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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岳盈 -【揚眉兔氣(烽火情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6:49     標題: 岳盈 -【揚眉兔氣(烽火情之三)】《全文完》

岳盈 - 揚眉兔氣(烽火情之三)

天殺的!   
這個鳳族女人也太難伺候了吧?!   
打從兩人一照面  
不管他做什麼都不順她的意——逗她開心,   
她嫌他聒噪   
對她獻殷勤,她當他是胡言亂語  
賭氣去和別的女人“相親相愛”   
她竟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硬說他在“欺負人”!   
最最過分的是  
他一心一意想要保護她、呵寵她   
這女人卻只掛念那個可以當她爹的“老”祭司!   
唉唉,要是不能收服她的心  
教他這個“翩翩美少年”的臉王哪兒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7:11

第一章

    霧氣在微曦中繚繞,穿過樹根、葉縫,彌漫於空間。直到熾熱的陽光發揮威力,才漸次淡去。

    綴在葉間、花瓣裏的露珠猶自晶瑩剔透,啁啾鳥鳴低唱於山澗流水聲中,將山間曉色映襯得有如仙境般。

    本來是仙境啦,無奈有只烏鴉不知醜的啞啞嘶啼,把原本和悅寧馨的大自然樂聲給破壞了。

    小兔深吸一口清冽甘美的空氣,無法揮去心頭的煩躁。

    她正走在枝椏茂密的小路上,點點金陽從葉縫間篩下,落得人一頭一臉。即使身負任務,處身於繁花似錦、綠樹成蔭的山林小徑並不是件苦差事,如果身邊沒有那只聒噪的烏鴉就更完美了!

    “我逗你半天,你怎麼不說話?”活力十足的男聲唱歌似地揚起。

    因為不屑跟你說話!

    小兔微抬起眼皮,陰沈地瞪了一眼前方面對她倒著走的魁梧漢子。

    斑駁的陽光篩過濃密枝椏落在他高大的身軀,發須箕張的粗獷臉容在明滅不定的光影閃爍下看起來更形滑稽。

    “我知道你叫小兔,還聽到你跟鳳族長說話,你明明不是啞巴呀!”他攢眉蹙額地故作不解狀,氣壞了她。

    她當然不是啞巴!只是不耐煩努動尊貴的嘴巴!

    小兔粉嫣的唇抿得更緊,銀牙暗咬,眼裏漸漸生起兩簇火花。

    “你還為昨天的事生我的氣?”一抹恍然飛進那雙盈滿笑意的漂亮眼瞳,被風輕拂的鬚髮仿佛因這番領悟而飛舞輕揚。

    真是拿壺不開提哪壺!

    小兔恨不得一拳揮去那雙眼瞳裏得意洋洋的笑意。

    她的身手在鳳族武士中雖不算是頂尖,但輕靈迅速不遜于族長初月,卻在跟這傢伙一照面就栽在他手裏,教她怎麼不生氣?

    如果這傢伙是正大光明地撂倒她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太狡猾了,居然是趁她忙著給另一名野蠻人一記後旋踢,身子尚未站穩時突然撲了過來,讓她來不及閃身避開。

    她被他衝撞得倒跌向地面,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發生,原來這傢伙自願當肉墊,但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翻身以強壯的身軀壓制住她的反擊。

    更可惡的是,他是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騎在她身上。先不提他比野豬還重的身軀如何令他難以忍受了,他遮掩在濃密睫毛下,帶著強烈掠奪意味,虎視耽耽地梭巡著她女性化曲線的眼光簡直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炙熱,幾乎要把她給曬昏。

    當她在他的目光下暈眩、呼吸困難時,這傢伙毫不留情地取出山藤將她捆綁起來,還把她當成獵物般,頭下腳上地扛在肩上,擄到那座隱蔽的山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堂堂的鳳族武士,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嘛!

    偏偏兩人又在族長的命令下成為搭檔,讓小兔更是有氣沒法出。加上這傢伙不知是超級的厚臉皮,還是遲鈍過頭了,無視於她臉上的陰沈,從兩人和眾人在山洞前分手後一路上便只聽見他呱呱呱地叫個不休,沒一刻安靜下來。

    “當時我們是敵對的,我那樣對你也是無心之過。你該不會為那種小事耿耿於懷吧?”風強說完還微眯起眼,一副把她瞧扁的模樣。

    其實他是在欣賞她細緻而輪廓分明的臉容,還有那兩片被他氣得發抖的柔軟唇瓣,忖測著嘗起來的味道會有多甜美。

    小兔當然不知道這一點,她雙頰氣鼓鼓的,生氣風強暗示她有那麼小心眼。

    “嘿,你的臉好紅喔,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個頭!他們連一座樹林都還沒穿過,這傢伙居然想休息?照這樣走走停停,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趕到涿鹿見牛祭司?

    從這裏到涿鹿,原本只有兩天的騎程。拜這群野蠻人之賜,她現在沒法騎馬縱馳,大搖大擺地進入九黎之境,反而得偷偷摸摸,怕被九黎人發現,潛行進涿鹿向牛祭司轉達族長的命令。

    人的兩條腿自然比不上馬的四條腿,他們至少得走個四、五天才能到達涿鹿,這傢伙還要她休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每耽誤一刻,牛祭司就多一份危險!

    她惱火地眯眼瞪視眼前只長肉不長腦的彪形巨漢。

    雖然身高還不到人家的肩頭,小兔仍設法做出睨視他的姿勢,用極其輕蔑的眼光把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即使是倒退著走,這個叫風強的巨漢仍是健步如飛,絲毫不感到吃力,像是後腦勺有長眼睛似的,不曾為任何障礙物所絆倒。

    他向後跨一步是她的一步半,她卻沒有追得氣喘吁吁的困擾,原因在於他刻意放緩腳步,隨時調整自己的步伐配合她。

    身為被人配合的人,小兔卻一點都不領情,甚至有些嫉妒這巨人的悠閒從容。

    走同樣的路,僅帶著乾糧、水壺的她是奮力邁著腿急急往前走,身背笨重行囊的風強卻一副野外踏青的模樣,不但能邊走邊說話,還連滴汗都沒有!

    她憤然揮去額上的汗珠。

    “小兔,你別這樣。我知道自己英俊瀟灑、惹人垂涎,可是你這副巴不得把我一口吞下肚的模樣,教我怎麼好意思嘛!”他擠眉弄眼地曖昧笑道,霎時點燃小兔滿腹的怒氣。

    她惡狠狠地瞪著風強。她想吞他?這個不要臉的臭傢伙!也不想想他的皮又硬又粗,她會想吃他?她寧願餓死,也不會這麼不挑食!

    還說自己英俊瀟灑、惹人垂涎,照她看是醜陋邋遢、遭人唾棄!

    她受夠他了!

    小兔含憤揮拳攻向風強,趁他閃身避開時,一溜煙地從他身側越過,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風強笑看那穿花拂葉、有如兔般躍動的輕靈身軀。怪不得她會叫小兔,果然跑得像只兔子。

    直到穿過樹林,小兔才嬌喘著放慢步伐,沿著廣袤無垠的草原朝前走。

    地面燙得嚇人,汗水自她冒著熱氣的皮膚不斷往外滲,她催促自己不斷挪動腳步。再往前去有座山丘,那裏有果林和小溪,適合休憩。

    “你一個人跑那麼快做什麼?”

    接近小丘時,身後冷不防傳來帶著悶笑的戲謔聲。正走得腳軟腿疲的小兔被嚇了一跳,腳步踉蹌便要往前跌去。

    “嘿!小心點。”粗大的手臂及時從身後抱住她。

    燒著她背脊的胸膛,有如一塊被炙陽曬得發燙的岩石,幾乎要燒焦了她柔嫩的背部。最該死的是那雙肌肉壘壘、堅逾石頭的手臂,湊巧地橫在她胸前!

    一股酥麻的電流沿著兩人相觸的部位衝擊向小兔,如此親密的肉體接觸嚇得她腦子一片空白,血色急往臉上湧,心頭小鹿都要跳到喉腔來了。

    “放……開。”她挨住他無法動彈,連呼吸都得輕輕的,不敢大聲喘氣。

    “你終於肯開口了。”那令人討厭的聲音好整以暇地對著她燒紅的耳垂傾吐,“我還以為自從跟鳳族長和你那群好姊妹們話別之後,你就突然啞了,才會不管我怎麼逗,就是不肯開口。”

    “你……放……開……”

    “不是很想放呢,怎麼辦?”他繼續逗她。

    “你……”淚花在眼裏亂轉,從未跟男人如此接近的小兔氣得咬牙切齒。

    她迅速命令眼裏的水氣散去,張開嘴往風強黝黑堅硬的臂肌咬下去。

    風強吃痛,迅速甩開她,黑的發亮的眼珠瞪視她從容從地面一躍起身的敏捷身影,好氣又好笑地道:“你還真的想吃我。”

    “誰要吃你了!”小兔朝地面吐口水,豐潤柔軟的菱唇抿成不屑的線條,細緻的臉頰泛上不容人忽視的紅暈,眼光避開他無禮的凝視。“是你耍無賴,不肯放開我。”

    即使是罵人,那清脆如珠玉撞擊般的嬌嫩嗓音仍是聽的風強全身一陣舒坦,再看到她含羞、懊惱的小女孩嬌態,他恨不得再被她多罵幾句。

    “我哪有耍無賴,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這麼認真。”

    “誰理你了!”她白他一眼,轉身就走。

    風強急忙跟上去。“小兔,你不要生氣嘛。剛才是我不對,不過我沒惡意的。誰教你又香又軟,讓我捨不得放棄……”

    “你還說!”她羞得無臉見人,只得低頭疾步快走。“不准你再胡說八道!”

    “哎,怎麼說我胡說八道?我是真心話——”

    “不准說了!”她倏的轉身吼他,風強險些停不住腳步,撞上她。

    鼻尖離那堵壯如山的胸膛不到一指寬,強烈的男性體息隨著呼吸嗆進她體內,薰得小兔氣血翻湧,腦裏一片混亂。

    她急忙倒退了好幾步。

    “你跟那麼近做什麼!”她氣急敗壞地叫嚷。

    “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停下來嘛!”風強揚動濃密有致的眉宇,星辰般閃耀的眼眼眸裏滿是無辜,照得小兔頓覺心虛起來。“我是怕你又跑得不見人影,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你呀!”

    “我能跑到哪去?再怎麼跑你還不是追上我了!”她沒好氣地旋身繼續往前走。

    她一直以自己的腳力為傲,就連牛祭司都稱讚她有雙如羚羊般會跑的腿,很少人能及得上她。沒想到風強能在短短時間內趕上她,令她不得不對這個蠻子另眼相看。

    本來以為他不過是空有蠻力,現在看來,好像真有一點本事。怪不得那個叫風雲的,會差遣他跟她去涿鹿。

    瞧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沒有一丁點快步奔跑過的痕跡,是他皮太厚看不出來,還是體力充沛超越常人?小兔一時無法決定。

    “小兔,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他趕上她,與她並肩同行。

    高大的身軀剛好遮住陽光,形成的陰影帶來一片陰涼。小兔斜睨他一眼,無法判斷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是有心還是無意。

    和牛祭司同行時,這名為她所深深仰慕的長者總會刻意走在陽光來自的方向,為他遮擋炙熱的太陽照射。

    風強的用意和牛祭司一樣嗎?

    想到這兒,小兔一顆心忍不住蹦跳加快了起來。

    “怎麼了?”他含笑凝睇她,“我臉上有什麼嗎?這樣看著我。”

    小兔粉嫩的臉頰再度發燙,很快移開眼光。

    風強見她不答話,也不逼她,自顧自地道:“你眼光不錯,懂得挑這裏休息。這座山丘坡勢不陡,林木茂密,從外面看進去,只看到一堆樹。從裏朝外望,卻可以收居高臨下之便,將外頭的動靜瞧得一清二楚。裏頭有果樹有溪流,應有盡有,是個很適合紮營休憩的好所在。”

    “你怎麼知道?”她好奇地問。

    她之所以知道這裏,是牛祭司帶她來過,風強呢?

    “我往來涿鹿好幾趟了,即使是閉著眼我都可以摸到路。”

    好自大!

    偏偏他的態度從容自適,沒有絲毫驕矜,好像懂得這些是理所當然。

    “你呢?”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難以形容的親密,令小兔臉上的熱度始終退不下來。

    他沒答腔,走進茂密的樹林裏,循著小徑往牛祭司帶領她休憩的所在走去。

    樹林濃綠幽靜,清越的水聲格外清晰,指引兩人很快尋到清澈見底的小溪。

    磷磷亂石裏,肥嫩的魚蝦自由嬉戲,風強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今天可以好好打打牙祭了。

    “你先梳洗一下。我到林子裏撿些柴火,順便尿尿。”

    他就一定要把最後那句話說得那麼大聲?

    瞪著他離去的高大身影,小兔兀自生著悶氣。

    或許是鳳族的男人多半溫文有禮,不像昨天襲擊她們的野蠻人般粗魯,使得她一時適應不過來。

    跟著牛祭司四處跑,雖然也知道鳳族以外的男人粗俗有得比了,但在牛祭司的刻意保護下,小兔並沒有太直接地面對。

    儘管自己也是很需要尿……解決生理需要,正可以趁風強不在時,找個隱密之所蹲一下,但她心裏還是有些埋怨。那傢伙說得這麼直接,該不是提醒她吧?

    這種事會需要人提醒嗎?

    真是的!

    小兔搖搖頭,回到溪邊。

    脫掉自己以獸皮和草莖縫製的靴子,她快樂地踩進水裏,不斷將水潑在燙熱的臉上,連喝了好幾口。

    在水裏嬉戲的魚蝦,被她這麼一搗亂,嚇得四處逃奔。她淘氣地撩水逗弄它們,看它們驚慌的樣子,格格嬌笑。

    輕柔的笑聲隨風飄揚,風強老遠便聽見她嬌脆迷人的聲音。當他回到小溪邊,看見她玩水玩得好不快活的模樣,忍不住也想脫掉靴子的效法。

    放下手中的枯枝,他的腳步輕且無聲,悄悄溜到她身後。正想涉進水裏出其不意抱住她時,看到一條有胳臂一半粗的水蛇往她足部遊去,風強立刻從腰間取出吹箭,命中水蛇要害。

    水蛇尾巴指中小兔,她嚇得叫了一聲,直到看清是水蛇,才神魂甫定地彎下身將它捉起,拿到眼前觀視。

    “這種蛇是沒有毒的。”她拔起風強的吹箭遞還他。

    “還是很危險。”他聳聳肩,“它足以卷住你的腳,讓你絆倒。”

    小兔睨他一眼,不確定他這麼說是不是在暗示她應該向他致謝。

    風強從她手中接過水蛇,湛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睨視向她。“水蛇的味道十分鮮美,你想不想嘗?”

    “我嘗過了,還可以。”她不在意地微扯嘴角,見他眼光有些訝異,不由得感到好笑。

    難道他以為她會害怕蛇類?

    也不想想她可是堂堂鳳族武士,還跟過牛祭司闖南蕩北,這種小陣仗也想嚇住她?

    “既然你嘗過了,我就不用特別推薦。”風強自嘲地輕扯嘴角,眼光落到她剛才玩水時弄濕的衣服前襟。

    豐潤的女性曲線變得更加明顯,尤其是凸起的……

    “你看什麼!”小兔雙臂交疊胸前,遮住呼之欲出的美色,懊惱地瞪視他。

    風強吞了吞口水。

    難以形容對小兔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打從昨兒個抱過她後,一顆心再也安定不下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照理說,這個鳳族女人再了不起也只是女人,而他又不是沒抱過女人,怎麼會像頭發情的公狗老想繞著她轉?就算只是嗅嗅她的香氣,惹她拋來惱人的白眼,他也樂得很,這種怪異的心態一點都不像他。

    他困惑地注視她可愛的容顏,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這個又恰又凶又悶的小女娃給吸引住。

    “你還看!”她氣憤地旋過身。

    眼睛長在他臉上,為什麼不准他看?

    風強像個頑童,繞到她的身前繼續打量她。

    “你……”小兔簡直不知該拿他怎麼辦。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見她兩眼冒出凶光,風強倒笑了。

    “我就喜歡瞧你。誰教你長得這麼可愛,對我的眼。”

    “可是我不喜歡!”小兔憤恨地道,把牛祭司要她喜怒不形於色、控制自己脾氣的教誨全拋到腦後。

    “為什麼不喜歡人瞧你?”他低啞地道,眼裏有兩道小火焰。“你那麼美麗,讓男人忍不住——”

    “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好不好?我們是來辦正事的,請你正經一點。”她不耐煩地制止他。

    “我很正經呀。”

    “如果你再這樣,我就不要你跟我走了!我自己去通知牛祭司,不用你搗亂。”她氣呼呼地上岸。

    “小兔,別這樣。我不說就是,你可別趕我,不然我沒法跟風雲交代。”他跟在她後頭,可憐兮兮地求懇。

    “那是你的事。”她急著找自己的靴子穿上。

    “別這樣。”他眼明手快地搶了她靴子不還她。“你還需要我帶你回我們營地找鳳族長,如果你趕走我,不怕永遠見不著你的族長嗎?”

    “你……”在他的威脅下,小兔只得暫時屈服。“我們得先說好,不准你再胡言亂語。”

    “我不胡言亂語就是。”他攤攤手,無奈地道。

    他對她獻殷勤,她卻當他是胡言亂語,這女人太難伺候了。

    “好吧。”她答應得很勉強。

    風強摸了摸鼻子,無奈的苦笑。

    生平頭一次被女人這樣討厭,小兔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著她跑,希望他對她們胡言亂語?

    他輕歎口氣,一本正經地道:“小兔,我先把火生起來,除了這條蛇外,再烤幾尾魚來吃。”

    “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她蹙緊眉頭。“牛祭司的處境危險,我們應該日夜兼程。”

    “這裏是九黎境內,隨時都會遇上他們巡守的軍隊,白天行動並不恰當。”風強實事求是道。“加上白日的太陽毒的跟什麼似的,體力消耗會更多,反而會拖延行程。”

    “依你看?”小兔盤算過夜行曉宿的可能,但她沒把握能在夜見分辨出每一條正確的道路。

    “我們可以夜行曉宿。以往我來往于涿鹿,都是用這種方式,我對九黎士兵的巡守情形知道個大概,應該能躲過他們的盤查。”

    小兔想了一下,知道他說的有理。不過是趕了一上午的路,她便有些體力不支,再在太陽底下走下去,她這只小兔子只怕會變成曬乾的跛腳兔了。

    她勉強點頭。

    “我們先生火吧。”

    小兔從溪旁揀出數塊石頭放進風強挖好的洞裏,在他架好火爐,鑽木取火時,她採集了溪邊的蘆葦,在細莖上打好結用來釣蝦。

    風強沒看過人用這種方式捕蝦子,十分好奇。

    他自己則是徒手捕魚,精准的手法使得每次出手必有所獲;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鹽抹在魚身後,放進火裏燒烤。

    小兔砍了一截竹子,將釣上的蝦放進竹節裏的空心,以竹節塞好,放在火爐旁邊。她還到林子裏摘了些水果及野菜,在溪水裏清洗過後,準備在魚蝦熟後一起享用。

    當兩人分享共同合作的成果時,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因應而生。

    風強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沒看過這種釣蝦方式和煮法,這是鳳族的秘法嗎?”

    小兔咬了一口魚肉,讓混合著鹽的鹹味的鮮魚滋味充滿口腔。在舌尖層層滾動的美妙滋味令她心情大好。

    “是牛祭司教的。”她口齒不清地道。

    “就是鳳族長的舅舅吧。他很老了吧?”

    “一點也不。”

    那雙總是對風強充滿敵意和防備的烏黑眼眸頓時湧出崇敬、仰慕的水柔光澤,紼緊的俏臉也軟化柔和了起來。風強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老?”他撇開這股不舒服,不服氣地想追根究底。有鳳族長那麼大的外甥女,這個叫牛的人還會不老嗎?

    “嗯,看起來比你年輕。”小兔像是不明了他的心情,信口答道。

    本來嘛,牛祭司容貌俊美,加上沒風強滿臉亂七八糟的鬍鬚,看起來的確是較為年輕。

    “比我年輕?”風強咬牙切齒地低吼。“怎麼可能?我不過是比你大一些而已。”

    “是嗎?”小兔眼裏的不可思議,深深刺痛了他。

    “當然是!”他從來沒這麼計較過自己的年紀,惱羞成怒地叫道:“我身強體壯,怎麼可以拿我跟老年人比?!”

    “牛祭司才不老呢!”小兔忍不住捍衛起自己的偶像。“他正值盛年,族裏不知有多少姊妹偷偷喜歡他。”

    “也有不少美女覺得我有魅力。”他不甘示弱地誇耀。

    “你?”小兔忍俊不禁地格格嬌笑。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我是一點都不輸那個牛的!”他氣得雙頰鼓鼓。

    “省省吧。你跟牛祭司沒得比!牛祭司是族裏除了大祭司外,最受人愛戴的祭司。”小兔涼涼地訕笑。“你曉不曉得當初他決定從侍衛隊裏挑選一人跟他周遊各地時,有多少姊妹搶破頭?當牛祭司選擇我時,連舞陽都嫉妒我哩。可惜她是侍衛隊長,負有保衛族長的重責大任,要不然一定跟我爭到底。”她不理會風強冒火的眼瞳,眉飛色舞地說起這段得意的往事。

    字幼即是孤兒的她,歲蒙上一任族長收養,和初月、舞陽一同長大,心裏其實是自卑自憐。

    看到別人有母親照顧疼愛,她卻生下來便失去母親,即使已故族長將她視如己出,從小知道自己是孤兒的小兔,還是難掩自幼無父無母的孤寂悲傷。

    當時她最羡慕的人,除了族長初月外,便是侍衛隊長舞陽。舞陽不但有個在族中地位崇高的母親,父親還是大祭司,而小兔的母親不過是前任族長的侍從,父親則是母親跟隨前任族長到外地旅行時,意外邂逅的外族人。

    這樣的孤兒總會被人不經意地嘲弄,說者無心,聽者卻要鬱悶許久。小兔每每暗暗發誓,終有一天要出人頭地,教取消她的人瞧瞧她的本事。

    露臉的一天終於來臨。

    向來為她所景仰的牛祭司,打算從侍衛隊員中挑出隨從,當他挑中她時,小兔幾乎要低泣出聲。她是那麼高興能和牛祭司同行,就算要離開自幼熟悉的家鄉,到陌生、危險的異地冒險、旅行,都無法削減她的快樂。

    牛祭司不曉得她自幼便拿他當父親般崇敬。有多少次她偷偷幻想俊朗風趣的牛祭司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因為牛祭司是那麼疼愛她,每次從外地回來時,總會趁探訪族長之便,抱抱她,為她帶來新鮮好玩的東西。

    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教人嚮往。

    噢,她真的好希望牛祭司是父親。這樣她就跟舞陽一樣,都是族長的表姊妹了。

    小兔不知道她陷入沉思的嚮往神情,會讓人誤會是正在懷春。

    知道她腦子裏的人是牛,風強只覺得有股毀天滅地的憤恨在心頭煎熬,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個牛痛毆一頓,好發洩心裏的痛苦。

    尤其想到牛可能是小兔的情人,這個念頭有如一尾毒蟲不斷螫著他,教他無法理性思考,只能順應洶洶怒潮,捶胸頓足地擲出他的巨吼。

    “那個老男人有什麼好!你們是不是都瞎了眼?如果你要快活,我可以滿足你,我比他——”

    “你胡說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7:28

第二章

    羞憤交加的情緒全湧上小兔潮紅的臉,雖然不是很明白風強的話,可是他的眼光太曖昧了,還亂說牛祭司是老男人,分明不是好話。這使得她萬分生氣,眼光如箭矢般惡狠狠地射向風強,恨不得把他給萬箭穿心。

    “我沒有胡說。”風強滿眼血絲,虎視耽耽地盯著她。“我不信我會比不上那個牛!”

    “在我心裏,你的確是跟牛祭司沒得比!”小兔懶得跟他廢話,之前對他的一丁點好感都被破壞殆盡了。

    “我……你又沒試怎麼知道?”他急了起來,口不擇言。

    試什麼?那雙眼睛裏的暗示激得小兔怒氣騰騰,她眼睛危險的眯起,不假思索地把手中啃了一半的魚當武器擲向風強。

    “你這個下流的野蠻人!”

    趁他手忙腳亂地閃身避開,小兔拿起腰間的彈弓,隨手從地上撿了數塊石頭連連發射。

    就算風強身手再俐落,仍不免被射中,霎時間哀聲連連。

    “小兔,你瘋了!”

    “不准你喊我的名字!”

    被激得凶性大發的小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攻擊他。風強為了自保,冒著被亂石打得頭破血流的危險沖向她,雙手抱住她嬌小的身軀,跌在地上。

    “放開我!”

    被人鉗制住的小兔在他身下不斷掙扎,肉體這一摩擦,可把風強體內的男性欲望給撩撥起,令他忍不住暗暗呻吟。

    “你再這樣下去,我可管不住自己!”

    倒不是他卡在喉嚨裏的那幾句讓人聽不清楚的恫喝生了效,而是他遽然暗下的眼眸裏那兩蔟詭異光芒教小兔不敢妄動。

    見她安靜下來,風強倒能克制住兩腿間的蠢動。

    “放開我。”她繃緊悄臉,氣憤地嘟囔。

    “放開你是可以,但不可以再像剛才一樣發瘋。”

    “我才沒瘋呢!瘋言瘋語的人是你!”她懊惱地道。

    “好嘛,我承認剛才說得是過火了點,可不管怎樣,我們總是夥伴,你攻擊我太不應該了。”

    “你不只過火,簡直是該死!”小兔一掙開他放鬆的手掌,便給他清脆的一巴掌。

    “你……怎麼打人?”捂住發疼的左頰,風強表情愕然。

    “這巴掌是懲罰你的無禮。”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剛才用石塊彈得我皮破血流還不夠?”這女人也太惡霸了點。

    “剛才是發洩怒氣,又不是懲罰。”說完,她還揚高可愛的下巴。“你想壓死我呀!快起來。”

    “你打了我一巴掌,你……”

    “你……”恰查某,從沒見過這麼凶的女人,今天他算是大開眼界了。

    只是他幹嘛乖乖聽她話呀?

    直到小兔從地面坐起,風強才發現自己竟然遵照她的指令放開她。

    他抓抓頭,有些無法理解。

    “我警告你喔,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說不定會真的殺了你。”小兔兇狠地道。

    “我哪有胡說?”風強很委屈地辯解。“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身強體壯。有哪一點比不上你的牛祭司?”

    “你那顆髒腦袋就比不上!”她越想越生氣,趁兩人坐極近,手一伸又打了他一耳光。

    “喂,你打上癮了呀!”風強捂住右頰,眼裏冒火。“我警告你喔,下次我會還手。”

    “你以為我喜歡打你呀?”小兔甩了甩手,小臉皺成一團。“也不想想你臉上的鬍子像荊棘般刺人,我手也會疼呢!若不是太生氣了,我根本不屑出手教訓你。”

    “哼,這麼說我還應該跟你道謝羅?”他不滿地道。“你到底為什麼打我?我就不信你那個牛祭司清高到哪里去。他都沒抱過女人嗎?”

