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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岳盈 -【有鳳來儀(烽火情之五)】《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0:46     標題: 岳盈 -【有鳳來儀(烽火情之五)】《全文完》

岳盈 - 有鳳來儀(烽火情之五)

他知道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僅管他的出發點是善意的   
但扒光一名閨女的衣物、跟她赤條條的抱在一起  
怎麼說都有些過份   
他都預料到她定要他負責的   
可這落難閨女要求甚多  
不但想「以身相許」,還要他為鳳氏一族效忠!   
本來這兩個要求他都可以爽快的答應   
錯就錯在這閨女是他親親表哥屬意的正妃人選!  
他無法背叛和表哥的手足之情   
卻也割捨不下她深刻堅貞的愛戀   
不管如何抉擇,他都註定淪陷在愁慘的地獄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1:15

第一章

    “我們能贏嗎?”

    男子的聲音有一種使人靜定下來的安穩力量。當那張威武俊美的容顏抬向天際,一輪近乎圓滿的明月高掛枝葉茂密的樹枝頭,皎潔的光輝照出結滿露珠顆粒的翠綠葉面,以及同樣濕潤的拂曉草地。

    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同伴的回應,眼光自遙遠地平線出現的煙藍般晨霧,漫移回雙臂抱胸。倚靠在約三人才能合抱的樹幹上的高大男子,對他噙在嘴角的懶洋洋笑意揚了揚眉。

    “為什麼不說呢?”他再次詢問。

    “你心裏早有答案。”醇厚悅耳的嗓音給人一種充滿自信、泰然自若的感覺,一雙深沉多智的黑眸意味深長的回視他。

    男子朗聲笑了起來。

    “曉星,你總是瞭解我。”

    “這點不曉得是好是壞?”虞曉星摸了摸鼻頭,斜飛入鬢的濃眉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同伴。

    “我覺得是樁好事。”

    聽他這麼說,曉星失笑,胸臆間湧起一陣溫暖,眼睛濕濡了起來。一雙如拂曉清晨最後那道星光的黑眸,燃燒起熱烈的火焰。

    但他很快克制住心裏的激動,倚在樹幹上的修長身軀挺了挺,放下環抱在胸的健臂,表情變得正經嚴肅。

    “季杼,其實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任何事都會有萬一所以我們總會預備第二套計畫。”

    “嗯。”季抒牽起嘴角,漾出一抹友愛的笑。“計畫周詳是我們這支精英部隊的特色。大家都以為那是我的主張,卻不曉得做這些計畫的人是你。”

    “是誰都無所謂,最要緊的是計畫有用,每次出擊都能贏。”

    曉星面無表情的道。

    “曉星,我是為你抱屈。大家都不知道——”他乾澀的笑聲打斷了季杼激動的陳述,只見那張方正俊逸的臉容電閃過隱藏極深、唯有季抒才能瞭解的悲痛,慣於嘲弄的嘴角微揚。

    “這樣我反而比較安全。”他話音空洞的道,避開季抒關切的眼神。

    “曉星,何必如此?即使讓別人知悉你的才能,我也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曉星以一個自嘲的笑掩飾內心複雜的情緒。

    “我只是受夠了,不願再捲入爾虞我詐的權力鬥爭中。其實這樣最好了,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

    見季抒還想再說什麼,他接著又道:“季抒,從小咱們倆的情誼最好。你從不嫌棄我庶出的身分,對我多所維護,這點我一直是感激的。”

    “你說的是什麼話!不管你是庶出還是嫡出,都是我表弟!”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想。”他意興蕭索的道。

    “至少父親和母親,還有艾,同我一樣當你是最親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留下來幫忙呀!

    曉星丟給季抒一個哀怨的眼神。

    若不是念在這段情分上,他早可以海闊天空的任他翱翔了!

    季抒顯然也知道這點,他笑了笑,沒有再就這話題繼續討論。如同曉星對他的瞭解,他對曉星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

    如果他像曉星一樣,自幼聰慧冠于眾兄弟,倍受祖父與父親喜愛,卻同時因為庶出的身分,受到其他兄弟的排擠,尤其被嫡長兄視為眼中釘,無時不處在爾虞我詐。隨時都會送命的權力爭奪戰中,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能同曉星一般有足夠的智慧,不惜醜化自己,讓對他有敵意的眾兄弟放下戒心,而不選擇迷失在仇恨與權力糾葛的迷障中。

    季抒不得不汗顏的承認,他未必能做到曉星的地步,那樣太委屈自己了。

    他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下去,將話題轉到當前的正事上。

    “曉星,雖然我也覺得鳳朝陽此計甚妙,但問題是,這計畫的主導權有大半都掌握在敵方手中。”

    “鳳朝陽對人性的黑暗面看得極為透徹。即使狡猾如寒澆。他也能看穿他早不耐煩只當名城主,覬覦著他父親寒促的位子,而以鳳族精良的兵器,進一步挑弄起他的野心。同樣的道理,我用在寒績身上也很有效。他,一得知寒澆背著他和鳳族交易,便心生疑慮。雖然他一向以寒澆馬首是瞻,不表示他就沒有野心,我一透露交易的時間地點,他立刻暗中集結人馬,偷偷開往目標點。這些都是我已經確定的,你現在只要耐心佈局,等他們狗咬狗,咬得一嘴毛時,再趁火打劫就行了。”

    “咦,打劫這種事不是該草上飛做的嗎?”

    季抒的打趣令曉星失笑。

    “依我看,美男計要比美人計有效多了。”季抒不改幽默的口吻。“草上飛三言兩語,就把寒薩的女兒哄得團團轉,將寒薩耍在掌心裏玩。”

    “我只是看穿寒眉急於在她父親面前建功邀寵而已。”曉星的語氣是苦澀的。“寒薩雖然有許多子嗣,可惜不怎麼成材。

    寒眉雖為女子之身,但一身武藝與聰慧不讓鬚眉,一直都頗受寒薩重視。但即便如此,對她而言仍是不夠的。越能幹的人,便越容易流於自負,寒眉也是如此。她以女子的身分掩飾她的野心,讓父兄疏於防範,暗地裏卻步步為營的擴張她的勢力,等待良機。當她在偶然的情況下……”

    “偶然?”季杼揚了揚眉。

    曉星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的確是偶然。草上飛並沒有計畫到兩人的會面,他只是把握住老天賜予的機會罷了。如果不是寒眉對草上飛印象深刻,想借用他的特殊才能,草上飛也無法適時提供他在偶然的機會下,從過邑城聽到的這個大秘密。”

    “又是偶然。”季抒輕歎一聲。“草上飛真是個幸運的傢伙,夜裏做買賣時,還可以順便打聽到軍情,拿這個來討好佳人。

    我猜寒眉一定在感動之餘,對他推心置腹吧。”

    曉星的眼裏浮上令人看不透的陰暗情緒、濃密有致的漆黑眉宇微朝中心點蹙起。

    “草上飛並沒有欺騙她。”他像是在說服自己。“他提供的消息再正確不過了。寒眉知道過邑與風族的兵器交易之後,迫不及待的稟報寒薩,並建議伺機動掠這批兵器。寒薩雖然接納她的提議,但沒有如她所願的派她領兵上場,反而派長子率領兵士潛伏到交易地點。”

    “這對我們反而有利。”

    “沒錯。”曉星嘲弄的一笑。“寒冀這人好大喜功,行事又魯莽,雖有幾分愚勇,對我們而言,卻反不如心思縝密的寒眉那樣具威脅性。寒薩舍寒眉而改派他來,元疑是幫了我們了個大忙。”

    “這麼說,我們還該感謝寒薩沒有識人之明羅。”季抒逸出一聲輕笑。

    “戰場上的事本來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寒薩未能知人善任,只有嘗到失敗的苦果。”

    “聽了你這番話後,我終於發現自己也有優點了。”

    “哦?”曉星好笑的看著表哥,對他突然的“謙虛”感到有趣。

    季抒的優秀一向有目共睹,他豈止一點優點?依他看,手指和腳趾加起來都不夠數呢!

    “因為我有識人之明。”季抒一本正經的道。“只要全權委託給某人,即使躺著上戰常也能大獲全勝。”

    知道表哥拐彎抹角在讚美他,曉星百感交集。他以戲諺的語調掩飾內心的感動。“你想得美!躺著上戰場的人一向是我,可輪不到你這樣清心省事!”

