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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凡 -【真命天子不對盤(真命天子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28:59     標題: 簡凡 -【真命天子不對盤(真命天子之二)】《全文完》

簡凡 - 真命天子不對盤(真命天子之二)

她討厭死他了!
她根本沒有得罪過他,
他幹嘛看她這麼不順眼啊?
每次不是凶她,就是擺冷臉給她看,
她想,他這麼討厭她,個性又超冷漠,
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在乎吧──
不!他竟不顧生命危險救她而受傷!?
其實……他也是很關心她的吧?
奇怪,她怎麼有種想飛上天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29:17

第一章

  正式踏進T大校園的一刻,郭依纖覺得無比的興奮。

  「今天開始,我就是大學新鮮人囉!指考前的辛酸、勞累都過去了,我一定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為了好好看清楚即將陪伴她度過四年的地方,她在上課一小時前便來到學校。

  沒什麼特定目的,她隨意在校園內隨處走動。當她來到一座古典的藍白色建築物時,隱約聽到一陣琴聲。

  「是鋼琴?」她好奇心被挑起,一步一步循著琴音來源走去,同時不忘細聽彷如天籟的樂聲。

  「是藍色多瑙河呢!彈得真好聽……」郭依纖閉上眼,靜靜感受、聆聽這首能撼動她心靈的樂曲。

  驀地,悅耳的琴聲中斷了。

  「啊?怎麼了?」她已經對這美妙的樂章聽上了癮耶,「為什麼不彈了?」

  她本來還想找出那個彈琴高手,一睹他或她的風采,但現在看來,是沒戲可唱了。

  「算了,就當是來參觀一下這座建築物好了。」不消一會,郭依纖就打起了精神。開朗、樂觀,是她最大的優點。

  「這裡真的好美……」她一邊走,一邊瀏覽四周,不經意抬起頭,發現到上頭典雅的雕刻。

  「好漂亮……大學也有這麼美的建築,真棒!」她佇足,盡情飽覽圍繞在身邊的美麗一切。

  可是,突然間,她的身體被人猛地一撞──

  「啊!」她叫了一聲,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快要跌倒,一隻有力的男性手臂,及時拉住了她。

  「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低沉的男音在她耳邊冷冷響起,「妳站在走廊轉角處,被人撞死也不值得可憐。」

  本來她是打算跟扶了她一把的恩人說聲謝謝,然而,聽完他這番話,她什麼謝意都飛到外太空去了。

  「我又不是故意站在這被你撞,你那麼凶幹嘛?你──」

  原來還有一拖拉庫的話等著出口,但當她清楚看見對方長相之後,半句話也罵不上來了。

  這……這個人,好……好帥哦!她現在可以清楚感覺到,心房那陣不規律的悸動。而且他不但帥,還高大挺拔。

  她身高一百七,可是跟他相比,頓時就矮了一截。他將近一百九吧?

  天啊!又高又帥的,好像明星哦!

  今天初來乍到,就讓她碰見他……呵呵,難不成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馬王子?

  當郭依纖腦中冒出許多粉紅色泡泡的同時,她發現他也一直盯著她看,而且看她的眼神……好像有點奇怪。

  她又不是什麼珍禽異獸,他幹嘛滿臉的不置信和驚訝啊?他和她,是第一次見面吧?

  突然,他開口了:「晴兒。」

  她一怔,一臉狐疑地重複他的話:「晴兒?誰啊?」

  聞言,季游神色一斂,俊帥的臉龐罩上一層若有似無的失望與陰霾。

  「你……你怎麼了?」她覺得一頭霧水。

  「……沒事。」他放開她。

  「真的嗎?」她無法不在意。

  「妳──」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鎖定住她,「不認識我,對不對?」

  她遲疑幾秒,然後點頭,「對。」

  他幹嘛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她當然不認識他!

  彷彿沒有太多意外,季游揚起一抹笑容,一抹帶有自嘲成分的笑容。

  「果然,那麼倒楣記起『之前』的事的人,只有我一個。」他低聲自語。

  「你說什麼?」他聲音太小,她聽不到他說了什麼,「還有,你笑什麼?」

  他臉上的笑意,突地滲進冰冷的邪魅,弧度優美的唇,吐出冷漠的四個字:「和妳無關。」

  「你……」郭依纖皺起眉。這傢伙……怪人!

  「讓開,醜八怪。」他大步走過她身邊。

  「什麼?醜八怪?我?」她瞪大眼,反應極大。

  她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但好歹也有細緻的五官、高挑的身材,和烏黑的直長髮,怎麼看都配得上「中上之姿」這個詞吧!可是這個男的竟然說她是醜八怪!?

  「你太沒禮貌了吧!」她在他身後大吼。

  季游沒理她,逕自走他的路,腿長的人就有這個好處,不一會,便在她視線範圍裡消失。

  「什麼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她氣得直跺腳,原來美好的心情與心坎泛著的溫柔悸動,統統都被他破壞得一乾二淨。「虧他還長得那麼帥!老天無眼啊!」

  當她正在發洩憤怒的心情時,一陣悅耳的琴聲悠然響起,不過這回不再是藍色多瑙河了。

  「又有琴聲了……」雖然這首曲子也很好聽,但相比於剛才那首藍色多瑙河,卻好像少了那麼點能撼動她的心的元素。

  琴聲分散了郭依纖對季游的怒火,她沿著聲音來源,很快地便找到目的地。

  沒有仔細思量,她輕輕推開門,躍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坐在鋼琴前,一雙巧手正在琴鍵上,飛快地躍動著,動作之優雅,讓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男子過於專心,沒注意到有人打開了門,直至一曲終了,他才由個人的音樂世界抽身。

  「妳是?」發現到郭依纖,他問。

  郭依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麼突兀地走進來,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吧?真的很抱歉,沒經你同意,不知不覺地就走了進來。」

  「沒關係。」男子漾出一道笑容,一如太陽般溫暖。

  「你彈得好好哦!」郭依纖由衷地讚美。

  「謝謝。」他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彷彿閃著耀目的亮光。

  他不但長得好看,還是個好人。郭依纖很快就喜歡上這個人了。

  「我叫郭依纖,剛上大一。」她自我介紹。

  「我是管仲文,今年大四,算起來,應該是妳學長吧。」

  「學長好!」她笑一個燦爛。

  「學妹也好。」他也笑。

  「學長,你彈的鋼琴真的好好聽哦!」

  「那,要不要再聽一曲?」

  「可以嗎?」她大喜。

  「當然可以,妳是我的知音耶。」話畢,修長的十指再度動了起來。

  她聽著聽著,陶醉得閉起雙目。

  「真難想像,我和你都有一雙手,但你的卻可以彈出這麼好聽的音樂來……天籟,大概就是形容這種聲音吧?」她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

  一曲終了,她才睜開眼,熱烈地鼓掌。「好棒哦!」

  「謝謝妳的讚美。」

  驀地,她想起剛來到這棟建築物時聽到的那首藍色多瑙河。

  「對了,」她走上前,「剛才學長一直在這彈琴嗎?」

  「沒錯。」他點點頭,「現在時間還早,還沒到練琴室開放的時間,只是我有經過特准,可以比其他音樂系的學生更早使用這裡。嗯,妳怎麼這樣問?」

  「沒什麼。」依他這麼說,這段時間只有他一個人彈琴,那麼剛剛那首藍色多瑙河,就是出自管仲文之手吧!

  人長得帥,渾身充滿尊貴氣息,待人溫文有禮,又彈得一手動聽的鋼琴,這樣好的對象,打著燈籠還找不到呢!

  更何況,剛才那首能撼動她心靈的藍色多瑙河也是他彈的。大概只有真命天子彈奏的樂曲,才能讓她如此震撼吧?

  她決定了!她美好大學生活的戀愛對象,就是他了!

  「雖然我這麼說好像很冒昧,但學長,我們可以當個朋友嗎?」

  「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他笑著反問。這漂亮的小學妹,個性開朗,讓人想不喜歡也難。

  她果然沒有選擇錯誤!管學長的確是個內外兼備的好男人,錯過他,她一定會扼腕惋惜的。

  哼!管學長可不像某些虛有其表的爛人,空有一張帥臉,嘴巴卻毒得不得了!

  腦海不自禁憶起季游的臉,郭依纖的殘餘怒火頓時湧了上來。

  算了!想他幹嘛?反正跟他只有一面之緣,以後也不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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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游離開了音樂系的系館後,神色有點凝重,彷彿在思索些什麼。

  一陣和弦鈴聲響起,打擾了他的思緒。

  「喂。」他接起手機。

  「是我,有空嗎?」

  「算有。」

  「嗯,有人心情不好?」藍恩敏感察覺到一絲端倪。

  他沉默一會,才道:「剛才,妳知道我碰見誰嗎?」

  藍恩一怔,認識季游幾年,加上她本身敏銳的直覺,她試著問:「是你夢中那個女人?」

  「嗯。」他應一聲。

  「原來,現實真有其人啊……」她略為驚歎。「怎麼?你跟她見面的情況如何了?」

  「糟糕透了。」他用四個字來形容。

  「她不認識你?」

  「沒錯。」回想起郭依纖那錯愕的表情,季游便覺得一肚子火。

  居然只有他記得她,而她卻完全不記得他!不平衡的怒潮在季游心底滔天翻騰。

  「你別先氣,」單從語氣,她便可知季游現下心情不好,「嚴格來說,你也不認識她啊。」

  「對,我不認識她,可她這四年來,每晚都在我夢中出現!」提起幾年來,每晚都困擾著他的夢,他的語調便不自禁上揚起來。

  「那也沒辦法,誰教別人撞車,你也撞車,你偏偏撞出前世的部分記憶來。」

  「早知撞車後遺症這麼麻煩,我就一把火燒了那輛機車!」

  高三時,季游曾不小心騎機車出了意外,此後每一晚,他夢裡都會出現一位肌膚賽雪、身形纖弱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個大美女,容貌和郭依纖一點也不像,然而,離奇的是,當季游剛才瞧見郭依纖的那一剎那,夢中女人的樣貌便跟郭依纖的臉重疊在一起,然後他嘴裡自然而然便溜出他第一次知道,也是第一次叫喚的名字──晴兒。

  四年以來,一直出現在季游夢中的女人,叫晴兒,而她,和郭依纖是同一個人,是郭依纖的前世。

  「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季游低喃一聲。可是,荒謬歸荒謬,這種想法給他的感覺,卻是極為真實。

  「凡事往好的方向想,」藍恩好言安慰,「也許你碰上她以後,那個怪夢便會消失了。」

  「但願如此。」他也有這個想望。

  現在是他季游的人生!前世的情情愛愛、恩恩怨怨,他沒興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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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依纖一下課,便趕著跑去校園的餐廳,因為今天她約了心儀的管仲文一起吃午飯。

  走進餐廳,不久,她便找到先來到的管仲文。

  「管學長。」她笑著,小跑步過去。「抱歉!我來晚了。」

  「不要緊。」掛在他臉上的,還是那一百零一號的招牌陽光笑容。「來,喝口水,看妳跑得氣喘吁吁的。」他體貼的遞上一杯水。

  「謝謝。」她接過水,坐下來,喝了幾口水,心裡泛著甜意,「學長,你打算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

  「我也是。對了,學長──」她正想挑起話題,可管仲文卻驀地舉起了手。

  「游,在這!」他稍稍提高聲線,好讓剛走進餐廳的季游能聽到他的聲音。

  季游很快地便發現到管仲文,大步走了過來。

  「今天幹嘛在餐廳吃?這裡的東西難吃死了。」季游落坐後,發了點牢騷。

  「偶爾一天,沒關係啦。」管仲文笑著說道。

  可是,郭依纖卻笑不出來。

  「怎麼是你?」她直瞪著突然冒出來,又跑過來同桌吃飯的季游,眼裡是明顯的驚訝以及不歡迎。

  「妳怎麼在這?」這才發現到她存在的季游,不悅地皺起眉。

  「是我先問你的。」這傢伙還是那麼沒禮貌!

  「誰規定妳問我,我就得回答妳?又不是問答比賽,搞清楚狀況吧!醜八怪。」季游譏嘲道。

  「你叫我什麼?」這可惡到家的混蛋,又喊她醜八怪!

  「醜、八、怪。妳聽不懂國語嗎?」他挑釁地說,「若是聽不懂,我還可以用英語說一遍,好讓妳能聽個清楚。」

  「你……」從沒遇過這種對待的郭依纖,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怎麼了?」管仲文連忙居中調停,「初次見面就跟對方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我句句屬實。」季游嗤哼一聲。

  「我也沒空跟你開玩笑!」郭依纖大聲澄清。

  「那太好了,」季游假意地笑著,「最好妳跟我沒有任何形式的溝通。」

  「那是我的台詞!」他以為她很想跟他有接觸啊?她今天約的是管仲文,不是他!

  懶得跟她回嘴,季游站起來。

  「游,你去哪?」管仲文急忙問。

  「去哪裡都好,只要看不到這個醜八怪,去哪裡都沒所謂。」話畢,他便揚長而去。

  「游!」管仲文叫一聲,卻沒能挽留住季游。

  「算了,學長,他不在更好!」季游離開,郭依纖是第一個表示強烈贊成的人。

  「小依,妳跟游有什麼過節嗎?」他倆針鋒相對的情況太明顯,很容易便可推測得到,他倆之前可能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才沒有!我跟他只有一撞之緣,然後他便平白無故的凶我、叫我醜八怪!」

  「奇怪。」管仲文沉思,「游他的嘴巴雖然是銳利了點,可是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對待一個女生的。」

  「學長,你是說他這樣對我,是我自己招來的嗎?」她委屈地問。

  「不是不是。」他立即解釋,「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游他這個人是我行我素、反叛了點,但不會這麼沒禮貌,我想,當中應該有什麼原因才對。」

  「沒有什麼原因,他就是看我不順眼。」她嘟起嘴巴。

  一想到季游,她就滿肚子火。

  她又沒開罪過他,但他卻屢次出言侮辱,還叫她醜八怪,這種沒禮貌的傢伙,她最最討厭了!

  「對了,學長,你跟那個混……不,那個什麼游的,是朋友嗎?」他會驀然出現,應該是跟管仲文有關係吧!

  「游跟我是表兄弟。」

  「什麼?」她反應極大,「表兄弟?」

  不會吧!他們兩個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一個是斯文、有禮、親切的貴公子,一個是沒風度、沒禮貌、嘴巴毒、愛耍帥、自以為是……的可惡混帳,橫看豎看,他們都不像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弟啊。

  「對,」他一笑,「游他父母因公事關係很忙,沒什麼時間照顧他,所以自小便把他送來我家住,我跟游是一起長大的,因為我們年紀相同,所以很談得來,關係其實和親兄弟沒什麼兩樣了。」

  「這樣啊……」可是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個性怎麼會相差那麼遠?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依,妳別看游一副浪蕩、不正經的模樣,其實啊,他這個人可是非常聰明的,許多東西他一學就會,有時更能無師自通,相比起他,我的領悟力就差多了。就拿鋼琴為例,游其實比我還有天分,如果他小時候沒有放棄的話,現在他一定彈得比我好。」

  「怎麼會!」她下意識站在管仲文那邊,「怎麼看都是學長你比他優勝許多啊!那傢伙笨手笨腳的,就只會凶人、罵人,那麼沒品的人,怎麼可能會彈出好的音樂來?」

  管仲文扯出一抹有點苦澀的笑容,「其實,游之所以放棄鋼琴,說到底,是為了我。」

  「學長為什麼這麼說?」

  「我除了讀書和彈鋼琴出色以外,就沒有什麼長處了,可游不同,他是個十項全能的人,只要他有心學的話,什麼也難不倒他。小時候,我跟他一起學鋼琴,他學得很快,就像是一塊海棉一樣,看著天才般的他,我不期然覺得自卑。或許,游察覺到這一點,便以厭煩了為理由,放棄了鋼琴。至今,我仍然認為,游是為了不損及我的自尊,所以放棄當時他很喜歡的音樂。他就是那樣,體貼別人,卻不張揚。」

  「學長,我覺得你把那傢伙想得太好了!」郭依纖不認為季游會有那份苦心,她對他的偏見,已經深植心底,「他不學鋼琴,就如他所說的,就是因為厭煩了,沒有什麼其他原因。我看哪,以他那種三分鐘熱度,喜新厭舊的個性,到頭來只會一事無成。」

  聞言,管仲文笑笑,他不怪郭依纖這麼想季游,畢竟她跟季游相識日子還短,不瞭解他。

  「小依,妳有聽過R-MARK這個電腦軟體品牌嗎?」

  「R-MARK?就是以電腦防毒軟體聞名的新興品牌,對嗎?」

  「正是。」

  「這個品牌我好多同學都有在用,我家也是,功能很不錯說!」只要定期到它的官網下載更新程式,就不用擔心電腦會中毒。有了它,上網就不用提心吊膽,怕踩中哪個網站的地雷了。

  「R-MARK的R,妳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她搖頭。

  「R取自Romeo的第一個字母,而Romeo就是游的英文名字。」

  聞言,她瞠大雙眼,一臉不置信。

  「學長,你是說……R-MARK的老闆是那個混蛋!?」

  「R-MARK是游跟一個外國朋友合資創辦的,所以,他的確是老闆之一。」

  「不會吧!」她連忙雙手捧著下巴,唯恐一個不小心,下巴便因極度不置信而掉了下來,「那個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傢伙,居然是R-MARK的創辦人之一?」

  「這事沒太多人知道,因為游不喜歡張揚。」

  「我還是不能相信……」她怎能把R-MARK的專業形象,跟她討厭至極的傢伙扯上關係。

  「那是因為妳才認識游沒多久,等到妳比較瞭解他,妳就會發現游不但很有才能,對人也很好。」

  「他有才能這一點,也許,我不得不承認,」客觀事實擺在面前嘛,「不過,他對人好這一點,我予以強烈保留。」

  他對人好?那麼,她是什麼啊?她不是人嗎?他幹嘛對她總是沒好臉色?

  「我想,妳跟游應該是有點小誤會,認識久了,應該就會沒事了。」他安慰。

  「或許吧!」她嘴上是這麼說,但內心卻不認同管仲文的話。

  她相信就算過了一輩子,她跟季游還是會相處不來,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奢望、不期求跟他好好相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29:32

第二章

  開學兩個多月後,便是郭依纖期待已久的日子。

  從小開始,她就是運動好手,所以,每一年她最期待的,就是學校的運動會。

  昨晚她早早便上床睡覺,因為要拿到滿手的獎牌,必須要有充足的體力和精神。

  今天一早,她準備妥當,便往學校的運動場出發。

  才剛在更衣室換過淺藍色的運動服,郭依纖出來便碰到管仲文。

  「學長,早啊!」她開朗地一笑。

  「早。」管仲文回以一抹笑容。「小依,妳今天有參加比賽啊?」

  「對!」她腦袋的讀書細胞是算不上多啦,可是,四肢的運動細胞卻比一般人多出許多。「我參加了一百公尺、二百公尺、四百公尺和跳遠比賽。」

  「好厲害,原來小依是深藏不露的人啊。」

  「沒有啦,學長太誇獎我了。」正當她被稱讚得飄飄然時,一道冷冷的嗓音,潑了她一桶冷水──

  「參加比賽的人多的是,能夠得獎的卻只有寥寥幾人。」季游嘴角噙著一記嘲笑,斜睨著郭依纖,「依我看,這位醜八怪小姐,是志在參加,不在得獎。」

  這傢伙又冒出來損她!

  「志在參加,不在得獎的人是你才對吧!」她氣呼呼地瞪著他,「本小姐自國小開始,每次運動會都一定會拿到幾面獎牌,這次也不會例外!」

  「哼!好大的口氣,妳今早吃了什麼早餐?大蒜?」季游臉上的嘲弄更深了。

  「你才吃了大蒜!本小姐是實力派的人。」

  「好了好了,」管仲文插進兩人之間,免得他倆吵得更凶。「快要開始比賽了,你們還是保留點體力,好應付比賽吧!」

  這時,會場傳來廣播:「女子一百公尺預賽即將開始,參賽者請即刻到檢錄處集合。」

  「小依,妳該上場了,加油喔。」管仲文替她打氣。

  「嗯!我一定會。」她甜笑著點頭。

  「對,妳一定得加油,不然在預賽就被刷下來,那就太丟臉了。」季游不忘損她幾句。

  「我若進不了決賽,我郭依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前一刻還掛在臉上的甜笑,在面對季游的時候立即消失無蹤。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纖依郭』。」季游嘲弄一笑。

  不理他,郭依纖狠瞪他一眼,便往檢錄處走去。

  「游,你為什麼老愛欺負小依呢?」管仲文真不明白,郭依纖明明是個很好相處的開朗女孩,可偏偏他這表弟,跟她就是相處不來,兩人每次碰上面,總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因為我討厭她。」季遊說這話的同時,心坎滑過一道若有還無的揪動暗流。

  「討厭她?」管仲文一臉錯愕,「為什麼?小依她做了什麼嗎?」

  「她沒做什麼,只是,每次我看到她,都會想起討厭的事。」

  每次看到郭依纖,他就會很自然的想起至今每晚仍會作的夢。雖然,在中藥秘方的幫助下,儘管作夢情況依然,他已能安然入睡,不再受失眠之苦,但一想到今世的人生,被迫摻雜進前世的東西,就像是人生的主控權,被逼得交出了一些,他就覺得很不舒服!

  因此對於命運硬套在他身上的前世枷鎖,他絕對會力抗到底!

  只是,雖想抗拒命運擺弄,隱約間他卻覺得自己未必抗衡得了,這使得他一想起前世的事,更是煩躁不已,也因此,看到與前世有關的她,就會不自主地沒好臉色。

  「討厭的事?」管仲文不明白。「你是指什麼?」

  「沒什麼。」季游沒打算跟管仲文說明一切,說了,他也幫不上忙,何必讓這個好心腸又愛擔心的表哥傷神,多一件煩心的事?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我要去準備了,待會替我加油吧!」季游中斷話題,揚揚手,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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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度運動會的預賽結果,很快地便在公佈欄公佈。

  「唷呵!我就說嘛!我一定沒問題的。」郭依纖高興地大叫。不出她所料,所有參賽項目,她都進了決賽!

  「吵死了。」

  「又是你!」一聽到季游冷淡的聲音,她的好心情立即飛走。「怎麼?你也來看決賽的名單啊?」

  「我只是路過而已。決賽名單我根本不用看,決賽怎麼可能沒有我的份?」

  他的非凡自信,讓她看得刺眼。

  「你早餐吃了什麼?大蒜?」她諷刺他。

  「嘖嘖,拾人牙慧。我早知妳沒什麼腦細胞,看妳盜用我的話,便可見一斑。」他反諷回去。

  「你……」一瞬間,她漲紅了臉。她居然不知不覺間,說了跟他一模一樣的話來!

  「妳是走了八百年的好運,才進得了決賽,要好好珍惜機會啊。還有,待會別輸得太難看。」

  「我才不會輸!輸的人是你!」

  「哦?」他挑一挑眉,「那要不要打賭?」

  「打賭?」她一怔。

  「誰得較多獎牌,誰就算贏。我如果贏了,妳就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叫三聲:『我是醜八怪!』」

  「那麼,如果我贏了呢?」

  他噗一聲笑出來,彷彿她問了什麼愚蠢至極的問題。

  「你笑什麼!?」她怒瞪著他。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好笑罷了。」

  「你是暗示我不會有機會贏過你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世事無絕對,我也不敢百分百看扁妳,畢竟這世界是有奇跡這檔事。我會提出打賭,也是基於妳或許會贏的億分之一的可能性。」

  「季游,你是皮癢嗎?」郭依纖狠狠瞪著他。竟然這麼小看她!她好歹也是個體育好手!

