮步,便朝著掌勺的大廚走了過去,吩咐了幾句,眼角掃過,一抹熟悉的影子撞入她的視線。

  是那個鶩顏的婢女,好像是叫什麼弄兒的,此時正拿著蒲扇,一邊扇著小火爐裡的火,一邊勾著頭揭開藥罐的蓋子看著。

  熬藥?

  什麼藥?

  她抿了抿唇,收回視線,擺弄著大廚和下人給她切好准備好的食材,然後一股腦的放到了熬湯的砂鍋裡,回頭輕瞥一眼,看到弄兒走了出去。

  她便快步走到了藥罐那裡,揭起蓋子一看。

  濃濃地藥味撲鼻而來,錦溪嫌惡地後退了一步。

  這藥味,她並不陌生。

  做什麼用的,她很清楚。

  眸光閃了閃,她緩緩勾起了唇角。

  ****************

  廳裡敞亮,圓桌上,四人圍坐。

  蔚景抿唇,勾著頭垂下眼簾,身體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中毒之後體力尚未恢復,還是頭頂那幾道若有若無的視線……

  她不知道是誰的,也懶得去猜!

  記憶裡,這是第一次,四個人聚在一起吃飯。

  是錦溪邀請的,聽說,她親自下廚煲了湯。

  能吃到一國公主親手煲的湯,倒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蔚景彎了彎唇,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裡。

  那夜,她跟凌瀾的關系被夜逐寒識破,她還想,她要如何自處,他們三人要如何相處?

  沒想到,就只隔了一日,她就又坐在相府的飯桌上,不僅三人,還四人處在一起。

  昨夜,她沒有想到會在夜市遇見夜逐寒。

  她更沒有想到,夜逐寒要接她回來!

  她一個殘花敗柳,還和他弟弟做了苟且之事,任憑一個正常男人,都會想要殺了她吧!

  可夜逐寒沒有,不過,卻也第一次清楚明白、開誠布公地跟她說了一席話。

  他說,他當初娶她,本就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他得到消息錦弦要賜婚與他,他不想被人控制,所以緊急找了風月樓的她,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錦弦賜婚給他不成,結果就賜給了他弟弟夜逐曦。

  最後,他警告她,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不該招惹的人,不要招惹,要她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是右相的夫人!

  她剎那間明白了!

  她和他無情無愛,有的不過是右相夫人這個頭銜!這個身份!

  將她休了,這很簡單,但是他不會這麼做!

  除了他自己所說的,用她掩人耳目,還有就是,這種事傳出去,誰的臉上都掛不住,不光是丟她的臉,他的顏面,也會掃地。

  或許,在他看來,她早已是煙花柳巷之人,是不是清白的,他其實根本不在意,那夜的憤怒,或許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因為和她‘苟且’的男人是他的弟弟。

  終究,他還是原諒了她。

  原本,她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好在,這個男人很冷靜!

  冷靜得有些可怕!

  但是,她的問題,也算是解決了,她總不可能呆在山頂的小屋裡一輩子。

  所以,他紆尊降貴來接她,她豈有不跟他回來的道理?

  微歎一口氣,她抬起頭,就看到凌瀾正堪堪收回目光,似乎前一刻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對著她的這個方向。

  蔚景垂眸彎了彎唇,胸口極快的劃過一抹悶痛。

  她不知道,昨夜後來,這個男人回去小屋了沒有?

  還是壓根將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如果她不是自己下山去買食物,是不是她餓死了,也會被他無視?

  唇邊似乎還沾染著他的氣息,可他的唇,還不知道碰過多少女人?

  昨夜出現在山頂的那個女子,還有,現在坐到自己對面的錦溪……

  想到這裡,她抬起頭,卻不期然的撞上錦溪探究的視線,錦溪似乎怔了怔,然後很自然的別過頭,朝著凌瀾燦然一笑,“二爺,嘗一嘗這湯如何?”