    “哎,就不能換我輪一回嗎?”季杼熠熠生輝的眼眸裏有抹希冀。

    曉星立刻趾高氣揚地道:”你還是好好做你英明神武的王子吧!浪子的形象不適合你。”

    季抒聞言朗笑起來,曉星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嘴角頻往上揚。

    在笑聲中,天際的明月和曉星逐漸在燦亮的晨光裏消失,但季抒眼裏永遠有他表弟虞曉星,那雙平和正直的眼眸裏,充滿對他的友愛。

    他走到表弟身邊,伸手往曉星寬闊健實的肩膀拍了一記。

    “你要小心。”他像往常一樣,對曉星的冒險行動感到一絲憂慮。

    “放心。”曉墾淡然一笑,回應他的關心。“我的竹哨聲會在最適當的時機響起,到時候你只要率軍出擊,便可以將寒家的兩路人馬打得落花流水。”

    說完正經事,他突然朝表哥擬季抒擠眉弄眼的開起玩笑,“你猜,來跟過邑接頭的鳳族公主會不會有她兄長鳳朝陽的一半漂亮?伯靡有意撮合你倆的婚事,我看你有福了。”

    季抒對他的取笑,好脾氣的揚了揚眉。

    “希望這位鳳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一雙深炯的眼眸打趣的停留在曉星身上,誇張的重重歎了一聲,擺出愁眉不展的模樣。“只要她不被草上飛的魅力,及你虞曉星的浪蕩模樣迷惑,相信我是有機會的。”

    曉星的回應是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般朗聲大笑,悅耳的男性笑聲響亮的回蕩在晨哦中,散人天際。

    ◆◆◆

    這是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濃厚的灰雲集結在過邑城上空,沿著蜿蜒向東北方的大河推移。鋸齒狀的電光在密佈烏雲的天空忽左忽右。忽明忽滅,隆隆的雷鳴應和著怒號的風聲,交織成令人不安的詭異聲響。

    寒未抬首望天,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蹩起濃眉。

    他是在黃昏時候,帶領一干隨從分別從水路及陸路抵達大河畔的約定地點。

    距離和鳳族約定的時間還早,他審慎的派人在周圍警戒,然而這樣的天氣,縱然是善戰的將軍也束手無策。

    什麼時候才是月到中天?

    他的眼光從漆黑難以窺見半絲雲影。月光的天際,移向五百步之外,被狂風吹得沙沙作響。有著猙獰陰影的樹林,最後落回河畔遇風低頭的蘆葦叢,沮喪地喃喃咒駡;但咒駡聲一出口就被風雷聲吞噬,成了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咕噥。

    鳳朝陽說,他的人會在月到中天時跟他接頭,但他從黃昏等到現在,附近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鳳族的人是不是真的會來呢?一股深沉的猶疑佔領著他的心頭。

    尤其在這般陰森可怖的天氣裏,為了隱藏形跡,還不能點燃火炬照明一其實就算點上了也無濟於事,在這般狂猛的風勢下,沒有一支火炬可以倖存。

    寒未清楚明白,黑暗不但能加深人心的不安,連畜生也躁動起來。鳳朝陽要求的一百頭牛和一百頭羊在岸邊的草原不安的低鳴,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感到驚懼。而交易條件中的二十艘船,也在洶湧的河水裏劇烈晃動,像是隨時都會在惡浪下顛覆。

    他再度逸出詛咒,對鳳朝陽什麼日子不揀,卻揀這種濃雲密佈。暴風雨隨時都會來襲的夜晚交易感到不豫。而約定雙方人馬在月到中天時碰頭,這會兒他連絲月光都沒瞧見,怎麼曉得什麼時候月亮會走到天空的正中央?

    他感到自己僅剩的最後一絲耐心也告用盡,煩躁的將目光投向鳳朝陽派來協助他與鳳族接頭的手下。

    “大鷹!”在震耳欲襲的雷鳴和風聲下,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還真沒把握對方會聽見呢。

    然而那名叫大鷹的鳳族男子,高大的健軀還是俐落的轉向他。在漆黑的夜色下,他黝黑的臉容幾乎融入夜色中,寒未窮盡自力也難窺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朝他走過去,雙手圈在嘴邊,幾乎是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聽到自己的聲音蓋過自四面八方而來的風雷喧嘩。

    “你的族人到底什麼時候會到?暴風雨快來了!”

    “噓!”大鷹伸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

    有必要嗎?風雷交織的聲響大過他說話的聲音,大鷹居然還叫他不要做聲?

    寒未正覺得莫名其妙,大鷹偏又做出讓他更加一頭霧水的舉動。只見他突然趴伏在茂密的草地上,將耳朵貼伏地面,像是在傾聽什麼,害他也緊張的豎起耳朵。

    但除了隆隆的雷響、風刮過樹木與草葉的沙沙聲。牛羊不安的低鳴外,他窮極耳力仍是什麼都沒聽到。

    “來了!”大鷹低沉的嗓音在風裏有力的傳進寒未耳裏。後者茫然的回瞪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的族人來了。”大鷹簡單的補述。黑夜中,寒未但見鑲嵌在他眼窩的兩隻眼珠,像星光般閃亮。

    鳳族人的眼睛真是漂亮!大鷹的主人鳳朝陽的眼睛尤其美麗,怪不得會把過邑城的大小美女迷得暈頭轉向,寒未感歎著,邊跟隨大鷹的視線方嚮往東方的樹林瞧去、最初,他只看見夜色裏像有無數頭野獸在張牙舞爪的猙獰樹影,直到看見一丁點模糊的白光突破黑暗的陰影,穩定的朝他們推進。

    不勞在前方警戒的屬下通報,他也知道是有人來了。

    既然大鷹肯定是鳳族的人,寒未為這趟任務緊繃了一整天的情緒總算可以放鬆下來。他暗暗的喘了口大氣,盤算著和風族人完成交易後,兼程趕回過邑需要花多少時間。

    在天亮前應該可以進城吧。他忖測著。而一等他向父親大人邀功之後,他就要摸到流雲那裏抱她,做為自己辛苦了一整天的獎賞。

    想到美麗的流雲,他骨頭都酥了。她真是難得的尤物呀,對他極盡妖饒的曲意承歡,抱她時,他可以連過邑城最引人垂涎的大美人艾蝶都暫時拋到腦後。

    正當寒未站在夜風裏大做春夢時,那模糊的白光已從夜的森林趕出,光亮越來越清晰。一陣健馬急馳而來的蹄聲遠遠傳來,穿透風雷交織的聲響傳進他耳裏。

    他趕緊集中視力往前看,約有百人規模的馬隊很快來到他率領的隊伍前,身手矯健的做出勒馬動作。而奇的是,百來匹馬兒居然整齊有序。訓練有素的停住。寒未心裏暗暗喝彩。注意到噤隊騎士並沒有拿火把之類的照明物,但人人胸前都垂吊著一顆發出淡淡光輝、足以照明的明珠。正當他驚異不定時,大鷹已朝馬隊為首者走了過去。

    為首的騎士和同伴一樣,穿著深色的騎裝,同色的布巾覆住頭臉。雖然只露出了雙眼睛,但那挺立在馬上的英姿,卻顯露出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吸引眾人的目光。只見那人低下身跟大鷹交談,沒多久,一雙比在最晴朗的夜空中所能看到最亮的一顆星子還要明亮的眸子朝寒未照來,他頓時有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怔在當場,無法轉移眼光。

    為首者向同伴示意,俐落的從馬上翻落,身姿之美妙有如鷹揚雁落,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雖然後來跟他下馬的騎士姿勢也很輕盈敏捷,但寒未總覺得沒有為首者那樣俐落漂亮。

    為首者率領手下跟著大鷹向他走近,寒未趕緊迎上去。

    “是鳳族的朋友嗎?”他像被攝了心魂般,無法移開緊盯著對方那雙美麗瞳眸的視線。

    “是過邑的朋友嗎?”對方含帶笑意的嬌柔噪音,出乎寒未意料。他萬萬想不到,帶領鳳族人跟他接頭的竟是一名女子,而且聽聲音,還是位妙齡少女。

    禁不住胸臆間莫名燃燒的熱意,寒未的心在狂跳,眼光興奮的梭巡著眼前只比他略矮三指寬高度的女子。只是他有些失望的發現,想從那身深色騎裝窺出她女性化的曲線根本是妄想。

    “我是過邑城的寒未。奉家父之命,來此與鳳族的朋友交易。”他有些意興闌珊的道。

    “嗯。”她輕應了聲,嗓音嬌柔悅耳,即使尖銳呼嘯的夜風和悶聲大作的雷鳴,也無法阻絕她動人的聲音傳進寒未耳內。

    真希望她人如其聲呀!他忍不住癡想著。

    老天爺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鳳族騎士的首領伸手拿下覆住頭臉的巾子,露出輕盈俊俏、令人讚歎的絕色容顏。

    寒未看癡看傻看呆了。

    他一直覺得鳳朝陽那張淺笑輕綏無一不美、似朝陽般光燦的絕美臉蛋長在男人身上實在是暴診天物,及至見到前來跟他接頭的美女,他不禁讚歎起造物主的巧思。

    相似的美麗,展現出來的卻是渾然相異的絕色。如果說鳳朝陽燦爛如陽剛的旭日,這名女子的美麗,便婉約如皎亮圓滿的明月。看著她,他仿佛看見女性的風朝陽,只是她更為美豔動人。

    “我是鳳儀月。”美女輕啟丹唇,幽然開口,明燦的眸光英氣逼人的直射向他,令寒未自慚形穢。“家兄鳳朝陽。”

    “原來是鳳族公主,怪不得跟鳳少族長如此相似。”他眼中濺射出一抹恍然。

    “這樣是好是壞呢?”她微揚的丹唇流泄出些點淘氣,增添了她的豔色,也更讓寒未色授魂與。

    “自然是好啦!”他快速的道。“早知道鳳少族長有這樣美麗的妹子,我早要求他引見了!”