    聽他再一次詆毀在她心中萬分崇高的牛,小兔惡狠狠地瞪他,“牛祭司才不像你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你是說他沒抱過女人?”風強一臉狐疑地湊向她問。

    “你……”小兔快被他氣死了,用力推開他的臉。“牛祭司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鳳族。”

    不理會她正氣凜然的指責,風強只想弄個清楚。

    “牛祭司到底有沒有抱過……”

    為什麼他一直問這個?小兔被他窘得想挖地洞鑽進去。

    “不幹你的事!”

    “誰說不幹我事?”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喊出來。“我想知道他有沒有抱過你……”

    “你很煩哪。”她一躍而起,厭煩地離開他,從烤架上拿起快焦掉的魚。

    “你快告訴我!”

    怎麼有這麼囉嗦的男人?小兔快被他煩死了。

    “你說有就有,不要煩我了!”她忙著把烤魚及煮好的蝦拿起,食物的香氣刺得她食欲大開,沒心情再理會風強的聒噪。

    一個“有”字,足以讓風強滿腔的熱血結成冰。

    措手不及的陌生情緒衝擊而來,讓他一時呆怔無語。

    處在亂世之中,過得了今日不知明日,男歡女愛極其平常。他就同時有過好幾個愛人,露水姻緣誰也當不得真。

    從來沒去在乎過相好的人除了他外,是否還有別的男人。即使知道,也不在乎。為什麼對小兔完全不同?而他甚至不曾跟她有過什麼。

    風強只知道一想到小兔在那個看不清臉孔的牛祭司懷裏,嬌媚溫柔地婉轉承歡,胸口就像被一尾毒蟲咬噬,令他難受極了,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個看不清臉孔的牛祭司將他挫骨揚灰!

    然而他不但不能殺了那個傢伙,還得送小兔去見他。兩相矛盾的情緒,淩遲著他的心頭肉。

    握緊拳頭,他只能仰頭望著頂上的繁密綠葉。當它們隨風搖曳款擺,藍得刺目的天空若隱若現,一雙飛鳥掠過枝頭,形影不離地消失在濃密的枝椏間。

    風強的心情始終晴朗不起來。

    低沉的氣氛盤旋來盤旋去,終於連小兔都感覺到了,把竹筒裏最後一尾小蝦解決,她才想起都沒分風強吃,有些不好意思。

    咦,那只聒噪的烏鴉怎麼沒聲音?

    轉頭瞧去,小兔發現他怔怔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怪人一個。

    她聳聳肩,不加理會,連帶地打消了本來想跟他討論夜裏趕路行程的念頭,逕自找了個陽光照不到的陰涼處小憩片刻。

    在驚懼交加、生死難料的情況下,昨晚鳳族侍衛裏的每名成員都度過了難挨的夜晚,再加上一早上的趕路,饒是小兔體力再好也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一縷縷的食物香澤鑽進鼻孔,而某種不斷朝她照過來的灼熱光線驚擾了她的睡意。小兔不情願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向她眼瞳的熾熱火焰幾乎讓她單小的蓋起眼來。

    但按兩蔟火光很快消失,仿佛不曾存在。等到小兔想看個清楚,卻無法從風強平靜的眼眸裏看出任何情緒。

    “你醒了。”他朝她點點頭,態度沒有之前的親密、調戲,顯得嚴厲正經。“日頭即將落下,你填填肚子,等一下我們就走。”

    小兔伸展酸麻的四肢,揉揉眼睛,天色果然黯了下來。她的眼光移向風強手指的方向,發現烹煮好的食物放在一旁。他重新捕了魚蝦,這次並沒有用大火烤熟,而是放進中午生起的火堆裏,利用裏頭的餘熱悶燒而成。

    她站起身,肚子還不怎麼餓,只是全身黏膩得緊。從鳳族出來後,接連幾天趕路,小兔一直沒有清洗的機會。她猶豫地看向清澈的溪水,再看了一眼皮膚和發須間沾著水珠的風強。

    他大概是在她睡著時在水裏遊過泳吧!

    “我們得趕路。”他繃緊的腔調繼續催促。

    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多少讓小兔感到不自在。她緊張地舔了舔唇,“我想……”

    “你想怎樣?”風強緊蹙的眉心,緊得可以夾死蒼蠅了!

    “你不要這麼凶好不好?”好氣惱地嘟起唇。

    “小兔,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趕,請你長話短說。”他僵著臉冷著嗓,語氣不耐煩。

    怎麼睡個午覺醒來就差這麼多?

    咽下到嘴的疑惑,小兔本來想放棄的,無奈衣裏的皮膚這時搔癢了起來,讓她只得硬著頭皮道:“我想清洗。”

    風強精睿的眼眸掃過她身上的草屑、塵土,沒什麼表情地點頭。

    “不可以偷看哦。”謹慎地撂下一句交代,嬌小的身影循著小溪往林蔭深處走去,尋了個隱密角落寬衣解帶。

    烏溜溜、伶俐剔透的眼睛在朦朧靉靆的暮色裏搜尋戒備,小兔泡在水中,迅速清洗身上的贓汙。

    想到以前和牛祭司旅行時,他是關照著她的需要,守在附近看她,讓她無憂無慮地戲水淨身;如今卻洗得緊張兮兮,難以相比。

    風強還認為他比牛祭司強呢,光這點就比不上。

    勉強洗去身上的髒汙,小兔重新穿上衣物。她走出草叢時,訝然見到風強魁梧的身影背隊著她,心頭迅速湧起暖意。

    原來他並沒有不理她,早知道剛才就洗久一點。

    聽到她的腳步聲,風強沈默地領頭回到營地。趁小兔用餐時,他簡略說明接下來幾天的行程。

    乍聽之下,小兔並不覺得嚴苛,直到背起行囊,跟著風強摸黑趕路。

    開始時,她仍可以健步如飛,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沉,璀耀的星光亦無法提供足夠的照明,在起伏不平的小路上行走變得艱辛起來,小兔好幾次被絆倒。

    離開小丘之後沒多久,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夜晚的風夾雜著沙土呼嘯而來,吹進他們的喉嚨、耳朵、眼睛和毛孔,也使小兔的心蒙上一層灰。

    儘管風強高大的身軀替她擋去不少風沙,小兔的每個步伐仍是艱辛的。

    她不知道自己還得走多久,只能邁著沒有知覺的腿跟上風強始終穩定的步伐。

    不知道他是怎麼辨認方向的?

    深藍色的天空裏,新月如半圓金環,周圍鑲嵌著白色小花般的星星,看得人頭昏。小兔試著從萬點繁星裏找出牛祭司教導她用來定方位的那顆不變之星,找到之後,她大致分辨出涿鹿的方位,知道風強選擇的方向並沒有錯。

    他果然是認得路的。怪不得他會說即使閉著眼都可以摸到路,如此濃黑的夜色,跟閉著眼沒差多少。

    他被派來伴護她,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任她獨自走這趟,可能得花更多時間才能達到涿鹿。

    途中他們只停下來喝水。

    甘洌的水液滋潤她乾涸的喉嚨,儘管雙腿走得沒感覺,小兔還是勉強自己跟上風強的腳步。她清楚明白一旦停下來,她就沒力氣繼續前進,不但會成為風強的累贅,更會為目前在九黎勢力範圍之內的牛祭司帶來危機。

    牛祭司越早知道族長的決定,越可以安全離開九黎。否則等到九黎人得知鳳族有意和黃帝的大軍結盟,牛祭司就危險了。

    想到這裏,小兔越發著急起來,恨不得脅生雙翅,飛到他身邊。

    她一直拿牛祭司當父親般尊敬仰慕,牛祭司也十分疼愛她、信任她。這次他譴她回鳳族,要她帶領族長到九黎和蚩尤結盟,臨行前對她的慎重囑託和期望,仿佛猶在眼前耳畔,但她卻辜負了牛祭司,不但讓族長中途遇襲,還連累牛祭司陷入險境,讓他所有的努力盡付水流。

    牛祭司會怎麼想?儘管這是族長的決定,但牛祭司對九黎下了不少工夫,才成就此次的結盟,現在只落得逃命的下場。換成是她,心裏定然不好過。

    可這是族長的決定呀。只是不曉得這決定是出自族長自願,還是被那群野蠻人所逼迫。饒是小兔再機伶,也無從判斷。

    那群俘虜她們的野蠻人沒讓她有機會和族長初月獨處,不過若拿九黎人和風強的族人相比,小兔直覺地偏向風強這方。不僅是初月篤定的神色令她放心,而是風強本身有種令人信服的魅力;即使他之前的態度困擾了她,之後的態度又嚴謾的讓她喘不過氣來,她還是覺得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這份好感來得莫名其妙,畢竟她和風強只相識一天。

    迷霧般的困惑盤據小兔腦裏,無論如何努力思索,總是揮不開霧氣看清真相。她越想越昏亂,索性放棄,專注於舉起沉重的腳步向前行。

    夜晚的暗黑就在持續的靜默中漸漸褪去。東方天際泛出第一道曙光時,兩人來到樹林邊緣。

    小兔知道他們可以休息了。

    ※※※

    雖有星光指引,小兔仍覺得這條路像是永遠走不完似的。

    這是他們第四夜的旅程。

    怪異的氣氛彌漫在她和風強之間,除了催她上路外,隱藏在鬍鬚裏的男性嘴唇幾乎不曾張開過。

    那只纏著她沒完沒了的大嘴巴烏鴉到哪去了?小兔發現太安靜其實是件頂可怕的事,不禁懷念起初見面時的風強。

    尤其是夜裏趕路,大半時候都不確定風強是不是走在她前頭,只能憑恃著本能邁動腳步,期望在下一個轉彎,星光照得到的地方,看見他高大的身影。

    好幾次她想開口喚他,只為了確定他就在附近,但聲音總是卡在乾澀的喉嚨裏發不出來。

    面對他僵硬、拒絕的態度,女性的矜持讓她沒有勇氣開口。她何必求他?她撐得下去,一定撐得下去!

    從下腹部蔓延向胸口的陣陣疼痛,每向前一步,便折騰她一遍。她真是好想停下來,只想休息一下,喘口氣就好。

    還要多久才到天亮?

    她擔心再走下去,她會暈倒在某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而風強仍是繼續趕路,直到天光大白,才發現她沒跟在後頭。

    他會回頭尋她嗎?

    小兔不敢指望。

    換做是牛祭司,早就發現她的不適了。

    牛祭司是那麼慈祥,處處關照她。以往和他一起旅行時,牛祭司總會發現她週期性的不舒服,除了特別照顧她外,還會煎藥讓她服用,減緩疼痛。

    風強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不曉得落後他一大段的人現正瀕臨崩潰,血一點一滴的從她身體裏流失,她迫切需要一雙臂膀扶持,給她足夠的溫暖和關懷,好抵抗肉體上的疼痛。

    他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小兔咬緊牙,阻止自己自卑自憐下去,因為那是沒有用的。

    這時候她才體悟到自己以前被保護的有多好。不管是在族裏,還是跟隨牛祭司旅行,多多少少都可以感覺到他們對她的關愛,不像此刻這麼寂寞、無助。

    酸澀的眼眶湧起霧氣,使她看不清前面的景物,拖著踉蹌的腳步撞進一具堅硬如石的身軀;她不穩地往後跌,一雙強壯的大手及時攬住她。

    月光映照下,風強俯向她的粗獷臉容看起來更形嚴厲,黑黝黝的眼神透著令人難以瞭解的複雜情緒,濃黑的眉蹙得死緊。

    小兔眼裏的霧氣更濃了,從腹部往四面八方擴散的疼痛加劇了起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失血臉容上的每一絲痛苦都清楚映上風強眼瞳,絞痛了他的肝腸。

    黃昏時便看出小兔的不適,只是她沒開口,他自然以為沒什麼事。沒想到她越走越慢,幾次他都停下來等她,隨著等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風強不由得掛心起來。

    加溫的怒氣在胸腔裏悶燒,他氣她什麼都不講,一味逞強。要是他沒發現怎麼辦?

    然而她眼中的水氣讓他無法宣洩怒氣,只能抿緊唇。

    “前面有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你再撐一下。”

    才從撞上他的意外中恢復過來,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一股暖熱的潮流衝撞著小兔的心。像是不習慣他硬邦邦的關心方式,她只能笨地點頭。

    “很快就到。”

    不放心地鬆開她的胳臂,看她可以自行站好,風強才旋身大步朝前走。

    這次他走的比較慢,小兔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涉水渡過溪流,不知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走了多久,小兔訝異地發現他們正走進位於山凹的小村落。

    幾天來休憩的地方,風強多半選擇無人的山林,難道為了她的不適,才臨時挑這地方?

    東方的天際尚未出現天明跡象,月亮停留在西邊的天空,小兔估計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這麼說來,風強果然是為了她停下來休息。

    說不出流淌在內心裏的溫暖感覺是什麼,小兔瞪視他寬闊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牽起,眼眶灼熱潮濕。

    星月光輝照出小村落的情形,裏頭大約只有七、八戶人家,當狗吠聲因陌生人的闖入而響起,風強低沉的聲音很快安撫了它們的不安。他走到最靠近山凹的門戶用力敲門。

    過了一會兒,嬌軟得會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女聲從裏頭揚起,豐滿高佻的身影隨著打開的門露出來。一看清楚門外的人是風強,婀娜的身影急切地投進他敞開的手臂,熱情的紅唇迎上他的吻,抱得旁若無人。

    小兔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天旋地轉,分不出肆虐身體的疼痛來自哪里。沒有一處是不疼的,腹部、胸口,甚至四肢,連耳朵也嗡嗡嗡地痛了起來。

    “你這死沒良心的,總算知道人家有多惦記你了。這麼久才來!”

    嬌嗲的軟語引起陣陣作嘔的感覺,小兔的耳朵和眼睛都拒絕著眼前的一幕。

    然而男女交抱纏綿的畫面已深深刻進心版,教她欲拒無從拒。她的鬢角像被什麼猛然撞擊,血液從身體的每一處迅速流失,除了空虛外,不留其他。

    再多的言語、畫面都無法被她吸收,無邊的黑籠罩住她。只聽見砰的一聲,小兔虛弱地栽倒在地面上,嚇壞了正和美人熱吻的風強。

    ※※※

    “出去啦,這種事我來就行。”

    美豔少婦將風強健碩的體軀往外推,無奈他像座山般動也不動,焦急的眼光投向草堆上昏迷的人兒。

    “都說她沒事了,你不要這樣子……”說到這裏,她可有些火了。

    正待濃情蜜意的興頭,被個不相干的小姑娘給壞了好事,難怪她火的。

    “她流了好多血……”風強赤紅的眼裏儘是擔憂,深深的不安啃蝕著他,害怕小兔會出事。

    “不過是女人每隔一陣子會來的那個,有什麼大驚小怪!”她再度使力推著風強。“你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的,真想幫忙的話,去幫燒些熱水。”

    “她真的不要緊嗎?”

    “死不了的!”她懶得再跟他廢話,索性甩著酸疼的雙臂旋身走向壞事的小兔,不客氣地剝除她的衣物,風強不好意思待下去,只得照她的話燒水去。

    血腥的臭真令人受不了,少婦同情地俯視小兔蒼白的容顏。她知道有些女人這種事來時,會痛得死去活來,這姑娘八成就是。

    風強送來熱水後,便被她指使去砍柴取水。嘻!最好能到山林裏抓只山禽走獸,煮些肉湯來給姑娘補元氣,順便也給她打打牙祭。少婦竊笑著。

    她忙和了半天,總算清理乾淨,將骯髒的黏膩去除,還小兔清爽的嬌軀,並少不得在那部位塞些布塊。

    為何女人要受這種苦?少婦憐人也自憐地搖頭歎氣,正打算起身到屋外找些藥草煮給小兔喝,病弱的呻吟響起。

    “你醒了呀。”聲音沒有面對風強時嬌嗲,帶點懶。

    小兔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眼球無神地轉動。

    觸目所及的幽暗環境是她所不熟悉的,而說話的人……她頓了一下,眼光帶點防備,著急地想要起身。

    “別起來,這種時候還是躺著吧。”少婦按住她肩頭阻止道。

    “你是……”她軟弱地問。

    “我是阿強的朋友。”少婦抿了抿柔軟的紅唇笑了起來,向上輕揚的眼角眉梢俱是風情,騷媚極了。“叫我美娘就行。你想知道阿強去哪嗎?我叫他去抓只山禽走獸什麼的,讓你補補身。你現在什麼都別想,睡覺好了。阿強回來時,我再叫你。”

    小兔順從地合起眼瞼。

    “我去替你煮些藥汁,你睡吧。有事大聲叫我。”

    美娘離去後,一些紛亂的影像在小兔腦裏肆虐。她依稀記得兩條糾纏的身影,那嬌嗲的嗓音……

    好痛,好痛!

    她抱住自己,一股寒意自內裏及四面八方襲來,身下的草堆和美娘在她身上披的獸皮都無法帶來一丁點溫暖。滾燙的淚滑下,她咬住嘴唇不讓莫名其妙的哭泣逸出。

    她是怎麼了?

    以往那個來時,都不曾這麼脆弱,何以今次特別?

    她握緊拳頭,極力抵抗著寒冷和虛弱。不知過了多久,美娘回到她身邊,將一碗溫熱的藥汁灌入她嘴裏,寒意逐漸褪去,她渾渾噩噩地陷入睡夢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7:45

第三章

    某種粗糙、溫暖的東西輕柔地撫過她額頭,抵啞模糊的嗓音隱約傳來。

    “她沒事吧?”

    “沒事。”嬌嗲的嗓音不悅地響起。“喂,你來找我,是為了替你照顧她呀?”

    “美娘——”

    “哼,這時候才陪小心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人家多盼望你來?結果你一來,卻叫我服侍人……”

    “嘖嘖嘖……瞧你這張小嘴翹的多高,活像我委屈你似的。”

    誇張的輕歎之後,有短暫的沉寂,某種曖昧、不分明的喘息聲跟著揚起。儘管不清楚那是什麼,小兔心頭卻像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一下,疼得她眉頭緊蹙。

    “這樣滿意了嗎?”男性低沉的笑聲得意地迴響著。

    “這樣就想打發我呀!”美娘不依道。

    “別不知足了。瞧我替你帶來什麼!”

    “鹽!”美娘高興地叫了起來,抱住風強笑得花枝亂顫。“強,我就知道你最我最好了!”

    “對你不好,會一來就被你指使東、指使西嗎?劈柴取水樣樣都來,還獵了野味孝敬你。”

    “哼,那是為我做的嗎?我以為是那個教人心疼的小美人哩。”

    “小兔吃得了那麼多嗎?我們今晚就走……”

    “人家不要啦,你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何況她那樣子能趕路嗎?”

    “美娘,不是我不想多陪你,而是急著把小兔帶去見她的……嗯,舅舅。總之,我是受人之托,回程我再來尋你吧。”

    “哼,我不管。如果你今晚就得走,那人家現在就要你陪。”

    “美娘,我得看著小兔……”

    “跟你說她沒事的。我給她喝過藥汁,只怕還要睡一會兒。來嘛,難道你不想嗎?”

    “美娘——”

    “嗯,不准說不。”

    窸窸窣窣的聲音漸去漸遠,隔著門板,依稀聽得見男女調笑聲。

    冰冷的感覺流淌過小兔的心,流淌過微溫的眼瞼,她虛弱地睜開眼,揮去不該有的淚水,勉強撐坐起身。

    風強行囊裏,相當寶貴的一袋鹽被拋在屋裏的一角,她瞪視著,仿佛不明白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或者,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是她?

    一抹苦澀的笑意牽起柔唇。

    原以為風強是為了她才來這裏,其實他是來見他的相好,根本不是為了她。這事實奇異地令她難受,小兔揪住胸口,無法理解心頭的痛是什麼原因。

    這其實跟她無關,就算風強來找美娘又怎樣?她傷心個什麼勁?

    小兔咬住下唇,拼命告訴自己,她不是傷心,她只是……覺得失望罷了。

    但又是為什麼失望?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猛烈搖頭,堅定地拒絕不該有的思緒繼續繚繞心頭。

    小心翼翼撐起虛弱的腿起身,嘴裏的幹苦促使她四處尋找水壺。

    扶著牆面走進另一間斗室,依陳設來看,應該是灶間。她的目標是水壺,卻被隱約傳來像受傷野獸低嗥的怪異聲響所吸引,不自覺地走向與灶間相連的另一道門戶。

    觸目所及的景象令小兔目瞪口呆,她先是吃驚地眨眨眼,接著心頭小鹿撞個不休,血氣急往上湧。

    從半掩的窗口投射近來的光線,將內室照得分明。

    這顯然是間工作室,角落裏堆置著編織一半的草席和各式竹簍,骨錐、骨針和紡輪散置一旁。

    除此之外,地面還可見到零散的衣物。順著衣物散落的方向看過去,一對男女以某種奇怪的方式在地面的草堆裏激烈擁抱廝纏。

    室裏圍繞著動物性的亢奮和急切,兩人美好的赤裸體軀彌漫著汗水,臉上交織著痛苦的歡愉,像受傷野獸嗥的怪叫不斷自他們口中逸出。

    小兔的眼光從美娘意亂情迷的側臉移向埋在她胸前獵食的男人。壘壘肌肉在他汗濕的黝黑皮膚下滑動,從右肩滑到左腰的醜陋傷疤像張牙舞爪的蜈蚣,隨著不斷抽送的臀部動作,仿佛活了起來。

    小兔瞪視風強壯碩有力的體軀,他以令人不可思議的優雅運動著,全身的每塊肌肉似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自在地散發出豹般的爆發力。

    “我要死了,天哪……”

    美娘的嗥叫在小兔耳畔嗡嗡直響,喚回她投在風強的注意力,她困惑地眯起眼。

    “你不會死的,美娘……你還可以要的更多……”男性模糊的低吼安撫著。

    “我要死了,噢,噢……給我個痛快吧……噢……”

    “我就來了!”低啞的笑聲曖昧的輕揚。

    小兔臉頰潮紅,一顆心亂的厲害。

    眼前亂七八糟的場面讓她摸不著頭緒。

    美娘兩腿箕張地緊纏在風強腰間,有力的手指陷進他寬闊的背肌,風強則在美娘身上又親又摸的,動作粗魯地上下移動。

    兩人臉部的肌肉不斷抽搐,身上又沒穿衣物,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噢,我要死了,噢……”

    激烈的呻吟聲,還有美娘眼角滲出的淚水,讓小兔驚恐起來。

    雖然懷疑之前還好的跟什麼似的男女怎麼會突然反目成仇,然而眼前的一幕看起來像是某種慘烈的戰鬥。

    風強顯然在這場戰鬥占傷風。他壓制住美娘,讓她很痛苦。

    他正在傷害美娘的想法一進入小兔腦裏,立刻激發起她見義勇為的良心。

    顧不得眼前的情況有多令她尷尬,小兔只知道她無法坐視不顧。即使對美娘全無好感,但念在她曾照料過她的份上,她不能不管她。

    抽出小腿上的短匕,小兔迅速來到兩人身邊,銀光一閃,準確無誤地架向風強。

    要知道這麼做是很不容易的,他動來動去,身體猶虛的小兔只能勉強握緊短匕,一方面要避開他令人尷尬的裸體,一方面還擔心真的會劃傷他,可說是用盡每一分專注才辦到。

    萬分投入男女歡情的風強渾身一僵。

    他脖子上感覺到的森冷寒意是什麼?

    還來不及思索,清脆、冰冷的嬌叱夾在美娘的喘息聲裏響起。

    “放開她!”

    風強幾乎是無法置信地抬起頭,沿著脖子上的短刀看向聲音的主人。她繃緊的臉容佈滿紅暈,眼光淩厲地罩住他。

    “什麼?”他茫然地眨眼,跨間的欲望依照本能,仍持續尖挺、衝刺,陷身在美娘灼熱、緊繃的肉體帶給他的快感中。

    “我說放開她!”不容人拒絕的命令,自小兔抿緊的唇線嚴厲地迸出。

    風強瞪視她,評估她語氣裏的認真程度。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一場噩夢?

    “我叫你放開她!”

    他一副見鬼的模樣氣壞了小兔,手中的匕首貼近他穩熱的血肉。

    “你會把她給殺死!”她尖聲提醒。

    “把她殺死?”他不可思議地重複。

    “我要你放開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兇狠地警告,風強可以感覺到鋒利的匕刃正淩遲著他粗糙的肌膚。

    她是當真的!

    這番領悟有如五雷轟頂,風強眯起眼,在小兔清明的眼眸裏,無法窺出一絲瘋狂。

    小兔盡可能地做出睥睨他的氣勢,然而從頸部直往上湧的紅暈,眼裏的不安、慌亂,加上握在匕刃上顫動、泛白的手,都洩漏出她不像外表顯示的一般篤定。

    “強,你幹什麼!”跨下的尤物發出不滿的抗議,豐滿的嬌軀催促地朝他拱起,重新奪回他的注意力。

    “放開她!”小兔再次命令。

    “什麼!”夾雜著氣憤的吸氣聲發自美娘,蕩漾著春色的明媚水眸難以置信地瞪大。“她在這裏做什麼?”

    “我來救你。”小兔厭惡地道。這女人的表情讓她覺得她的好心是多此一舉。

    “救我?”破碎的聲音裏有一抹想殺人的瘋狂。

    “對。”小兔不再理她,轉向風強下命令,“快點放開她,我的耐心有限。”

    “你敢這時候撇下我,老娘非殺了你!”美娘惡狠狠地威脅,抓緊風強的肩,身軀拱向他,讓兩人貼得更緊。

    她這一用力,把風強的體軀往下拉,若不是小兔眼明手快,鋒利的匕刃定然會喂進他的喉嚨。饒是如此,風強還是感受到肌膚被割裂的疼痛,一時詛咒聲連起。

    匕刃上的血光嚇了小兔一跳,她呆怔在原地,瞪視兩人交纏得更激烈、緊密的體軀。

    風強在美娘弓起的大腿裏有韻律地上下抽動,隨著他一聲大吼,美娘也發出激越的叫喊聲,小兔則雙膝發軟地跌倒在地,仿佛聽到千百種欲望和需求的聲音在耳邊呐喊,體內深處有某種感覺被喚醒了。

    時間陷於停頓。像是能感受到美娘體內那股被原始的律動激發起的快感和高潮,小兔的內心像海浪般波濤洶湧,在急促的心跳聲裏,她逐漸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了。

    天呀!她竟然……

    這番領悟如利刃狠狠刺進她胸口,羞憤和疼痛同時貫穿她:她急忙撐起軟倒的腿想逃走,癱倒在美娘身上的風強在這時候起身,及時攔住她。

    他兇狠的目光像頭被激怒的野獸,小兔心虛地低下頭,眼光溜過他強壯的胸膛、肌肉壘壘的平坦小腹,落到他壯碩的大腿部位。

    濃密毛裏若隱若現的男性像頭怪獸般蓄勢待發。

    女性的本能令她驚慌地逸出喘息,仿佛被火焰燒到似的飛快移開視線,踉蹌後退。

    “你搞什麼鬼!”他氣憤地吼她。

    在小兔眼光下迅速興起的生理反應令風強惱羞成怒。才在美娘身上獲得滿足,儘管不是很盡興,但這麼快又勃起,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從地面抓起衣物遮在腰間,一抹超越被人撞破好事的憤懣與狂怒,火焰般迅速席捲了他,尤其是遇上小兔交錯著傷心、羞窘的責備眼光時,前所未有的罪惡感彌漫心頭。

    肉上的饜足成了毒藥,愧疚、憤怒及恐懼混合成的滔滔洪水幾乎淹沒了他。

    該死的,錯的人又不是他,他在內疚個什麼勁!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差點就死在你手裏了!你真的想殺我嗎?”連串的不滿被擲出他緊抿的薄唇。

    “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兔沮喪地猛搖頭,緊閉著眼不敢看他。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

    她應該知道的。

    之前在族裏曾聽過有經驗的姊妹談起,只是她們一提這種事,她都會羞怯的躲開,以至於知頭不知尾,才會沒將事情給連在一塊兒。

    “不知道什麼?”風強的火氣被撩得更兇猛。

    瞧她一副未解人事的小處女模樣,如果不是她親口向他承認牛祭司抱過她,他還真以為她是呢!