  不理會她的怒吼,他悠然道:「如果妳真的贏過我,那麼妳想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聞言,郭依纖心中更氣。

  「你分明是瞧不起我!」隨便開出對自己這麼不利的條件,那樣的打賭,擺明了他就是認定她不可能贏他。

  「妳也不是太笨、太人頭豬腦,我真替妳高興。」他唇邊的嘲笑很是明顯。

  「好!」她氣不過季游那自負的樣子,「一言為定!打賭成立!」

  「那麼,妳要好好加油囉。期待妳那三聲『我是醜八怪』喔!」說完,季游便轉過身離去。

  「可惡的傢伙!」她跺跺腳,藉此宣洩對他的沖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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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妳!小依!」管仲文跑過來,跟剛拿過一百公尺和兩百公尺金牌的她道賀。

  「謝謝!」她笑得燦爛。

  「待會妳還得參加四百公尺和跳遠決賽吧!」

  「對,不過還有一段時間休息。」

  「那我們去觀眾席,看游的比賽好不好?」

  聽到天敵的名字,郭依纖的臉色不自禁一沉。

  「好。」去看看他怎麼輸!

  在觀眾席找了個好位置,郭依纖跟管仲文便坐下來觀賽。

  季游和郭依纖一樣,參加了一百公尺和二百公尺的比賽。他在最外邊的跑道,一副穩贏不輸的自信模樣。

  「哼!自大狂,看你怎麼輸!」她雙手抱胸。

  「游他應該會贏。」可她身旁的管仲文,卻這麼說。「妳今年才進大學,或許沒聽過游運動方面的事,他從大一那年開始,三年來,都是運動會男子組的全場總冠軍。今年是他大學的最後一年,他不會讓自己的完美紀錄,留下遺憾的。」

  「全場總冠軍?那是?」她一愣。

  「就是所有男性運動員當中,拿最多獎牌的人。男女分組,各設一個。」

  「學長,你是說……每年的男子全場總冠軍,都是季游拿到?」她張大嘴巴。

  「嗯。」他點頭。「游不但頭腦好,同時也是運動健將,是名副其實的文武雙全。」

  「天!」她慘叫一聲,「怪不得那傢伙那麼自信!我跟他的賭約……」她喃喃道。情勢可能不太樂觀!

  裁判鳴槍一聲,八線跑道上的參賽者,立刻往終點直奔而去。

  季游從頭到尾遙遙領先其他參賽者,以極速跑到終點。

  「哇!季遊學長好棒、好厲害啊!」季游的親衛隊們,在場外高聲地祝賀他。

  「天啊……」親眼目睹季游比賽的過程,郭依纖開始冒冷汗。「那傢伙,居然跑得那麼快……其他對手根本構不成威脅。」

  雖然她跟季游都贏了一百公尺的金牌,但她是拚了命,才能贏得比賽,他卻是游刃有餘,輕輕鬆鬆便贏了……

  不久,女子四百公尺決賽選手開始點名,郭依纖前去檢錄處點完名,便在跑道附近的草地做熱身運動。

  男子二百公尺決賽過後,才是女子四百公尺的決賽,所以郭依纖一邊做熱身,一邊偷瞄即將進行比賽的季游。

  這回,她可近距離的觀看他比賽,她相信,在這裡看,比在觀眾席上看,那份震撼會來得更強。

  站在跑道上的季游,閒閒地站著,彷彿不當比賽是怎麼一回事。

  他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郭依纖不再覺得刺眼,因為她深切地明白,他有自負的實力。

  不知是他感應到她的灼熱注視,還是其他原因,他突地迎上她的一光,接著,揚起一抹必勝的帥氣笑容。

  沒想到他會突然向她展露笑容,郭依纖怔然的當兒,一顆心趁主人不察之際,暗暗悸動了幾下。

  不久,兩百公尺決賽開始了,一如郭依纖所料,季游贏得精采。

  「他又贏了。」她閉上眼,深吸呼一口氣,努力把烙印在腦海,他優雅的飛人姿態盡數驅走。「現在我跟他平手,我要專心一意,這場比賽,絕不可以輸。」

  可是,天不從人願,四百公尺決賽,她以些微之差,只拿到銀牌。

  對她來說,第二名就等於是輸了,因為她太明白,依季游的狀況,他會一直贏下去。

  「怎麼辦啊?」她內心一片慌亂。

  在糟糕心情的影響下,接下來的跳遠比賽,郭依纖也失利了,而且這回更慘,連半面獎牌都撈不到,更因心神恍惚,跳遠姿勢不對,害左眼進了沙子。

  「同學,妳要不要到醫療室?」跳遠比賽完了,有人問她。

  「不用了,我合上眼,待會眼淚就會把沙子衝出來。」郭依纖搖手。

  「那我扶妳去坐下來吧!」

  「我自己就可以了。」意外的戰敗,令她的心情滑至谷底,現在她只想一個人獨處。

  她慢慢走到女子更衣室,頹然坐下來。

  「我輸了……還輸得那麼難看……」她參加了那麼多年的運動會,最慘敗的,莫過於這一年。

  「都是那個季游害的!」若不是她滿腦子都是他俐落優美的跑步身影,她怎會分神,輸了四百公尺的金牌,還一併輸了跳遠的比賽?最後,還倒楣到左眼進了沙子!

  「痛死了……」她掩著眼,低鳴一聲。

  其實,郭依纖心裡明白,她會輸掉比賽,全都是因為她沒有全神貫注,沒有揮去大腦裡季游的身影。比賽失利,和其他人無關,只是她實在太生氣、太沮喪,才會選擇遷怒他人。

  「妳沒事吧?」突然,一道溫柔的聲音在郭依纖身邊響起。

  她反射性抬起頭,暗暗希望來人是季游。但這個希望根本不合理,因為那道柔然聲音的主人,明顯是個女的。

  不合理歸不合理,但郭依纖有所期待,卻是事實。

  郭依纖以完好的右眼,看到一個有著美麗臉孔兼模特兒身材的氣質美女。

  「妳眼睛還好吧?是什麼小東西跑了進去嗎?」她問。

  「啊……是沙子不小心進了去……」郭依纖回答。

  「那,妳要不要眼藥水?滴一下,說不定會更快把沙子弄出來哦。」美女建議道。

  郭依纖覺得這建議不錯,她淚腺不太發達,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擠出眼淚來。

  「可是,我沒有眼藥水。」

  美女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瓶眼藥水。

  「我剛好有一瓶,來,給妳用。」

  「謝謝。」郭依纖接過。她的運氣也不是那麼衰嘛,至少,讓她遇上一個好心腸的美女。

  「妳自己滴,可以嗎?」

  「可以。」郭依纖說著,便仰起頭,俐落地滴了幾滴眼藥水。

  郭依纖眨了眨眼,有了藥水幫助,左眼的可惡沙子,很快地流了出來。

  「好了!終於不痛了。」她歡呼一聲。剛才她還在想,她可憐又倒楣的左眼還要受折磨多久呢!

  「那太好了。」美女笑道。

  「這得謝謝妳。」郭依纖一邊說,一邊把眼藥水還給那位美女。

  「小事罷了。我還有事,先走了。」美女笑著離開更衣室。

  「呼!」郭依纖吁口氣,眼睛不再疼痛後,她的心情也沒那麼浮躁了,「算了!不想輸也輸了,放開懷抱吧!」容易想得開,是她個性的優點。「再說,季游那傢伙體能那麼棒,能贏他的人沒幾個吧?」

  「他運動好,又長得帥,頭腦又好……」其實,他也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啊。

  腦海浮現「他也是個很不錯的對象」時,她心跳的速率忽然間快了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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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心幫了郭依纖一次的美女,走出女子更衣室後,撥了一通電話。

  「是我,搞定了。」她說。

  「是嗎?」毫不在乎的男聲,如是回答。

  「有時候啊,我真不明白你。」藍恩淡淡一笑,「討厭她的人,是你,但暗中幫她的,也是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別煩了。」男聲透露出幾絲不耐煩。

  事實上,不只藍恩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當他在看台看到郭依纖跳遠時眼睛不小心進了沙子,他竟然有種立即上前看她的荒謬衝動!但很快地,他就壓下那份莫名其妙的怪異衝動。

  她的事他壓根沒興趣管──儘管他不斷跟自己這麼說,但最後,他還是沒法不理她。幾番掙扎,他便叫藍恩拿眼藥水給郭依纖。

  「我看哪,你是見到她有麻煩,情不自禁便有了想幫她的想法,對不對?難道,是因為你的撞車後遺症?」

  「妳說夠了沒有?煩死了!」他不耐煩。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無法對她袖手旁觀的你,是真的討厭她嗎?或許,你口中所謂的討厭,只是因為某種因素,而裝出來的罷了。」

  「藍恩!」他不想再聽她胡扯!

  「好,不說了。」她懂得見好便收,「那瓶你專用的眼藥水,怎麼辦?還你嗎?」

  「扔了。」

  「為什麼?還可以用呀。」

  「我說扔了就是扔了,我不要她碰過的東西。就這樣。」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藍恩看著已掛斷的電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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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誰找你嗎?」管仲文問剛聽完手機的季游。

  「朋友。」季游把手機放進運動褲的褲袋裡。

  「對了,我想去看看小依。」管仲文有點擔心她。「她輸了跳遠比賽,心裡應該有點不舒服,她離開跳遠場地時,好像還摀著左眼,可能有沙子跑到她眼睛裡去了。」

  「你這麼在意她幹嘛?」季游倚著觀眾席的欄杆,看著遠處,「她那種貨色,台北街頭隨處可見。」

  「我跟小依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另外,我覺得小依很好,是個可以深交的朋友。」

  季游嗤笑一聲,「恐怕,她當你不只是朋友。」郭依纖想跟仲文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他看得一清二楚,仲文遲鈍,他不是。

  一思及此,季游的心不期然滑過一股悶,但他刻意忽略。

  「什麼?」管仲文聽不明白。

  「算了。」這話題讓他莫名煩躁,他忽然不想談了。

  「我去找小依,你要一起去嗎?」

  「誰要見她那種醜八怪,待會我還要領獎,沒那麼有空。」

  「那我去囉。」管仲文走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29:51

第三章

  年度運動會曲終人散,雖然對郭依纖來說,是發生了點災難,可是生性樂觀的她,很快便把不愉快給忘了。

  「小依,一起去吃飯好嗎?」管仲文建議。

  「好哇!我肚子餓扁了。」郭依纖此時已換下運動服了。

  突然,附近傳來女生們吱吱喳喳的聲音。

  「季遊學長,恭喜你拿了全場總冠軍!」

  「你好厲害哦!」

  季游的親衛隊,團團圍著手裡拿著全場總冠軍獎盃的季游。

  「謝謝。」他回以一記淡笑。

  沒想到他也有這麼親切的一面,郭依纖立時不平地嘟起了嘴巴,「哼!對別人那麼好,就只會對我凶!」

  聽到她的話,管仲文笑了笑,「游他心情好的時候,對女生的態度很個錯。不過,若他心情不好,千萬別惹他,不然,可能會被轟到一鼻子灰呢!」

  「學長,依你這麼說,那他每次見到我,心情都一定超不好,否則,怎麼對我的態度會那樣惡劣?」她趁機吐一下苦水。

  「呃……這個……或許吧!」管仲文支吾。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那個表弟,就是對小依看不順眼。

  這邊廂,圍著季游的某名女生問:「學長,聽說你畢業後,會去當模特兒,這是真的嗎?」

  「這個嘛……」季游不置可否。

  「學長,你不是獨子嗎?你去當模特兒,那你是不會繼承家裡的企業了嗎?」另一個比較瞭解季游背景的女生這樣問道。

  「好了,游他也累了,妳們就給他一點休息的空間,好嗎?」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吱吱喳喳的吵雜環境,猶如出谷黃鶯般響了起來。

  「啊!是她。」郭依纖認得剛才說話的美女。

  「學姊說的是。」一票季游的親衛隊全都乖乖地合上嘴巴。

  「好有女王下達命令的氣勢耶。」郭依纖低聲說:「居然能令那些花癡女全部閉上嘴巴。」

  「藍恩就是有這個魅力。」管仲文聽到郭依纖的話,回道。

  「藍恩?」她反問。

  「就是站在游身邊的美女啊。游進大學後,便跟她很要好。她是中法混血兒,性格爽朗,很喜歡幫助人,和游很談得來,也常來我們家找游。」

  「啊……這樣……」不知道為什麼,郭依纖覺得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

  這時,季游跟藍恩走了過來。

  「久等了,仲文。」藍恩對他淡淡一笑。

  「不要緊。」

  撇開心中那微泛的酸味,郭依纖跟藍恩說:「藍恩學姊,剛才在更衣室,謝謝妳幫忙。」

  「小事一樁。」藍恩回答的同時,意味深長地瞄了身旁的季游一眼,後者故意漠視。

  「藍恩,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管仲文問。

  「我跟著游,就是打這個主意。」藍恩笑說。

  「那走吧!家裡的車已經來了。」

  於是一行四人離開運動場,坐上管府的大房車。

  郭依纖第一次坐這種豪華房車,顯得有點不自在。這車坐了四個人進去,竟然還有很多空間,太大了吧!

  雖然跟管仲文認識了一段時間,也大概知道他出身不錯,可是,親身接觸到他們豪門的證明,她還是會忍不住覺得驚訝。

  「與其去外面吃,倒不如回家吃吧!大廚近來研究了幾道新菜色,很好吃唷。」管仲文說。

  「我沒意見。」藍恩說。

  「隨便。」季游閒閒說。

  「小依呢?」管仲文問一直不作聲的她。

  「嗄?」過於緊張,她回應慢了半拍,「我無所謂,大夥兒喜歡就好。」

  「誰跟妳大夥兒了?」季游斜睨著她。「少攀親帶故的。」

  「游。」管仲文輕聲道。

  不理會表哥,季游稍微正眼看著郭依纖,「如果我沒記錯,我和妳有個賭約。」

  郭依纖咬咬唇,知道他在說啥。

  「我拿了男子組的全場總冠軍,但妳沒有,勝負很明顯了吧!」

  「……你說得沒錯。」雖不甘心,但事實勝於雄辯。

  「我想,妳應該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吧!」他含笑看她。

  這咄咄逼人的傢伙!虧她之前在更衣室,有那麼一刻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對象!呸呸呸!他這種人,客觀條件再好也沒剛,性格那麼惡劣,送給她,她都不要!

  「我當然不是!」她朗聲道。

  「那最好。現在,就請妳履行我跟妳的賭約吧!」他弧度優美的唇角,噙著一抹看好戲的笑意。

  「什麼賭約?」管仲文插上一句。

  「決賽開始前,我跟她打賭,看誰能拿到較多獎牌,她贏的話,我什麼都答應,若我贏,她就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聲說三次『我是醜八怪』。」季游為表哥解惑。

  「游,你別欺負人。」藍恩說。

  「這不算欺負吧!願賭服輸,不是嗎?」季游直盯著緊抿著唇的郭依纖。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然後開口:「……是,你說得對。」

  「現在只有我們四個人,和當初我們打賭時說的『當眾』,可說相差甚遠,所以,別說我不給妳面子了。」季遊說得很為郭依纖著想。

  這爛到極點的傢伙!明明是在苦苦相逼,卻又露出一副很為她考量的樣子來!真是氣死她了!

  「季遊學長,真的非常謝謝你!」她語帶譏諷。

  「別客氣。」漠視她的明褒暗貶,他一笑。「雖然,我不太想有妳這種學妹,不過,妳叫我學長,我也絕對受得起。好了,廢話說了一堆,正事該上場了吧?我在等呢!」

  說就說!她郭依纖,絕不是食言、不守約的人!

  於是,她豁了出去──

  「我是醜八怪!我是醜八怪!我是醜八怪!」

  她聲音之大,震得在場三人耳膜微微作痛。

  「這樣可以了吧!你滿意了吧!」她直視季游,雙目滿是不甘的怒火。

  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麼激動,季游有一瞬的愕然。

  一秒過後,他收起那一絲訝異,如星般的雙瞳閃過複雜的情緒。「我很滿意。」

  「那就好!」

  「小依……」管仲文見情勢不對,想安慰她,平復一下她的情緒。

  「管學長,我還有事,抱歉不能去你家做客,請你叫司機停一下車。」現在,她再也不要見到季游!

  再待在車裡,她說不定會忍不住一拳揮到他臉上!

  「好。」管仲文知道郭依纖現在有多生氣,立即吩咐司機停在路邊。

  「再見。」郭依纖扔下這句,便下車,跑開了。

  管仲文看著季游,後者頂著一張沒事人的臉,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游,你這次太過分了。」他沉聲說。「小依她怎麼說都是個女孩子,你這樣,叫她怎麼下台?她會很難過,你不知道嗎?」

  「跟我打賭的時候,她就該有可能會輸的心理準備。現在輸了,我只是叫她履行承諾,我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雖然季游嘴上是這麼反駁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胸口很悶,彷彿被什麼給堵塞了一樣。

  「你……」論口才,管仲文比不上季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今晚我不回家吃飯,停車。」季游道。

  司機把才開了不久的車,再度停下來。

  季游大步跨出車,藍恩緊隨其後。

  她回過頭,跟管仲文輕說:「我陪他,沒事的。」

  離開車後,季游快步往前走,藍恩小跑步才追得上。

  「你怎麼了?幹嘛跟仲文吵啊?」她在他身後說。

  管仲文跟季游感情很好,很少會發生爭吵,即便是吵,不出兩天,哥兒們便會和好如初。

  「還不是因為那個郭依纖。」他哼一聲,盤繞胸口的沉悶感,因提及她而加重。「每次見到她,總沒好事。」

  「游,你是故意的吧?」

  他駐足,回過頭,看著她。

  「你在運動場看到她眼睛進了沙,不自主的幫了她,這事讓你很納悶,為了排遣這份怪異感,以及基於你『討厭』她的原則,你刻意在仲文面前,叫郭依纖丟臉。」藍恩一雙美眸,透出清澈的光。

  「妳說什麼?」他濃眉一皺,「少在這扮演心理專家。」

  她一笑,「我早知你會這麼說。」

  他不理會她,兀自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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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次跟季游不歡而散後,差不多有兩個月,她都沒有見到他。

  見不著討厭鬼,她應該很高興才對,可是,內心深處,卻彷彿又有一點怪怪的感覺。

  至於管仲文,她則與他有定期的見面,交情並沒有淡下來。

  本來,她是打算在彼此熟悉到某種程度,找機會跟他進一步發展,可是在知道他畢業後要到維也納深造,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

  她覺得這樣,她跟他成為情人的機率會變得很低,與其抱著不必要的想望,倒不如安分地當他的好朋友算了。

  而她能這麼輕易放棄管仲文,除了他出國在即外,她總覺得還有另一個原因,然而到目前為止,她還弄不清那是什麼原因。

  中午,郭依纖跟好友在餐廳吃飯,突然聽見隔壁桌的女生高談闊論道:

  「喂,妳知道嗎?季游很快就要去米蘭了耶!」

  「什麼?米蘭?去那幹嘛?」

  「聽說有一間跨國的模特兒公司,看中季游和藍恩,力邀他倆過去米蘭發展。」

  「哇塞!好厲害!」

  「季游今年是大四沒錯,可是,離畢業還有半年多啊。」

  「妳消息真不靈通,季游他老早就修完學分,這學期結束後,他就可以和T大說再見了。」

  什麼?那討厭的傢伙,要去米蘭!?郭依纖一臉驚愕,連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也不知道。

  「依纖,妳怎麼了?」朋友見她不對勁,連忙問道。

  「我……還有事,對不起,我先走了。」她跑離餐廳,來到沒人的角落,打電話找管仲文。

  「喂!管學長嗎?是我,小依。」

  「怎麼了?小依,找我有事?」

  「學長,季游馬上就要去米蘭了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如此迫切、緊張的語氣去追問這事,季游的事根本和她無關啊!

  「沒錯。」

  聞言,仿如受了什麼重大打擊似的,郭依纖久久不能成言。他……真的要走?

  「妳也覺得驚訝嗎?當初我聽到這消息時,也跟妳一樣反應。游這個人,就是喜歡出其不意,嚇人一跳。我本來還以為,他畢業後會繼承家族企業,畢竟他是獨子,而他一直也有當繼承人的心理準備。不過,看來,我對他的瞭解還是不夠。

  他跟我說,在接掌公司之前,他想多嘗試一些不同類型的工作。我啊,真佩服他,對新事物總有嘗試的勇氣,不過,也只有他這種得天獨厚的天才,才有這種資格吧!」管仲文一古腦地說道。

  「可是……他父母不會反對嗎?」她嘴巴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兒子跑去當模特兒,豪門世家不是對那種拋頭露面的事,很感冒的嗎?

  「游的父母很疼他,也很信任他,只要是他想去做的事,他們都不會反對,讓他有充分的自由。正因為如此,游雖然不常跟父母見面,可感情很不錯。」

  「這樣啊……」郭依纖有點神遊太虛。

  「小依,妳還好吧?」她的聲音好像怪怪的。

  「還好……」她幽幽地回道。

  對啊!她當然好!季游要走,她應該放鞭炮、徹夜狂歡慶祝!季游遠離台灣,她就不會碰見他了。

  事實應該是這樣才對,可是……她就是快樂不起來……

  「妳為什麼突然問起游的事?」管仲文這才想起,他倆不是不對盤的嗎?

  「這個……」她一時語塞,「對不起,打擾學長了,我待會還有課,要去教室了,有空再找你,拜!」她迅速掛了電話。

  「我是哪條神經不對勁了?」她倚著牆壁,喃喃自語,「知道學長要去維也納,我也沒現在這麼的……」她說不出「失落」這兩個字。

  「季遊走了,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泛起一陣又一陣離愁的苦澀?