    “我們現在見面也不遲呀。”她拋給他一個天真明媚的淺笑,在將他迷得心蕩神馳之際,如花的嬌顏卻收斂成正經嚴肅。

    “大鷹告訴我,寒少城主已帶齊家兄要求的貨物等待我們來,鳳儀月也幸不辱命,帶了過邑城主想要的十車兵器。”

    寒未聽她喊他少城主,心裏先是一陣高興;雖然過邑的少城主不只他一名,但被她輕靈悅耳的嗓音這麼一喊,他頗有種自己是父親唯一繼承人的飄飄然。

    但他可沒開心得忘了正事,他眼光追隨鳳儀月手指的方向,看見被馬隊護衛在中間的十輛車。他眼光一亮,猜測那便是過邑與鳳族交易的兵器了。

    “請少城主派人驗貨。”鳳儀月溫言笑道。

    “請帶路。”寒未不客氣的說。

    不是他不信任眼前的美女,而是茲事體大,他自然要小心為上。

    在以眼神向鳳儀月致上歉意之後,寒未在她毫不顯芥蒂的引導下,率領手下來到車前。

    鳳儀月命令部眾協助寒未檢查這批兵器的精良度。果然,無論是箭矢刀槍,或是護甲盾牌,皆是一時之選。寒未興奮得合不攏嘴,深知這趟任務之後,父親寒澆將更看重他。

    “鳳族要求的貨,寒未悉數帶子。公主要不要派人檢視一下?”他禮尚往來的建議。

    “好呀。”鳳儀月大方的回答,讓手下去驗收寒未帶來的貨。

    “公主願意和寒未到過邑見令兄嗎?寒未一定會善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公主。”

    鳳儀月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風情足以把寒未迷得七葷八素。他是真心希望這位美女能跟他回到過邑,好讓他有進一步追求她的機會。

    “寒少城主盛情,儀月心領了。”她溫和的回答。“只是儀月還得將家兄交代的這批貨帶回家鄉,就不打擾寒少城主了。”

    寒未一聽,失望不已。想到與鳳儀月一別,不曉得何時還能再見面,一股悵然盤據在他胸懷,令他若有所夫。

    鳳族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點好貨物,鳳儀月將十車的兵器交給寒未,命令部分手下取代過邑的兵士上船操舟,其餘騎士則負責趕牛羊上路。

    “寒少城主,我們就此別過。”她朝寒未頷首。“我需要大鷹協助我,煩請少城主跟家兄說一聲。”

    “啊!”寒未像是有些意外,不過大鷹是鳳族人,他沒立場留人。

    “後會有期。”她朝他一拱手,將巾子重新覆住那張教寒未癡迷的花容月貌後,像一隻美麗的鳳鳥般輕盈的飛上馬身。

    她舉手指揮等待她的一干屬下,正準備出發時,一陣迥異于風雷聲響的異聲突然響起,眾人的目光幾乎是立刻集中向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東南方樹林。

    一大隊人馬從林中蜂擁而出,寒未一見,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鳳儀月一面命令船上的手下立刻開船,一面命令大鷹將鳳族騎士整編成突圍的隊形,邊向寒未發問。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寒未回答時,航行在河面的船隻變起倉卒,遭遇到來自水裏的攻擊。

    “寒未!”在這種情況下,鳳儀月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寒未搞的鬼。畢竟寒家以善於水戰聞名天下,也只有他們才有本事在如此惡劣的氣候下,對自家製造的船隻展開攻擊。

    “公主別誤會!”寒未邊解釋,邊指揮部下應戰。

    父親若有意攻擊鳳族人,絕不可能瞞著他進行。是以寒未非常肯定,這些人絕非來自過邑。

    鳳儀月像是相信他的活,沒有再多言語,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來襲的人馬。

    對方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的草堆冒出來,非獨是東南方的樹林。顯然敵人早就埋伏許久,連寒未都未發現自己被人盯上。

    鳳儀月在見到船上的手下從容應付來襲的敵人,駕駛船隻破浪乘風急駛而去後,先放下了一半的心,與大鷹指揮著其餘的部眾,邊照看驚慌嘶叫的牛羊,邊準備應付對方的襲擊。

    令他們有些意外的是,敵方竟略過他們的人,攻擊過邑的兵士。這舉動讓寒未氣得哇哇大叫。

    風雷與人馬交織而成的喧嘩聲中,模糊傳來寒未厲聲的質問,“你們是何方人馬?該死的,別告訴我是戈邑城來的!”

    過邑與戈邑,分別由竄奪夏正統的寒促的兩個兒子寒澆與寒薩掌管。戈邑的兵士居然敢在這時候偷襲過邑的人馬,分明表示寒薩不將兄長寒澆放在眼裏,明擺著是兄弟鬩牆,怪不得寒未會又驚又怒。

    鳳族人無心理會他們的家務事,一心急著突圍離開。偏那寒未眼見自己的兵士不敵對方的攻勢,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十車的兵器往風族人那裏趕,硬把他們捲進這場混戰中。

    混亂的情勢一發不可收拾,敵方現在是管不了鳳族人還是過邑的兵士,見裝載著兵器的車往哪里趕,他們便朝哪里攻擊。

    以鳳儀月為首的鳳族人為了自衛,只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與過邑兵士合作,邊戰邊突圍。

    鳳儀月舉起手中的弓,不留情的清除擋住她路的敵人,她身邊的幾名護衛,小心翼翼的保護她不受傷害。然而時間一久,加上隨著雷鳴響動過後的傾盆大雨,使得馬匹漸漸不受控制,隊伍淩亂了起來。

    視線在大雨下變得模糊不清,鳳儀月沒注意到突如其來的一道冷箭,讓胯下的愛駒受到傷害。

    只聽見馬兒吃痛驚叫,不辨方向的往前狂奔,不管她如何安撫,急馳的身軀沒有稍停的打算。她除了扣住馬韁,緊抱住馬頸,夾緊雙腿隨著劇烈起伏的馬身躍動,設法不讓自己掉下來外,一時之間想不到好對策。

    風狂雨暴中,擋在她負傷發狂的愛馬行經路線的敵我雙方,驚恐的四散逃開。鳳儀月雖有聽見部下憂心的呼號,與緊追過來的馬蹄聲,卻無法分心回答。

    黑暗加上雨勢,她根本就難辨方向。加上馬兒完全不聽指揮,她畏懼的領悟到,自己陷進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直到另一道電光閃現,她疲澀的眼瞳才發現愛馬居然朝著水流湍急的河面沖去,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馬兒逸出一聲悲鳴,帶著她飛躍投進河內。

    急速奔騰的河水,幾乎是立即將她帶離馬兒身上。鳳儀月覺得身子往下沉,一股力量自水底深處拖住她,要將她吸進水下。

    慘雜著泥汙的河水大量灌進她口鼻,強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掙扎著嗆水,與拖住她身體的力量奮戰,可惜她的力量終究比不上水力,在急流亂竄的河水裏,她載浮載沉,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從急湍的河水裏脫身,反而被帶著往下游沖去。

    更糟的是,她感覺到體力急速衰竭,胸口發緊發疼,難以呼吸。就在她陷進絕望的恐慌中時,她沉入水裏的身體突然得到支撐。迅速被推上水面。

    新鮮的空氣重新灌進口鼻,她邊嗆邊貪婪的呼吸,雙手死命的抱緊支撐她的物體。

    “輕一點,姑娘。”帶著輕嘲口吻的悅耳男聲,在黑暗中富有權威力量的傳進她耳裏,她無法自製的竄起一陣輕顫。

    她勉強睜開澀痛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支撐住她,在她冰冷的耳垂輕挑的呼著熱氣的男人臉孔。然而她太過虛弱了,一陣頭暈目眩之後,便陷進完全的黑暗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1:39

    第二章

    某種溫暖的感覺包圍住她,那股從最外側的皮膚源源不絕輸進她體內的暖意,將她自絕望的冰冷裏解放出來。她急劇的顫抖,開始感覺到麻痹的四肢隱隱傳來的刺痛,接著聽到自己的心跳從緩慢逐漸加快,一股難以言喻的騷動在血液裏流竄。

    儀月不明白令她血液加溫、皮肉燒灼的騷動是什麼,只是本能的朝讓她全身都熱起來的源頭偎近。

    像人類渴望光明和火焰般的渴求著這股溫暖,她急切的擁抱熱源。

    隨著一聲極度壓抑的粗啞喘息,儀月感覺到指尖下的物體有著絲綢的觸感與石頭般的硬度,卻又溫暖如上好的毛皮。她逸出滿足的輕歎,讚歎著造物主的奇妙創造,四肢更加緊密的纏繞住這物體。

    然而,“這物體”卻再也受不了她的毛手毛腳。再繼續下去的話,“這物體”可管不住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了!