    想到這裏,他心頭的火更猛烈了。

    “我不曉得你們……”小兔掩住臉,潮熱的滾燙燒灼著耳根,之前的那幕情景再度浮現腦海,她身體裏像有一尾毒蟲突然驚醒,狂野地在胃腸裏翻滾,她臉色倏的慘白,搖搖晃晃的往後跌。

    “小兔!”

    撇下之前的嫌隙,風強伸手扶她,小兔在碰觸到他溫熱的而堅實的肌肉時,像被什麼咬到似的,猛力掙扎。

    “別碰我!”

    好意被人嫌棄,風強索性放開她,讓她跌在地面。小兔狼狽地爬起身,眼光再次瞄到他赤裸、強壯的體軀,羞得她滿臉通紅,急忙捂住眼。

    “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沒穿衣服!”他輕蔑的咕噥。

    “我是沒看過!”她氣憤的低吼。

    他不信的眯起眼。“敢情你那位牛祭司都衣著整齊的抱你嗎?”

    “牛祭司才不像你!”

    “哼,男人不都一樣,牛祭司有什麼特別?”他惡意地靠近她,伸手拉開她遮在眼睛的手。

    “不……不要碰我。”

    “少來了,別以為你裝出這副模樣就能讓我心軟。瞧,我頸子上的刀痕還滲著血,這件事你給我好好解釋。”他兇狠地道。

    “我……”她的確有錯在先。小兔羞愧的垂下頭,“是我誤會了,我願意向你道歉。”

    “嘴巴說說就算了嗎?也不想想當時有多危險。除了皮肉之痛外,你還妨礙到我和美娘的好事,今天不說個明白,休想我放過你!”他惡狠狠地逼過來。

    “我又不是故意!”原本氣惱的想抬頭瞪他,但想到他赤裸的身體,小兔改變主意將臉埋在膝上,不敢動彈。

    “你不是故意,是存心搗蛋!這就是你要說的?”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其實這不全是我的錯。”小兔為自己辯白。“你們叫得那麼可怕,美娘又說……什麼要死、搖死的……我才會誤會嘛!”

    “你誤會?”風強擺明瞭不相信。“敢情你和那個牛祭司在一塊兒時,像啞巴一般安靜?”

    小兔這回完全聽懂他的暗示。

    她氣得全身顫抖,憤怒激發體內的潛能,超越了羞愧的情緒,她身手俐落地跳起,想也不想地一掌揮向他。

    風強機敏的接住她手腕,順勢將她拉進懷裏,猛烈的男性體熱灼著她,黑色懾人的眸子交錯著怒氣和某種熾熱的情緒,小兔呼吸一窒,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鼓噪,頭昏目眩了起來。

    “我說過你再敢打我,我對你不客氣!”陰沈的低吼聲如悶雷敲擊著她,引發她遭受誤解的悲憤。

    “誰教你說我跟牛祭司……我們才沒有!”她淚眼盈盈的指控,沒被抓住的手曲握成拳,用力捶打他。

    風強只得以鐵臂鎖住她,正待發火時,穿好衣物的美娘施施然走過來。

    “好了,你們兩個!”她翻了翻白眼,有些不以為然地道。

    “美娘,你別管,今天我要好好教訓她。”

    “教訓什麼?”在一旁將整個情形聽得一清二楚的美娘,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

    “這個女人明明故意搗亂,還不肯承認,現在又打我……”他委屈地告狀。

    “什麼?”風強放開小兔,眯起眼怒視美娘。

    “不是嗎?”柔軟的唇忍不住直往上揚。

    迴響起剛才的情景,美娘是好氣又好笑。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糗的事,但她沒辦法對小兔生氣,畢竟人家是以為她有性命之憂,才闖進來救她。

    “小兔都說不是故意,你還一直找碴!”她搖頭歎息。

    “她這麼說你就信?”風強仍是一肚子火氣。“你真當她是沒有過男人的小處女呀!”

    “她的確是沒有過男人。”

    “美娘——”他搖頭悶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唬了?”

    “不是我好唬,是你太蠢了。”美娘嘟起紅唇,眼裏的表情複雜。

    即使明白她和風強不過是露水情人,可心裏對他仍不自覺地產生難舍的情意。想到他竟對別的女人認了真,饒是美娘這樣豁達的女人,也難掩酸意。

    “什麼?”他搔著頭,表情迷惑。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歎氣道,眼光從虛軟靠在牆上喘氣的小兔轉向風強,細長美麗的指頭在他光裸的胸肌上輕戳。“她如果有過男人,就不會把咱們的事給誤會了,甚至拿刀架到你脖子上威脅你。”

    “可是她……”

    又驚又喜的情緒在風強心頭洶湧。他眼光直勾勾地瞅向小兔,黑眸裏燒著兩簇火花,聲音格外乾澀。

    “你說牛抱過你,是騙我的?”

    “我騙你幹嘛?”小兔沒好氣地回答。她靠牆倚立的體軀十分虛弱,頭腦亂烘烘的,沒有多餘力氣應酬他。

    “那你說他是怎麼抱你?”他沖到她面前,搖著她的肩逼問。

    強烈的男性氣息嗆入她鼻裏,劇烈的搖晃更使得她頭昏腦脹。

    “說!你給我說清楚!”他將她整個人納入懷抱。

    “抱……就是用兩隻手包起來,還有哪種抱法?”小兔被他煩不過,顫抖地回答。

    “兩隻手包起來?”激動的情緒驟然降下,風強消化完小兔的解釋,緊蹙的眉頭鬆開。“你是說牛祭司是這樣抱你?”他放開她,重新擁抱住她嬌小的身軀。

    “牛祭司才沒抱這麼緊呢?”她喘不過氣地抗議。“而且,他不像你……”

    “不像我什麼?”

    小兔尖聲叫嚷,捶打著他。“你沒穿衣服,沒穿衣服!”

    “小兔!”

    “夠了!”看不過去的美娘過來支援小兔。“你嚇壞她了。”

    “可是……”

    “先把衣服穿上再說。”她拉開他,眼光貪婪地溜向他強壯的男性體魄。

    風強臉一紅。他只顧著生氣,忘了將衣物套上,怪不得小兔蒙著眼不敢看他。他暗暗呻吟,誠如美娘說的,如果不是他太蠢,不可能看不出小兔的純真。

    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根本像個不解人事的處子。

    “小兔,我先扶你出去。”

    看出他的尷尬,善解人意的美娘攙扶小兔饒過風強,回到她原先歇息的房間。

    經過這番折騰,小兔在喝過水後便陷入昏睡,直到美娘將她喚醒,要她起來用膳。

    鮮美、濃郁的食物香味不斷竄進她鼻內,小兔忍不住深深吸著這味道,口水瞬間充滿口腔。

    “這些都是阿強獵的野味。”美娘笑眯眯地指著她面前的肉湯。“這只山雞可肥呢,我采了些野菇搭配煮湯,味道挺不錯的。”

    饑腸轆轆的小兔在美娘鼓勵下,很快地嘗了一口,那滋味美妙得讓她想哭。她邊啃著山雞肉,邊以眼角餘光偷瞄向風強。那張大鬍子臉讓人看不出來太多表情,倒是他深沉、灼熱的目光,讓她畏怯地垂下視線。

    室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僵凝,好在美娘笑語連連,不斷催促吃肉喝湯,否則小兔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風強。

    美娘的脾氣顯然比風強好多了,並不為她的莽撞責怪她。雖是這樣,小兔仍然覺得困窘,只要視線和美娘或風強不小心對上,那幕男體與女體激烈纏綿的畫面總會在她腦子裏撞來撞去,讓她頭焚心痛。

    “日落之後,我就帶小兔離開。”風強平靜地宣佈。

    “不妥當吧?”美娘擔憂地瞄向小兔。“她還很虛弱。”

    風強以探詢的眼光看向小兔。“你覺得怎樣?”

    小兔深吸口氣,鎮定因他的詢問引起的驚慌情緒。

    即使知道目前的狀況不適合長途跋涉,也不想這時候和風強單獨相處,但牽涉到牛祭司的安危,她沒有其他選擇。

    “我一個人去,你留在美娘這裏怎樣?”他建議。

    “不。”她輕搖螓首,眼光盯著盤裏的食物。“你又不認識牛祭司。”

    “我可以打聽——”

    “太冒險了!”她打斷他。“牛祭司不見得肯聽信你的話。”

    “可是你的身體……”

    “我不要緊。”她毅然抬起頭,勇敢的迎向他黑眼裏的溫暖關懷。“躺了許久已經沒事了。”

    “你確定?”

    “我確定。”

    黃昏微弱的官銜照在小兔臉上,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申請卻顯得無比堅毅。

    風強無法移開視線,只能任炙熱的情潮在胸臆間翻騰,初見小兔時產生的溫柔情愫再度彌漫心頭。

    他不是沒喜歡過別的女人。

    血氣方剛的男性體軀總難以拒絕美女的誘惑,風強憑恃獨特的男性魅力,及對女性的溫柔,吸引過無數美女投懷送抱。

    肉體的吸引力他很清楚,但小兔給他的感覺是多了什麼。

    那種令他內心軟折、溫柔起來的情愫是什麼?風強想要知道。

    望進她試圖躲閃的眼光,看著她臉龐因他的注視漸漸升起的紅暈,男性的本能讓他意識到小兔對他並非無動於衷。

    不知為什麼,這番領悟令他格外開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8:03

第四章

    擔心小兔的狀況無法負荷長途跋涉的艱辛,風強向美娘借了騾子。

    騎在騾子上,看著月光穿透疏淡、搖曳的樹影落在風強背上,小兔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

    風強赤身裸體的模樣掠過她心頭,使她血脈僨張了起來。

    他寬闊有力、肌肉結實的胸臂,窄小的臀部及強健的腿肌,實在襯托出他勇猛男性的魅力。仿佛再次看見他裸露在腿間的亢奮,小兔失控地發出抽氣聲,輕微的吸息引得走在前頭的風強回頭探視。

    “你沒事吧?”充滿溫暖關懷的低沉雄渾聲音,穿透在林間颯颯作響的風聲傳向她。

    小兔只能驚慌的搖著頭,生怕被他看出她臉上的紅暈。

    “不舒服要告訴我。”他不放心地接著道。

    “我沒事。”她輕聲回答。

    “什麼?”他拉長耳朵想聽清楚。

    “我說我沒事!”她大聲重喊了一遍。

    “那就好。”他滿意地點頭。

    山徑往下,清晰可聞的溪水流動聲充滿耳朵,風強小心翼翼地拉著騾子,一邊對小兔解釋:“順著溪走的小徑是通向涿鹿的捷徑。”

    “你很熟?”帶著指控意味的問話一出口,小兔就後悔了。

    她搭腔做什麼?還用這種酸溜溜的語氣說話,風強會怎麼想?

    果然,他立刻以充滿古怪笑意的眼神回應。“我來往過無數次了。”

    “噢。”他應一聲就該結束這話題,但嘴巴卻像有自己的主張忍不住又說:“你把我們要去涿鹿的事讓美娘知道,會不會……”

    “你放心!”他回頭喊道,烏黑的眼瞳在星月光輝映照下閃閃發亮。“美娘不會出賣我。”

    “你就這麼相信她?”酸味十足的詰問跟著出口。

    風強幾乎想朗聲大笑,但知道這麼做只會破壞兩人間的和諧,所以勉強壓抑住了。

    經過早先那一幕,他不敢奢望小兔給他好臉色看,不過既然她主動提起這事,他當然得把握機會將整個情況解釋清楚。

    “美娘的為人我信得過。她安身的地方雖是九黎勢力範圍,向來厭惡戰爭的她卻不偏向任何一方。”

    “哼,你當然信任她。處在亂世之中,誰不厭惡戰爭?這不代表她不會為了想拿到獎賞,將我們出賣給蚩尤。”

    “美娘不是那種人。”

    他保護美娘的態度讓小兔心間湧起一股未成熟棗子的酸澀感覺,她悶悶地生起氣來。

    “美娘其實是個可憐人。”他繼續道。

    “可憐?”她才不信!

    “她原本是薑姓部落某個族長的小妾。”

    “那她怎會……”

    “那個族長原先依附于蚩尤,在和黃帝的正義之師相對抗時戰死。臨死前,要他最心愛的幾名小妾殉葬。”

    “殉葬?”小兔倒抽口氣。

    她追隨牛祭司闖南蕩北,曾耳聞過這種不人道的殘忍殉葬模式,清楚明白女性所處的從屬和被奴役的地位有多不公平。由此,她更加深刻體會到身為鳳族女人的幸運。

    在鳳族,女人與男人的地位平等,每個人或因經濟狀況在社會地位上有些微差距,但這種被奴役的悲慘情形從未在鳳族發生。

    “美娘是被指名的殉葬者之一?”

    “沒錯。”風強的語氣越發低沉。

    “那她是怎麼……”

    “她不甘心這麼死了,憑恃著女人的本錢誘惑守衛,找到機會逃出去。在逃亡途中,她不小心跌到山谷,幸好被年輕的獵人救了。美娘不想再過以往那種受男人控制的生活,只答應跟獵人回去他所住的村子,並沒有嫁給他。她選擇不靠男人的獨立生活。”

    “這樣很好呀。”小兔回想起在風強和美娘親熱的工作室裏,看到的一些竹席和紡輪之類的。

    “她生性熱情,只要看對眼,倒不拒絕男人獻殷勤。”

    “哦?”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所謂的獻殷勤,該不是指兩人做的那檔事吧?小兔不禁羞紅了臉。

    “有次我往返涿鹿,傷在九黎士兵手中,不幸落水,是美娘救了我。”

    所以你就以身相報?小兔只敢在心裏咕噥。

    “我成了她的情人之一。”

    “你是說……”她彆扭的將聲音擠出喉嚨。

    風強停下腳步,熒熒發光的眼睛含帶笑意地看向她,低沉的嗓音帶著魅惑人心的沙啞。“亂世之中,只要彼此看對眼,這種露水姻緣很平常。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何不及時行樂?”

    小兔不自在地避開他的凝視,嬌軀輕顫。

    他是在暗示什麼嗎?

    “最初我問你牛祭司有沒有抱過你,你為什麼說有?”他突然轉移話題,讓小兔心跳亂了半拍,眼光轉向他。

    站在光線微弱的暗影處,風強的姿態有如蟄伏在黑暗角落伺機撲向獵物的豹子,掠奪的延伸陰鑠地鎖著獵物。小兔相信,不管耗時多久,他會一直等到獵物鬆懈,掌握最好的時機攻擊。這個認知使得她頸上的毛髮直豎起來。

    “為什麼呢?小兔。”他輕柔的嗓音不放棄地催促。

    “我……那個……”她舔著乾澀的嘴唇,視線像被膠著住似的無法移動。

    “回答我。”

    她懊惱地漲紅了臉。承認她的愚蠢對他有那麼重要嗎?

    “本來就有嘛!”惱怒使得她的聲音理直氣壯起來。顧不了風強的眼光變得陰沈,她接著道:“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牛祭司是最常抱我的男人。族長還跟我說,是牛祭司接生我的;他是族裏除了大祭司外,最精通醫理藥草的人。”

    “他親自接生你?”聽起來有點奇怪,風強狐疑地眯起眼。“我以為這種事多半由女人來做。”

    “因為我母親生產時很危險,事實上……”小兔的聲音哽咽了起來,眼眸裏霧氣繚繞。“她生下我沒多久便死了。”

    “小兔……”

    她淒迷的眼光在微弱的星月光輝下,顯得楚楚動人。搖曳的淚光裏有著過往的傷痛,令風強為之心疼。

    “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她不好意思地揮去眼眶裏的濕潤,眼瞼不安地垂下,避開他灼熱專注的眸光。

    風強聳聳肩。“那你父親呢?是不是就是牛祭司?”

    “牛祭司?你為什麼這麼想?”

    “不是嗎?”他狐疑地道。“從你的語氣裏,我感覺到你們的感情不尋常。牛祭司顯然十分疼你。”

    “他是這樣沒錯。”

    “這不就對了。”

    “你不明白。”小兔的語氣裏有著苦澀。

    她多希望牛祭司是她的父親,但他不是。

    “我父親不是鳳族人。我母親是隨侍族長到外地時懷我的。”

    “是嗎?”風強濃密的眉毛困惑地蹙起。“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莫非牛祭司是那種很喜歡小孩的男人?他一向對小孩都這麼好嗎?”

    小兔怔了一下,風強的話令她陷入短暫的沉思。

    小時候不懂,只是很自然地接受牛祭司的慈祥關愛,從沒問過牛祭司為何對她如此特別。

    是因為他是他親手接生的孩子?

    然而,他對自己的親生子女,和有血緣關係的兄姊骨肉,都沒這麼疼愛。

    她記得初月還曾以嫉妒的語氣道:“舅舅最疼小兔了。”

    “小兔?”等不到她的回應,風強著急地旋身探詢。

    “我沒事。”她很快出聲安撫他,眼複雜地凝視前方。“只是在想你的問題。牛祭司很少待在族裏,但每當回到鳳族,一定會去拜訪族長。他總會從外地帶回稀奇玩意兒給我,還成天逗著我玩。他對我的好,連當時還是少族長的初月都感到嫉妒。”

    “你是說他對其他孩子並不像對你這麼疼愛?這就怪了。就算他同情你自幼沒了父母,人的情感還是有親疏之別,鳳族長是他的外甥女,他不可能對個外人比對外甥女好。牛祭司可有妻兒?”

    小兔聞言乾澀地一笑。“鳳族沒有婚姻制度。”

    “什麼?”風強呆住。敢情鳳族人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還是像動物一般的交配,不需任何承諾及義務?

    “許久許久以前,鳳族曾差點遭遇滅族。”小兔沉痛地說。“男丁幾乎死傷殆盡。帶領鳳族逃過一劫的女族長及大祭司,為了繁衍種族,將所有的男人都收編進神殿成為祭司,將戰鬥和勞動交由婦女負責。當少女成年,大祭司會安排與祭司交配,繁衍後代。”

    “噢。”風強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不禁覺得大開耳聞。“那些婦女曉得孩子的父親是誰嗎?祭司知道自己的小孩嗎?”

    “這方面大祭司有做記錄。婦女通常會知道自己懷的孩子是誰的,至於祭司,或許也知道吧。”

    “牛祭司有孩子嗎?”

    “恩。儘管他長年在外,待在族裏時會遵從大祭司安排,讓有意與他結合的婦女受孕。我曾聽初月提起,牛祭司有四子一女。在男丁稀少的鳳族,牛祭司是許多婦女想交配的人選。”

    “為什麼?”風強越聽越糊塗。

    “不曉得什麼原因,鳳族婦女生下的胎兒,十胎中只有一、兩胎是男嬰,其餘都是女嬰。故而產下男嬰在鳳族是件大事,將得到許多禮物和祝福。孩子大到可以進祭司島後,做母親的還有資格到祭司島的殿裏接受大祭司的祈福。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神殿,像我就只在殿外的廣場接受過牛祭司的降福,所以這是很大的榮耀。牛祭司有許多兒子,故而不少婦女都想跟牛祭司生孩子。”

    原來生兒子的意義在於此,風強不得不承認鳳族的習俗十分古怪。

    “牛祭司有自己的孩子,還這麼疼愛你,你都不曾為這點感到奇怪嗎?他挑選你當隨從,顯然對你關懷備至,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我是想過,但想不出來,所以應該沒什麼原因。”小兔迷惑地回答。

    “你沒問過牛祭司?”

    “怎麼問呢?難道要我問他為何對我這麼好嗎?”她瞪大眼。

    風強想想也對。可是有些事像誤入咽喉的魚刺不清除就不舒服。

    “牛祭司跟你真的是……”

    “你又想胡言亂語什麼?”小兔怒視他。

    “我……不是胡言亂語啦!”風強謹慎的開口,以免惹怒她。“年跟牛祭司孤男寡女一起旅行,難免引起忖測。”

    “牛祭司才不像你!”她鄙夷的眼光讓風強無言以對。

    被她撞見與美娘的好事所產生的罪惡感,從胸口爬上喉頭,沿著下巴在臉頰上點燃羞愧的火焰。

    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為自己辯解:“我是個正常的男人,難免有需要,你不讓我抱,我只好去抱美娘。”

    “你說什麼?!”想到他竟想以對待美娘的方式對她,小兔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

    “我……哎,我是說那種事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這麼耿耿於懷。”他越描越黑。

    “誰耿耿於懷了?”她急著撇清。“又不幹我的事!”

    “那你幹嘛臉紅成那個樣子?”他偷覷她紅灩灩的臉蛋打趣。

    被人看穿心底的羞澀,小兔惱羞成怒。“我不像你那麼厚臉皮,沒穿衣服還一直威脅人家!”

    “是誰先厚臉皮的?”風強不甘示弱。“趁著人家沒穿衣服沒防備,跑進來拿刀架在我這個人家的頸上!”

    “我……我以為……以為你會傷害美娘嘛!你們哼哼哎哎,要死要活的,我怎麼曉得!”她索性豁出去捍衛自己。

    “做那種事……總是難免會有點聲音。”他曖昧地低哼起來。“話說回來,我真懷疑牛祭司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不可能一點生理欲望都沒有。”

    “你一定要拐來饒去說這種事嗎?”小兔羞得想找地洞鑽進去。

    但話說回來,不要臉的人又不是她,她鑽什麼鑽?

    “你根本不瞭解牛祭司。”她正氣凜然地道。

    “你不是說他看起來比我年輕、又吸引人嗎?”風強邊走邊聒噪,令她不禁懷念起他悶聲不吭的那幾日情景。“就算對你這種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不感興趣,遇到其他族群的美女來獻殷勤,你那位偉大、高貴的牛祭司難道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兔一頭霧水,她以為獻殷勤是男人對女人。

    “或者根本就是你眼光有問題。牛祭司其實長得很醜,沒有女人會喜歡他。”

    “你亂講!”小兔板起臉來,不讓人毀辱她心目中的偶像。“你這麼說我記起來了。和牛祭司一同旅行時,是有……呃,美女啦。”她蹙蹙眉,不確定是美女。恩,好像有幾個長得還不錯。

    “那牛祭司有沒有跟人家怎麼樣?”他曖昧地探詢。

    “什麼怎麼樣?”她投給他一個大白眼。“我們趕路趕得都累死了,隔天便離開。”

    “哼,是男人的話——”

    “喂,你再說一句侮辱牛祭司的話,小心我真拿刀砍你!”

    “小兔,你不要一提起牛祭司,就這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風強吃味地道。“我是以男人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你的牛祭司也未免太……清心寡欲了。對於男性的需要——”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啦!”小兔掩住耳朵,不想討論下去。

    “小兔……”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她快被他煩死了!“你以為牛祭司會像你那樣,在我面前做……那……種事嗎?”

    “那你事實上是知道牛祭司有……做那種事?”

    “我怎麼知道!”她賞給他側轉過來的臉一個火辣、憤恨的厭惡眼光。“我又沒跟牛祭司綁在一塊兒,他離開我去做什麼事,更不用向我報告。”

    “噢!”風強恍然大悟,笑意在臉上擴散。

    “不准再問下去!”她下最後通牒。

    “好啦。”

    “我不要再跟你講話了!我口好渴。”經過這番折騰,小兔口幹的厲害。風強停下來讓她喝水。

    也好在有風強的聒噪,小兔幾乎忘了從腹部向四肢擴散的疼痛。

    時間在爭論中過的特別迅速,他們從溪旁的小道,穿越山路來到另一處可休息的荒野。

    風強找到的山洞溫暖舒適,在第一道曙光出現之前,小兔已疲累地睡著。

    凝在微弱日光下透著瑩亮光彩的可愛糧蛋,一抹柔情流過風強心頭。他伸出手愛憐地拂開散落在她額上的淒亂髮絲,無法自禁地俯下唇,偷親她兩眉之間的柔嫩肌膚,而後順著她挺立的鼻管,來到她粉嫩、美麗的菱唇。

    懷著偷兒般忐忑不安的心情,像蝴蝶偷花蕊,他將自己的唇覆上她濕潤輕柔的小嘴。他屏住呼吸、不敢妄動,即使這樣,依然能在她清淺的呼吸裏感受到某種困惑的躁動。

    他正敢得意時,啪的一聲輕響,小兔翻身繼續睡。風強驚愕地發覺他又挨了她一巴掌。

    不過……輕輕柔柔,一點都不疼。他像個傻子般笑了起來。

    ※※※

    涿鹿的防禦工事相當嚴密,兩人仗著對地形熟識,躲過九黎士兵的巡查,在小兔帶領下,輕車熟路地找上牛祭司的住處。

    乍見到那名俊美穩文的男子,一股難以言喻的嗆辣感覺從胸口滿溢上眼睫,風強雙目盡赤地瞪視對方,不得不承認小兔說牛祭司深受鳳族女人愛戴的說法並不誇張。

    端正美麗的臉容看不出年紀,僅在棱形分明的嘴唇上方留有短髭,皮膚是飽經陽光洗禮的色澤,一對深如大海的眼睛露出智慧光芒,聲音寬大平和,具有安撫人心的效果。

    他的胸口像被什麼重重敲擊了一下,尤其是見到小兔毫不猶豫地投入牛朝她張開的臂膀,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胸口的窒悶就更嚴重了。

    “孩子,你終於回來了。”像擁著易碎的貴重寶貝般摟緊懷裏嬌弱的人兒,牛俯視小兔的深澈眼眸滿是疼惜呵寵。

    “牛祭司……”小兔哽咽著,心裏交織著未能完成任務的羞愧,以及與他重逢的喜悅。

    “瞧你眼眶發紅的樣子還真像小兔子。乖,不可以哭了。”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柔拭去小兔頰上的淚水,那抹溫柔與親密是那麼自然,而小兔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滿敬慕,讓一肚子不滿的風強只能咬緊嘴唇,控制想要衝過去分開兩人的衝動。

    “對不起……”

    “噓,乖哦。”輕輕拍撫她的肩安慰。“遲了些日子才盼到你來,我心裏多少有底。別哭了,再大的事也有牛祭司為你做主。”

    小兔的眼眶更濕潤了。牛祭司不但不怪她,還這樣安慰她,他對她真是太好了。

    牛藏在溫文外表下的精睿眼光,從小兔身上轉向和她一道的風強,深深凝視,像是在評估什麼。

    風強得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能讓臉部表情維持木然。然而眼光是騙不了人的,狂猛的憤恨與不滿還是洩漏出來,令牛感到訝異。

    “族長她……”小兔抽噎著,緩緩道出事情經過,“我們被黃帝的人半路攔截,族長決定不來涿鹿,改跟黃帝結盟,要小兔通知牛祭司離開涿鹿。”

    “噢。”牛祭司垂下眼睫,看不出喜怒。

    “族長希望牛祭司儘快離開這裏。”小兔著急地提醒。

    “族長決定了?”他放開她,目光深炯。

    “是。”

    牛輕歎一聲,眼光幽遠地凝視空間的某個點,陷入沉思。

    小兔不敢打擾他,和風強肅立一旁。不知過了多久,宏亮的呼喚自屋外傳來,打破了小屋裏的靜寂。

    “牛先生。”

    一聽便知是蚩尤帳下的大將呼圖,來不及讓風強和小兔躲起來,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他唱作俱佳地應酬呼圖,不露絲毫驚慌之色,甚至還將這位九黎著名的勇士刷得團團轉。

    風強暗暗驚異。先前只覺得牛俊秀溫文,沒料到他的果敢機智更勝一籌,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仿佛一轉眼便能生出許多主意來。他這輩子除了風雲外,還沒見過這麼足智多謀的人,不由得對他心生佩服。

    打發呼圖後,要小兔回稟鳳族族長,要他不必記掛他的安危,放手去做該做的事。

    他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的勇者情操令風強為之動容,而小兔則是憂慮他的安危,希望他一塊兒離開。

    搖頭輕歎,解釋自己留下來是為了避免呼圖起疑,好讓他們全身而退。他眼光愛憐地凝視小兔,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脫口而出:“你是我的女兒,至少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什麼?”