  郭依纖不知曉,現在她感受到的複雜感受,其中一部分源自她上輩子對季游依戀不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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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游在校園的最後一段日子,還是沒跟郭依纖碰過面。

  每一天,他都過得很忙,既要把大學的課業徹底弄妥,又要同時準備去米蘭的事,加上R-MARK的公事要他勞心,使得他每夜都搞得很晚才能回家。

  正式離台那天,管仲文親自送他去機場。

  管仲文有邀請過郭依纖送行,但她找不到送季游的理由,也因為面子問題,最後還是漠視心裡想見季游的莫名渴望,搖頭拒絕了。

  在機場,管仲文叮嚀道:「去到那邊,一切都要小心,自己照顧自己,懂嗎?」

  「行了,聽你這婆媽的語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我媽呢。」

  「儘管取笑我好了,反正短期內,你是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游,在我去米蘭之前,你可不要讓人家刷下來,被迫遣返哦!」送行的另一人──藍恩說。

  季游今天出發到米蘭一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因為季游不想在機場,還得被那些仰慕他的花癡纏繞。

  「我才不會!」

  「世事難說啊。」

  「我說妳,畢業後要立刻過來,不然模特兒公司那邊要是反悔了,我可不會幫妳說好話。」跟藍恩有幾年交情,現在要暫別,他不禁有點捨不得。

  「時間也差不多了。」管仲文看了一下手錶。「你該進去囉。」

  「嗯。」季游應一聲,視線在附近快速瀏覽一遍,彷彿在找尋什麼。

  「你找人?」藍恩眼利,笑問。

  「沒有。」他斷然否認。

  她笑了笑,問管仲文:「為什麼郭學妹今天沒來?」

  「郭依纖為什麼要來?」不待管仲文回答,季游已經搶在前頭反問。「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連朋友也沾不上邊!」

  「我又沒說是哪個郭學妹,你幹嘛那麼大反應?」藍恩促狹地笑。「對號入座,不像你啊。」

  一不小心,上了藍恩的當,季游白她一眼。

  「如果你的夢還有什麼新發展,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她繼續說。

  「夢?」管仲文不明白。

  「我要上機了。」輕瞪她一眼,季游拿過行李,說。

  出了海關,他本來平靜的心,莫名湧起一股強烈的不捨。

  他知道,這份不捨,不是因為管仲文,不是因為藍恩,而是因為……

  「可笑!怎會是因為那個醜八怪!」他嗤笑一聲。

  強壓下心頭泛起的陣陣離愁,就這樣,季游離開了台灣,隻身飛往遙遠的國度,踏進另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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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郭依纖大學畢業後,即開始圓夢──籌備開設酒吧。

  從她懂事開始,她便渴望擁有一處能讓人們快樂聊天、放鬆心情的地方。越是長大,她開店的想望就越是熾熱。最後,她決定開間酒吧,因為對生活節奏快速的現代人來說,把酒言歡應該是個不錯的娛樂。

  因此大學四年,她一直努力打工,努力儲蓄,加上疼愛她的父母的資助基金,酒吧開業一事,進行得很順利。

  而今天,就是酒吧開張的日子。

  「歡迎歡迎!」身為老闆,郭依纖親自招呼著到賀的朋友們。

  就在她忙著招待親朋好友時,一名男子走進酒吧。

  人潮中,他找了一會,才終於找到郭依纖的身影。

  他笑著走近,拍了拍她的肩,「小依。」

  突然聽到久違了三年的暱稱,她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

  過了幾秒,她才叫出聲來:「管學長!?你回來了!」

  「對。」管仲文揚起太陽般的笑容。

  「真不敢相信!你上封Mail沒有說過會回來啊!」她一臉驚喜。

  管仲文去維也納深造後,兩人沒斷了聯繫,仍以E-mail互相往返。

  「說了,就沒有驚喜了。」

  「這也對。」她笑得燦爛。「今晚真開心,酒吧開張,管學長你又歸國,真是雙喜臨門!」

  「其實,我還不算歸國。這次我是特別回來看妳和妳的酒吧,差不多一個星期後,我就得回維也納了。」

  「這樣啊……」她頓感一陣失望。

  「妳也不用不開心,再過兩個月,我就完成維也納那邊的深造,那時候,我就真的可以回台灣了。」

  「真的嗎?太好了!」失望過後的喜悅,更顯珍貴。

  「小依真的一點都沒變。」他看著她,笑道。「還是那麼開朗。」

  「學長也是呀!不對,學長變了──變得更帥。」

  「妳就會哄我。依我看,小依才是變得更漂亮的人。」

  她臉一紅,「真的嗎?」

  「為夢想打拚、努力的人,渾身都會散發亮光,現在的小依,就是這樣。」

  「謝謝你,學長。」

  這會兒,酒吧內突然出現一陣個小的騷動。

  「發生什麼事了?」郭依纖探過頭察看。這一看,她眼睛差點突了出來。

  來賓之所以發出一陣陣的驚歎聲,全因酒吧來了一個國際知名的人。

  「季游?」郭依纖瞠大雙瞳,一臉不置信。

  雖然,她跟他整整三年不見,但她可是一刻都沒忘記過他!

  三年前季游離開後,郭依纖有一段時間,情緒變得相當低落,幸而,她生性樂觀、開朗,才能很快走出谷底。但她能控制心情不再灰暗,卻不能控制自己腦海不定時浮現起季游的臉。

  就這樣,想他成了一種習慣。此外,季游去了米蘭,不久就躍登為世界級名模,走到哪裡,郭依纖都會看到他的海報與廣告。

  所以,幾乎不用思考,她一眼就認出他來。

  季游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色上衣,配上一條牛仔褲,然而這平凡的裝扮,卻絲毫無損他名模的風範。

  他瞥見管仲文,不理會眾人的訝然,大步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跟他重逢的第一句,郭依纖劈頭便這麼問道。語氣雖無禮,可當中卻隱隱飄散出思念的味道。

  他那俊帥的臉孔,現在已完全褪去年少的青澀,增添了成熟、魅惑的致命吸引力。

  季游這時才正眼看著她。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好沒禮貌的開場白。」

  「你不是在米蘭嗎?」視線不由自主緊緊鎖在他身上,郭依纖問。

  「模特兒是會在世界各地走動的,這點常識都沒有,還學別人開酒吧,小心把錢都虧掉了。丑、八、怪!」他不客氣地說。

  「我不是醜八怪!」她立即捍衛自己的容貌。

  「在我眼中,妳是。」

  三年沒喊過她醜八怪,季游覺得有一點懷念,而在懷念以外,一絲若有似無的思念,在他心頭一閃而過。

  「季游,你是來找碴的,對不對?」三年未見,這傢伙一點也沒變!還是愛挑她毛病,說話損她!

  「我才沒那麼有空,我時間寶貴得很,絕不會浪費在妳這種無謂的人身上,我是來找仲文的。」

  事情是這樣的,管仲文得知郭依纖夢想的酒吧終於開張,便特地抽空回台,恰好季游這段時間要在台灣走幾場重要的秀,表兄弟便順理成章相約見面。

  「是我叫游來這的。」管仲文說。「妳新店開幕,當然是越多人來祝賀越好囉!」

  郭依纖不予置評,季游表現出來的態度,橫看豎看都不像是來祝賀的。

  「我們三個三年沒見了,今晚就好好聚聚吧!」管仲文笑著淡化橫亙在季游跟郭依纖之間的劍拔弩張。

  「跟你敘舊可以,」季游斜睨著她,「但跟她,門都沒有。」

  一聽,她一雙柳眉頓時皺在一起,「你以為我愛跟你聚啊?」又不是自虐狂,她才不想接近他哩!

  「那妳就馬上消失。」

  「這是我的店,我幹嘛要消失?」

  管仲文站在一旁,覺得很無奈,歎氣道:「你們兩個,為什麼一見面就針鋒相對呢?我還以為過了三年,你們的關係多少會改善一點。」

  「就算過了三十年,我跟她還是合不來。」季游冷哼一聲。

  「你說錯了!」郭依纖糾正他,「是就算過了三百年,我跟你還是做不成朋友!」

  「依纖,」這時,郭依纖的死黨──關韻茗走了過來,拉了拉有點失控的郭依纖,「妳在幹嘛?大呼小叫的,今晚可是妳灑吧開張的好日子呀。」

  驀然醒覺失了態,郭依纖紅了一張臉。

  「還有,妳別再跟季游吵嘴了,我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他的忠實Fans,妳也知道,現在的Fans為了偶像,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關韻茗低聲勸告。

  「我在自己的店,難道沒有半點自由嗎?」郭依纖嘟嘴道。

  「不是不可以,但也得看時機和場合啊!妳別跟自己的店過不去,妳不想開張大吉之後,緊接的就是關門大吉吧?」

  關韻茗的話很有道理,但郭依纖又氣不下,只好跟管仲文說:「學長,抱歉,失陪一下。」

  她要離開一會,到僻靜一角冷靜一下情緒,不然,她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出毆打超級名模的事來。

  「韻茗,這裡的事暫且交給妳,拜託了。」說完,郭依纖沒忘記狠狠瞪季游幾眼,這才快步離開人群。

  她走到儲酒庫,關上門,與世隔絕。

  看得出郭依纖在按捺不快的情緒,管仲文歎氣:「游,你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她。」不用他問完,季游先回答。

  「理由呢?」

  「她果擾我。」季游簡短地作答。

  「什麼?小依困擾你?」管仲文越聽越不明白。「你跟小依有聯絡嗎?」

  「算了,你不會懂的。」季游擺擺手,示意表哥別追問下去。

  縱然他離開台灣,去了米蘭,但那前世的夢,每晚仍是造訪他。而在跟郭依纖認識後,夢的變化明顯增多了,許多以前看不清楚的東西,都漸漸變得清晰,讓他越來越瞭解,究竟他跟郭依纖的前世,是怎麼樣的關係,他們之間的發展過程又是怎樣。

  他討厭被前世的記憶糾纏著,可他卻想不到驅走那些夢的辦法,可恨的是,即使是有形的地域隔著他倆,也切不斷他跟她之間的無形牽絆!

  「我走了。」季游不想再待在這間酒吧。

  「游,再待一會兒吧!」管仲文拉著他。

  「不要。早知道你約我來的地方,是那個醜八怪開的店,我死也不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跟她扯上關係。

  「游……」正想遊說他,管仲文的話卻被打斷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0:06

第四章

  「呀!」

  驀地響起的尖叫聲,是由儲酒庫中傳出來的。

  管仲文跟季游站立的地方,離儲酒庫不遠,所以在吵雜的環境中,也能聽到那尖叫聲。

  「那是……」管仲文還愣在那。

  「是那醜八怪!」季游最快反應過來,飛速跑向儲酒庫。

  剛才,他看到郭依纖走進儲酒庫,而現在,那裡又傳來叫聲,不是她,還有誰?

  他一打開儲酒庫的門,便看到灑了一地的酒。

  盛著酒的紙箱子,本來是一個迭著一個,整齊地排列好的,可不知為什麼,現在卻跌在地上東歪西倒的,裡面的酒瓶不能倖免地摔破了,酒自然由紙箱裡灑漏了出來。

  「嗯!」濃烈的酒味,在空氣中凝聚不散,季游用手掩著鼻子。

  雖然現場環境讓他很不舒服,但他還是快速地掃瞄現場一下,不久,他便找到了郭依纖。

  他走過去,看到她被一些酒箱壓在地上,昏了過去。

  「這笨蛋!」季游罵了聲,趕緊搬走壓著她的重物。

  抱起她,拍了拍她的臉頰,他語氣緊張的說著:「喂!醒醒!」

  「游!發生什麼事了?」管仲文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進了儲酒庫。

  「我怎麼知道?」季游一邊回答,一邊抱著她站起來。

  「小依!」管仲文看到她昏了,急著問:「她怎麼了?」

  「表哥,你不要問些我也不知道的問題好不好?」季游現在已經心亂如麻了,還得應付管仲文那些頗白癡的問題。

  「我們送她去醫院吧。」

  「正有這個打算。」季游看了看懷中的郭依纖,「雖然表面上她沒什麼傷,可是,還是去一趟醫院,照一照X光比較保險。」

  「我去開車來。」反應緩慢的管仲文,這回倒是行動很快。

  關韻茗正替郭依纖招呼著到賀的來賓,但當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好友竟昏倒在季游的懷抱中,頓感一驚。

  「依纖?」她馬上跑過來,看到好友沒什麼傷,半吊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可她還是不放心,「她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季游皺了皺眉,怎麼所有人都問他相同的白癡問題?「我只是最先跑去救她的人而已,其餘的,一概不知。」

  「你……是最先去救依纖的人?」關韻茗吃驚地看著他,身為郭依纖的好朋友,自然從她那裡聽過不少季游的壞話。「你不是跟她不對盤嗎?」

  季游有一瞬的語塞。是啊!他這麼看她不順眼,卻比誰都來得快跑到儲酒庫去看她的情況……

  他抿了抿唇,自己的行為,有時候連他自己也解釋不了。三年前的運動會如此,三年後的今晚,亦是如此。

  「不要廢話!現在,我跟仲文要送她去醫院檢查看看。」話畢,他便抱著郭依纖大步走出門外。

  本來關韻茗也想跟著一道去,可是,酒吧不能沒人管,因此她只能把送好友到醫院這重責大任,交託到管仲文和季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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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醫院後,醫生旋即替郭依纖檢查一番,而管仲文跟季游,則靜靜地在走廊上等著檢查結果。

  醫生走出來,管仲文第一個走上去。

  「郭小姐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一點腦震盪和輕微的皮外傷,她會昏倒,全因受了驚嚇。現在敷過藥,全身也仔細檢查過,可以隨時出院。」

  「這就好了。」管仲文放下心頭大石,「謝謝醫生。」

  他轉過頭,拉了拉季游,「我們一起去看看小依吧!」

  「你去,我不去。」季游拂開表哥的手,一臉冷漠。「我要走了。」

  「走什麼?看過小依之後,再一起走啊。」

  「我不要。」今晚,他已經夠失常了,他不想再接近她這個令他失常的禍源。

  「游,你是怎麼了?救小依的是你,可對她冷淡的人也是你。」

  「這你不會懂的。」事實上連他這當事人,也不太懂自己是什麼心態。

  「你不說,我怎麼會懂?」

  「算了,這事你不要再問了。」話畢,季游便想拂袖而去。

  這時,護士從郭依纖的房間出來。

  「對不起,請問你們是送郭小姐來醫院的人嗎?」護士問。

  「是的。」管仲文道。「她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她一直念著『炎琛』這個名字,所以,我便來問問,你們兩位誰是炎琛。」

  聽到「炎琛」這個名字,季游頓時渾身一顫。

  「炎琛?」管仲文一頭霧水,「我們都不是啊。」

  「妳說……她一直念著『炎琛』?」季游大步上前,急切問著護士。

  「對。」這帥哥幹嘛?為什麼一臉沉重?

  「游?」察覺到他不對勁,管仲文向他投以詢問的目光。

  「我去看她!仲文,你暫時不要進來。」季遊走進病房。

  郭依纖躺在床上,還沒醒過來,可一如護士所說,她不住地念著「炎琛」兩字。

  彷彿感應到季游的接近,郭依纖的眼皮輕微的動了動,然後,緩慢地睜了開來。

  她看到了季游,盯著他好幾秒後,緩緩地道:「炎琛……是你……」

  季游深吸一口氣,大力拍了拍郭依纖的臉。

  「呀!」驀地傳來的痛楚,讓她由茫然的漩渦中清醒過來。

  「你幹嘛打我?」她蹙著眉,瞪著他。

  「郭依纖,我問妳,我是誰?」他一臉凝重。

  「你白癡啊?你當然是季──」本來覺得他這問題好白癡,可是,當她想說他的名字時,一張古代的男性面孔,忽然和季游的臉重迭在一起,讓她有一刻的訝然和迷茫。

  「我再問一次,我是誰?」她異常的反應,更印證了他心裡的猜想。

  「你是……」本來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然而,她不知為什麼,就是回答不出來。

  季游臉上那張不屬於他的臉孔,讓她產生不少疑竇和猶豫。

  「我是季游。不過,我也是炎琛。」

  「什麼?」她一怔。「你說什麼?」

  季游坐在床沿,決定好好跟她談一談。

  他知道郭依纖和他一樣,因一次意外,而記起前世的事,為免她迷迷茫茫,他決意跟她說個明白。

  「簡單的說,炎琛是我上輩子的名字,所以,炎琛也是我。」

  聞言,她搔搔頭,「這是最新的腦筋急轉彎嗎?怎麼我聽不明白?」

  「妳給我聽清楚,妳跟我,上輩子是情人。」

  她瞠大眼,一臉不相信,「你說什麼呀你!?你是發燒,還是吃錯藥了?」

  什麼情人?她跟他?不可能!

  不理會她的驚訝和不置信,他兀自說下去:「上輩子,妳叫唐晴兒,我叫李炎琛。有一次妳被人綁架,我意外救了妳,因而結識了,之後,我們還發展為情人。不過,我們兩家是宿敵,所以,我倆不被允許在一起,最後,我們決定私奔。但妳天生身子弱,私奔的路程對妳來說是一種煎熬,走不了多久,妳便病倒了。」

  她聽著聽著,腦海明明浮現起千萬個「不可能」、「胡說八道」等字樣,可是,嘴巴卻自然而然接下季游未說完的話:

  「我沒熬多久,便死了。死前,我在你手心裡寫上我的名字,而你,也在我的手心裡,寫上你的名字,聽說,這是咒語,可以讓我們在下一世重逢的咒語。」

  說完,郭依纖抬起手,直視著自己的手心,一瞬間,她彷彿可以看到,手心清晰地浮現出「李炎琛」三個字。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妳也保留了前世的印記。」季游一字一句地說。

  「怎麼會……」郭依纖被自己出口的話,給嚇了一大跳。

  本來,她還想嘲諷季游在這瘋言瘋語,可是,剛才她也說了跟他沒兩樣的「瘋話」來。

  「這是事實。」

  「事實?」她瞪大眼看著他,「這麼荒謬的事,你說是事實?」

  「我完全瞭解妳不願相信的心態,這些我全都經歷過。不管妳相不相信,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現在只是開始,不久,前世的記憶便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妳記起的部分將會越來越多。」最後,他跟她相識、相知、相愛的清晰畫面,便會浮現在腦海裡,歷久不散。

  「你和我一樣,也……」

  「沒錯,我和妳一樣,不然,我剛才怎麼說得出那些話?高三時,我騎機車出了車禍,撞傷了頭,之後每一晚,我都夢見唐晴兒。」

  郭依纖像是豁然開朗般,指著他,「怪不得三年前,你第一次在音樂系系館碰上我,劈頭就喊我『晴兒』!」

  他微點一下頭。

  「還沒遇見妳之前,我只是夢見唐晴兒和一些零碎的片段,還不知道她叫什麼、自己跟她有什麼關係,但見過妳後,我記起前世的速度加快許多,妳彷彿就是那段記憶的催化劑。對了,我是因為車禍,才想起了那些事,妳呢?」他有點好奇,為什麼她會突地記起那些事,「在儲酒庫裡,發生了什麼事?」

  她思索一會,還是決定吐實:「我看到老鼠。」

  「老鼠?」

  「我最怕老鼠了,可是,偏偏讓我碰個正著!我怕得要死,想拿什麼趕牠走,誰知一個不小心,便撞倒了身後的酒箱,那些箱子往我身上壓了過來,我反應不及,一時驚慌過度,便昏了過去。」

  「真遜!」他嘲笑一句,「這麼大的一個人,還怕老鼠。郭依纖,妳幾歲了?」

  季游以為她會立即反駁,可是,她沒有。

  「喂,妳怎麼了?」他有點納悶。

  郭依纖彷如陷入了沉思,過了半晌,她才道:「我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了。那些箱子壓過來的情形,和唐晴兒被綁架時的情景,有點相似。」驀然向自己襲來的災難和黑暗,喚起了塵封已久的前世記憶。

  「現在怎麼辦?」郭依纖覺得迷失了方向。「忽然想起那些有的沒的……」

  看她一臉苦惱,季游大發慈悲,好言安撫:「其實,妳也不用太煩惱,只要妳不去想,基本上,那些記憶不會太影響妳的日常生活。」

  「真的嗎?」她抬起臉,看著他。

  他頷首,「我比妳更早想起來,妳看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嗎?」她有點狐疑。

  「也不可以這麼說。」

  「那到底是怎樣?」

  「如果妳真的跟我一模一樣,那麼,妳每晚都會夢見我們的前世。」

  「什麼?」每晚都夢見他?「我不要!」

  她那句「不要」,讓他心生不悅,「妳不想夢見我,妳以為我就很想啊!」

  「說到底,我會想起那些東西,都是因為你!」她高聲道,「你不來我的店,不跟我吵,我就不會跑到儲酒庫去冷靜。不去儲酒庫,我就不會看到老鼠,也不會發生那場意外了。說穿了,都是因為你!」

  聞言,他訕笑一聲,聳聳肩,「妳喜歡把意外的責任推給我,我無所謂,如果這樣子妳會覺得舒服點,隨便吧!」

  他這麼說,害她覺得自己剛才那樣很難看。

  其實,她很明白,那是意外,不是誰的責任。如果命運安排,要她想起前世那一段的話,她早晚還是會想起來的。

  「妳想起前世的事,我倒是有點高興呢!」

  「什麼?」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難道他對她……因為上輩子是情人的緣故,對她有特殊的感覺,所以,她回想起以往的事,他覺得高興?

  郭依纖的臉,禁不住泛紅了起來。

  「以前只有我一個被前世的事困擾,我一直覺得很不平衡,明明那是我跟妳一起經歷過的事,可是,只有我一個想起來,妳卻像沒事人一樣,過妳的生活,不用每晚被那些夢煩擾。現在好了,當事人之一的妳想了起來,我的心裡就平衡多了。」

  害羞、竊喜的情緒一瞬間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生氣。

  「這是什麼鬼話?」她大叫。「這還是一個人應該說的嗎?」

  「我哪裡說錯了?從公平的角度來看,只有我一個人深受前世記憶困擾,不是很說不過去嗎?有妳陪我,我覺得心裡舒坦多了。」他笑著說。

  「你……你這個惡劣至極的混帳!」她拿起醫院的枕頭,往他扔了過去。

  他一閃,輕易躲過。

  「要煩惱就一起煩惱,要作夢就一起作,這樣才公平。其實,妳已經比我好多了,妳現在才要煩惱這個問題,我卻從高三起,就被這問題纏上了,跟我比較,妳已經很幸運了。」

  「你……」被他氣得說不上話來,郭依纖瞪著他,「你這惡劣的傢伙,上輩子我怎麼會看上你?」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優美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嘲弄的笑痕,「我遇見妳之後,也不停地質問自己:上輩子,我到底是不是瞎子,不然怎麼會愛上妳這種處處是缺陷的女人。不過,話說回來,前世的唐晴兒比起今生的妳,真是好太多了,至少,她是個古典美人,但這輩子的妳卻一點也沒有遺傳到她的美,長得像個醜八怪一樣。」他才不會乖乖挨打,論口才,他沒有輸過。

  再聽到「醜八怪」三個字,郭依纖氣得頭頂冒煙。她最討厭由季游口中聽到那三個字!

  「你沒資格說我是醜八怪!還有,你給我聽清楚,上輩子的事我是管不著,不過,不論之前我跟你是什麼關係,這輩子,我跟你都是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非、常、好!」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事實上,一股氣悶卻不斷湧上,「這也是我想跟妳說的。我不管前世的李炎琛跟唐晴兒有多親密、多相愛,這輩子,我是季游,是另外一個人,我絕對不會因為前世的印記而愛上妳。」

  聽他這麼說,不知為何,郭依纖覺得心裡一陣刺痛。可是,她的想法明明也跟季游一樣啊!

  「每次看到妳,都會讓我想起我是多麼地身不由己,被迫跟前世的記憶一起活著。在我眼中,妳就像是一根肉中刺,讓我欲拔之而後快。」

  心裡的痛楚,以等比級數遞升,她緊抿著唇,說不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這就是你對我總沒好臉色的原因,對不對?」

  過去,她不明白為什麼季游只對她一個人特別凶,現在,她什麼都明白了。

  「沒錯。」

  「但你想起前世的事、受它困擾,並不是我的錯!你對我凶,不是很不公平嗎?」

  「妳說得對,這不是妳的錯,不過,我看到妳,心裡不舒服是自然反應,那也不是我的錯。妳說要公平,那麼,我討厭妳,妳也可以討厭我,我一點也不在乎。」

  他最後那兩句話,猶如一把利刃,直直插進她的心臟!郭依纖一時心痛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回以沉默。

  這時,在門外守候了好一段時間的管仲文,忍不住敲了敲門,「游,小依醒過來了嗎?」

  「醒了。」他回一聲。「你可以進來了。」

  管仲文馬上推門而入,走到床邊,關心地問:「小依,妳覺得還好吧?」

  郭依纖沒回應,眼眸還是緊緊注視著季游。

  妳也可以討厭我,我一點也不在乎。

  她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他在不在乎她,應該不是她介意的問題,不是嗎?