    發現懷中的佳人已從冷冰的暈沉中恢復力氣,“這物體”決定該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儘管有些依依難舍——畢竟懷中抱的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哩!不過君子不欺暗室,他的名聲再怎麼不佳,卻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

    “這物體”於是小心翼翼的將美人兒修長柔軟的四肢從他健美的體軀上扒離。這引起了儀月不悅的咕噥,“這物體”卻罔顧她的抗議和下腹處火熱的男性需求,狠下心腸抽身而退,迅速將包住兩人的毛皮,緊緊纏繞住她。

    渴睡的儀月逸出模糊難辨的囈語,心情悵然若失。那盼溫暖為什麼離開她呢,儘管在毛皮下的身體熱烘烘的,不再需要這股熱源,然而她脆弱的心卻基於某種難解的渴望,急需要熱源的安撫。

    其實,跪坐在她身邊的“這物體”何嘗捨得離開她?想到毛皮下光溜溜的女性胴體——噢,他記得可清楚呢!那完美成熟的女性身段,無暇的瑩嫩肌膚,在在引起他下腹處的男性需要火熱的悸動、亢奮。

    他低聲詛咒,知道這是自我的。

    明曉得該趕緊移開眼光,眼睛卻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力,無法自她無邪純美的睡顏轉開。而越看,他的欲火便煽得越高。

    幸好夜裏的寒意及時襲來,他才勉強回過神,不情願的起身尋找被火烤幹的衣物。

    為了這女人,他連任務都撒手不管……沐浴在火光中的“這物體”優美的唇形扭曲成一抹嘲弄。

    他親手搭建的火堆,在乾柴將盡的情況下,火光迅速衰弱成小火。他趕緊添上柴枝,維持洞裏的溫暖。火光忽地變大,映照出他寬肩窄臀。魁梧結實的偉岸體格,也照出他端正明亮、極具魅力的五官。

    原來“這物體”是名極為英俊迷人的男子,烏黑的長髮披散在他寬闊有力的胸膛上,使得他俊朗的容顏更添一抹浪蕩野拓,正是令女人又愛又恨、難以捉摸的浪子氣質。

    他很快將衣物套上赤裸的身軀。先前因為救援那仍在昏睡的女人,他全身都浸泡在混濁的河水裏。好不容易將她抱上岸。還得冒著打得他皮肉疼痛的風雨,以及忍受全身寒顫之苦,將她送到這洞穴急救。

    幸好他事先觀察過附近地形,選定這洞穴做為暫時的棲身之所,早放了不少補給品在洞穴裏,要不然在這種暴風雨下,教他一時之間到哪找這樣乾燥、適合人住的洞穴安置她?

    可見這種援救閨女的行動,即使對他這個鼎鼎大名的草上飛而言,仍是件苦差事。但話說回來,他也不明白當他看見她被馬兒帶著掉進水裏時,為何會撇下任務,只來得及以特製的竹哨發出訊號通知季抒,便不顧一切的跳下水救她。

    該說他天性善良,見不得無辜者受苦吧!

    他摩挲著冒出胡碴子的粗糙下巴,深遂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在毛皮下不安欠動著的女人。

    她就快醒了。

    這個領悟使得他迅速警覺,趕緊拾起布巾——他嗅了嗅,發覺味道不怎麼好聞,但還是勉強覆在頭臉上,誰教他是見不得人的神偷草上飛呢!

    他嘲弄的揚起性感的唇,只是唇上的弧度很快變得僵硬。

    希望季抒可以獨力應付殘局。依照原定計劃,在過邑及戈邑的兵士互相砍得昏天暗地的情況下,他們將漁翁得利的奪走那十車兵器。

    他確信以季抒的指揮能力應當沒問題。若不是有這樣的把握,他才不肯捨下這場可以大顯身手的戰役,跑去救名閨女呢!即使這名閨女是萬中選一的美女,也絕對不及季抒安全的重要。

    當他這麼想時,這名萬中選一的落難閨女也正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無神而茫然的目光散漫的投向光源,落在光圈之中的高大身影。

    草上飛捕捉到她的凝視,嘴角牽起極具挑逗意味的懶洋洋笑意,深遂的眸光不忘帶點浪子般的邪惡。

    自幼所受的戰士訓練,使儀月很快從暈沉中恢復警覺。她首先震驚的發現除了緊裹住她的溫暖毛皮外,她身上一絲不掛,而且正面對一名高大、陌生的男子。

    驚惶猛然襲來,在男子熾熱專注的凝視下,她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呼吸停窒。尤其當昏睡中的片段記憶在腦中閃過時,熱辣的紅潮更以銳不可擋之勢侵佔她粉嫩的臉頰,讓她只能無措的眨眼,緊捉住身上的毛皮。

    原來,提供她熱源的物體竟是名男子!

    突然,她對他肆無忌憚的眼光惱怒起來,想到這人竟敢扒光她的衣物,用那種羞人的方式為她取暖,她便有種想……她愕然的發現,那意念竟不是殺之而後快的嗜血衝動,而是……她羞得不敢再想下去,不明白玉潔冰清的自己何以會有這種淫蕩的念頭。只因為他救了她嗎?

    草上飛沒有忽略她忽陰忽晴、忽凶忽羞的眼光,他摸了摸鼻頭,知道自己惹了個大麻煩。儘管他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但扒光一名閨女的衣物,跟她赤條條的抱在一起,怎麼說都是有些過分的。

    他在心裏哀歎,要是這名落難閨女大發嬌嗔的要他負責,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慶倖的是,儘管她一直用……一種混雜著惱怒與少女嬌羞的眼神看他,倒沒做出令人倒盡胃口的哭鬧舉止。她只是低下滿紅暈的螓首,漆黑的柳眉微微蹙著,編貝般的牙齒咬著粉嫣誘人的丹唇,一張花兒似的俏臉繃緊,顯然正為什麼事所困擾。

    他向來見不得美人銜愁,很體貼的想為她排憂解悶,禮貌的開口:“姑娘可有任何不舒服?雖然在下救起姑娘時,已經做了必要的急救措施,也檢視過姑娘的玉體……”

    這話一出,儀月立刻狼狽的丟去個又羞又惱的白眼,警告的嬌嗔:“你還說!”

    饒是情場經驗豐富的浪子草上飛,也抵受不住她忽然顯現的少女嬌態。脈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他非但不覺得對方的警告具有任何威脅性,還被那張忽喜忽嗔的絕美嬌顏吸引住心魂。若不是訓練有素的自製力還能發揮作用,只怕會情不自禁的侵犯這名可愛的女郎了。

    “我不說就是。”但他仍忍不住想逗她,看她臉上的紅暈渲染出更深濃的豔色。他故意道:“我這人通常是做的比說的多。”

    這話可把儀月原本的三分薄嗔氣成七分惱恨了,真沒想到世上竟有這般不識相兼厚臉皮的人!

    “你別人過分喔!”她氣憤的警告,澄澈的眼眸掩上一層薄霧。

    她眼裏濕潤的霧氣,披散在身上的淩亂秀髮,薄薄的毛皮下若隱若現的完美曲線,使她看起來分外誘人,活脫脫像是剛被惡人淩辱過的可憐閨女。而身為讓她變成這樣的“惡人”,草上飛摸摸鼻幹,按捺下被她再度挑起的男性悸動,收起玩笑的心情,表現出悔意。

    “我不過分了。天色即將大亮,姑娘也醒了,如果沒別的差遣,在下就要功成身退了。”

    他這是什麼話!她狠狠瞪住他。難道他以為看了她鳳儀月的身子,還抱了她,可以這樣拍拍屁服走人嗎?

    她倒不是想要他負起什麼責任。儘管這男人輕浮的舉止令人討厭,但是他冒險救了她,與她裸裎相偎卻沒有侵犯她,足以顯示他是那種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大丈夫。

第二章

    儀月對本身的美貌深具自信,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欠缺女性魅力,以至於讓對方倒胃口,不屑侵犯。

    基於以上的原因,她不想追究這男子對她的冒犯,卻也不想放他這樣離開。只因為她心裏對眼前的男子有抹難以言喻的好……對,是好奇心。她心虛的決定。“我當然有別的差遣。”雖然身處弱勢,身上只有一件溫暖的毛皮,儀月仍設法做出瞪視他的姿態,端莊、高傲的仿佛她是盛裝打扮、嬌貴無比的公主。然而,草上飛還是從她微微顫抖的豐潤櫻唇,乳油般瑩嫩肌膚上浮現的淡淡紅暈,窺出她驕傲外表下的少女慌亂。

    他勾起唇角,心裏有著對她的贊許。她已經表現得夠好了,換成其他女子,可能無法像她一樣維持外表的冷靜。

    “姑娘請說。”他笑吟吟的回答。

    儀月避開他充滿侵略氣質的銳利眸光,一顆心七上八下。

    她攫取第一個出現在腦裏的意念,沖口而出:“我的衣服!”

    草上飛立刻將晾在火堆旁的女性衣物收在手上,走過去遞給她。

    儀月為難的瞅著他,她現在哪有手去接呀!她兩隻手都忙著捉住圍在身上的毛皮,根本沒空!