  錦溪一手扶起雲袖,一手將瓷罐裡的湯匙翻攪了一下,舀起一勺子盛到碗裡放在男人面前。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2:33

【098】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想到這裡,她抬起頭,卻不期然的撞上錦溪探究的視線,錦溪似乎怔了怔,然後很自然的別過頭,朝著凌瀾燦然一笑,“二爺,嘗一嘗這湯如何?”

  錦溪一手扶起雲袖,一手將瓷罐裡的湯匙翻攪了一下,舀起一勺子盛到碗裡放在男人面前。

  夜逐寒眸光微閃,看了眼錦溪,又瞥了一記蔚景,淺淡目光最後落在凌瀾的臉上。

  蔚景抿唇,挑起碗裡的幾顆飯粒,送進口中。

  凌瀾目光若有似無掃過對面垂首吃飯的女子,然後側頭淡淡看向錦溪。

  “二爺,這鮑魚雞湯是公主做了好幾個時辰才做好的,我們想插手,可公主執意要為二爺親手燉煮……”

  “冬雨,誰要你多嘴了!”錦溪微惱地瞪了冬雨一眼,眉眼間掩不住的討巧神色。

  冬雨連忙噤了聲:“是,奴婢知錯!”

  凌瀾卻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笑容如疏風朗月,俊朗得讓人移不開眼。

  “公主有心了!”

  說著,修長大手優雅端起瓷碗。

  蔚景眉心一蹙,猛地察覺到身側男人的視線,連忙別過眼,就聽到錦溪的聲音再度響起,“大哥,大嫂,你們也嘗一下吧,第一次動手做湯,難免味道不好,還請大哥大嫂莫要嫌棄才是。”

  一邊說,一邊盈盈起身,給夜逐寒盛了一碗。

  夜逐寒含笑應承,不知道是不是夜裡沒有休息好,還是怎麼的,今日的他臉色略顯蒼白,精神明顯有些憔悴。

  盛好夜逐寒的,錦溪又給蔚景盛了一碗。

  蔚景連忙落落站起,伸手謙遜接過瓷碗,可不知是蔚景沒有接穩,還是錦溪放手太快,反正瓷碗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自兩人手中跌落,因兩人手的姿勢是錦溪的在上面,蔚景的在下,所以瓷碗裡面滾燙的湯汁盡數撒潑出來,就直直濺在蔚景的手背上。

  “啊!”

  蔚景燙得瞳孔一斂,本能地將手收回,瓷碗就“彭”的一聲砸在桌上,滾了一下,又跌落在地上,隨著令人心悸的一聲脆響,瓷碗四分五裂、瓷屑亂濺。

  夜逐寒微微一怔、眼波輕動,凌瀾臉色一變,作勢起身,卻又不知想起什麼,身形微微一僵,便坐在那裡終是沒有動。

  錦溪一臉慌亂,連忙道歉:“對不起,大嫂,看我毛手毛腳的,不知大嫂燙著沒有?”

  蔚景怔怔看向自己的手,瑩白手背上已是緋紅一片,有些地方甚至還開始起了小水泡。

  蔚景皺眉,看來,燙得不輕。

  “沒事吧?”邊上一直不響的夜逐寒出了聲。

  蔚景怔了怔,抬頭,看向夜逐寒,眼角余光掠過坐在對面此刻正低垂眉眼、面沉如水的男人,彎了彎唇,“沒事,用涼水冷敷一下就好了。”

  將手掩進袍袖中,她又轉眸看向錦溪:“公主客氣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毛手毛腳,連個瓷碗都接不住,卻了公主的盛情,請公主莫要怪罪才是。”

  錦溪眉眼一彎,笑得像朵花兒一樣,“大嫂見外了,那我再給大嫂盛上一碗。”