    不只小兔嚇一跳,連風強都受到震驚。盤踞在心頭的許多疑惑,終於有了解釋。

    怪不得對小兔關懷備至,怪不得兩人日夜相處卻沒有男女間的情欲,怪不得小兔會將他視為偶像,原來這不過是父親對女兒的疼惜,以及女兒對父親的敬愛罷了!

    啃蝕肝腸的怪異痛楚不藥而愈,酸苦的感覺也不知跑哪去了,仿佛有數不清的蝴蝶在胸腔拍翅,風強的心情晴朗無雲,萬道陽光普照。

    牛祭司是小兔的父親。

    這表示兩人間存在著的,是再單純不過的父女親情!

    他傻氣地咧開嘴,真想大笑、狂笑一番。

    “父親!”聽完娓娓道來與亡母的相戀經過,小兔發出喜悅的叫喊,抱緊父親強健的身軀。

    這是多大的驚喜呀!

    她從小到大懷抱著的夢想終於實現,牛祭司是她的父親,這個自幼疼惜她的長者,就是她的親生之父。

    然而初初相認的父女關係,卻在來不及共敘天倫之樂便要遭遇生離死別。父親為了她及鳳族陷入險境,她怎麼忍心見父親遭遇不測?

    不,她一定要救父親!

    勇敢地咬緊下唇,睜著濕懦的眼眸,小兔堅決地向父親道:“您放心,小兔會回來救您的!”

    “小兔。”不忍拂逆女兒的孝心,只能強忍著淚水緊緊擁住女兒。

    他不希望女兒再涉險,他已有為鳳族犧牲的準備,小兔正當青春年華,不該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他身上。

    看著這對父女緊緊相擁,風強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他暗暗決定,不管情況有多危險,他都要幫小兔救出她父親。

    哪怕犧牲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8:20

第五章

    有呼圖給的通行令,小兔和風強大搖大擺地離開涿鹿。

    他們先趕回風強的一位朋友那裏,取回向美娘借的騾子,隨即兼程出發。

    前天夜裏經過的那條小溪,有了日光的映照,像揭去面罩的村姑,清靈的秀色盡入眼底。

    沿著溪旁的小徑行走,夕陽餘暉將由山上節節而下的清澈水渲染得澄黃千紅。不知名的野花錯落於青草之間,青草柔柔的拂著淺淺的溪流,霞光映照遠方翠綠山林,將綠葉也染紅了。琤琤淙淙的溪流聲,映襯著飛煙抹雲,寧靜的氣氛令人有誤入仙境之感。

    小兔無心欣賞風景,一路上牽掛著父親的安危,眼淚不爭氣地直落下來,無聲的哭泣令走在前頭的風強為之心痛。他每次回頭都看到她哭得紅腫的圓圓眼睛,模樣真像只小兔子。

    不忍心她再難過下去,風強在雜草叢生的小徑另一側找了個歇息的地方。將水袋遞給小兔後,低沉雄渾的聲音隨即在她頭上盤旋。

    “小兔,你跟牛祭司父女相認是件好事,眼淚怎麼掉個不停?”

    “你不明白。”她憂傷地搖著頭,父親的安危像顆大石頭始終壓在心頭。

    “我不明白你可以說給我聽。咱們兩人同甘共苦這麼久,有什麼事不能說的?”風強挨著她坐下,悅耳的聲音如一股暖流流淌在她心間。

    他堅毅眼眸裏的溫柔、邀約,以及誠摯的請求,形成一道教她無法抗拒的猛流,瞬間攫住了她。

    她哆嗦著唇,無法自已地撲進他寬闊的懷抱。

    “風強……”

    這一聲輕呼足以讓癡戀她的男子心醉神迷,更別提她主動偎向他的嬌柔溫軟身軀有多教人銷魂了。

    他幾乎是屏氣凝神地享受這一刻的溫存。

    “一切有我,你不必擔心。”風強挺起胸膛,充滿男子氣概地向她保證。“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我不是擔心自己……”小兔抽噎地道,擁住她的強壯胳臂讓她有種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心安,很自然地將滿腔的心事傾訴。“我是擔憂父親。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希望牛祭司是我父親嗎?他對我無私的關懷讓我有這樣的妄想,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一直想,一直想……”

    “小兔……”風強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柔聲道:“現在夢想成真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想學牛的方式,輕拍她一聳一聳的肩膀。然而不斷竄進鼻孔裏的女性幽香擾亂了他的自製力,拍撫的手似有自由意志般沿著她脊骨上下撫摸,感受她頸背的曲線。

    “你不明白……”她逸出更深沉的悲泣。“如果成真的代價是置父親于險境,我寧願永遠不知道。”

    “這根本是兩回事。”風強的唇刷過她染上夕陽餘暉、呈現出一縷金褐色光影的發絲,眼神變得熾熱深炯。“牛祭司並不是因為是你父親的關係而陷入險境。”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不必……”

    “小兔,”他既愛且憐地親吻她額際的鬢髮。“牛祭司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如果他跟九黎人說他要親自趕回鳳族查明真相,一定會被人懷疑,到時我們都有危險,誰也走不成。”

    “我才不怕!只要能陪在父親身邊,就算被九黎人殺了都沒關係!”她激動地道。

    “你不怕,我跟牛祭司可捨不得。”

    “什麼?”她眨動水氣飽滿的睫羽,困惑地看他,這才發現風強不知什麼時候靠她這麼近,而且一雙眼睛熾熱的燙人,濃密的鬍鬚也搔癢著她敏感的肌膚。

    小兔的肌膚滾燙了起來,一抹紅暈渲染上頰面。她想要推開他,但又捨不得他靠起來舒服極了的寬闊胸膛。何況是她主動投入人家懷裏,一會兒投懷送抱,一會兒推開人家,風強會不會覺得她很奇怪?

    “我說……”隱藏在鬍鬚裏的男性嘴唇慵懶地朝上勾起,這部分小兔看不到,倒是他眼裏的溫柔與寵溺,如金黃色的蜂漿般甜膩,會讓人上癮。

    他伸出手指拂過她小巧的下顎,停留在她美麗的嘴唇,那豐潤飽滿的觸覺使得他的眼神更加溫柔熾熱,嗓音低壓深沉。

    “牛祭司和我都不願你遭遇任何危險,我們疼惜你的心情是相同的。換成是我,寧願捨命也要保住你。”

    “噢,謝謝。”她迷惑地低喃,不太明白風強的心意。她一路上都對他不怎麼友善,沿途製造了不少麻煩,可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處處關心她。

    “你人真的很好。”

    “是嗎”他戲謔地揚起俊眉。

    小兔不禁臉紅起來。“我知道自己的表現有點糟。”見他不以為然地瞪視她,俏麗的粉頰熱度更熾,眼光顯得懊惱。“好嘛,我是對你不好,可是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如果你不說牛祭司的壞話,我也不會討厭你。”

    “現在你還討厭我嗎?”他專注的眼神毫不鬆懈地鎖住她。

    無法解釋胸臆間翻騰的情緒是什麼,小兔只曉得當他這麼凝視她時,她很難開口說討厭他。

    “只要你不再胡言亂語,我沒理由討厭你……”

    “你是說誤會你和牛祭司……”提起這事,風強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來。

    如果早知道是小兔的父親,他根本不會表現得那麼反常。他那種酸溜溜的行為,難怪小兔討厭他,連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厭惡。

    “你還說!”她懊惱地噘著紅唇,模樣可愛極了,令風強呼吸一窒。

    “小兔……”

    “幹嘛?”

    若不是她眼裏的戒備,風強早就俯身覆住那誘人的紅唇了。他做了個深呼吸,控制體內亂沖一氣的情欲。

    “是我把事情想歪,你別惱我。以後我不會再犯了。”

    “真的?”在確定他的保證是認真的後,小兔天真地笑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們重新開始吧。我以後不會再討厭你了。”

    “那會不會喜歡我?”他打蛇隨棍上。

    “風強!”她氣呼呼地推開他。

    “哎喲!”他故意被她推倒,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嚇得小兔俯身過來探視,他再乘機抱住她。

    “你……”她氣急敗壞,眼裏淚花亂轉。“你欺負我!”

    “我哪有。”他不敢太過放肆,雙手松松地抱住她。“我是跟你開玩笑嘛。小兔,別惱我,我是真心想對你好。我喜歡你。”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只是當那雙深邃明亮如星子的眼眸灼熱專注地凝視她,低沉雄渾的聲音唱歌似地吟出“我喜歡你”,小兔的頭腦頓時混亂了起來。

    由於之前沒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睜著水氣飽滿的眼眸瞪視他。

    夕陽下的溪畔自成一個小天地,風強的視線有如黃色的火焰沖刷過她全身,專注的凝視令她有種被催眠的感覺,眼皮漸覺沉重。他的呼吸濃濁,漸次侵佔白日的夜黑在他臉上形成暗影,除了那殺炯炯發光的眼哞,小兔幾乎容不下其他思緒。

    一股莫名的急噪虜獲了她。

    小兔不自覺地舔著乾澀的唇,誘人的動作擊潰了風強最後一絲自製,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急切地攫住他蘊藏著許諾和甜美的豐潤紅唇,不容她反抗地緊緊擁住她。

    他的吻稱不上溫柔,雖然他極想要溫柔,然而壓抑在體內多日的迫切需要,讓他無法順從理智的指示放緩速度。

    天呀,他是那麼渴望她。

    輾過她柔嫩的嘴唇,他的舌頭貪婪地趁她因驚愕而微張唇瓣時,突破她貝齒的抵抗,進入芳美的區域攻城掠地。

    她幾乎是完全任他宰割。

    陌生的情欲使得小兔輕顫起來,對於從小腹下方急湧上來的熱流,以及全身各出湧起的騷動無計可施。就連風強刺人的鬍鬚,都在她敏感的肌膚上引起炙人的火焰。

    還有那雙沿著她女性化的曲線施予輕重適中的揉搓的魔手,隨著他每一次的移動,都讓她體內的空虛與頑抗節節敗退,全身的每個部位都悸動起來,血流速度快的讓她無法掌握,急促的心跳穿過皮膚震動著她的耳鼓。

    她被捲入一個她不曾觸碰過的世界,陷入感官的熱浪中。嘴唇在他饑渴的擁吻下,只能間歇性地逸出渴望的呻吟。

    模糊的低吟聲似曾相識,小兔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隱約記起這樣的聲音在何時何地聽過。

    這番領悟有如雷殛般震醒她為情欲所蒙蔽的理智。

    “不!”

    激烈地掙扎起來,蓄積在小小身軀裏的所有力氣同時間猛烈爆發。猶陷在情欲裏的風強猝不及防地被她推開,驚愕地抬起眼。

    飽含屈辱的淚眸水汪汪地瞅視他,風強繚繞在胸臆間被人拒絕的怒火像來時般迅速消散,一股柔情撕扯著他的心。

    “小兔……”他低啞地呼喚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握緊拳頭、聲音破碎地控訴。

    風強的心扯痛。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能立刻獲得小兔的諒解,兩人間好不容易達成的和諧關係將會破裂。他不顧小兔的掙扎強擁她入懷,忍著痛承受她氣憤地捶打他胸膛,聲音輕柔地安撫她。

    “我喜歡你,小兔。就因為太喜歡你了,才忍不住親你抱你。”

    “你不可以……”他左一句喜歡,右一句喜歡,擾得她芳心不知所措。

    “我喜歡你,小兔。男人喜歡女人時,都是這樣子的。”

    甜蜜溫柔的語氣,男性的音調,引得小兔情不自禁地輕顫,仿佛正被他撫摸般。而事實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摟實她,像塊巨石般承受她的拳打腳踢,動也不動。

    意會到這點的小兔,很快收斂住怒氣,躁動的四肢跟著馴服了起來。

    這一平靜下來,知覺變得更加敏銳,她發現自己依傍的胸膛寬廣厚實得令人心安,隨著規律的呼吸起伏,有力的心跳傳向她,像是在訴說著: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被他強壯臂膀圈住的小兔一顆心跳得更急,根本無法抗拒他直接的示愛。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風強那句話會教她如此意亂情迷,她明明不情願……

    不情願什麼?一抹意急往上湧,小兔粉嫩的臉頰倏的漲紅。

    “我真的喜歡你,小兔。”

    簡單的一句話,被他翻來複去地使用,有如深色的蜂漿令人百般啜飲也不厭煩。

    “小兔,別生我氣,我只想愛惜你、疼惜你,不想要惹你生氣。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會乖乖的,好不好?”

    聽見他低聲下氣的懇求,她哪還氣的起來?還說那種曖昧的話,教她怎麼回答嘛!小兔咬住下唇,努力想將混亂的腦子理出個頭緒來。

    “你……喜歡我?”悶悶的聲音從她埋在他胸膛的小臉傳出。

    “不但喜歡,而且是好喜歡。”風強松了口氣,以甜死人不償命的玉器柔聲道。

    “你說……”她猶豫著,趁體內的勇氣尚未消失前,一鼓作氣地問道:“男人喜歡女人,都……那個樣子。那……你是不是也喜歡……美娘?”

    風強怔住。即使處在千軍萬馬中,遭遇敵人前後夾擊,都不及小兔此刻的問題令他為難。

    該如何跟未解世事的處子解釋這種事?

    等了許久仍等不到答案的小兔,不悅地從他懷中抬起臉來。清亮水靈的眸子專注的凝視向他,對他眼瞳深處摸不著、猜不透的幽黑心慌起來。

    她心寒地想離開他,風強發覺她的退卻,立刻收起苦思的表情,深摯的凝望她。

    “小兔,你聽我說。”他悅耳的聲音拂搔著她敏感的肌膚,在得到她全副心神的注意後,他艱困地解釋:“男人與女人間的喜歡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的。我承認我喜歡美娘,但我更喜歡你。”

    “哦?”她不滿地怒視他。

    “我和她純粹是生理需求。”他趕緊補充一句,但小兔瞪他的表情顯示出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事實上,他也不太瞭解自己想表達的是什麼。

    往昔到處留情的風流習性從未讓他感到在意,但在小兔純真的質疑眼光下,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以前的荒唐反噬向他。

    風強清楚意識到自己對小兔的感情絕對不同於過去那些交往過的女子。那是比生理上的吸引力更深刻的情緒;他不但想要珍愛她、保護她,同時渴望獨佔她,不許任何男人染指他心愛的小兔。

    然而,在胸臆間沸騰的強烈情緒,即使能言善道的他,也很難用幾句話解釋清楚。前所未有的挫折感猛向他,連帶著鬢邊的太陽穴也隱隱作疼。

    他蹙眉凝思,突來的靈感救了他。

    “拿牛祭司來說,雖然他喜歡你母親,但是男性的需要還是使他免不了會與其他女人……”考量她對牛的崇慕心理,風強採用委婉的說法,“在一起。”

    小兔呆住,慧黠的眼眸煩悶地眯起。

    父親曾跟其他女人做過風強與美娘做的事?

    她感到不可思議,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過去我的確放蕩不羈。”他坦率地承認,俯視她的眼眸盈滿情意。“但那是在認識你之前。我與美娘只是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一些溫柔和慰藉罷了,我知道你對這點耿耿於懷——”

    “我才沒有!”她著惱地撇清,但氣鼓鼓的臉頰洩漏了她的在意。

    風強迅速抹去浮上唇畔的笑意,一面又惹火小兔。

    “我知道你心胸寬大。”他索性順著她的話,狡獪地為自己鋪路。“以前是還沒遇上你,我才會放任自己跟其他女人相好,現在既然知道自己喜歡你,我當然就不會了。除了小兔外,我誰都不要。”

    他涎著臉靠向她索歡,小兔一時反應不過來,被他摟在懷裏,密密實實地吻得心醉神迷。

    直到那雙壞手在她身上亂摸,她才情形過來,氣急敗壞地推開他。

    “你……你不要以為我跟美娘一樣……”她臉紅的如最後一抹絢爛的黃昏霞光。

    “小兔。”懊惱自己的心急又破壞了一切,風強只得再度低聲下氣地安撫她。“我沒那個意思。況且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我喜歡你,才會情不自禁地碰你。”

    “可是那種事……”小兔又羞又惱。

    “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他沮喪地垂下眼睫。

    “人家又不是……”她脫口而出,隨即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害羞地捂住臉。

    “小兔……”意識到她並不是在拒絕他,風強的心飛舞輕揚,他健臂一伸,又將她摟個結實。

    見他又要俯低臉吻她,小兔連忙撐住他的鬍子臉抗拒。

    “你不要這樣。我一心掛念父親的安危,才不要呢!”

    她這麼一說倒提醒了風強,現在不是談情愛的好時機。他還得帶著小兔回營地,把牛祭司那方面的情況向風雲及鳳族長稟明。

    “我明白了,小兔。”隨著日頭落到遠遠的山頭看不見,大地再度為黑暗所吞沒,風強急忙起身,準備再度出發。

    “不曉得族長肯不肯幫我救父親。”小兔唉聲歎氣地道。

    “你放心好了,見到鳳族長後,我一定說服她幫你救回牛祭司。”

    “問題是怎麼救。”她黯然垂淚。

    他疼惜地為她抹去淚水,堅定地道:“風雲是我認識的人中,除了牛祭司外最聰明的人,他一定有辦法。”

    沒料到他會誇讚父親,小兔驚訝地眨了眨眼,數顆晶瑩的淚滴滾落眼眶,掛在頰上,楚楚可憐的模樣揪住風強的心。他伸出粗糙的食指,小心翼翼地盛住她的眼淚。

    “別哭了,我一定幫你。”

    溫柔的情愫拂過小兔的心,先前親吻時感覺到的那股令人困惑的躁動再度湧上喉頭,在粉嫩的頰膚上點燃火焰。

    她無法自持地戰慄起來,回避他灼熱的凝視,不好意思地道:“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風強爽朗地笑了起來,隨即扶她在騾子上坐好,開始接下來的行程。

    在星月光輝指引下,兩人偶爾會應答幾句,甜鬱的氣氛彌漫在彼此之間,將兩顆心漲得滿滿。

    ※※※

    一間房三個人,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擠過。屋角的火把映照出房裏詭異的氣氛。

    美娘的心情無法說是愉快的。

    被人從香甜的睡夢中吵醒的經驗她不是沒有,打開門一瞧,發現是自己喜歡的男子,歡天喜地的投懷送抱,回應的卻是對方的婉轉拒絕,再看清他身後的人,美娘就是再遲鈍也領悟到人事全非了。

    她尷尬地將兩人迎進門,怎麼都想不到不過幾天光景,情況會有這樣的大逆轉。

    或者,是她在自我欺騙吧。早就看出風強對小兔的態度不尋常,她不該意外的。

    “我猜你今晚不會上我床了。”美娘輕挑秀眉,刺探的眼光直視向風強。

    如她所料,風強急急看向小兔,眼裏的戒慎恐懼哪還是她記憶中那位誰也別想栓得住的天涯浪子?

    男人一旦認真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尤其他認真的對象還不是自己。

    一股強烈的沮喪幾乎要淹沒美娘。

    “唉!”她歎了一聲,垂頭喪氣的模樣讓小兔忍不住生出同情來。

    “美娘……”她啜嚅地開口,“我……”

    “算了!”美娘朝她無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誰也想不到他會認真起來。唉,為什麼好男人總是不屬於我?”

    “我以為你說過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風強眼裏衫過一抹嘲弄。

    美娘風情萬鍾地朝他拋了個媚眼,輕聲細氣地嬌哼:“不是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到外頭偷情尋歡,偷情尋歡又及不上根本得不到。你們男人哪個不是這種心態?一群賤骨頭!”

    “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風強急忙撇清。

    “當著小兔的面,你當然這麼說。”美娘存心找他碴。沒道理在她心情難過時讓他好受,追根究底,他可是害她心情不好的元兇!

    “我說小兔妹子,”她親熱地拉著小兔的手,對住那張純真如嬰孩的嬌俏臉龐熱心建議,“男人的話只能聽三分,你可不要傻傻的全信了。”

    “美娘,你不要胡說八道。”風強一顆心急得七上八下,就擔心小兔會相信。

    “我有胡說嗎?”她不屑地輕哼,轉向小兔的表情溫柔得宛如殷殷叮嚀的慈母。“美娘我可是個過來人,受夠男人的狠心無情了。男人呀,喜歡你時什麼甜言蜜語都說的出來。不喜歡你時當你是餿水般嫌惡。”

    “會嗎?美娘這麼漂亮,會有人當你是餿水?”小兔無法置信。

    美娘開心地咧嘴直笑。向來受到同性排斥的她,哪曾聽過這麼甜蜜的哈?讓她恨不得立刻向小兔掏心挖肺。

    “好妹子,你真是太可愛了。”她感動地頻眨媚眼。“這樣一來,姊姊我更不能藏私,得好好教你才行。”

    “不用了!”風強駭得慌忙阻止。

    要是讓美娘教下去,他還有好日子過嗎?

    “啐!我在跟小兔說話,要你插嘴!”她不客氣地瞪他,將漂亮溫柔的臉容轉向小兔。“姊姊我可沒半句坑你,男人這會兒對你好,下一會兒又去逗別的女人了。”

    “我可不會!”

    不理會風強的信誓旦旦,美娘誇張地歎息道:“他們不像咱們女人的心這麼小,只能專注在一個男人身上。”

    風強不給面子地咳嗽起來,似乎在暗示她絕不是她說的那種女人。

    美娘白他一眼,裝做不明白。“男人的心志在四方,一顆心可以分成好幾份,同時給不同的女人。”

    “會嗎?”小兔溜向風強的眼光充滿不確定,後者急忙指天發誓。

    “會會會!”美娘捧住小兔的臉,將她的目光固定向自己,繼續灌輸她偉大的理念。“我死掉的那個老公就是妻妾成群,活著的時候不懂得多疼我,要死了才說捨不得我,要我陪葬。簡直是個大爛人!”

    “我有同感。”小兔立刻附和。

    “所以說,女人可不能倚賴不能信任的臭男人,我們要自立自強!”美娘越說越得意,“對風強你可不能太心軟,這傢伙風流的很,到處留情。在你面前他是對你很好,誰曉得背著你是不是也這樣對別的女人!”

    風強暗暗呻吟。美娘未免太黑心了,居然這樣譭謗他。他擔憂地看向小兔,果然,他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她俏臉緊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美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很簡單。要是他敢跟別的女人亂來,你就拋棄他,自己找樂子。”

    見多識廣的美娘對各種類型的男子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像風強這種男人,平常看起來玩世不恭,對異性像是好聚好散,可是一旦遇上讓他認真起來的女人,獨佔欲卻比誰都強烈,絕對不允許他的伴侶去理會別的男人。所以用這招對付他最適當了,看他還敢不敢亂來!

    “美娘,你懂好多哦。”小兔晶亮的眼眸裏盈滿仰慕,心底有許多難以啟齒的疑惑終於找對人來問了。“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風強說,男人喜歡女人就會做你們上次做過的那件事,可是對鳳族人而言,那件事只是為了傳承後代而已。”

    美娘原本在悠哉喝水,聽到這話立刻嗆到,嬌臉漲得通紅。小兔見狀體貼地替她拍背。

    “美娘,你保重呀。”風強皮笑肉不笑地嘲諷,換得當事人一個憤恨的白眼。

    美娘借著咳嗽延遲回答的時間,她沒料到小兔會問她這種問題,才會一時措手不及。她邊清喉嚨,邊思忖該怎麼回答,等到喉頭的不舒服感覺都清除掉後,她正襟危坐了起來。

    “我不否認傳承後代是滿重要的,但我更認為如果做這重事會讓你不快樂,或是不舒服,不管任何理由你都不必理會。”

    “什麼意思呀?美娘。”小兔聽得有頭霧水。

    “意思很簡單,”她是真當她是小,才傾囊相授。“就是要兩情相悅。如果和不喜歡的人在一塊兒,做起來就不會開心。人可不是禽獸,再說即使是禽獸,它們也會挑,母禽獸也得公禽獸夠殷勤,討它歡心,才肯接受。人呢,要的就更多了。”

    “美娘,這麼說來你是因為喜歡風強,才跟他相好羅?”小兔遲疑地探詢。“那麼他現在喜歡我,你會不會不開心?”

    見她一雙眼霧氣彌漫,交織著自責與難受,美娘心疼起來。即使心裏對風強有再多的不舍,想到再不能投入他溫熱寬廣的懷抱恣意索歡,便有種吃梅子時的酸溜滋味在心底,她仍壓抑心底的傷痛,以輕快活潑的語氣對小兔道:“我對風強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但不至於因為他喜歡你就心碎。美娘喜歡的男人可多著,不會這麼放不下。”

    “真的嗎?美娘。”

    “真的。”她向小兔保證,親愛地摟住她。

    這一晚,兩個女人吱喳個沒完,將風強冷落一旁,他搖頭歎氣,沒精打采地打瞌睡。

    沒想到他風強也會有這一天。舊歡新愛相處的猶如姊妹一般,擠在一張床上傳授機宜,每一招都是為了對付他這個可憐的男人。

    小兔如清澈水聲般的笑語迴旋在耳際,風強的心情振奮起來,不但沒有一絲淒慘,反而興起莫名的快樂,一種或許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感覺。

    意識模糊間,他慵懶地提高嘴角。

    靛青的天際,星星愉快的眨眼,仿佛正致上愉悅的祝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8:35

第六章

    “族長怎麼還沒叫我?”

    熾熱的烈陽燒烤著大地,毒辣的陽光不留情地投射在小兔身上。儘管額頭上冒著細小的汗珠,刺眼的眼光照得她眼睛灼熱,她仍渾然未覺地站在屋子外頭,任不斷從乾旱的黃土地上冒出的熱氣蒸著她。

    她是再不敢亂闖進去了。

    先前等不及拉著風強進屋,族長與風雲火辣辣擁吻的畫面險些沒讓她流鼻血,還好風強反應快,把她迅速拖離現場。

    小兔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向來貞靜聰慧的初月會有那麼熱情的一面。她跟風雲現在在做什麼?是繼續下去嗎?

