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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嵐 -【判官筆下嬌(秋夜山莊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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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5:04
標題:
月嵐 -【判官筆下嬌(秋夜山莊之二)】《全文完》
月嵐 -《
判官筆下嬌
(秋夜山莊之二)》
男主角:封文葉
女主角:李容冰
據傳,當今武林能教閻王變臉的只有兩人
一是神醫「閻王愁」,一是長相行蹤神秘的「判官筆」
乍然聽聞自己被封了「判官筆」這樣另類的稱號
他心裡除了無奈,還是只有無奈──
他可是江南名門、秋葉山莊的三公子
一身精湛的使毒功夫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行走江湖
不過也有人因為他解毒功夫一流,請他去替大善人醫治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當地百姓讚譽有加的大善人
居然是當初想置小妹於死地的黑曜門女殺手!
哎,她身上的毒本就是他下的,要解自是輕而易舉
只是這整件事情古怪的地方太多
於是他刻意延長解毒的時間,想將一切弄個明白
而他挖出的事實越多,就越為這個女殺手感到心疼
但她要脫離黑曜門、重新做人可不是那麼容易
她只有放手一搏,讓一切消失在熊熊大火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5:27
第一章
酒樓,人聲鼎沸。
春紅的招牌襯著木色的底,墨色讓毛筆勾勒出美酒之名,菜香夾雜在酒香之中,絲毫不顯退怯。
跑堂小弟穿梭在一張張方桌之間,端菜遞酒,不時招呼著客人,熱鬧的景象彷如地方上正辦著喜事,人人喝得開心。
賓客滿堂,對酒樓老闆來說是好事一樁,代表生意興隆,但上門的客人素質如何,卻又是老闆無法掌控的事了。
三杯黃湯下肚,小老百姓頂多是爭吵幾句,就給小二哥們架住、丟出酒樓,但偏偏這越城的若天酒樓附近,正好有著兩座武館。
右邊一間吳家武館、左邊一間方家武術堂,雙方人馬向來水火不容,自認為學了點功夫便是俠客義士,好逞英雄而少德行,平時對於善良老百姓是欺壓多過於幫助。
所以當他們藉酒裝瘋鬧起事來,那可是教老闆頭疼不已的問題……
「小子!這裡是我們兄弟的地盤,要喝酒上別處去!」方家武術堂的弟子們喝得正興頭上,眼角瞟到吳家武館的幾名弟子踏入酒樓,立刻吆喝起來。
雖然酒樓裡確實還有幾個空位,但因為兩方武館的人經常為哪邊功夫高明而爭吵,所以對彼此皆無好感,一碰面便是互相叫囂、怒罵。
「笑話!若天酒樓是你們開的嗎?本大爺想進來就進來,想喝酒就喝酒!你們管得著嗎?」吳家武館的弟子不甘示弱地駁道。
「怎麼管不著?誰要你們吳家武館技不如人,哪回比武不是輸給我們方家武術堂?像你們這種蹩腳的三腳貓,還是乖乖回去練功夫吧!」方家弟子露出輕蔑的眼神嘲笑道。
「誰是三腳貓!你們才是成天耍手段的小人!」吳家弟子說著便拔出腰間的大刀示威。
方家弟子自是不會退縮,跟著亮出長劍,兩方人馬互瞪得眼紅,眼看著就要大打出手。
刀光劍影的亂晃,霎時將一群原本來喝酒尋樂子的酒客嚇得東逃西躲,尖聲四起,而酒摟老闆則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怕這群跟小太保沒兩樣的武館弟子把他的店砸了,甚至還仗著幾手功夫不肯賠錢。
「各……各位大俠,你們就手下留情吧!別砸了我鋪子讓我不好做生意啊!」老闆一邊擦著額上新冒出來的冷汗,一邊對著兩幫人馬喊道。
不過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根本就聽不入耳,他們各據一邊,腳步越走越近,就在刀與劍正要相碰之際……
「老闆,再來一壺酒。」一聲聽來斯文且柔的音調,透入了劍拔弩張的空氣當中。
這個與緊張情勢不搭襯的要求,讓雙方人馬瞬間停頓。
就連酒樓老闆,都跟著瞪大了眼,往聲源望去。
一名打扮儒雅、面孔斯文的年輕男子,沒像逃走的客人一樣面露驚慌,卻是依舊悠哉地端坐座位之上。
隨手挾起一筷的越城醉雞,佐以清脆的玉錦筍入了口,年輕男子比了比桌面上倒空的酒壺,視線掃過兩派武館弟子卻視而不見、彷如無物,最後將眼神落在了縮成一團,躲在櫃邊的酒樓老闆臉上。
「不愧是若天名酒,香醇味甘,入喉覺烈。」年輕男子的聲調滲入些許滿足,對著酒樓老闆依然是談笑自如。
這情景看在老闆眼裡,可是心驚膽戰,武館弟子們則是略微不滿地攢眉怒視。
這小子是不要命了還是沒長眼?他們正要一較高低,他卻擠在中間喝酒!分明是礙事!
「小子!快點滾出去!今天酒樓不招待客人!」方家武術堂的弟子張口暴吼。
「大爺我們今天心情不好!你識相的話就早點滾,還能饒你一命!」吳家武館的弟子跟著叫曠道。
「這若天酒樓可不是比武較量之處,幾位若有意,何不至外邊空曠處比試,免得為難店裡的客人、老闆。」年輕男子終於響應了兩派弟子的話,只不過這言下之意,聽來卻像是叫他們一大夥人滾出去。
「我們高興在哪開打就在哪邊打!老闆都不說話了,你這外人插什麼嘴?」見年輕男子一副溫文樣,身邊又沒帶著半點刀劍等兵器,肯定是個書生,所以方家弟子開口便是怒罵。
哼,敢壞他們興致?當地捕快都不一定有膽!
「你八成是外地來的,不懂我們越城的規矩,要不要我們教教你,什麼叫做客氣?」吳家弟子被方家弟子惹得一肚子氣,正惱火著,所以立刻把矛頭指向了年輕書生。
想他們兩邊的武館,在越城可是有著響噹噹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沒人敢惹!
可這個外來書生非但不怕他們,反而處處招惹他們的火氣,擺明了是欠人教訓!
「在下只知這若天酒樓有著名菜好酒,倒沒想到越城也盛產惡徒……」年輕男子伸手取過酒壺,輕輕搖晃了幾下,淡淡的殘香溢出,酒壺卻已空,教他忍不住搖搖頭,輕歎。
「你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訓你!」一幫小伙子年輕氣盛,自然不懂得壓抑脾氣,所以見到年輕男子如此不受教,還暗指他們是惡徙,立刻有志一同地揮動刀劍,往年輕男子攻去。
酒樓老闆見狀,嚇得立刻躲進櫃檯後,想著等下八成要見血了,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往年輕男子身邊靠近的眾人,雖然刀劍齊揮,但男子卻僅是輕鬆地一躍離座,又閃過後邊來的銀光,形影輕柔,看不出力道卻又恰到好處地躲過了危險。
他一身淺麻色調的長袍在半空之中掠過,繡上細緻柳葉的衣襬宛若湖邊柳枝隨風擺,在飄逸的虛幻之中,還散發出一股清香的微甜……
「嗚!啊啊……」
「我、我的手啊!」
突然地,一群圍攻著年輕男子的小伙子開始鬆了手,讓武器落地,最後甚至軟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他們試圖抓回自己的武器,卻沒想到自己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
別說撿起來了,他們連站起來都有困難。
眾人面露痛苦地往在場唯一能夠站直身子的年輕男子望去,只見他唇帶笑、眸微瞇,然而那眼神,卻滲入幾分涼意。
瞧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再想想剛才他們一陣猛攻,年輕男子卻絲毫未傷的反應,大家不覺退縮起來。
雖然不明白男子做了什麼手腳,但既然大家都不能再鬥了,在場只剩男子好端端地越過眾人身邊,逕自坐回桌邊繼續吃菜,甚至還悠哉地喚那嚇得發抖的老闆再端酒出來,大家心裡便有底了。
看來,他們是惹著了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多謝……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我這公店才沒被砸爛,這桌酒菜就算我請公子的。」老闆感激涕零地送上兩壺美酒,謝個不停。
「在下無意邀功,只是不想有人擾亂了雅興,讓人為難。」年輕男子將酒菜一一送入口中,邊喝邊道:「況且習武之人,原就不該只為私慾逞兇要狠,淪為惡徒宵小之輩,而應修習德行、助人行善,否則便枉修功夫……」說著,他還往身邊倒成一團、面露痛苦的小伙子掃了一眼。
「公子說得是,不過……看他們痛得說不出話來,是不是生命有危險?萬一人死在我這小店裡,對差爺不好交代……」老闆雖然感謝年輕男子相救,但是若此舉會惹禍上身,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放心。」年輕男子仰首喝下最後一杯酒,起身往桌邊放下一錠銀兩,視線往滿面驚懼神色的武館弟子們瞧去,淡淡應聲道:「只要他們平心靜氣、別大動肝火,靜心定氣,三個時辰後藥性自會退去。」
語畢,他沒再理會身邊小伙子們的不滿、恐懼、驚慌等各種反應,與酒樓老闆告別後,便逕自出了店門,而那一身素雅身影,亦很快地消失在往來的人群之中……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越城雖然人多,倒也不至於人人順著同一條路走。
但是年輕男子自從踏出若天酒樓後,卻覺得後邊總有人跟著他的步伐,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亦慢。
這樣太過明顯的跟蹤,讓男子起了疑心,所以他很快地閃身鑽入一條人煙稀少的巷道。
跟蹤者不知自己己被察覺,仍是快步追上男子的腳步。
只不過當他跟著鑽進巷弄之內,卻赫然發現,年輕男子已消失了蹤影。
疑惑之下,他連忙回頭想出巷子追人,但沒料到,在他轉身的瞬間,年輕男子竟突然竄出,亮出一根耀眼的銀針抵住他的頸子。
立場逆轉,讓跟蹤者霎時一僵。
「閣下何人?尋我何事?」年輕男子的聲調雖是和緩,卻隱藏著不容忽視的魄力。
「你就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判官筆』嗎?」跟蹤者毫不猶豫地反問。
傳聞當今武林,能教閻王變臉的只有兩人。
一是秋葉山莊的神醫閻王愁,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連閻王都帶不走。
而另一個,則是長相行蹤都飄忽成謎的判官筆。
傳說判官筆精通用毒,他下毒的對象經常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中其致命之毒卻渾然不覺,最後在毫不見血的情況下毒發身亡。
因為如此,所以從沒人能夠自判官筆手中逃過一劫,也讓武林人士為他冠上了個判官筆的稱號。
其意,自然是暗指判官筆想殺的人,就連閻王都無法為其延命。
「閣下太抬舉在下了,為何認為我是那人人畏懼的判官筆?又為何尋找判官筆?」聽見這稱號,年輕男子忍不住微微蹙眉。
「你在酒樓裡,不使刀劍、不動拳腳,便能教那幫人動彈不得,卻又不至於取人性命,像這樣對毒性精通、又用毒精準的人,江湖上唯有判官筆做得到。」跟蹤者沒多隱瞞,老實道出。
「閣下倒是……觀察入微。」眉梢微勾,年輕男子語帶猶豫地吐露著滲入歎息的聲音。
判官筆──說實在話,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當初對毒藥的研究,會為他帶來這個另類的封號。
原本,他應該只是江南名門、秋葉山莊的三公子,香雨門門主封文葉,與他那神醫小弟封雅書一同研究各式醫術,僅此而已。
可是在救人之餘,自然免不了碰觸到毒物,更免不了遇上受毒侵害的仁人俠士。
小弟封雅書對毒物不甚偏愛,而他則是越研究、越是精通,甚至到了後來,逐漸懂了如何利用這些毒物。
明白自家秋葉山莊向來以仁心俠義聞名,對於下毒這樣被評為陰險的手段,向來是不予接受,因此封文葉在家人面前,只代為解毒、識毒,卻不使毒,但出門在外時……
他武功並不比被封為南俠的大哥、以及被封為劍俠的四弟高明,最好的自保方式自然就是使毒,一來防身、二來就如同方才在酒樓的情況一樣,對於一些心存不良的人下手教訓。
為了不惹人注意,讓家人知道他在外使毒,所以他刻意行事低調,而且從不報上名號,卻沒想到江湖人士竟因此取了個「判官筆」的稱號給他……
「不瞞你說,我找判官筆很久了,只是因為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難以找人,想不到今天會在此巧遇。」跟蹤者見封文葉沉默下來,當他是默認了,便又往下續說。
「你找我究竟有何事?」封文葉疑惑道。
他知道「判官筆」這個名號並不是什麼仁義之士的代表,想找他的人,除了尋仇以外,他還真想不出個好理由來。
「我家小姐病了,想請判官筆出手相救。」跟蹤者吐露出令封文葉錯愕的回答。
「請我救人?」封文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因為你雖使毒,但江湖中人皆盛傳,判官筆僅對付聲名狼藉的惡棍歹人,算起來依舊是仁心俠客,只不過你並不使刀劍而以毒代替。」跟蹤者聲明著自己的意圖與看法。
這番看法,讓封文葉有些意外,蹙了下眉心,他搖搖頭駁道:「救人不是該找神醫閻王愁嗎?」
要解毒,可以。但救人?他的醫術可不比小弟高明。
「不,因為閻王愁性情古怪,縱使上門也難以求得幫助,而且……我家小姐是中毒,並非染疾,因此才斗膽打擾判官筆。」跟蹤者如實應道。
「你家小姐究竟何人?」普通人家怎會染上坊間大夫無法解開的毒物,需要找他這個行蹤飄渺的判官筆?
「邊陽縣李家的當家。」跟蹤者應道:「在下乃李家江管事。」
「邊陽?是善人李真藍家?」封文葉聽著,原本僵持在跟蹤者頸間的銀針忍不住一鬆。
他將銀針收入袖中,眉心微蹙。
邊陽縣離越城不遠,而李家在當地更是赫赫有名的行善之家。
舉凡造橋鋪路、派糧助民,李家總是行善不落人後,因此在邊陽縣聲名良好。
像這樣的好人,怎會與毒物扯上關係?
「是的,那正是我家小姐。」性命沒了危險,江管事連忙拱手道謝。
「李家做正經買賣、又是地方善人,小姐為何中毒?」像這樣的好人,理論上不至於招惹旁人怨恨才是。
「因為小姐的表親想占家產,所以才下毒害小姐。」江管事應道。
「原來如此……」既是家產之爭,那也不難理解了。
而且這般爭執下的毒,通常也會取自遠處異地,好讓中毒之人不易被救治,怪不得李家會派人找他。
「不知判官筆可願救救我家小姐?」江管事擔憂道。
「既是救李善人,就有請江管事帶路了。」封文葉略一點頭,算是應了江管事的請求。
判官筆啊……想不到,這名號也能讓他有救人機會,說來,也算是好事一樁吧!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紗簾微垂,屏風中阻,一條長絲線自李真藍的手腕上牽出,穿過紗簾與屏風,落在了封文葉面前。
看著眼前這情況,趕赴邊陽縣救人的封文葉可真是傻了眼。
雖然他很樂意救人,但是……
這些人是太看得起他,或是把他想得太神了?
讓他瞧不見病人也就算了,居然要他隔著這些東西用絲線把脈?
封文葉眉心微蹙,淡聲道:「各位可是太抬舉在下了?我僅是識毒、用毒,卻不是神醫閻王愁,沒這等隔空把脈的功夫。」
真想要這種神人來救李真藍,那乾脆找小弟封雅書還比較快。
況且,若他真會這種神技,那閻王愁就會變成他的別名了,又怎會讓人喊著判官筆?
原本他拿手的就是取人性命,而不是救人,現在對他擺上這等大陣仗,簡直就像是刻意對他有所防備。
畢竟他這判官筆,在江湖上幾與神醫閻王愁齊名,所以這些李家人,八成是怕他藉著診治解毒的機會,起了異心害死李家當主,才會設下這些阻隔吧。
搖搖頭,封文葉覺得有些頭疼。
這些人可是忘了,是他們李家人大老遠的出來尋他判官筆,甚至請他到邊陽縣救人,但他之前根本不認得李家人,跟李家亦無冤仇,何來毒害李真藍的理由?
這還真是……好心被狗咬,來救人卻給當了賊。
要不是他不似四弟封易軍那般容易動怒,也不像小弟封雅書,火氣上來便甩袖而去,今天李家人這層防備,不只救不了李真藍,還極有可能勾動他的怒意。
「江管事,醫家之道在於望聞問切,望得看氣色、聞為聽其音,更要問病因、切六脈……」封文葉捺下性子解釋道:「雖說小姐並非生病而是中毒,或許把脈問病情聽聲音這三項可暫且不管,但連人都見不著,無法分辨氣色好壞,在下便無法察覺小姐身上有何中毒後的徵兆與變化。」
他不是神醫,但也不會因此便介意自己才能不足,對他來說,這識毒使毒的功夫,已是他莫大的長處。
所以若有人想叫他以判官筆的身份執閻王愁之醫術,請恕他無能為力。
「或許各位是對在下有所提防與不信任,既然如此,就請各位另請高明。」封文葉明白,這江湖上的人對他雖不一定抱著敵意,但多少是有著畏懼之心的。
這點,他不怪人,因為使毒是他自己的選擇,所以他也不想屈就自己。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這隔簾屏風,只因男未婚女未嫁,直接會面恐對小姐名聲有所不妥,所以才如此安排,還望判官筆千萬別介意。」一聽判官筆想走,江管事急忙辯解。
「關於那望聞問切的過程……要知道小姐氣色,可以問問丫鬟的。」說著,江管事揮手將守在床邊的小丫鬟喚來,「判官筆大可向琅兒問情況,由琅兒代為查看、轉述。」
「是,小的琅兒,有事請吩咐。」琅兒乖巧地行禮道。
封文葉看著丫鬟被喚出來,心裡沒有因此釋懷,卻是更加無奈。
果然李家人真是對毒物一竅不通,才會以為這樣的安排能夠解得了李真藍的毒。
要叫丫鬟代為查探小姐情況?要不要索性叫丫鬟代他解毒?
這世上毒物何止千百種,每種毒物又因個人體質不同、素性不一,因而形成不同症狀,有些令人印堂發黑、有些讓人雙眼無神。
而他連李真藍中什麼毒都不知道,難道要一個個向丫鬟詢問?
這麼個安排法,就算給他三晝夜,大概還摸不著頭緒。
況且有些毒物的反應相當細微,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出來,一個不識毒性的小丫鬟如何看得出來?
這不是叫他來救人,而是叫他來等著看李真藍毒發身亡吧?
「江管事,請問李真藍小姐平日管著生意時,也是隔著紗簾與商家做買賣嗎?」面對這等棘手的情況,就連性情向來溫善的封文葉都被惹得有些火從心起了。
「不、當然不是。」江管事連忙應聲。
「既是如此,這般防備為的便是不信任在下了。」封文葉扯動唇角,露出一抹缺乏暖意的笑容,「既然無法信任我,那麼我還是走吧。」
說什麼江湖上人人皆知,判官筆僅對付惡棍歹人、是仁心俠客,表現得全盤信任,一踏入門,又當他是居心不良的惡徒。
他沒興趣委屈自己低聲下氣,更何況眼前是李家有求於他。
說罷,封文葉揮袖一甩,轉身便要離去。
「俠士請留步。」代替不知如何是好的江管事開口的,是紗簾後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李真藍。
「既肯上門解毒,便證明了判官筆的善意,江管事,就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撤了屏風吧。」說著,李真藍又命令道:「琅兒,將紗簾收起吧。」
一番誠心響應,讓封文葉止住了腳步,他原就有意救李大善人,若對方肯配合,他自然不想把事情鬧僵。
所以他回身停步,等著江管事與琅兒將礙事的屏風紗簾都撤去。
一襲青藍衣裙包裹出李真藍的模樣,淡施脂粉的面龐透露些許倦容與蒼白,只是那雙眸子,依然透露出無比的堅毅。
四目交接,封文葉與李真藍本該客套地互道招呼,只不過……
「怎會是你!」
一聲驚訝、一聲錯愕,兩個聲音疊在了一起,封文葉與李真藍瞪著對方,表情不似初識,卻有著滿滿的混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5:46
第二章
事情,得從三個月前說起。
名滿江南的秋葉山莊裡最好鬧事的六小姐封海晏,因為結識了名滿江北、在江湖上立場亦正亦邪的北俠陸子敬,甚至進而結親,所以惹出了不少風波。
這北俠雖四處助人,卻也與武林中人人避而遠之、下手陰狠的黑曜門有所牽連,使得秋葉山莊亦遭受黑曜門糾纏。
當時黑曜門派出一名喚為李容冰的殺手,想對封家小妹不利,而封文葉情急之下便使出毒針擊退了對方。
之後風波過去,黑曜門或許也畏懼於秋葉山莊的實力而未曾上門尋仇,所以封文葉幾乎快將此事淡忘。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
這黑曜門的女殺手李容冰,竟然會出現在邊陽縣李家,而且正是坊間盛傳的大善人李真藍!
這驚人的事實,還真教他一時難以適應啊!
不過瞧李真藍瞪大眼盯著他,卻又說不出話來的錯愕模樣,想來她也沒料到,當時令她中毒受傷的秋葉山莊三公子,以流通各種稀有藥材聞名各地,甚至廣收學醫弟子的香雨門門主,竟會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判官筆吧!
想來李真藍也是因此才沒上秋葉山莊找閻王愁治病,更不到江南找香雨門求藥,因為秋葉山莊算來可是黑曜門的死對頭。
結果,他這趟前來,居然是為瞭解自己下的毒……
「小姐……妳認得判官筆?」
打破沉默、首先開口的,是在一旁的江管事。
因為在他眼中,李真藍是個好小姐,平時往來的也都是生意人,所以他真沒想到,李真藍居然會認得江湖中人。
「我是……」李真藍臉色一僵。
這要教她如何說明?說她身上的毒傷,就是眼前這裝模作樣的封文葉害的嗎?
虧她為了這解不了的毒,特意派人去尋判官筆,哪想得到判官筆居然也是秋葉山莊的人!
「在下與李小姐僅是一面之緣。」看見李真藍僵硬著唇瓣吐不出話來的表情,封文葉心裡有了個底。
這李容冰八成是瞞著眾人,以李真藍為化名,在邊陽縣扮作善人,好掩飾她身為黑曜門殺手的身份吧!