  「小依?」

  她這才把目光對上管仲文。

  「妳沒事吧?」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笑了笑,「只是被箱子壓了一下,身體有些地方瘀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就好,看到妳昏倒,我很擔心呢!」

  「抱歉,讓你操心了。」

  「說這什麼話,我們是好朋友。來,我們走吧!」

  「嗯。」

  「游,我們走囉。」他轉過頭,這才發現季游已不見了蹤影,「呃?游呢?」

  「他走了。」郭依纖語帶憂鬱地道。在她跟管仲文說話的時候,季游已經離去。

  「這個游,還是那麼莫名其妙。」

  「他不是莫名其妙,只是……」他討厭她。郭依纖的小臉,泛出一陣揮之不去的苦澀。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她的確幻想過跟季游重逢時,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而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以外。

  這一晚,她意外記起前世的事,以致腦海一片混亂;這一晚,季游當著她的面,說討厭她;這一晚,因季游的緣故,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對郭依織來說,這是最最差勁的重逢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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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仲文送郭依纖回家,為免父母操心,她簡單地帶過意外事件。父母因為不懂應酬,也怕人多,所以今晚沒去酒吧,要輕描淡寫帶過事件不難。

  回到房間,她撥了一通電話給關韻茗。

  「依纖,妳還好吧?」

  「沒什麼事。對不起!酒吧的事要妳一個人忙。」她一邊躺在自己的軟床上,一邊談電話。

  「沒關係,我們是麻吉啊。對了,酒吧這裡一切都好,客人陸續走了,現在只剩下清場整理的工作,我會替妳搞定的,放心休息吧!」

  「謝謝妳。」郭依纖回應的語調,帶著落寞。

  「依纖,妳有心事嗎?」

  照道理,郭依纖今晚應該很高興,儘管發生了意外,但依她開朗的個性,應該不至於影響她的好心情才對,可是,現在她……

  「……韻茗,如果妳突然發現,妳上輩子的戀人,就是妳認識的人,妳會怎麼辦?」

  「依纖,妳什麼時候迷上這麼浪漫的事了?」

  「浪漫?這一點也不浪漫!」整件事來得太快,害她腦袋塞得滿滿的,想思考也沒空間去想。「我只覺得好煩……」

  「怎麼一回事?妳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郭依纖沉默片刻,決定把那件幾近荒謬的事,和盤托出。

  「什麼!?」關韻茗聽罷,聲音裡淨是訝然,「妳是說,那個和妳超不對盤的季游,是妳的前世戀人?不會吧?這也太扯了一點!」

  「我也希望不是……」

  任誰來看這件事,都會認為這不可能,然而季游的反應、她那些古怪零碎的記憶,全都指出一件事──這是真的。

  「季游那傢伙,沒必要編故事來騙我。」他雖是個毒舌男,卻不是個無聊之輩。

  「這也對。」關韻茗在電話的另一端點頭。「我說啊,上輩子你們愛得這麼難捨難離,可這輩子卻超級不對盤、互看對方不順眼,如果前世的你們知道了,不知道有何感想?說不定會哭呢!」

  「韻茗,現在不是幽默說笑的時候。」她都快煩死了。

  「好了,說點正經的。我終於明白,季游為什麼總是看妳不順眼。如果我是他,也會有相似的反應,畢竟,記得前世的事,每晚都夢見前世的情人,聽起來好像很浪漫,但換個角度來看,那是一種長期的困擾。

  就好像自己的身體內,彷彿還存在著另一個人,那種感覺應該怪不好受的吧!季游的個性,聽妳說,是個很強烈的人,他對這件事,那麼反感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這也不是我的錯,他怎麼能因為這件事就討厭我!」這讓她不能接受。

  「依纖,妳試著從他的角度來想,他自高三起,便讓這奇怪的夢給糾纏了,遇見妳之後,那個夢更加劇了,他一定覺得很不好受。這一點,我認為妳應該要體諒他一下。」關韻茗個性比較冷靜,因此她能把事情看得比旁人清楚。

  「只不過是晚上作個夢罷了!有多難受啊?」郭依纖咆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0:22

第五章

  回來台灣幾天,管仲文也差不多要回維也納,這晚,他特地來酒吧找郭依纖談天。

  「小依,妳怎麼了?」本來他想跟她好好聊上一聊,可是,當他看到她那精神不振的樣子時,什麼閒聊的話都說不上來了。

  「沒……沒什麼。」她站在吧檯內,一個不留神,手中擦拭著的酒杯,便摔到地上去了。「啊,又破了……」

  「妳真的沒事?妳精神好像不太好,是不是酒吧剛開張,妳事必躬親,以致晚上沒什麼時間睡啊?」

  「睡……」聽到這個字,她滿肚子的辛酸便全湧上來,她苦著一張臉,「我是有睡啊……只是……」

  「只是?」

  「只是都等於沒睡而已。」

  「什麼?」管仲文不懂她說什麼。

  「我整晚都在作夢,就像在看影片一樣,一覺醒來,感覺和通宵看電影沒兩樣……那個樣子,我精神會好才奇怪哩……」她今天都不敢照鏡子,她的黑眼圈一定很大。

  「一整晚都作夢?小依,妳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才有所夢啊?」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惜不是,她之所以會作夢,全因為上輩子的記憶在作祟。

  「如果情況持續的話,我想,妳要想想辦法。」

  「想辦法……對啊……」她總不能一直精神委靡下去。

  酒吧剛剛開幕,她這個老闆,一定得事事親力親為,不能鬆懈,可是以她現下的精神狀況,根本很難做到……

  腦袋靈光一閃,她想到一個人。

  「學長,你有季游的手機號碼吧?」

  「當然。」

  「請你給我。」他是過來人,應該也經歷過這種要死不活的煎熬階段,看他活得好好的,應該有什麼絕妙的解決辦法。

  「好。」管仲文也不追問。

  拿過電話號碼,郭依纖馬上撥電話給他,她想今晚有個好眠。

  可是,他的手機卻打不通。

  「天啊……」她哭喪著臉。

  「小依,別急,如果妳有要事找游,可以到我家一趟,游這次因為工作的關係,會在台灣逗留一段時間,期間,他一如往常地住在我家。說不定,他可能回家了。」

  「對,我可以找他。」郭依纖重新燃起希望,「學長,我們現在就去你家吧!」

  郭依纖滿懷希望地跟著管仲文來到管府,可是還是見不到季游。

  「他跑去哪了?」郭依纖整個人像個洩氣的汽球一樣。

  「小依,妳有什麼急事要找游嗎?」本來管仲文不想問太多,可是她那焦急的樣子,是他不曾見過的,他禁不住有點擔心。

  「這個……」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管仲文說明。

  「表少爺,你回來了啊。」

  就在這時,傭人對著剛回家的季遊說。

  郭依纖馬上站起來,「季游,你終於回來了!」

  有點愕然會見到她,季游看著她。

  「游,小依有急事找你。」管仲文說。

  「找我?」瞄她半眼,季游閒閒地開口:「有何貴幹?」

  「可以去你房間談嗎?」

  他挑一挑眉,「五分鐘。」

  「什麼?」她問。

  「我說,妳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我很忙,沒空應酬妳。」話畢,他便兀自上二樓去,不理會被甩在後頭的郭依纖。

  這傢伙!郭依纖忍不住青筋暴現。若不是有事求他,她老早就破口大罵了!

  她馬上跟了上去,當她走進季游的房間時,看到他正在脫衣服。

  「你幹嘛?」她立即轉過身,唯恐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換衣服啊。」

  「你晚一點再換,不行嗎?」在女人面前公然換衣服,這傢伙的神經到底有多粗啊?

  「這是我的房間,我有做任何事的自由。」

  就算過了三年,他還是那副欠扁的嘴臉!

  「我不知道你是個暴露狂。」不諷刺他一下,她心理就不平衡。

  「做模特兒的人,在眾目睽睽的後台換衣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醜八怪,妳見識比我想像中還要少。別人說,沒有美貌的人,至少有點智慧,可是,我看妳,連小學生的智慧都沒有。沒有美貌,又沒有腦筋,妳下半輩子,怎麼過啊?」

  「你說夠了沒有?」她氣得扭過頭怒吼,只差沒化作暴龍,衝上前咬死他。

  季游這時已經換好衣服,微微一笑,「看妳還能對我大吼大叫,睡不好這件事,看來對妳也沒什麼影響嘛。」

  她一愕,「你知道……我睡不好?」她什麼都還沒有說耶!

  「任誰看到妳這張憔悴不堪的臉,都會知道妳睡不好吧!」他嘲笑。

  「我現在的樣子……有那麼難看嗎?」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看、死、了。」

  「善意的謊言,你到底懂不懂?」才剛壓了下去的怒火,馬上去而復返。

  「女人總愛聽好聽的假話,醜的女人尤其愛聽,妳說對不對?」

  「你一定得這麼損我嗎?」不貶她,不找她的碴,他就會不舒服嗎?

  「是妳自己送上門,給我損妳的機會,不是嗎?」他攤攤手,一臉無辜相。「我不損妳,妳或許會失望呢!」

  「鬼才會失望!」

  他看了看表,「好了,剛好五分鐘,門口在那邊,妳懂怎麼離開吧?不送了,拜!」他對她作了個再見的手勢。

  「喂!我想說的還沒說耶!」

  「那是妳的事。」他說得冷淡。「時間我已經給妳了,這妳沒有好好運用,這怪不得誰。我時間寶貴,沒有餘閒再撥出來給妳。」

  「我們上輩子怎麼說也曾經是情人,我只是想問你,怎麼才能睡好罷了,這點小事,你幫一幫也不算什麼吧?同是天涯淪落人,你也受過相同的苦……」

  「妳說夠了嗎?」他倏地冷下一張俊臉。

  他明顯的冰冷態度,讓她不期然地打了一個哆嗦。

  「前世的事,和今生的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妳也說過,不論之前妳跟我是什麼關係,這輩子妳跟我都是橋歸橋,路歸路。

  怎麼?妳現在有求於我,就搬出前世的親密關係,順道把橋路之別完全拋開,將我跟妳歸類為天涯淪落人。妳做人的彈性,也蠻大的嘛。」他句句飽含嘲笑之意。

  面對他排山倒海的冷漠,她覺得心一絞。雖然,她早就領教過他的毒舌功,可是,被他批評得加此體無完膚,這還是第一次……

  她緊咬下唇,完全無法反駁。

  「妳接下來……是不是打算搬出『我們今生好歹也是朋友』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要求我幫妳?」

  薄且性感的唇瓣,輕輕勾出一道淺淺的輕蔑笑痕。「很抱歉,我從不覺得跟妳是朋友,如果妳有這個誤會,我可以跟妳說一聲抱歉。不過,自此以後,請妳別再以我的朋友自居,這讓我覺得不舒服。」

  一陣高溫,漸漸在她眼眶凝聚,她吸了一下鼻子,不許在眼裡打滾的淚,輕易的奪眶而出。

  如果她現在哭出來,恐怕只會招來季游更為狠辣、更為不留情的嘲弄。

  郭依纖勉強自己擠出一道笑容來,「真的很抱歉!原來,今天我來找你,企圖從你那裡得到幫助,是徹底錯誤、超級天真的想法!對不起,佔用你超過預定的五分鐘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

  話畢,她便立即轉過頭,跑著離開。

  「等……」她那副泫然欲泣,但又強忍住的模樣,讓季游心頭揪了一下,甚至有想叫住她的衝動,可是,理智卻阻止了他。

  而當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刻意裝出來的冷臉,也一併跟著消失。

  他不友善的態度,領受過的女人不在少數,可是,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曾受過剛才郭依纖感受到的冷酷對待。

  他可以想像得到她有多氣憤,畢竟他方才說的話,那麼不留餘地、那麼無情,連他自己都覺得過分。

  身一傾,他倒在床上,喃喃道:「我沒有錯,我討厭她,說那些過分的話,是正常的……」

  只要他繼續討厭郭依纖,就算未來他記起再多前世的事,就算前世的李炎琛,對唐晴兒的感情有多深、對她有多眷戀,他──季游,也不會喜歡上郭依纖。

  為了證明,他絕不會被命運擺佈;為了證明,他絕不會被前世的印記左右;更為了證明,他對自己的人生,有百分百的操控自主權──

  他討厭她,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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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有人找妳哦。」酒吧的員工走進休息室,跟郭依纖說。

  「好。」原本伏在桌上的郭依纖,這才慢慢抬起臉來。

  管仲文走進來。

  「小依。」

  「學長。」她強打起精神,玩笑道:「你又來了,你每天都來一遍,我知道,你是想騙我請你喝酒對不對?請客不是問題,但你要再彈藍色多瑙河給我聽。」

  店裡有一架鋼琴,每次管仲文來,她都會要求他至少演奏一曲。

  「又聽藍色多瑙河,妳好像真的很喜歡這首樂曲。」管仲文一笑。

  「對。」只有在聽藍色多瑙河時,她疲憊的神經才能得到一點舒緩。

  不過,她總覺得管仲文所彈的藍色多瑙河,跟三年前在音樂系館聽到的,有微妙卻重要的差別,可人會變,大概彈琴的指法也會變吧。

  「對了,小依,妳昨晚睡得怎樣?」他關心地問。

  「還好。」

  「還好?騙人。」他不是瞎子。「妳的精神比三天前來我家找游的時候,還來得差。」

  聽到季游的名字,郭依纖頓時臉色一沉。

  管仲文雖然有時候是頗遲鈍的,可是,這時候他倒是蠻眼利的。

  「小依,妳跟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那天,她離開管府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好像在強忍什麼。

  「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甚至連泛泛之交也算不上!所以,我能跟他發生什麼事?」她咬著牙,忿忿地說。

  「小依,其實游他──」

  「我不想聽到他的事!」既然他都不把她當朋友看,她幹嘛要一廂情願啊?不當朋友就不當,她也不希罕!他討厭她,她也討厭他!

  「好,不說不說。」

  「對不起,學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過了一會,她道歉。

  「妳睡不好,情緒不穩定是正常的。」

  「如果我再不能好好睡一覺,一定沒有人敢再接近我。」她苦笑。

  「這可不一定。」管仲文說著,掏出一張紙,「給妳。」

  「是什麼?」她接過。

  「幫妳好好睡覺的藥方,妳依著紙上的材料,到中藥店抓藥,再按著紙上列出的步驟去煮,喝了它,妳就可以好好睡了。這碗藥,能讓妳儘管作夢,睡覺的時候也能得到休息,醒來時妳不會再精神不振。」

  「真的嗎?」她大喜,「謝謝你,學長!」

  「妳跟我是什麼交情了,還謝我。」他溺愛地摸一下她的頭。

  「你不知道,我為了睡不好這件事煩惱了多久,幸好有學長你。對了,學長,你在哪找到這藥方的?」

  「呃……這……」他有點吞吞吐吐的,「是我朋友告訴我的,他也有睡不好的情況,試了很多方法,最後才找到這個藥方,定期喝藥後,他的狀況就好多了。」

  「原來這樣。」她一點疑心都沒有。

  「我明天就走了,要再晚幾個月,才能跟妳見面。」他轉開話題。

  「好,學長,等你回來,我再好好請你吃一頓大餐,以答謝你這張藥方的大人情。」

  話題再度扯到藥方之上,管仲文顯得有點不自然,可郭依纖精神狀況不佳,沒有注意到這細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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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

  關韻茗走進酒吧後,向吧檯走去。「喊得這麼中氣十足,看來,強健的依纖回來了。」

  「好說!」郭依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妳管學長給的藥方,看來還真有效。」關韻茗挑個位子坐了下來。

  「當然,他是我最尊敬的學長。」

  「尊敬?妳不再把他當成情人候選人了?」

  「老早就不當啦。在學長決定去維也納的時候,我就完全放棄了。」

  「這麼輕易就可以放棄,妳當初,是真的喜歡他嗎?」關韻茗不禁有點懷疑。

  郭依纖一怔,像是沒料到好友會問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她說:「都過了那麼久,我怎麼還記得。總之,現在我跟學長,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不會覺得可惜嗎?妳那個管學長條件很好哦。」

  「條件再好,我也只當他是朋友。臉紅心跳,一律沒有。」郭依纖肯定地說。「別淨是說我,我倒要問妳,妳今晚怎麼有空來這閒聊?妳不是要參加霓影雲裳時裝設計大賽嗎?妳不要告訴我,妳是偷懶,摸魚摸到這裡來了。」

  「妳別這麼緊張好不好?」關韻茗笑了。

  「不緊張怎麼行?繳交作品的截止日期,不就是這個月底嗎?」

  「是沒錯,不過,基本的設計概念,我都已經有了,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締造完美感覺的神來之筆。」

  「看妳說的,好像專業時裝大師一樣!」郭依纖取笑她。

  「我將會是的!」關韻茗對自己的才能,一向充滿自信。

  「妳臭美。」

  「只要讓我找到那畫龍點睛的靈感,冠軍獎盃我一定手到擒來。」

  「靈感不是說找就找得到吧?」郭依纖不是想潑冷水,只是陳述事實。

  「妳說得對!閉門造車,在時裝界是絕對行不通的,所以我決定實地觀摩,吸收大師級設計師的創作菁華。」她邊說邊拿出兩張時裝表演的入場券。

  「早有準備嘛。」

  「當然。」

  「好吧,別說我不支持妳,我就捨命陪淑女,陪妳去看這場秀吧!」說完,郭依纖便想抽走關韻茗手上其中一張入場券。

  雖然她對時裝表演沒什麼特別興趣,不過,她想盡快走出情緒的谷底。而想快打起精神來,就不能老是在酒吧和家之間來回,首先,她要讓自己出去多走走。

  「不用了。」關韻茗把手移開。

  「為什麼?」郭依纖不明白。

  「因為……」關韻茗像是有難言之隱,最後不想騙她,決定據實以告:「季游是這場秀的首席模特兒。」

  聞言,郭依纖愣住。

  「依纖,對不起,買票的時候,我不知道季游有走秀……本來,我是打算自己去看,把另一張票扔了,可是……」剛才她太興奮,一時忘了季游害郭依纖心情不好一事,她實在不該把票給她看的。

  「對不起。」關韻茗再次道歉。

  郭依纖靜默一會,然後揚起一抹笑意,「傻瓜,對不起什麼?妳沒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

  「可是……」

  「沒有可是!總之一句,」郭依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好友手上抽走一張入場券,「不准浪費門票,這可是白花花的錢耶!」

  「依纖,妳陪我去?」

  「對。」她點頭。

  「但這樣子,妳會見到──」

  「那又怎樣?」她打斷關韻茗,「我跟那個姓季的傢伙,沒有半點關係,我根本沒必要為了他,而不去看這場秀。」

  關韻茗明白,郭依纖是為了向自己證明她不怕見到季游,季游也沒法再影響到她,才堅決去看這場時裝秀的。

  她希望,不會因為她一時不小心,害郭依纖好不容易才好轉一點的心情,再次陷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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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勁的音樂節拍,在佈置得美輪美奐的偌大會場響起。

  「依纖,我們的座位在這。」關韻茗指著第四排的位子。

  「嗯。」

  落坐後,關韻茗很興奮地四下瀏覽,她希望不久的將來,自己也能辦一個這麼棒的大型時裝秀。

  相比於關韻茗的高昂興致,郭依纖就顯得有點坐立不安。

  也由於她精神頗緊張,是以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直盯著她。

  不久,伸展台上冒出陣陣白煙,燈光亦在這一瞬變得七彩斑斕,精采絕倫的秀正式開始。

  季游身為首席模特兒,理所當然首先出現在眾人眼前。

  軍裝式的大衣、窄管的牛仔褲,穿在他比例完美的身材上,完全表達出本季設計師所要傳達的帥氣與優雅。

  隨著音樂節拍,季游熟練地在伸展台上走著,當他慢慢走近郭依纖時,後者覺得心臟的不規律跳動越來越厲害。

  「他……好像不是我認識的那一個季游……」郭依纖禁不住低聲自語。

  伸展台上的他,彷彿是另一個國度的人,她追不上,亦攀不到。

  當季遊走回後台,視線裡沒有他的蹤影,郭依纖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真的好棒!」關韻茗完全沉醉在時裝的世界中。「依纖,妳說對不對?」

  「對。」郭依纖附和地點頭。

  整場時裝秀都在熱烈的氣氛下進行,最後,時裝設計師按照慣例,出場接受觀眾們的掌聲及歡呼。

  首席男女模特兒,分別站在設計師的身邊,郭依纖的目光,緊緊鎖在季游身上。

  看他一臉笑容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好,完全並沒有因為上次的事,而情緒低落,看來心情不好的人,只有她……

  她低落地咬咬唇,心不自禁地緊揪起來。他本來就不在乎她,她還在期待他什麼?