    想到更火辣的場面,小兔一張臉像被火燒著似的,溫度始終降不下來,一顆心更是砰砰跳個不休。

    從灶房搜刮食物出來的風強看到她臉色潮紅的樣子,趕緊將她拉到樹蔭遮蔽處,擔心她會中暑。

    “小兔,你坐下來吃點東西,我知道你累壞了。”連日趕路,他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感到吃不消,何況是小兔這般嬌弱的女子?

    風強注視她臉上疲累的線條,心裏滿溢著呵疼不舍。

    “趕了這麼多天土,你都沒有好好坐下來休息,回來又急著見鳳族長。來,喝點水,我相信鳳族長和風雲很快就能想出辦法救牛祭司。”

    小兔在他攙扶下蹲坐地面,被動地接碗喝水,直到甘冽的水液緩和了她喉嚨裏的乾澀,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她放下碗,圓亮的眼睛不解地瞪進風強篤定的黑眸。

    “風雲不是不答應我們去救牛祭司嗎?你怎麼確定他會幫忙想辦法?”

    風強好整以暇地剝了一小塊栗餅塞進她的小嘴裏,眉眼儘是笑意。

    “很簡單。風雲對鳳族長的情意就像我對你一樣,你一蹙眉我便要打哆嗦,他同樣捨不得惹惱鳳族長。”

    聞言,一抹紅霞飛上頰面,小兔愛嬌地橫他一眼。

    自從風強向她表明情意的那個黃昏後,沿途上他甜言蜜語不斷,總是逮著機會就親她、逗弄她,外帶小心翼翼地呵寵她,把她一顆心漲的滿滿。

    美娘諄諄教誨的女人當自強、別讓男人牽著鼻子走的那番話,在腦中逐漸模糊。情竇初開的小兔被風強萬縷情絲捆縛住,只有當下的甜蜜,哪還想得到以後情郎會不會變心的問題。

    只是初月不同於她。

    初月自幼身系族人愛戴,冷靜又聰慧,也會像她一樣被男人哄得頭昏嗎?先前的一幕又在腦裏晃過,小兔有些懷疑地問:“風強,你沒看錯吧?”

    趁她小嘴微張時,風強又丟了一小塊栗餅進她嘴裏,然後寵愛地拭去她臉上的汗水。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們闖進去時,兩人抱得可緊呢!風雲是恨不得殺了我們,鳳族長則一張臉紅通通,嬌媚極了。”

    “你倒是看的真清楚。”小兔的語氣有點酸。

    試著回想當時的那幕,果然記起初月的表情不似往昔冷靜自持,臉上的確有不尋常的紅暈,眼波更如醇酒般醉人。

    “小兔,你不是在吃味吧?”風強好笑地凝視他她,眼裏有著男性的得意。

    小兔臉一紅,垂下螓首避開他了然的眼光,岩石自己發燙的臉頰。

    風強吃吃笑了起來,粗糙的巨掌抬起她紅霞撲面的悄臉,深黝的眼光罩住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暈眩,意亂情迷地迎接他徐徐降下的臉,等待他鬍鬚刺激皮膚的搔癢……

    “風強,你回來了呀!”男性有力的呼喚自遠方傳來,打斷了甜蜜的氣氛,兩人懊惱地倉促分開,只見一群人向他們走過來。

    風強定眼一看,認出是他那群老夥伴,簇擁著鳳族女戰士施施然走來。

    “是你們呀。”他無精打采地和同伴打招呼。

    “好小子,悶聲不吭地回來,要不是輪守的大川告訴我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罄一般響亮的聲音發自臉面極大的男子。荊棘般雜亂的鬍鬚佈滿他的臉,僅露出一對炯亮有神的大眼,連鼻子都不太明顯。

    “大餅,你有沒有搞錯?我哪次回來是敲罄打鼓地張揚?要不要順便吹吹號角呀?”風強戲謔地嘲弄。

    大餅?這名字倒滿適合這人的。小兔睜著圓亮的樣神奇地凝視對方。

    “這次不一樣。”大餅曖昧地走到他身邊蹲下,粗壯手臂頂了頂風強。

    “你猜我跟風雲到大帳去見族長時,遇到誰了?”

    “誰?”他不感興趣地從竹籃裏拿起一粒果子大嚼,眼光從幾名兄弟身上挪向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的數名鳳族女戰士。

    “就是姒族的都蘭公主呀。”大餅不懷好意地笑著。

    噗的一聲吐出口中酸澀的果肉,風強一張臉皺了起來。好死不死的姒都蘭居然也來到這裏。

    “你不是跟都蘭公主很好嗎?”

    “好你個頭啦!”風強惡狠狠地怒室同伴,只憑眼角餘光無法確切捕捉小兔的臉色。他警告地看向大餅,不准他再多說一個字。

    也容不得大餅有說話餘地,那群鳳族女戰士早圍住小兔嘰哩呱啦,每個人都想知道她此行的情況。

    “哎,你們也讓小兔喘口氣嘛。”低柔魅惑人的女嗓嬌滴滴地響起,深嵌在秀眉下的眼眸狀似不經意地瞟向風強,似有情若無意。

    她收回眼光,似笑非笑地指著小兔道:“你們瞧她臉上還裹著污泥呢,這副狼狽樣分明表示她人才剛到,連去梳洗的時間都沒有。”

    “對不起,小兔,我們不知道。”

    “沒關係。”小兔尷尬地笑了起來。

    雖然習慣了朝顏紆尊降貴的態度,但對於她老是有意無意顯示她比自己高一等的作法,小兔仍感到不平。

    什麼嘛!她好端端待在這裏享福,當然是神清氣爽、嬌美的容顏沒有一絲髒汙,比起她滿面風塵要強的多。但就算這樣,也沒必要故意踩扁她,拐彎抹角地諷刺她有多邋遢呀!

    “哎喲!”仿佛嫌先前損小兔還不夠,朝顏捏著嬌貴的鼻子,在鼻頭扇了又扇,“什麼味道呀?小兔,你幾天沒洗澡了?”

    “姊,你怎麼這麼說?”夕顏看不慣姊姊的作風仗義執言,“小兔再怎樣都比那群不愛洗澡的大男人強得多,你都不嫌他們臭了,還嫌小兔。”

    “夕顏,你說什麼”朝顏氣得臉色鐵青。

    “算了,夕顏。朝顏沒說錯,我是很多天沒洗澡了。”小兔感激地一笑。

    夕顏總是這麼善良。還記得小時候夕顏就為了護衛她,跟朝顏衝突過許多次。夕顏雖然不像朝顏那樣美豔,但她的好脾氣反而讓人更想接近。

    不希望這姊妹倆為了她的事吵架,小兔連忙將話帶開,“對了,怎麼沒見到舞陽?”

    “舞陽還沒回來呢。”夕顏擔憂地蹙起秀眉,“族長也是很擔心。”

    “怎麼會這樣?”小兔濃密有致的秀眉蹙了起來。

    “哼,我看她八成是自己逃回鳳族,不管我們了!”朝顏冷冷一哂。

    “不可能!”小兔的怒氣陡然而生。她可以容忍朝顏一再對她挑釁,但無法任她信口雌黃地污蔑身為侍衛隊長的舞陽。

    “你當然會這麼說。舞陽是你的靠山,現在她跑了,你人單勢孤,沒人再護著你了。”

    “朝顏,你不要太過分!我對你夠忍讓了。”

    “喲,你一個小小的孤女,仗著族長和舞陽護著你,就想跟我平起平坐?我才忍你許久了呢!”朝顏的美眸裏閃過一抹怨恨。

    她母親是族中的長老,以她的地位和能力原本可以爭取到侍衛隊長的榮譽,然而舞陽從小在大祭司的安排下,與當時還是少族長的初月形影不離,加上她母親原本就是侍衛隊長,女繼母盡職地擔任這職位。

    至於小兔,不過是族長收容的小孤女,日常生活起居的服侍卻嬌貴得比照少族長初月。無論是武藝或身份都比不上她,竟然獲得牛祭司的賞識,挑選為侍從。

    朝顏對後者尤其不平。

    她就像鳳族裏的其他姊妹一樣,嚮往和牛祭司一同外出旅行。不僅可以看到更寬廣的天地,加上無論是博學多識、俊美容貌、還是身份地位,都是僅次於大祭司的鳳族男子,能擔任他的侍從,自然成了一種榮耀。

    兩項能彰顯她地位與能力的差事,遭舞陽和小兔奪去,朝顏哪能不妒不怨?

    舞陽失蹤正如她所願,現在她是僅次於族長初月,鳳族武士中地位最高的,免不了會趾高氣揚地欺負小兔。

    “我不需要人保護。”小兔毫不畏懼地面對她。

    沮喪的憤怒淹沒了朝顏的理智,美麗的五官被惱怒與不耐所扭曲,她想也不想地揚起手揮向小兔。

    “你做什麼!”

    風強眼明手快地沖過來鉗制她手腕,迫人的瞳眸射出冷森陰寒的光芒,如一蓬細小的針刺進她眼裏,像要穿透她的心。

    朝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籠罩住,她瞬間領悟到自己愚蠢的行為,立刻想以女性的嬌媚軟化眼前充滿陽剛魅力的猛男眼裏的敵意,婀娜嬌軀軟弱無力地投向他。

    “你弄痛我了……”

    叫春似的嗓音讓風強感到嫌惡,主動投懷送抱的胴體讓他像甩掉燙手山芋般毫不憐香地甩開。

    朝顏踉蹌地往後跌,幸好大餅及時英雄救美地摟住她。

    “不……”朝顏站穩後立即掙開大餅的扶持,才想跟風強理論,卻發現他臉上的森冷寒意像是不曾存在似的轉化成春風般的柔情,那雙銳利無情的眼眸更是充滿呵寵疼惜地凝視小兔。她不禁呆住。

    “你沒事吧?”悅耳的男中音洋溢著關注之情,迥異於先前的冰冷。

    “我當然沒事。”小兔害羞地躲開他伸向她的毛手。

    這傢伙一逮到機會就不客氣地往她身上亂摸,兩人獨處時還可以讓他遂心,當著一群人的面,她可沒那麼厚臉皮任他亂來。

    “我比較擔心的是舞陽。”她憂慮地輕歎。

    “別擔心,小兔。”風強炯炯有神的雙眼一如往常地驅離她的不安。“力飆會找到她,將她安全地送回鳳族長身邊。”

    “他會?”

    “對。力飆果敢機智,擅長追蹤,一定能找回舞陽的。”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憂慮的情緒自小兔圓亮美麗的水眸裏褪去,一抹巧笑牽動她的唇角。

    即使塵泥滿面,風強多情的眼光依然能穿透那些髒汙看到她玉質般的美貌。他為她的笑失魂,激烈的情潮自下腹部滾燙燃燒,若不是礙於周遭那群不相干的人,他真想抱住她縱情親熱一番。

    不甘被他冷落的朝顏蓮步輕移地靠向他。她就不信美麗香豔的她會輸給小兔那副髒樣子。

    “喂,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不怕熏壞了你嗎?我跟小兔一樣沒洗澡。”風強冷淡地閃開她的碰觸。

    “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嘛!”不理會他奚落的語氣,朝顏嬌嗔地拋著媚眼。

    他越是不理會她,她就越發覺得他迷人、有男子氣概。

    儘管也是滿臉的大鬍子,那張臉就不像大餅一樣圓扁,而是修長瘦削。尤其是那對精靈有神的眼睛,深炯難測,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叫風強對不對?”

    他不動聲色地看她。這女人就像姒都蘭一樣被寵壞了,不明白那種勢在必得,不容人拒絕的嬌縱有多讓男人反感。

    “她是什麼人?”他故意轉向小兔問,氣得朝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她叫朝顏。”

    “我聽到你含她名字了。”對於小兔的老實,風強只是微笑地容忍。“這女人看起來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好象除了鳳族長外,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她應該是鳳族中的重要人士吧?”

    朝顏沒聽出他語氣裏的嘲諷,反而對他詢問起自己的身份感到開心。就不知道小兔會怎麼回答。

    “她母親是鳳族中的長老,影響力僅次於族長一系與舞陽侍衛長的母親如花長老一系。”

    “會高於牛祭司嗎?”風強故意蹙眉沉思起來。

    “牛祭司是族長的舅舅,地位超然獨立,沒有誰高誰低的問題吧。”

    “你說過他很受到鳳族女族人的喜愛,說他還有一個女兒,不會跟這女人有關係吧?”

    “她不是啦。牛祭司的小女兒不到我腰上呢。”小兔嘴角漾出一抹甜笑。

    原來可愛的淘兒是她妹妹,怪不得淘兒每次見到她時,總是著要她抱。

    “太好了。”風強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原本擔心若她是你姊妹,我免不了得忍受她的氣焰。既然她不是牛祭司的女兒,就不用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理會她了。”

    朝顏臉色一變,腦子有短暫的空白,像是無法領會他話裏的意思。

    “什麼?”夕顏很快和其他女族人交換了顏色,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驚訝。“小兔是牛祭司的女兒?”

    “怎麼,你們不知道嗎?”他明知故問。

    “小兔,這是真的?”夕顏眼裏有抹恍然。怪不得牛祭司對小兔特別疼愛。

    “恩。”小兔不好意思地承認,同時有些著惱地斜睨向風強。他幹嘛把這種事說出來?

    “不……不可能!”朝顏深受打擊,“你說謊!”

    “你是在指控我嗎?”風強的眼光冷硬起來,“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牛祭司承認的。”

    “我不相信……”

    “這是事實。不管你相不相信,都無法改變這項事實。”風強的陳述儘管輕描淡寫,聽在朝顏耳裏,卻如閃電雷鳴。一股寒意直下她背脊。

    她依然難以相信,在她眼裏始終卑下的小兔,竟會是牛祭司的女兒。

    但這解釋了為何生母地位不高的小兔,在母親亡故之後,能被族長收養,待之有如親友。牛祭司之所以特別照顧小兔,選她擔任侍從也是相同道理。

    該死的,她還認為小兔身份低賤,無法與她相比,沒想到她與族長的關係這麼親近!

    夕顏來不及做出近一步的反應,風雲已從屋裏走出。

    看到一大票人擠在屋前的廣場,他不怒而威地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眾人的眼光則像見到鬼似的,瞪視風雲光裸的臉。他的鬍子跑哪去了?若不是他如往常般沈著有力的嗓音,大夥兒還認不出眼前彪捍俊朗的臉孔是屬於風雲的。

    風雲眼一溜,便知道一干屬下在想什麼了。他先轉向小兔交代:“鳳族長在屋裏等你,快去吧。”

    “好。”

    等小兔沖進屋後,他對屬下命令道:“你們跟我到那邊,我有話交代。”說完,他便拉著風強率先離開,留下鳳族的女戰士們交頭接耳,討論著小兔的新身份。

    ※※※

    “族長,你一定要救牛緝私。”

    小兔淚汪汪地沖進屋裏,初月接住她莽撞的身軀輕聲安撫。

    “好好好,只要你別哭了……”

    “族長,你真的會救牛祭司?”睜著淚花亂轉的眼眸,小兔表情吃驚。

    還以為得求很久,沒想到只滴幾滴,族長就答應了。

    “可是那個風雲……”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會幫我們。”初月閒適的道。

    將小兔安置在床上後,初月走到角落拿起水壺倒水進陶盆裏,絞濕手巾回到床邊,溫柔地拭去小兔臉上的贓汙和淚。

    “我自己來。”她不好意思地接過去自己擦。

    “我們是好姊妹,跟我客氣什麼。”宛若新月清輝般秀雅的臉龐綻出溫婉笑意,沉靜的眼眸帶著新領悟的情感,若有所思的凝視小兔。

    她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

    小兔的五官輪廓和她幾舞陽及為相似,就連倔強的個性也像是從同一個模子燒制出來的。

    依稀記得年幼時,每當牛舅舅抱著小兔逗弄,她心裏便會生出一股又羨又妒的情緒,然後眼眶濕熱地投入母親懷裏撒嬌,頻頻追問牛舅舅為什麼這麼疼小兔,是不是小兔的父親。

    原來,當時的她就體會到舅舅與小兔間的父女親情,只是沒得到大人的確認,加上族中的長老都說小兔的父親是外族人,是以沒再往下深思。

    怪不得牛舅舅會挑小兔做侍從。他一定很愛小兔的母親,才會連帶地特別鍾愛這個女兒。

    “小兔,我很遺憾沒早些知道這件事。”輕柔的歎息逸出與小兔相似的美麗菱唇,沉靜如秋日溪水的眼眸映現著對表妹的深刻憐惜。“如果早知道就好了。”纖手輕搭在小兔肩上,將她拉進懷裏。

    “族長,你別這麼說。”小兔的眼眸濕濡了起來,心裏有股溫熱的情緒在流淌。

    “雖然我們一塊兒長大,但我總是忽略你,跟舞陽較親近。”

    “那是因為你跟舞陽比較有話說呀!”小兔試著不讓過往的孤寂感擾亂此刻的心情,語調刻意地輕快活潑。

    “你總是安靜地跟在我和舞陽身邊。”塵封已久的童年記憶自內心深處汩汩流出,初月嘴角噙著愉悅的笑容。“我們做什麼,你就跟我們做什麼。即使跟不上,也從不喊苦,只是很拼命、很努力地想辦法趕上來。”

    “我做什麼事都是笨手笨腳,”小兔的語氣裏流露出一抹沮喪,“不像舞陽那麼能幹。”

    “你也有自己的長處。”初月安慰她,“你細心又靈敏,對藥草的辨識能力、紡織、炊事……,都比我和舞陽強。”

    “武技方面卻不如人。”

    “也不見得。”初月捧住她沒什麼自信的小臉,柔軟的嘴唇牽溫暖的笑意鼓勵她,“你跑得快,拿起彈弓彈不虛發。小兔,每個人都有所長,也有短處,只要懂得發揮所長,掩飾短處就行了。”

    “族長,你總是這麼體貼人。”小兔逸出滿足的歎息,貪心地偎向她香軟的懷抱。“我以前好羡慕舞陽,她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你講。”

    “你也可以呀。你總是這麼沈默,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有時候想找你說話,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大概是覺得自己沒資格吧。”小兔虛弱地一笑,明亮的圓眸為一層霧氣所遮住。“我不過是個孤女,雖然蒙族長收養,身份上總不能和舞陽相比。我只敢偷偷跟著你們,暗地裏希望有一天也能跟你們一道玩。”

    “小兔,你該知道我跟舞陽都沒當你是外人。”

    “我知道。”她微扯唇角,垂下眼睫掩飾裏頭的淒涼落寞,聲音是苦澀的。“可是別人不這麼想。我一個人落單時,總被人嘲笑,說我這樣的身份,沒資格跟你們平起平坐。”

    “舞陽跟我提過。她看到你被人欺負的事。”初月為之酸楚,一種說不出來的沉痛與哀愁繚繞心頭。

    那時她只是個孩子,成天有新鮮事等著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安慰小兔。想到這裏,她便覺得對不住。

    “舞陽出面護衛我。”小兔的眼眸在幽暗的室內閃閃發亮,友誼溫暖了她自幼孤寂的心。“我那時候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舞陽一直對我很好,可是我們三個人在一道時,她的注意力總是放在你身上,我還以為她根本不在意我。可是當她站出來為我斥責以朝顏為首的孩子們時,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你曉得我有多開心嗎?”她激動地握緊拳頭。

    “小兔……”

    “我知道她在意我,拿我當朋友……”

    “她當然在意你。”初月的情緒同樣激動,尤其想到舞陽下落不明,不曉得是吉是凶,心情便更憂鬱了。

    “她有好幾次都幫我……”

    “舞陽是最有正義感了。她常說你就像小兔子一樣可愛,需要人保護。”

    “恩。雖然她比我還小,但總像個姊姊照顧我。”小兔不勝唏噓道。“我時常想要回報她,找不到機會。”

    “舞陽就是這樣……”濕濡的熱意在眼眶裏打轉,對舞陽的思念如浪潮洶湧,終於淹沒了初月的自製,眼淚猝不及防的滾落。

    她逸出一聲嗚咽,埋在小兔肩上哀哀哭了起來。

    “風雲說力飆會安全帶回她,可是……”

    “族長……”小兔笨拙地拍著她,生平沒有安慰過人的經驗,一時間手忙腳亂了起來。“我相信舞陽會沒事的。她那麼聰明,何況風強向我保證,力飆果敢機敏,一定會把舞陽送回族長身邊。”

    哭聲漸歇,初月羞赧地臉紅起來。除了在舞陽和風雲面前,她鮮少讓自己失去控制。

    “風強就是風雲派去護送你來往涿鹿的人吧。”她抹去淚水,眨著慧黠的眼眸凝視小兔。

    她害羞地點點頭。

    “一路上他一定很照顧你。”

    “若是沒有他,我現在還回不來呢。”小兔豐潤的朱唇綻出一抹甜蜜。

    初月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兔喜歡上風強了。憶起風強凝視小兔的溫柔眼神,向風雲力爭一定要救牛的堅定神情,在在顯示出他對小兔同樣有情。

    “那個風雲喜歡你吧?”小兔遲疑的問。

    她可不敢問初月是不是也喜歡人家,但從初月迅速染紅的臉頰,及眼裏羞澀的情意,約略猜得出來。

    情竇初開的多情善感在兩人眼裏偷偷交換,她們各自編織著屬於自己的美麗愛情,同時也致上給對方的深深祝福。兩張花一般的容顏心照不宣地漾出如蜂蜜甜鬱的笑意,各自憧憬著自己的幸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8:55

第七章

    “大家把鬍子剃掉。”帶領一干屬下到充做議事廳的飯廳,風雲簡短地宣佈。

    面對這道突如其來的命令,眾人雖然力圖鎮定,但仍不免目瞪口呆,摸不著頭緒。

    敢情風雲自己剃鬍子不夠,還拉著大夥兒一起?

    “解散。”不容人發問,風雲揮手要屬下退去只留下風強。

    風強慵懶地抱著胸,倚著牆似笑非笑地凝睇他。

    “你不問我為什麼?”風雲被他打趣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沒必要。”笑意點亮他的眼眸。

    “你知道?”

    “不是很清楚。”他不在意地搖頭。

    “怎麼說?”非得弄清楚風強知道多少,風雲眼光銳利地瞅著他。

    “我猜到你答應鳳族長去救牛祭司了,刮掉鬍子應該跟這件事有關係。”

    “你猜到?”風雲神色古怪地瞪他。

    “少來了。”風強終於忍俊不禁,朝他調皮地眨眼。“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鳳族長是個大美人,你不心動就不算是男人了。”

    “我可不是為了私情才同意的。”風雲避開他了然的眼光,欲蓋彌彰地道,不過一抹紅暈沿著他下巴竄上臉頰,洩漏了他的心虛。哎,少了鬍子的遮掩,就像沒穿衣服的人一樣,被看光光。

    風強悶笑了聲。

    受不了堂弟賊兮兮的眼光,風雲惱羞成怒的輕哼,反將他一軍。“我要你保護小兔到涿鹿,沒想到倒成全你了。”

    風強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只是我沒想到向來自命風流的你,會喜歡小兔這種可愛類型的女孩。”他玩味而犀利地看進堂弟眼裏。

    “她是沒鳳族長那麼漂亮,但小兔有自己的優點。”風強收斂了形之於外的玩世不恭,表情認真。

    一抹寬慰浮上風雲眼眸,他帶著贊許的笑意朝風強點頭。“看來你是認了真。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他弓起俊眉。

    “對呀。”風雲灑然一笑。“初月是個極富責任感的領導者,小兔又是她表妹,若你只是鬧著玩,她非找我算帳不可。小兔涉世未深,極其單純,可不比你以往交往的那些熱情女郎。”

    “我知道。”

    “對了,姒都蘭隨姒族長到我父親的營地。”

    “我聽大餅說了。”風強表情苦惱。

    “你打算怎麼辦?”

    “能避則避。你也幫幫忙,別讓她找到我。”

    “她對你勢在必得。”風雲意味深長地凝視他。“姒族長甚至向父親提出了婚事。”

    “什麼?”風強被嚇得腿軟,險些跌一跤。

    “誰教你沒事招惹人家。”

    “什麼我招惹她?是姒都蘭自個兒投懷送抱!”

    “哼,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喂,你可別亂講。”風強繃緊俊臉。“我沒碰過她,充其量只有接吻擁抱,其他事我可不敢做。”

    “只有這樣?”風雲不相信地眯眼審視他。“不像你的個性。”

    風強漲紅了臉。“我以前是放蕩了點,但還曉得分寸,知道什麼樣的女人不能碰。”

    “如果只是這樣,就簡單多了。”

    “是嗎?族長沒答應吧?”風強緊張地追問。

    “父親只說這事得問你自己,他沒辦法替你做主。”風雲簡要地回答,眼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臉上的大鬍子看,“我的鬍鬚是初月剃的,你要不要也找小兔幫你?”

    仰臥在美人膝上,任憑她素手處置的旖旎畫面,讓風強心跳急促起來。

    她不是說他比牛祭司看起來還老嗎?等她為她剃去累贅的鬍子,就知道他風強還是個翩翩美少年了。

    ※※※

    層層張起的濃蔭很深,隔絕酷陽的炎熱。風過處,濃蔭枝椏搖曳,陽光稀稀落落地篩下,金光閃耀間,將架構在粗大枝幹上的樹屋照得分明。

    金澄澄的光線從打開的視窗投射向屈膝坐在地板上的少女,如泠泠水聲般清亮的聲音自她纖巧的的丹唇吐出,語氣是難以置信的。

    “你真要我幫你?”

    捏在她食指與拇指間的匕首,冷森森地泛著銳利刀芒。

    小兔將凝佇在匕首上的眼光移往風強,圓亮伶俐的眼眸充滿不確定。

    “對。”風強熱切地點頭,恨不得立即便仰躺在她膝上。

    “我沒幫人刮過鬍子,萬一弄傷你……”她猶豫著。

    “我不怕!”風強膽識過人地回答,眼裏充滿對她的信任。

    “既然你這麼說……”小兔其實是躍躍欲試的,有種孩童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快樂感覺流淌心間。能親手剃除心愛男人的鬍子,一窺他的真面目,對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是一種挑戰。

    “東西都準備好了。你乖乖坐好,我躺在你膝上……”

    “是這樣嗎?”即使毫無經驗,小兔也覺得這姿勢怪異了些。

    “沒錯,就是這樣。”濃密的鬍鬚遮掩住他唇角勾起的狡黠,風強自動自發地把他的大頭枕到她腿上。

    一股女性的幽香撲鼻而來,令他神魂顛倒,欲望勃發,隨著每次的呼吸,腹下的騷動更形劇烈。

    他勉強吞下喉頭的呻吟,在她充滿彈性的大腿上轉動頭顱,感受她每一絲的肌肉顫動。

    火焰沿著頸子竄向小兔粉頰,她突然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曖昧極了。

    “你可以開始了。”風強清去喉頭的乾澀後道。

    俯視一臉雜生的鬍鬚,小兔頓時有不知從何下手的茫然。身體右側放著風強準備好的一盆水和毛巾,左側有著刮須所需的藥汁,她突然有種想要風強也把止血療傷的藥草準備好的衝動。

    “小兔……”風強的聲音柔滑如上好的絲料,危險而誘惑地催促著她。

    小兔告訴自己絕對辦得到,捏住鋒利匕首的手維持穩定,緩緩移向他左頰,另一手則扶在他臉上固定他的姿勢,試探性地割去鬍子的上端——

    沒事。

    一開始的成功給了她信心,她將藥汁抹上,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貼近他皮膚,沿著他剛毅的臉型輕輕一刮。

    再一次的成功讓她信心飽滿。

    “我沒弄疼你,對不對?”她愉悅地輕笑著。

    “對,一點都不疼。”風強鼓勵著她。

    小兔信心滿滿地握著匕首,隨著刀起刀落,風強臉上的鬍鬚一撮撮地被削去,露出他左頰線條分明的輪廓。

    禁致的年輕肌膚裸露出來,小兔看得有些怔愣,驚異於他的模樣比她料想的年輕。

    怪不得她說他比父親老時,他會那麼生氣。

    “小兔……”風強深炯的眼瞳帶著抹得意,小兔驚豔的神情全都被他看在眼裏。她顯然對他的美色著迷。

    “噢,你看起來跟風雲差不多年紀嘛。”

    風雲剃掉鬍子後的俊雅容貌令小兔印象深刻。他的俊不同於鳳族祭司,是那種像野生動物似的爽朗剽悍,而風強與他容貌酷似。

    “我比他還小。”他計較著。

    笑意點亮了小兔的眼瞳,風強有時候真是孩子氣。她拍拍他的頰,將匕首放在他下頦的位置,從這裏可以往下刺進他咽喉,也能往上刮除頜下的雜須。

    左手抬高他下顎,鋒利的匕刃順著他下巴的弧度往上。

    “都蘭公主是誰?”她的深夜甜如蜜、滑如絲。

    匕刃可疑地停住,風強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血液奔突,脈搏狂跳,向上看的視線和小兔俯視的眼光對個正著。

    那雙坦蕩天真的眼眸朦朧靉靆了起來,幽暗如最深的夜,不可捉摸、難以看清,甚至是危險的。

    風強突然覺得請小兔幫他剃鬍鬚或許不是個好主意。

    他困難地咽下口水,試著以平常的聲調釣:“她是姒族的公主。”

    匕刃優雅地去除他另一撮鬍鬚,風強松了口氣。

    “你跟她……”低柔的輕哼如拂過林間的一抹微風,“很熟嗎?”