老實說,撇開黑曜門與秋葉山莊之間結下的恩怨,他對李容冰的反應倒是相當能夠理解,因此才不自覺地出言相助。
誰教他這秋葉山莊的三公子、香雨門門主,一出了家門便多了個判官筆的身份,還得處處留心,不可讓人發現秘密。
「在下向來不好招搖,如無必要更不自曝身份,所以李小姐不知在下便是判官筆,而小姐亦未提過自己是邊陽縣李富商,因此我倆並不知曉對方來歷。」封文葉淡聲為李容冰解了圍。
當然,他說這些話不只是因為他對李容冰的尷尬處境起了一時的惻隱之心,有更多的原因,是為了幫自己。
畢竟他身為判官筆,若給李容冰說穿了他亦是秋葉山莊封文葉、香雨門門主的事情,下場不會比李容冰好過。
與判官筆為敵的江湖人士,必定找上秋葉山莊討公道,而他亦會讓自家兄弟及爹娘難以處事。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先一步堵住李容冰的嘴。
再者……他也想知道李容冰扮作李真藍的原因。
畢竟以黑曜門的實力和向來認錢辦事、殺人不眨眼的殘酷冷血手段,李容冰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要錢,與其透過買賣倒不如教黑曜門勾結官府或富商;要名,光是黑曜門三個字說出去,就足以教人嚇得直發抖,或是讓江湖人士為之喪膽。
所以他實在想不透李容冰如此費心的理由。
「原來如此,怪不得兩位會如此驚訝,因為若不是酒樓一見,我還真想不到判官筆是個看來斯文儒雅的讀書人。」江管事聽得有理,跟著點了頭。
「不過既是有一面之緣的舊友……那麼在下定會盡力而為,替小姐解毒,江管事盡可放心。」封文葉明著安撫,暗著卻是希望這番話能教江管事離開房內,好讓他向李容冰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江管事,你與琅兒先去忙吧。」李容冰聽出封文葉的話中之意,明白讓第三人在場,不過是礙著她對付封文葉,更讓她綁手束腳、不好說話,因此便幫著請人離開。
「那麼,小姐與判官筆若有任何需要,請再喚我。」江管事知道兩人是舊識,也就不再堅持留在房內,行了禮,他帶了琅兒便退出了房。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李容冰與封文葉見兩人離開,瞬間敵意盡露,原本佯裝文靜休養的李容冰,甚至露出戒備的神色,只差沒跳下床拔劍相向。
「真想不到香雨門門主這個掛著名門正派名號的秋葉山莊王公子,竟是陰狠的判官筆。」李容冰撤去一臉沉穩的小姐模樣,露出初會封文葉時的冷血表情,低著聲音說道。
好意思說他們黑曜門不夠正派?在她看來,這個封文葉也好不到哪去!
說不定秋葉山莊裡不只判官筆,還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黑暗面也說不定,只是外頭這些百姓不曉得,才會將他們說成是江湖義俠。
「在下也沒想到,堂堂邊陽縣李大善人,竟是心狠手辣的黑曜門殺手。」瞧她刻意隱忍毒性、帶刺說話,封文葉拉過圓椅,曲身一坐,好整以暇地與其應聲。
反正沒旁的人了,要說什麼就攤開來講,還落個乾脆。
他們倆都有秘密在身,卻又不約而同地無法公諸於世,所以能夠的話,他還真不想與李容冰為敵。
否則的話,只怕離他被眾家兄弟圍攻問話之日不遠了啊!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是不會替我解毒了。」冷聲一笑,李容冰輕哼道:「要不是我現在毒傷在身,不然就一劍殺了你。」
秋葉山莊據江南一地,結交不少江湖俠客,讓黑曜門的勢力始終只能在江北打轉,無力擴展到江南,所以在李容冰看來,這礙眼的封三公子,真是黑曜門的心腹大敵。
原本這使毒傷人,向來是黑曜門的專精,卻沒想到判官筆的毒遠比黑曜門還要高明,讓她這一身毒無法可解。
封文葉的毒,從外表其實看不出什麼異狀,卻讓她全身無力,完全不能動刀使劍,一運氣便教人渾身劇痛,越是想運氣將毒排出體外便越虛弱,到後來她差點連筷子都拿不動。
真夠陰險的了,不讓人死,反倒一直折磨人,手法比黑曜門還狠毒!
「你滾吧,反正你不會救我,而我頂著李真藍的名,也不可能在李宅裡動手殺人、自曝身份。」說來說去,封文葉就是礙著她的眼了。
「我替妳圓謊,是因為有話想問妳。」封文葉沒動半步,亦未起身離去,依然坐定在椅子上。
想來李容冰是把他當成了冷血又陰毒的人,不過很抱歉,非不得已他不愛殺人,否則又怎會使這種讓人無法為惡、卻不至死的毒藥?
所以這毒,他不一定不解,只是在那之前,他想明白李容冰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膏藥。
「李容冰與李真藍,到底哪個才是妳?」一個是冷血殺手、一個是富商善人,這兩個身份,怎麼也兜不在一塊兒。
太矛盾了,矛盾得讓封文葉想不出個道理來,因而對李容冰多了幾分猶豫。
「什麼叫哪個才是我?這兩個身份都是我。」李容冰瞄了眼封文葉,冷道:「你不也是?同時擁有判官筆與秋葉山莊三少爺的兩個身份,然後因時因地、看哪個身份好用就用哪個。」
裝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其實骨子裡跟那些為非作歹的江湖混混也沒什麼差別吧!
「這點我倒不否認。」封文葉聽著李容冰的反擊,倒是應得乾脆。
「我看……你不是想知道哪個是真正的我,你想問的是黑曜門的事!」李容冰直指封文葉,像是要一爪將他臉上斯文溫吞的臉孔撕裂,「不過,如果你以為我會把黑曜門的秘密告訴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李容冰很清楚,黑曜門的神秘,以及大片在隱蔽之處栽培的毒草,向來是江湖人士尋找的目標,而這個判官筆,八成也不例外。
會向她下這種折磨人又不致死的毒藥,說不定是想向她拷問吧!
因為在黑曜門裡,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常見了。
況且判官筆還刻意不戳破她的身份,刻意支開下人,悠哉地坐在她房裡,想來九成九是要逼她供出黑曜門的秘密。
「妳倒是倔強。」雖然只與李容冰交過一次手,但封文葉可沒忘過她堅決而銳利的眸光。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她藏著的秘密,似乎與他一樣多。
但他不懂,既然是個會派糧解困、造橋鋪路的李大善人,為何又能夠心狠手辣,加入黑曜門,下毒追殺仁義之士?
像他雖掛著判官筆之名,但卻從來沒加害過任何仁心俠客,所以不管江湖上將他如何傳聞,他都能夠置之不理,因為他並沒有愧對自己。
對他來說,判官筆與封文葉,確實是同一人,因為處事原則都是相同的。
可李容冰卻正好相反。
正是因此,他才對她起了莫大的興趣。
況且,他性情沒四弟那般衝動,不會見對手便打,他要求的是實情、是藏在表面下的真相。
一件事若能平和處理,就沒必要舞刀弄槍的。
是因為這原則,成就了他一雙下毒精準的巧手,不過也因此,他絕不妄下斷言,以免錯手誤殺。
所以,他想問清楚李容冰的想法,想知道她這雙面人背後的隱因。
人生在世,難免有苦衷,若李容冰並非自願涉入黑曜門,而是有著不得已的起因,那麼,他倒願意為她解毒,勸她回頭……
「隨便你怎麼想,不過我可以先警告你一件事,外頭的人不知李真藍便是李容冰,倘若你逼死我,判官筆這名,從此在江湖中可就是臭名遠播了!」哼,她倒想知道,這個裝仁心的封文葉,到時候還能怎麼裝好人!
李容冰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打不過封文葉,只能力求自保。
「我不知道妳是怎麼看我的,不過我也可以先告訴妳一件事,我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遠比拷問逼供有興趣。」封文葉淡聲道:「況且,名聲於我無關,判官筆之名原就不是我求來的,所以我不會在乎這點小事。」
他原本就無意殺人,更何況李容冰只是黑曜門的一顆棋子,他若有意與黑曜門作對,也該直挑黑曜門根據地,而不是殺這些無名小卒。
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秋葉山莊雖曾與黑曜門對峙,卻也不願主動上門尋仇,多少是希望黑曜門能夠改邪歸正、少動殺生。
不過很顯然的,套句脾氣沖的四弟與性子冰冷的小弟常掛在嘴邊的話──
對牛彈琴、徒勞無功!「仁心俠義」對黑曜門來說,只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搖搖頭,對於彷彿又在耳邊響起的聲調,讓封文葉忍不住苦笑了下。
「我只想問妳,那些以李真藍為名的善舉,究竟是為了什麼?妳身為黑曜門人,何必取此美名?」其實,封文葉真正想知道的,也不過就只有這件事而已。
「你這意思是我在欺世盜名!」李容冰氣急攻心,差點又要引毒發作。
「在下並無此意。」封文葉眉梢微挑,雖然他早從妹婿陸子敬那邊多少聽聞過李容冰的為人,卻沒想到她是個如此沉不住氣的殺手。
「我才不像你!明明是陰險之人,還掛著仁人俠士的名號!我們黑曜門向來名副其實,從不虛假!」李容冰勉強壓下脾氣,又往封文葉白了一眼,「修橋鋪路、賑災濟糧,是因為可憐的百姓太多,既然他們需要幫助,我就幫,這有何不對?」
「若只是這樣,自然是件好事。」封文葉點頭應聲。
只不過,這樣的義行若是出自黑曜門之手,實在是不得不讓人起疑心。
「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信的,你打從一開始,就認定我們黑曜門是居心不良的歹人。」李容冰露出凌厲的眼光,往封文葉狠瞪一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黑曜門對付的就是你們這群假裝良善、骨子裡卻冷血殘酷的雙面人。」
「妳這是石竿子打翻一船人。」封文葉搖頭,對此不予承認。
這種指控太沒根據,況且他捫心自問,秋葉山莊的五兄弟,可是從來都不冷血也沒做過什麼太殘酷的事,了不起就是罰他們家愛胡鬧的四弟與小妹不許用晚膳罷了。
「彼此彼此!你還不是拿黑曜門人當歹人看待?老說你們自己是名門正派,其實暗地裡淨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甚至四處放謠言,說黑曜門無惡不做,誣蔑我黑曜門,分明是惡人先告狀!」提起此事,讓李容冰心裡更是多了分怨氣。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總有一天會不攻自破,但三人成虎一事也時有所聞,人多嘴雜,說多了旁人便當真了。
所以他們黑曜門才會被當成是無惡不做的壞人,可事實上根本沒這回事!
「若非義父時常告誡我,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大家會看清那些名門正派的真面目,誠心替我們黑曜門平反,不然你們這些造謠生事、自以為是的俠客,我李容冰早將你們的嘴全縫起來,看你們還能怎麼說謊!」李容冰忿忿不平地低吼道。
「真沒想到,是非黑白竟能顛倒至如此。」封文葉還真是服了李容冰,怎麼天下之事看在她眼裡,似乎都是相反的?
在她的眼裡,樂善好施、廣交俠士的秋葉山莊,是賊是惡。
而為非做歹、收錢殺人的黑曜門,為善從良。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夠讓李容冰如此深信不疑?
「妳義父是?」封文葉撇開了李容冰的怨懟之言,直挑重點。
反正與她再吵下去,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會有什麼改變,李容冰依然不會相信他或秋葉山莊,而他更無法確認李容冰究竟是真心行善的李真藍,或只是個殘酷殺手。
「黑曜門門主,馬寶關!」說起義父之名,李容冰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得意神情。
封文葉看得出她以黑曜門為傲,而且徹底地相信著黑曜門是良善門派,也難怪她平時會以李真藍之名廣佈善舉。
所以李真藍確實是個大善人,因為李容冰本身也希望幫助百姓,但偏偏……黑曜門真的不似李容冰所想的那般良善啊!
「馬寶關?」聽聞此人姓名,讓封文葉眉心一蹙。
雖然他能夠接受每個人立場不同、會為自己的門派說話,但李容冰所信任而且支持到底的義父,黑曜門門主馬寶關,卻是個令人髮指、十惡不赦的武林罪人啊!
「我說妳……可曾聽說過馬寶關二十年前血洗武林、追殺各大門派高手,甚至施以劇毒謀害高價的事情?」黑曜門之所以被人排拒,就是因為手段凶殘,每回總是犯下滅門慘案,自然會被視為惡人。
「那些都是誣蔑。」李容冰蹙起秀眉,繃起了臉駁道:「義父當年武功高強遭妒,被他們群起而攻之,不得已才反擊的!」
「那他派人強奪武林第一的絕技清流劍譜,甚至將前武林盟主韓清流一家趕盡殺絕的事,妳又作何解釋?」這事,便是促成北俠與他小妹結識成親的起因,李容冰亦是因為監視北俠、又與北俠起衝突,才被他以毒針所傷。
這林林總總算下來,黑曜門的「豐功偉業」可真是不少。
「什麼滅門?才沒這回事,黑曜門對付江湖惡徒向來只找當事者,從不殃及無辜。」李容冰板起了面孔,咬牙切齒地爆出怒意。
還敢跟她算這帳?她的毒就是因為清流劍譜還有那個北俠引來的!這判官筆真好意思跟她提!
「搶劍譜一事妳又如何說明?」而且黑曜門還不只搶過清流劍譜,暗地裡他們派出各路高手,劫掠了不少出色的武林絕學,聽說為的就是要讓黑曜門門主馬寶關習得所有絕技,成為武林盟主。
「義父只是不想這些絕世武學總替武林中人帶來是非,瞧大家為了自誇武功高強,總是比來比去的較勁,甚至恃強凌弱,義父便決定收齊世上所有的武學秘笈,並將其銷毀,好教大家和平共處,這難道錯了嗎?」李容冰驕傲地仰臉怒視封文葉,語氣裡大有指責之意。
「黑的都給妳義父說成白的,沒想到馬寶關功夫不差,口才卻更好。」封文葉僅是搖頭。
馬寶關的舊事,他這個武林後輩雖不清楚,但爹親卻也大略向他們幾個兄弟提過,用意自是要他們小心為上。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沒對上馬寶關,卻對上了他的義女。
而且脾氣還頗難纏的……
「妳且別氣,我想問妳,關於這些事,妳可是從馬寶關那邊聽來的?」問了好一長串下來,封文葉多少也發覺了,李容冰確實有心從善,但似乎投靠錯了人。
所以對於李容冰,他不再抱有太多敵意與防備,卻是多了幾分惋惜。
仔細瞧瞧,她雖美而艷麗,鼻挺唇嬌、眸亮發溜,是個十足十有著成熟風韻的美女,但從她稚嫩的肌膚不難看出,她其實頂多十七、八歲,至多不過二十。
這般年紀的她,在馬寶關於武林中引起腥風血雨的那幾年,應該還是個小娃兒,什麼滅門慘事她自是不可能參與,所以這一大堆歪理和扭曲事實的傳聞,一定是聽自馬寶關。
「不是義父說給我聽,我怎會如此清楚你們這些假清高的正義之士的惡行?」李容冰輕哼道。
「他說,妳就信了?」封文葉不以為然地挑眉反駁:「妳也清楚什麼叫造謠生事,人們總說得信誓旦旦卻又句句虛假,那妳又為何對妳義父所言盡信,從不懷疑?」這原則,還真是矛盾極了。
「那是……」讓封文葉一問,李容冰原本氣得略顯紅潤的雙頰,頓時失去血色。
她臉色一黯,細眉緊蹙,悶聲道:「過去我們李家,曾因身為邊陽富商而遭覬覦,惹來在江湖上掛著行善之名卻行惡人之舉的煞天堡夜襲……他們為了搶錢財而殺光我們全家,當時若非義父出手相救,我早已是冤魂一條。」
因此之故,她對自混亂中救出她這個小娃兒的馬寶關深信不疑,而對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厭恨之至。
「煞天堡……」封文葉難得地繃起了眉。
斯文的面孔上,一抹憂愁掠過,教他對李容冰興起了不捨之意。
雖然曾為敵手,但此時,他實在是無法再對李容冰有任何敵意了,畢竟,她只不過是個身負滅門血仇的小姑娘啊!
就像李真藍這個名字所表露出來的善行義舉一樣,李容冰說的沒錯,她確實等於李真藍,因為她是真心想對大家好,只不過很可惜的是……
她,徹底地被黑曜門利用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6:01
第三章
「你想幹什麼?」
李容冰還沒自過往的傷痛記憶裡回神,哪曉得封文葉竟突然自座椅上站起,往她挨近。
「我只是替妳解毒,用不著緊張。」封文葉露出苦笑。
回想起來,他還真沒被人如此憎恨討厭過。
自小與家人們相處融洽,即使偶有爭執,也是鬧兩回脾氣便了結。
不過……很顯然地李容冰並沒有這種機會,在她來得及識清什麼叫情義之前,她就先遭奸人所害,莫怪她如此排拒所謂的武林名派。
這當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
「替我解毒?」李容冰疑惑而不可置信地瞪著封文葉。
這男人真有這麼好心?他們可是死對頭,而且說真格的,今天若封文葉倒在路邊向她求助,她一定是多補他兩劍送他上西天。
可這男人居然開口要救她?
「放鬆心情,妳緊張過度、大動肝火,免不了讓毒性再次發作,到時候可有妳受的。」而且她八成還會把這筆多疼一回的帳,一起算到他頭上。
不過他自己研製的毒物,他最清楚,這毒,藥性原就奇特,用意不為殺人取性命,而是阻人不急不躁不動火氣。
他的原意是望中毒之人棄刀捨劍、修心養性,就像若天酒棲那幫年輕小伙子一樣,別為了不必要的小事大動干戈,甚至傷害無辜。
所以若李容冰在中毒後,乖乖的別耍刀弄創、運氣練武,那尚可延命許久,偏偏……
依她的急躁性子,想必是急尋藥、忙解毒,而且勢必運氣逼毒,所以反倒會加速毒性發作。
而且當初他為了對付於小妹不利的敵手,使的毒針裡,還是多添了一劑足可置人於死地的劇毒,所以李容冰到現在還能活著,可說是奇跡了。
或許黑曜門長年以來的煉毒製毒經驗,多少還是幫了李容冰一把,雖沒能解去她身上的毒性,卻多少為她延長了壽命。
這該說上蒼庇佑嗎?畢竟這一切錯不在於李容冰,當年的她實在太小了,小到令他無法再苛責她半點。
而且……江管事居然能在若天酒樓與他巧遇,這也算是莫大的巧合了,畢竟他可不常往江北來,這回若非是聽著偏北一地新見幾味少有的藥材,他也不會輕易踏入黑曜門的地盤。
所以,這或許是老天爺在冥冥之中為李容冰作下的安排,為的是那麼點心疼,好讓她別再繼續裹著過去的舊傷疤,一次次犯下更多的錯誤……
「你扎這兒,該不是想教我動彈不得吧?」看見封文葉取出小瓶、銀針,將瓶內藥水沾上針頭,往她兩手手背上各扎一針,李容冰半信半疑地往他瞪了眼。
「這是舒緩妳的毒性,妳試試看腳是不是不似前時那般僵硬。」封文葉也沒多作解釋,只是逕自收針入袋。
「咦……」李容冰有些訝異地依言動了動早就麻木的雙腿,發現果然如封文葉所言,她僵硬多時的雙腳開始有了感覺。
雖然目前還是沒什麼力氣,但至少她可以動了。
「你為什麼替我解毒?」李容冰露出些許訝異的表情。
她從來就不覺得封文葉會幫她,怎麼說他們都是死對頭,所以封文葉應該會找盡辦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除去她,甚至對她下更重的劇毒,或逼她吐露黑曜門的秘密才對。
可他什麼也沒做,他僅是問過她寥寥數句話,便替她解了毒……
「因為妳該得救。」封文葉坐回椅上,望著她那滲入錯愕的美艷臉龐,這不協調的感覺,竟引來他一陣輕笑。
沒想到自己竟會與黑曜門的殺手同房、救治,甚至是絲毫生不出敵意。
「我該救?」李容冰越聽越是迷糊了。
這個判官筆,該不會腦子有問題吧?
「不該死的人,我不想殺。」這是他不管身為判官筆還是封文葉,都努力保持的原則。
「你不怕解了我的毒,我就一刀殺了你?」李容冰從沒遇過這種怪人,一時之間還真是難以適應。
「那妳起碼還得等上半年。」封文葉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反而是一派輕鬆。
「什麼?」半年?這是什麼意思?
「我這毒,是用來傷人不是救人,因此施毒容易解毒難。」封文葉逕自解釋著:「所以要清完餘毒、讓妳體內毒性盡褪,至少要花上半年時間。」
「什麼!半年!」李容冰自是沒想到,封文葉這毒居然如此猛烈,得耗時半年才解得了,霎時大驚。
「半年還是粗淺估計罷了。」封文葉沒有李容冰的驚訝,僅是淡淡應聲:「妳之前應該曾經急著運氣排毒,而且常動火氣,致使毒性攻心吧?能活到現在算是命大了。」
「你……判官筆!」這話分明是暗指她耐性不足又毫無經驗,才會引火自焚!
「而且為瞭解我的毒,妳還用了落根草想以毒攻毒。」封文葉細細端詳著李容冰的氣色,緩緩應道。
再度被說中,讓李容冰下意識地閉上了嘴,斂起怒火,卻多了分佩服。
雖然對判官筆沒好感,不過封文葉的才能倒不是浪得虛名。
像這樣的男人,為何要與秋葉山莊那幫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同流合污?
「落根草雖能壓制大半毒藥,但對我下的毒沒用,妳濫用毒草只是讓妳身受更多苦痛,如今不只要解我的毒,還得多解落根草的毒性……」封文葉一邊在腦袋裡思索著如何解救李容冰的方法,一邊應聲。
「什麼……你這是罵我笨、不懂用毒?」他們黑曜門可是最擅用毒的門派,封文葉竟敢如此嘲弄她?
「十天。」封文葉對於李容冰的怨氣並沒多大反應,僅是搖頭應聲。
「什麼十天?」李容冰聽著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忍不住皺眉。
「妳每動一回火氣,就會令毒性發作,要解毒就得多花十天,所以不只半年,妳現在得花上半年又十天,才能解完毒。」彷彿是在挑戰李容冰的耐性底限,封文葉又補上說明。
「你、你你你……」好個判官筆!他是存心想氣死她還是整死她?
「我奉勸妳……真想殺我的話,還是改改性子,才能早些解毒,別再衝動易怒了。」這話雖有以自身為誘餌之嫌,但若能暫且令李容冰壓下脾氣,倒也划算。
被封文葉當面指出許多缺點,讓李容冰又是火從心起,可一想到這一怒又得多耗十天,她再有不滿也只得忍氣吞聲。
瞧她氣鼓的頰泛著艷紅,軟唇沒了張牙舞爪的氣焰,倒是多點姑娘家的柔嫩,封文葉不由得泛起了些許私心。
真像……這般易沖的牌性,與他的四弟封易軍,真是像了個徹底。
不過若是李容冰能夠脫離黑曜門,只當著李真藍、繼續行善,想必她這身長年培養的殺氣將會漸漸褪去,成為一個嬌艷絕倫的美姑娘吧!
不知道他是否有此機會拉她一把……
「另外,為瞭解妳這毒,我得就近調藥、注意妳的毒傷,所以這半年,就有勞妳準備空房讓我住下。」封文葉想了想,下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決定。
過去他向來不留宿任何外人家中,一來是不想給人添麻煩,二來他自知身份敏感,停留在同一地太久總不妥當。
不過這回……他決意破例。
「你要住在這裡?」李容冰差點失聲尖叫。
這判官筆還真是夠得寸進尺了!