    偏偏這男人像是不明白她的難堪,帶著一抹興味的眼光緊盯在她臉上,可惡非常的等著看她出醜。

    “放下!”她維持著臉上的嚴厲,語氣幾乎是氣急敗壞的。

    草上飛知道再捉弄她,眼前的美女就要跟他翻臉了。他連忙將手中的衣物放在她伸手可及之處,並在她惱火的眼光暗示下,乖乖的轉身踱往洞口方向。

    直到他的身影漸去漸遠,儀月才拋開羞怯,迅速伸手將衣物抓進毛皮內穿上。她邊穿衣服邊想起他離去前停留在她臉上的捉狹眼光,以及飛舞在熾熱邪氣眼眸裏的愉悅笑意,胸口一陣熱血沸騰。

    身為鳳族公主的她,從小到大被眾人捧在掌心裏呵疼,從來沒遇過這般輕挑的男子,遑論為他所捉弄。他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覺,甚至生出一種想深深探索他的好奇心。

    這男人輕浮的言談和他端正的行為太過矛盾。表面上他像個無行的浪子,實際上卻是守禮的君子。他冒著生命危險救她上岸,卻沒有乘機向她索取任何報酬。另外,他在深夜時候出現在鳳族與過邑交易的地點,也令人懷疑。

    儀月推開毛皮,起身整理好儀容,若有所思的望向他站在洞口的身影。

    在做了決定之後,她緩步走向他。

    先前的暴風雨不知何時轉為毛毛細雨,然而一陣強風吹來,仍夾雜寒涼的水氣斜斜潑灑進洞內,連站在他身後的她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何況是洞口的男子。她不禁生出一絲歉意,怪自己趕他離開溫暖的火源。

    “我穿好了。”她悄聲道。

    其實草上飛早從她的腳步聲察覺她的到來,只是他為欲望所困擾的熱烘烘身體急需寒涼風雨來冷卻,才沒回身面對她。

    望著漆黑的外頭,聽到附近樹木發出令人不安的騷動,在無盡的暗寂裏,他煩躁的心情始終未能平靜。理不清這股突如其來的煩悶是什麼,他只曉得是因身後的美女而起。

    他納悶何以會如此。他不是沒沾過女人的青澀小子,沒穿衣服的女人他更是見過不少,向來都能瀟灑如風,不為任何女子停留。為什麼不過是抱了她,便對她產生難以割捨的情感?

    莫非就因為沒沾染她,壓抑的欲望得不到紓解,才會有這些奇怪反應?

    “你不冷嗎?”身後顫抖的聲音,猛地打斷草上飛的思緒。

    他斂起眉,旋身面對她。

    那張原先紅暈滿布的嬌臉,此時卻呈現不適的慘白。這使得他的眉頭糾結得更緊了。

    “我不冷,倒是你快凍死了!”他近乎粗魯的語氣,令儀月訝異的睜大眼。更教她驚愕的還在後頭,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若不是及時察覺到他眼中那抹夾雜著焦慮的溫暖關懷,她早出手教訓他的唐突了。

    但這不足以解釋她向來高傲的心,何以為他軟折下來,還順從的被他拉著往洞裏走。

    儀月的心亂成一團,從他粗糙掌心傳來的刺麻暖流,在她的心湖激起漣漪。她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加快,冰冷的肌膚因為他的靠近,再感覺不到絲毫寒意,有的只是的燙的熱流。

    草上飛將她重新安置在溫暖的火光前,還將毛皮圍在她肩上,注意到她俏臉上重新升起的紅暈,滿意的點頭。

    “瞧,你臉上又有血色了。你身體剛復原,受不得一點風寒。在洞口時,你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我沒你說的那麼嬌弱。”她忍不住為自己辯白,不用氣的反駁,“你跟我一樣都在河水裏泡過,我會受風寒,你也一樣埃”“我不同,我是男人!”

    他這種大剌剌的語氣真是氣煞人!男人就不會生病嗎?

    她嗔怪的瞪他一眼,不想浪費時間爭辯這種無聊的小事。

    “我叫鳳儀月,你叫什麼名字?”

    沒料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正在為火堆添加柴薪的草上飛先是怔了一下,銳利的目光才以一種警戒的姿態盤旋在她平靜的臉容上。

    看不出她在想什麼,草上飛只好故做無所謂的聳肩。姑娘家都先報上芳名了,他若不說,不顯得自己器量狹小嗎?更何況草上飛這名字——“我叫草上飛。”“你就是草上飛?”儀月訝異的挑起秀眉,看進他莫測高深的神秘黑眸。“姑娘也聽過我的名字呀。”他的語調是輕快的,嘴角嘲弄的彎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卻炯炯難測,洩漏了他其實不像刻意表現的那般輕福儀月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溫潤的丹唇甜蜜蜜的漾開,學他輕快的道:“聽說草上飛是個懲強扶弱的義盜,專門向寒氏政權下,欺壓百姓的豪奢貴族下手,所偷的財貨都用來幫助饑餓的平民。我早就仰慕已久,沒想到能有幸為你所拯救。”

    “姑娘過獎了。”他受寵若驚的回答,鳳儀月眼裏的欽慕、充滿溫柔的眼神,在在考驗著他的自製力,讓他即使想謙虛也無能為力,全身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不自禁的眉飛色舞起來。

    “我這個人就是看不們明明是一頭混吃等死的豬,居然還在高位作威作福,奴役供養他的恩主。每次見到這種情形,我總忍不住手癢,想把他開膛剖肚,挖取一些肥油,還給受他壓迫,面黃肌瘦的老百姓。反正這種豬人的肥油那麼多,我撈他一些也死不了的,對不?”

    聽見他將被他打劫的貴族戲稱為“豬人”,儀月忍不往嬌笑出聲。她清豔若芙蓉的笑靨,一下子攫住草上飛的眼光。

    他忘神的盯著她,心跳怦然。

    這輩子他見過無數美女,從來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緊緊攫住他的心。

    他有些無法理解的甩甩頭。

    儘管鳳儀月稱得上絕色,他卻不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總能牽動他的心?

    仿佛只要她輕輕朝他勾起花瓣般的櫻唇,他的血液就不受控制的狂奔起來,四肢似有自己的意志,想要朝她靠近,甚至摟抱她,愛撫她,更進一步的對她輕憐蜜愛。

    他感到脊背竄起一股涼意,儘管無法理清讓他熱血沸騰。

    全身都渴望她的情愫是什麼,卻明白他不能放任體內洶湧的情思氾濫成災。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他不允許自己陷溺兒女私情。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別開眼光,假意查看火堆的情況。

    “如果沒別的事,我……”

    儀月臉色一沉,對他一會兒迷醉的盯暑她,一會兒卻找藉口想撇下她感到無法理解。

    他星子般閃亮生輝的眼瞳裏,分明有著對她的情意,他的表現卻如此冷漠,好像不願跟她在一起。這使得她惱怒起來,積壓了一整晚的委屈終於爆發。

    “你想怎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嗎?”她尖銳的道,“如果你不喜歡我,不要假惺惺的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我又不會死纏著你不放!”

    喔喔,美女生氣果然是不同凡響。

    草上飛瞪大眼睛,對鳳儀月倒豎柳眉下,鑲嵌著蓄滿水氣的明眸裏的火焰感到著迷。怎麼有人可以生氣得這麼……楚楚動人?

    沒錯,就是楚楚動人。

    旺盛的怒火在水光掩映下,呈現出的是嬌柔,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氣焰,好像她的氣憤裏,藏著無盡的委屈。而她的生氣不是在撒潑,反像是在向情人撒嬌。草上飛的心再度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他勉強自己把視線自她在盛怒之下更形美豔的嬌臉上移開,然而她令人心動的怒顏已銘刻在他心上,即使眼不見她,心也未能平靜。

    “我沒有不喜歡你呀!”他很無辜的喟歎出聲。

    聽他如此說,儀月心裏的怨意消了一大半。她水蒙的眼眸似嗅似怨的盤據在他被布巾覆住眼睛以下的頭臉,像是想要穿透布巾,看清楚他的容貌。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儘管如此,草上飛那雙深沉多智眼眸裏的迫人神采,已給儀月足夠的想像空間。他端正有神的眼,在在顯示出無論是內在的風采;還是外在的體魄,他都十分強壯。而他悅耳的聲音,更有種扣動人心的魅力。所以即使尚未見到他的容貌,她已對他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好感了。

    這使她無法再繼續對他生氣,語調不自主的和緩下來。

    “如果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急著把我撇開?”她輕聲埋怨。

    草上飛就算再呆,也聽出她的不滿是源自於對他的情感。

    他苦笑的摸了摸鼻頭。最難消受美人恩呀!何況此時此地,他沒有一點談情說愛的心情。可若因而傷了美人脆弱的芳心,他又會很心疼。

    於是他道:“我沒有撇下姑娘的意思,而是還有重要的事待辦。”

    “事情那麼緊急嗎?不能稍微耽擱一下?”

    草上飛想了想,當然不是不能耽擱。既然之前可以耽擱正事來救她,繼續耽擱下去,應該對事情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我可以陪姑娘到天亮。”他爽快的道。這已經是極限了,不管他對季抒有多大的信心,在沒證實他大獲全勝前,他的心總不能安。

    儀月雖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她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首先,要謝謝你救了我。”

    有首先,就有第二項。草上飛戒慎的道:“只是件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最好從此將他忘了吧!他只差沒做這麼傷感情且令他難受的建議。不過他瞄向她的眼光,差不多就是這意思了。

    儀月像是根本沒意會到他眼神的含意,沐裕在火光中的粉頰染上火色,微垂下濃密有致的眼矚,濕潤纖巧的紅唇微啟,“你可有家室?”

    她輕淡卻蘊含無限威力的問話嚇得草上飛心如擂鼓,咯咯咯連退三步。

    事情越來越嚴重!她竟然問他有沒有家室,這表示……他咳了咳,掩飾心中的驚慌,保留的道:“之前沒有,目前也沒有成家的打算。”

    這個暗示夠明白了吧?足夠她打消以身相許的念頭吧?

    誰知,他反而見到她嬌美臉顏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一抹喜悅的光芒自她晶燦的美瞳射向他,令他唇幹舌燥,呐呐的瞪視她唇上開落的笑花。

    儀月只在意他單身的事實,至於他以後會不會有成家的打算,還要看她想不想嫁給他呢!