  「韻茗,我們走囉。」郭依纖站起來。

  「等一下!我帶了自己的設計來,我想拿去給Peter大師看一看,說不定能得到他的指導!」關韻茗很是興奮。

  「可是……」郭依纖不想再在會場逗留。在有季游在的地方佇足,只會令她覺得更難過。

  關韻茗驀地想起好友跟季游的事,歉意一笑,「對不起!依纖,我太高興了,所以忘了……不過,我真的很想藉此難得的機會,試試我的運氣。如果妳想先走,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那……」撇下好友,郭依纖總覺得不太好。

  關韻茗拍一下她的肩,「傻瓜,我們是麻吉啊,妳肯陪我來看,我已經很開心了。」

  「那麼,我先走一步了。」郭依纖微笑。

  「小心哦。」

  「嗯。」

  郭依纖轉身離開,快要到達出口時,一隻手,悄然搭上她的肩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0:40

第六章

  郭依纖停下腳步,回過頭。

  「嗨!學妹。」

  「藍恩學姊?」郭依纖瞠大眼睛。

  「好久不見囉。」藍恩在秀開始之前,就已經發現到郭依纖。「妳也來看這場秀?」

  「嗯。」郭依纖點點頭。

  「我也是!告訴妳哦,這次我是秘密回來的,目的就是給游一個驚喜。對了,妳也是來捧游的場嗎?」

  聞言,郭依纖不語。

  藍恩豈會看不出她的不對勁,但她卻仍牽起她的手,「來!我們一起到後台,給游一個驚喜。」

  「嗄?」郭依纖反應不過來,到她腦袋能夠完全消化藍恩的行動時,她倆已經身處在後台了。

  藍恩跟季游一樣,都是國際級的超級名模,憑著她那張家喻戶曉的臉孔,要到後台一點難度也沒有。

  「游就在那間休息室!」藍恩問了工作人員,得知季游的專用休息室在哪裡。

  「學姊,我……」郭依纖不想讓季游知道,她來看這場表演。

  來到目的地,藍恩悄悄推開門,跟郭依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季游的身後。

  「Surprise!」她大叫一聲。

  季游正在卸妝,像是毫不意外,輕輕地扭過頭來。

  「拜託妳,藍恩,在我卸妝時,可不可以別搞這種名為驚喜,實為驚嚇的動作?」

  「嘖!你早發現我來了。」藍恩向他作個鬼臉。

  「若是連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都毫無察覺,沒有一點警覺性,我還能在模特兒界立足啊。」

  模特兒這行業,看似漂亮美麗,實則包含許多醜陋的元素。有人為了扯下首席模特兒,讓自己有出頭的一天,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得出來。

  「哼!這個時候,我就最痛恨你那敏銳的警覺性。」

  藍恩跟季游聊得不亦樂乎,害站在房間一角的郭依纖,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對了,游,我替你帶來一個意外的客人哦。」藍恩走到郭依纖身邊,把她拉近季游。「小依也來替你打氣了!」

  「學姊,我……不是……」跟季游的距離太近,害她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

  其實季游打從一開始,在伸展台上就看到了郭依纖,說也奇怪,會場內有那麼多觀眾,偏偏他一眼就發現到她的存在。

  季游只是瞄了郭依纖一眼,便撇過臉,繼續卸妝。

  「游,小依專程來看你耶!你那是什麼態度?」藍恩不太高興。她特意硬拉郭依纖來,就是想製造她跟他和好的機會。

  他散發出來的漠然,讓郭依纖感到一陣冰冷,身上的每一條神經,彷彿都因季游的冷淡,而緊緊的被拉扯住。

  「學姊,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郭依纖覺得難堪,她實在不該來看這場表演的。

  「小依!」藍恩叫不住奪門而去的郭依纖。「游,你在幹什麼?」

  「卸妝,妳看不見嗎?」季游淡然地說。

  「小依一個人在後台裡亂竄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她就像是一隻入世未深的可愛貓咪,闖進危機四伏的龍潭虎穴一樣。」模特兒當中,不乏一些徒具美貌,骨子裡卻是野獸的人。

  季游聽罷,旋即怒目責罵藍恩:「那妳還帶她來?」

  「我就是看不過眼,不行嗎?」遠在維也納的管仲文,知道藍恩會回台為季游打氣,所以特地把季游跟郭依纖鬧翻的事告訴她,希望她有機會,能冰釋那兩個人之間的誤會及嫌隙。

  「如果妳不是女人,我老早揍妳一拳了!」季游憤然站起來,瞪了多管閒事的藍恩一眼。

  「幸好我是女人。」她一笑。

  「那醜八怪是妳帶來的,爛攤子妳自己去處理!」

  「才、不、要。我是一定不會去找小依的,要找,你去!」知道他在掙扎,她繼續火上加油。

  「藍恩!」

  「吼我也沒用,你知道我的個性,說一不二。」她就是要逼季游親自去找郭依纖。

  「妳……」太瞭解她的個性,季游氣得怒瞪她。「好樣的!妳給我記住!這筆帳,我一定會跟妳算!」話畢,季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腳,如箭一般飛出他的專用休息室。

  他無法坐視不管,在模特兒這行業打滾了三年,什麼醜陋的事他都見過,他可不想郭依纖遇上什麼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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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藍恩所料,清純可愛的小貓,現在正被一隻披著美麗人皮的雄性豺狼纏上。

  「小姐,待會有空去喝一杯嗎?」外國的男性模特兒,對郭依纖這漂亮的中國娃娃很喜歡。

  「對不起,請放開我。」郭依纖一臉緊張,用不太靈光的英語說著。

  她只是想離開這裡罷了,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先是意外碰上藍恩,被迫跟季游見面,再次領受他刺骨的冷漠,然後,又讓這橡皮糖般的外國人給纏住。

  「妳不用緊張,我只是想跟妳喝杯酒,聊聊天而已嘛。」外國男人笑得燦爛。

  「不要!」他的笑容,只是讓郭依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妳不用慌──」他哪會主動放手,這只可愛的小動物,他是吃定了。

  驀然,一隻大手抓住他的狼爪。

  「Alex,我想,你應該不想手骨折斷吧!」季游揚起一抹冷鷙的笑意。

  季游露骨的敵意及明顯的威脅,在在讓那名叫Alex的外國人渾身一顫。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中國娃娃是你的朋友!如果我知道,一定一定不會打她主意!」Alex連忙說。

  「非常好。」季游眸中的寒冷稍稍退了一點,「那你還不放手,還在等什麼?」

  「是是!」Alex立即放開拉住郭依纖的狼爪。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馬上消失。」

  「對不起!打擾了。」Alex連滾帶爬地快步離開,他可不敢開罪季游,不但因為他是超級名模,更因為他拳腳俐落,聽說有人故意找他碴,被他修理到躺了一個月的醫院。

  郭依纖看著突地冒出來救了她的季游。剛才他跟Alex的對話,都是用英語溝通,她聽得不太懂,她只知道,因為他來了,她才能脫困。怎麼說,他都幫了她。

  「謝──」她想跟他道聲謝,可是卻被他的吼聲給掩蓋過去。

  「妳這個世紀大白癡!」

  沒料到會被他罵,她愣在那。

  「妳的腦袋是裝什麼的?雜草?還是豆腐渣?」

  「什……」他幹嘛啊?郭依纖一臉愕然地瞠大眼。

  「妳居然在後台閒逛!妳以為這裡是百貨公司,可以讓妳隨便逛、隨便觀賞的嗎?這裡有一大堆色狼!我再晚點找到妳,妳連骨頭都讓別人吃得一乾二淨了!」

  還沒找到她之前,季游的腦海閃過許多可能發生的壞結果,害他一顆心懸吊得老高,緊張萬分。

  「我……我才不是在閒逛哩!」被他莫名其妙地罵個狗血淋頭,什麼謝意全飛了,她氣得跟他大小聲。「我是找不到出口在哪,才會在這裡走來走去的!我恨不得立即離開有你這個混蛋在的鬼地方!」

  她反駁的話,猶如把油澆在他仍熾烈的怒火上。

  「不是我這個混蛋,妳已經讓那只色狼給佔盡便宜了!」

  「我又沒叫你來救我!你幹嘛那麼雞婆!」

  「妳說我雞婆?」在人潮擁擠的後台,費盡心思去找她,竟換來她一句「雞婆」?季游氣壞了。

  「沒錯!是你說的,我不是你朋友,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你幹嘛來找我、救我?這不是雞婆,是什麼?」她氣得口不擇言。

  聽罷,季游俊美的臉上,因怒焰而顯得一陣青一陣白。

  他抬起手,郭依纖一驚,以為他想賞她巴掌,可是,他只是拉住她的手。

  「你幹什麼?」

  不理她的發問,他兀自拖著她,往最近的出口走去。

  「季游,你給我放手!」

  他依舊不搭理她,只是用體力上的優勢,硬把她拖到馬路上去。

  「季游,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大叫了。」被他握住的部分,好像被火燙著了一樣,她心臟猛烈的跳動聲,也好像就在耳邊響起一樣,那麼的清楚。

  季游聽而不聞,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召來計程車。

  計程車停下來,他打開車門,二話不說,便把叫嚷個沒完的郭依纖塞進車裡。

  「妳!」他開腔,「現在馬上給我回家!聽到沒有?」

  他霸道的命令,讓郭依纖很反感。

  「我幹嘛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的誰!」話一落,她便由另一扇車門下車。

  「郭依纖!」季游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著,對下了車的她大吼。「妳立刻給我上車!」

  「才不要!」說完,她便想橫過車來車往的繁忙馬路。

  他以為他是誰啊?她才不要當乖寶寶,任他指揮!

  「郭依纖!妳給我回來!」季游在她身後吼著。

  「你少再命令我!」她回過頭,喊。

  就在這一瞬,她分了神,沒注意到有一輛高速行駛的車,正朝她的方向開了過來。

  她沒發現,可季游發現到了。

  連叫她小心的時間都怕來不及,他馬上火速衝上去,推走還沒察覺到危機迫近的她。

  車輛輪胎和柏油路產生激烈磨擦,發出一陣刺耳的煞車聲響。

  郭依纖被猛然推離馬路,壓根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好痛……」膝蓋擦破皮了。

  好奇的路人開始聚集,七嘴八舌起來──

  「有人被撞到了。」

  「咦?他好像是國際名模──季游啊!」

  「真的嗎?」有人大叫。

  眾人的討論,郭依纖都沒聽進耳裡,唯獨季游的名字,她聽得一清二楚。

  「季游……」她喃喃道,「季游……他被車撞到了?」

  她馬上從地上爬起,像瘋了似地用蠻力撥開人群,跑到季游跟前。

  季游半臥在柏油路上,臉上帶著痛苦,那神色刺痛了郭依纖的眼,讓她豆大的淚一如洪水般,自眼眶傾洩而出。

  「季游,你沒事吧?」她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問。

  他看她一眼,歎口氣,「叫妳回來,妳不回,好了,現在我這樣子,妳一定很高興了吧!」

  她激烈地搖頭,「我沒有!」淚湧出更多,她哭得更凶。

  被她誇張的哭相嚇了一跳,季游馬上安撫:「別哭!現在被撞的人,好像是我耶!」

  聽到「被撞」這兩個字,她哭得更用力了。

  「天……」她的震天哭聲,快要把他的耳膜震破。「妳與其哭,不如幫我叫救護車吧!雖然我沒重傷到要吐血,可是,也受了一定程度的傷……拜託,幫幫忙……」

  「叫救護車……是……沒錯,要叫救護車……」

  她這才恍然醒覺,笨拙地拿出手機,打了一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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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出事現場就在時裝秀會場附近,所以藍恩很快便知道這個消息。

  「小依!」她趕到醫院,立即拉住郭依纖問:「游他怎麼了?」

  「醫生還在替他檢查。」郭依纖苦著一張小臉。「學姊,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肯聽他的話,他就不會因為救我,被車撞倒了……」說到後來,才剛止住沒多久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小依,妳別哭,這是意外,妳別放在心上。」

  「不是……是我的錯……」有錯就得承認,這是她一向做人的原則。

  「醫生!」正想安慰幾句,可藍恩看到醫生出了來,馬上喊他。

  「請不用緊張,季先生的傷不很嚴重,我替他作過全身檢查,大腦無礙,其他主要、重要器官亦沒事。他身上有點擦傷,右腳則被車的保險桿撞傷了,只要徹底靜養十天左右,右腳就會完全康復。」醫生說。

  「游他右腳傷了?要靜養十天那麼久?」藍恩反應極大,臉也發了青。「不會吧!」

  「只是右腳傷了,還好還好……」郭依纖和藍恩的反應不同,她吁了一口氣。「對了,醫生,我們可以去看看他吧!」

  「可以,沒問題。」醫生道。

  「謝啦。」郭依纖急忙跑進頭等病房。

  季游以半臥半坐的姿勢在床上,看到她走進來,道:「怎麼?來看我死了沒有嗎?」

  「呸呸呸!」驟聞「死」這不吉利的字,郭依纖眉一皺。「你胡說什麼?」

  「妳也會關心我?」季游斜睨她。

  「我關心你,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教是我害你受傷的。」她走近床。

  「哼!早知去找妳,會害我被車撞,我死也不會找妳。每次看到妳,心就煩;接近妳,就總沒好事!

  前一世,妳要我看著妳死,讓我整顆心都碎了。好了,到了今生,妳又害我被車撞,右腳受傷,妳到底瞭不瞭解,一個健全、毫無損傷的身體,對一個模特兒來說,有多重要?

  今天的秀,只是我回台的第一個表演,接下來還有好幾個呢!妳叫我怎麼上伸展台?妳,是我前世今生最大的災星!」

  聞言,郭依纖才剛暫停的淚,禁不住又潰了堤。

  「妳……」看到她不住落下的淚,季游有一瞬的失措。「妳哭什麼?在車禍現場妳哭,現在到醫院妳又哭,妳哪來那麼多眼淚啊?」

  「你住口!」她吸一下鼻子,沒遏止如雨般的淚,「我喜歡哭不行嗎?我難道沒有哭的自由?」

  「我不理妳有沒有哭的自由,總之,妳不准哭!我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對著我,這會讓我心煩!」郭依纖的淚,不但令他心生煩躁,還令他的心湧起一股鋪天蓋地的心疼。

  「我就是要讓你煩!」她語帶哭音,「你不要我哭,我偏要哭,哭到你煩死為止!反正你都這麼討厭我,我再做些惹你討厭的事,也沒什麼差!沒錯!反正你……你這可惡的傢伙……非常討厭我……我……」到後來,她再也說不下去,哭泣暫時奪去她說話的能力。

  她每落下一串淚,季游的心便宛如被什麼刺痛了一下,痛楚直達腦門,讓他一雙濃眉緊緊蹙住。

  「……妳不要哭。」他沉聲說。

  她猛搖頭,眼眶的淚,因頭部搖晃而掉得更多。

  「妳不要哭。」他歎息,重複一遍。

  她還是搖頭。

  「拜託,妳不要哭了,如果妳一直哭下去……」他的心難保不會痛死。

  她抬起哭得紅腫的眼,深吸一下鼻子,看著季游,說:「我幹嘛要聽討厭我的你的話!我才不要哩!」

  說完,又一串淚從她眼眶滑了下來。

  「那麼,是不是我不討厭妳,妳就會聽我的話?」

  聞言,她一怔,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你……你會不討厭我?我才不信!」自認識他以來,他就明顯表現出十分討厭她、看她超級不順眼的惡劣態度。

  「妳好像深信我很討厭妳。」

  「當然!是你說的呀!你討厭我!」他的冷言毒語,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真的討厭一個人,我才不會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去救她。我一向和偉大、犧牲小我、捨身為人、以德報怨這些詞,沒太大的關係。如果我真的討厭妳,現在躺醫院的人,是妳才對。」為遏止她如江水般滔滔的淚,為了打住心坎的尖銳刺痛,他罕有地坦白起來。

  她徹底愣住了。季游的話,讓她反應不過來。

  過了整整一分鐘,她還是維持愕然的表情。

  「妳可以回過神了嗎?」他拍一下掌,希望把她的魂魄召回來。

  她咬一下唇,眸中存疑,問:「你是說,你不討厭我?」

  「我說了那麼多,妳還問我這個白癡問題?」他受不了,翻了一下白眼。

  「如果你真的不討厭我,你幹嘛要對我那麼說?」

  「看到妳,我會覺得煩躁,因為會不期然想起自己被前世的事纏上,可是,那程度的煩躁,還不至於到討厭的地步。我只是把煩躁,略為誇張為討厭罷了。」

  「略為誇張?這何止是略為誇張那麼簡單!」她大吼。

  「我喜歡怎麼修飾我的言詞,是我的事。」

  「但你這種非常人的修飾言詞方式,害我不開心!」聽到他親口說他討厭她,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割掉一塊肉般,很難受。

  「那也只能怪妳太在意我對妳的觀感。」

  「你……」她語塞,無從反駁。

  季游盯著她看,過了幾秒,他揚起一抹笑,「好了,妳終於不哭了。」

  聽罷,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淚不知不覺間已然止住。

  「妳本來已經夠醜了,拜託,別再在自己有限的美貌上,添加醜陋的元素了。醜上加醜的話,妳連醜八怪之名都擔當不起了。」

  「我不是醜八怪!」她反射性地說。

  「對,妳不是醜八怪,因為醜八怪都比現在的妳漂亮。」

  「季游!」

  「容我提醒妳,這裡是醫院,我是傷患,請保持安靜。還有,別忘了我是妳的救命恩人,請對我客氣點。」

  再次被他說得無言以對,她氣得牙癢癢的。

  「打擾一下。」藍恩敲了一下門,「我可以進來嗎?」

  她一直在門外偷聽他倆談話,見對話暫且告一段落,便立即把握機會進來。

  「我去一下洗手間。」看到美艷動人的藍恩,郭依纖頓覺自己現在真的很醜,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雙眼又哭得紅紅腫腫,她務必要到洗手間梳洗一番。

  藍恩本想叫住她,告訴她頭等病房有洗手間,但想想有些話她不在比較好說,也就沒喊出聲了。

  當病房的門關上時,藍恩馬上笑著跟季遊說:「你不『討厭』她了?」

  「多管閒事。」白她一眼,他別過頭。

  誠如之前藍恩所說,他其實並不討厭郭依纖。

  只是,認識她後,不知為何,他便沒來由的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如果他沒討厭郭依纖,便會喜歡上她。

  他前世喜歡她,如果今生也喜歡她,活像是受了前世影響,情感去向被命運給左右似的。

  他討厭這種感覺!

  為了證明他不會被影響、被擺佈、被左右,他選擇討厭她、對她壞、對她惡言相向……

  可是,強迫自己去討厭一個自己其實不討厭的人,當中的掙扎及苦楚,只有他這個當事人才清楚。

  後來,他發現,他「討厭」她,不但自己不好受,連帶也讓她不開心。她不開心,哭了的話,他就更不好受。

  毫無疑問,這是損人不利己的事。

  為了證明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落得雙輸的局面,好像不是聰明人所為。

  其實他樂於不強迫自己去討厭她,只是,他有點怕自己的預感會成真……

  「游。」藍恩的聲音,把季游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什麼?」他應一聲。

  「你的表情好有趣啊。」她半彎起唇角,笑道:「活像在說:『萬一我喜歡上郭依纖的話,那該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季游便非常痛恨藍恩那雙超乎常人的利眼。

  「妳知道嗎?」他瞪著她,「我有時候真想和妳絕交。」

  他一向能把內心的想法掩飾得很好,沒有人能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然而,藍恩就是有這種「透心」的能力。

  沒辦法,誰教她眼睛這麼利,又和他那麼熟,如此瞭解他。

  「呵呵,是嗎?」藍恩笑得更高興,「身為你的好朋友,我覺得有必要給你一些忠告啊。」

  「不必了。」藍恩待會說的話,他不認為是他想聽的。

  「但我覺得有必要。游,其實小依也很好啊,喜歡上她,也不壞啊!」

  「我就說。」看,果然不是他想聽的!

  「不說笑了,說點正經的。」藍恩收起玩笑的神色,「游,感情的事,你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好了。你越是去想,越是在意,只會適得其反。你不討厭她,不代表就會喜歡她,你對她的觀感,不一定要這麼兩極化。」

  季游仔細咀嚼藍恩的話,覺得不無道理。

  或許,他的預感也可能會出現偏差。

  「你跟小依,上輩子有緣成為戀人,這輩子又有緣遇見,姑且不論這份緣分後來會怎樣演變,也都值得你跟小依珍惜的。能在茫茫人海中,兩世都碰得上面,這份機緣,是十分珍貴的。游,你可別糟蹋了它啊!」

  藍恩的話,不禁令季游陷入沉思。

  「……妳也許說得對。」能夠兩輩子都相識,是非常不容易的,「妳的話,令我記起她曾經說過的一番話。」

  「她?是小依,還是……」

  「唐晴兒。」季游輕道,慢慢的閉上眼睛,「我記得,那是李炎琛跟她私奔後的某一夜,她在他懷裡時說的:『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世的擦肩而過。我一定是回眸了幾億萬次,才得以換來今生跟你相識、相知、相愛的機會。』」

  難求的緣分、有過親密關係的眼前人,都該值得他去珍惜。

  「小依的前一生,看來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呢!」藍恩一笑。

  「當然,若不是的話,李炎琛怎麼會這麼愛她。」說的時候,季游隱約覺得胸口出現一陣揪心感。

  「看你說的,好像李炎琛是外人似的,他不就是你嗎?」

  「某種程度上他是我,可換個角度來看,我已轉生,理論上是全新的一個人。」季游想撇清他和李炎琛毫無關係,可是,他對李炎琛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說一點關連也沒有,未免說不過去。

  「越說越玄了。在醫院這種崇尚科學的地方,我們輪迴轉世這方面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吧!總之,你跟小依就先當朋友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季游點點頭。

  有時候,他就是會把事情想得太遠,想得太多。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走,現在想得再多,也未必管用。

  他跟郭依纖,就順其自然的相處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0:55

第七章

  「哇!這裡……好漂亮!」郭依纖張大嘴巴,為眼前美輪美奐的別墅驚歎不已。

  「妳吵夠了沒有?」季游邊說,邊拄著枴杖由車子中出來。

  「好了啦,你們又拌嘴了。」負責開車的藍恩,對他倆的冤家相處模式,笑著搖了搖頭。

  「這裡真的很漂亮嘛!」郭依纖說。

  「游他家還有許多別墅,這間只是其中之一罷了。」藍恩下了車,道。

  季游一隻手拿著枴杖,另一隻手則由褲袋中掏出別墅大門的鑰匙。

  「游,你在幹嘛?」藍恩立即跑了過來。

  「開門啊。」說著,他便往大門一拐一拐的走過去。

  「我來好了。」藍恩搶過他手上的鑰匙。

  季游有點受不了,「藍恩,我只是傷了腳,不是瘸子,更不是全身癱瘓的人!」開門這點小事,他絕對做得來。

  「我知道我知道,但這種事,你讓我來代勞就好了嘛。」藍恩安撫道。

  「哼!」不想跟她為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季游選擇在大門開啟後,馬上走進去。

  郭依纖站在季游和藍恩身後,水漾雙瞳看著這一切,驀地覺得心一緊。

  她總覺得,季游跟藍恩之間的關係,親密中帶點曖昧,讓旁人猜不透他倆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對季游的事,藍恩總是顧全周到。

  就以他出事後,藍恩為他所想的休養計畫,便可見一斑──

  那天在醫院,當她離開洗手間,想回到病房時,等著她的藍恩,二話不說,便把她拉到一旁,說:

  「小依,現在游傷了腳,第二場時裝表演他應該是趕不上了,不過,如果休養得宜,第三場的表演應該沒問題。

  為了早日讓他康復,我建議讓他到他家墾丁的別墅去住,那裡環境清幽,很適合拿來當靜養的場所。

  而最重要的是,現在仲文的家,一定讓記者們給包圍住了,游回到家,不可能得到休養,但墾丁的別墅就不同!它位處偏僻,沒太多人知道,游在那裡,可以避開狗仔隊的騷擾。

  游現在怎麼說也是傷患,放他一個人在別墅,我不放心,可是,我又恰巧有工作在身,沒法分身全天候照顧他。

  妳也知道,他這個人啊,心情不好的時候脾氣很暴躁,現在腳傷了,他的心情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叫傭人去照顧他的起居,我怕無辜、又招架不住他毒舌的傭人,不用兩天就讓他給罵走了。想來想去,我都覺得小依妳是最適合照顧游的人。」

  藍恩突然朝她拋來照顧季游的重責大任,郭依纖聽後,當場愣住。

  可是,藍恩這麼說,又有她的道理。

  季游是因為她才受傷的,那麼由她照顧他,合情亦合理。

  「我照顧他不是問題,」酒吧那裡,她可以請些臨時工,或是請原有的員工稍微加班一下,「但,學姊,季游那傢伙可能不肯讓我照顧。他雖然說其實不討厭我,但我怕……」

  「傻瓜!別怕那些有的沒的。游不但不討厭妳,他還很關心妳呢!妳照顧他,他不會反對的。」

  「關心?我?」郭依纖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太相信。

  「當然!妳之前在酒吧,不是出了意外嗎?那時候,最快跑到現場去救妳的,不正是游嗎?」這事,藍恩是由管仲文那裡聽來的,「不關心一個人,動作哪會這麼神速?」

  「他……真的……」關心她嗎?郭依纖還是有點懷疑。

  「好了,別說我不把秘密告訴妳。」藍恩只好出賣季游一次。「前些日子,妳不是因為睡不好而煩惱不已嗎?仲文給了妳藥方,然後妳的問題就解決了,那個藥方的來源,仲文沒有明確告訴妳吧?」

  「是沒有。」郭依纖靈光一閃,「學姊,妳是說……」

  「沒、錯。那藥方正是游給仲文的。」

  「騙人……」那時候,她去找他幫忙時,他明明很冷漠地拒絕她、嘲諷她,這樣的他,怎麼會暗中幫她?