「不住下來,難以治毒。」封文葉簡略地應聲。
接下來,就端看李容冰怎麼決定了。
反正,他能做的事也不過是盡人事,然後聽天命……
「我……」李容冰咬咬下唇,沒想到居然得讓秋葉山莊的人住進家裡。
如果封文葉就只是判官筆,她還能不予計較,怎麼說都同為施毒使計的同道中人,但是……
他可是秋葉山莊的三公子,黑曜門的死對頭啊!讓他救治原就是件令她痛恨而不得不點頭的事,偏偏現在還得與他朝夕相對。
可若不照做,她的性命又不保,就得浪費在判官筆手下……這樣的結果,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
蹙了蹙秀眉,李容冰冷聲道:「我會讓江管事替你安排東廂房住下。」
她住的是西廂,與判宮筆相隔甚遠,如此一來,至少在治傷療毒的時間以外,她用不著看到這個討厭鬼。
「那麼,在下就打擾了。」封文葉露出溫和微笑,知道李容冰已一腳踩進了陷阱,他的心裡亦跟著燃起些微的希望。
事實上,解毒根本不用花這麼久的時間,只不過,若僅是為李容冰解毒,卻無法讓她脫離黑曜門,那他這趟還是等於白走一遭。
所以……他不只要解毒,還要一併將李容冰腦袋裡裝著的錯誤念頭都轉過來。
賭上香雨門門主的名聲,他一定要將李容冰心裡的傷一起治好!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清晨,連夜露都尚未干去的一大早。
「小姐?小姐,判官筆來找小姐,說是要解毒了,有請小姐起床更衣呢!」琅兒推推蜷縮在床上的李容冰,想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什麼……」李容冰有些迷糊地微瞇起眼。
瞧窗外似乎還未天明,這個判官筆在搞什麼鬼?一大早擾人清夢!
過去她為了避過下人眼光,所以會在一大早起床偷偷練功,可現在因為身受判官筆的劇毒,無法調氣運息,更別提練功了。
所以她近來已慣了睡至天明,沒想到判官筆居然要她一大早就起床。
他明明就知道中毒的她全身乏力,幾乎成天只能躺在床上休息,現在卻來打擾她的睡眠,分明故意整人。
想著,一股怒意又起,卻沒想到胸口立刻窒悶起來。
「啊……」李容冰摀住胸口,神情痛苦地蜷縮起身子。
「小姐!」琅兒見主子不舒服,還一副疼痛難當的表情,嚇了一大跳,「小姐妳忍著點!琅兒立刻請判官筆過來!」
雖說大姑娘家的閨房,原本是不該讓年輕男子進來的,但是一想到小姐的毒傷,琅兒一急起來什麼也顧不得了,立刻轉身奔去開門。
「判官筆公子!請快點看看小姐的情況!」
她喊得急切,倒教封文葉錯愕了。
因為在他進門後,看見的不是穿戴整齊的李容冰,而是僅著一層薄薄白色裡衣的李家小姐。
照理來說,這般見李容冰是有些踰越,也太失禮了,不過救急在先,所以封文葉也顧不得這許多。
「怎麼了?」封文葉走近床邊,幫著把疼痛難當的李容冰扶起。
「琅兒方才要請小姐起床,誰知道小姐就突然毒發,看起來好痛苦的樣子……」琅兒連忙將事情說明了一遍。
「我沒事……」李容冰很想賞封文葉幾記白眼,因為要不是他打亂了她的步調,她也不用白捱這回痛。
不過一想到琅兒就在身邊,她只能將到嘴的怒罵吞了回去。
她緊緊攀住封文葉扶住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抓了一把,算是洩了恨。
而封文葉僅是微蹙了下眉心,並沒出聲,因為就算不問,他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看來李容冰對他一大早趕著她起床療毒的事,非常不滿啊!
可是,他並不是無故整她,而是有原因的……
「琅兒,去端盆熱水來,等等準備替小姐擦汗更衣。」封文葉給琅兒下了指示,看著她連聲應是的急奔出門,才低頭對渾身無力、只能挨在他臂彎裡的李容冰低聲道:「我不是說過,請妳改改壞脾氣?」
「少廢話……還不是你害的!」李容冰緊蹙眉心,試著想使力推開封文葉,卻怎麼也辦不到。
該死的封文葉,下這什麼毒,簡直跟那些專門用來調戲良家婦女的蒙汗藥沒兩樣!
「我是真心為瞭解妳的毒,不過看來……壞脾氣果然不是一兩日之內就改得了的。」封文葉扶著李容冰讓她躺下,拉高被半蓋住她身子,淡聲道:「妳先等等,我取藥來。」
「你……」李容冰很想破口大罵幾句,奈何力氣不足、四肢疼而麻,讓她連開口都懶了。
看著封文葉逕自丟下她離開房間,李容冰的脾氣也跟著緩和了下來,雖不明白他究竟有什麼打算,不過他剛才相當君子,眼不亂瞟、手不亂摸的態度,多少讓她稍稍接納了封文葉。
至少,封文葉沒趁人之危,這點與那些滿嘴仁義,暗地裡卻開設賭坊酒肆的偽君子比較起來,算得上是真君子了吧……
「躺著休息,應該好點了吧?」封文葉不動聲色地又踏入房內,只不過這回,他的手上還多了束花。
淡紫的花瓣帶著清柔香氣,李容冰認得的,那是她房外園子裡的花,一年大半的季節都開著。
「這是……」封文葉不是說要去取藥,怎麼卻摘花來了?
「給妳。」封文葉將花束散開,撒在李容冰的枕邊與被上。
「咦……」看著淡紫的花朵飄落在自己週遭,再襯上封文葉挨近的認真表情,霎時,她覺得自己的心竟不受控制地劇烈躍動了起來。
過去與封文葉針鋒相對,從沒正眼瞧過他,如今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這男人的臉龐線條與唇形,甚至是眸光之內,都滲透著一股柔和。
不像判官筆之名給人帶來的殘忍感,封文葉有著一張相當溫和的面孔,專注而認真的眼眸閃著柔光,若不是因為明白他的來歷,她還真會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
這男人……究竟殘酷冷血與溫柔君子,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又或者他與她一樣,僅是為了圖方便才扮作兩面人?
她真是越來越弄不懂封文葉了……
「妳平時應是在房外的石子地板上練功吧。」一心療毒的封文葉沒能察覺到李容冰隨著自己的舉動而移轉的視線與心思,僅是開口輕問。
「你怎麼……」這事連他們李家與她多年相處的下人都不知情的。
「我家幾個兄弟皆是習武之人,這麼點小事還注意得到。」普通人家哪需要鋪上一層硬邦邦的石板子?這分明是李容冰練功用的。
「我確是在房外練功,你問這做什麼?」李容冰聞著那淡而清柔的香氣,感覺似乎舒服了點,也就不再字字句句皆帶刺,只是語氣天生就沖的習慣硬是改不了。
「這花雖非奇珍異草,香氣卻正可緩和妳體內的毒性,而且以天亮前綻放時的香味最濃烈,正好治妳的毒。」所以他才會趕著要琅兒一早便將李容冰叫醒。
「這麼說……我是因為成天吸入這些花的香味,才讓毒傷得以拖延?」李容冰不可思議地瞧著落在身邊的小花,沒想到這些不起眼的尋常小玩意兒,居然是救治自己的秘方。
「這算是誤打誤撞吧……不過,這花倒與妳挺相襯的。」封文葉將花撒在李容冰四周後,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打算等候「藥力」生效。
「什麼相不相襯的!」聽見封文葉這句略帶頻美的話語,李容冰忍不住臉一紅。
過去她與男人向來是比高低而針鋒相對,像此刻這般滲入些許曖昧情愫的氣氛,她倒真沒遇過。
即使她以李真藍為名,在邊陽縣做著生意,加上又是適婚之齡的富商姑娘家,所以引來不少人上門提親,但是她向來不將那些公子少爺看在眼裡的。
一來李家有財,不必靠男人養活她,二來她身懷功夫、又能使毒保護自己,所以只讀過幾本書、能寫寫文章,但其餘的一點本事也沒有的少爺們,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也是因此,她對男人向來是不屑一顧,對她來說,真能勾動她心的,該是心如君子、武功高強,而且以誠待人的男子。
可封文葉似乎讓她的這份準則有了些微的變動……
論外貌,封文葉斯文儒雅,看來不似江湖人士倒像個書生;論武功,他談不上高明卻又能夠令人不敢輕忽;論態度,封文葉對她的舉止,著實與君子無異。
判官筆,這個帶幾分謎團、令人費疑猜的男人──
若撇開敵對的立場不提,或許她會與他相處融洽也說不定。
他談話時的態度總是輕鬆而自然,帶著一點與世無爭的和緩步調,就如同他一身素雅衣袍上的柳葉細紋,看似無主見地隨風擺弄,卻又堅韌難倒……
「花紫覺艷,而幽香清雅,與妳身負殺手與大善人的兩面性,豈不正好吻合……」封文葉隨手撿起一片散開的花瓣,湊近鼻尖嗅了嗅,享受著自然的清香。
只不過,他這別無用心的舉動,卻再度令李容冰的心跳急促起來。
這男人,看不出他一副溫吞樣,說起這種討好小姑娘似的甜話,倒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
才剛說這花像她,又對著花瓣東聞西嗅的,聽來像是話中有話。
這判官筆,明明就知道她是想取他性命的黑曜門人,為何還這麼待她?
只是為了取信於她,好從她身上套撈好處嗎?
不,要比家產,她李家還比不上秋葉山莊的富可敵國。若他只是想套問黑曜門的秘密,更沒必要救治她,只需以毒藥相逼即可。
但封文葉什麼也沒做……
他真的就只是為她療毒,如此而已。
瞧著他全心享受這縷紫花幽香的專注表情,那逸出柔和笑意的唇瓣,讓李容冰竟看得有些發愣了。
說實在話,不管是他對她的溫情,還是他那令人摸不透原因的體貼,她只能說,這一切都是無比新鮮的感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6:14
第四章
幾分的好奇,將戒備之意解除些許,兩人之間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亦讓打水回來的琅兒打斷,在更衣過後,李容冰給封文葉帶出了房間。
為了不讓兩人談詁話時露了餡給琅兒聽得他們的身份,李容冰將琅兒支了開,但仍帶著虛弱的身子無法自由活動,只得由封文葉扶著她。
花園裡花香滿溢,果如封文葉所言,在太陽出來前,香味濃郁。
封文葉一邊扶著李容冰在花園裡散步,一邊告訴她這花香如何抑毒,同時還留心著她的腳下,免得她跌跤。
這原該是日常應對,但不知怎麼的,李容冰就覺得自己一顆心靜也靜不下來。
光是聽著封文葉一聲一句的叮囑,她就覺得胸口的躍動難以平撫。
這心情,並非氣憤,她發覺自己在乎的並不是非受封文葉幫助不可的怨懟心情,而是另有原因。
她很想教自己的心安靜點,可卻是徒勞無功。
她是怎麼回事呢?這感覺,就好像是小姑娘情竇初開一般,可她對封文葉並不是這般感情啊!
再說,她也不是沒跟男人相處過……
微蹙了下眉頭,李容冰突然想起來,她雖與男人相處過,黑曜門裡大半弟子也多為男子,但像這樣貼得極近,卻是生平頭一遭。
之前就算是為了監視北俠而與他同行過一段日子,也曾奉義父之命,在有必要時勾引北俠誘使他說出清流劍譜的下落,但北俠對她毫無意思,因此兩人幾乎無所交集。
不像現在……封文葉主動地挨著她,還對她處處叮嚀,如果他們不是死對頭,看起來或許就像一般的情人。
此刻的她,不是能幹的李真藍,也不是殺手李容冰,而是個肩不能挑、使不上力的普通姑娘。
這樣無力又無助的感覺,照理來說應該會讓她感到相當不舒服的,但是封文葉扶著她時,隔著衣服傳遞過來的微微熱意,卻令她有股安心感。
究竟為什麼,她會對封文葉產生這種不該有的心情……
是因為這男人特別嗎?
從前,她無法明白,姑娘家為什麼老想著要找個好歸宿,因為打小到大,除了義父之外,她見過的男人若不是能力比她差,便是脾性不好,或是陰狠狡詐不夠正大光明,再不然便是像北俠沒半點情趣、活像木頭。
可如今,封文葉卻打破了她的印象,他斯文而君子,有禮而不失風雅,溫柔之中又略顯堅強。
也許這樣讚美自己的敵人是怪了些,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辦法挑剔封文葉。
或許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對他有了敵手以外的感覺。
不視他為敵人、不當他是害她受苦的判官筆,而是看見他的體貼,甚至實際感覺到。
那些個一心一意想找個好對象的姑娘們,可是這般心境?
只是圖個人疼愛自己……
「妳的脈象亂了,李姑娘。」
突如其來的提醒,打斷了李容冰的遐思,她有些發愣地瞧向封文葉,納悶道:「什麼亂了?」
見她狐疑地望著自己,封文葉想想她脾氣躁,現在好不容易肯靜下心來,讓他扶著在園裡散步、緩和毒性,已是一大進步,要她更加定性、別好急進的諸,不如暫且別提了。
否則一提起來,她又更氣,豈不是把今早的努力都白費了?
要她改個性這回事,畢竟是急不得的,只能靠潛移默化。不過反正他會在李家住上大半年,時間多的是,就慢慢來吧!
「沒什麼,只是問妳累了沒有。」封文葉想想,決定先將問題擱著。
「不會。」她練武,身子總比一般人好些,可沒那般虛弱。
更何況……若是她說累了,或許封文葉便會直接要她回房休息,那現在這樣的體貼,也就暫時遠去了吧……
圖著一點沒來由的私心,讓李容冰拋下了敵對的想法,畢竟她要對付的原本就是不夠光明磊落的歹人,倘若封文葉只是因為出生在秋葉山莊,實則為正人君子,那她也沒必要對他太苛責。
沒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封文葉的敵意越來越淡薄,李容冰讓封文葉繼續扶著在花園裡散步,只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她那讓封文葉扶住的手腕,其實早將她的心情說了個明白。
她越跳越快的脈搏讓封文葉不動聲色地掂在手裡,打從出房間往花園以來,一直在加速當中。
以她中毒的身子來說,這情況是相當不樂觀的,因為這樣的反應,簡直就像是因動怒而引發毒性,使心跳與脈搏躍動變快。
不過封文葉仔細注意過後,卻發現這心跳律動與中毒反應似乎不太一樣,反倒有另一種熟悉感,所以才沒堅持開口問個清楚。
他與小弟封雅書都是習醫之人,只不過他使毒比醫術高明,但這些基本的功夫他還是懂的,再加上他又是香雨門門主,偶爾還是有病人上門求診,讓他醫治,因此……
若要他細細想來,他會說,這李容冰的脈象紊亂,與那些因為他長相端正俊俏而心動的小姑娘,感覺還真像。
只不過,這可能嗎?
李容冰可是恨他入骨,巴不得拆了他的骨頭才是。
但是剛才給他扶住時,她又確實沒什麼動怒,話雖少卻也不帶刺。
這改變,莫非真是受到他的影響嗎?
如果李容冰不說,他其實還是無法知道李容冰究竟在想什麼,但他明白,對於被馬寶關欺瞞的她,他多少是帶點心疼而對她多分憐惜的。
所以他幫她、救她,甚至想關心她,這些……都是他想為她做的事。
至於其它的……
男女之情?他懂,但有跟沒有,原本就是曖昧難辨的感覺,而他並不是特別想花心思在上頭。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以對。
只是……他不在乎這問題的答案,但李容冰的急性子卻讓她沉不住氣了。
「你……成親了嗎?」一個聽來突兀的問題,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李容冰望著滿園芳香,見那彩蝶雙雙,忍不住生出這異樣的心思來。
這男人該是騙倒了不少小姑娘才是,瞧他待她又是如此隨性自然,彷彿時常周旋在女子之間,讓她有了這樣的疑問。
「成親?不,家中成親的只有小妹,對像……妳也認識的,是北俠陸子敬。」沒想到李容冰會問這事,讓封文葉眉一挑,細細地觀察起她的反應來。
在乎起他的私事?這倒真是鮮了,他知道李容冰不是什麼羞澀文靜的姑娘,但是略過感情濃淡直挑重點問清的反應,還是教他感到意外。
「北俠……」聽見這名,讓李容冰眉心又皺緊。
只不過,這回她留著心沒再大動肝火。
「我不知道她真是秋葉山莊的人,才想抓她,但我沒招惹你們的意思。」當時她奉義父之命,監視北俠到江南尋人與劍譜,結果北俠狡猾地半路甩掉她,讓她因而無法跟義父交代。
急了好陣子後,她再度尋到北俠,結果卻撞見他帶了個小姑娘在身邊,還呵護得很。
他們下江南為的就是找個小姑娘,她自然就將人聯想在一起,只是沒想到這一誤會,卻讓她中了封文葉的毒針。
嘖,早知道一切都不是這樣,她才不會自找麻煩,害得她讓義父失望,還帶傷難癒,成天像廢人一樣躺著。
只是……可笑的是,若沒那場誤會,她也不會因此而誤打誤撞地得知封文葉的秘密。
所以,她要慶幸當時的誤會嗎?
不,這根本就不合常理,她不該慶幸這件事的發生才對,因為她為了北俠的事損失了義父的信任,所以她應該對封文葉火冒三丈。
可是……她發覺她氣不起來。
對於封文葉的溫和態度,她無論如何就是發不了火。
封文葉微睜黑瞳,半晌才緩緩吐出響應。
「妳這可是道歉?」很鮮,這情況越來越微妙了。
原本他還以為,這些舊事應該會令李容冰又使脾氣的,但她沒有,而且還冷靜地同他解釋當時的情況。
她……可是因為在乎起他,所以放軟了態度?
「道歉?」秀眉蹙了下,李容冰微睨他一眼,「我李容冰又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道歉?除了我義父之外,我不對任何人道歉。」
這傢伙還真當自己是正義之士了?把她的解釋當成是黑曜門對秋葉山莊低頭嗎?
「我只是不想你誤會我,所以才想跟你說明,我沒意思對你妹不利,別把我當成四處惹是生非的歹人。」李容冰咬了咬下唇,她知道,自己不在乎秋葉山莊的人怎麼看待她,但她在意封文葉的想法。
想到封文葉有可能誤會她,她就覺得心情不好。
「我懂。」封文葉對她直率的反應感到有些想笑。
或許正因為她這種直線條的個性,才容易為黑曜門所利用吧。
看著她半露彆扭表情的面孔,封文葉竟覺得她的艷麗臉孔裡,透著一絲可愛的氣息。
這也算一種收穫吧?讓李容冰不再只懂得憎恨,而開始有著其它的情緒慢慢滲入她的心。
久了,總會更像個人的,到時候要說服她、讓她明白留在黑曜門並非聰明之舉,也就容易了。
認真說起來,李容冰這脾性雖然易怒而火爆、情緒起伏大,但卻是個直性子,脾氣是說起就起、也說退就退,摸熟了倒挺好相處的。
「沒人惦著那事,妳不用在意。」封文葉好脾氣地應道。
「沒惦著就好。」知道封文葉不介意,李容冰覺得心情似乎也跟著放輕鬆了。
「不過,不是我要說……你妹子的眼光也真差,明明上頭就有你這哥哥,為什麼還會看上沒用的北俠?」照理來說,在秋葉山莊成天與封文葉相處的封海晏,應該不會選上一張臉長得邪魅至極、性子又沉默像塊死木頭的北俠才對吧?
「人各有所好。」北俠到底有沒有用,這點封文葉倒不介意,只要小妹幸福就好。但他意外的是……
他這個判官筆在李容冰心裡的地位,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高了?
「不過聽妳這意思,是不再覺得我假惺惺、是個偽君子了?」封文葉試探性地問道。
「我……」李容冰突然一愣。
她確實因為封文葉表露出來的態度而對他大加改觀,不再覺得他是欺世盜名的假好人,但是,剛見面時她罵他罵得可凶,現在突然就要改口……
活像在自打嘴巴,這種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彆扭了半天,她蹙蹙秀眉,吐出了依然不怎麼老實的響應:「改變對你的看法不好嗎?難不成你想我成天假好心、偽君子的罵你?」
「不,我只是有那麼點欣慰。」封文葉扯出一抹柔笑,「就像妳不願給人誤會,我也不想妳誤解我。」
將心比心,這時機倒真是恰到好處。
「你……」李容冰眼一眨,沒想到封文葉會這麼響應她。
不想她誤解他……可是因為在乎她嗎?
些許喜意隨著封文葉的話語而漸漸滲入李容冰的心裡,她抬眼往澄澈的天空望去,瞧那飛鳥掠過,唇角沒來由地給勾起了絕美的笑容。
「既然誰也不誤會誰,那不是挺好,我讓江管事把你的住房換到西廂來吧。」她說得雲淡風輕,聽起來沒什麼關連性,可事實上,卻等於是默認著她對封文葉的接納。
因為李家東廂一直少有人使用,平時總是空蕩蕩的,這回因為大夥兒趕著打掃給判官筆住下,所以乾淨是乾淨了,但少人打點多少是有些不便,也沒平時便打理整齊的房間舒服。
封文葉住過幾晚,睡得也不太安穩,因此很清楚這情況。
不過他原就不是貪圖享受的人,平時在外行走,什麼地方能睡就睡,也不太在乎這點小事,更何況他此行為的是救李容冰,能說服她讓他留下已該欣慰了,所以住什麼樣的地方其實並無差別。
不過李容冰突然就提出換房間的事,甚至允他搬至西廂,看來……
他對李容冰心意的猜測,似乎是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原本心高氣傲的姑娘家居然會在短短時日內變了心情,甚至放棄了與他之間的隔閡和心結,這若不是為著情意,還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了啊!
望著她艷美的側臉,以及略帶滿足的笑容,封文葉雖不清楚自己是否會對李容冰有所動心,但至少他明白,要改變李容冰的心意,不但是可行的事,而且……
指日可待!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日昇、又日落。
封文葉的期待沒有落空,李容冰對他的諫言,一日比一日更加欣然接受,談話之間也不再互刺互激,幾乎可以用融洽來形容。
沒了怒目相向的恨意,間隔的卻是略帶姑娘家羞澀情緒的態度,這種種的改變,讓封文葉對於將李容冰帶離黑曜門一事更加有信心。
或許,這趟江北之行,他會有遠比采尋珍奇藥材更大的收穫吧。
不過,對於這個由冷血殺手逐漸轉變,有機會重尋幸福人生的李容冰,封文葉在欣喜之餘,也不得不考慮起其它現實來……
「判官筆!」這日午時,李容冰像陣狂風似地刮進了封文葉的房裡。
原本他正忙著為李容冰調配藥材,等著午膳後餵她服下,哪曉得大小姐卻帶著一身火氣來找他。
他不是早說過了,發火傷身引毒嗎?
這段日子她將脾氣收斂不少,原本他還正放心著,哪曉得她不知打哪邊尋來了火苗,又往他這兒燒來了。
「怎麼了?」封文葉起身往她面上瞧了瞧,只見她汗水直冒,看來是相當不舒服。
這也真是……他好不容易將毒性壓下了,現在給她這麼一鬧,又得重來。
「問你自己!」李容冰強壓著紊亂不止的心跳,額間還淌著豆大冷汗,渾身虛軟的感覺,指著封文葉破口大罵起來。
「問我?」他倒想問她呢!