    她在心裏輕哼,以一種複雜難解的眼光看他。當兩人的視線相遇,她可以感覺到一道看不見的火花。一個念頭很快地在她腦中閃過。

    “以你的才能,可以做的更多!”她脫口道。

    “什麼意思?”他一頭霧水。

    “你可以到夏王那裏效命。”她熱心的建議。“他們是正義之師,打著反抗寒氏暴政。恢復夏王朝正統。安定百姓生活的旗幟,跟你的目標相同。”

    他表憎詭譎的回視她,“我不喜歡受人約束。”

    她明眸一轉,臉上的熱切並沒有消失。

    “你還是可以跟我去見夏王。”她微笑的說,溫柔又自信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但問題是,根本沒必要呀!

    草上飛正待開口婉謝她的好意,儀月緊接著又道:“你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不會約束你。”

    這下他又張口結舌了,頭腦一下子昏亂起來。然而,儀月的眼裏並沒有足以引人會錯意的曖昧情懷,而是該死的磊落光明。讓人無法誤解!

    草上飛心下一凜,氣憤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人家對他沒意思應該是最好啦,他做什麼還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一向單獨行動,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他抿緊嘴角道。

    儀月柳眉輕蹙。“你為什麼這樣固執?我是為你好。你一個人行動終究力量有限,風險也較大。跟我們鳳族一道,能為百姓做的事不是更多嗎?”

    “姑娘顯然把我高估了”他故意貶抑自己。“我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可不是為了百姓。”

    “你是太謙虛還是怎麼的?”她被他的態度搞糊塗了。“哪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見他還想再說什麼,她微惱的道:“要不是因為我想再看見你,誰理你要怎樣!”這話一出,令人難堪的紅潮便急慢過她的粉頰,她甚至有種頭髮都著了火的錯覺。她飛快轉開眼光,躲避他熾熱銳利的凝視。

    真糟糕,沒想到她會不知羞的說出這種話……但她說的是實話呀!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裏響起,而且她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是以,她決定理直氣壯的看他會有什麼回應。

    令她氣惱的是,他根本沒在看她,而是轉身盯著洞口漸漸燦亮的天光。

    從他身上輻射出一股緊張的氛圍,儀月意識到他顯然正為洞外的某種聲響所吸引,不自禁的屏氣凝神。豎起耳朵捕捉洞外的聲息。

    她聽聲辨位的本事雖不及兄長及大鷹,但還算敏銳。不一會兒,她便聽見不屬於自然聲韻的異響。

    草上飛大步走向洞口,儀月趕緊跟過去。

    兩人走出洞口時,風雨已然停止。濃厚的灰雲散開了不少,空出一塊讓晨光露出來的區域。

    夜過了,儀月悵然若失的想。沒料到剛才還昏天暗地的,和草上飛談了一會兒話便天亮了。

    她有種辰月匆匆而過。令人掌握不住的遺憾,猶疑的望著草上飛寬闊健實的背影,仿佛他下一次眨眼就會隨著黑夜消逝而離去,引起她一陣驚慌。

    草上飛沒察覺到她的不安,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隨風飄來的隱微嘈雜聲。

    那聲音離他們還很遠,但正朝他們接近中,這使得他像頭攻守兼備的野生豹子,全身蓄集起防備大量。他必須儘快弄清楚嘈雜聲屬於敵人還是朋友,好做出相對的應變。如果是他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溜走絕沒問題,可是他身後的姑娘體力還沒完全復原,他必須考慮到她的狀況。

    就在草上飛打算帶著儀月避開不速之客時,風中傳來的一聲呼喚如冷水潑來,令他滿腔的熱血都為之凍結。

    他聽到的是——他豎起耳朵,再次確認。

    “公主,你在哪里?公主,回答我們!公主……”男女混聲的呼喚,令草上飛先是對這荒郊野嶺竟會有個公主感到疑惑,隨即被一陣莫名的不安緊緊揪住。他不願往下深思,然而那道聲音並不放過他,“公主!鳳族的公主……”喉頭像是被人緊掐了一下難以呼吸,草上飛迅速旋身面對儀月,曾經光亮如晨星的眼眸,喑暗成難以窺清的黑暗。儀月胸口一緊,覺得他的目光像會整人。

    “你是鳳族公主?”他緊澀的聲調裏,有著莫名的怒氣,儀月愕然瞪視他。“我是……”

    近似痛苦的嗚咽自他咬緊的牙根擠出,一股令他為之驚懼,幾乎要撕裂他的疼痛沒預期的攻擊著他。草上飛無暇理會何以她的確認會引起他這麼大的痛苦,只一心想逃開她,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見不到她的地方。

    “你怎麼了?”他暴跳在額角的青筋;蹙得極深的眉字,以及閃動在炯炯瞳眸裏的怒氣和苦痛,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畫面,讓儀月憂心起來。

    他迅速別開臉,不看她。

    難堪的沉寂橫亙在兩人之間,儀月難受的感覺到兩人之間原有的一丁點和諧,像被一道冰牆硬生生的隔祝她開口想要挽回,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才能打破這道冰牆。幸好草上飛開了口,“你有朋友來了。”

    他有禮而疏遠的態度,如蜂刺螫痛了她。儀月受傷的眼神掃向他,仿佛在質問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漠,草上飛沒做聲,大跨步領頭朝外走,儀月默默地跟上。沒多久,他們便看到遠遠走來一隊人,儘管距離還很遙遠,卻足以讓她辨認出隊伍中的幾道熟悉身影。

    “綠華!”她驚喜的朝對方揚手,越過草上飛跑過去。人群中那熟悉的影於也激動的迎向她。

    “儀月,終於找到你了!”風綠華擁抱住失而復得的堂姐,被憂慮折磨了一整晚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哭倒在她懷裏。

    結果換成儀月這個經歷一整晚驚嚇的人安撫她。

    “綠華姑娘,既然你己找到貴族的公主,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其他人?”優雅的聲音溫和的響起,儀月看到她親愛的堂妹迅速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淚水,紅紅的小臉露出一抹羞澀的笑,轉向這人。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她不好意思的道。

    儀月好奇的眼光投向令堂妹有這種奇怪反應的男子,和一雙她此生見過最坦白清澈的眼眸對個正著。

    “我是擬季抒。”迷人溫柔的笑意淡淡漾在那張顯露出無與倫比高貴神態的俊臉上,清朗的眼眸在眨動間,對她閃爍出溫暖的關懷,讓她忍不住回他一個真摯的笑容。原來,他就是夏王的繼承人,擬季抒。

    她以評估的眼光看他,發現擬季抒遠比她之前設想的還要優秀,刹那間,他具親和力,尊貴高雅的王者形貌佔領了她整個思緒。

    但只是刹那,接著,一雙炯亮有神若晨星的眸子取代了擬季抒,點燃了她心裏的火焰。

    只是等她回過神去尋找那雙眸子時,卻發現那對晨星已然隨著白日降臨,消失在天地的角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2:38

第三章

    “儀月,你嚇壞我了。”與她並騎的綠華嬌嗔的埋怨,嫵媚的鳳眼裏仍殘留一絲驚悸。“你可曉得當你被那頭瘋馬馱進濁流滾滾的河裏時,我差點跟你一塊兒跳下去。”

    想到當時的驚險,儀月同她一樣餘悸猶存,她為自己的大意自責,若不是她太過自信,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胯下的神駒是由她親手訓練的,沒想到在危急時卻出狀況。終究是沒經歷過大陣仗的畜生。

    “幸好大鷹及時拉住我,接著王子便來了,將我們從這團混亂中解救出來。”儀月注意到綠華提到擬季抒時,圓潤的小臉上出現蜜桃般甜鬱的神采,一雙眼濕潤得像能滴出水來。

    一抹恍然掠過她心頭,淘氣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瞅視只比她晚幾天出生的堂妹,立刻使得後者頰膚上的紅暈燒得更熾烈,羞澀的避開她的注視,不過那雙水似的眼眸卻是朝騎在前頭的擬季抒飄去。

    儀月深深看了堂妹一眼。綠華與她同年,正值少女懷春的年齡,而擬季抒威武俊美的英雄形象,輕易便吸引了她。如果綠華真對似季抒有意思的話,她倒是樂觀其成。

    她見堂妹害羞的低垂螓首,瑰紅的雙頰在晨風吹拂下仍退不了燒,眼光不時飄向前頭的擬季抒,更加肯定心裏的想法。

    若不是還有許多事需問清楚,她真不忍心打擾她對心上人的癡情凝視呢!

    “過邑與戈邑的軍隊後來怎樣了?”

    “王子的精英部隊一出現,立刻將原本就傷亡慘重的兩路人馬打得落花流水,大敗而逃。而我們的人也保住了那十車的兵器。”說起心上人的英勇,綠華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那十車兵器也只有最上層那部分是真貨。不過,能保住總是好事。”儀月讚賞的頷首,對於自己在一開始便丟臉的被馬馱進洶湧的河水中,反讓眾人著急感到羞愧不已。

    若不是遇上草上飛算是件好事,她的心情一定會更加沮喪。

    想到草上飛,夾雜著酸澀的溫柔情緒自她心間蕩開。見過擬季抒之後,她原本有意向他引見草上飛,那傢伙卻不曉得跑哪去了。她返回山洞裏尋找,只剩下人去洞空的暗寂。地上的火堆早熄滅了,冷掉的灰燼如同她心情的寫照。

    一干人聽說救她的人是草上飛,都顯得十分訝異。尤其擬季抒臉上的表情,除了訝異之外,好像還有著其他。

    “儀月,救你的那個草上飛是個很厲害的人吧!當時水勢那麼急,我們都不敢下水救你,可是他不但義無反顧的跳下湍急的河中,還把你救上岸,我看他的泳技不遜于朝陽堂哥喔。”

    “那是一定的。”

    豈止是一定的!草上飛不只藝高膽大,就憑他肯為陌生人冒險的這份俠義胸懷,便足以讓她心折。況且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只是,他的若即若離也讓她心裏不是滋味。他為何不告而別?