  一邊說,一邊自邊上拿了一個新碗,她再給添上湯。

  而這廂,夜逐寒也吩咐婢女去取涼水。

  將盛好湯的瓷碗直接放在蔚景面前的桌上,錦溪娉娉婷婷坐下,眼梢略略一掃三人,趁三人未注意的間隙,快速朝冬雨使了一個眼色,冬雨會意,悄然退下。

  不一會兒,婢女就取了一銅盆的涼水過來,雙手端著銅盆站在蔚景的邊上。

  蔚景輕輕挽了袍袖,眼角余光所及之處,她看到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包括對面那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無動於衷的男人。

  男人似乎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的手。

  也不知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她忽然一個抬眸望過去,卻見他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哪裡是在看她這邊。

  彎了彎唇,她將燙傷的那只手緩緩放進銅盆的水中,一股冰涼的觸感包圍了過來,她頓時覺得,手背上的灼痛感似乎立即減輕了不少。

  錦溪將目光從蔚景浸在水中的手上移開,轉眸看向冬雨,冬雨朝她幾不可查地略一點頭。

  錦溪唇角一勾。

  這廂,蔚景本想多泡一會兒,可見幾人飯也未吃,都等在那裡,她便掏出袖中的錦帕,准備將浸濕的那只手擦淨,誰知一個不小心,錦帕竟是掉進了銅盆裡。

  連忙伸手去撈,怎料,袖口一緊,竟是勾住了銅盆。

  因著她的動作,銅盆猛一傾斜,端銅盆的婢女驟不及防,她一慌,另一只手才堪堪抬起,銅盆就徑直朝著一旁的男人扣去。

  “嘩啦”一銅盆的冷水盡數潑在男人的身上。

  啊!

  蔚景大驚,幾人臉色一變,與此同時,被淋的夜逐寒亦是條件反射一般站起,卻已然太遲。

  他身上的衣袍一半都被濡濕。

  蔚景大駭,連忙道歉:“相爺,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今日自己是怎麼了?

  接個瓷碗接不住,後來拿個錦帕都拿不穩,如今竟又將銅盤的水打翻。

  “大哥,你沒事吧?”

  男人聲音低沉,略帶著一絲緊繃,是凌瀾。

  蔚景一怔。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凌瀾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來到了夜逐寒的身邊,見她看他,也不回避,鳳眸冷厲朝她掃過來。

  冷厲?!

  她一震,以為自己看錯了。

  再凝眸看過去,就只見男人面色冷峻,鳳眸深深、冷色昭然。

  怎會是這樣的目光?

  她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夜逐寒一個大男人被淋點水,不就是回去換身衣袍的事情嗎?

  當事人都沒有出聲,至於他這個弟弟這樣一幅表情嗎?

  略略怔忡,男人又再度出了聲。

  “大哥回去換身衣袍吧!”

  夜逐寒“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沉悶。

  蔚景下意識地朝他看過去,就看到他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俊眉微蹙、薄唇緊抿,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麼,甚至連額頭上都能看到有冷汗冒出。

  蔚景一驚。

  他……

  第一反應,他受傷了。

  是了,肯定受傷了,只是不想被旁人知道而已。

  所以,她將水潑到了他的身上,凌瀾才會如此生氣是嗎?

  是這樣嗎?

  “相爺,對不起!”

  她道歉,發自內心的。

  正欲轉身離去的夜逐寒腳步一頓,回頭,目光涼涼朝她看過來,鳳眸緩緩瞇起,似是想要將她看穿,末了,卻又一句話都沒說,轉過身,快步離開。

  凌瀾靜默了一會兒,也拾步跟了過去。

  就剩蔚景一人怔怔地站在那裡,有些懵。

  其實,懵的又何止她一人,錦溪亦是。

  她看看遠去的兩人,又看看安然站在那裡的蔚景,秀眉一擰,又看向冬雨。

  冬雨朝她微微一搖頭。

  手背又傳來灼熱的疼痛,蔚景怔怔回過神,垂眸看向自己已然紅腫的手背,腦子裡突然想起一句話來。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果然是兄弟情深嗎?

  可是,明明不是兄弟!