「你這小人!說什麼要救我,暗地裡卻盤算著要對份我!」李容冰忍著心口傳來的陣陣疼痛,狠狠地往封文葉瞪去。
「妳這話是打哪來?」封文葉搖頭歎氣,越聽越不解。
「少裝蒜!你以為這裡是誰家的地盤!」李容冰惡狠狠地怒視著封文葉,「江管事都說了,你讓人往江南秋葉山莊送信!是不是想找齊你家兄弟來解決我?」
她這輩子好不容易發現一個義父以外的可信任對象,哪曉得到頭來還是一句不值得。
「妳這是怎麼聯想的……」封文葉無奈地搖頭。
「你閉嘴!偽君子!」李容冰咬牙切齒地怒道:「要殺我就不用費事救我,放著我毒發身亡好了!反正就算你找那群豺狼兄弟來,我也不會屈服說出黑曜門的秘密的!」
錯信,讓李容冰的心更痛,如果這男人只是她知道的沽名釣譽假好人,那也就罷了,偏生是個令她一度信賴、甚至為他心意動搖,開始思索起人或許不至於不可信的可能性,但是他卻叛了她!
不可解的心痛竄入她的胸口,遠比毒發還要疼痛難受。
什麼餘毒未清不能動氣動刀,那些事她都不管了!
反正封文葉也跟那些假清高的正義之士一樣!都該殺!
提起隨身帶來的長劍,李容冰當下便往封文葉砍去。
「妳在幹什麼!」封文葉沒料到李容冰為此事氣得連收斂火氣都不顧了,只得忙閃身。
雖然他只練過基本功夫,拿劍使刀的本事沒自家的武癡四弟來得好,但防身的功夫對於帶傷在身、揮劍無力,甚至沒半點攻擊力的李容冰來說,應付起來是綽綽有餘的。
飛快地繞至李容冰身後,封文葉截住她的手腕、打落她的劍,免得她使氣亂揮一通,等下不只砍傷他,也傷到她自己。
「妳冷靜點,我雖找人送信,但卻不是為了找人對付妳!」封文葉為了封住李容冰的動作,只得自身後摟住她。
將她一雙臂膀緊緊抱住後,封文葉才安下心解釋道:「妳不也說過,不想救妳只要讓妳毒發身亡就好,我何苦大費周章,先治了妳再殺妳?」
就這麼點簡單的道理,只消仔細一想便能得出答案,為何李容冰卻沒能想通?
「那你送信回去幹什麼!」李容冰仍是繼續掙扎著。
就算她信了封文葉是秋葉山莊裡難得的善良之人,也不代表她相信秋葉山莊的其它人!
所以,誰知道封文葉連絡那些人幹什麼?說不準是暗中帶人馬來消滅她李家,就像煞天堡滅他們家族一樣……
「我只是報聲平安。」出乎意料的答案來自封文葉。
微蹙眉心,他歎了口氣,對於李容冰沒先問清楚便一個勁兒發火的反應感到沒轍。
雖然能夠明白她背著被人背叛的傷痛,所以對於信任這字眼,有著強烈的情緒起伏,但是她這直來直往的硬脾氣,或許多少也有點關係。
什麼事就不能先靜下心來好好談嗎?談妥了再想肅清敵人,也才不會失手誤殺吧?
「我出門許久,卻一直沒有連絡,若家人擔憂而尋來豈不更麻煩?所以我才修書報平安,不是妳想的找人來滅門。」這麼合情合理的事,也能讓李容冰想成天大的罪惡?
唉!他只能說這姑娘心裡的傷口真是有夠深,一丁點兒的起因都能教她像只被嚇著的貓兒,全身寒毛倒豎。
抱著掙扎不斷的軟玉溫香,封文葉感覺到她的嬌弱、她的纖長身段,卻絲毫沒有享受的快感,而想著更實際些的問題──
他到底有沒有這本事,能將她心裡的傷口治得好、不留一點疤?
他確實地心疼著她,但這話又不能端上檯面說,免得招來她反感。
她要變強,只是不想再發生痛事,她恨人,不過是不想心受傷。
這些事,他都知道,也漸漸明白,但是她無論如何不肯聽勸,教他只能一再放慢步調,拿自己擅長的溫吞去頂撞她的急性子。
可成效不彰,多少會令人洩氣的。
只不過……李容冰的事,他既已一腳涉入,就不可能在此時抽身而退。
況且,他根本就不想放棄她。
若要他再說得明白些,那或許該說,他開始有些捨不得她那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明朗多話、甚至帶點姑娘家嬌俏的笑容了。
想見她天天這麼笑著,即使看的不是他,而是朗空浮雲,亦好。
這是奢求,還是私心?
他並不清楚,也尚未釐清,但是,他願為李容冰一留、再留……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6:26
第五章
「你沒騙我嗎?」
略啞的音聲透出,或許是意識到封文葉平日相處以來,真沒扯過謊騙過她,所以李容冰也漸漸冷靜了些。
「我只提自己在邊陽縣李家作客,沒說妳就是李容冰,而且妳家下人也不知道妳藏著這身份,所以我家兄弟斷然不會知曉此事的。」說實在話,封文葉比李容冰更擔心身份暴露一事。
因為他在李家的身份,是判官筆而非封文葉,所以若送信的人告訴他兄弟,說送家書回去的是判官筆,他日後就沒清靜日子好過了。
為此,他千交代萬叮嚀,若有人問起信是誰捎的,千萬不能回答是判官筆,只要叫他們看了信便明白,反正他在信裡署了名。
不過,誰曉得送信上門的人遇見的會是哪個兄弟?
萬一是捺不住性子,老愛東問西問的四弟封易軍,或是性好胡鬧的小妹封海晏,那送信的人不知道會不會不小心洩了口風?
「我說妳該不是把我身為判官筆的秘密忘光了吧?真要說起來,送家書回秋葉山莊這事,我比妳還要緊張,就怕下人露了餡,把我是判官筆的事說出口。」封文葉見李容冰似乎安了點心,索性放鬆了力道。
只是沒想到,他這一放,李容冰卻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軟倒、往地板上滑落。
「小心!」封文葉連忙又將李容冰抱住。
真是自作自受,誰教她忍著毒發的危險發火?現在還沒昏過去,只是身子難過而無力,還算是運氣好的了。
不過,她身子真夠軟了……
之前雖數度不經意碰過,卻未曾多加注意,但如今,這副嬌軀躺在懷裡,感覺起來似乎變得更加嬌小,令人更生憐疼惜。
是因為自己對她的心意加重,才多生了憐愛嗎?
「原來……你真的只是報平安,沒騙我……」知道封文葉其實沒叛了她的信任,李容冰在感覺疼痛之餘,心口卻不再隱隱抽痛,甚至感到心情輕鬆許多,就連身上那發燙如火的毒性都不怎麼在意了。
「妳就多信我幾回吧,有事開口問我,別再瞎猜。」封文葉對李容冰這種悶著自己鬧彆扭的性子感到無奈,卻也擔心。
「問你也不見得是真話……」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誰能保證嘴裡說出來的,絕對是真心?
「至少,我不會想傷妳的心。」扶著李容冰到一旁坐下休息,封文葉淡聲吐露著心意。
「咦……」他不想傷她的心?
這滲入幾分曖昧、又帶點情愫的語句,讓李容冰恢復平穩的心情再度泛起了波濤。
只是見他銀針挨近,想為她解毒,她到口的問題又吞了回去。
但是……心已暖,再不疼,就連他扎針的舉動,都覺得帶點兒淡淡的柔情。
封文葉瞧她不再亂動,才為她扎上了幾針,讓她鎮毒解疼。
收了針後,他跟著在一旁坐下,一邊收拾著剛才被李容冰打翻的藥材一邊續道:「不過,為了避免妳又胡思亂想,我就多告訴妳幾句吧,我這回不只是報平安,還勞煩了我二哥去查點事。」
「你二哥……那有名的萬事通封日遠?查什麼?」既然封文葉要她有話直問,她也就不客氣了。
畢竟,她並不想與封文葉之間有所誤解。
「我是……」瞟了李容冰絕艷的容顏一眼,封文葉才輕聲道:「我想查李家與煞天堡的舊事。」
這份對李容冰來說,是永遠的傷痛的陳年往事,對他來說卻帶點謎團,所以他想查清楚當年的細節。
「咦?你請他去查煞天堡?」那個從來消聲匿跡,像是得了大量財寶便躲起來過逍遙日子、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封文葉居然請人去查他們?這是為什麼?
難不成……是為了她嗎?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煞天堡的事我並不熟,只知道他們的根據地,似乎就在邊陽縣附近的檜羅山上。」封文葉淡聲說著自己所知道的部分,「傳聞因為有他們在檜羅山上,所以附近才少盜匪山賊,因為他們會替百姓除去這些歹徒。」
這些,算是對煞天堡的讚美,封文葉知道李容冰聽了一定會心火再起,所以又往下續道:「不過我前兩天上街時,曾向邊陽縣居民打聽過,知道了一些事情。」
「你打聽到什麼?」李容冰其實也曾數度探聽過煞天堡的下落,不過很可惜的是,他們真像是憑空消失一般,讓她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封文葉這個外來者,是否能查出什麼她沒打聽到的蛛絲馬跡?
「十多年前,你們家受人襲擊後,定居於檜羅山上的煞天堡亦不知去向,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所以要說他們搶得錢財後,便道走高飛以避官兵迫捕,也是極有可能的事。」這些,算是一般人最為熟悉的傳聞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猜測,並無實證,小老百姓對江湖上的事又不太清楚,所以我才想請二哥代為查探,找找煞天堡的下落。」面露苦笑,封文葉的聲調裡混入幾分輕歎。
他不像能言善道的二哥,只要是二哥想知道的事,沒有查不出來的,所以才會被人稱為武林當中的萬事通。
「你……是在替我找仇家嗎?」這些年來,她費心派人四處打聽,偏偏他們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半點消息也沒留下。
沒能手刃仇家替父母報仇,讓李容冰一直相當自責,她又氣、卻又無奈,可苦楚還是只能往肚裡吞。
可現在,封文葉卻想幫她……這個一度被她視為天大仇人的判宮筆……
霎時,暖意漲滿了她的心口,讓她連眼眶都泛熱。
「嗯……可以這麼說吧。」封文葉想了想,僅是淡笑一聲。
「咦?難道你不是為了幫我?那你找他們做什麼?」李容冰笑容一僵,瞬間感動之心幾乎消散,還惹來一陣失落。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嗎?還以為封文葉是為了她而去探查煞天堡,結果卻不是?
「應該說,不全然只為了妳。」封文葉認真應道:「我只是擔心,若煞天堡真是洗劫李家的武林敗類,放過他們只會讓他們有機會再度作亂,將來若他們將錢財花用殆盡,又想做出滅門血案,那不知又要多添多少冤魂。」
「所以,你是為了百姓安危,才去查煞天堡下落嗎?」李容冰艷花似的眸子微張,露出訝異的表情。
封文葉沒吭聲,只是微微一笑。
他說過,他不會想傷李容冰的心,也不想對她說謊,所以這樣曖昧不清的默認,也算是一種善意吧。
因為,真要說他為百姓考量,那其實不過是為了平撫李容冰的怒氣,才如此響應。
畢竟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出當年滅門的真相,卻不一定是想讓李容冰得以報仇。
因為李家遭劫和煞天堡自檜羅山消失,雖然發生在同一時候,但卻無從證明洗劫李家一事,真是在檜羅山清盜剿匪的煞天堡所為。
而且,為什麼煞天堡洗劫李家時,黑曜門門主馬寶關會如此湊巧地救走了李容冰呢?
再者,以馬寶關的作風,以黑曜門的實力,為什麼不代為尋找煞天堡的下落,好讓李容冰血洗仇家?
這些事,太過巧合,又有些不夠合理,但不解開這些謎團,又無從打開李容冰的心結。
所以他才請二哥去查查這些陳年舊事,是否與黑曜門有關係。
只不過,這些考量雖還是為了李容冰,在得知實情前卻什麼都不能說,免得這個性急大姑娘毒又犯疼。
李容冰自是不會知道封文葉私心裡的想法,她只知道封文葉與她一樣,會關心百姓的安危,而且考量得遠比她周到。
「你啊……果然是個好人。」這句話,像在讚許自己的眼光,又像讚美封文葉。
「妳這話真教我受寵若驚。」雖明白她對自己頗有好感,但如此直言還是頭一遭。
而且李容冰剛才分明還想拿刀砍他的,只能說她的心情果真是令人捉摸不定,翻臉不比翻書慢。
但是聽著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接納自己的言語,封文葉並不否認,自己的心情亦跟著一日比一日欣喜……
「我只是實話實說。」李容冰的臉頰上掠過一絲羞澀,隨即又被抹去。「你不只是替我想,還替百姓考量,比起成天只掛意能不能尋到仇家的我,更加好心,所以我想……你確實是個仁心俠義的君子吧。」
只能說封文葉處處流露出來的自然舉動與想法,讓她對他徹底改觀了,所謂日久見人心,封文葉沒讓她越來越討厭,卻是越發想親近。
相較之下,自己倒像個脾氣易怒又固執、有理說不清的母老虎了。
猶記得最初請判官筆回家時,她只當他是江湖上常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從沒給他半點好臉色,但他非但不與她計較,反而說她「應該救」。
即使她小心眼地把他丟到偏僻不舒適的廂房去住,但他依然用心為她解毒養身子。
現在更因為掛著她僅只提過一次的李家舊事,所以想為她、為百姓,更為武林平和,解決煞天堡這個禍害。
封文葉,當真是性情好、使毒功夫也好、心地亦善、相貌更是端正斯文又俊雅的道地君子……
想著,李容冰覺得胸口那股每回惦起封文葉時的急促躍動感,似乎又加快了些。
泛著微微的疼痛,卻並非毒發的心口,讓她的臉頰甚至是四肢,都漲滿了熱與燙的感覺。
像血流奔行全身、最後集中在窒悶的胸膛,想找尋一個合適的出口,所以不由得想張口──
眼兒微瞪,瞧著面前那清雅的面容,李容冰突然懂得了……
為什麼封文葉為她摘花、以花喻她時,她覺得不自在;為何封文葉扶她入花園,她會心跳不已;為什麼聽他送信回家、以為他背叛自己時會心痛不已;又是為什麼在聽說他不是為了替她找仇家才尋煞天堡下落時,失落感如此地深……
一切,不過是因為她對這男人早已放了感情。
動心、動情……她在不知不覺中,讓封文葉的言談舉止勾動了心意。
她確切地喜歡著封文葉,只是自己一直沒能察覺。
對於這個黑曜門的死對頭,秋葉山莊的三公子──
她曾以為,因為逝去的家人,所以她不會再渴求幸福,但現在……
她明白自己……喜歡封文葉,喜歡他在無意之間帶給自己的小小體貼,因為那其實正是她心底一直懷念的幸福……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釐清自己的心意,原本該是令人高興的事,但李容冰卻沒半點小姑娘發現心上人的喜悅,反而陷入空前無比的煩惱當中。
其原因,自然是身份差別。
她出身黑曜門,封文葉則是死對頭秋葉山莊的三公子,兩派人馬本該相互廝殺,現在她卻喜歡上他。
唉……即使她的個性並非害羞扭捏的小姑娘,而是有話直說、敢愛亦敢恨,願意大方表露心意的性情,但是一想到兩邊的敵對關係,她卻無法乾脆地將感情說出口了。
她很清楚,若是義父知道她與封文葉在一塊兒,必定是火冒三丈、罵聲不休。
而且她也沒把握說服義父,告訴他封文葉是秋葉山莊裡的例外,他並非沽名釣譽、假清高,而是真正的仁心俠客。
因為她這義父,對於江湖上那些名門正派全屬偽君子的看法,比她還要堅定不移。
所以如果她向封文葉表白,而封文葉也接受的話……事情一旦傳到義父耳中,一定會拿家法處置她,甚至追殺封文葉。
她自己受苦事小,但她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感情便害了封文葉。
畢竟義父平時為人雖好,但一碰上那些滿嘴假仁假義的江湖俠客,便是半點不留情面。
因此……她這份感情,恐怕只能擺在心裡了。
重重地歎了一聲,李容冰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煩了一整天,她腦袋都發疼了。
因為就算她知道不能對封文葉說出口,但她也知道,自己這脾性是很難壓住話的。
而且她真的很喜歡封文葉帶給她的幸福感,自然會想將這份心意對他吐露,萬一她在言談之間不小心露了口風,又該怎麼辦呢?
再者……封文葉對她雖溫柔,但到底對她有沒有那麼點情意存在?
喜歡上一個人,自然也會希望對方亦對自己有著等重的情感,這是很自然的。
可是她並不是封文葉,無從得知封文葉的心意。
所以這說與不說的問題,實在是越想越複雜啊!
「唉……」煩惱地揉揉眉心,李容冰突然覺得,談感情似乎比談生意還要費心神……
要殺人,一刀下去就可了結,乾淨俐落還簡單之至。
要談買賣,價格定好、銀貨兩訖,便能夠坐收淨利。
可要論感情嘛……
不行啊!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是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小姐?」江管事急匆匆地踏入房裡,見李容冰似乎有些疲憊,忍不住擔心地問道:「小姐還好嗎?可是毒傷末愈又犯疼了?」
「不是的。你急著是為了什麼?」揮揮手示意江管事不必擔憂,李容冰乾脆地問道。
「是,有個富商上門,請問小姐要見嗎?」見李容冰也沒多提,江管事於是盡責地詢問起來。
「富商?是什麼樣的人?」李容冰抬頭問道。
在這種她煩到頭疼的時候上門拜訪,還真不是時候。
這段日子她在封文葉的叮囑下好好休養了一段時候,成天身邊就是伴著封文葉,以至於她差點兒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李真藍的身份要顧了。
「這人氣質談吐都不錯,說是想跟小姐做買賣,因此特來拜訪,還奉上一對紅玉琉璃花瓶的大禮,所以我就先請他們到偏廳奉茶了。」江管事細細地報告著。
他跟著李真藍往來商行,多少也見了點世面,對於能送上稀有禮物作為見面禮的客人,自是不敢怠慢。
「紅玉琉璃?」這不是外族才產的少見石頭嗎?
聽說就連京城裡的富商都難得尋覓,所以價格奇高,更別說是足以雕成一雙花瓶了,那可真是價值連城。
一見面就送上這等大禮,出手還真是闊綽,想來確是值得合作的對象。
畢竟她正心煩著,若上門的僅是小商家想巴結,要她多關照,她實在提不起勁理會。
但對方如果是能談買賣的富商,那就另當別論了。
怎麼說她既然頂著李真藍的身份,就得顧全李家上下,而且不做生意的話,李家再有錢也只能坐吃山空,更別提每年寒冬時為貧窮百姓派糧送衣了。
因此……既然有機會接上大買賣,那就見個面談一談也好。
或許暫時恢復李真藍的身份,將她掛在封文葉身上的心神分去一點,對她也是好事。
因為再這麼煩下去,也不過是讓自己鑽牛角尖、陷入死胡同裡罷了。
而她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般的拖泥帶水,哪曉得一涉入感情,卻不得不拖拖拉拉……
所以,讓自己忙碌些也好。
「請他們稍候,我換件衣服就去。」李容冰自桌邊起身,決定暫反將「黑曜門人」的身份擱到一旁去。
辦法,總會想到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換上看來氣質沉穩的靛藍衣裳,李容冰步出房間,將滿腦子的相思,暫時與「李容冰」之名,一塊兒關在了房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6:40
第六章
上好綢緞裁成的衫子,繡著水波流紋,襯以玉飾腰帶,垂掛珍珠銀穗,裹在一身織長之外,將偏廳客人的秀美臉龐,烘托得更加華麗。
折扇透出幽香,繪以江北山野林景,一搖、一晃之間,在空氣之中畫開一圈名為雅致的弧形,令那帶著俏而柔的面孔上,笑意更濃。
另一名客人與此人則是完全相反,半點柔氣不帶,陽剛味倒強上三分,素淨衣衫套著的腰間,掛的不是金飾玉穗,卻繫上了兩把長劍。
線條分明的面龐上透出銳利的眼神,緊抿的薄唇看得出鮮明的力道,結實的十指間,指節分明、略微帶繭,像個練家子卻少了生意氣息。
這模樣,真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商賈與保鑣。
不過瞧兩人身上衣著皆為民間少見的華貴之物,而且樣貌端正、眉宇間正氣流露,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奸商,而是正經的生意人。
揮手讓江管事去備茶與點心後,李容冰舉步入廳,對著兩人稍做介紹。
「我就是李真藍,聽我家管事提起,兩位有意與我李家談生意,不知是哪方面的買賣?」李容冰露出面對客人時的溫婉笑容,輕聲柔道。
「在下做的是瓷器、玉器的買賣,近來想往邊陽縣擴展生意,但考慮到直接買樓開舖子,恐有損失李家商行的生意,所以想與李當家談談,是否能將貨物掛在李家南行名下買賣,這收益可讓李當家抽三成,如此一來,在下不必費心惦著鋪子,也不必搶了李當家在邊陽縣的客人……」搖著扇子、一臉秀麗長相的客人開口言明來意,語氣之間相當客氣。
但是他說的親切,另一個隨行的同伴卻逐漸面露不悅,最後終於沉不住氣地爆出了怒吼聲。
「二哥!你東拉西扯的什麼時候才說得到重點!」一身武人打扮的客人用力一拍桌,直指李容冰,沉聲怒道:「黑曜門的走狗,妳把文葉關在哪?還不快說!」
李容冰對於這人突然翻臉的態度先是一驚,然後才沉下了臉色。
聽這男人的話中之意,想來是江南秋葉山莊的人找上門了。
什麼富商、談生意,根本只是幌子!
所幸江管事備茶去了,現在偏廳只有他們三個人在,能夠的話,她是不想在家裡把事情鬧開來的。
冷臉一擺,李容冰蹙眉道:「這位公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兩位不是來談生意的,那就請回吧!恕我不送了!」
想找封文葉?別說她小人,今天封文葉可是以判官筆的身份住在她家,若她讓人把封文葉請出來,那還得了?豈不是要讓封文葉身份被拆穿、徹底為難了嗎?
所以,若他們想找的是封文葉,恕她無法告知!
「等等,李當家,請先聽我說,我這四弟脾氣是沖了點……」玉面美公子話還未畢,一旁的弟弟又沉不住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二哥,你跟這走狗廢話什麼!」腰間長劍一抽,兩道亮晃晃的銀光在面前閃過,彷彿嫌場面不夠混亂似地,他躍過桌面,往剛要起身離開的李容冰眼前擋去。
「易軍!」美公子沒料到自家兄弟手動得比嘴快,他還來不及阻止,封易軍已經揮劍往李容冰攻去。
「哼,想逃?門都沒有!」封易軍飛劍一砍,毫不留情地往李容冰眼前劃過。
李容冰迅速後退,閃過封易軍的攻勢,在聽見那美公子的喊聲之際,她也隱約猜出了來客的身份。
一個叫著二哥,一個喊四弟,名字又喚作易軍,想來這兩人應是秋葉山莊的封二少萬事通封日遠,以及人稱劍俠的封四公子封易軍了。
沒想到他們會直接上門來,不過封易軍為何誣她關起封文葉?