    儀月想起在洞口前,草上飛以一種奇怪的語調問她是不是鳳族的公主時,疏離冷漠的態度。

    之前,他雖然對她保持距離,兩人相處倒也稱得上輕鬆愜意,不像之後他視她如洪水猛獸般排拒。

    一定出了問題。儀月心裏雪亮,猜到問題就出在她是鳳族公主這件事上頭。為什麼她鳳族公主的身分,會引起他如此大的反感?儀月慧黠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投向擬季抒寬闊健實的背影。

    從他帶領的兵士,從頭到尾都維持整齊的隊形,她可以看出撇除他王子的身分,擬季抒還是名優秀的將領。此時,他正率領眾人趕回他部隊的駐紮之處。

    她有種預感,擬季抒和草上飛有某種關聯,至少,他一定認識草上飛這個人,否則不會在聽她提起他時,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儀月,你在看什麼?”綠華繃著俏臉,語氣顯得不悅。

    “沒什麼。”她收回盯著擬季抒背影的視線轉向堂妹,知道堂妹顯然是誤會了。她嘲弄的微扯嘴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沒想到夏王之子出現不到一天,他在綠華心裏所占的地位,就遠遠超過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了!

    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心上人一出現,好姐妹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倒楣的話,還會被當成假想敵。

    “我只是有所感慨。某人長得沒我漂亮,為什麼一出現就佔領了我堂妹的心,讓她討厭我?”

    “你胡說什麼嘛!”綠華又羞又惱,對她白眼相向。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清楚。”儀月感歎道。

    “你……”綠華心虛的垂下頭,欲言又止。

    “算了,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儀月忍住笑,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誰教我只不過是和人家自幼相親相愛、一塊兒長大的堂姐,而不是英偉出眾、教人仰慕的王子呢?難怪人家一有了王子,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儀月!”綠華被她逗得又羞又愧。她明白自己剛才的反應不應該,尤其物件又是儀月。可是……清晨的光線照在她略略低下的臉龐,濕氣飽滿的眼眸裏那可疑的珠光,讓儀月心疼了起來。她不由責怪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

    “綠華,你可別哭呀!我只是開玩笑。”

    她心疼呵憐的語氣讓綠華更加羞愧。

    “儀月,我……”

    “別說了。”她對堂妹捉狹的眨眨眼,輕快的接著道:“我承認王子是個萬人迷,你會喜歡上他,也是很自然的。我可不會小氣到跟他爭寵。”

    “儀月!”綠華聞言哭笑不得,懊惱的瞪她。

    儀月究竟明不明白她的想法呀?!令她羞愧的其實是她根本沒有資格生儀月的氣。反而儀月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因為她不但覬覦她的准未婚夫,還用那麼惡劣的態度對她。可是儀月像是一點都不在乎。

    “好啦,這件事我們就不提了。”儀月好脾氣的笑道。她神秘兮兮的溜了前頭的擬季抒一眼,以只有兩人聽清楚的聲音說:“其實,我剛才之所以盯著王子看,可不是因為他長得帥……”她的話引來堂妹不悅的咕噥,但她只是揚揚眉,接著道:“我是在想,他會不會認識草上飛呢?如果他們是認識的,那我或許可以從他那裏探得草上飛的下落。”

    “儀月,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綠華不明白。“王子與草上飛身分懸殊,他們怎麼會認識?”

    “綠華,你這話就錯了。”儀月神情嚴肅的道。“我一點都不認為草上飛和王子的身分有哪里懸殊了!擬季抒若不是夏王之子,而是尋常的百姓,你會有這種想法嗎?況且草上飛的所作所為,無不值得吾輩中人學習,他不計個人安危,為黎民百姓冒險犯難,你的王子可未必做得到!”

    綠華不想就這問題和儀月爭論,不情願的道:“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話好了。不過,你是憑哪點認為王子認識草上飛的?”

    “綠華,你不認為草上飛出現在這附近有些不尋常嗎?我是說,這區域並沒有富饒的貴族領地,而且還十分荒涼,不像是草上飛會來的地方。”

    “他也許只是經過。”

    “在暴風雨來襲的半夜趕路?何況草上飛根本就有過夜的地方——你也看到那個山洞了。草上飛若不是早相中山洞做為落腳處,裏頭怎麼會那麼乾淨,還準備了毛皮及乾燥的柴堆?”

    “會不會只是碰巧山洞有人住過?”

    “那也太巧了吧!”儀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如果是你的話,可以在救下我之後精疲力竭的狀況下,抱著一個昏迷的人,在暴風雨中‘碰巧’尋到這樣適合人住的山洞嗎?”

    “好吧。”綠華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這樣的體力及好運氣。

    “就算草上飛出現在這附近並不是巧合,你又怎能肯定與王子有關?”

    “就說是一種預感吧,王子聽到是草上飛救了我時,他的表情有點奇怪。我覺得他好像認識他。”

    綠華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瞪住儀月,對她所說的預感、覺得無法置信。

    儀月向來理智過人,今次怎會用這麼虛幻的字眼來下判斷?

    “儀月,我還是不明白。就算事情像你以為的,王子的確和草上飛認識,你又是基於什麼原因執意要找到草上飛?”

    儀月垂下目光,感覺到晨光灑在臉上的溫暖,清爽的微風掠過臉龐帶來一陣神情氣爽。但她的心情卻無法像身體一樣,享受大自然賜予的舒適。

    綠華的話像一顆帶有能量的石子,投入她原本就為陌生情愫困擾的心湖,引起軒然大波,讓她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呢?她抬首看向天際,久久無法回答。

    看著堂姐姣好的側臉掩上一層淡淡的愁緒,使得清新可人的面容顯得無比抑鬱,綠華的心情跟著難受起來。

    她正想開口安慰,儀月蒙上悲傷陰影的眼眸突然明亮了起來,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陽光碟機離了所有的陰霾。只見一絲蘊滿柔情的笑意,悄悄泛上她嬌豔的菱唇。“我只是一定要再見他。”她輕柔的聲音充滿難以撼動的決心,盛放如花的笑靨美得令人屏息。“就是想再見他一面。”

    綠華聽得目瞪口呆。刹那間,她仿佛意會到什麼,但又不敢相信,惴揣不安的芳心又驚又喜,這表示儀月對季抒沒興趣嗎?

    如果儀月不跟她爭奪季抒,夏王之子不就可以屬於她了嗎?

    一抹竊喜浮上心頭,綠華天真的明眸頓時像儀月眼裏的光芒一般,璀璨耀眼。他們在中午時分抵達夏精英部隊駐紮在隱密山坳的營區。

    中午的陽光被樹林茂密的枝椏所隔離,眾人覺得淋在身上的熾熱陽光威力漸失,清涼的風拂面而來,全身一陣舒爽。

    兵土井然有序的依照各小隊隊長的指示,回到各人的營區。季抒親切的引導經過一上午的跋涉、及昨夜折騰一整晚的鳳族人直奔主營區。

    他正狐疑著前鋒哨兵何以沒傳令當值兵土前來迎接時,遠遠傳來的喧嘩,讓他兩道英偉的眉朝眉心蹙攏,急忙催促馬匹加速前奔。

    馬蹄聲驚擾了看熱鬧的人群——其實也不全是看熱鬧。

    當人群因季抒的到來讓出一條通道,儀月看到兩邊壁壘分明的隊伍,由一排紀律嚴整的兵士隔開,讓出大片空地給混戰中的一男四女。

    這是怎麼一回事?

    跟在季抒身後的儀月勒停馬匹,和綠華面面相覷。季抒則在胯下的健馬未完全停下來前飛身下馬,俐落的英姿有如天人下凡,連儀月見了都暗暗讚賞,綠華那雙水眸更是掩不住愛慕之情。

    儀月緊跟著下馬,在季抒開路下,得以佔有最佳的視野,她定睛一瞧,險些為場內的狀況失笑。

    說是混戰,其是再貼切不過了。匆匆一瞥,她便捉摸出大致情形。

    場內四女一男的混戰,明顯是穿紅衣的女子與穿黑衣的女子兩人互不相讓的拳來腳住,唯一的男子則擋在中間阻止。另一名嬌小的青衣女子追在男子身後,不讓打架的兩女傷到他。

    第四名女子則手足無措的想要拉開其中一人,卻不幸的讓情況更加混亂。“不要打了!”可憐兮兮的哀歎聲響起,那聲調一傳進儀月耳內,立刻在她腦子裏產生共鳴,一種熟悉感霎時生出。

    她眉頭一蹙,目光投向聲音來源。只見那名男子堪堪避過紅衣女的拳頭,身形正好迎向被他擋在後頭的黑衣女踢來的一腳……

    “啊……”救援不及的青衣女發出淒慘的驚叫聲,男子就在這摻叫聲中狼狽的閃開黑衣女的腳,仆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屎。

    “小……心!”