  彎了彎唇,她躬身,將落在地上的錦帕拾了起來,一個抬眸,竟發現夜逐寒的軟椅上,一塊異樣。

  她一怔,凝眸看過去,赫然是一塊殷紅斑斑,因為軟椅的椅墊是暗褐色,所以不明顯。

  血漬。

  她瞳孔一斂。

  果然受傷了是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12-3 15:42:48

【099】你問哪個公主

  她一怔,凝眸看過去,赫然是一塊殷紅斑斑,因為軟椅的椅墊是暗褐色,所以不明顯。

  血漬。

  她瞳孔一斂。

  果然受傷了是嗎?

  正微微失神,忽聞邊上錦溪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哎,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竟然搞成這樣,算了,本宮也沒有胃口了。”

  話裡話外,奚落之意毫不掩飾。

  蔚景彎了彎唇,也不想理會。

  錦溪本就心頭不快,見蔚景對她的話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心中更是氣盛,驀地從座位上站起,目光冷然掃過蔚景:“大嫂,你一人慢熱,我就先告辭了。”

  末了,也不等蔚景做出反應,又轉眸看向身後吩咐婢女:“秋蟬冬雨,扶本宮回房!”

  蔚景便站在那裡,握著手中濕透的錦帕,久久,久久失了神。

  **************** *****************

  冷宮

  鈴鐺站在院子裡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正午的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有些烈,刺得人眼睛生疼,她皺眉,輕輕抬手,攤開掌心,擋在自己面前,透過指縫看向那五指間的斑駁和明亮。

  院門口傳來動靜,她轉眸望過去,是兩個太監在給院子重新裝大門。

  嶄新的朱漆紅木大門顯然跟這個荒蕪破敗的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她彎了彎唇,將目光收回,眼角余光瞥見一抹明黃衣角,她一怔,又再轉眸看去,就看到一身明黃的俊秀男人站在大門邊上。

  兩個埋頭裝門的太監似乎也才發現他,正欲行禮,就被男人揚手止了,拂袖越過兩人,男人闊步進了院子。

  白得有些透明的陽光兜頭灑下來,讓原本就明黃得耀眼的龍袍愈發得刺人眼球,鈴鐺垂了眼簾,盈盈跪下:“鈴鐺參見皇上!”

  錦弦回頭覬了一眼還在門口忙碌的太監,沒有理會鈴鐺,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入了殿裡面。

  鈴鐺默了默,起身,跟了過去。

  剛一進門,身後的門就“砰”的一聲被帶上,鈴鐺一怔,下一瞬,就被人長臂一卷,裹入了懷中。

  鈴鐺心頭一撞,還未做出反應,男人溫熱的氣息就纏了上來,貼上她的耳畔:“昨日,你真聰明!”

  男人的氣息非常好聞,帶著淡淡的屬於帝王專用的龍涎香,撩在她光潔的頸脖處,驚起一陣酥麻。

  或許是曾經的這個男人基本沒有對她做過類似親密的動作,所以,她感覺到有些不習慣,微微僵了身子,輕聲道:“什麼?”

  “就是你昨日最後說的那些話啊!”男人將她放開,牽了她的手,走到屋中的桌案邊坐下,“朕讓人在大門上塗了醉紅顏,本是想利用你引出冒充皇後出現在龍吟宮的那人,誰知竟被錦溪那個莽撞無知的丫頭給破壞了,此事發生在朕的冷宮,醉紅顏的毒在冷宮的門上,而醉紅顏的解藥藥引又在朕的手上,所以換誰都會懷疑此毒是朕所下,朕讓人取了木門送去刑部,無非就是不想讓太醫查驗,但是,卻也更加顯得欲蓋彌彰。”

  “當然,就算被太醫查驗出了,朕也無懼,朕是一國之君,朕就是天,朕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別說荼毒,天下人的生殺大權都在朕的手中不是嗎?只是……”

  男人頓了頓,才接著道:“只是,朕不想失了這顏面,好在你機靈,直接說出毒就是朕讓人下的,只不過,朕的目標是你,且字字懇切、條條在理,說得就像是真的一樣。”

  “你這招看似說出真相,實則是掩蓋更深的真相,實在是高,直接打消了他們對朕真正動機的懷疑。”

  錦弦一邊說,一邊笑看著鈴鐺,俊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贊許,“你說,你替朕立了這一功,想要朕如何賞你?”