    風強的心再度提到喉頭。小兔是打哪學這招的?竟然揀這時候問他這種問題。該不會是美娘傳授她的吧?

    “只是認識而已。”他吞咽著口水道。

    “像認識美娘那樣認識嗎?”

    下頜肌膚微微刺疼了起來,風強輕哼了聲。

    “我弄痛你了嗎?”小兔蹙起秀眉,將他的下顎拉直,低下臉檢視。

    感覺到匕首移開,風強如釋重負。

    “沒有傷口嘛。”發現字沒傷到他,小兔也松了口氣。

    女性的幽香不斷竄進鼻端,令風強情欲躁動,血脈憤張。他伸手拉下小兔,男性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含住她,舌頭靈活地往她嘴裏刺探,猶如想埋進她體內發洩的男性亢奮。

    天哪,他是那麼渴望她,想念她的滋味。上一次這樣熱烈纏綿是在什麼時候,風強幾乎遺忘了。

    “風強……”小兔口齒不清地喊著,勉強掙開他的嘴。“你這樣我會不舒服啦……”

    “那我們換個姿勢。”

    他迅速翻身躍起,快得教小兔根本來不及拒絕,身子就被他擁在懷裏。灼熱的火舌焚燒向她,滿腹的疑惑只能在他唇下成了喘息。

    他的手放肆地探向她胸前,引來她的抽氣。一隻腳硬插在她兩腿之間摩擦,帶來的灼熱的潮流貫穿她全身,頓時開啟深藏在她內心的情愫。

    透心而過的刺激令小兔意亂情迷,但也教她害怕。

    畢竟是從未被人冒犯過的處女之軀,哪堪他浪子般的挑逗?他就像只蜜蜂,展著誘惑的翅東碰西摸,撩起火焰灼燙她的心。

    一股為他而起的顫動以炙熱,形成如不可測的湖水底層的漩渦與暗流般的欲望,從身體深處源緣不絕的施放力量,席捲向她的理智。

    她一方面想迎向他,任他為所欲為;另一方面又不甘心這麼輕易的獻出自己,即使那股投向他的渴望是那麼強烈。然而那些不確定該怎麼辦?

    他的嘴從她修長的頸項移往他手指調逗的乳房。小兔的上衣被他扯開,渾圓小巧的乳房如兩隻成熟飽滿的蜜桃誘人的挺立,風強的嘴覆住一隻乳房,靈活的舌頭在她緊繃的乳頭上有韻律的撥弄,以牙齒輕咬。

    小兔清楚意識到,如果不在這時候阻止他,風強將毫不顧忌地攫取她青澀的甜美,而她也會情不自禁地投入這場他所撩起的欲望之火。

    “不要……”她驚慌地推拒他,儘管四肢軟弱無力,仍試著集聚力氣。只是陷在情欲中的風強一時間無法聽進她的拒絕,猶自如老饕般吸吮著她的乳房。

    眼角餘光瞄到的刀芒給了小兔勇氣,那把風強拉她進懷時掉落的匕首,成了她此刻的護身符。

    她將手伸向匕首,戰士的本能讓她立即握住,俐落地架在風強頸上。

    “放開我!”

    森冷寒意從匕刃上輻射出,把風強的興致全趕跑了,一股怒氣攫住他。

    “小兔,你做什麼”

    小兔移開匕首,漆亮的眼瞳萬分認真地與他對視。“我要你放開我,你沒聽見,不得不用這招提醒你。”

    風強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對他,聲音變得又冷又硬。“我不放開你,你便要拿刀子刺我?”

    “當然不是!”小兔對他的想法感到生氣,“我只是認為一旦你確定我是認真的,就會放開我。”

    霧靄茫茫緲緲的散在她那雙又大又明亮的眼裏,一抹傷心忽隱忽現,兩片薄薄的櫻唇抿得緊緊,像是在克制極大的悲痛,讓俯視她的風強頓時覺得自己很差勁。

    “對不起。”他輕歎一聲,身軀矯健地坐起,猿臂一伸將小兔不情願的身軀拉進懷裏安慰。

    “我不是故意的嘛。也不想想你上次拿刀子架我脖子上的情況,我是餘悸猶存。”他低聲下氣地替自己解釋。

    能伸能屈大丈夫,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就不必太矜持了。女人的心最軟,哄個幾句再多的委屈都沒了。

    小兔在他懷裏默默抽氣,儘管心有不甘,但在他輕聲細語下,那股氣憤奇異的不知去向。

    “你怎麼可以……誤解人家嘛!”柔柔的聲音哪是控訴,根本是撒嬌。

    “我是反應不過來。我正熱血澎湃,你拿刀子指我,一把火沒處發……”風強也有滿肚子委屈。“小兔,如果你不想要,大聲吼我就行了,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我喊你了,你不理我……”

    “那你可以掐我、打我,總之不可以動刀。”

    “好嘛。”

    “這樣才乖。”凝視她微噘的可愛櫻唇,風強再度意亂情迷,俯下唇索取溫存。

    小兔不敢再容他造次,忙舉起小手撐住他的臉。

    “不可以。”

    明亮的眼瞳閃出堅定的決心,風強逸出挫折的歎息。

    “你都還沒跟我說都蘭公主的事。”她依偎著他,可憐兮兮地道。

    風強知道躲不過,坦然面對。“我以前是放蕩了些,不過姒都蘭時我不敢招惹,摟摟親親是有過,進一步就沒了。”

    “你以前……”許多臉孔模糊、像美娘一般姣好的女人身影在她腦裏忽忽掠過,小兔的心頭一陣刺痛。

    風強有過多少像美娘這樣親密的情人?

    這項事實一如森裏裏陰鬱暗處閃著掠奪的眼的肉食動物,每每在她情緒鬆懈時伺機撲噬向她。

    認出她眼裏交織著的嫉妒與沮喪的情緒,風強不禁苦笑。沒想到過去的放蕩,會在此刻橫在他與小兔之間。

    倒不是怪小兔小心眼啦,如果立場對調,或許他也會像小兔一樣在乎。

    “小兔……”風強握住她纖細的胳膊,語氣真摯又誠懇,蘊涵柔情的眼光無言地懇求她的原諒。“那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不管我有過多少女人,都沒有任何意義,自從喜歡上你後,我的心裏就只有一個你,一心想疼惜你,愛憐你,看在我對你是真心的份上,別計較我的過去,好嗎”

    深情款款的字句從他堅毅的唇間吐出,小兔原本是很感動的,可是當視線落在他只刮完半邊鬍鬚的臉容上,頓時感到滑稽。她不敢笑出聲,連忙點頭。

    “我知道了,我們還是……”那把匕首又被她丟在一旁,她急著找回。

    “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理別的女人了。”他溫柔多情地訴說著。“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啦。”她的口氣有些敷衍。終於找到匕首了。

    “小兔,你真好……”風強滿足地輕歎,灼熱的呼吸傾吐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他的唇移向她貝殼般的耳垂。

    “風強!”耳朵上火辣辣的感覺無預警地湧上,小兔連忙做了個深呼吸,沒拿刀的手用力掐緊他腰上的肌肉。

    “小兔,你做什麼?”高漲的欲望再度被人打斷,撫著腰上的疼痛,風強氣得咬牙切齒。

    “你不是說不想要可以掐你嗎?”小兔睜著圓亮的眼眸,無辜地表示。

    那話的確是自己說的。風強想發脾氣,卻沒道理,只能怒視她。

    “這次又是為什麼?”

    “你忘了我們在刮鬍子嗎?現在只刮一半,很醜的。”

    她朝他臉上揮舞著手中的匕首,風強被她嚇得一時屏氣凝神,由著她俐落地剃除他剩餘的鬍鬚。

    小兔失神地凝視自己的傑作。除去粗硬的胡渣,風強顯得很不一樣;立體分明的輪廓將帶著剛毅男人味道的濃眉和炯炯有神的雙眼襯托得更俊挺,挺直的鼻樑下,兩片棱角分明、帶著懶洋洋笑意的嘴唇帥氣地咧開,好整以暇地欣賞她毫不掩飾沖著他看的眼光。

    意識到這點的小兔,雙頰泛起暈紅,一顆心怦怦直跳。

    “怎樣?”他摩挲光裸的下巴,嘲弄地挑高眉,亮晶晶的眼雖然極力做出不在乎的神情,還是難掩一抹不確定。“不會還認為我比牛祭司老吧?”

    “那時候你臉上有鬍子,人家才這麼想嘛!”醉人的眼波愛嬌地睇視向他,看得風強骨頭都酥了。

    他伸出猿臂將她一把撈進懷裏,額抵著額的看進她澄澈嬌媚的眼瞳,嘴唇邪氣地掀開。

    “喜歡你看到的嗎?”

    專注熾熱的凝視令小兔心跳加速,與他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立刻認出那是欲望的眼神。她雙頰如被火燒烤過般漲紅,羞澀地躲進他懷裏。

    風強迅速低下頭攫住她,給她一個火辣辣的擁吻。洶湧的熱氣翻山倒海般席捲向兩人,直到彼此喘不過氣來,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情欲就像陳酒一般,必須經過適當的醞釀,滋味才能到好處。風強深知這個道理。

    他會耐心等待小兔體內的欲望完全醒來,等待兩人間的情愫發酵成爽口甜美的酒釀。他知道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

    小兔值得男人全心呵寵愛憐,她的回報將帶個他雙倍的喜悅。

    再度將她拉進臂彎,風強只想要一個單純的擁抱。他將小兔擁在血脈最溫熱處,讓她感受他體內纏綿不絕的情意,同時也讓自己感受她貼著他輕輕顫動的安心。

    那抹安心帶給他不曾有過的愉悅,那是一種即使許久之後想起來都會會心一笑的快樂。

    ※※※

    前往九黎救牛祭司的準備期間,風強利用空擋與小兔騎騁馬匹到附近踏青。這天回來時,在營寨入口與不速之客遇個正著,風強想躲都躲不及。

    他想假裝自己不是風強,反正姒都蘭又沒見過他去掉鬍子的模樣,說不定會認不出來。他低著頭,不敢看向與守門人爭論不休的高傲女郎,冀望能蒙混過去。

    姒都蘭嵌在兩彎秀眉下的明眸狐疑地盯風強,隨著他越走越近,她心裏的狐疑也漸漸擴大。

    “風強!”她刺探地大喊,對方一副見鬼似的樣子確定了她的猜測。

    矯健潑辣的身影迅速越過人群騎騁胯下的駿馬飆向他,風強避無可逼,只好硬著頭皮打招呼。

    “都蘭公主。”

    通體紅色,只在馬鬣與馬尾處呈現黑色,奔走如飛燕的駿馬,在姒都蘭高超的技術之下,穩定地停在風強面前。

    姒都蘭的美麗就像那匹馬一樣,充盈著活力與生氣,明豔照人的臉龐帶著頤指氣使的驕縱,眼光像火一樣地射向風強。

    “你的鬍子呢?”她的聲音尖銳的讓人有種捂住耳朵的衝動。“為了躲我,你連鬍子也剃了!”

    她的自以為是讓小兔忍不住瞪大眼眸,風強則是按壓下心裏的不耐煩,好脾氣地道:“公主,我剃掉鬍子跟你無關。”

    姒都蘭不理會他的解釋。她是那種自我中心的人,只要認定風強是為了躲她而剃掉鬍鬚,旁人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那雙充分反映她烈火般性格的眼眸帶著興師問罪的躁怒,直勾勾地瞪視風強。

    “你為什麼要風族長拒絕婚事?”

    風強再怎麼算也算不到姒都蘭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跑來找他質問。天呀,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認為我配不上你?”不曾承受過被人拒絕的羞辱,姒都蘭難堪得無法接受。

    “應該是我配不上公主。”風強不想惹惱她,只好採取低姿態。

    “我選了你,就代表認為你夠資格。”

    “承蒙公主錯愛,不過我真的不適合。”

    “為什麼?”姒都蘭嚴厲地審視他。發現風強有意無意地瞄著旁邊的人,她這才注意到小兔的存在。

    乍看之下並不是如何的讓人驚豔,只覺得那雙水杏般的眼眸不笑而媚,坦率得如孩童般的天真,吸引人想再多看幾眼。

    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纖巧的五官,飽經陽光洗禮的膚色光彩照人,與她對視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是為了這女人?”姒都蘭無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可愛是可愛,但瘦小的像未發育成熟,哪能跟高大健美、尊貴非常的她比?

    “公主,這不關其他人的事。誠如我說的,你太好了,我高攀不上。”

    “她是誰?”姒都蘭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注意力全在小兔身上。

    “公主不認識。”礙於必須保守鳳族在此做客的秘密,風強避重就輕地回應。

    “我要知道她是哪一族的。她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這種事是用身份可以決定的嗎?”小兔薄薄的櫻唇似笑非笑地掀了掀。

    高傲的姒都蘭哪被人這麼頂嘴過,手中的馬鞭立刻揚了過去。

    風強眼明手快地抓住馬鞭,一張俊臉氣得鐵青。“都蘭公主,你太過分了!”

    去除掉鬍鬚後的風強,瘦削、緊致的臉容另一有番男性魅力,線條分明的下巴氣憤地抽動,高聳的眉宇流露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看的姒都蘭一時屏住呼吸。

    “風強,我一定要你答應婚事。”她意亂情迷地低喃。

    “辦不到!”他堅定地拒絕。

    “你……你是為了這個女人對不對?”她氣得淚花亂轉。“你為了她而拒絕我,我不會放他幹休的!”

    風強臉色一變。“你最好不要打這種主意!”他憤然甩開她的鞭子,轉向小兔道:“我們進去。”

    “風強,我不准你走!”在姒都蘭一聲令下,她所帶來的隨從立刻圍過來。

    守門人看情況不對,立刻譴人去找風雲。

    “都蘭公主,你講理點。”風強將小兔護在身後。“以你的好條件,想找個佳婿一如反掌,何苦相逼?”

    “我要知道她哪點比我強?”

    “她並沒有強過公主,只是我高攀不上。”

    “這些都是你的托詞,你是為了她。”姒都蘭不因為他的低姿態就放棄。

    “這是我們兩人間的事,跟她沒關係。我一直對公主很尊重,希望你瞭解。”

    “我沒辦法瞭解!”

    姒都蘭大吼一聲,朝風強打了一鞭,風強狼狽地避開,姒族的侍衛跟著圍攻過來。混戰之中,小兔舉起彈弓防衛,彈丸不小心射中姒都蘭的馬,馬匹受驚地揚起前蹄,嘶鳴聲中姒都蘭被摔下。

    在她附近的風強立刻跳下馬,在馬蹄踐踏姒都蘭前救了她。姒都蘭在他懷裏呻吟,一群人頓時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風雲匆匆趕來,眼前的情況讓他頭痛起來。“她要不要緊?”

    “她不要緊,應該只是腳扭到了。”風強雖是這麼說,懷裏的姒都蘭卻緊緊捉住他不放,圓睜的眼裏凝聚淚水。

    “既然這樣,我跟你一道送她回去。”風雲一瞥之下便明白姒都蘭是不可能輕易放開風強了,何況她在這裏跌傷,為了兩族的友誼,他和風強都有必要親自送她回去,向姒族長解釋。

    在離開之前,風雲轉向小兔道:“你先進去。”

    儘管不願捨下風強,但知道自己留在這裏沒用,小兔只好乖乖聽命。

    姒都蘭就在一群人的護送下,歡歡喜喜地賴在風強懷裏,被送回姒族營地。

    小兔滿心憂慮,胡思亂想著風強和姒都蘭的事。

    那麼高傲又美麗的女人,風強一點都不動心嗎?

    隨著日落月升,小兔的思緒越發混亂,就像透過樹葉隙縫落下的清冷月光,被風一吹,光影淩亂紛紛,終至不可收拾。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9:12

第八章

    晚風掀動層層碧葉,月華從枝椏隙縫間穿透進來,獨自漫步於空寂的林內,風聲樹影變成幻夢迷離,顯得不真切。

    下午的那幕情景,片段地、破碎的,不停在小兔腦海重複,仿佛不真實,又深刻的不容她忽視,擾得她身心無力,不能安眠。

    從和鳳族姊妹們共住的屋裏走出,她的雙腿似有自己的意志般不斷前行,直到風強常帶她來的樹屋出現在頭頂,我小兔才意識到她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樹林裏了。

    她站定原處,猶豫著是否該爬上去。

    還是不了。憂悒的輕歎自她唇間吐出,裏頭有太多兩人親密的記憶,只會讓她的心情更紊亂。

    但記憶有時候就像風一樣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邀請,即使她有心轉換思緒,也饒不過她。

    小兔倚著粗大的樹幹坐下。

    風強還沒有回來,她甚至沒把握他會回來。

    以姒都蘭的驕蠻個性,不達目的豈肯甘休?她看起來是那麼驕傲,不認輸,對風強又是勢在必得,還不把握機會降服他嗎?

    風強會屈服嗎?

    往昔的甜言蜜語仿佛在耳畔迴響,他真摯的眼神,沙啞的呢喃,無不打動她的心。他是除了父親外,第一個讓她牽掛的男性。

    晚風颯颯,拂過她臉上的輕柔像極了風強的愛撫。一股酸甜苦辣結成一氣的滋味洶洶湧動。那樣的愛撫還能屬於她嗎?除了記憶外,她還能擁有他嗎?

    她想要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卻揮不去腦海裏他瀟灑的身影,恣意的笑容。那鑲嵌在兩道不馴的濃眉下,繾綣著萬縷柔情的眼睛,像星光一閃一閃地放送情意,無論如何努力都抹消不去。

    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被姒都蘭困住,回不來了,甚至連跟她道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她要如何安置自己為他傾倒的心?

    晚風蕭蕭,散發一股難耐的淒涼。從樹林深處湧出的黑暗一點一滴地吞噬向她,小兔覺得好寂寞,滿腔愁緒不知找誰傾訴,只能哀哀低泣。

    那攏不起也拂不去的悲苦愁思,酸酸澀澀的自胸口往喉頭冒,沿著鼻管,嗆得眼睛一片熱辣。

    一聲嗚咽幽幽飄蕩在靜寂的夜之樹林裏。

    小兔掩住嘴,那嗚咽仍是飄來蕩去,她很快領悟到發出聲音的不是她,頸背一陣抽緊。樹林裏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嗎?她決定不要自己嚇自己,但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像她一樣在這種時候跑到林子裏傷心?

    那聲音不像動物發出的,也不是男人的聲音。整個營地除了她們鳳族外,沒有其他女人。

    會是她的族人?

    左猜右想仍找不出物件來,小兔大著膽子,循著哭聲找去。

    白日裏綻放的鮮豔花朵,在夜色下也會黯然失色。在開著星光似白點花朵的灌木叢裏,一道模糊的身影隱約浮現,深色的衣裙隨夜風翻飛,搭配幽怨的哀泣,好不淒涼。

    如果不是那身影過於熟識,小兔還真會被嚇到。

    她搔著頭,自己的悲傷早不知拋到哪去了,滿腦子都是問號,同時也覺得不知所措。

    想要裝做沒遇見這樁事,偷偷跑掉,卻又不忍心。夜這麼深,這麼寂,留她一個人在這裏總是不好。

    但要出言安慰,只怕人家不領情,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正當小兔猶豫難決時,那道身影突然一僵,倏的轉身向她,佈滿濕氣的眼眸和她對個正著。

    混雜著不敢置信與羞憤的眼神湧進那對淚光盈然的眼眸,朝顏時時映著驕傲優雅的美麗臉龐被一層慘白覆住,在光線微弱的暗影深處,看起來像個鬼似的。

    駭人的死寂橫互在兩人之間,除了風聲樹聲之外,小兔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有短暫的片刻,她完全不知所措,兩眼無助地四處張望,想尋求一點幫助,卻只能徒勞無功地籠罩在朝顏的怒氣下。

    “你……”她咬著粉白的唇,身體氣得發抖。“是來看我笑話的?!”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小兔感到啼笑皆非,但仍試著解釋:“我聽到哭聲,走過來才發現是你。”

    不過,她誠摯的語氣並沒有減緩朝顏的火氣。

    “你有這麼好心?”她尖銳地叫道,不斷自眼眶裏湧出的淚水洩露了她的色厲內荏。

    “這跟好心不好心沒有關係。任何人在黑夜的森林裏聽到哭聲,都會好奇地一探究竟,換成是你也一樣。”小兔心平氣和地回答。

    朝顏瞪視她,不答話。

    “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裏,我這就離開。”小兔旋身欲走。

    “你……”朝顏欲言又止地喚住她。

    她心情矛盾,一方面想趕走小兔,一方面又想她留下來陪伴。

    滿腹的酸楚無人可訴,連最親的妹妹夕顏都幫著外人指責她,從小被她認為對頭冤家的小兔,能識得她的苦嗎?

    可是正如夕顏說的,小兔從來沒有惹過她,是她一直找她麻煩。即使是現在,占到上風的小兔,也沒有借機嘲弄她、欺壓她。

    但要她放下身段求小兔,她又做不到。

    “你走,跟她們一樣都討厭我、不理我好了!”像個被大人拋棄的小娃娃般,,朝顏捶打著地面消氣。披散著頭髮,涕淚縱橫的蒼白臉容,在在令人於心不忍。

    “你別這樣。”小兔無奈地走到她身邊蹲下,制止她的自虐行為。“看看你,把自己都弄傷了。這是你的手,可不是棒子、錘子。瞧,都破皮了。呼——不疼喲,小兔吹吹就不疼了。”

    遭人冷落的滿腔憤懣,在小兔充滿母性的輕柔安撫下,奇異地緩和下來。朝顏睜著濕漉的眼眸凝視安慰她的人,心情如潮水起伏。

    內心裏有某種溫鬱的泉流在流淌。從小到大沒人這麼疼過她,即使是母親,也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呵護過她,朝顏一時情緒激蕩。

    過往的回憶瞬間在腦海竄動,那一幕幕鮮活的、恍如昨日的場景,都是她欺負小兔的畫面。她如遭雷殛般霍然領悟,小兔從來沒有對不住她,有的只是默默忍受她的無理取鬧。不曾有過的愧疚淩厲如林內呼嘯的夜風,折磨著她的良心。

    夕顏說的沒錯,是她一直欺負小兔,小兔從來沒惹過她。

    “小兔……”是歉疚,也是想得到原諒的救贖,朝顏情不自禁地投入她懷裏。

    小兔拍著她肩,即使沒有太多安慰人的經驗,生性善良的她依然循著本能給予關懷。

    “對不起……”朝顏抽噎著。“我真的對不起……”

    “噓,說什麼傻話?你沒有對不起誰呀。”小兔一頭霧水地回答。

    “有,我有。”朝顏固執地認錯。“我一直找你麻煩。”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提這個做什麼?”

    “不,你不懂。”小兔不計前嫌的態度,令朝顏越發感到慚愧。“我總是嫉妒你,才會對你那麼壞。”

    “嫉妒我?”小兔幾乎要以為她聽錯了。“朝顏,你沒說錯吧?我有什麼值得人嫉妒的?”

    “你……”看著那雙真摯的眼眸,朝顏領悟到小兔什麼都不明白,她輕歎了口氣。“族長和舞陽都喜歡你,族裏的姊妹背地裏也說小兔有多好多好,都會幫她們忙。雖然礙於我的……面不敢跟你太親近,可是她們都是打心坎裏喜歡你。就是族長長老見到你時,也都露出贊許的笑容,我母親不只一次要我學習你的乖巧、勤奮,還有牛祭司……”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他疼愛你、抱你……”這些都好教我嫉妒。

    “他是我父親嘛!”小兔倒不知道自己受到這麼多人的喜愛。小時候總以為自己沒人疼沒人愛……其實也沒那麼悲慘,除了牛祭司外,包括故世的族長,以及族裏許多長老,都對她不錯,初月和舞陽更是經常照顧她。

    “可是……我沒有父親,每次看到牛祭司和你這麼親近,我跟那些姊妹就好嫉妒。”

    “其實……我才嫉妒你們呢。”小兔輕歎一聲,眼光幽幽渺渺地飄向黑暗裏的某個點。“你們有母親可以照應,有家可以回去,而我不過是故世的族長收養的孤女罷了。”

    “我母親說是因為你母親和故族長情比姊妹,她才會收養你。不然,你應該是被送到族裏的孤兒中心養育。故族長很疼愛你,現任族長又當你是姊妹……”

    “話雖這麼說,可是你知道大人都很忙的,尤其是族長。別說我了,就連初月都未必能常常得到她母親關照。初月自小就得接受成為族長的嚴格教育,她身邊有舞陽陪伴,而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人……”

    “誰說的!”朝顏忍不住激動地抗議起來。“你心慧手巧,紡紗織布、裁制衣裳這類的女紅都拿手。你還會烹煮食物、調製味料,甚至觀察天象、辯識草藥也難不倒你。小兔,你會的可多呢,怎麼可以說自己什麼都不會!”