封文葉給秋葉山莊的信裡,到底寫了些什麼?不是純粹報平安、再請封日遠查探煞天堡的下落嗎?怎會惹來這亂子?
「看劍!」封易軍沒給李容冰思索的時間,他招招直攻要害,而且毫不留情。
李容冰被逼得不得不出手,因為依封易軍的猛攻,若她只逃不還手,肯定被封易軍砍得屍首不全。
小小偏廳一下子成了交戰之處,封易軍完全不聽封日遠的勸阻,拚命攻擊李容冰,而李容冰為求自保,只得出手還擊。
所以儘管她再怎麼不想讓家裡的下人知道她會武功,但當這一幕令人心驚膽戰的景象落入端茶來的江管事眼裡,李容冰就算想藏也沒得藏了。
其餘的下人聽見打鬥聲,紛紛跑到偏廳打探是怎麼回事,一見到封易軍揮來砍去、銀光閃個不停的長劍,以及李容冰身手敏捷地閃躲和不時的反擊,都嚇傻了眼。
乖乖,自家主子什麼時候會武功了啊!
還有這個客人,究竟是何來歷,為什麼進門便砍人呢?
不敢涉及危險的下人們有的躲在一旁,有些被嚇得鳥獸散,而江管事則是將茶點一扔,飛奔回西廂去。
對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會武功的就是江湖中人了,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麼突然會了武功,而且還跟對方打起來,不過像這種江湖恩怨,找同是武林中人的判官筆出面準沒錯。
而且判官筆又與小姐算舊識,也在李家留住了好一陣子,照理來說應該會幫著小姐才是。
種種的考量讓江管事拔腿狂奔,只希望能夠快點叫判官筆來停止這場爭執……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由於毒傷未癒,所以李容冰根本無法運氣,與封易軍對打自然吃力許多,所以也就越來越居於下風。
最後,她甚至讓封易軍逼到了角落,無處可退。
封易軍向來下手不留情,尤其對手還是黑曜門的人,如今可說是新仇舊恨一起算,把當初李容冰偷襲自家小妹與現在關住封文葉不放人的帳統統算在一塊兒。
所以他並未減弱攻勢,反而是舉劍往李容冰劈去。
只不過,就在他的劍身將要劃上李容冰的胸口時,突然有兩根銀針自他身側襲來。
光芒一閃,讓封易軍下意識地收劍退開,躲過暗器攻擊。
銀針嵌入壁中,懾人的光芒在封易軍與李容冰之間搖晃。
看了眼銀針,封易軍豎眉轉向銀針飛來的方向,連多看一眼都沒有便大聲吼道:「文葉!你居然拿銀針射我!」
真是反了!這銀針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它是習醫不短武的封文葉防身制人的功夫。
通常封文葉都是拿這招來對付一些江湖混混或歹人,哪曉得今天銀針沒對準黑曜門的李容冰,卻是直衝他而來。
聽見封易軍的吼叫,封日遠亦跟著轉頭往外瞧去,只見封文葉帶些焦急地踏入了偏廳。
江管事引封文葉來後,則是遠遠地跟在後邊,最後躲在門邊沒敢進來。
封日遠見封文葉雖然神情匆忙,但氣色安好,想來應該沒受什麼委屈,正想開口問個明白,封文葉已經急步往李容冰走去。
扶起了李容冰,封文葉開始為她把脈、扎針,等她氣息漸漸恢復正常,能夠自在地與他應話後,才略帶擔憂地問起她的情況。
「我沒事……」李容冰搖頭笑了笑,不舒服的感覺還在她體內亂竄,所以她並沒有多言。
封文葉這下總算是鬆了口氣,剛才他正在磨藥,聽見江管事說有客人與小姐打起來,立刻就趕過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易軍!你愛比試也該有個限度,居然鬧到李姑娘家裡來!」轉身往封易軍瞧去,封文葉難得地板起了面孔。
「什麼?」聽見封文葉這句數落,封易軍忍不住鐵青了臉,「你說這什麼鬼話!我們收到你的求救信,查到你給黑曜門的人抓走還關起來,所以大老遠趕來救你,你不道謝也罷,居然還罵我?」
他跟二哥跋涉多日才趕到江北邊陽縣,中途幾乎沒好好休息,沒想到卻換來這種結果。
「誰說我讓黑曜門的人關起來了?」封文葉微愕,隨即轉向身邊的李容冰安撫道:「我確實是寫信報平安,身份的事一概沒提過的。」
他不想封易軍這暴躁性子的急言亂語又把李容冰惹毛,再生誤會,索性先行解釋。
畢竟方才李容冰與封易軍動手時,已引得毒性復發,倘若現在又大動肝火,恐怕會有危險,所以還是先讓她平靜下來比較重要。
只是,李容冰的反應倒出乎封文葉的預期。
她沒他料想中的發火,卻是朝他一望,忍著不怎麼舒服的身子,往他硬擠出一抹笑意,「我相信你。」
她知道,封文葉確實是個正人君子,而她正是因為他的作風與體貼的舉動才喜歡上他,所以再也不想懷疑他。
況且就像封文葉所言,要殺她、要害她,就沒必要救她。
而她近來身子己康復許多,很明顯是封文葉療毒有方,足可證明封文葉並沒有加害於她,是真的盡力在幫她。
所以……她又怎能去懷疑他對自己的誠心呢?
至於封家兄弟拆穿她身份的原因……想來是因為萬事通封日遠吧。
看來封日遠的神通廣大,遠比封文葉知道的還多,因此李家與黑曜門的關係,八成是封日遠查出來的,所以才誤以為封文葉報平安的書信,其實是在暗地求援。
「你別擔心。」知道封文葉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又動氣傷了身子,為了自己心儀的人,李容冰輕聲給了封文葉安慰,甚至是扯出幾聲笑。
他們相識以來,總是封文葉在替她著想、受她的脾氣,現在……既然明白自己的感情,她就不想再讓封文葉為她鎮日操心擔憂了。
「妳不氣就好。」封文葉鬆了口氣,唇邊亦跟著泛開淺笑。
聽見李容冰給予自己的絕對信賴,以及一聲以往未曾有過的輕聲安撫,他著實感到欣慰不已,甚至帶著喜悅。
他留在李家,原本就是為了拉李容冰一把,再多看一眼她凝望天際的笑靨,甚至是希望她能夠接納他的想法,不再為黑曜門利用。
而今,她不僅是全心地信任他,更為他展露了笑顏。
瞧著那抹笑意迸發,封文葉知道,因為滿足而勾動的幸福感,正往他的心裡蔓延而去……
「封、文、葉!」咬牙切齒的高音迸發,將封文葉與李容冰的互相諒解打了岔。
封易軍火爆地吼道:「你給我解釋清楚,你是不是給黑曜門的人毒傻了!這女人可是武林敗類李容冰,誰人見了都該送她一劍解決她,你卻幫她把脈扎針?」
先是胳膊往外彎、不幫自家人,現在又跟李容冰講起讓人費疑猜的鬼話來,還把他跟二哥晾在一旁?
「什麼武林敗類?不許你這麼沒禮貌!」這般斷定,對李容冰來說著實有失公允了。
「文葉!你真是給他們毒傻失了心智是不是!」封易軍見封文葉無論如何都要站在李容冰那邊為她說話,忍不住將矛頭轉向,「一定是妳對文葉下的毒,我就先解決妳,再把文葉帶回去給雅書好好治一治!」
跨步上前,還沒收鞘的長劍又要往前揮去。
「你要是對她動手,我就先教訓你。」封文葉硬著聲調說道。
這個四弟就是這麼衝動,什麼話都不聽人說清楚。
真要他乖乖聽話,大概得先把他打趴在地上,他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聽。
「文葉!你連我這個弟弟都不認了嗎!」封易軍越吼越大聲。
相較於他的激動,封日遠倒是從頭到尾沒吭聲。
因為在他看來,若是撇開封易軍的衝動行事所惹出的亂子不管,對於互相袒護的封文葉與李容冰兩人的關係,他是越看越有興致。
這三弟,平時個性溫文而好說話,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一樣,鮮少站在人前相爭。
所以他可從沒看過文葉與家裡哪個兄弟爭吵過。
畢竟文葉的脾氣,溫吞到連易軍都不當他是兄長,稱呼之間總是直呼名字。
可文葉現在卻堅持他無論如何都要護著李容冰?
想當初先與李容冰對峙、還打退想傷害小妹的人,正是文葉啊!
所以像眼前這麼異樣的情況,實在是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一件事……
他這三弟呀……該不是大喜將近了吧?
舉扇輕搖,封日遠看看兩人雖相爭不下,但他也很清楚,封易軍的脾氣雖火爆易怒,卻不會對自家人動手,所以他們吵再凶都不會有危險。
因此他也沒必要急著出面打斷,倒不如先坐在旁邊隔山觀虎鬥,看看他們能鬥出什麼有趣的發展……
「你真是腦子不清醒了!今天就算打昏你,我都要把你帶走!」封易軍的大嗓門再度爆開。
「你要是不想認我這三哥就動手。」封文葉板著臉應道。
「見鬼了,你居然拿輩分壓我!」封易軍氣得狠狠將長劍一提、往壁上刺去。「就算你是兄長,也得先明白事理、能辨是非,再來要我聽話!」
「是非不分的人是你。」封文葉蹙起眉心,要不是現在正與自家兄弟爭辯,他八成會一針買給封易軍,教他先麻了身子躺下,再來慢慢談。
「我不管你怎麼想的,總之要我不殺她,就先給我個好理由!」封易軍將劍鋒指向李容冰,惱怒地迸聲。
「因為我喜歡她!」一來一往的爭執,讓封文葉失去冷靜思考的時間,再加上他面對的又是自家兄弟,戒心自然跟著降低,真心話也就迸發在這一瞬間。
什麼判官筆的身份、李容冰的敵對問題,在這一聲吐露之際,他全給拋到了腦後。
他只知道他為著李容冰而擔憂、因她而喜悅,甚至為她給予的信任而得到滿足與幸福,像這般心境,若非是全心喜愛著一個人,又怎會得到?
因此,面對封易軍的質問,這沉澱在心裡多時而不具名的感情,自然因此而有了抒發的機會……
「什麼!」一句令人錯愕的回答,瞬間打散了偏廳裡的火氣,在場所有的人莫不以驚愕的眼神往封文葉望去。
而同時迸出驚聲的,則是封易軍與李容冰。
一個是聽傻了眼,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因為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家三哥居然會愛上個江湖敗類。
至於李容冰,她自是又驚又喜,因為她對於這份感情的實現,原本已不抱任何冀望,甚至感到有些煩惱,哪曉得給封易軍一逼,反倒問出了封文葉的真心話。
原來,封文葉也喜歡著她?
不自覺地伸手,李容冰扯住了封文葉的衣袖,輕聲問道:「你……是說真的?」
不是為了替她解圍,而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我……」封文葉一頓,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說出如此果斷的回答。
他向來做事不做絕、說話不說滿,這已是長久下來的習慣。
可剛才,他卻再乾脆不過的說,他喜歡上李容冰。
是啊,他是貪戀她那艷絕迷人的笑容,也知道自己對她是越來越憐惜,甚至會因她而牽動自己的感覺。只是……
喜歡這回事,除非兩情相悅,否則獨自品味單相思的感覺可不好過,與其得不到響應,不如別把感覺放得太重,更別喜歡上一個不會喜歡自己的人。
正因為他一直這麼想著,所以在沒從李容冰那邊得到明確的響應前,他也就沒多考慮自己的感情去向。
只是他沒想到,擱置多時的心情,居然給封易軍一鬧,就這麼爆了開來,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自己的感情。
不經思考的話語,總是最貼切原始心情的真心話,所以,他確實是喜歡著李容冰的……
「文葉!你什麼女人不挑,居然喜歡這個女魔頭!看我今天不撬開你的腦袋,把你腦子裡的怪念頭都洗乾淨才怪!」沒給封文葉與李容冰好好思索的空檔,看兩人又是半天不吭聲,只是望來看去的,封易軍差點氣結。
他長臂一伸,就要往前拉過封文葉,可是冷不防地,背後突然冒出一隻手臂,高舉折扇便往他後腦勺敲了下去。
「咚」的一聲,把封易軍的舉動敲停了。
眾人同時轉移視線,只見封日遠好整以暇、刷地一聲又揮開扇面,往剛轉頭的封易軍前額上再輕拍一記。
「我不出聲,你就當我不存在嗎?」封日遠皮笑肉不笑地咧開唇,與自家二娘有幾分相仿的臉龐漾開柔音,硬生生地把封易軍原本正要抗議的言語都壓回肚裡去。
唉!易軍這四弟,天生就是沉不住氣。
原本他隱藏身份上李家,是想先套話再見機行事,哪曉得易軍話沒說完就開打,等文葉出面後,又不由分說地吵成一團,如果他再不拿出秋葉山莊副莊主的威儀來壓壓易軍,不曉得他還想鬧到幾時。
拿扇子揮了揮,把兩個弟弟分開了點距離後,封日遠示意兩邊都坐下,才緩緩開了口──
「大哥不在,由我做主,什麼事我說了算,要打要鬧可以,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事情正如李容冰所猜的。
秋葉山莊收到封文葉的家書後,封日遠立刻著手調查邊陽縣李家與煞天堡的關係。
只不過,他連李家與黑曜門關係匪淺,還有李容冰等於李真藍的事,都一併查出來了。
一知道此事,家中兄弟自然不敢輕忽這問題,再加上封文葉的功夫又不高明,要說他給人抓了關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封日遠老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因為如果封文葉真讓黑曜門關了起來,為何要讓他寫信回來報平安?
甚至,他還要查煞天堡與李家、黑曜門三者的關連。
所以封日遠不認為封文葉給黑曜門逮住。但封易軍卻不這麼想。
他急到無法靜下心來考慮這些前後矛盾的緣由,一直嚷著要上黑曜門討人去。
兩邊看法不一、僵持不下的結果,大哥封久揚索性派封日遠到李家探探,若是封文葉真出了事,就讓封易軍去救人。
如此一來,就算李家真的沒綁了封文葉,用不著封易軍動手救人,有封易軍陪同半點功夫都不懂的封日遠出門,家裡人也安心些。
只不過……計畫趕不上變化,封易軍的脾氣根本等不及封日遠套話,就演出了偏廳對決的大陣仗來。
封文葉得知事情經過後,便將自己待在李家不回江南的事一併說了個清楚,免得自家兄弟又多疑。
只是,雖說是解釋,但對於判官筆三個字,封文葉與李容冰倒是很有默契地一字不提。
封文葉只言明當初為救小妹,情急之下便拿毒針射傷李容冰,所以在得知李容冰其實是遭煞天堡滅門、逢黑曜門門主救人收留,所以才成為黑曜門人的過去後,便決定留在李家,為李容冰醫治毒傷。
「所以……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但與李姑娘相處過後,我知道她並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黑曜門殺手,她有她的傷痛,所以事情才會演變成這樣。」封文葉仔細地解釋著李容冰與黑曜門的關係,無非是希望家人能夠諒解。
「原來如此,那麼過去是我們錯怪李姑娘了。」封日遠跑遍大江南北的結識朋友作買賣,這人性醜惡看得夠多了,所以對於李容冰的遭遇,他很容易便能夠理解與接納。
而且,在聽過封文葉將李容冰的事大略敘說過後,他對於邊陽縣李家、煞天堡、黑曜門之間的異樣關連以及感覺不對勁的疑點,也就解開來了。
只是,不知道封易軍有沒有這麼好商量?
他與封文葉很有志一同地往封易軍望去,只見他先是皺眉,然後突然迸出一聲像是忍耐許久的低吼聲。
「那該死的煞天堡!可惡的馬寶關!」封易軍向來就是個直腸子,雖是嫉惡如仇,但他對於舊恨一事也是說放就放。
在他看來,真正錯的人既是煞天堡與馬寶關,那就跟李容冰沒什麼關係了,所以她要想跟封文葉在一起,他不反對,但他想拿劍去找煞天堡跟馬寶關算總帳!
要不是這批歹人如此胡作非為,也不會在江湖上惹出這許多風波來,所以算來算去,李容冰還是其中的受害者,騙人的黑曜門與貪心的煞天堡,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聽見封易軍滔滔不絕地數落起煞天堡與黑曜門,李容冰自然是放心了,畢竟這等同於封易軍不會再阻止她與封文葉在一起。
因為,她並不希望為了自己的感情,而使得封文葉與家人爭執不下,否則她豈不是與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煞天堡沒什麼兩樣了嗎?
她喜歡封文葉,也很高興封文葉喜歡自己,所以能夠的話,她希望雙方都能夠和平共處。
只不過……
「封四公子,在沒有證據證明我義父使壞之前,能不能請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對於封易軍一直對黑曜門開罵的反應,李容冰多少還是有些介意。
「他騙人騙得這麼明顯,妳還相信他?江湖上多少人恨不得拿他去血祭當年的恩仇!」封易軍不似封文葉,要說服人也會慢慢來,他向來是直接力爭到底。
「你先拿出證據來!」李容冰不服氣地反駁道。
「妳不知變通!真該叫文葉還有雅書幫妳治一治腦袋!」封易軍怒道。
眼看著兩人才剛和好又開始爭執,封日遠苦笑著要封文葉先安撫李容冰,才轉頭對壓不住脾氣的封易軍輕拍了兩下,示意他安靜。
其實,不管是煞天堡與黑曜門或李家相關的秘密,他這個萬事通早就都查清楚了,只是一直沒機會說明罷了。
「兩個人都別吵了。」柔音迸落,封日遠揮扇輕道:「要證據,我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6:56
第七章
夜色,淒然。
封日遠所謂的證據,說來話長,直至黃昏西落,才將偏廳上演的鬧劇完全結束。
之後,李容冰與封易軍沒再爭執不下,而李家下人雖不明白事情來由,仍是照著主子的吩咐安排了客房給封家兄弟住下。
封文葉扶著李容冰回到西廂休息,已然面對心情的他不再為自己與李容冰之間的曖昧情愫而煩惱,反倒感覺輕鬆了。
而李容冰雖是得知了封文葉的心情,該感到欣喜有加,但是一想到方才封日遠所提的舊事,心情卻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我實在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皺了下眉頭,李容冰輕歎一聲。
封文葉將巾子打濕、替李容冰擦去額上汗水,然後小心地取來銀針為她放掉毒血,瞧她一臉的表情凝重,忍不住吐出勸告之語。
「放輕鬆,否則妳一直緊繃著,我這針紮了也無法改善妳體內氣血不順的情況。」看她受疼受苦,不好過的人除了她自己,可還有他啊!
「但……你要我怎麼放輕鬆呢?我信了義父十幾年,沒想到他卻一直欺騙我!」李容冰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衫,泛白的五指有著些微的顫抖,長裙讓她揪出一團混亂的皺痕,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
老實說,如果是以前還沒遇上封文葉的她,一聽見封日遠說出種種不利於義父馬寶關的調查,她一定頭一個衝上去跟封日遠拚命。
但這段日子以來,因為認識了封文葉,與他相處過後,讓她明白,義父所說的,並不一定都是對的,例如封文葉就不是義父所說的偽君子。
所以她才漸漸改變了想法,接受了封文葉、甚至喜歡上他,也因此對他的家人能夠客觀看待。
對她來說,過去所謂的江湖門派,都是包藏禍心的壞胚子,可如今,她卻逐漸動搖這種想法。
因為,至少秋葉山莊的這三個兄弟,都不像義父說的那般奸邪。
而其他們還拿出了證物,讓她即使不想相信義父的欺瞞,都無法再說出任何辯駁來。
根據封日遠所說的,當年黑曜門竄起時,原是想將勢力擴展至這一帶,可卻與專門剷除盜匪的煞天堡起了衝突。
後來煞天堡打敗了黑曜門,只是沒能斬草除根,讓馬寶關逃了。
雖然他們四處尋找這個武林敗類,但卻沒能找到他。
因為當時身受重傷的馬寶關,正好被李容冰的父親所救,就這麼藏身在李家。
為了重新建立黑曜門,馬寶關便處心積慮地與李容冰的父親結交為好友,在李家長住下來,並暗中以李家做為往南擴展黑曜門勢力的根據地。
而查到此事的煞天堡沒弄清楚李家只是讓黑曜門利用,事實上什麼事也不知道,以為李家就是隱瞞身份的黑曜門,所以趁夜帶人前往李家,打算肅清武林敗類。
這也就是向來為邊陽縣百姓除奸滅賊的煞天堡,為何會在李家犯下滅門血案的原因。
至於煞天堡,他們在闖入李家、殺害李家人及多數下人後,才赫然發覺事情有誤。
若李家真的是黑曜門,那為何家中會是不懂功夫的小老百姓?