  「小依,我是說真的,不然,妳可以問問仲文。」

  郭依纖無語。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她久久不能成言。

  「游就是這樣,幫了人,卻從不居功。現在,妳該相信游是關心妳了吧?」

  「我……」

  「小依,妳不太瞭解游,有時候他的行為,是比較難用常人的模式來理解的,飄忽不定、口是心非,是他的個性特徵。妳和他相處久一點,就會知道了。」

  藍恩言談間,流露出她對季游的深刻瞭解,這聽在郭依纖耳裡,卻覺得莫名的介意。

  藍恩比她早認識季游,比她有更長的時間和他相處,她倆之間對季游的瞭解有所落差,是很自然的。

  可是,理解歸理解,她還是會覺得不舒服。心裡的不適,一直伴隨著她,和她一起來到這幢別墅……

  誠如藍恩學姊所料,季游對她照顧他,直至他痊癒康復一事,沒表示異議。

  「藍恩學姊那麼美,又那麼瞭解季游……他跟她是一對,也是很自然的事……」郭依纖呢喃出聲,每吐出一個字,她的心便會抽痛一下。

  「小依,妳在發什麼呆?」藍恩的聲音傳來。

  「來了!」她應一聲,搖了搖頭,希望能搖走腦海裡的胡思亂想。

  她快步走進別墅,裡頭的裝潢同樣很棒,讓她不期然想起大一那年的開學日,她偶然走到音樂系館那幢典雅的建築物。

  「小依,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想跟妳說明這裡的設施及格局,這間別墅大得有點可怕,一不小心,很容易在這迷路呢!」藍恩笑著說。

  「那麻煩學姊了。」為免在季游面前出糗,郭依纖也認為有必要認識這間別墅,連洗手間在哪也搞不清楚,一定會被他笑到死前那一刻。「咦?季游呢?」

  從她進屋,她就沒看到季游的身影。

  「游他上房休息了。車途讓他有點累,他是傷患,要多休息。」

  「這樣啊……」看不到他,郭依纖覺得有點失落。

  藍恩盯著她看,「小依,妳在想游吧?」

  「沒有!當然沒有!」郭依纖強烈澄清,可惜適得其反。

  「妳放心吧!這十天,妳有很多機會見到游,跟他相處的。」

  「學姊,我都說我不是……」

  「好了,我不逗妳了。」藍恩笑了笑,「來,別墅Tour現在開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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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紹過別墅內的重點設備、房間分佈及特點後,藍恩便離開了。

  現在在偌大的別墅裡,就只剩下郭依纖和季游。

  拿著藍恩給她的注意事項便條,郭依纖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仔細地研讀。

  「他不吃辣椒、西洋芹、地瓜……這傢伙,竟然這麼偏食!」虧他還能長那麼高大。

  「這樣怎麼行!這個不吃,那個不吃,身體會好才怪哩!」說著,她下了一個決定──

  季游睡得很熟,差不多到晚飯時刻才醒來。

  在枴杖的幫忙下,他由房間走了出來。嗅到飯菜香,肚子自然而然響起一陣雷鳴。

  「你醒了?」郭依纖正在開放式的廚房,張羅兩個人的晚飯,聽到枴杖的聲音,抬起了頭。

  「廢話。如果我不是醒了過來,妳會看得到我?」他邊說邊在進口沙發上,挑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了下來。

  「我怎麼知道你這傢伙有沒有夢遊的怪病!」她反擊回去。

  「妳才會夢遊,只有醜八怪才會和夢遊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她柳眉一皺,「你再吵,我就在飯菜裡下毒!」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四個階段,我不怕死。不過,要我跟妳這醜八怪死在一塊,那就另當別論。我才不要死後還被人懷疑,我跟妳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曖昧。」

  「你……」氣得胸口不住起伏,手裡拿著菜刀的她,有一秒真想朝他直接砍過去。

  「我什麼?」不把她手上的傷人利器看在眼裡,季游挑眉相向。「看妳笨手笨腳的,別說我沒提醒妳,妳可別拿刀砍了自己的腳,那是連世紀大笨豬也不會做的蠢事。妳別告訴我,妳比大笨豬還要來得笨。」

  「季游,你是存心找死,對不對?」怒火直襲腦門,差一點便燒掉她全部的理智。

  「別廢話了,快點做飯吧!本少爺和妳這種平民不同,餓不得。」不理會她的沖天怒焰,他一派閒適地坐在沙發,回答的同時,順道開了電視機。「妳別忘了,妳來這裡不是度假,是來給我做傭人的。」

  「季游!你這混蛋!你說什麼?」她大吼。居然說她是傭人?

  「我准妳跟著我,就是看在妳當免費傭人的份上,不然,我才不會讓妳跟。誰願意在休養期間,還得看著妳這醜八怪。妳知不知道,本少爺的眼睛只能看美麗的東西,妳是我內心掙扎許久,才特准的唯一例外。妳要懷著感恩的心,在這十天好好地服侍我,懂嗎?」徹底漠視她怒髮衝冠的模樣,季游繼續發表著大牌少爺的言論。

  「季游,我看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她握緊菜刀,大步走到他跟前,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心臟弱點的人看到她,說不定會嚇得當場昏倒。

  可惜,季游從來不是心臟弱的人。

  「妳擋住我的電視了。」他皺了皺眉,明顯不把她的殺氣放在眼內。

  「我在跟你說話!」她大力的踢了沙發前的茶几一下。

  不知是她怒火攻心,力度過大,還是茶几本就不堪一擊,居然一踢便傳來解體的清脆聲音。

  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愕然的表情。

  「妳……曾經在傳說中的少林寺,苦練過什麼失傳的腿法嗎?」季游收起驚訝的表情,改換上看好戲的神情。「如果不是,怎麼能一腳踢爛我這由法國進口的高級茶几?」

  「我才沒有練什麼少林寺腿法!」震驚的情緒還包圍著她,以致她說話的速度極快。

  「沒有?那就奇怪囉!妳一個普通女人,居然能一腳就毀了我這限量茶几。妳的腿力,真是遠遠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少明褒暗貶,我聽得出來的!你想說,我不但是個醜八怪,更是個怪力女,對不對?」

  他狀甚無辜地攤攤手,笑說:「醜八怪這貼切不過的外號,的確是我幫妳取的,可是怪力女這筆帳,妳可別算到我頭上來。我沒這麼想,更沒這麼說,覺得自己是怪力女的,是妳──郭依纖。」

  「你!」她氣得臉都綠了,食指直直指著暗笑不已的他。

  「雖然妳是長得醜,又一身蠻力,還附帶多如天上緊星般的缺點,不過,妳也有一個優點──有自知之明。這一點,一般人可不容易做到呢!」他毫不掩飾臉上的訕笑和嘲弄。

  「季游!你敢再譏諷我半句,我就……」她看了看手上的菜刀,然後怒吼:「我就拿這刀砍你!」

  「哦!」他毫不在乎地揚一揚眉,「妳要砍我,是妳的自由,不過,在砍我之前,請先賠償我五十萬。」

  說罷,他朝她伸出手,一副討錢的樣子。

  「五十萬?」沖天的怒火一瞬間轉為迷茫,「什麼五十萬?」

  他指了指那個已經慘遭郭依纖毒腳,魂歸天國的茶几。

  「你是說,這茶几要五十萬!?」她大叫。

  「沒錯,剛剛好五十萬。」他向她比出五隻修長的指頭。

  「騙人不打草稿!這區區一個茶几要五十萬?就算是日元,也不值這個價錢吧!」

  他搖搖食指,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隻沒見識的井底之蛙一樣。「聽妳這麼說,妳剛才一定沒聽到我說的話,這個不是普通的茶几,而是由法國進口的限量高級茶几,全世界只有一百個而已。」

  「什麼法國進口,什麼限量高級的,還不是茶几一個!」

  「妳說得對,它是一個茶几,可是,茶几也有分好壞,就像人一樣,也有菁英分子和低下分子之分。這當中的分別,看我和妳就明白了,不是嗎?」

  「你又虧我!」她氣得直跳腳,卻又回不了嘴。

  「閒話休提,總之,五十萬。」他再次伸出手。

  「你說值五十萬就五十萬嗎?這茶几都爛成一堆玻璃了!」

  「妳不信,可以叫專家來檢驗,真金不怕火煉。」

  季游那自信滿滿的態度,讓郭依纖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液。

  看來,那茶几是真的有五十萬的身價。

  「這……」她的氣勢頃刻間全消失不見了。

  他誇張地歎一口氣,「枉我還一直以為妳是個勇於承擔的人,這麼看來,妳不但沒有外在美,連內在美也欠缺。」

  「我……」她頓時語塞,這事她的確有錯。

  「我什麼?」季游直盯著她,忽地發現,捉弄她原來是這麼好玩的一件事,她大呼小叫、氣紅了臉的模樣,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愛。

  跟她做朋友,也是蠻不錯的事嘛。至少,娛樂、笑料不斷。

  「誰說我不賠?賠就賠!怕你不成?」

  暫且不去想銀行餘額將所剩無幾的殘酷事實,為了顧全她的尊嚴,她決定豁出去了!

  她那彷如被割掉一大塊肉的痛苦表情,精采得讓季游差點當場拍起手來,但他把笑意壓在平靜無波的臉孔下,道:

  「妳肯賠,我當然高興,但不是我看不起妳,妳真的賠得出五十萬來嗎?妳不是才剛開了一間酒吧?」

  「關你什麼事?」她的底全讓他給摸得一清二楚,她有些羞惱地大喝一聲。

  在她喝叫的同時,握住菜刀的手驀地一鬆。

  季游眼尖,第一時間發現到這危險的一瞬,「小心!」

  猶不曉得菜刀已不在自己手上,郭依纖呆呆地反問:「小心什麼?」

  季游本想衝上前,抓住那把快要落到她腳上的菜刀,然而,他才一動,受傷的腳便發出抗議的痛楚訊息。

  於是牛頓的驚世大發現──地心引力,便順利地把菜刀引到郭依纖的腳上去。

  「啊!」她大呼一聲,「好痛!」

  她的驚呼,讓季游那張俊臉立時刷白了下來。

  看著她滿是痛楚的小臉,他以著前所未有的緊張語調追問:「妳沒事吧!」

  「沒事……才怪……痛死了。」她痛得哭出淚花來。

  「妳別動!動的話出血會更多!我幫妳叫救護車來!」

  當他神速地抓過一旁的無線家用電話,正想撥出一一九時,她卻道:

  「出血?什麼出血?」

  「妳的腳啊!」他邊說邊把視線投放到她倒楣的腳上。

  這一看,他不禁睜大了眼。「妳沒事?」

  「喂!你這是什麼語氣?好像我沒傷出個血窟窿來,你就很不甘心似的!就算沒流血,我也痛得要死。你以為被菜刀砸到腳不會痛啊?即使是刀背,也足以痛得半死!」

  偏偏她又沒穿鞋,害刀背跟腳直接相觸,真是──痛死了!

  「刀背?」終於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吁了一口氣,「原來是刀背……幸好。」

  剛才以為她受傷時,他不但失去平日的冷靜,整顆心甚至像被人緊緊揪住一樣,幾乎無法呼吸。

  「幸好你個頭!這叫不幸才對。」她糾正他,「你看,我的腳背部紅腫一片了!都怪你這別墅,鋪了光可鑒人的雲石地板,害我不忍穿鞋弄髒它,才會這樣的!」

  如果有穿鞋,她一定沒現在那麼痛。

  「好了,現在妳又沒什麼嚴重傷口,就別鬼叫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說她在鬼叫?她雖沒流血,但不代表她就不是傷患啊!

  「小姐,在妳抱怨之前,請先看我的腳。」他指著自己包著厚厚紗布的腳,「這才叫受傷,好不好?」

  她頓時無法反駁。相比起他,她的傷當然微不足道。

  「哼!」無法在口舌上壓倒他,郭依纖別過頭。

  「其實,這事說起來,都是妳自己惹來的。」確定她沒事,他的語調輕鬆了起來,「誰教妳有事沒事拿著菜刀,跑到我面前來大喊大叫的。若妳沒拿菜刀,也就不會有這個意外。」

  「什、麼?」她怒叫著回頭,「季游,你再說一次!」

  「說幾次也一樣,我知道妳聽明白了。」

  「季游!你這混蛋!」這傢伙一定是想早登極樂!

  「別吼了,妳知道今晚妳吼了多少次了嗎?吼那麼多次,妳不累啊?」

  「我累不累,關你什麼事?」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真的如他所說,短短的時間之內,她已經吼了好多次了。

  雖然她一向和淑女相差十萬八千里,但這麼沒儀態,她還是第一次。而且,這樣的第一次,還是在季游的面前。

  她……糟糕,她在季游的心裡,恐怕連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吧!

  這時的郭依纖,並沒發現自己這麼在乎季游怎麼看她,是起因於她對他的情愫。

  「妳不停的吼,我的耳膜可是首當其衝受害,怎能說不關我的事?」他說。

  「不然你想怎樣嘛?」

  「不怎麼樣,我只希望妳去繼續做飯,別再壞心腸,想活活餓死我。」跟她說了那麼多,他真的覺得肚子餓了。

  「做就做嘛。」反正她也要吃,再說,她來這裡就是要照顧他。

  「等一下!」

  她正想邁開腳步,往廚房走去,他卻喊住她。

  「幹嘛?」她看著他。

  「妳走路要看路,又不是小學生,別要我操心,好不好?」他邊說邊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妳剛才行兇的時候,沒被玻璃割傷真是一項奇跡,但奇跡可不會發生兩次,妳不想真的如願成為傷患,就給我小心的走。」

  經季游提醒,她這才注意到玻璃碎片。

  「不用你假好心。」她對他作了個鬼臉。

  雖然嘴上是這麼的不客氣,可是,她心裡卻是甜蜜蜜一片。

  小心避開玻璃碎片,她毫髮未傷地走到廚房。

  「學姊說得對,那傢伙會關心我……」思及此,她高興地竊笑。

  然而,她的笑容沒能維持多久,當她看到剛才她正在做的菜,已變成焦黑一片時,再也笑不出來了。

  「天呀──」她忍不住再度尖叫出聲。

  「妳又叫什麼?」季游小心翼翼地由大廳走到廚房。

  「嗚!我的菜……」沒空搭理他,郭依纖正在為夭折的佳餚作最後的哀悼。

  「天!妳做了什麼?我的鍋子報銷了!」

  「什麼鍋子那麼重要,我的菜才是主角啊!現在主角意外身亡,你應該和我一起悲傷才對!」

  「什麼主角?妳知不知道妳差點闖禍了!」他白她一眼,「幸好我廚房的設備都是最先進的產品,有感溫的功能,當廚具到達特定高溫時,瓦斯爐會自動熄火,不然,現在我跟妳就要想著怎麼逃離火場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煮東西的?居然不顧正在煮的菜,不把火關掉,便拿著菜刀衝出來,找他理論?

  「這……」她無言以對。

  這件事,很明顯的,又是她不對。

  踢爛茶几也就算了,反正錢財是身外之物,可廚房失火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他跟她便會葬身火海。

  「對不起。」她低聲說。

  「妳跟我道歉?」彷彿沒有預期到這聲對不起,季游一臉不相信。

  「怎麼?跟你道歉也不可以嗎?做錯事就得道歉,這小學生都會!」

  「有時候,妳的行為比小學生還不如。」他譏諷。

  「你又欠打?」她掄起拳頭,作勢要扁他。

  雖然深知她不會真打他,但季游還是回了一句:「我是傷患。」

  「傷患先生,現在請你出去,我要做飯。」縱然一窩菜砸了,可是,在藍恩學姊的細心安排下,廚房的超大型冰箱,塞滿了各種做菜的材料,要再做一桌菜出來,絕對難不倒她。

  「妳還做?還是不要了,剛才差點釀成火災,我吃外送好了。」他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

  「不准!」她強勢地說,「吃什麼外送?沒營養!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傷患,那就該為自己的身體著想!」

  她關心他的味道,頃刻瀰漫整個廚房。

  季游不是感覺遲鈍的人,郭依纖有多關心他,他感受得到。一陣溫馨暖意,倏然染上他的心頭。

  但,他一點也沒表露出來。

  「好,妳要做也可以,不過,請妳別再企圖毀掉我的廚房。」

  「剛才是意外!等會兒當你品嚐到我的手藝,你一定會佩服得五體投地!」以她的廚藝,要煮一桌佳餚來,易如反掌。

  「我只求別吃到送醫洗胃,對妳,我沒什麼不切實際的奢望。」他故意潑她冷水。

  「看扁我?待會你就會知道,你是大錯特錯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1:09

第八章

  郭依纖沒說大話,一如她所說,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香噴噴地呈現在季游面前。

  他看了看惹人食指大動的菜餚,再看看下廚者。「嗯,是有兩下子嘛。」

  「當、然!」她得意地說。

  「誇妳兩句,妳就飛上天了。贊不得,贊不得。」他笑了笑。

  「少囉嗦!快吃!」

  她等不及要他親口說「真的好好吃」、「妳真厲害」。

  「我會吃,妳別催個沒完。」他夾了一塊醋溜黃魚。

  「怎麼樣?」看著他慢慢地咀嚼,郭依纖一如等待發放成績單的學生般,緊張不已。

  「這個嘛……」季游頓了一頓,「還可以。」

  「還可以!?」很明顯地,她對這評語很不滿意。「這算什麼批評?」

  瞄她一眼,他綻開一抹仿如狡兔般的笑容,「騙妳的!很好吃。」

  「什麼?」她反應不過來。

  「妳真的很好騙!真是,做人不可以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你騙我?」她這才驀然醒覺,自己上了季游的當。

  「是妳太好騙罷了。」說的同時,他再度夾了塊鮮魚,放進口中,「雖然妳腦袋空空的,不過,下廚功夫不錯。果然,天生我才必有用,呆笨如妳,都有一項長處。」

  「你吃就吃,別那麼多嘴!」郭依纖假意瞪他一眼。

  一頓遲來的晚飯,就在兩人拌嘴、吵鬧中溫馨度過。

  吃完飯,她開始收拾桌上的杯盤。

  「這頓飯,算你走運。」她輕聲道。

  「呃?」他不明白。

  「你知道砸了的那盤菜,是什麼嗎?」她稍稍停下收拾的動作。

  「是什麼?」他有點好奇。

  「整盤菜,都是用你討厭的材料做的,包括:西洋芹、辣椒……」她逐一數給他聽。

  「俗語說得對,最毒婦人心!」幸好那盤菜砸了,不然,他的胃就得接受非人式的虐待。「不對,應該改為最毒醜女心!」

  「你敢再叫我醜女或醜八怪,我就毒啞你!」她裝出非常凶狠的模樣來。

  「我好怕啊。」他也裝出害怕的表情來。

  「哼!」朝他冷哼一聲,她繼續收拾碗盤。

  「剛才那些菜,好像都沒有我討厭的東西。」他閒閒地說,「重新做菜時,妳怎麼不放我討厭的東西進去?」

  郭依纖一怔,像是沒料到他會突地這麼問她。

  「我……」她有點結巴,「反正來日方長,要惡整你,也不差這頓飯!」

  她只是看在季游關心她的份上,才大發善心,暫且放下整他的想法。

  「是這樣嗎?」他揚起一抹壞壞的笑容,「還是,妳捨不得整我了?」

  「誰會捨不得!哼,我不跟你說了,本小姐可忙得很!」她拿著碗盤,離開飯廳。

  她可真好玩!他開懷大笑。

  「原來,跟她當朋友,感覺這麼好……」他低喃。

  早知如此,他便不強迫自己去討厭她。

  「不過,現在也不遲。」

  一道打從心底發出來的笑意,在他俊帥的臉上,慢慢地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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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餐時分。

  「這是什麼?」季游對郭依纖向他遞來的東西,疑惑地發問。

  「欠單。」

  「什麼?」欠單?

  「那個什麼法國進口,什麼高級限量的五十萬茶几!」她提醒猶如失憶的他。

  「啊,那個……」他都差不多忘了。

  「我現在是沒辦法一下子全部賠償給你,不過,我不會賴皮的。我先寫一張欠單,再分期還給你。」

  季游看了看欠單,再盯著一臉認真的郭依纖。

  「妳……」他慢慢開口。

  正等著他反應的郭依纖,有點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

  「妳的字真醜。」

  「呃?」季游的話,完全不是她預期中可能會說的話。

  「不愧是醜女,連字都奇醜無比。」他訕笑。

  「你一大早就皮癢啊?」她鬆掉雙拳的筋骨,一副想開打的樣子。

  「妳啊,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季游,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吧!」殺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那茶几的事,妳竟然當真了,這不是頭腦簡單是什麼?」

  「你……說什麼?」她該不會又被他給騙了吧!

  「誰會買五十萬的茶几回來?妳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笨──蛋!」他一邊說,一邊把那張欠單撕個粉碎。

  「季游,你居然又騙我!」她氣得拍案而起。

  「對,我是又騙妳,可是,沒辦法,妳真的太好騙了。」他笑得得意。

  「我要殺了你!」她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才不相信她真的會傷害他,臉上的笑意沒褪減半分,直至他眼角餘光瞥到她的手。

  他一把抓過她的手,遞到眼前察看,「妳的手……怎麼貼了那麼多OK繃?」

  「這個?是我打掃茶几碎片時,不小心弄傷的。」昨天吃過晚飯後,兩人都忘了大廳茶几破掉一事,直到今早她要做早飯時,才赫然想起善後工作還沒做。

  急著趕快整理完,好做早飯給季游吃,結果一個分神,便讓碎片給割出好幾個傷口來。不過,這些傷都是很輕微的。

  看著她指頭上的OK繃,季游的心不自主地泛起一陣心疼。

  「妳做事小心一點行不行?淨會找麻煩。笨死了!」

  雖然,季游的語氣很不好,可是郭依纖就是聽得出,在那不好的語氣下,其實是一顆關懷她的心。

  「你想關心我,可以更直接點,不用拐彎抹角。」

  聞言,他把目光從她的手,移到她臉上去。

  只是兩秒的凝視,然而,郭依纖卻覺得彷彿有一輩子那麼長。

  在她出神之際,他賞了她一記爆栗。

  「好痛!」她叫出聲來。

  「誰說本少爺關心妳了?少臭美!自大狂。」說完,他便放開握住她的手,拿過身邊的枴杖,離開飯廳。

  「哼!死鴨子嘴硬。」看著他的背影,郭依纖嘟起了嘴巴。

  她站起來,收拾碗盤,移到廚房去。

  當她正打算開始洗碗時,驀地一陣好聽又熟悉的鋼琴聲,鑽進她的耳朵裡。

  「這音色……」她徹底愣住了。是大一那年,她誤闖音樂系館時,聽到的藍色多瑙河!