  鈴鐺略略抬眸望去,男人明明是笑著的,臉上也明明是贊揚,可那眸子,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暗沉一片,深幽得就像是永遠也見不到底的井潭。

  鈴鐺低垂了眼簾,微微一笑道:“鈴鐺不敢邀功,皇上也說過,能替皇上分憂,那是鈴鐺的福氣。”

  錦弦眸光微微一閃,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笑道:“怎麼?還在生那日朕的氣?”

  “鈴鐺不敢!”鈴鐺眉眼不抬,掩去眸中所有神色。

  錦弦幽深眸光凝了她片刻,低低一笑,“朕以為,朕對你的信任,你應該心裡明白。你看,其實,有很多事情,連皇後都不知道,但是,朕對你卻沒有隱瞞,不是嗎?”

  鈴鐺一怔。

  很多事情?

  仔細想了想,的確很多事情,就這幾日就發生了很多事情不是嗎?

  彎了彎唇,她淺淺一笑:“鈴鐺多謝皇上信任!”

  “嗯!”男人點頭。

  忽然,兩人都不再講話,屋裡一時間寂下。

  鈴鐺驀地想起什麼,抬頭,“對了,皇上,鈴鐺想知道,現在的門上可還有機關?皇上也說了信任鈴鐺,若有,請皇上先跟鈴鐺直言,鈴鐺可不想,一不小心自己中招。”

  不知是被她的話愉悅到了,還是被她難得一見的嬌嗔表情愉悅到了,錦弦竟又笑了起來。

  “當然沒有!方才還說你聰明來著,怎又問如此蠢笨的問題?發生了錦溪在門上中毒的事情,你說,朕還會不會再在門上做文章?”

  “哦,”鈴鐺似是恍悟地點了點頭,面色微微凝重,“只是,發生了這種事情,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吧?那人可能更加不容易上當。”

  “嗯!”

  “那接下來皇上准備怎麼辦?”

  “還沒想好,不過總有辦法的。”

  錦弦斂了唇角笑意,鳳眸微微一瞇,眸中寒芒一閃。

  “若是公主中了醉紅顏,皇上會將仙藍蘿拿出來嗎?”

  鈴鐺忽然輕聲開口。

  錦弦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當中,突然聞聽此言,一下子沒明白過來,“朕不是已經拿出來給她了嗎?”

  話音未落,陡然臉色一變,“噌”的一下從座位上起身,“你問哪個公主?”

  坐在邊上的鈴鐺驟不及防,差點從位子上跌落到地上,見男人渾身戾氣傾散,陰鷙目光直指她而來,她一驚,連忙起身跪在地上。

  “朕說過,不要妄自揣測朕的心思!朕是信任你,卻並不表示,你可以肆意妄為!”

  男人說完,憤然拂袖轉身。

  殿門“彭”的一聲被踢開,男人黃袍輕蕩,冷漠決絕。

  直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鈴鐺還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久久沒有起來。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每次只要一提蔚景,這個男人就會這樣。

  那麼......

  微微抬起頭,看向那被踢得還在輕晃的大門,心中的有些問題,就似乎有了答案。

  ****************

  讓人將飯廳地上的瓷碗碎屑以及銅盆和水都收拾干淨,蔚景才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廂房走。

  緩緩走在抄手游廊上,她眉眼低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以致於迎面走來一人,她都沒有察覺。

  直到那人與她擦肩而過,一截白色的衣袂映入眼底,她才一怔,猛地回過神。

  凌瀾。

  她腳步一滯,回頭,想要喊住他,卻驀地感覺到男人也同時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她剛想張嘴,就見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瞬,自己腰身一緊,一股力道將她裹起,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她拖進了走廊邊上的一間廂房。

  門“彭”的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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