一行人覺得不對勁而暗中退回煞天堡,再一次清查此事後,才明白他們錯殺了李家人。
堡主為此深感懊悔,所以解散了煞天堡,甚至自盡以向李家賠罪。
這,就是煞天堡犯下滅門血案後消聲匿跡的緣由。
而馬寶關之所以收她這個李家後人為養女,可不是想向李家賠罪,或還李家人情,他真的想要的,是李家在邊陽縣的這個據點。
因為經過李家被滅的麻煩後,馬寶關發現,如果由他來管理李家,依他的行事作風,難保不會又被查出李家便是黑曜門,日後又惹來煞天堡這種多事的江湖門派。
所以他留下李容冰這個幸運沒被殺掉、李家真正的繼承人為養女,讓她來管理李家,什麼賑災修橋的善行都隨她去做,事實上是為了利用李真藍的好名聲來掩蓋黑曜門的惡行。
因為李家在南北兩地做生意之故,常有貨物四處運送,馬寶關看準這一點,便叫李容冰代替他運貨,而李容冰因為敬重他這個義父,每回都答應他,卻不知道那些「貨物」讓黑曜門害死了多少人。
裡頭有時放的是黑曜門的稀世毒藥,奪取了不少人的性命,有時是黑曜門抓來的人質,以藥迷昏後送到馬寶關手上。
而且這些人質全是為了向富商勒索金錢所抓來的富商家人,或是為了要脅各門派交出秘箕而抓來的各大門派的親人。
由於李家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貨走到哪官兵都少盤查,正好被黑曜門利用了。
只不過這些暗地裡的骯髒事,馬寶關都沒讓李容冰知道,而人質也在他目的達成後全殺掉了。
至於那些到手的秘笈,馬寶關當然不會真的為了武林和平而銷毀,而是做為己用……
這一連串的證言,讓李容冰相當無法接受,直到封日遠拿出了物證。
在兩個月前,有人血洗了烏日門,用的是震雷堡的獨門武功,吞月手。
這事李容冰也知道,當時她還罵過震雷堡的人真是冷血無情,若不是她身中劇毒,她一定上門找人清除這群敗類。
可她不知道的是,當時這個震雷堡的人,曾與烏日門的人在爭鬥時被扯落了一樣隨身之物。
黑色絲繩串起七個樣式不同、代表黑曜門的繩結,末端垂掛著指頭大小的木雕人像,這是李容冰相當眼熟的東西──
馬寶關不論何時,總繫在腰間的木雕裝飾。
又或者該說,這是馬寶關的保命符。
這木雕小人像並非實心,可以左右轉開,裡頭裝的是雖然無法解毒,卻能緩和大多數毒藥藥性的獨門秘方。
馬寶關帶上它,是為了在中毒時,能夠爭取找解藥的時間,因為只要服下此秘方,就不會在第一時間去見閻王。
這秘方是馬寶關自己煉製的,外人絕不可能擁有,而馬寶關更不可能送給死對頭封日遠這寶貝,所以……
這飾物會出現在封日遠手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像他說的──
冒用震雷堡的吞月手去滅掉烏日門的人,正是黑曜門門主,她的義父馬寶關!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認賊作父,或許可說情有可原,但為人利用,甚至不分是非的幫著馬寶關做出許多傷天害理的事,就令李容冰痛心不已了。
「我一直尊敬著他,因為是他從煞天堡手下救了我,哪知道……原來他從沒想疼愛我,他只是要利用我!」不爭氣的淚水滴落在李容冰的手背上,在這個唯有她與封文葉獨處的時刻,她隱忍多時的心痛終於迸裂開來。
她傷了那麼多人,還一直不明就裡、未曾去追尋真相,爹娘若地下有知,想必也會感到痛苦吧……
「容冰,他不疼妳,但我卻是真的心疼妳。」
帶暖的掌心觸上了李容冰滑過淚水的面頰,替她抹去了淚痕,封文葉一改原本的客套有禮,直接喚了她的名。
撥了撥李容冰垂散的長髮,他跟著在她的身邊坐下。
「現在談這話題,或許是不太適當,但是早在我聽見妳遭逢滅門、受黑曜門利用時,我心裡便有了決定,那就是拉妳一把,讓妳離開這裡,免得妳繼續受苦。」淡聲輕敘,封文葉將手握上了她的,將緊緊揪住長裙的手指緊緊握住,彷彿是要分擔她心裡所受到的苦痛。
「文葉!」滲入哽咽的音聲吐自唇間,李容冰的淚水至此終於漬堤。
封文葉勾走她頰上肆流開來的淚水,露出略帶安撫的笑容,「就像剛才在偏廳裡說的,我是喜歡妳沒錯,只不過,我這性子沒易軍那般衝動,作風總是溫吞,所以才遲遲沒向妳表明,如果妳不計較我這個性的話……」
「不!我一點也不在乎那種事!因為……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只是身為黑曜門的人,我根本不能說出這些話……」李容冰返身往封文葉摟去,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十指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衫,宛若是溺水之人在海中求得了浮木。
在這種猶如刀割的心痛時刻,面對她這個錯幫賊人的黑曜門殺手,封文葉不但沒有因此而離棄她,反倒向她表露了真心。
她確實沒有看走眼,沒有愛錯人。
她相信,這男人真的會疼她、愛她,而不再是對她使盡欺瞞……
「如果妳也喜歡我,那就讓我照顧妳、疼妳。」封文葉安慰地輕撫她的背,對於她背負著重擔的嬌軀,他終於得以對她喚上一聲──
疼了,就放下吧。
仇也好、恨也罷,那都不是李容冰該擔的,錯誤總能彌補,可若是連自己都憎恨自己,那麼到頭來還是得不到幸福,一輩子只能在苦楚當中哭鳴不止……
「我……」李容冰自封文葉的懷抱中仰起臉,艷容上寫滿的不是堅強,而是脆弱。
「別哭了,心疼的人是我啊。」封文葉苦笑著提起衣袖,替她擦去眼淚。
「我喜歡你……我想你疼我、愛我!」她知道,自己是任性的,如此向封文葉渴求一分情意,為的也不過是填補自己心裡剛裂開的傷口。
可如今,能夠如此不計前嫌的給予她關懷與溫暖的人,也就只有封文葉了!
「我不知道妳的傷口有多深,我只知道有那些遭遇,並不是什麼太好受的事,所以……妳要嫌我囉唆也好、多事也罷,但我想告訴妳……跟我走吧,容冰。」捧住她絕艷的臉蛋,封文葉的眼裡填滿了不捨。
「我會給妳疼愛,還會替妳介紹我的爹娘,妳從黑曜門手中失去的,我雖然無法給妳一樣的,但至少,妳會知道還有很多人會疼愛妳,而妳……也有很多人可以信賴。」柔聲輕哄,封文葉往李容冰的臉頰上吻去,那感覺,暖得像曬過陽光的羽毛落在了皮膚上。
「文葉……」李容冰勾上封文葉的頸項,跟著往他的唇上吻去。
今生能得此情緣,她已心滿意足了……
封文葉撫過李容冰的臉龐,托著她的臉蛋輕啄慢吻,不時地舔過她微張的唇瓣,那混入淚水的吻帶著鹹味,他卻是毫不猶豫地吞沒了她的兩瓣柔軟。
他的索吻讓李容冰欣喜而更加迎合,頃刻之間,吻已由微溫變得炙熱,摟抱的雙臂在彼此的身軀之間游移,勾動著暗藏的火苗,教情慾在深情的表露之後悄悄探頭。
來不及喚名,腰間衣帶已然鬆脫,李容冰探手往封文葉的胸膛撫去,彷彿在渴求著他的安慰。
封文葉吻著李容冰的唇,沿著她的細緻頸項下滑,輕輕啃上了她的細嫩肌膚,淡淡的紅印烙在被扯開的衣襟之下,隨著李容冰微喘的呻吟之音又漸漸消退。
衣衫被褪至腰間,香肩微露的李容冰亦將封文葉的外袍一件件除去。
封文葉的手指遊走在她裸露得僅剩細繩糾纏的美背上,將那肚兜的繩結一一解開,直至它鬆脫而落下,露出李容冰一雙豐美的雪乳。
挺立的蓓蕾艷紅而飽滿,讓封文葉不由得一手捧起,低頭輕含。
「啊!文葉……」李容冰受著這刺激,唇邊逸出的呻吟聲不自覺地跟著更加強烈。
這分親暱感,讓她感受到封文葉的接納,也令她更渴求著封文葉的摟抱。
封文葉將李容冰推上了床榻,柔軟的墊被令她髮絲輕彈,散落床面,襯著她的一身白肌,形成顯明而絕美的景象。
大掌撫過微顫的嬌軀,封文葉搓揉著她的一雙渾圓,不時以指尖挾弄挑逗著乳尖,逗出一陣陣媚音。
封文葉覆上李容冰的身軀,與她四瓣交疊,唇舌勾纏,雙手十指滑過她的腰間嫩肌,往下微抬她的長腿,手指翻掀長裙,高高撩起,推至了腿根。
薄柔的長褲讓封文葉解開、褪至腳踝,隔著緞料褻褲,他開始輕觸她的私密,感受著那份溫熱的柔軟。
「啊啊──文葉……」李容冰迸出尖吟,這親暱的接觸讓她不自覺地想縮起雙腿,卻讓封文葉阻擋下來。
指尖緩緩地在小褲上滑動,逗弄得李容冰面泛潮紅,情慾不停地往她的四肢攀爬,令她渾身燥熱而虛軟,像給封文葉的指尖抽乾了力氣。
「文葉……嗯……抱、抱我……快點……」李容冰仰起臉蛋,熱意不停湧上她的全身,讓她只能不停地喘息,吐出熱氣。
高溫往她的私處匯聚而去,令她愛露漸溢,濡濕著褻褲。
「太快了會傷著妳的。」封文葉舔過李容冰的細緻肌膚,舌尖在她的雙峰之間來回滑動,在李容冰的愛液將褻褲濕透後,他才輕扯下她的小褲,令她的私密暴露在眼前。
隆起的小丘覆滿黑林,沾染了點點晶露,微敞的花蕊滴出了蜜液,像在邀請封文葉前往品嚐。
封文葉將兩根手指探入,分開她的嫩蕊悄悄挺進,濕熱的蜜穴吐露著愛液,吸納著封文葉的手指,往內深入。
「嗯啊……文葉,好……舒服……」李容冰行走江湖多年,對這閨房之樂不似一般姑娘家扭捏,她只知道,眼前這男人是她值得托付的對象,所以她希望將自己的感覺全數傾訴予他。
「我就希望妳能夠舒舒服服……」封文葉露出溫和的笑容,滲入幾許情動的眸子則在眼前的美景來回梭巡,彷彿是要將這絕美的一刻深深烙印在腦海裡。
在嫩蕊與穴口來回撫弄的長指速度律動得益發快速,李容冰的渴望也因此被引至最高點。
燥熱難耐的幽穴開始感到更深的渴求,偏偏封文葉卻像溫火慢熬冷藥,勾了她的火還繼續添柴丟薪,卻沒打算為她消火。
看著封文葉專心一意地舔逗她的身軀,手指在自己的蜜穴內進進出出,李容冰終於忍不住揪住封文葉的手臂。
「容冰?」封文葉還當自己弄疼了她,連忙停手。
「文葉,我忍不住了……」李容冰將手攀上封文葉的肩與腰,在慾望的驅動下,使出最後一分力氣將封文葉翻身壓至自己身下。
立場突然對調,讓封文葉還來不及反應,李容冰已丟開腰間衫裙,並將他半脫半著的衣褲褪去。
早已為李容冰的絕艷姿容挺立的慾望聳立在雙腿之間,襯以封文葉秀雅的面孔與精瘦的身軀,架構出一幅不輸給渾身光裸、長髮披落,透露出若隱若現美感的李容冰的綺景。
李容冰敞開雙腿,主動坐到封文葉身上,滴落著愛液的蜜穴嫩蕊微顫地覆上了封文葉的陽剛,逐漸地吞沒著它。
「容冰……」封文葉吐出低喘,他可沒料到李容冰比他還大方,頭一回親親熱熱,便如此大膽。
「啊啊──」李容冰忍著那發脹的慾望擠開幽穴的不適感,極力使自己的身軀承受封文葉的分身,直到下腹傳來一陣疼痛。
封文葉扶住李容冰的身子,瞧著挺入部分的慾望佔滿著幽穴入口,甚至滲出點點血絲,忍不住輕聲安撫道:「過會兒就不疼了,容冰。」
所以他才沒打算那麼快就與她交歡,為的是不想她受痛啊!
「不……不疼……」李容冰輕啟紅唇,雙臂撐在封文葉結實的腰間,緩緩應聲道:「這是文葉……在疼愛我……所以一點也不疼!」
相較於她受到的背叛與謊言,以及她帶給許多人的痛苦,這點因歡愛與疼惜所帶來的小小疼痛,又算得上什麼?
咬牙一沉,李容冰令蜜穴吞沒了封文葉的慾望,令它直入花心。
「啊啊……文葉……」體內填滿慾望的充實感,令李容冰疼痛不再,倒是迸發連聲魅惑的嬌喘。
方纔被封文葉勾起的慾火,隨著分身的推入而逐漸得到消解。
封文葉扶著李容冰的雙腿,緩緩擺動著下身,令慾望在李容冰的體內攪動起來,黏稠的蜜液沾染著兩人的腿根,令律動更為順暢。
悄悄竄入蜜穴的快感,讓李容冰穴內的嫩肉將封文葉的慾望包夾得更緊,磨蹭著他的分身,貪婪地吸納,而她更是不自覺地迎合起封文葉的擺動,上下套弄起他的陽剛。
魅浪的呻吟充斥著房內,聲聲都刺激著封文葉,使得他漸漸地加快了衝刺的速度。
「呀啊──好舒服!好熱……」李容冰感受到封文葉的奮力推送,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攀住封文葉的腰身,使勁地令自己的蜜穴將他的慾望盡根吞沒,一次又一次地往慾望的泉源直奔而去。
雪白美乳隨著李容冰的上下擺動而搖晃著,封文葉不時地伸手撫弄著她的一雙渾圓,讓它們在他的手中被搓揉得更加火熱。
薄汗攀上了兩人的身軀,喘息聲時而低沉惑人,時而滲入淫魅的尖聲,渴求之音不停地自床榻間迸發,將兩人的慾火引燃至高峰。
「嗯……文葉!我不行了……給我……啊啊──」劇烈的顫動顯露出李容冰即將攀至高點的快感,她緊抓著封文葉不停地喘息,呻吟更是從未間斷。
她熱烈的渴求令封文葉推動得更加深入,彷彿要貫穿她絕艷的嬌軀,愛液不停地滑落,充斥著兩人的雙腿,伴隨著來回不停的衝撞而發出淫靡的聲響。
強烈的顫抖之後,封文葉在李容冰的穴內注入了大量的愛液,濃烈而灼熱的泉源衝擊著李容冰的花心,讓她發出不可抑制的高音。
「呀啊……」李容冰只感到一陣陣熱意襲來,緊跟著自己亦與封文葉一同溢出了黏稠的情意。
這股令人失神的強烈顫動,幾乎令李容冰失了魂,她失了力氣,軟倒在封文葉的身上,任由那滑溜的蜜汁推擠出穴口,浸濕著被褥。
「妳啊,不管做什麼事,總是如此令人吃驚……」封文葉拭了拭李容冰額前汗水,捧起她的臉龐柔聲輕笑。
他的音調裡滲入了以往沒有的寵溺,一樣帶著微溫,卻比從前更加柔情。
「文葉不喜歡嗎?我還以為男人總喜歡女人主動。」李容冰趴在封文葉的胸前磨蹭了幾下,方才交歡的感覺還未消去,那填得滿滿的幸福感,幾乎要教她忘卻一切的傷悲。
「主不主動,都好。」封文葉輕吻著李容冰的額頭,淡聲笑道:「我只要妳能快樂,別再牽掛著傷痛,那就好了。」
這是他的初衷,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份情意當中。
但是……又有何不可?
如今,李容冰不必再為黑曜門所利用,過去牽絆著她的謎團更已釋清,剩下的就只有他與她該怎麼享受屬於他們的將來。
「我只要有文葉,就會高興了!」李容冰滿足地伏在封文葉身上,帶淚的眼角不再是為著心碎,而是為了她緊握在手心的幸福日子……
她會幸福的,因為從今以後,她的身邊,將有封文葉伴著她,而不再只有黑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7:07
第八章
「你們這麼快就要回江南了?」
偏廳裡,封日遠與封易軍已整理過行裹,準備動身回秋葉山莊。
面對他們來去不多作停留的決定,封文葉自是有些不捨,畢竟他好陣子沒見著自家人。
而李容冰則是再三挽留,希望他們多住幾日,讓她好好款待,在略盡地主之誼的同時,也想向封日遠道謝,為的自然是他拆穿了馬寶關欺瞞她多年的事實。
「我們來這一趙,原就不是為了遊山玩水,還得趕回去向大哥、爹娘交代才成。」如果不早些動身回去,怕是大哥跟妹婿這南北雙俠,都要上李家討人了。
「啐,你還說哪!家書也不把事情寫得清楚些,害我們特地出門救你,結果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封易軍瞟了封文葉一眼,沒轍地搖頭。
對於他大歎無奈的反應,封文葉只是苦笑。
「不是這麼一回事才好吧,難不成你真希望我給人抓了關起來?」聽著封易軍的說詞,封文葉真有種這個四弟在乎的是這趟白跑、害他沒敵手可以練武兼活動筋骨。
誰教封易軍平時的個性就是有人喊打,他沖第一個?
「話不是這樣說啊!我原本以為你讓黑曜門抓走後,會碰上一堆慘無人道的酷刑,你知不知道我趕路來江北時,一路上幾乎都沒睡好啊!」封易軍蹙眉怒道。
小妹的夫婿,也就是北俠陸子敬,當初給黑曜門抓走時,就因為怎麼也不肯與黑曜門狼狽為奸,所以被打得渾身是傷,就連他們家有神醫之稱的小弟封雅書,都說北俠能活著是他命大。
所以他才會在得知封文葉有可能被黑曜門抓走時大為緊張。
畢竟是自家兄弟,他很清楚封文葉不像他們幾個習武的兄弟那般強健,身體哪熬得住這些刑罰?
因此他在趕路時,還一度擔心自己再也見不到封文葉了,所以對於黑曜門已經是積滿了一肚子火氣,準備大開殺戒。
哪曉得……事情跟他想像的慘況完全不同,讓他這把火不但沒處發,還讓人一盆水澆熄得徹底。
這種心情真的很矛盾,雖然封文葉沒事,他是很高興沒錯,但是他原本打算為封文葉、為妹夫北俠、為武林受害的大大小小向黑曜門討回公道的決心,卻是像給大水沖走了一樣,什麼也不留了。
誰教李容冰也是淒慘的受害者、還給黑曜門利用了,所以算起來最難過的人該是本性善良的她,這教他還能向誰討公道?
撇了撇嘴,封易軍沒轍地往李容冰跟封文葉並肩而立的身影瞄了眼,腦海裡忍不住浮出李容冰為封文葉身披嫁衣的模樣來。
嘖,沒想到當初妹婿提過的凶婆娘,居然有可能變成他未來的三嫂?
「喂,我說文葉,你真的喜歡這女人?有打算娶她嗎?」封易軍向來就不是會藏話的人,所以想什麼就開口問了。
「你反對?」封文葉牽起了李容冰的手,緊緊握了下,算是表示著自己的心意。
畢竟,若要成為一家人,他就希望大夥兒都能接納李容冰。
只是這個四弟,脾氣向來又硬又嗆,偶爾腦筋還轉得比誰都慢,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接受李容冰當嫂子?
但是……老實說,他心裡已有了決定,那就是即使封易軍不肯認同這件婚事,他也會慢慢跟封易軍耗,就算要他拿針毒麻封易軍的衝動脾性,再花上七天七夜來說服封易軍,他都會照做。
這也算是處事隨和的他,頭一回如此堅持一件事吧。
因為他找到了他想呵護、疼愛的對象,所以對於其它的事情,他都可以妥協,唯獨李容冰……這雙手,他既已牽起,就不會再放下。
「我沒有反對你們的意思,只不過,她可是只標準的母老虎,個性這麼嗆,又潑辣,還會武功,可是你卻沒她厲害,將來成了親一定會被她欺負!」封易軍瞄了李容冰一眼,毫不掩飾地提醒道。
「你這人太沒禮貌了吧!」李容冰聽得眉頭直皺。
居然當著她的面數落她的不是?也不想想他自己還不是一樣,說話像在找人吵架似的,比她好不到哪去。
「我這叫直言不諱。」封易軍丟過去一記白眼,駁道:「不想被我這麼說,那妳改改個性,別老是一副要潑婦罵街的態度,試著小鳥依人、似水柔情給我看看啊!」
「你竟然說我潑婦罵街!封易軍你別欺人太甚了!」李容冰繃起眉,一口氣吞不下去,就要上前跟封易軍開打。
見兩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封日遠跟封文葉只能無奈地搖頭。
「別動氣,小心自己的身子,不然心疼的人就是我了。」封文葉伸手一攬,將李容冰抱回懷裡,免得她真跟封易軍打起來。
李容冰原本正想出手,被封文葉一哄,也覺得真開打了是讓封文葉幫哪邊都不是,為了不讓封文葉為難,她也就消了氣。
「我說易軍,你別老是誤會容冰,還有……」封文葉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後,才平靜地應道:「她將來會是你的嫂子,什麼小鳥依人、柔情似水,只消我看得見就成,用不著讓你知道。」
「文葉!」李容冰霎時漲紅了臉。
雖然平時她並不會如此容易害臊,但是昨夜她才跟封文葉歡愛過,所以此時這番話可就令人遐思無限了。
「咦……文葉,你該不會跟她……哎喲!」封易軍眨了下眼,正想開問,冷不防地後腦突然被敲了下,害他話到嘴邊又斷了尾音。
「易軍,你改改性子,別老是不看場合說話。」封日遠揚著用來敲打封易軍的折扇,柔聲道:「成天跟人吵架,你總有一天惹麻煩。還有,你這樣一直跟個小姑娘鬥嘴,算什麼英雄好漢?都幾歲人了,自己有點節制。」
雖說秋葉山莊裡,封易軍的創法算得上是一等一了,出門在外理當不會吃虧,但他們全家上下卻也最擔心封易軍,因為他的個性實在是太急躁。
「二哥!連你都這麼說我!」沒想到封日遠也跟封文葉一樣,胳膊淨往外彎,這李容冰人還沒進家門,大夥兒已經開始護著她了,讓封易軍好生不平。
啐,他又不是那麼愛欺負人,或是拒絕她進秋葉山莊,他只是擔心封文葉以後變成個妻管嚴,所以才出聲提醒罷了。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知道了,我不開口總成了吧。」重重哼了一聲,封易軍索性提了劍便往外走去。
看封易軍使起孩子脾氣,封日遠與封文葉只是苦笑。
名滿天下的百劍堂堂主,在外還耍盡威風,看在兄長眼裡卻依然是孩子氣、長不大的小弟。
不過,封易軍既然會擔心封文葉給李容冰吃定的問題,就表示他心裡已經接納李容冰了,否則現在應該反對得更凶才是。
況且,比起那種私人感情應對的小問題,封日遠反倒擔心其它的大事。
轉向了李容冰,他壓低聲音輕道:「李姑娘,在下說句實話,我們封家並不排斥妳進門,文葉能找到心儀的姑娘,在下相信大夥兒都會欣然接受。但有些事……在下還是不得不提醒幾句。」
「封二公子有話就請直言吧。」經過昨天的事,李容冰己不再對封家人有所懷疑,因此若封日遠注意到任何小細節需要處理,她都會照辦的。
「關於妳原本出身黑曜門一事,雖然妳被蒙在鼓裡,但李家對黑曜門來說確實是很好利用的工具,現在妳既已明白來龍去脈,自是不會再回黑曜門,更不會替馬寶關工作,這事固然好,我們大家也樂見其成,但是馬寶關斷然不會放過李家,所以……」封日遠低了音,沒往下說,相信聰明如李容冰應該已經明白他擔心著什麼。
「這點還請封二公子放心,容冰已經仔細考慮過黑曜門的事,在與文葉成親前,容冰會將此事處理妥當,絕不給秋葉山莊添麻煩。」助紂為虐,那已是過去,之後她要為自己而活,更要伴著心愛的男子過一輩子。
但她也很清楚,馬寶關一旦得知她背叛黑曜門、轉投秋葉山莊,必定找人算帳,到時候封文葉可就危險了。
不過,她也不想因為封文葉要娶她、疼她,便要秋葉山莊連她的麻煩事一併接手。
所以她會好好計畫,將這件事作個圓滿的收場。
她絕對不會讓封文葉為難,更不會讓封文葉所重視的家人受到黑曜門的侵擾。
過去這段日子裡,封文葉照顧了她這麼久,更給了她一絲掙脫黑暗的引導,所以……是時候由她來報答封文葉了。
嫣然一笑,李容冰輕聲允諾道:「或許會花點時間,但容冰會先打點好一切的。」
轉頭看看封文葉,李容冰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艷然的風采,眼兒微瞇,她漾笑應道:「所以,嫁入封家的,將不會是邊陽縣李大善人李真藍,也不會是黑曜門的李容冰,而只是個受文葉疼愛、更想全心愛著文葉的普通姑娘……」
這是她的決心,而且絕不妥協,亦不動搖!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自從封日遠與封易軍回江南後,李家突然開始陷入了連日的忙碌狀態。
江管事天天跑進跑出,指揮著傭人採購大批貨物,家中的珍奇古玩、家俱也不知何故東搬西移的。
封文葉看得納悶,偏偏李容冰也沒多說什麼,他只得向江管事探問。
「這是小姐交代的,因為小姐說這兩天她老作惡夢,又覺得身子不舒服,所以想去廟前賑濟需要幫助的人,才會買這麼多東西……」江管事邊清點手邊的貨一邊應道。
「不舒服?」封文葉一聽這消息,連忙趕往李容冰的房間。
怪了,他都已經替李容冰把餘毒清了,怎會不舒服?