  大學時代的回憶,一瞬間湧上她的心頭。

  初次見到季游的情況、被他莫名其妙嘲諷的情景、運動會親眼目睹他跑步英姿的震撼……

  所有所有的回憶,都是圍繞著季游這個人打轉、冒升、憶起……

  郭依纖放下洗碗的工作,依循樂音傳來的地方走過去。

  大廳一角,放著一座黑得發亮的鋼琴,而季游,現在正坐在那裡。

  他閉上眼,修長的手指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飛舞,這一刻,他彷彿完全沉醉在音樂的美妙世界中……

  郭依纖猶如被催眠了一樣,一步一步的往黑色的鋼琴走過去。

  不知道是她的腳步聲打亂了他優美的琴曲,還是他感應到她正靠近,季游頓下舞動的雙手,睜開眼。

  琴音驟斷,和大一那年的情況很雷同。

  相隔三年,景況竟有異曲同工之妙,真不可思議。

  「妳怎麼了?」季游的聲音有一點驚訝,更有一點掩飾不了的失措。

  「嗄?」她反問回去。

  「我是問,妳幹嘛哭?」

  「我……我哭?」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冰涼一片。「真的……我哭了……」她竟然不知道。

  「妳哭什麼?」他討厭女人的眼淚,而郭依纖的眼淚,不但讓他討厭,更讓他沒來由地心疼。

  剛才看到鋼琴,忽然一時技癢,便坐下來彈奏他最拿手的藍色多瑙河。雖然他早就沒有學琴,可閒時也會偶爾彈奏一下,而藍色多瑙河便是他最常彈的曲目。

  早知道會惹哭郭依纖,他一定會壓下想彈琴的衝動。

  「我……不知道。」她用手抹了抹眼淚。

  「看妳,多髒!用這個擦。」季游露出看不過去的表情,遞上一條手帕。

  她遲疑一秒,然後接過他的好意。

  「謝謝。」

  「妳不要告訴我,是我的琴聲弄哭妳的。」如果是,雖然責任不在他,但他還是會沒來由地覺得內疚。

  「這個問題不重要,」她隨便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問:「重要的是,這首藍色多瑙河,你三年前有彈過嗎?在大學的音樂系館,在你跟我不撞不相識的那一天。」

  「妳問這個幹嘛?」覺得她的問題怪怪的,季游反問。

  「你先告訴我!」她真的很想知道,那首一如天籟、能撼動她整個心靈的藍色多瑙河,是不是季游彈的。「那天,你有彈過嗎?」

  他仔細回想,然後回答:「有。」

  三年前,季游跟郭依纖相識那天,他突地心血來潮,便偷跑到音樂系館彈琴,後來發現管仲文恰巧要來練琴,便停下了那首藍色多瑙河。

  離開琴室後,他便巧遇郭依纖,開始了他跟她之間的糾纏。

  「真的?你確定嗎?」彷彿聽到什麼喜訊一樣,她大喜過望。

  「妳煩不煩?我都說有了,妳還追問什麼?」那天是他跟郭依纖「重逢」的日子,當天的細節,他不會記錯。

  演奏者是季游!不是管學長。

  怪不得她能這麼輕易的放棄學長,怪不得無論學長在她面前演奏多少次藍色多瑙河,都跟她腦海的那個烙印不相符……

  能夠彈出震動她心靈的美妙音色的人,原來是季游……

  「太好了……」她輕喃出聲。

  「什麼太好了?」他一頭霧水。

  「沒什麼。」她搖搖頭,笑了笑,「三年前那首藍色多瑙河,我一直都很喜歡……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高低音,我都記得很清楚,你彈得很棒!」

  沒想到她會這麼露骨地稱讚他,季游一愣,「跟職業級的仲文相比,我的琴不算很棒。」

  「學長習琴那麼久,整體來說,他是略勝一籌,可是,若論誰能把藍色多瑙河彈得最好,那個人一定是你。」

  兩人的琴技,她都見識過,學長彈的藍色多瑙河無疑是很熟練、很動聽,然而,她主觀覺得彷彿少了些什麼,而季游彈出來的琴音,就是有一種獨特的靈性,讓她久久不忘。

  「妳真的這麼想嗎?」季游訝然地看著對他讚不絕口的她。

  「嗯!」她用力地點頭。

  她一而再的讚美及肯定,讓他的心不自禁地飛揚起來。

  「妳是發燒了嗎?居然會給我這麼高的評價。」他笑。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那我就謝謝妳罕見的稱讚囉!」他笑得更深。

  季游的笑容,彷彿金色陽光般燦爛,令她目眩神迷。

  「可以再彈一次藍色多瑙河嗎?」

  「看在妳讚許我的份上,本少爺再彈一次吧!不過有言在先,妳可不能再哭。」話畢,悠揚的樂音便在偌大的別墅響起,慢慢的佔據每一個角落。

  藍色多瑙河的音律,一個一個的打進郭依纖的心坎。

  當季游彈畢最後一個琴鍵時,郭依纖覺得滿心都是感動的漩渦。

  她毫不吝嗇地鼓掌,「好棒!」

  「謝啦!」他回以一笑。

  稱讚、激賞、掌聲……對他來說都不是新鮮事,旁人對他投以的欽佩目光,他也早已麻木,可唯獨郭依纖,能讓他感受到被讚賞的愉悅。

  「世事真的很奇妙,前世是我彈古箏給你聽,今生倒換成是你彈鋼琴給我聽,這就叫風水輪流轉吧!」

  聞言,季游臉色稍變。

  察覺到自己失了言,郭依纖臉一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怎麼提起前世的事來了?季游他不喜歡聽呀!

  枉費現在氣氛那麼好,她居然一手破壞掉了……她真笨!

  痛恨自己的大嘴巴,郭依纖不自覺地緊咬著下唇,彷彿在懲罰它說錯話一般。

  「傻瓜。」看她一副想把自己失言的唇拆吃入腹的模樣,季游笑了。「妳想咬掉自己的嘴唇啊?」

  「我……」

  「前世的事,無論我承認與否,它都是存在的,李炎琛,唐晴兒、他們經歷過的一切,以及我們留有那份記憶的事,全都是不可抹煞的真確存在著。」他輕道。

  「所以?」她聽得不太明白。

  「所以,既然那些都是真的,妳提起前世的事,也沒關係。」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她不太相信地問道:「真的沒關係嗎?」

  「嗯。」他點頭。

  「我還一直以為,你很介意前世的事呢!」

  「不可能不介意吧!」他輕笑一聲,「撞車後便常常夢見一個女人,然後又讓我遇見那女人的今生,就算是感覺再遲鈍的人,都會介意吧!不過,介意歸介意,我已經可以接受,前世的回憶,慢慢地已成為我的一部分。」既然揮不走,趕不掉,那就試著跟它共存,那感覺沒有預期中的難受,只要放開胸懷,事情並沒有想像中困難。

  「你好像……頓悟到許多東西呢!」郭依纖看著他,說。

  「對呀,快可以成佛,升天做神仙了。」他打趣道。

  正聊得開心時,外面傳來下雨的聲音。

  「啊,下雨了……」郭依纖望向窗外,腳步同時往窗邊邁去。

  「妳去哪?」他喊住她。

  對她驟然離開他身邊,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他不要!

  還沒能細想為什麼他不要她離開,他就已經喊住她。

  「關窗啊,這場雨看來蠻大的。」天呀!這間別墅的房間可多得很,她會不會關窗關到手痛啊?

  「用大廳那個遙控器就可以了。按一個鍵,別墅內的窗戶就可以全數關閉。」

  她張大嘴巴,「這麼高科技?」藍恩學姊沒有跟她說這個。

  「雨越下越大了,妳動作要快。」季游笑了一笑。

  郭依纖也不多言,小跑步到大廳,找尋那個遙控器。

  「妳關好了沒?」季游高聲地問一聲。

  她跑回鋼琴那裡,手裡握著遙控器。

  「怎麼了?」他問。

  「我……不懂得操作……」有點糗,她小聲地說。

  「不會吧!」季游翻翻白眼,拿過她手上的遙控器,「就只是選適當的鍵按下去而已。」

  「上面有N個鍵,我怎麼知道按哪一個?」

  「妳真是大學畢業生嗎?這麼簡單的遙控器操作妳都不懂?」他一邊損她,一邊熟練地關掉別墅開著的窗戶,以免雨絲刮了進來。

  「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這又不是我的別墅!」郭依纖自辯,「再說,就算我弄得清這個遙控器怎麼用,也不知道它的感應器在哪啊!」她根本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按下鍵才對。

  「感應器就在天花板,妳向上一按就行了,簡單快捷。為免妳再出糗,妳現在聽好,我只教妳一遍。」

  為了避免糗事再上演,郭依纖於是專心聆聽他的講解。

  「哇塞!居然連關哪一扇窗都可以選擇?」她真不敢相信,現今的別墅居然已經這麼高科技了。

  「妳別像個土包子好不好?」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城市人。

  「對了,現在把窗戶全部都關起來,那麼,我們豈不是會悶死?」沒有新鮮空氣吹進來耶!

  「小姐,這世上有空調這回事,當所有窗戶都關起來時,別墅的中央空調系統便會自動啟動。放心,這別墅不是為了笨人自殺之用,才興建出來的。」

  「你再虧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她瞪他一眼。

  「我倒想看看,連一個遙控器也搞不定的笨蛋,能對我怎麼不客氣?」他興味地看著她,一副挑釁表情。

  「季游!」她提高聲調。

  「別大吼大叫,我聽得見。」

  「你──」

  郭依纖正要罵人時,突然間卻驚慌地大叫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1:29

第九章

  天公不作美,一陣雷鳴由窗外傳了進來。

  「哇!」郭依纖以極高分貝的聲浪,大叫一聲。

  完全沒預料到她會突然叫嚷,季游嚇了一跳。

  「妳鬼叫什麼?」

  他話音才剛落,郭依纖便二話不說,撲到他身上去,緊緊擁住他。

  「妳……」沒料到她有此舉動,他瞬間愣住了。

  未幾,烏雲密佈的天空,再度傳來雷神的震怒之聲,讓郭依纖的女高音再度有發揮的機會。

  「啊──」她尖叫的同時,摟住季游的力度也在加強。

  「喂……」被她弄得有點痛,他回過神,「妳做什麼?」

  沒空回答他的問題,轟隆隆的雷聲,讓她的嘴巴忙得很。「呀──」

  「郭依纖,我警告妳,妳別再罔顧我的意願,擅自抱住我,雖然我是人見人愛的帥哥,但不代表妳可以隨便亂摸……」他的話突地打住,因為他感覺到她的顫抖。

  「發生什麼事?妳怎麼抖成這樣?」語氣霎時變得無比溫柔。

  認識她至今,她發怒的表情他是見過不少,可他還真沒見過她發抖的模樣。

  她的顫抖是這麼的明顯,足見她抖得有多嚴重。

  「我……我怕……」這會兒,幸好天空暫且沒再打雷,郭依纖才得以找回說話的能力,「怕打雷……」聲音也抖了起來,聽起來怪可憐的。

  「怕打雷?」他一怔,實在沒辦法把怕打雷這纖細的形象,和郭依纖聯想在一起。

  「嗯……」她點點頭,更為用力地摟緊現在唯一的依靠。

  雖然她摟得他真的有點痛,可是,這回他沒再投訴什麼。

  糟糕!這裡是郊外,打雷聲相比於市區,會來得更響亮。怎麼辦?季游皺了皺眉。

  瞥到他皺眉,郭依纖以為他是不高興她抱住他,反射性地鬆開抱住他的手。

  「我不是故意要摟住你的,只是……」她嚇得青了一張臉,打雷之前的怒容早已消失不見。

  她那張寫滿驚嚇的青白小臉,看得季游心裡一陣不捨。

  「沒關係。」他的語調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縱然她此刻害怕不已,她還是感受到季游態度的明顯轉變。他……也有這麼溫柔的表情嗎?

  「妳是不是一定得摟住一個人,才不會那麼害怕?」他問。

  「也不是……」她搖搖頭,「其實,只要有人陪在我身邊,給我一點溫暖,我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剛剛,她只是太驚慌,所以才一時失控,向身邊的他撲過去。

  「那,」他朝她伸出一隻手,「握我的手吧!」

  「什麼?」握他的手?

  「妳客氣什麼?」見她遲疑,他主動握緊她帶著顫抖的手,「剛才妳那大膽飛撲的色女行徑,比握手厲害多了。」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什麼色女,真難聽!

  「好了,現在什麼都不要說,聽我的。」他修長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靜。

  「聽你的?聽什麼?」她困惑。

  他不回答,只是一笑。

  修長的五指,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猶如舞蹈般飛揚起來。

  「你……單手彈琴?」她驚訝地睜大眼。

  「妳沒見過嗎?外國有傷殘人士,也是這麼彈的,只要有彈琴的那份心,就算只有單手,也可以和鋼琴有交流。」他一邊彈,一邊輕說。「不過,當然,雙手彈是最理想的。」

  「這是……什麼歌?」局限於單手的關係,有些音律難免有所殘缺,郭依纖一時半刻,聽不出那是什麼歌,不過她覺得有點耳熟。

  「猜猜看。」他神秘地笑。

  「別鬧了,說來聽聽吧!」她想馬上知道。

  「猜歌名是一種樂趣,再說,妳專心在鋼琴上,就不會過於在意外面傳來的雷響。」

  「對哦。」她禁不住附和,這她可沒想到呢!

  看來,季游這傢伙,心思還挺細密的。

  他一方面握她的手,安定她的心,一方面彈琴給她聽,分散她對雷聲的注意及驚慌……

  他──其實也是個好男人。

  郭依纖不期然緊盯著季游看,心裡揚起一片粉色的溫暖。

  「有頭緒了嗎?我彈了好一會兒了。」

  「這……」她完全沉醉在凝視他的旖旎世界中,根本沒心思去想他現在彈的是什麼歌。「快了。」

  她微搖一下頭,把還盤旋在腦袋的殘餘旖旎拋開,專注地聆聽他為她彈奏的曲目。

  專心聽了好一陣子,熟悉的感覺益發強烈。

  靈光一閃,她展露笑顏,「是『幸福的瞬間』!」

  「沒錯。」季游一笑。

  「你也有看『熏衣草』啊?」她還以為以季游的性格,不愛看連續劇。

  「沒看過,只是偶爾聽過這首歌,覺得它的歌詞挺有意思,不知不覺便記了下來。」他說的時候,手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挺有意思?」她不太明白。

  季游沒有回答,只是臉帶一抹淡淡的笑意,繼續彈他的琴。

  她也不追問,這一刻是這麼的和諧,這麼的令她眷戀,她不想因為好奇,而破壞了當下的氣氛。

  她一邊陶醉在美妙的音色中,一邊跟著季游的琴音,輕輕唱著幸福的瞬間──

  當秋天再來的時候妳要我笑著去愛去擁有

  就算是再短暫的溫柔能重逢這仁慈已足夠

  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停留在發生的那天不肯走

  看時光的殘酷捨不得被遺忘這命運我很滿足有妳陪伴的幸福

  為妳打開時間的鎖讓愛自由不被它束縛

  是哭過也掙扎過心讓痛碾過

  等那一天落葉靜靜飄眼前已不再傷悲

  永恆終於相信了幸福的瞬間

  為妳打開時間的鎖讓愛自由不被它束縛

  每一秒都不後悔我陪妳體會

  過去未來輕輕重迭請原諒甜甜的眼淚

  感謝今生與妳在幸福的瞬間依偎

  之後,有沒有再打雷,郭依纖不知道,因為,她整顆心,全繫在音樂以及──季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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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日子,兩個不對盤的冤家,依舊是為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個不停,可日子也算過得愉快。

  「妳叫我出來幹嘛?」季游問不知是扶他,還是強拉他走出花園的郭依纖。

  「出來當然有好事囉!」她帶他到早安排好的地方,「好了,坐下來吧!」

  為免他要拄著枴杖站著,她特地搬了張椅子出來給他坐,夠細心、夠體貼了吧!

  「好事?」他用質疑的目光看著她,「這可難說。」

  「是是,我要謀殺你,把你分屍,再草草埋葬在這花園的一角。」她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我相信妳有這麼想過,不過,前提是妳真的能殺了我。」

  「區區一個傷患我也會搞不定?季游,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她本能地回嘴。

  「我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和傷患兩字相距甚遠。」現在他還用枴杖,只是以策安全罷了。

  他說話的時候,郭依纖抬起了頭,視線在天空四處來回的瀏覽。

  「妳有觀星的習慣?」季游如是猜。

  她稍稍低下頭,好心回答他的問題:「我沒觀星的興趣,可是有一種星,我很有興趣。」

  聞言,他腦海很快便浮現起兩個字:「流星。」

  「Bingo!」她向他比了個讚賞的大拇指手勢。

  他嗤笑一聲:「女人就是愛看流星那種東西。」

  「喂!你這是什麼口氣?」他那不屑的態度,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流星哪裡得罪你了?」

  「流星基本上是沒得罪我,只是妳那過分熱衷的態度,我看不過去而已。我真不明白,流星有什麼好看的?為了看它而浪費時間空等的人,真是白癡一個。」

  「你……」沒料到他會說得那麼過分,郭依纖指著他。「我好心帶你一起出來觀賞流星的美,你卻說這麼掃興的話!」

  自從昨天她從電視上得知,今晚會有流星滑過他們附近的天際開始,她就為了今晚跟他一起看流星一事費心安排。然而她一番好意,卻只是換來他一席諷嘲的話。

  「流星有多美?我倒不覺得,還不是一閃而過的亮光,有什麼好希罕的?」他挑一挑眉,「我看妳,名為看流星,實為許願吧!」

  「對著流星許願,有什麼不對?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她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奇怪之處。

  「妳不能怪我一直把妳當笨蛋看,妳會向流星許願,就可見妳的智商有多低。」

  「我智商低?」她指著自己,一臉不認同。

  這姓季的傢伙,果真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虧她還念念不忘那天他一邊握她的手,給她溫暖安心,一邊彈琴給她聽,幫她分散注意力那件事!

  那天的美好全是騙人的!那個被柔情光芒包圍著、對她溫柔不已的他,只是曇花一現的假象!

  她老早就該知道,她跟他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

  「這位打算跟流星許願的白癡小姐,妳知不知道流星是什麼?」他擺出一張教師的臉孔。

  「我……我當然知道!」為了面子,她不得不硬說自己知道。

  「妳知道?」他會相信她才有鬼。

  「但我不會告訴你這個混蛋!」她先封掉他追問下去的機會。

  「不用妳好心告訴我,我小學不知幾年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流星是什麼東西。」他看著她,意有所指地道:「我想,不知道的人,只有那些笨得要死,且無藥可救的蠢人而已。」

  「你!」痛處被踏個正著,郭依纖差點忍不住扁他一拳。

  「就算妳『知道』流星是什麼,也請讓我說明一遍。」他自負地笑,「所謂流星,泛指在夜空一閃即逝的物體,而這些物體大多是宇宙沙石、塵埃、太空垃圾。太空垃圾這名詞對妳的智商來說,可能有點深奧,放心,我會再解釋的,笨不是罪,我不會怪妳的。」他露出一副很體諒她的樣子來。

  「季游,你是不想活了,對嗎?」

  漠視她的怒容,他繼續講解:「太空垃圾意思是一切人造物,比如:失去用途的人造衛星零件、太空船碎片、太空人的垃圾等等。

  這些東西在經過大氣層時,會和空氣高速摩擦,繼而燃燒產生亮光,好像閃閃生輝的發光體一樣。另外,因為這些東西體積一般都很小,很快就會燃燒殆盡,所以流星才會行一閃即逝的特性。」

  這傢伙……居然知道得這麼詳盡,他的腦袋是什麼構造?

  郭依纖盡量把驚訝及佩服隱藏起來。

  「我說了那麼多,妳知道我想說什麼嗎?」他盯著她。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她刻意露出趾高氣昂的樣子,表示不為剛才他那番解說有所震動。

  「我就知道妳不會明白我想傳達的意思。」他毫不意外地攤攤手,附送一抹訕笑,「但妳不用自卑,我說過,笨不是罪,我絕對不會怪妳的,畢竟妳也不想做笨蛋嘛。」

  「季游,你別一再損我,我真的會扁你的!」她把拳頭掄得老緊,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一方面欣賞她生氣時的精采表情,他一方面慢慢的說:「我想說的是──你們口中所說,可以實現願望的神奇流星,說穿了,只不過是宇宙微不足道的一顆沙石、一顆塵埃、一件沒用的太空垃圾。妳不覺得,對著沙石、塵埃、垃圾許願,是非常白癡的行為嗎?」

  「這……」她頓時語塞,說不上半句話來。

  「我想,連沒有讀過書的爺爺奶奶,都不會做出這麼低智商的事,妳說對不對?大、學、畢、業、生。」他得意地嘲笑。「如果今晚妳看不到妳期待的神奇流星,不用失望,我會拿廚房那袋垃圾給妳,讓妳許願許個夠。」

  「你……你實在是……」郭依纖氣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妳想說:我實在是個考慮周詳的人,對不對?天上的垃圾一閃就沒了,可是,我替妳準備的垃圾就不同,它絕對不會像天上的太空垃圾一樣,耍詐、耍大牌,只出現一會就失蹤了,就算妳有千百個願望,都有足夠時間去許啊!我很替妳著想吧!」

  他揚起一道帥氣的笑容。「不是我愛自我推銷,現在像我這種內外兼修的帥哥,差不多快絕種了!」

  「我恨不得你這種人快點絕種消失!」郭依纖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得意的他。

  明明是很風雅的一個看流星活動,他卻偏偏要毀掉她的雅興!

  她站起來,氣憤難平地大步離開花園。

  「喂!妳不看太空垃圾了?」他在她後頭喊。

  「看你個頭!」她回吼一聲,然後更為加快步伐離開。

  再看著他,她可能會一時失控,痛毆他一頓。

  「哈哈哈……」他縱聲大笑。「她可真好玩!有她在身邊,娛樂一定不缺。」

  如果能長久這麼快樂,那該有多好。

  忽然憶起前幾天接到的電話,季游臉上的笑意,一瞬間銷聲匿跡。

  「游,美國分公司這邊很需要你,你可以盡快放下手上的工作,過來美國嗎?你知道,爸媽從來都不逼你。這事,你考慮一下。」

  頂著一張深沉的臉,他默然好一會,「算了!反正早晚我都會繼承,現在也不過是提前了而已。」

  那電話捎來的訊息,他是有點意外,他沒想到他那商業奇才的父母,也有搞不定的狀況。

  可是,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左胸的那顆心。

  他淺淺一笑,「沒討厭她,便會喜歡她……我的預感,還是那麼準啊。」

  事實上,他喜歡她的蛛絲馬跡,遠在大學時代,便可看出一二……

  運動會時,他叫藍恩拿眼藥水給她;知道她睡不好,便假借仲文之手,把能安眠的中藥藥方交到她手上;知道她在時裝秀後台亂跑會有危險,他立即跑去找她,免得她遭受狼爪;看到她有生命危險,想也不想,便不顧自身安危飛身去救她……

  回想過去種種,季游漾出更深的笑意。

  那些不由自主、莫名其妙、沒法解釋的事,現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那就是──他,早就喜歡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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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

  「早。」季游來到飯桌,主動跟臭著一張臉的郭依纖道。

  「哼!」她別過頭,兀自吃她的早餐。

  本來,她還怒氣未消,不想弄季游的那份早點,但回心一想,這麼虐待一個腳傷未癒的救命恩人,好像不是她的作風。

  而最最重要的是──她捨不得餓壞他。

  不過她雖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卻不代表她不可以生他的氣!

  明明可以好好欣賞流星的美順道許願的,可這姓季的混帳,就是要掃她的興!

  「還氣?」他看著她。

  「哼!」她已經決定,今天一整天回應他的,只有「哼」這個字,以表達她的不滿。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妳氣什麼?」

  「哼!」

  「醜八怪果然很抗拒實話。」他「小聲」地自語。

  驟聞醜八怪三字,她立即拍案而起,狠瞪著他,「季游,你敢再說一次醜八怪看看!」

  他一笑,「妳不再哼了?」

  如果她成天都不跟他說話,他一定會受不了。

  他不是一定要說話才會覺得舒服的人,他也可以很靜態的看一天書,不說隻字片語,只是──他不喜歡被她漠視。

  他要她跟他說話,要她眼裡有他,要她──心裡也有他。

  他承認,他是個獨佔欲很強的人,當他情不自禁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獨佔欲會更強。

  郭依纖抿抿唇,發現自己上了當。

  「你這天殺的混帳!」

  「好了,昨晚的事,妳喜歡的話,就當我不對好了。」說完,他便拿起今早經過冰箱,順道拿的罐裝飲料,大口地喝著。

  「什麼當?根本就是你不對!」她糾正他。

  「好,是我不對。」他攤攤手,無所謂地聳聳肩。

  郭依纖隱約覺得不對勁,季游竟然會那麼乾脆地向她認錯?