    “可是在武技方面我總是落於人後。”

    “那是因為你身材嬌小,不是你比不上人。”那些往常用來取笑小兔的缺點,這時候都被朝顏一一反駁,她絞盡腦汁地找出小兔的優點。“你的奔跑能力是族裏屬一屬二的,射彈弓的準確度也少有人能及上你。牛祭司不是還教你如何撂倒比你高壯的人嗎?我記得上次你回鳳族時,還耐心地教大家……”

    聽到這裏,小兔猛然發現她和朝顏的立場好像對調了。她數落自己的缺點,朝顏卻拼命說她的好話。

    笑意點亮了小兔的眼眸,連帶著心情也飛揚了起來。朝顏終於不再討厭她了。

    “謝謝你這麼說,朝顏。除了族長外,都沒人這麼稱讚過我。”

    朝顏睜大眼,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在說什麼。淡淡紅暈渲染著她秀麗的臉龐,她微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裏是高興的。

    沒想到稱讚人也可以得到快樂。

    “你好美喔,朝顏。”小兔逸出一聲驚歎。“我小的時候就很羡慕你,雖然族長和舞陽都很美麗,可是你的美又不同,混合著一種嬌氣。”

    “有嗎?”她嬌羞地捧住自己的臉頰,語氣有些得意洋洋。“我才不敢跟族長比。”

    言下之意就是和舞陽還可以比一比。

    小兔忍住笑繼續道:“你的美麗就像早上開放的那種朝顏花,怪不得你會叫朝顏。”

    “你則像小兔子一樣靈敏、柔順、可愛。”朝顏大方地回報。

    再說下去,小兔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控地大笑起來。難以想像幾日前還對她有敵意的朝顏,現在居然和她互相稱讚起來。她收斂住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凝視朝顏。“朝顏,我可以問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嗎?”

    提起這事,朝顏的表情黯淡了些。“夕顏罵我。”

    “夕顏罵你?怎麼會?她一向很尊敬你的。”小兔愕然。

    “這是真的。”一朵苦笑自朝顏唇邊開落。“我是咎由自取。從知道你是牛祭司的女兒後,我一直忐忑不安。你曉得我一向都是……都是……”她越說聲音越低,也越說越心虛。

    “高高在上。”小兔替她說。

    “恩。”她羞愧地低下頭。

    本來沒臉再往下說的,然而小兔瞭解、體諒的眼光帶給她勇氣,內心壓抑許久的話很自然那地說出口。

    “以前我常教人不要理你,現在你的身份比我高,我怕你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孤立我……”

    “朝顏,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還是以前的小兔,而且你忘了大祭司是怎麼教誨我們的嗎?他說大家都是平等的,儘管每個人的所司所職不同,生活狀況有福有貧,但我們都是同族之人,應該互通有無,相互照顧……”

    “我記得大祭司的訓示,只是一直沒做到。”朝顏慚愧地承認。“我一向自恃身份比旁人高,仗著母親的地位欺負人。除了族長及舞陽外,大家好像都捧著我,直到最近我才曉得,人家是怕我,而不是信服我。自從大夥兒曉得你是牛祭司的女兒,就更不願意理會我教她們不要理你的話了。其實她們之前也是陽奉陰違,常常去找你幫忙。”

    “朝顏,你不要生她們的氣,她們只是——”

    朝顏截斷她的話,“小兔,你這樣說,我更要無地自容了。是我不對,怪不得她們,如果不是我心胸狹窄,也不會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夕顏要我跟你親近,不可以再惹你,我罵她趨炎附勢,因為你的新身份就不顧姊妹之情。夕顏氣得不跟我說話,其他人也因為我亂使性子不想親近我。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心裏被怨恨困住,才會想不開地一個人跑到林子裏哭。”

    “現在你還這樣想?”小兔猶豫地問她。

    “不了。”朝顏的語氣可憐兮兮。“我是罪有應得。”

    “你不要這麼說,能想明白就好。”小兔鬆口氣。“大家都是好姊妹,沒有隔夜冤仇,只要你主動示好,她們也會熱誠的接受你。”

    “會嗎?”朝顏擔心過去的任性會讓鳳族的姊妹起反感,永遠不理她了。

    “放心。”小兔眼裏的鼓勵使得朝顏如釋重負。

    她抹去眼裏的濕濡,羞赧地綻出笑意。經過小兔的開導,她的心情開朗了不少,知覺也敏感了起來,頓時覺得鳥語花香、月明星亮,夜之森林如夢境般美好。

    她做著深呼吸,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小兔,你又怎麼會來這裏?”

    朝顏的話引起小兔滿腔的悲苦愁思,害怕會失去風強的悲慟自內心深處汩汩流出,使得那張可愛的容顏黯淡了些。

    “是因為風強?”朝顏想了一下,立刻猜到。

    她聽說了午後發生的事,原本有些幸災樂禍,但既然小兔和她前嫌盡釋,心境便又不同。

    被人猜中心事,小兔柔美的櫻唇綻出一抹苦澀。

    “小兔,你不要擔心嘛。”

    溫暖的熱度從朝顏握在她肩上的掌心傳遞向她,小兔的眼眶迅速灼熱了起來。

    “風強那麼喜歡你,那個都蘭公主搶不贏你。”

    “可是風強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強烈的沮喪淹沒了小兔,眼裏的霧氣越來越濃密。

    “咱們這裏的營地離黃帝大軍駐紮的地方有段距離,說不定風強正在路上。”見小兔還是一副玉慘花愁的模樣,朝顏絞盡腦汁想逗她開心。“小兔,你聽我說,你那個風強連我這個大美人都不甩,沒那麼容易被人拐去。還是你認為那個都蘭公主比我或族長都好看,風強又是那種三心兩意的人,所以會變心?”

    “都蘭當然比不上你們。”朝顏佯怒的嬌嗔讓小兔連忙解釋。“我是擔心萬一她不讓風強回來,強行扣留住他怎麼辦?”

    “這點你不用心煩。風雲不是陪著一道去嗎?他一定是擔心都蘭公主會這麼做,才跟過去的,他父親可是大軍的主帥,姒都蘭再驕蠻也不敢得罪他。來,笑一個嘛,說不定這會兒風強正去找你,見不到你,他可不知如何著急呢。”

    朝顏這麼一說,小兔才發現是自己鑽牛角尖。以她對風強的瞭解,該知道他不是輕易屈服的人,姒都蘭想留住他,可沒那麼容易。

    “朝顏,謝謝你提醒我。我真是傻氣,事情又不到絕望關頭,我難過個什麼勁。”

    “很高興我能幫得上忙。”朝顏與她相視一笑,眼眸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充滿愉悅。“既然我們兩個都不傷心了,也該回去了吧。”

    的確,夜色越來越深,寒意加重。小兔心有同感地點頭,和朝顏相互扶持起身,手挽著手,邊聊邊走出樹林。

    屹立在鳳族女勇士住處前的高大身軀,在乳油般的月光映照下,身影拉得長長的,小兔不覺屏住呼吸。

    風強機敏地旋身,發現小兔的身影,立刻大步朝她走來。銳利的眸光落在朝顏和她親密相挽的手掌,吃驚地眨了眨眼。

    朝顏以手肘撞了小兔一記,如花的嬌靨噙了抹只有小兔才能領會的神秘笑意。她朝風強的方向努了努嘴,便逕自走進屋裏,留下兩人獨處。

    “你到哪去了?我在這裏等了你好一會兒。”風強的語氣有些抱怨。他伸長猿臂,迫不及待地將她被夜風吹得瑟瑟抖顫的嬌軀兜進懷裏。

    甜蜜的暖流自胸口湧出,依偎在情人寬厚的懷抱,被他強壯的手臂緊緊摟住,這種被人寵愛的感覺讓小兔身心俱醉。

    “小兔……”他輕喚著她,一隻手伸向她的臀部,將她按向他,嘴唇毫不猶豫地覆住她。

    一種深沉的刺激令小兔血脈僨張。在風強的嘴輾轉吸吮她時,透心而過的電流使她只能展臂環抱他的頸項,迷失在他的需索下。

    風強的吻比夜色更迷人,某種隨著他的親吻在體內築起的親密感覺,暗示著興奮及歡愉,形成一股壓力要求釋放。這股情愫是那麼強烈,讓小兔慌張了起來。

    “你好甜。”低沉的笑聲從他的喉嚨愉悅地逸出。他略略放開她,低頭審視她意亂情迷的表情。

    月色下,半掩在睫毛裏的眼眸像兩壇琥珀色的美酒,光是這麼看著,就有醉人的魅力。

    “小兔……”他忍不住再度俯下唇。

    小兔羞赧地避開,讓他的唇落在她粉嫣的頰上。他以舌舔弄吸吮,帶來讓人骨頭酥軟的刺激。

    “強……”她用力攀著他,手指陷入他頸背上的堅韌肌膚。

    風強呻吟出聲。

    “我弄痛你了嗎?”她慌張地放開。

    “沒有。”他趕緊咧開大大的笑容安撫她,同時親昵地抵著她的額,眼光充滿戲謔。“有沒有想我?”

    小兔心虛地漲紅臉。如果他知道她在想他什麼,會不會生氣?她別轉眼眸,硬著頭皮點頭。

    風強滿意地擁緊她。

    男性的氣息令她有短暫的片刻呼吸一窒,但隨即心滿意足地埋在他懷裏。若不是還有滿腔的疑問待厘清,她真想永遠賴在他胸膛上。

    “我以為姒都蘭不會這麼快放你回來。”

    “本來是這樣,好在姒族長是講理的人,加上風雲強力的說服,我才能輕易脫身。”

    “她的傷勢不要緊吧?”

    “只是扭傷罷了,你不用替她擔心。姒都蘭驍勇善戰,出入戰場不曉得多少次了,這點小傷根本不打緊。”

    “我不是擔心她,我是怕她借著受傷纏住你。”小兔不愛說謊,明亮的眼哞充分反映出她微帶酸澀的妒意。

    風強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偷了一吻,沙啞的呢喃:“你不必擔心。風強是你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強……!”小兔只覺得好甜蜜,但仍有些不放心。“姒都蘭不會再來纏你了嗎?”

    “後天我們就要出發到九黎,她想纏也沒辦法。”

    快樂就像蜂鳥一樣,在小兔胸膛裏鼓噪,直到此刻真正放寬胸懷。

    “對了,你怎麼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以為你們是死對頭。”風強的眼神充滿不解。

    “別這麼說。朝顏是好人,剛才還在安慰我你不會不回來呢!”

    “她安慰你?”風強的表情就像天上下紅雨似的。

    “朝顏人真的很好。過去我們是有許多誤解,一旦把話說開後,我們就像好姊妹一樣。”

    風強不置可否。“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她能想清楚最好。”說完,他勾著小兔的下頜,眼光裏多了一點熱意和溫柔,她立即領會他又想做什麼。

    紅暈灼燙著她的頰,小兔羞澀地別開臉,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見鳳族的姊妹們全擠在視窗偷看他們。

    這一來,她更不敢放任風強恣意妄為了。

    “夜……深了,我進去了。”

    “這樣就想搪塞我?”滿腔情意像被澆了一身的冷水熄滅,風強氣憤地搖晃著她。“我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見你,在這裏等你半天,好不容易見著了,才親了幾下你就趕我走?”

    “不是啦。”她著急地搖頭,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語。“我那些姊妹全在視窗偷看,人家才想叫你回去嘛。”

    風強狐疑地旋過身,果然見到窗邊有可疑的人影閃閃躲躲,不禁泄了氣。他是沒關係,不過小兔臉嫩,他再強求非惹惱她不可。

    “好吧。”他委屈地放開她,目送她消失在門戶裏,仿佛魂魄也跟著她進去了。

    呆呆佇立片刻,依稀聆聽到風與月色竊笑著他的失魂。風強漾出一抹苦笑,任夜風吹冷他亢奮、滾燙的身軀,踉蹌地走回自己的住處。

    ※※※

    風雲巧施計謀,將自己的人混入鳳族的女戰士中,冒充是鳳族武士,護送初月到九黎。

    此次的目的是為了牛。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應付蚩尤,送上大批財寶,鬆懈對方的防備,風雲並事先與父親風後定好計畫,要他對九黎發動大規模戰事,趁著蚩尤忙著調兵遣將,分身乏術時,與初月帶領手下告辭,沿途並施以疑兵之計,擾亂九黎的耳目,使他們無法追蹤。

    眾人來到通往鳳族的山區,牛將在此和初月等人分道而行。小兔不舍地與父親道別,目送他帶領部分鳳族女戰士,攜著從九黎取得的鹽返回鳳族。

    她謹記父親的訓示,發誓要保護初月。接下來的行程,她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她的寶貝族長,眼裏、心裏只有初月,把風強給晾在一旁不理會。

    經過數天的跋涉,一行人翻山越嶺,從罕有人知的偏僻小徑離開九黎勢力範圍。他們于黃昏時順利脫險,在森林中尋到空地紮營,幾日來的緊張、疲累,全在這時候釋放。

    眾人分頭準備食物,當新月高掛靛藍天際,營火熊熊燒起時,食物的香氣彌漫營地。有剛從溪裏抓上來的新鮮魚蝦,有剝好皮的獐、兔、野雉,還有從森林裏摘取到的野菜、菇類,混合成令人食指大動、口水橫流的美妙氣味。

    填飽肚子後,空閒的腦袋免不了胡思亂想。鳳族女戰士從這陣子同甘共苦的夥伴處接收了不少熱情的眼光,她們交頭接耳著女孩間的私密話,對那群人數高過她們的戰士品頭論足,揉著酥軟的身軀,渴望的是溪邊溫暖的水流,將一身的贓汙及疲累洗去。

    她們邀請族長初月共浴,小兔無心搭理風強頻頻遞過來的灼熱眼眼光,走向初月,打算護送她跟上朝小溪走去的鳳族姊妹。

    沒想到風雲卻在這時候攔截兩人,硬將初月搶過去,無論她如何爭辯,都不肯將人還給她。

    “喂,你不能強迫我們族長——”

    話才剛說出口,小兔自己也遭到同樣的命運。風強有樣學樣地綁架她,不顧她的抗議,將她扛在肩上,很快地消失在妒羨交加的同伴面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9:27

第九章

    “放開我!”小兔氣急敗壞地吼道,非但沒得到回應,還吃了一嘴的風。

    被倒掛在風強身上,肚子被他堅硬的肩膀頂住,血液如流矢般迅速聚集在頭部,小兔非但喘息困難,胃部更是難受得緊。

    夜風在她背後呼嘯,風強敏捷地穿梭在樹林裏,顛得她全身酸疼。有幾次她差點就掉下去,若不是及時攀住他設法保持平衡,她真的會被他害死。

    他是不是想殺她?為她這幾日的無心理睬?

    可是這不能怪她呀!舞陽不在,父親將族長的安危交托給她,她無暇顧到他也是情有可原,男人大丈夫何必為這種小事跟她計較?

    小兔心裏埋怨著,不舒服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意識到她的不適,風強的腳步緩和下來,成群的螢火蟲閃著熒熒碧焰在他們身邊飛舞,替他們照路。

    潺潺的水流聲隱約傳來,在濃蔭蔽天的幽靜小路盡頭,一條美麗的溪流蜿蜒流過。這兒的地面綠草如茵,野花燦爛開放,形成一道樹籬提供屏障。有短暫的片刻,小兔以為風強是帶她來跟鳳族的姊妹會合,但她很快發覺她猜錯了。

    “這是哪里?”勉強從喉頭擠出話來,風強的回答是將她婀娜的嬌軀緊密貼合著他堅硬如石的身體緩緩放下。

    炙熱的火焰沿著兩人摩擦的部位燎燒,小兔失控地急促喘息。那股驚人的熱力點燃了她體內深處的火焰,煽情地蠱惑著、癱瘓著她的意志,所以當她的腳終於落到地面,雙膝卻酸軟無力,只能下意識的貼緊他,攀著他支撐自己。

    風強環抱住她,俯視她的眸光強悍而熾熱,一如高高在上的領主巡視他的屬地,高傲且胸有成竹。

    他低下頭吻她,溫暖的嘴唇覆住她微啟的櫻唇,傾注滿腔的熱情侵入她口中。靈活的舌尖到處刺探、挑逗,攫住他渴望了數日的甜蜜,也給予同等的歡愉。

    濕熱的火焰在她唇齒之間竄燒,像一顆帶著能量的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圈向外擴散的漣漪。位於下腹深處的悸動和炙熱瞬間被點燃,小兔只能昏眩的投入他所製造出來的熾熱火焰。

    他抱著她在軟柔的草地上跪下,將她嬌弱的身軀放倒。停留在她光滑粉頸上的手指不安分地下滑,如火如電地隔著單薄的衣物輕觸她完美的酥胸。

    一陣痙攣攫住小兔,放蕩的呻吟逸出喉嚨。她羞赧得無地自容,風強卻不容她逃避,饑渴地吻住她。

    小兔想要抗拒,強烈的責任感不容許她耽溺于風強給予的狂歡,她一心掛念著初月的安危,生怕風雲會傷害她。

    “風強!”趁著他移開嘴喘氣時,小兔喊出她的抗議。“我們不能……”

    “誰說的?”風強投給她一個帶著邪惡笑意的自信眼神,伸手撫弄她美麗的下頜。他那長著粗硬厚繭的手指溫柔且親昵的摩挲她的臉頰,帶來一種熟悉的、原始的感受。

    小兔劇烈抖動了起來。

    “我……我要去找族長……”她膽小地垂下眼睫,慌亂地在腦子裏找話說。“風雲不曉得把她帶到哪去……”

    “他不會傷害她。”他簡短地道,微微眯起眼神充滿熾烈的火焰,狂放不羈中含帶著危險的氣息。

    “可是……”

    “噓!”他微笑地再度俯下唇,幾乎是貼著她呢喃。沙啞低沉的嗓音,暖柔的呼吸,令小兔為之戰慄。“你擔心夠鳳族長了,該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的時候。”

    “族長她……”

    “鳳族長不是小女孩。”他的語氣多了絲不耐煩。“你應該看得出來她也喜歡風雲。他們就像我們一樣,熬了這麼多日不得相親,我無法怪風雲急躁,強拉鳳族長離開,因為我對你的欲望也像他一樣,到了非紓解的地步不可。”

    “風強……”她訝然低呼。

    “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他倍感挫折地低吼,幾乎要咬牙切齒起來。“我壓抑了好幾天,你就不能行行好順我的心嗎?”

    “人家又沒有說什麼。”她委屈地嘟起紅唇。“你這麼重壓著我我都沒說話,你還凶人家。”

    烏黑圓亮的杏眸裏,幽幽的哀怨如泣如訴,風強不禁啞然失笑。他翻下身側臥在她身邊,悶笑著將臉埋進她頸側溫存。

    “別……別這樣。”多日未刮的胡碴刺進小兔敏感的肌膚,帶來一陣既癢且微疼的感覺,她雙手推著他,語氣彆扭。“我全身髒兮兮的,不要啦。”

    “我也一樣,沒關係。”他全身血脈僨張,為她熱血沸騰,才不在乎她是髒還是乾淨。

    “不可以!”小兔不想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讓碰自己,“我好幾天沒洗澡了。”

    “我還不是一樣……”他熱切地吻著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更多。

    他的唇觸及她柔嫩的肌膚,貼上她脈動的頸側。他動情地輕撫那完美的頸部,撫摸著她的鎖骨,唇下、指下的觸感美妙無比,使得他體內流動的血液更加激切,四肢、脈動均為之抽緊。

    “不管,我一定要先洗澡!”他一再不肯聽話的挫折感使小兔氣憤得尖叫。她懊惱地推他、捶他,打亂了他滿腔的熱情。“是誰說我不想跟你親熱時,掐你、打你就可以讓你停止的?”她怒視向他。

    面對她的忿忿不平,風強很快領悟到她是認真的。他放開她,從地上坐起,順便拉起小兔。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他無奈地雙手一攤,而後迅速剝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由於他脫衣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小兔來不及反應,只能呆坐在草地上瞪視他裸露在微弱光線下魁梧、健美的體魄,連帶地喚起初次見到他裸體的那一幕。

    火焰瞬間沖刷向她的粉頸。她想要移開視線卻徒勞無功,眼睛像一對小鳥,輕捷地拍著細長的睫毛上下飛舞,落在他飽經陽光曝曬、糾結有力的胸臂,壯碩平滑的腹肌,結實的大腿。

    他渾身肌肉結實,青筋盤虯,從頭到腳都健美而充滿活力。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他身上最危險也最有活力的部位,隨即倒抽一口氣,一手撫著喉頭,驚愕地僵住。

    風強抱著胸看她,神態中沒有絲毫的不自在,那對睥睨她的黑眸漾著柔光,充滿耐心且自信地等待著她。

    “你不是要洗澡嗎?”他的語氣輕柔,禮貌的就像是閒話家常,而不是一絲不掛地對著一名閨女。“來呀。”他起身邀請她。

    小兔下意識地搖著頭。

    “你不想洗了嗎?”溫柔的眼光轉瞬間變得熱切、充滿攻擊性。

    “我……我當然要洗。”她趕緊答話,眼光控訴地瞪著他的裸胸。“你沒穿衣服!”

    “你洗澡也沒穿衣服呀,我可是看過……”

    小兔倒抽口氣,猛然抬起頭。“你……看過?”

    風強狡黠地笑了起來,理所當然地道:“我們初次同行去涿鹿時,你洗澡,我當然要幫你看著嘛。萬一有人偷看或是野獸跑出來怎麼辦?”

    根本沒人也沒野獸!唯一有人偷看或是野獸跑出來怎麼辦?”

    “要我幫你嗎?”仿佛沒看見她氣憤的表情,風強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渴望地蹲下身,伸手向她。

    小兔拍開他的手,捉緊自己的領子。

    “我自己來。”

    “恩,我等著。”他好整以暇地等待,虎視耽耽的眼神就像是準備狩獵的豹子,蓄勢待發。

    “你走開,我不要跟你一起。”她激烈地叫道,害怕又惶惑。

    風強連做幾個深呼吸,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自認已經夠有耐性了,然而應付小兔可能還需要十倍的耐性才夠。

    以往和女人在一起時,他只需付出,根本不用哄。但小兔是他心愛的女子,又是未解世事的處子,使強只會讓情況更糟。

    “小兔……”他試著誘哄她。“我喜歡你呀。你可知道這幾日我有多痛苦?見得到你,卻不能與你相親。好不容易我們安全了,可以拋下其他人獨處,你一直拒絕我。”

    “我不是不讓你抱,是你沒穿衣服。”她努力將眼光固定在他頸部以上,但總是忍不住往下溜。

    “我穿不穿衣服有什麼關係?這是兩情相悅的必然結果。小兔,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隨時都可以停住。”話雖這麼說,風強可是信心十足。憑他的調情技巧,小兔不可能拒絕他的。

    小兔半信半疑地瞅視他,想厘清他話裏的意思,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腦子裏仍是一片混亂。她試著看清他的神情,除了那閃爍著火焰的眼,繃緊的臉部肌肉外,無法忖測更深一層的情緒。

    忽然間,風強和美娘在一起的那幕竄進腦裏,火焰焚燒在血脈裏。她瞠目結舌地瞪視他,全身軟綿綿的,仿佛突然間失去了力氣。他是想……

    “小兔……”他親密低喚著她的名,眼光落在她如清晨飽含露珠的花瓣般濕潤的丹唇,看到她緊張地舔唇,眼光更加深拗。

    無法再等待了。

    黑色的欲望燃燒著他的靈魂,他的耐心用盡,只想擁住她摧殘燃燒。

    伸手拉她入懷,俯身吻住她甜美的唇,他的吻激烈纏綿,不留餘地。他舔逗著她,糾纏她的舌,粗糙的指節急切地愛撫她,感受指下美好的肌膚、誘人的曲線。

    他解開她腰上的系帶,使她的衣服像白雲一般飄落下來。他饑渴地吻著她,手指挑逗她高聳的胸脯,以唇舌折磨她惹人憐愛蓓蕾。

    那抹曾經燒灼她的熾熱情焰再度肆虐,小兔無法抗拒體內逐漸高張的熱力,情不自禁地像夜裏開放的花般欣然綻放。當最後一片衣物被剝除,裸露的身軀在夜風中輕抖,她訝然發現自己的赤裸,羞澀地將粉頸埋進他肩窩。

    風強將她抱起,走進清涼的溪水中。

    小兔的腳碰觸到溪底的石頭,整個人緊靠著他。

    月色下,風強的凝視專注而銳利,仿佛可以透人心,蠱惑了她的神智。

    他沒有粗魯地攻擊她,而是溫柔的解開她的髮髻,為她清洗頭髮。

    幾日來的塵囂在他的努力下被洗淨,他的手仿佛有魔力,知道她每個癢處。濃密的發如黑色的瀑布傾泄下來,遮住她胸前的高聳,水滴自她額頭沿著眉目之間滴落向身體。他的吻如羽毛般輕柔,追隨水滴的痕跡,吻過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粉頸,若即若離地引誘她花瓣般可愛的丹唇。

    他一手圈在她腰上程住她身體,一手托在她乳房上撫弄。濕熱的吻順勢而下,突襲般含住她胸前美麗的蓓蕾,如一只慣於嬉戲花叢間的蜂,抖擻著矯健的身軀,撥弄著花蕊裏隱藏的蜜汁,小兔只能在他狂風暴雨般的愛撫下抖顫。

    風強抬起欲焰高張的眸子,獨斷地決定兩人洗乾淨了。他彎身將小兔再度抱起,回到岸邊。

    他熱切地審視她馴服的嬌軀,眼光落在她誘人的曲線,令人銷魂的女性部位。她的眸光如雨壇烈酒,不飲自醉,欲望如脫韁的野馬,再難駕馭。風強迫不及待地吻住她,採擷她的甜美,他親昵而不容情地撫愛她的腿,熾熱的唇舌往下滑,企圖吻遍她全身。

    小兔在他身下發出模糊的低吟,她的身軀拱向他,不知是乞求他放開她,還是要求更多。

    風強坐起身,闃暗的眼眸欲火熊熊,吞吐向她神秘的女性地帶。他降下身軀,以唇舌挑逗她體內深處的欲火,一遍又一遍的讓她發出愉悅的叫喊。

    欲望是那樣狂熱,燒盡了她的矜持,讓她無法再抗拒兩人間的熱力,只能忘我地反應著。受到這樣的鼓勵,風強再無遲疑,跪在她兩腿之間,將她的腿繞在腰間,緩緩的、深入地佔有。

    最初的疼痛幾乎是立刻消失,驚人的愉悅擄獲了她。小兔在他身下合著眼,被捲入波濤洶湧的欲望之海裏,除了用纖細而柔軟的四肢緊緊纏繞著他,渾身抽緊地貼著他,承受他近乎野蠻的原始韻律不斷地進行甜蜜的索求,她無法做其他的事。

    隨著在體內擴散的歡樂波浪愈來愈強烈,兩人狂野、激動的喘息、尖叫。

    小兔的手指陷入風強黑色的亂髮中,感覺著他的抽搐。當他釋放出最後一擊,天上的星星仿佛都在這時候爆炸,他們被欲望的大浪拋向天空,伴隨著滿天星雨落下,激越的滿足呻吟同時逸出。

    高潮之後是風強溫柔的擁抱。他不斷親吻她汗濕的臉頰傾訴著他的滿足與快樂。他讚美她,依戀她,揉搓著她美麗性感的嬌軀。

    小兔慵懶地與他相擁,像一朵經過適當日照與水分供養嬌豔花朵般盛開綻放。

    她依偎著他,困倦的肉體沉潛進恬靜的睡眠裏。

    明月漸往西移,夜色最濃時,也越接近曙色。新的一天將來。

    ※※※

    “你已經有舞陽的消息了?”小兔興奮地攀住風強。

    艱困的行程于黃昏時結束,一行人終於抵達由黃帝麾下大將風後率領的大軍營地。風強受命安置好眾人後,便到伯父的營帳探聽消息,沒多久即回來找小兔,將她帶進附近的小樹林。

    “伯父說,力飆帶了一個鳳族人到力族統帥的大軍營地。風雲原本就決定明天帶你們去那裏覲見黃帝,到時候就可以確認了。”

    “我想一定是舞陽。我記得你提過力飆就是去追舞陽的那個人,他果然如你預料的,將舞陽安全帶回來。”最後的一絲憂煩消失,小兔放鬆地偎進風強的臂彎,心滿意足。“族長曉得這件事嗎?她一直很為舞陽的事煩心。”

    “風雲會告訴她。”黑色的眼瞳蕩著異樣光芒,專注地鎖著小兔。

    孩子氣的嬌容此時被一抹領略過男女歡愉的嫵媚所取代。偏向心型的瓜子臉上泛起紅暈,含羞帶怯的眼波撩人風情,兩片似花瓣嬌柔的嘴唇微微開啟,像是等人親吻。

    她真是美麗,而且令人渴望。

    風強逸出輕歎,寬闊的額頭抵住她,眼神火熱。“會痛嗎?”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小兔呼吸一窒。她揚起眼瞼,在與他飽含深意的熱切眼眸對視後立即明白,粉頰迅速泛起一抹桃紅。

    “一整天我都在擔心……”風強將她抱得更緊,低啞的嗓音除了柔情外,還多了濃濁的欲望。“接下來的行程會讓你累壞。畢竟那是你的第一次,生理上還不是十分習慣。原本是該好好休息的,都怪我沒辦法等,才會在昨晚先要了你。”

    小兔害羞地垂下睫毛,將紅通通的小臉埋在他肩窩,不曉得該說什麼。

    “會疼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不想他問個不休,她只好猛搖螓首。

    “真的?”風強的聲音多了抹曖昧的興奮。“那今晚我們可以……”

    原來他是在打這個下流的主意。小兔又羞又惱的嬌哼:“這裏好多人,萬一給人看見……不要啦!”