過去因為他想在李家多留些時日,勸導李容冰,才會故意把解毒時間拖長,可如今沒這必要,所以他早為她將毒性解開,怎麼李容冰還是身子不適?
快步來到李容冰的房間,封文葉匆匆踏入,只見她正坐在桌邊看著成疊帳本,表情是一臉的認真。
「容冰,妳既然不舒服,就該多顧著身子,怎麼還忙?」封文葉說著便要將她扶回床上,「躺下吧,讓我瞧瞧妳出了什麼問題。」
「別忙了,我沒事的。」李容冰瞧封文葉緊張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雖然還沒成親,封文葉倒已經把她當成妻子看待了。
「我喝了三天的藥湯,精神好多了,也能運氣使力,所以我沒事了。」再說得簡單點,就是她一點問題也沒有。
「那江管事說妳作惡夢、身子不舒服,到底是?」封文葉知道她沒事,只得跟著坐在一旁聽她解釋。
「哦,你說那些啊……」李容冰露出一臉神秘,扯了封文葉挨近,悄聲道:「其實那是我編出來的理由。」
「編出來?何故?」沒事說些觸自己霉頭的話?
「當然是有原因的。」李容冰笑笑,輕聲績道:「我說這兩天夢見李家失火,起床後人又不舒服,怕是凶兆,便打算到廟裡進香求福,賑濟地方一個月,好幫李家改運,如此一來,便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將現錢換成米糧、布疋……」
「妳是故意的?」封文葉聽出這事有些蹊蹺,只得捺著性子問道:「突然作出如此引人注目的舉動,不怕引來黑曜門的查問嗎?」
「所以我才編了個合情合理的夢境出來啊!」李容冰應道:「因為李家曾碰過遭人滅門的血案,現在我這個當家又夢見大宅失火,以一般人而言,是不是會特別緊張,甚至求神問卜好改家運?在這種時候即使我花大把銀子、耗費家產行善,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很正常。」
其實,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散盡家產。
「雖是這麼說,妳耗盡家財又是為何?」這點可教封文葉想不透了。
「怎麼,你心疼啊?怕我沒帶嫁妝進不了你家?」李容冰打趣道。
「妳不知道秋葉山莊富可敵國嗎?」封文葉輕撫她的頰側,響應了她展露的笑顏。
小姑娘自從沒了黑曜門的陰影後,性情比從前更加乾脆爽朗,教他放心許多。
「我知道,所以我也明白,你們不會計較李家的財產,而錢財寶貝嘛……其實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所以我想把錢用在有意義的地方。」李容冰感受著封文葉指尖的微溫觸感,眼兒笑得微瞇。
「妳今天怎麼淨說些不利自己的話?一副妳要拋下一切、撒手不管似的。」封文葉蹙了下眉心,一把將李容冰往懷裡抱。
聽她說的,好似悟透了什麼人生道理,決定成仙修佛去一樣。
他才剛打開她的心扉,好不容易尋到這珍貴的伴侶,她卻一副要把他丟下的態度。
這小姑娘,心思還真是複雜。
「我確實是要拋下一切啊!」李容冰扯動唇角,艷紅在臉龐上綻開瑰麗的笑,她順勢賴在封文葉身上,笑道:「李家財產數目不小,若想變賣家產帶走,一定引來黑曜門的注意,如果馬寶關知道我是為了跟你一起離開,必定上門尋仇。」
「所以妳想大舉賑濟百姓?那與惡夢有何關連?」這些事,聽她說得好似相關,卻又牽連不起來。
「我知道李家這筆財產是帶不走的,所以雖然我可以把財產放著,人直接跟著你走,但馬寶關會那麼容易放過好利用的我嗎?不,我想他一定會上李家尋人,到時候……受害的就是江管事他們了。」她自己曾經是黑曜門人,所以她最清楚黑曜門會如何對無辜的人逼供,而她不願再多添無辜冤魂。
「確實……」封文葉聽得眉心微皺。
「所以,我打算像我編派出來的惡夢一樣,放火燒了李家!」李容冰嫣然一笑,彷彿春花綻放,可吐出來的字句卻教人詫異。
「什……什麼?」放火燒李家?這話怎會跳到這運來?
「我從頭跟你解釋一遍吧。」李容冰看著封文葉露出些許錯愕的臉龐,忍不住攬住他的頸項,輕吻了下他的唇。
「我先放出風聲,說我連日惡夢,以為李家將被大火吞沒,所以變賣家產,打算連著一個月接濟貧窮百姓、祈福改運,為此我派出家中所有下人暫居寺廟幫忙,然後在發糧的最後一天,我再放火燒了這座空宅子,這麼一來,變賣的家產就能幫到人、又不會害到任何下人,而我李真藍,也就是黑曜門的李容冰,便能理所當然地燒死在家中。」李容冰滔滔不絕地將計畫道出。
「原來,妳是打算詐死?」封文葉聽著她詳盡的計畫,終於猜出她真正用意。
「對,這樣包括黑曜門在內的所有人,都會以為我被燒死,就不會找下人的麻煩,至於那些錢財,一併燒光了可惜,所以我才編造借口,好拿來先行善事。」李容冰面露得意地應道。
「方法是好,不過……」唉,他這未過門的妻子,個性雖果斷,想法與手段卻也激烈。
只是聽她計畫得如此周詳,想來這就是二哥離開那天,她所謂「會打點好一切」的真意吧!
「不過什麼?」李容冰納悶道。
「妳好歹先跟我說一聲,免得我誤會妳身子不舒服,擔心好半天。」封文葉苦笑道:「況且日後我倆便是夫妻,重要大事是不是該先與我商量一回?畢竟方法也許不只一個。」
「但我性急啊……」李容冰說著,忍不住輕聲一歎,「自從知道真相以來,我就想早些擺脫過去了,那段日子裡,我是非不分地傷了許多人,雖是不知情,但也成了馬寶關的幫兇,所以我才想到把李家財產拿來助人,算是慰藉那些冤死之人。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想早日讓李容冰這名字消失。」
她不願再當李容冰,這個令她背負重擔的名字,只會讓她感到悲傷,以及諸多身不由己的選擇。
「那就改個名字吧。妳想取什麼新名字?」封文葉將李容冰摟緊,吻了吻她的臉龐。
想想,李容冰這方法雖是駭人了點,但確實可以一勞永逸。
只是從此,李真藍與李容冰這兩個名字便都不能再用,以免洩漏他娘子的身份,那麼,他該怎麼喚他的好娘子?
「這……我也想過許多名字,卻總覺得拗口,不如你替我想想吧。」李容冰撒嬌地應聲。
「那麼……」封文葉略微沉思了下,才牽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寫下個「桂」字。
「桂?是名,還是姓啊?」李容冰笑道。
「木子李、圭寸封,妳嫁入我家門,姓桂不是挺好?」藏著她的過去,卻又有著另一番隱喻。「再者,桂花強健,似妳的性情直率,江南人在嫁娶時又多以桂花陪娶,像徽高貴多子。」
一番解釋,聽得李容冰是既欣喜,雙頰又臉紅。
「那……名字呢?」桂姓,她可滿意了,但還得想個名字來啊!
「叫清雪吧。」桂清雪,還算是順口。
「桂清雪啊……這名字又有何意?」李容冰攀著封文葉的肩,笑問道。
「從今以後,清清白白、似雪如霜,初春雪融之後,便是新生。」這代表著他想結李容冰的幸福,一個不用再牽絆著滿手血腥,以及深仇大恨的普通小姑娘。
他希望,從此李容冰就只是他封家的媳婦,他封文葉的妻子。
「文葉……」李容冰霎時覺得眼眶泛開了熱意。
她爹娘是否一直在暗中保佑著她呢?否則她又怎能在犯下這許多過錯後,依然擁有這般的幸福?
「我希望這把火能夠連妳的過往一併燒燬,讓妳真的拋下那些舊事,過妳的幸福日子。」封文葉摟住李容冰,柔音輕落。
「嗯!我知道……所以,今後我將是桂清雪,不再是黑曜門的殺手李容冰,也不是背著家仇的李真藍,就只是你的妻子,桂清雪!」李容冰有些激動地緊緊攬住封文葉的肩,想到即將擺脫的黑暗,她知道,她將不會再讓寂寞與痛苦啃蝕她的心了。
「過去的,我沒能幫上忙,但至少……我承諾過的會疼妳、愛妳,這些我都會給妳,甚至,我會連妳爹娘沒能給妳的,一併疼愛妳。」他的初衷始終不變,而且直至將來,他的心意都不會有所變動。
他,想教李容冰離開黑曜門,他做到了。
爾後,他將有新的目標,那就是給桂清雪、他的好娘子,一輩子的愛意與溫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7:21
第九章
計畫進行順利。
一切正如李容冰所冀望的,在她用盡家產,接濟了邊陽縣當地的窮困百姓後,她趁著家中僕人全在廟前發糧時,放火燒了李家。
熊熊大火引來大家的錯愕,當大家趕回去救火,李家主屋早就燒得面目全非。
看見這情況,眾人自然連聲感歎上天不長眼,明明李家幫了邊陽縣百姓不少忙,卻沒替李家改個運,好讓李真藍逃過一劫,卻是連這位善心小姐都燒死了。
而李家為數頗多的僕役,也因在廟前派糧所以毫髮無傷,大家一邊慶幸自己還活著,也多少對李真藍感到惋惜。
只不過……這些百姓的怨歎、哀惜,以及失落,都已經與李容冰無關了。
早在她安排好一切、放火燒屋後,她便跟著封文葉離開了邊陽縣,一路直奔江南。
卸下一身重擔的李容冰不再用著舊名字,為了讓自己早日習慣,她與封文葉便直接以桂清雪之名相伴而行。
兩人輕裝便行,前往江南封家,途中不時停步,欣賞著沿路風光,談談笑笑,拋去沉重回憶,令這趟旅行生色不少。
不過由於放鬆了心情,而且一心專注在欣賞四周美景,到後來兩人卻是迷了路。
「沒想到我這個江南人居然會在回家途中迷路……」封文葉與桂清雪走過一大段略顯荒蕪的草地小路後,忍不住吐出苦笑。
「那是因為你為了安全起見,所以特意與我挑了人少的地方走吧,不常經過的地方自然容易認錯路了。」桂清雪迸出輕笑聲。
「清雪,妳先在這裡歇會,瞧這四周偏僻得很,我還是先到前邊探探,看能否找著人問路,或讓我們夜裡借宿吧。」封文葉將行李擱下,又替桂清雪擦了擦額上薄汗,才轉往前方望去。
瞧這附近人煙罕見,不知道能否找到民家?否則晚上可真要露宿了。
「嗯,那就辛苦你了。」桂清雪點點頭,笑應道。
看著封文葉的身影漸行漸遠,桂清雪只覺得這感覺真是新鮮。
而且,還漲滿了暖甜甜的味兒。
過去她一直在替馬寶關東奔西跑,為黑曜門盡心盡力,事情若辦得好,那是應該,事情若弄砸了,就是失敗,換來一張冷臉對待,幾時曾享受過這般細心呵護?
想到日後她不用再為這些事煩憂,桂清雪的唇間不由得迸開笑意。
等她跟著封文葉回到秋葉山莊,她就會是封文葉的妻子了……
「果然是為了男人。」
沉聲打斷了寂靜,讓桂清雪警戒起來。
她蹙眉轉向聲源,戒備地望著原本空無一人的竹林。
「是誰?」這聲音聽來有些耳熟,所以桂清雪顯得特別緊張。
「好個李容冰,妳倒真是狡猾,安排打點得天衣無縫,讓門主真當妳意外死在火場,成天可惜著失了條胳臂。」跟著聲音竄出的,是一身靛青長袍的熟面孔。
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桂清雪還記得他,這個人是馬寶關的心腹之一,斐定然。
馬寶關對斐定然比對她還要信任,所以有許多秘密甚至是只有斐定然才知曉的。
「哼,要不是我覺得事情太過巧合,自行四處打聽,又怎會知道在大火發生前兩個月,居然有個外地來的男人住進妳家?」斐定然一臉陰森地瞪著桂清雪,顯然對她的逃脫感到不滿。
桂清雪繃緊了身子,她知道論武功,自己與斐定然應該不相上下,可若是稍有閃失,還是可能敗在他手中。
「我就覺得有鬼,妳平時做事精明幹練,怎會喪生在大火之中,憑妳的輕功,要逃開大火何其容易?所以我斷定妳八成是為了哪個男人想脫離黑曜門,果然讓我猜到。」哼,女人,心思真是簡單。
「如果我沒追上來,豈不便宜了妳!」黑曜門的鐵規,就是一旦加入黑曜門,使要連生命一起奉上,哪容得李容冰說走就走?
面對斐定然的質問,桂清雪只是鎮定地吐出冷聲。
「你認錯人了,我是桂清雪,不是你口中的李容冰。」那名字,她早已丟棄。
「妳少跟我作戲!我今天一定要解決妳這個黑曜門的叛徒!」話音未竟,斐定然已經揮拳往桂清雪攻去。
見斐定然出掌,桂清雪立刻往後一躍,輕巧地閃過。
是五毒掌,黑曜門裡出了名陰毒的掌法。
當初她嫌這招式太陰狠,所以沒有加以勤練,不過看斐定然一出手便使五毒掌,看來他對這一招倒是得心應手。
飛快地拔出腰間的長軟劍,桂清雪也不客氣,一個旋身,劍刃直掃斐定然的胸口。
她只有速度在斐定然之上,所以最好速戰速決。
「天真!」斐定然的動作不比桂清雪慢,往後一騰,他躲開了桂清雪的攻擊,緊跟著立刻一掌朝她胸前揮出。
他的速度之快,讓桂清雪差點來不及避開,也是在此時,她才發覺自己過去真被馬寶關哄騙得徹底。
從前,她還以為馬寶關器重她,是因為她的功夫在黑曜門裡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如今與斐定然真正揮劍相向,才知事實並非如此。
過去馬寶關一直稱讚她武功高明,恐怕是為了騙她為他多做些事,才出言哄她吧!
因為不論是比速度或比功夫,斐定然都比她好上太多了!
看來,當初馬寶關等人派她監視北俠下江南,圖的也是北俠身中獨門劇毒、功力大減,頂多與她打個平手,所以才放心遣她隨行……
往事閃過腦海,讓桂清雪的腦袋更是混亂,也因此,才沒幾招,她已經讓斐定然逼得只能後退閃躲,手上的軟劍亦被他的掌風掃落。
一個重心不穩,她跌倒在地,而斐定然則是抓緊時機,一掌劈下。
「叛徒,受死!」
斐定然的低音在空氣裡飄過,桂清雪本以為自己應是死定了,卻沒料到眼前突然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住手!」封文葉的聲音透入桂清雪的耳裡,緊跟著斐定然的五毒掌已劈在他的胸口上。
「文葉!」桂清雪大驚失色地迸出尖叫。
封文葉沒應聲,人卻已往後倒下。
桂清雪慌張地抱住他,這才沒讓封文葉摔在地上。
「看來你就是把李容冰迷得神魂顛倒,甚至背叛黑曜門的男人吧?」斐定然沒想到封文葉居然會突然衝入他與桂清雪之間,瞧瞧他一身書生打扮,活脫脫是個不會武功的小老百姓,忍不住露出輕蔑的表情。
「來得正好!我一次解決你們兩個!」斐定然露出猙獰的笑容,揮了揮雙掌,打算一併將兩人送上西天。
「那是……不可能的事。」封文葉壓住被斐定然打到的傷處,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清雪是我的妻子……你要動她就得先問過我。」
幸虧他見遠處毫無人煙,所以早早趕回來,否則桂清雪可就小命不保了。
「文葉!你別說傻話了,你的武功沒他好,打不過他的!」桂清雪扯住封文葉的衣袖,悄聲勸道。
封文葉願意為了救她而挨那一掌,她已經夠感動了,可現實就是她真的拿斐定然沒轍,更別提使毒不用劍的封文葉了,根本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啊!
況且,封文葉才剛受了五毒掌,若不早點解毒的話會毒發身亡的!到時候判官筆就真得下地府去見閻王了!
「文葉,你先走吧,別管我了。」桂清雪擔心封文葉真的傻愣愣地與斐定然開打,忍不住伸手抱緊了他。
即使時間很短,但能夠與封文葉相識,得到他的愛意,她已滿足了,可她不要他為她犧牲啊!
「妳放心,好歹……我也是名滿天下的武功世家、秋葉山莊的人,況且我行走江湖多年,與人纏鬥的經驗可不比妳少。」封文葉拍拍桂清雪的手背,示意她放開。
「但是你……」桂清雪蹙著眉不肯放。
「別擔心,我會保護妳的。」桂文葉將桂清雪的手拉開,挺起身子走到了斐定然面前。
「文葉……」桂清雪還想阻止,可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因為舉手示意她別再勸說的封文葉,眼神是如此地堅定,甚至帶著幾分她從來沒在封文葉身上感受過的凌厲。
向來,封文葉總是溫和而帶笑,親善得不似他那判官筆的外號,但此刻這般認真嚴肅的模樣,卻令她聯想起江湖上對判官筆的傳聞──
判官揮筆定時辰,便是閻君亦不饒。
與封文葉相識的這段日子裡,她幾乎要忘了自己這未來夫君,其實不只像外表那般文弱,而是個能在談笑之間奪人性命的使毒高手。
桂清雪沒再開口,她知道自己已勸不動封文葉了。
他說要保護她,就不會退讓,如同當初他留在李家,為的只是帶她脫離黑曜門。
他給她的承諾,從來就沒有失信。
那麼……她就相信他吧!
「閣下的五毒掌,功力不淺。」封文葉見桂清雪不再阻止,於是安心地回頭與斐定然對陣。
斐定然看封文葉擺出招式,忍不住迸出嘲笑聲:「瞧你這書生,挨了我的五毒掌還站得起來,算是佩服你了。不過看你這招式……分明是個練武的外行人,打贏了都不覺得光采。」
完全沒把封文葉放在眼裡的斐定然咧嘴一笑,跟著立刻飛身向前,揮出一掌,打算再加一掌,教封文葉直接倒地不起。
可是沒想到封文葉像是看穿了斐定然的心思,輕鬆地將腳跟一旋,便轉身閃過斐定然的攻勢。
帶著勁道的掌風掠過封文葉的胸口,卻沒能教他倒下,斐定然在訝異之餘,立刻接連出招,往封文葉方才受傷的胸膛震去,卻沒料到封文葉雖然看起來有些面色蒼白,但依舊俐落地閃避了他的攻擊。
甚至,在他還沒來得及注意到的時候,封文葉已快步往他背後一移,跟著長袖一掀、銀針掏出,便往他的後頸項扎去。
斐定然沒想到看來弱不禁風的封文葉居然會出手反制自己,心裡正覺不妙時,人卻已動彈不得。
「在下並非練武的外行人,而是紮實地練足了基本功夫。」封文葉見斐定然已無法再動半點,原本緊繃的神情終於鬆懈了下來。
他壓著胸口,腳步有些不穩地搖晃了下,一旁的桂清雪見狀立刻上前扶住他。
「文葉,你還好吧?」方才看著他倆周旋,她正擔心著,哪曉得封文葉銀針一出,斐定然立刻就被制住了。
「我沒事,有事的會是他。」一邊說著,封文葉在桂清雪的攙扶下繞過斐定然,走到他面前。
看看斐定然僵直的身軀,封文葉輕咳了下,續道:「這位仁兄,基本功夫若是能夠融會貫通,不見得比絕世武學差,畢竟基本就是根基,就算是絕世武學,也是由這些基礎變化延伸而來。不過……我想這些道理對你們這些追著武功秘笈跑的黑曜門人,應該是很難理解的。」
「你跟他講這些囉唆事做什麼?瞧你臉色都發白了,還好嗎?這五毒掌你解不解得了?」桂清雪見斐定然已經被制伏,根本不構成要脅,立刻探問起封文葉來。
說實在話,她從來沒有那麼慶幸過,自己這未來夫君是判官筆。
因為黑曜門的奇毒是出了名的神秘,江湖之中幾乎無人可解,沾了半點都得拿命去賠。
可她知道判官筆的高明功力,他的毒甚至連黑曜門都解不開。
所以只要來得及,她相信封文葉應該是不會有事的。
「我沒中毒……再說正確點,這毒早被我解了。」封文葉看看斐定然,瞧他一雙賊眼緊緊地盯住自己,不用猜也知道他八成還不能理解,為什麼堂堂的黑曜門高手竟會輸給文弱書生。
桂清雪有些錯愕地扶著封文葉,迸發的音調淨是質疑。
「咦……毒你已經解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方纔受那一記五毒掌,我知道沒空去慢慢解毒,索性將毒性引至銀針上……」封文葉說著,又伸手撫了撫胸口。
幸虧他反應快,否則此時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銀針?」桂清雪聽這回答,立刻轉頭朝斐定然望去。
「就是現在紮在他頸子後的龍骨大穴上的那根。」封文葉勾起一抹輕鬆的笑容應道:「這穴道管的是全身筋脈,所以現在……毒性應該已經走遍他全身了。」
聽見這回答,斐定然忍不住瞪大了眼。
他瞄了下自己的手掌,果然就如封文葉所言,他的手已透黑,而且四肢確實發冷,讓他幾乎沒感覺了。
「瞧閣下命不久矣,為免讓你死得不明不白,閻王殿前難交代,在下就自我介紹一番……」封文葉淺咳幾聲,蒼白的臉龐上浮出的笑容雖是親切,卻冰涼得毫無暖意。
「在下判官筆,祝閣下黃泉之行,一路好走。」衣袖一甩,封文葉迸出了柔音。
聽見這稱號,斐定然終於明白這書生為何能制伏得了自己。
該死的,他居然沒打聽清楚!原來李容冰的男人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判官筆!
瞧斐定然眼神兇惡地怒視自己,封文葉僅是扯唇一笑。
「在下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鎖住你大穴,再將毒引回你體內,如此一來,即使你想為自己解毒也動彈不得。」惡人的下場,莫過如此。
平時他雖不至於下手如此絕情,但今天斐定然想傷的是桂清雪,若對他手下留情,難保將來不會引出更多麻煩。
所以……這回,他不再留活路。
「來吧,清雪,前邊雖無人煙,但我瞧遠方林子外有炊煙,想來我們距市街應該不遠了,很快就能找間客棧投宿,讓妳好好休息。」牽了桂清雪的手,封文葉沒再多看斐定然一眼,便轉身離開。
這斐定然,注定死路一條,而他不想讓桂清雪再多碰這些險事,所以寧可早早離開,而不是待在這裡看著他嚥氣。
「不是我該休息,是你得先治傷吧!就算毒性不再,你受那一掌也得治一治才是……」桂清雪擔心地扶著封文葉,跟著緩步離去。
兩人提了行李繼續動身,對於身後傳來斐定然倒地的聲響,他們沒有再回過頭,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危險,真的不再──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你還說沒事!瞧這手印……」
市街客棧裡,桂清雪扶著受傷的封文葉尋了房間,替他除去衣物、擦汗,在拉開衣袍看見他胸前的淤青手印之際,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瞧封文葉說得那麼輕鬆,可事實上還是受了重傷吧!