  「你有什麼陰謀?」她稍稍靠近他,質問。

  「什麼陰謀?真難聽!我只是想跟妳道個歉而已。」他苦笑,「過兩天,我們就要回台北了,這些天來,承蒙妳悉心照料,我的腳傷才能痊癒得那麼快。毫無疑問,妳是大功臣,但我卻讓妳看不成流星,惹妳生氣,我想,我一定得跟妳說聲對不起。」

  沒料到季游會說這番話,她一怔。過了一會,她才回道:

  「其實,你也不用太客氣……」她有點不好意思,明明是因為她的關係,他才會受傷的,可現在他說得,好像整件事她都沒有責任似的,害她不由得心生愧疚,「說到底,你要來這休養,都是我害的。」

  「原來妳還記得妳是罪魁禍首啊?妳一直都沒表露出內疚的樣子,我還以為妳早忘了是妳害我受傷的。」他露出一抹捉弄得逞的笑容。

  「你!」目睹他那張奸詐的臉,郭依纖氣得臉都綠了。「騙我!」

  「有嗎?」他展露最無辜的表情。「妳會不會誤會我了?」

  「才沒有!」

  在安撫她之前,他喝了幾口面前的罐裝飲料,「妳先別氣,為了賠償妳昨天沒看成流星的遺憾,我決定告訴妳一個秘密。」

  「秘密?」這兩個字,把她的怒火暫且壓了下去。「什麼秘密?」和她有關嗎?

  「這秘密我只告訴妳一個人!妳靠過來,我在妳耳邊說。」

  好奇心大於一切,她走過去。

  兩人的距離,頃刻間變得非常地近,她不期然有些心跳加速。

  而靠得如此之近,也讓季游產生想抱她、吻她的衝動,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因為他不想嚇壞她。

  深吸一口氣,他低聲說:「其實啊,我有超能力。」

  「什麼?超能力?」她一秒前的心跳加速及萬般期待,全部飛走了。

  「對。」

  「季游,你當我幾歲了?」她像會相信這種無稽事情的人嗎?

  「妳不信?」

  「當然!」

  「這就奇怪了,」他裝出不解的模樣,「妳相信太空垃圾能幫妳達成願望,但卻不肯相信我有超能力?這會不會有點厚此薄彼、雙重標準?」

  「季游,你說是想賠償我,其實,是想再損我吧!」她怒瞪他。

  「絕對沒有這回事。」他搖搖手,示意她誤會他了,「連前世今生的事都可以發生了,我有超能力,也不是太荒謬的事吧。」

  他臉上的神情是這麼的真誠,害她有一瞬間的動搖。

  「你……真的有超能力?」她狐疑地問。

  「再正確不過。」他篤定地說。「如果妳還有一點懷疑,我證明給妳看。」

  「怎麼證明?」

  他看了看桌子,拿起剛才在喝的罐裝飲料道:「就地取材,用這個吧!我不碰觸它,卻可以讓它左右搖擺。」

  「真的可以嗎?」郭依纖覺得很不可思議。

  「眼見為憑,OK?」他拿著罐裝飲料,站起來。

  「你去哪?」他不用枴杖走動,讓她有點擔心。

  「超能力者也不是萬能的,要施展超能力,必須找個適合的『靈點』。」他邊說邊走到長形餐桌的某一處。「這裡好!」他放下罐子。

  「妳就站在現在的地方,看我發功囉。」

  話音甫落,罐子便輕微的動了,雖然動的幅度很小,可是,郭依纖的確看到它移動了!

  「這……」他真的有超能力!

  「怎樣?相信了吧!」他笑。

  她驚歎地看著他,「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有超能力的?」

  「這個嘛,妳過來,我告訴妳。」

  她立即走過去。

  「在告訴妳之前,妳先仔細看一下這個證明我超能力的罐子。」他把她推上前,讓她看清楚那個飲料的罐子。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罐子一個。」她有興趣的是他的超能力。

  說話的時候,她一個不小心把罐子碰倒了。

  她連忙拿起它,可這一拿,才赫然發現那罐子裡的飲料早喝光了,且罐子的外頭有不少水珠。這會兒,恰巧有一陣風由她背後吹進來,電光火石間,她明白了。

  「季游!你這可惡的傢伙,居然又騙我!」

  「妳終於發現啦。我還在想,妳要花多少時間,才知道我在耍妳。」他高興地笑。

  「怪不得你要走到這裡來,才肯施展你所謂的超能力!」她指著身後的窗戶,「沒有風,你這把戲就玩不成了吧!」

  「呵,妳說得對!」

  季游騙她的把戲,只需要一樣道具──罐裝飲料,以及兩個條件──一是那飲料要喝光,一是飲料必須被冷藏過。

  由於飲料被冷藏過,在室溫下,罐子的表面會出現一些水珠,把罐子放在桌上,罐子底部因為有水珠的關係,所以在風的吹拂下,不但不會被吹落,反而看起來像是自己會搖晃一樣。

  「季游,我今天一定要扒掉你的皮!」不然難消她心頭被騙之恨!

  「別說我不給妳一點忠告,妳啊,凡事也要用用腦袋,大腦不是拿來裝飾用的。依我對妳的觀察,妳對那些不切實際、荒謬到極點的事情,如向流星許願、超能力等等的,都有傾向相信的壞習慣,這樣很容易被騙的,妳知道嗎?」

  絲毫不把她的怒焰放在眼裡,他一派閒適地諄諄告誡。

  「我當然知道!就獨獨是你,三番兩次騙我!」

  「那證明了妳是個很容易上當的笨女人。」

  的確,她是很笨,但笨得挺可愛的。

  什麼時候開始,他這麼高要求的人,也會把笨當成是一種優點了?

  呵!情人眼裡果然會出西施啊!

  「季游!」她快要化身成酷斯拉了。

  喜歡上郭依纖後,季游這才赫然發現,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即使她暴跳如雷,你還是會覺得她很可愛的。

  「我不在的時候,妳可要多用用腦袋,否則,我真怕妳被壞男人給騙了,到時候就算哭也來不及了。我現在是給妳寶貴的被騙經驗,讓妳日後有所防範。所以,妳應該是要心懷感激地謝我,而不是吼我。」

  「我才不會謝你!永遠都不會!」她高聲地發誓。

  發誓過後,她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等一下!你剛才說了什麼?你說……你不在的時候……」壞的預感,在她心裡萌生。「這……是什麼意思?」

  笑意稍褪,季游道:「意思是我要去美國。不過,不是為了模特兒走秀的事。完成即將舉行的秀,以及把手上的工作解約後,我便會退出模特兒界,轉戰商場。」

  郭依纖頓覺腦中一片空白。

  「投身模特兒行業,本來就只是想試試不同的職業,現在,待了三年,什麼都嘗過了,是時候為繼承家業作準備了。」

  好不容易,郭依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即便你要繼承家業,要在商界發展,也不用跑到老遠的美國去吧!」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台灣,現在才待不久,他又要飛走了?飛到一個她觸手不及的遙遠他方?

  「我爸媽在台灣的事業已經穩如泰山,不用操心,但美國那邊的跨國業務,才剛起步,需要大量人才從旁協助。最近,美國分公司出現了一點麻煩,我這個繼承人,也該在這關鍵時刻參與公司的運作,助父母一臂之力。」從接到父母越洋電話的那一刻,他便有所覺悟。

  父母給了他許多自由──創立電腦品牌、畢業後去米蘭當模特兒……父母一概不過問,也沒反對過半句,對他予以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身為人子,現在也該一盡己責了。

  「那麼說,你是一定得走了?」郭依纖就算不照鏡子,也都可以知道,現在自己的臉色有多蒼白。

  「沒錯。」

  簡單的兩個字,就把郭依纖的心給整個粉碎掉。

  他要走了……又要從她身邊飛走了……這次,可能會比三年還要來得長……

  眼眶裡盈滿的熱淚,若不是她拚命強忍著,恐怕早已傾洩而出了。

  她臉上所有表情,季游無一遺漏看進眼底。

  她傷心、她難過、她不捨……每一絲情緒都在在牽動著他,引得他的心揪痛。

  當他決定要到美國幫忙家業的時候,他便萌生帶她一起走的強烈念頭。因為才剛察悟到自己喜歡她,他實在不想離開她!而他又不能置父母於不顧。

  就算郭依纖沒跟他表白,他也知道她喜歡他。如果他開口,要她跟他一起走,她應該會毅然跟他一起上路。

  然而,她的酒吧剛剛開張,她的父母、朋友……所有人脈關係都在台灣,要她貿然跟他一起到陌生的美國,好像有點自私。

  幾番掙扎後,他還是決定隻身飛往美國。

  禁得起考驗的恆久愛情,不在朝朝暮暮──他一定要這麼想,不然,他恐怕不能忍受一個人在美國思念她的煎熬……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4 07:31:43

第十章

  郭依纖完全不記得剩下來的兩天,她是怎麼過的,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季游即將遠離的殘酷事實,讓她深受打擊。

  藍恩在他倆要回台北這天,特地開車來接他們。

  進了別墅,藍恩率先走到季游身邊,取笑道:「看你生龍活虎的,小依把你照顧得不錯嘛。」

  沒有反駁她,季游只是回以一抹帶著淡淡苦澀的微笑,靜靜經過藍恩身邊,走出別墅,上了車。

  覺得有點奇怪,藍恩走到神不守舍的郭依纖身邊去。

  「小依,游他怎麼──」藍恩正想問問季游的情況,可目光在掃過大廳時,驀地打住,「咦?那個由法國進口的限量茶几呢?」那個茶几她很喜歡的說,聽說要價五十萬耶,不過貴得很值得。

  郭依纖完全沒反應,只是呆呆地站著。

  「小依,妳沒事吧?」藍恩發現,不但季游像是有心事,郭依纖也一樣,甚而情況比他更嚴重。

  「小依!」藍恩稍稍大力拍了郭依纖肩膀一下,後者始才覺曉有人跟她說話。

  「……學姊。」

  「妳怎麼了?」藍恩很是擔心。

  「沒事。」是的,她沒事,除了季游快要離開之外,什麼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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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台北後,郭依纖沒再跟季游見過面,每一天,她都窩在家,連酒吧都不去。

  這天,藍恩上門找她。

  「小依。」藍恩笑容滿臉。

  「學姊。」郭依纖沒什麼精神,扯出一抹有點勉強的笑容。

  「妳沒事吧?昨天和前天我都有去酒吧找妳,可妳這老闆娘都不在。」

  「我……不太舒服。」心臟的位置,自從別墅回來以後,便一直揪痛不已。

  「沒大礙吧?」

  郭依纖搖搖頭。

  「對了,小依,這給妳。」藍恩遞上一張門票。「這場游有走秀,妳也一起來看吧!」

  郭依纖點點頭,靜靜接過。

  「妳一定要來哦。」

  郭依纖再度點頭。

  事實上,她沒打算去,不過,藍恩如此盛情,她不好意思當面拒絕。她決定把門票轉贈給關韻茗。

  藍恩走後,她便撥電話給關韻茗。

  「為什麼妳不去?」正電話裡,關韻茗問。

  「……我不想去。他早晚都要走,就算再怎麼看,他還是要走的,既然這樣,倒不如不看,省得看了更捨不得。」郭依纖語帶濃烈憂鬱。

  「依纖,妳喜歡上季游了?」

  郭依纖苦笑,「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在第一次見到季游的時候,我就對他……一見鍾情。可是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就像是絕對不會喜歡上我,所以,我便把那份悸動壓在心裡的最深處,不久,我遇見好好先生的學長,我決定改為喜歡他。但我不是真的喜歡學長,從知道他要去維也納,我可以輕易放棄他,可見一斑。

  比起學長,我更在乎季游,因為很在乎,所以,他對我不好,我很生氣之餘,也會不開心。三年前,他去米蘭的事,比什麼壞消息都來得打擊我,那時的低落心情,早就暗暗說明,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他。

  我喜歡上他的時候,還沒記起前世的事,所以,我敢肯定的說,我喜歡的人,是季游,不是李炎琛。不過,就算我搞懂這一切,也沒什麼用,他……還是要走。」

  「妳不打算跟他表白?」

  表白?郭依纖臉上的苦澀更為擴大。

  「當然不會,我才不會給他嘲笑我的機會!」雖然他不討厭她,也關心她,可這不代表他也喜歡她,「如果我跟他表白,他一定會說:『我可不會看上妳這種世紀大醜女,拜託妳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我敢打賭,他十之八九會這麼說……」說到後來,她忍不住,終於哭了。

  季游,雖然我不會去看你表演,雖然你快要離開了,雖然你沒有喜歡我,可是──我還是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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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纖,妳幹嘛不停看鍾?」郭父問女兒。

  「有嗎?」郭依纖心不在焉。

  現在,秀應該完滿落幕了吧!

  這個表演一旦結束,季游就要告別模特兒生涯,去美國當企業繼承人。

  這一去……不知道要幾年才會回來。

  他跟她,很快,就會相距很遠很遠了……

  「爸,你說是米蘭比較遠,還是美國呢?」郭依纖輕聲問。

  「妳幹嘛問這個?」郭父一臉不解。

  「問問而已。」為什麼她的心會那麼那麼痛呢?季游又不是第一次跑到離她老遠的國家。

  相比三年前,他去米蘭的時候,現在她感受到的心痛、難過、悲傷,實在多出太多太多了……

  不過,這是正常的,大學時她還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可現在不同。

  算了,還想那麼多幹嘛?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她跟他,還是沒什麼緣分吧!

  郭依纖搖搖頭,嘲笑自己放不開,不幹不脆。

  她站起來,「爸,我先去睡了。」

  這會兒,門鈴響起,郭母跑去開門。

  「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請問郭依纖在嗎?」訪客道。

  正打算回房睡覺的郭依纖,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立即回過頭。

  「請等一下,我馬上叫她來。」郭母情不自禁多看了帥哥兩眼。

  不用母親傳召,郭依纖已跑到玄關。

  見到季游,她既驚喜,又悲痛。見著喜歡的人──是喜;喜歡的人快要離開──是悲。

  「你……」怎麼會來?

  「有時間談一下嗎?」季游炯炯的星眸,直盯著郭依纖,火熱的視線中,盛載著濃得化不開的思念。

  郭母機靈,看出女兒跟季游之間,飄散著異於朋友關係的不尋常曖昧,於是道:「依纖,我跟妳爸要睡了,妳跟這位先生就在客廳好好聊聊吧!」

  父母馬上退場,留下氣氛有點僵硬的小倆口。

  「請進來。」郭依纖深吸一口氣,盡量表現正常的一面。「你要喝咖啡,還是喝茶?」

  「咖啡就好。」季游在沙發坐下來,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郭依纖。

  心裡滿是問號,郭依纖隨便在開放式的廚房弄了兩杯咖啡出來。

  心神恍惚的她,並沒注意到她背對著季游弄咖啡的時候,他一直深深凝視著她。

  離開廚房,她遞上咖啡,「請喝。」

  季游喝了一小口,濃眉輕皺,「好難喝。」

  聽罷,郭依纖的額頭禁不住浮現一條青筋。「姓季的!你專程來我家,是來損我的嗎?」

  「當然不是,我才沒妳那麼無聊。」

  「我哪裡無聊了?」她反問。

  「今天,妳幹嘛不來看我走秀?」他切入重點。「藍恩應該有給妳門票。」

  「不去就不去,難不成還要有什麼天大的理由嗎?」郭依纖裝出一臉不在乎。

  去了又怎樣?他還不是要走?去了,只怕會更心痛。

  「妳應該知道,這是我最後一場秀。」

  「我知道!這場秀之後,你就要去美國當你偉大的繼承人了,對不對?」這一切她都十分清楚,就是因為清楚,她的心才會那麼痛!

  「既然妳知道,妳更應該來。」天曉得當他發現她根本沒來的時候,他有多失望、多難受。

  「我去不去,對你來說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如果沒關係,我幹嘛叫藍恩拿票給妳?」

  她一怔,「那張票……是你叫學姊拿來的?」

  「票是誰給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妳也沒有來。」

  聽出他的不滿,郭依纖咬咬唇,語帶冤屈:「你以為我不想去嗎?只是……我去了,只會更難過、更捨不得!」

  她的心噬、她的眼淚、她的不捨……他懂什麼?

  從別墅回來後,她的心有多痛,她的日子有多難熬,他全都不懂!

  「妳捨不得我走嗎?」

  「對!沒錯!」郭依纖情緒激動起來,什麼面子也不管了,索性豁出去坦承,「我是捨不得你走!那又怎麼樣?」

  「為什麼妳會捨不得?」

  「因為我喜歡你這個天殺的混帳,所以我捨不得!這樣你明白了嗎?豬頭!」

  聞言,季游弧度優美的唇瓣,慢慢地勾出一道會心的微笑。

  雖然,他早就知道郭依纖也喜歡他,但知道歸知道,親耳聽到她說「我喜歡你」,那份溫暖而激動的感覺,還是非常強烈!

  「言詞這麼粗鄙、一點也不浪漫的告白,我還是首次聽到。」他笑說。

  「法律規定,告白一定要很浪漫,言詞一定要很優美嗎?」

  「是沒這種規定,不過,妳的告白這麼爛,或多或少也會影響到告白的成功機率吧!」

  一再聽到告白這兩個字,郭依纖這時才清楚地意識到──她意外地對季游作了內心剖白!

  天呀!她原本是打算把這份情感,當作秘密牢牢收藏著的呀!

  但不說也說了,出口的話難再收回。

  郭依纖於是強裝出不在乎的樣子,「算了!反正我沒奢望過你會給我什麼回應。」

  「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喜歡我。」雖然這句話不是季游跟她說的,可她還是會覺得心痛。

  「這可不一定。」

  彷如聽到什麼驚天大消息,郭依纖瞠大眼。

  「妳的眼珠快掉下來了。」他打趣道。

  她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的樣子,明明說不上美麗動人,但看著她,他就是會產生一股想親她、吻她、抱她的衝動。

  唉,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但……相識以來,你一直……都沒表露過喜歡我……還有,藍恩學姊她……」衝擊過大,害她語句斷斷續續的。

  「藍恩跟我只是好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是。」他篤定地說。

  「那你……是……」喜歡我嗎?

  「妳知道為什麼我的英文名字叫Romeo嗎?」他突地問。

  「嗄?這個……」這可難倒她了,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因為,」他凝視她,「我潛意識裡,想找回失散了的Juliet。」

  「那……你找到了嗎?」她緊張得一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找是找到了,但和可接受的標準相差很遠,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另找一個Juliet替代。」擺明是在調侃她,他笑得高興。

  「季游,你又拐個彎來損我!」

  「啊?我有說過妳就是那個Juliet嗎?妳會不會想太多了?」他還真的欺負她,欺負到上了癮。

  聞言,郭依纖一瞬間漲紅了臉。

  「不是就不是!誰希罕!」她死鴨子嘴硬。

  「要當Juliet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有這張入場券。」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

  「入場券?」她疑惑。

  「想要嗎?」他促狹地笑。

  他捉弄她的意思這麼明顯,如果她上前去拿,豈不是很糗嗎?

  可是,她連告白也做了,也沒有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而且她實在很好奇,那張所謂的「入場券」,到底是什麼東西。

  郭依纖考慮幾秒,決定拋棄僅餘的面子,邁開腳步。

  當她快要拿到季游手上的「入場券」時,他突地把她擁入懷中。

  「季游,你幹嘛?」突如其來的擁抱,害她的心猛烈跳動,臉也火熱一片。

  「笨蛋Juliet,跟我一起去美國吧!」附在她耳邊,季游輕喃出聲。

  「什麼?」她睜大眼。

  「Juliet的入場券,就是飛機票。跟我一起去!」

  「這……」事情來得太突然,郭依纖不懂反應。

  「我想了很久,要妳放下台灣的一切,跟我去美國,好像有點自私。但我還是想妳跟我一起走!」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一個人離開的,可最終,他還是敵不過對她的濃烈思念!

  他知道,即使他勉強上了飛機,到了美國,他還是會每分每秒想念著遠方的她。心神如此紛亂、思緒繫於一人的情況下,就算他能力多麼卓越,也幫不了父母多少忙。

  他的心,早就遺留在她身上,她不隨行,他也隨而失去自己的心,試問,一個人失了生命之源,要怎麼過活?

  他已經太習慣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沒有她,他怕再也笑不出來,怕自己會變得殘缺,怕自己再也不像自己……

  他認了,他是真的栽在她手裡,既然如此,他乾脆栽到底,把她帶在身邊,讓自己無時無刻都能看到她。

  「你是說……真的嗎?」郭依纖怕這只是一場美夢。「你喜歡我?」

  「如果有選擇的話,我希望不是。」他輕笑幾聲。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反射性地捶了他一拳。

  抓住她行兇的手,他柔聲地說:「好暴力的茱麗葉。」

  「因為羅密歐也是個毒舌男!物以類聚,聽過沒有?」

  「沒有。」話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她喋喋不休的粉唇。

  他早就想掠奪這兩片唇,真切的品嚐她的甜蜜芳香,奈何一直沒有適當機會。

  早先心意還沒互通,貿然吻她,怕她嚇著,也有佔她便宜的嫌疑。現在,他們彼此告白過,心意已通,親吻變成再合理不過的事。

  季游吻得激狂、吻得熱烈,像是要把之前所累積的想望,一次傾注在這個吻上。

  面對他排山倒海的熱情,郭依纖完全失去反應,只能呆呆的任由他貪婪地索取她的芳蜜。

  她感覺她的心臟快要跳離身體,臉熱得像要爆炸……

  一吻結束,季游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柔聲問:「妳還記得,在別墅時,我為什麼說那首『幸福的瞬間』歌詞挺有意思嗎?」

  腦海因剛才的吻而呈現空白,現在她怎能思考這麼難的問題?

  郭依纖搖搖頭。

  「妳不覺得,它的歌詞就像在說我們嗎?」

  大腦慢慢地重新運作,郭依纖努力回想歌詞。

  「對啊。」她之前怎麼都沒發現?一抹如花的笑靨,在她臉上慢慢漾開,「尤其是最後那句。」

  「沒想到呆笨如妳,也可以跟上我的思考。」他輕笑。

  「季游,你想明年的今天變成你的死忌嗎?」她佯裝憤怒。

  「妳那麼喜歡我,怎捨得要我死?」他自信滿滿。

  「臭、美!」她作個鬼臉。

  「妳要是捨得離開我,就不會跟我去美國了。」

  「哼!我什麼時候答應去美國了?」

  「口是心非果然是女人的專利。」

  「我才沒有口是心非。」

  「那妳是不要這張當茱麗葉的入場券了吧?」他作勢要把手上的機票撕掉。

  見狀,郭依纖下意識地把票搶過來,寶貝地拿著。

  「誰說不要?」她緊張地說。

  季游雖然什麼都沒說,可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卻在在的明說了:看吧!妳有多麼捨不得我。

  自覺面子有損,她連忙解釋:「你別搞錯了!我跟你去,只是要監管你,不讓你有機會荼毒美國的女性同胞,以及美國的經濟體系。」

  「哦,原來是這樣。」他笑得愉悅,分明不相信她差勁的謊言。「那妳不是很任重道遠嗎?」

  「哼!」被季游吃得死死的,她氣得嘟起嘴巴。

  知道適時的安撫是十分重要的,他溫柔地擁她入懷,輕啄她的嫩唇,「妳知道嗎?妳生氣的模樣很可愛呢!」

  她心頭的怒意,被這句甜言蜜語給徹底融化掉。

  「油腔滑調。」她輕斥一句,心裡卻是甜蜜蜜的。

  「但醜八怪愛聽啊。」

  「我不是醜八怪!」她豎起雙眉。

  「我又沒說妳是,妳幹嘛急著對號入座?」他狡猾地笑了。

  「季游!」氣自己又上了當,她惱羞成怒。

  溫暖的吵鬧氣氛,悄然包圍著他倆,釋放出柔蜜的溫馨暖意。

  前世,他們被死別狠狠地折磨;今生,他們不會再讓生離有機可乘。

  他們要一直在一起,並把上輩子上天拖欠他倆的幸福,一併討回來。他們深信,屬於他倆的幸福瞬間,會延續到永遠、永遠。

  季游跟郭依纖的耳邊,此刻彷彿隱約響起「幸福的瞬間」的動人旋律──

  感謝今生與妳在幸福的瞬間依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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