    “我知道一個隱秘的地方,保證沒人會去。”風強全打好主意了。“好小兔,你就答應我吧,我想了你一整天。”

    小兔心跳如擂鼓。昨晚的激情仍燎燒著她的心,想到風強以無比的親密嘗遍她溫熱的肉體,她就羞得只想躲進他懷裏,而他現在還要……老天爺,她該怎麼辦?

    風強擁著半推半就的她往密林裏走去。

    森林裏的那條小河盡頭,是一座時人高的瀑布,風強拉著小兔沿著盤旋而上的小徑繞到瀑布後側的山崖,撥開茂密的花叢,露出可容人彎身進去的洞口。

    “這是什麼地方?”小兔伶俐黑亮的眼瞳閃著好奇的光芒。

    “等會兒你就知道。”風強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他在路上撿了一些枯枝,挑出粗如兒臂的一根以火石點燃,帶頭矮身進洞。火光照出盤旋向上的石階,隆隆聲響隱約傳來,由於這裏就在瀑布下方,小兔猜想那一定是水聲。走了約一百級階梯,跟前豁然開朗,他們進入高敞的石室。

    轟隆不絕的水聲從左端傳來,小兔跟著風強的腳步,一道水做的簾幕傾泄而下,令她看得目瞪口呆。

    風強擁住她,賊兮兮地道:“你看這裏怎麼樣?就算我們大吼大叫,激烈纏綿,也沒人聽到、看到。”

    小兔臉一紅,別轉眼眸不敢看他。“你是怎麼發現這裏的?”

    “曾經看過猿猴攀著山藤蕩進來,我大著膽子學它們,結果發現竟有個石階通到下面。也許是以前的人弄的,誰知道呢。”

    風強放開她在洞裏生火,溫暖的火焰很快將洞裏的濕冷驅離,他將預先準備好的行囊打開,一捆毛皮在乾燥的地面展開。

    風強俏皮地攤開手掌對小兔笑道:“請。”

    原來他早有準備,小兔臉上的紅暈更熾。

    “來——”低啞的嗓音既是誘惑也是命令,他坐在毛皮上,伸手拉下她。

    他不容她猶疑,嘴唇熾熱的吻住她,雙手緩慢、從容地遊移在她每一處敏感地帶。兩人的衣物很快卸下。

    風強讓小兔跨坐在他身上,好讓他的眼光能飽覽她的秀色。他不斷地愛撫她、哄誘她,直到她拋去羞澀接受他的引導,騎騁在他身上。

    他捉著她的乳房愛撫,以牙齒,唇、舌逗弄,一波波的愉悅令兩人忘我的叫喊,他們熱烈做愛,盡情纏綿,幾乎忘了現實。

    然而,再火熱的愛戀,都不見得能經得起現實的淬煉。當隔天他們覲見過黃帝,同時見到舞陽,一場引起情侶間激烈爭吵的風暴于焉形成。

    本來是不關這對小情人什麼事,偏偏風強受朋友之托,在鳳族人正同仇敵愾的盛怒上頭,跑來找小兔探口氣,這還不碰一鼻子灰嗎?

    “你混蛋!”小兔非但不給他好臉色看,還把他罵得要臭頭。

    她手裏拿著彈弓柄猛戳他胸口,就算他練就一身結實的肌肉,也不堪這樣折騰。風強猜想,他身上一定淤青了。

    “你跟風雲都不是好東西!在我和族長面前,把力飆捧上天,說他一定會把舞陽送回來——”

    “他的確做到了。”他不知死活地頂嘴。

    小兔眼神兇惡地怒視他,牙齒磨得霍霍作響。

    “你所謂做到是什麼意思?”她的語氣出奇的柔和,不過風強還是聽出了其中的緊繃,只好閉上嘴不敢作聲。

    “是把舞陽當成禁裔囚禁、欺淩?是把我們鳳族視為可以欺負的,以為我們不敢為舞陽出頭嗎?你那位寶貝力飆就是這樣對舞陽,而你還好意思跑來說,他的確做到了?!”

    她步步逼向他,語氣由緩而急,由輕而重。風強招架不住地頻頻後退,退到無路可退,貼在樹幹上僵直著身軀不敢亂動。

    “力飆沒有任何輕視鳳族的意思。”他試著替朋友辯解。

    “沒有?”小兔的嗓音是低沉危險的,圓圓的眼睛裏噴出如炬的憤恨。“那你把他闖進族長營帳,耀武揚威地追討舞陽的行為稱做什麼?”

    “他只是……對鳳族長有點誤會。”他滿臉無辜地道。“他以為鳳族長是男人,以為舞陽深愛著鳳族長,他是在嫉妒,沒有惡意。”

    “他憑什麼嫉妒?”她氣憤地叉腰大叫。

    “他深愛著舞陽。”

    “愛?”她揚高鼻哼出她的不屑及不滿。“那個粗人懂什麼!如果他愛舞陽,就不會惹她傷心了。你曉不曉得從來都不哭的舞陽,被害得淚水流個不停,眼睛都哭腫了?如果被愛是這樣難受的一件事,我們才不屑要呢!”

    “你說什麼?”風強被她激得氣急敗壞,語氣也激憤了起來。“你不屑要?你是什麼意思?得罪鳳族人的是力飆,你怎麼把我也給扯進去了?我對你的心意你敢不屑?”

    小兔狐疑地瞅了他一下。這人變臉跟變天一樣快,剛才還軟趴趴地任她吼,現在口氣比她還凶,倒成了她對不起他。

    “誰希罕?”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反正我不要理你了!你給我滾,別來煩我了!”

    “你不要理我?叫我滾?”他無法置信。

    “對,我討厭你。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只會欺負女人。你最好閃一邊涼快,別管鳳族和力飆間的事!我們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他,非得為舞陽報仇不可!”

    “你討厭我?”風強快被她氣炸了。他恨不得不她按到腿上,狠狠打一頓屁股。

    這女人昨晚還膩在他身上,跟他親密交合,現在卻說她討厭他?

    他氣呼呼地瞪視她,她也想法子做出睥睨的姿勢還以顏色。無論他的眼光如何兇惡,小兔仍是不甩他。

    “如果你昨晚的表現就是討厭我的結果,那你繼續討厭我好了!”他惡劣地道,引起小兔驚怒的喘息。

    她揚手一揮,幾乎打到他,幸好風強及時捉住她的手。

    “你混蛋!臭蛋!”她咬牙切齒地咒駡,朝他拳打腳踢。

    風強自知失言,也不敢還手,慌亂之中被她揍了一拳,呼痛地退開。

    “凶女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他探口氣的目的已達到——就是鳳族女人正把力飆恨得咬牙切齒,連帶地遷怒到他周遭的朋友——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他倉皇撤退,高大的身影在夜色掩護下,一溜煙就不見了。

    小兔氣憤又傷心地淚眼汪汪。她其實是想追上他,再捶他一頓。

    但想想還是不要的好,這裏的環境是陌生的,萬一沒追上他,反而遇到壞人怎麼辦?

    她擦幹淚水,轉身回到鳳族駐紮的營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19:58

第十章

    哀聲連連的歎息像是會傳染似的,此起彼落。

    走在最後頭的小兔,看著走在前頭的兩位表姊妹垂頭喪氣的模樣,幾乎要被強烈的沮喪給淹沒了。

    月光將她們三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相疊在一塊兒的影子顯得單薄可憐,仿佛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裏,害得小兔的心情呼呼吹著淒風,淅瀝下著苦雨。

    族長一點都沒有去找力飆為舞陽討回公道的打算,其中的原因當然是舞陽沒有找人家算帳的意思。

    說來說去,就是舞陽根本沒怪力飆,害她昨夜在風強面前枉做小人。

    那傢伙一整天不見人影,連黃帝為鳳族舉行的歡迎會都沒來參加。倒是姒都蘭縱橫全場,不像她只敢偷偷尋找風強雄壯的身影,人家可是直接闖到風雲面前,大膽質問。

    不曉得風雲有沒有告訴她?

    直到她們告退前,姒都蘭都沒有離開會場,或許風雲沒說吧。

    這麼一想,小兔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過,就算姒都蘭沒找到風強,不代表風強身邊就沒有女人。搞不好他正摟著某個美女做他纏著她做的那件事呢!

    想到風強可能背著她,以同等的熱烈、同等的親密碰觸另一名女子,小兔不禁氣得七竅生煙。

    死風強、臭風強,他如果真敢這麼做,她就詛咒他全身腫起的部位都爛掉,看他以後還可不可以背著她亂來!

    仿佛聽到她惡毒的詛咒,夜風嘲弄地撩起她的發。她心不在焉地將拂到臉上的發絲撥開,雙腿仍繼續往前邁,突然,纖細的腰部一緊,一股熟悉的熱力從背後襲向她,小嘴兒被巨掌掩住。

    心跳忽地加快,她扭身朝後看,慌張的眼眸對上風強的俊臉。全身的力氣像在一眨眼間流失得乾乾淨淨,小兔軟弱地倒進他懷裏,任由他抱著離開。

    對不起囉。她來不及向前頭的表姊妹道別,只能祈禱她們待會兒找不到她時,可別太心急才好。

    風強把她帶到樹林裏,讓她緊貼著他滑下。火焰在兩人間燃燒,小兔抬起的眼眸對上風強熾熱、專注的凝視,一時間呼吸困難。

    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捧起她的臉,重重地吻住她。

    他的親吻開始時帶著懲罰意味,責備著她昨夜的無理取鬧,小兔自覺過分了些,也就由得他親。沒多久,他的吻就在小兔的順從下,變得溫柔而需索。

    “還惱我嗎?”他停下來喘息,眼裏的火焰依然炙熱,深炯地鎖住她。

    稱不上惱不惱,倒是有些微的怨。一整日見不著他的相思,折騰著她的心。小兔烏黑伶俐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仿佛在問他都去哪里?

    風強逸出一聲輕歎,粗大的指節摩挲著她柔嫩的唇瓣,眼裏閃爍著火熱光芒。“我擔心你還在氣惱,乾脆避著你。”

    “那你幹嘛又來找我?”話一出口她就懊悔了,沮喪地垂下頭,眼裏起霧。

    她的懊惱逗笑了風強,知道她顯然一整天都惦記著他,令他開懷。

    原本該乘機給她一點顏色,治治她昨晚的任性,可風強捨不得,只得輕聲細語地回答:“我不找你,找誰呀?”

    一股溫鬱的泉流在胸臆間流淌,嬌嬌甜甜的笑靨佈滿她的小臉。

    “哼。”她故意裝做不在乎,刺探地問:“你沒去找別人嗎?譬如那位到處尋你的都蘭公主啊!”

    “喲,你偷吃了什麼,這麼酸?”風強低笑地糗她。不容她懊惱地避開,他迅速攫住她嘟起的紅唇,嘖嘖有聲的親吻。

    “你……到底……”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連要問什麼都快忘了。

    “怕我跟別的女人在一塊兒,為什麼不看緊我一點?”風強熱烈地建議,抵著她額,半真半假地道:“做我的妻子,這樣你就能永遠看住我了。”

    “妻子?”這名詞對小兔是陌生、新鮮的。

    “恩。”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輕易地說出口,但風強不後悔,這一直是他渴望的。

    他對小兔有種異于其他情人的熾熱感情,從第一眼看到她,便想擁有她、保護她、呵寵她。這份情意並沒有在得到她後褪色,反而越發地濃烈。不過是一晚沒抱她,他就失眠了一整夜。

    昨晚,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焦慮著、思念著。

    從來不覺得夜這麼吵,各種聲音紛紛鑽進他耳裏,有同伴的打呼聲、磨牙聲;夜風拍打枝葉、帳篷,拂過地面的聲響;還有蟬鳴蛙唱,以及夜間守衛巡守經過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合成巨大的噪音,吵得他一晚不能睡。

    但最大的罪魁禍首,是每當他合起眼瞼,便出現在腦海裏的小兔。

    她一會兒煙視媚行地勾引他,一會兒凶巴巴地叫他滾,一會兒眼淚汪汪地瞅視他,一會兒怒氣衝衝地責怪他。無論是哪種表情,都有令他意惹情牽的魅力,想著便銷魂。

    “做我的妻子。”他再度要求她,眼光炯炯地凝視她。

    小兔知道妻子的意思。雖然鳳族裏沒有夫妻關係,但跟隨牛闖南蕩北,對外界的一些習俗多少有些瞭解。

    做他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離開鳳族?她心裏湧起一股驚恐。

    “你不願意?”見她臉色蒼白起來,風強的心直往下沉。

    “不是。”她劇烈地搖起頭。她想要當他的妻子跟他在一起,但是也不想離開鳳族。

    “你願意。”風強霸道地決定。

    “不是……”她又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心裏的矛盾。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琢磨不到她的心理,他不禁有些氣餒。

    小兔欲言又止,最後是他眼裏的溫暖鼓舞了她,給了她勇氣開口:“風強,做你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離開鳳族?你知道我是不願意離開父親的。”

    “就為了這事?”風強眼裏有抹恍然,隨即意味深長地道:“你不用擔心。”

    “什麼?”小兔一頭霧水。

    跟隨父親旅行時,看到的夫妻多半是妻子跟丈夫一道生活。風強卻要她不用擔心?

    “鳳族長與風雲也會遇到相同的問題吧?”他語氣輕快。“想必風雲會跟著鳳族長回鳳族,到時候我也一道去,你不就不用離開你父親了?”

    “風強……”圓亮的黑眸升起薄霧。

    “這樣就取悅你了?”看進她眼裏的快樂,一股暖鬱的潮流在風強心裏湧動。

    “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她驚喜地輕喃,纖細的小手攀在他頸上,眼波溫柔似水。

    “我只知道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他沙啞的低喃,凝定她的黑眸繾綣著萬縷柔情。

    一股甜蜜的暖流沖刷向她,小兔的眼眸濕潤著,濃烈如酒的情意在眼底晃漾。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眼光凝視著他的嘴唇,緩緩縮短四片唇瓣的距離。

    熱烈的濃情在唇齒間傳遞,他們忘我的擁抱,仿佛在洪水中抓住救命的浮板,緊緊攀住。

    火焰燃燒著他們,即使會在熱情裏化成灰燼,他們也不願放開對方。

    甜蜜,多麼的甜蜜。

    像深色的蜂漿般沁甜。

    這是愛情,賦予他們的生命全新的意義,為他們平凡的生活帶來傳奇。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即使那聲音似狂濤巨浪襲來,撥開枝葉、踏過草地,沙沙沙的腳步聲,像熊一般魯莽,連蟄伏草堆裏的流螢都被驚動,淺淺飛起,像草原上閃爍的星星繞著他們飛。

    低沉的悶笑像冰冷的溪書澆了兩人一頭一臉。

    風強停住熱切解著小兔衣裳的手,迅速將懷裏意亂情迷的情人給護在身後,灼熱的氣息從鼻孔、嘴巴、眼睛、甚至耳朵爆發,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精睿的眼光戒備地射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是我。”從陰暗的樹影裏走出熊一般高大壯碩的男子。

    他蓄著濃密鬍鬚的臉容看起來有些嚇人,那雙炯炯的眼眸卻飽含著溫和的笑意。儘管身軀顯得笨重,動作倒是優雅敏捷。

    “大熊。”風強松了口氣,認出來人是力飆的好兄弟。“你跑到這裏做什麼?”

    大熊聽出他語氣裏的惱怒,笑意擴大。“我是來找力飆的,沒想到——”蓄意拉長的聲音,分明是曖昧。

    風強臉皮厚,沒什麼反應,在他身後的小兔卻免不了臉紅耳臊,緊緊貼著風強的後背,不敢見人。

    “大熊,你故意找碴嗎?”風強不以為然。“力飆會歡迎你去打擾才怪。”

    “就像你一樣不歡迎嗎?”大熊打趣。

    “知道了還故意。”他不滿地嘀咕。

    “嘿,我怎麼知道是你?我以為是力飆呢!說真格的,我對力飆沒那麼大的信心。那傢伙每次面對舞陽就理智全失,說沒兩句話就使出他的牛脾氣來。我還真擔心他會惹惱舞陽。”

    “舞陽?”小兔著急地從風強背後探出頭來。她這才明白原來風強將她帶走,是方便力飆帶走舞陽,不禁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風強回以無辜的眼神,仿佛他根本未參與這件陰謀。

    “完全是兩回事。”他溫柔的解釋。

    “你是說你不知情?”

    “小兔,我無法說不知情。礙於同病相憐,我當然知道力飆打的主意跟我相同。小兔,看在我和力飆為你和舞陽癡迷的份上,別再追究這件事。我向你保證,力飆是不會欺負舞陽的。”

    “可是……”小兔心軟了下來,但仍是擔心。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風強施展魅力說服著小兔,眼角餘光瞄見大熊那雙牛眼瞪著小兔瞧,心裏升起一絲不悅,板起臉轉向他,聲音驟然變冷。

    “就為了這理由四處找力飆,不怕他揍你呀!”

    “像你一樣想揍我嗎?”大熊開玩笑道。直到發現風強好像認真考慮了起來,才收起胡鬧的心情。“不跟你說了,其實我找力飆不只是想幫他跟舞陽和好,同時想警告他。”

    “警告他?”

    “恩。”大熊神色凝重地點頭。“飆離開時,我看到力射也率領手下跟著離開,我擔心他會對飆不利。”

    “有可能。”風強沈著嗓子說,跟著擔心起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小兔著急道。“舞陽跟力飆在一起嗎?有人要對力飆不利,會不會傷到舞陽?”

    “小兔,你先別急。”風強將她搋進懷裏,凝視她的眼光柔和溫鬱。“我們會找到舞陽和力飆,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不管誰想對他們不利,我都不會讓對方成功。”

    “噢,風強。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她吐氣如蘭地偎向他,充滿信賴的溫柔眼神令風強炫目。

    “恩哼!”大熊趕緊以一聲輕咳打斷這對情人深情款款的凝視。“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找力飆他們?”

    “對,當然要去找他們。”小兔說做就做,拉著風強跟在大熊身後。

    他們摸黑在樹林裏找,前方隱約傳來的說話聲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等他們趕過去,混亂的場面讓他們不及細想,各自拿出武器幫忙力飆對付敵人。

    風強和大熊仗著體型上的優勢,趁著對方被小兔的彈弓連發連中地打得抱頭鼠竄,輕易制服四名孔武有力的對手。力飆則對兇狠的主使者力射飽以老拳,揍得對方奄奄一息。

    “舞陽,你沒事吧?”小兔充滿關愛地環抱住表妹,舞陽身體輕顫著搖頭。

    一場危機被三人湊巧趕上化解,然而,屬於情人美好的夜晚也因為這件事而泡湯。氣得力飆和風強雙雙痛恨地瞪視渾身青腫、血流一地,還被人罵到臭頭的力射。

    ※※※

    直到月兒升到中天,小兔和舞陽才在風強和力飆的護送下,從力族族長的營帳回到鳳族營地。

    早接獲消息的初月和鳳族的侍衛隊員都很焦急地等待,一見到兩人回來,立刻圍著她們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風強和力飆只好摸了摸鼻子回去,掩抱另一個失眠的夜。

    “這次要不是小兔趕到,我跟力飆就完了。”舞陽一逕地誇讚她,害小兔不好意思地羞紅臉。

    “真的?小兔,你好厲害!快告訴我們經過。”一干姊妹圍著她追問。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她慌亂地搖頭,不敢居功。“是大熊察覺到舞陽和力飆會遇上麻煩,我才和風強跟他一塊兒去找他們。其實我沒幫上什麼忙,只在一旁射彈弓,主要是大熊和風強合力將力射的手下打倒,舞陽自己也很厲害,用匕首射傷力射。”

    “不止這樣。”舞陽眉飛色舞地補充說明。“依我看如果沒有小兔那手神弓,先把對方射得抱頭鼠竄,大熊他們也沒那麼容易制住力射的手下。”

    “小兔是鳳族有名的射手,那還用說嗎?”嬌柔的嗓音愉悅地響起,舞陽將眼光轉向聲音方向,表情詫異。

    她沒搞錯吧?稱讚小兔的人居然是……

    “朝顏,你把我贊得不好意思了!”小兔摸著自己燙熱的臉,抿著唇笑。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的確是呀。”朝顏笑眯眯地說。

    儘管有些不可思議,對於這樣的轉變舞陽卻是高興的。以前老拿小兔當眼中釘的朝顏,現在倒把小兔當成友愛、仰慕的物件了。舞陽搖搖頭,仍然覺得難以相信。

    “夜深了,大家都去睡吧。”初月催促屬下安歇,自己領著小兔和舞陽進寢居,要兩人把事情說個明白。

    原來力射不但妒恨力飆,還覬覦舞陽,如果不是小兔三人及時趕到,後果就不堪設想。

    “這麼說,你和力飆都把話說清楚了?”初月溫和地凝視舞陽。

    “恩。”舞陽微笑的唇裏有滿溢的幸福。“他答應戰爭結束後,隨我回鳳族。”

    “那真是太好了。”初月擁住她,為她慶賀,然後那雙如新月清輝般美麗的眼眸睨向小兔,“風強也有相同的決定吧?”

    舞陽也帶笑看她,小兔只能羞怯地點頭。

    “太好了!”舞陽和初月異口同聲道,兩人走過來各擁住她一邊。

    初月感觸良深地對兩個表妹說:“現在我完全明瞭臨行前大祭司對卜卦做的解釋。他說:‘此趟旅行兇中帶吉,但我相信你們定能帶領本族走向昌旺之路。’我們的確經歷了兇險重重,好在有風雲、力飆而後風強的協助,才能各自渡過危機,來到這裏和黃帝的陣營結盟,確立了鳳族的方向。不只如此,我們還各自找到自己的感情的歸依,有了風雲他們的加入,鳳族將從孤立的狀態走出來,日漸茁壯、強大。鳳族的女人和男人將可以依照各自的意願選擇伴侶,不必受限於繁衍種族的宿命,和不相愛的人結合。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愛人與被愛,建立自己的家庭,相愛的人不會再被迫分開,孩子可以同時擁有母親與父親。我期望像我母親那樣懷著對父親的相思到老到死的事,不會再發生。”

    “對。”舞陽的眼裏充滿憧憬。“或許以後父親可以光明正大地摟著母親相親,而不是偷偷相愛。”

    “是呀。如果早這樣,我跟父親也不會直到最近才相認了。”小兔心有戚戚焉。

    “最重要的是,我們得到了一生的良伴。他們珍愛我們,同時尊重我們。”初月姣好的臉龐佈滿淺淺笑靨,半掩的眼睫裏有著對心上人原始的渴慕,以及對未來幸福的憧憬。

    “是啊。”雨聲滿足的輕歎唱歌似的應和。

    那個夜裏,她們各自做著美夢。

    那些女孩子家對未來、對心愛的男子所有的期盼,伴著她們進入甜美的夢鄉。

    在小兔的夢裏,有風強。除了他撩人的親吻與擁抱外,她還夢到他跟著一群男人去打獵,滿載著獵物歸來。

    她在小屋前等他,背景是夕陽映照下的田禾。

    那是收穫的季節,她手裏牽了個孩子,懷裏抱著幼兒,而他向她走來。

    他專注熾熱的凝視令她心生渴望,她看進他眼裏,在他澄澈有情的眸光裏看到幸福。

    ※※※

    戰爭結束後的若干年,小兔一直是鳳族裏的風雲人物。

    她在戰場上的奮勇表現、彪炳戰功,或者她是牛的女兒,都不是她受眾人注目的最大原因。

    當然,她的弟弟和妹妹是很以她這個姊姊為傲,但還比不上對他們姊夫的仰慕。

    成天到她那裏串門子的人,幾乎每一次都要讚歎一下風強。族裏未婚的姊妹,總要以羞怯的語氣試探地問她願不願意把風強出借,她的答案當然是——

    盡可能趾高氣揚地仰著鼻子說那個“不”字。

    “姊夫獵到一隻大白熊、兩隻山豬、四隻野雉,還捉了一隻兔子要給你。他的打獵本事連風雲都及不上他的厲害呢。”第一次和男人們去打獵的大弟,興沖沖地一路奔回向她通報。

    “你家的風強真勤快,打完獵回來還趕著下田,今年又是個大豐收了。”三姑六婆在她到河裏洗衣時喳呼著。

    “小兔姊,你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又挺著個圓圓的肚子,說不定又是兒子喔。”此起彼落的女性讚歎聲不絕於耳。

    “風強想要女孩。”她一逕溫柔地道。

    是呀。當她牽著長子,懷抱次子,站在溫暖的家門前迎接她的丈夫,絢爛的夕陽光輝投射在她身上,她眯著眼,凝視遠遠走來的夫婿,突然覺得這一刻好熟悉。

    她依稀記得久遠以前的那個夢,唇邊浮著淺笑。

    “有沒有想我呀?老婆。”他大剌剌地擁住她,一手抱起在他腳邊撒嬌的長子,探身逗弄她懷抱的幼子,高大的身軀向她低俯過來,著迷地凝視在她唇上盛開的那抹美得炫人的笑靨。

    她靠向他,踮起腳尖迎向他的唇。

    在熱烈的親吻中,小兔感到眩然,同時被一股幸福的氛圍包裹住。

    她想到族長初月像她一樣站在門前迎接心愛的夫婿,而遠方的舞陽也是這樣吧。

    她們的男人,她們的孩子,她們的家。這就是鳳族女子追求的幸福。

    權勢與戰爭都離她們遠遠的,豐功偉業都不重要,她們只要這份平凡的幸福。

    啁啾的鳥鳴聲響中,成群鳥兒飛舞過他們身邊回巢。小兔和風強相視一笑,手挽手地走進共同營造的溫暖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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