「比起五毒掌的毒性,這是小傷,不礙事。」封文葉拍拍桂清雪的臉頰,對她笑了笑。
黑曜門這功夫,重在使毒傷人,倒不重內力修練的火候,所以雖然他胸前多了一大片的淤痕,但事實上與一般練武之人身上常有的跌打損傷差不了多少,只是面積大了點。
回去之後,只消讓小弟替他開兩帖傷藥,喝幾服下去、休息個兩天,就會沒事了。
只不過,對於不懂醫術、只知五毒掌威力的桂清雪來說,這樣的傷痕看起來還是駭人。
「什麼不礙事,你剛才一路上冷汗直冒的,臉色也蒼白得很,還騙我?」桂清雪蹙起細眉,對於封文葉的隱瞞感到不悅。
「妳知道我使毒不重功夫的,受那一掌,多少總會不舒服。」比起全身黑透、毒發身亡的斐定然,他這傷真的事小。
「我怕你沒中毒卻內傷!」桂清雪扯住封文葉的衣襟,焦慮地問道:「真的不需要我請大夫來看看?」
這裡可不比秋葉山莊,封文葉受了傷,還有他那神醫小弟能治,所以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坊間的大夫,若非精通而且經驗老到,看病的功夫恐怕不及我一半。」封文葉搖搖頭,因為這根本沒必要。
他身為香雨門門主,門下弟子的醫術多半是出自他教導、或得過小弟的指點,所以他很清楚鄉野地方的大夫,醫術能夠學得幾成。
「請大夫來,不如我自己抓幾帖藥,先止疼化淤血。」封文葉捧住桂清雪的臉龐,往她頰上輕吻,「妳是不是忘了,我這判官筆也是懂些許醫術的?」
「就是因為你懂,我才更擔心。」桂清雪不以為然地白了封文葉一眼,「你們這些學醫的,總以為自己懂得多,結果反倒更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這點妳倒可以安心。」聽見桂清雪略帶怨懟的口吻,封文葉僅是迸出輕笑。
「安心什麼?」桂清雪蹙蹙眉,對於封文葉的保證淨是質疑。
「因為有妳在我身邊,所以我不會再多涉險。」封文葉認真道。
「咦……」桂清雪微愣,正想問口,封文葉卻已往她唇間一吻。
「我說過,要疼妳、愛妳、保護妳,如果我老是讓自己處於險境,又豈能令妳安心?」封文葉的長指撫過桂清雪的額前髮絲,迸出了輕音,「保護妳之前,我得先安全無慮,才有這本事、這資格,說我能夠護著妳,不是嗎?」
「文葉……」桂清雪窩進封文葉的懷裡,擔憂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
「妳若還是無法放心,我倒可以證明給妳瞧瞧,讓妳相信我真的沒事……」封文葉說罷,突然一翻身,將桂清雪按上了床鋪。
「文葉!」桂清雪見他輕輕鬆鬆地脫起衣裳,忍不住雙頰微紅。
就算這傷不算重,可也不算輕吧!他還這般胡來!
「要說服妳的最好方法,就是身體力行,這樣妳才不會在接下來的路上,天天為我的傷勢擔憂,不是嗎?」封文葉扯唇迸笑,大掌已跟著撫上了桂清雪的腰間,一陣輕揉慢捻,讓她沒了力氣抗議。
「那你……最好是真能說服我……讓我滿意。」桂清雪讓封文葉撫得舒服,唇間已逸出輕喘。
「這事,等妳試過我的功夫後,再告訴我妳滿不滿意吧……」話畢,封文葉往桂清雪的唇上封去,沒再讓她開口。
爾後,床帳之間只餘一陣陣嬌音輕嚀,再無爭執……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12-1 00:07:36
第十章
火熱的唇烙在胸膛之上,喘息聲蔓延著房內,桂清雪伏在封文葉的身上,粉舌捲過他的乳尖,在胸前的傷口上輕輕舔過。
封文葉扶著桂清雪的細腰,渾身上下早被她逗弄得火熱,可桂清雪似乎是故意整他,怎麼也不肯為他消火解熱。
只見她一身光裸,細緻的肌膚、纖美的長腿與腰身,以及一雙豐滿美乳和艷容,在他的眼前擺動而過,腿間的幽林更是刻意往他的大腿上磨蹭著,教那嫩蕊與他的腿肉相貼,帶來刺激麻人的快感。
桂清雪沿著封文葉的身軀,將舌尖往下滑動,柔軟的雙乳乳尖在他的肌膚上滑過,惹來他分身的慾望高張。
「清雪……妳這不是讓我證明我沒事……而是刻意整我吧?」封文葉吐出熱氣,他胯間的慾望早已脹大,急欲進入桂清雪的體內。
「我可沒有整你,而是想從各方面確定你沒事啊。」被看穿了心意,桂清雪一邊掩飾著心虛,一邊將雙峰觸上了封文葉的分身。
柔嫩的雪乳左右包夾,將封文葉的慾望裹住,桂清雪甚至開始緩緩磨蹭起來。
「啊……」封文葉吐出帶著情慾的呼音,有別於溫熱嫩肉包裹的感覺,桂清雪的這番調情,令他差點將慾望盡數吐露。
「我想……要證明你身子無虞的最好方法,就是不管我怎麼要求,你都能夠滿足我,不是嗎?」桂清雪低頭吻上封文葉的下腹,彷彿是要挑起他所有的熱情。
「妳這……活像折磨人啊!」封文葉感覺自己的慾望正在蠢蠢欲動,就要將熱液噴灑而出。
桂清雪似乎也發覺了,她扶著自己的雙乳令它們搓揉著他的分身,直至發脹的慾望終於將熱燙的種子吐出。
黏稠的愛液濺在桂清雪的臉龐與封文葉的腹上,看見封文葉大口地喘著氣,聲調帶點滿足,她立刻又低頭往他的分身舐去。
「啊……清雪……」那釋放的灼熱感尚在,緊跟著如此的刺激,讓封文葉感到熱氣上衝。
「唔嗯……」桂清雪張口含住了封文葉的慾望,令那碩大分身在口中進出。
一邊套弄著他的昂揚,桂清雪一邊撫弄起封文葉胯間的黑林,纖長細指在林間穿越撫弄,不時地與火熱的昂揚相觸,勾動著一波波的熱湖往下腹集中而去。
低喃愛語不停地呼喚著,陣陣熱意伴隨著桂清雪的套弄湧上,可她這回卻沒讓慾望釋放,反倒在封文葉即將吐盡熱情時歇了口。
「文葉……你舒服嗎?」桂清雪抬起頭,幽黑的髮絲披散在她的細肩上,順著曲線滑下,交織出一幅絕世美景。
「如果妳別再折磨我……我想會更舒服。」封文葉失笑地撫過桂清雪的修長美腿,略滲沙啞的嗓音裡帶著慾望。
「瞧你……汗都濕透了。」桂清雪沒搭理封文葉的怨言,只是經笑著挪動了身子。
她讓嫩穴觸上了慾望,卻沒令它滑入,僅是以穴口的嫩蕊包裹住它,然後輕輕地前後擺動起身軀。
「啊啊……嗯……文葉……」美妙的觸感令桂清雪很快地溢出愛液,晶露沿著她的嫩肉細縫滑落,染上了封文葉的慾望分身。
「妳啊……果然愛折磨我。」封文葉感受著慾望宛如要竄入穴內,但又立刻被推出的磨人快感,終於再也忍受不住。
翻身一推,他與桂清雪對調了立場,跟著在她來得及反應前,便將昂揚貫入了她體內。
「啊啊──」這過快的衝刺,讓桂清雪吐出了尖吟。
封文葉將所有的力道集中在慾望之上,毫不猶豫地推入,盡根沒入、直頂花心,教她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其實,她等著封文葉這一刻,可是等上許久了。
她就要逗到他慾望爆發,將她狠狠啃蝕殆盡,她才能安心相信,他這帶傷之軀確實不用她操心。
而現在,封文葉這毫不停留的推送與律動,不但足以教她安心,更教她慾望直攀高峰。
「啊嗯……文葉……好深、好熱!呀……好舒服……」桂清雪攀住封文葉的手臂,感受著他結實的臂膀,紅唇間吐露著她所得到的歡愉快感,其間更摻雜著陣陣喘息低吟。
「今天,我就好好證明給妳看,讓妳知道我是絕不說假話的。」封文葉在桂清雪的體內來回衝刺,每回總是淺出深入,推至她的花心方肯罷休。
「那……你就徹底證明好了!啊啊……」桂清雪勾起惑人的媚笑,同時用力挾緊了封文葉的腰身。
封文葉會意地將她的雙腿往上高抬,令她的俏臀與自己更加貼近,嫩穴也因而在他的慾望根部上來回摩擦,逗得桂清雪連番失聲尖嚷。
「呀!文葉……那邊、好燙……不……這樣會、出來!啊呀……」充血通紅的嫩蕊受到極度的刺激,令桂清雪不由得失控地哭喊起來。
霎時間,她的愛液宛若湧泉,自體內迸散而出。
大量愛液充斥著花心幽穴,令封文葉的推送更加順利,他深深地挺入,在她的穴口擺動起臀部,打圓磨蹭著她的腿根,甚至探出手指,揉捏著她的小花核。
刻不停歇的律動讓桂清雪幾乎無法喘息,她大口地吸著空氣,高低不一的淺聲呻吟含著魅惑的聲調,剛攀上歡愉頂峰的身軀在封文葉的挑逗下,再度不受控制地火熱起來。
「啊啊……文葉,我不行了……嗯……慢、慢點……」感覺到封文葉的衝刺變快,桂清雪有些意識不清的揪住了身下的墊被,她弓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的索求,失去力氣的掙扎看來則更像是引誘。
「妳可相信我了?我的好清雪……」含笑的聲調混入低啞的喘氣聲,封文葉使勁地往內一挺,將大量的愛液注入她的花穴之中。
「啊啊──」桂清雪顫抖著身子,再一次地跟著封文葉往極樂的高峰攀去……
愛液順著兩人交歡之處滑出,使勁力氣的封文葉鬆開了桂清雪,替她拭去凌亂的前額髮絲,然後才與她一同癱軟在床鋪上。
喘息聲漸漸平緩,最後只餘兩人的愛意私語,以及幾聲不時混入的輕柔笑意……
「如何?信我了嗎?」
「信呀……從我決意跟你開始,就一心信了你了……」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許是從封日遠與封易軍那邊聽得了消息,當封文葉與桂清雪抵達秋葉山莊時,所有的兄弟,包括小妹與妹婿,都已在山莊裡等候他們。
而且,他們才剛踏入大廳、行李剛放下,眾人之間已奔出了一個身影,往桂清雪身上直撲。
「三嫂!」挺著個小肚子的封海晏一把抱住桂清雪,連珠炮似地說道:「妳真是太可憐了,原來妳有這麼不得已的苦衷和辛苦的過去,放心好了,以後三哥會好好保護妳的,而且秋葉山莊日後就是妳的靠山哦!妳再也不用怕那個什麼黑曜門的了……」
她滔滔不絕地訴說了一長串貼心話,卻讓曾經想綁走她的桂清雪當場僵住了。
這封海晏的事,她在路上自是聽封文葉提過的,只是沒想到……她遠比封文葉形容的「開朗活潑、沒心機」,還要再單純上幾分。
過去她可是讓封海晏的北俠丈夫陸子敬吃了不少苦頭,這小姑娘倒是全然不與她計較,還對她如此友好?
「妳什麼時候變得跟這個凶婆娘這麼好了?」封易軍在旁不以為然地迸聲,「我跟二哥告訴大家說文葉要娶她時,妳不是頭一個跳起來反對嗎?還說什麼如果文葉娶她,妳就跟他斷絕兄妹關係,再把惡婆娘砍個十幾二十刀、好替子敬討公道?」
女人,真的是翻臉跟翻書一樣快。
桂清雪聽著封易軍的話,忍不住瞪著眼看向黏在自己身上的封海晏。
老實說,她覺得封易軍的話比較有可信度,雖然這種情況會害封文葉兩面為難,不過以黑曜門的受害人來說,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吧?
「四哥,你很愛扯我後腿哦。」封海晏對著封易軍扮了鬼臉,反駁道:「那是因為當初我還不知道三嫂也深受黑曜門所害,才會這麼說的!」
轉向了桂清雪,她扯開笑容績道:「二哥把妳的事都告訴我們了哦,所以我們知道妳是被黑曜門害慘的。」
「原來是這樣……」桂清雪望向封日遠,只見他正與另幾名她未曾謀面的男子談話,想來應是封文葉提過的其它兄弟。
「不過那黑曜門真是壞得夠徹底了,欺負子敬不說,還這樣欺騙三嫂!不過……事情都過去了啦,三嫂妳就別再把難過的事掛在心上了哦,以後跟三哥還有我們,一起在秋葉山莊開心過日子就好了。」封海晏露出一副很義氣的表情,拍了拍桂清雪。
「嗯,我知道。」對於她一長串幾乎沒停歇的話語,桂清雪還真是反應不及。
不過,這也算是封海晏另一種接納她的表現吧。
「對了,三嫂,妳嫁給三哥,最高興的是我唷,因為我雖有五個哥哥,卻沒姊妹可以談心,以後妳既然是我三嫂,那我們就可以說說姑娘家的心裡話了。」封海晏牽住桂清雪的手,開心地說道:「還有啊,要叫妳三嫂,感覺把妳叫老了耶,我可不可以叫妳三姊啊?」
「當然可以。」對於封海晏一古腦兒直往身上傾倒的好意,桂清雪算是開了眼界了。
「哇啊!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帶妳上街,給妳介紹城裡好吃好玩的……」封海晏忍不住舉手歡呼起來。
「海晏,妳有孕在身,小心點。」陸子敬見自家妻子又得意忘形了,忍不住上前阻止,將差點在原地又蹦又跳的她抱住。
「都要當娘的人了,妳還是安分點好。」封文葉搖搖頭,總算找到機會打斷封海晏的長串感言後,他連忙把桂清雪拉回身邊,「我們才剛進門,人還沒介紹,甚至沒來得及歇息一回,妳就先別纏著清雪了。」
再這樣放任封海晏講下去,難保她不會直接拉著桂清雪上街去。
「清雪?」封海晏與封易軍不約而同地對這陌生名字迸出疑惑。
「她改了名,從此就是桂清雪,跟過去無關了。」封文葉握住桂清雪的手,溫聲叮囑道:「再順道提醒妳,清雪是我的妻子,可不只是妳的姊妹,別成天纏著她,纏得忘了還我。」
「文葉說得有理,小晏妳就先喝口茶在旁邊歇會兒吧,好歹也讓大哥他們先互相認識一番啊。」知道陸子敬疼小妹,肯定是勸不動她的,封日遠索性先行出聲。
「哦,好吧。」封海晏吐吐舌頭,一把纏住陸子敬的手臂往他身旁空位賴定,才認分地安靜下來。
看著她不再開口,眾家兄弟才很有默契地轉向桂清雪自我介紹。
「在下秋葉山莊莊主封久揚,久候多時了,桂姑娘。」封久揚首先開了口,又讓封日遠將桌旁的一口箱子打開來,送到了桂清雪面前。
「這是……」桂清雪納悶地瞧著箱裡的珠寶,全是些玉鐲、首飾,讓她有些不解。
「我爹與兩位娘親日前出門訪友,趕不回來見媳婦,所以留下薄禮一份,要我們兄弟轉交給妳,說是給妳嫁入封家時穿戴的。」封日遠代答道。
「這些都是?」桂清雪眨了眨眼,沒想到曾與秋葉山莊為敵的自己,居然能夠讓他們不計前嫌地全心接納。
熱意湧上她的眼眶,教她差點就要落淚。
「大喜的日子呢,別哭。」封文葉輕聲哄道。
「我只是……」桂清雪抹抹眼角,拭去新泛出的眼光,應道:「我從沒想過,自己能夠讓你們輕易接受。」
她曾經傷過北俠,又與封文葉爭執過,甚至還跟封易軍交過手,而且因為認賊作父所以與秋葉山莊為敵許多年,這些算起來可都是恩怨啊……
「人非聖賢。」一旁正哄著妻子的陸子敬悄然應聲,「況且……痛失摯愛,確實足以教人失去理智。」
他與桂清雪一樣,都失去過一切,然後再度尋到感情的依靠,那份苦與痛,他知道有多令人煎熬。
所以在得知李容冰這個黑曜門女殺手,將成為封文葉的妻子時,其實他的心情確實是複雜異常,但一想到自己也嘗過的痛楚,還有得到封海晏時的溫暖感情,他知道,恩與怨都該放手讓它過去。
「謝謝你……」桂清雪眨了下限,熱淚不自覺地滴落。
他們真的接受她了!
「沒事了,今後我會在妳身邊的。」封文葉苦笑著搖搖頭,本想著今天該是喜氣洋洋的氣氛,沒想到還是讓桂清雪哭了。
「哎喲,三哥你別阻止她啦,姑娘家在這種時候啊,哭出來比藏著好。」封海晏休息夠了,見桂清雪落淚,又湊熱鬧地擠上前。
她揮揮手,把封文葉趕到一旁去,對桂清雪安慰道:「還有啊,三姊妳放心好了,子敬他只是看起來冰冰的,可是他知道妳也很辛苦,不會怪妳的啦,而且那些陳年舊帳又不光是妳的錯,如果他想找妳算帳,我也會幫著妳……」
許是喝夠茶、潤了喉,封海晏這話匣子一起頭又是一長串說個沒完。
封文葉在旁瞧著這和樂融融的景象,卻只能搖頭苦笑。
唉!瞧封海晏這態度,短時間內是不會放過桂清雪了。
他現在大概只能先跟妹婿約法三章,教他管住這個小妹,不然他的新婚夜八成會被封海晏吵個沒完吧!
只是……放眼秋葉山莊裡,誰人不是將封海晏這寶貝妹子寵上了天?
就連他自己都拿小妹沒轍了,又有誰管得住她,能夠替他與桂清雪騰出點清靜的獨處時間?
唉!看來他恐怕得帶著桂清雪出門,才能避開封海晏的打擾了!
輕笑聲混入了歎息,封文葉正在想自己該在什麼時候打斷封海晏的話,提醒她小弟封雅書還沒來得及與桂清雪打聲招呼,封日遠卻已挨近了他身旁。
「文葉,日後你就是有家小的人了。」封日遠搖了搖折扇,輕聲笑道。
「沒想到我會比大哥、二哥先成親……」封文葉迸出淺聲應道。
照理來說,長幼有序,封久揚與封日遠都還沒成親,他卻先娶了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咱們家何時計較過這點小事?」真要說起來,最小的封海晏都已經嫁為人婦還有了身孕,他們這些兄長卻還沒娶親,才教爹娘們擔心。
「這倒是。」封文葉笑應。
「不過,有些事我倒想提醒你一下。」封日遠瞄了桂清雪一眼,見大夥兒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她身上,才隔著扇子掩了唇,悄聲道:「都成親、有妻子要照顧了,不比從前一個人自由,所以這判官筆……是否該退隱江湖了?」
「什……」封文葉倏地瞪了眼,吃驚地望向封日遠。
二哥怎會知道他是判官筆?
「你該不會以為能夠瞞過我一輩子吧?」封日遠露出略顯得意的笑容。
「我想……應該不可能。」封文葉讓封日遠一問,只能苦笑。
他這二哥,別號萬事通,江湖中大小事,只要是封日遠想知道的,死人都藏不住口。
也是因此,他在外行事總是刻意低調,為的也是避開封日遠,沒想到還是被拆穿了。
所謂神通廣大,莫過於封日遠吧。
「我是覺得瞞不過二哥你,但還請二哥代我隱瞞大家,畢竟……判官筆在江湖上施毒使計的,傳出來的名聲可不頂好,我擔心大家無法接受……」封文葉無奈地應道。
「隱瞞?除了易軍跟小晏,連爹娘們都知道了,你還想藏什麼?」封日遠挑高眉,反問道。
「什麼!」封文葉錯愕地瞪著封日遠,一臉的不敢置信。
「小聲點。」封日遠拿扇子掩了他的臉,才低聲道:「雅書跟你一塊兒學醫,你專攻毒物、學得精通的事,他怎會不知曉?況且同為用藥之人,他自然明瞭解毒之才等於使毒之能的道理,因此判官筆的名聲流傳開來,而且專找惡人下手時,他就約略猜著了,再加上你總推托自己會解毒不會下毒,像這般謊言,當然會給他戳破。」
只能說,封文葉想的還是太美了,要瞞過他們家幾個利眼的兄弟,談何容易?
「那麼……是雅書說的?爹娘們沒生氣?大哥不覺得不妥?」畢竟大哥主掌秋葉山莊,在外號稱南俠,名聲總與正派、善良正直掛在一塊兒,對他這個被稱為陰毒的判官筆……
「放心,爹娘們和大哥都說,人正心正,自然不使壞,用毒使劍都好,只要圖的是善意、除的是奸人便罷。」封日遠柔音安慰道。
「不過,雅書倒機靈,沒告訴易軍跟海晏。」想到這點,封文葉還是忍不住鬆口氣。
這兩個傢伙都是性情衝動的人,不知道這事反倒好。
尤其是封海晏,不管什麼秘密,讓她知道了等同於昭告天下,到時候難保她不會拿判官筆的名號出去替他「行俠仗義」。
「但是,他向北俠提過,用意自然是替你在小晏面前擋著點。」封日遠微微一笑,輕聲道。
「多虧他了。」家裡人能接受自己這判官筆的身份,自然是好事,可是判官筆的江湖傳言,總是亦正亦邪,與秋葉山莊還是少掛在一起為妙。
因此只要他日後不再以判官筆的名字出去行走江湖,日子久了,大家自然會淡忘此事的。
「那麼,你的決定?」說來說去,封日遠沒得個承諾還是心有不安的。
「判官筆……是該退出江湖了。」封文葉對封日遠投以輕笑,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從今以後,他就只是香雨門門主、秋葉山莊的三公子。
至於黑曜門的李容冰、正邪難分的判官筆……
那些,將在人們的記憶裡被淡化吧!
因為,他有了需要呵護的妻子,他的桂清雪。
他要給她幸福,不再惦記過去的是非恩怨,所以,不再以判官筆之名行走江湖也好,如此才不會招惹來更多的冤仇。
瞧瞧讓封海晏糾纏住,怎麼也分不開身,只能苦笑地對他投以滲入微甜與幸福笑容的桂清雪,封文葉知道,恩與怨與仇恨都已經過去,爾後,是非將不再與他們相涉。
一切,就如同他許給桂清雪的名──
從今以後,清清白白、似雪如霜,初春雪融之後,便是新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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