    這時候再喊“小心”不嫌遲了嗎,儀月納悶的看著青衣女像個目睹孩子受傷的悲憤母親,搶到男子身邊,萬般憐惜的察看他的情況。

    另一方面,紅、黑兩女的爭鬥並沒有因此而停歇。看到兩人又打了起來,季抒的太陽穴忍不住隱隱作疼,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給我住手!”他大喝一聲,縱身擋在兩人之間,幾下子便將兩女分開。“表哥!”紅衣女一見是他,滿臉的戾氣都化為似水柔情,如乳燕投林般撲向“紅香,這是怎麼回事?”季抒勉為其難的伸手捉住她肩膀,阻止她進一步投進他懷抱。“表哥……”她不顧季抒的不情願,小嘴兒微嘟,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將小臉硬擠向他懷裏磨蹭,杏眼裏閃著得意的光芒。

    這一舉動可惹紅了好幾雙眼睛。儀月機警的發現,不獨堂妹綠華眼冒火光,黑秀女的眼瞳也幾乎要噴出火焰來。而另一名形貌婉約的少女,則花容慘澹的別開眼光。“紅香!”季抒無可奈何的任她抱著,眸光轉向黑衣女冒火的眼瞳,後者立刻收斂住眼中的憤慨,夜叉臉變換成綿羊般的溫馴表情。

    “英妹公主。”他僵硬的朝她頷首,對她臉上漾開的甜美笑容有些無法招架。他沒花時間停留在她身上,很快轉向始終溫婉的第四名女子,語氣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柔。“早娘,究竟是怎麼回事?紅香怎麼會跟英妹公主起衝突的?”

    早娘正待答話,紅香迫不及待的搶白,“表哥,這事怪不得早娘,都怪姚英妹不請自來。人家日夜奔波,趕了好幾天的路,送來補給品給你,一進營聽說你不顧危險的率領大軍出擊,人家心裏好著急喔!這時候姚英妹便帶著她的人來——對了,表哥,你怎麼可以親身涉險呢?這種事交給手下做就好,要不然叫虞曉星去,你知不知道那傢伙有多混?我到時,裏裏外外都找不到他,派人尋找才知道他醉倒在樹林裏,身上都是酒味。表哥,你太縱容他了!”她嬌嗔的埋怨,很快喘口氣——快得讓原本想趁此空檔插話的人來不及吐出一個字——又道:“姚英妹根本是來搗亂的,她幫不上任何忙,表哥,你千萬不要留她!

    還有她那不要臉的妹妹,看到虞曉星便像蜜蜂見到花般,也不管他一身酒氣沖天便纏上去,真是太不知羞了……”喋喋不休的小嘴繼續張合,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為自己的任性強辯,反倒將真相撇在一旁不管。季抒忍無可忍,懊惱的低吼一聲,截斷她的話。“紅香,你可不可以閉一下嘴,讓別人說話?”

    虞紅香扁著小嘴,杏眼紅了一圈。季抒眼朝上看,再也無法忍受的微一用力,將她推進等在一旁的早娘懷裏。

    “英妹公主,我並不知道你要來,以至於讓公主受氣了。”他有禮的道。“沒關係,我——”

    “表哥,你真不公平!”紅香不滿的插嘴。“明明就是姚英妹不對!”

    “紅香!”季抒拿這個表妹無計可施,幾乎要抓狂了。“英妹公主遠來是客,你就不能讓一下嗎?”

    虞紅香問言不惱反笑,原來在表哥心裏,姚英妹是客人,她卻不是。這表示他將她當成自己人,姚英妹則是外人。這麼一想,她頓覺心花怒放。

    “早娘,還是你說吧。對了,曉星跑哪去了?”季抒眼光一轉,發現之前還在現場的虞曉星和姚柔妹已不知去向。

    儀月這時才領悟到青衣女子的那聲“小心”,其實是男子的名字。

    “咦?曉星少爺剛才還在這裏的。”早娘陶鈴般悅耳的聲音輕輕傳來,映襯著她的美貌,可說是相得益彰。

    只見那雙宛如月色般溫婉的眼眸,嬌怯怯的東轉西蕩,讓人忍不住也跟著她尋找起來,很快的,就有人指出她想找的人的方位,一道驚喜霎時照亮了她慌亂的小臉。“曉星少爺,你怎麼躲到那裏去!”她嬌嚷著。

    季抒跟著早娘找到癱在大樹陰影下。枕著姚柔妹大腿的虞曉星。

    他一手掩在臉上,糾結淩亂的發絲遮住他的表情,仿佛想借著兩者擋住外人的眼光。至於臉上閃漾著陶醉光彩的姚柔妹,則以小手溫柔的替他扇涼。

    “柔妹,你在做什麼!”姚英妹的臉色不甚好看。再怎麼說。

    她們都是一族公主,柔妹這樣做,無疑是丟盡姚族的臉。

    “噓,別吵他。”姚柔妹完全不在意的輕輕漾開一抹甜笑,滿足的凝視躺在她腿上的男人。

    “別吵他?”英妹對妹妹的態度惱怒起來,“柔妹,你這樣成何體統?讓個男人枕在你腿上……”“那又怎樣!”柔妹叛逆的回瞪她,小手探進曉星濃密的發內,溫柔的為他按摩,聲音維持輕柔。“如果不是你無理取鬧,跟虞紅香打起來,曉星會累壞嗎?剛才你差點就打傷他了!”想起這件事,她仍一肚子火。

    “我無理取鬧?”英妹無法相信妹妹竟幫著外人數落她。

    “我是怎麼無理取鬧了?不過是對虞紅香假公濟私,分配偏遠又糟透了的紮營地點給咱們姚族人,擺明瞧不起咱姐妹而找她理論,我這樣算是無理取鬧?”

    柔妹冷哼一聲,淡柔的語氣和她臉上的不屑成對比。

    “虧你還是姚族的長公主。父親將精兵交由你統管,要你來幫夏王,是看重你向來的冷靜、自製,怎麼一遇到虞紅香就失去理智了?即使你對虞紅香的安排不滿,也可以等到曉星醒過來,或是主子回來時,再來申辯。他們總不可能像虞紅香那樣不講道理吧?但你偏偏受她激,跟她打起來,害得咱們的人也險些與虞族的兵士起衝突。如果不是早娘及時將曉星叫醒,他下令手下擋住兩族兵士,不准他們參與你們兩人為了私情引起的爭鬥,兩族的和平就要毀在你們這兩個爭風吃醋的瘋女人手中了!”

    “姚柔妹!”她的話引起英妹和紅香的不滿,兩人同時怒叱出聲。

    “我可沒說錯。”柔妹的語氣越發嚴正,低頭注視懷中男子的眼光,有著濃濃的心疼,“可是你們兩個卻不知羞的變本加厲,不留情的對彼此展開宛如對待死敵的攻擊。為了大局著想,我可憐的曉星只得拖著不適的身軀,夾在中間阻止,害得他險象環生,差點就死在你們手中!”

    她如泣如訴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忍不住要對像頭睡死的豬對周遭的喧囂無動於衷的虞曉星致上最高的敬意了。”。只是曉星本人一點都不領情,他在心裏呻吟,暗罵姚柔妹幹嘛把他說得這麼偉大。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眾人的敬慕。

    “虞曉星才沒這麼偉大呢!”紅香不滿的聲音讓曉星暗自贊許。幸好這向來與他不和的老妹,肯出口編排他的不是。

    “若不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我不會好心想幫忙他安排姚族人馬的落腳營地。是姚英妹對我的安排不滿意,還惡言惡語的辱駡我,我才會忍無可忍的跟她——”

    “虞紅香,你不要顛倒是非!”姚英株趕緊為自己辯白。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是你先出手的!”

    “明明是你出口傷人,說我們妹妹追著男人跑,還說我們一見到男人,就像見到臭肉的蒼蠅!”

    “難道不是嗎?打著冠冕堂皇來幫忙的藉口,其實你們一個是為了表哥,一個是為了虞曉星而來。以為我不知道呀!”

    “喝,你自己難道就沒有目的嗎?”英妹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把紅香氣得兩頰鼓脹。

    “我有什麼目的?我關心我表哥,怕他被壞女人勾引去有錯嗎?”

    “你說誰是壞女人?!”

    “哼,看誰想承認羅!”

    “你!”

    姚英妹氣得臉色發青,季抒的太陽穴也如針刺般疼痛,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些!“好了!誰是誰非,我會查個一清二楚,不准你們再吵了!”

    在他冷峻的怒容下,兩女不再做聲。他松了口氣,轉向早娘問:“柔妹公主說的是事實嗎?”

    早娘畏怯的忍受紅香射來的威脅眼光,勇敢的開口:“大致不差。”

    季抒不悅的瞪向仍想爭辯的表妹,後者可憐兮兮的低下頭。

    他向來疼愛紅香,並不忍心真的對她生氣,但也不能縱容她的任性,只好道:“紅香,這件事你有錯在先,我要你向姚族的兩位公主道歉。”

    見她小嘴兒固執的抿成一直線,季抒的語氣變得嚴厲。

    “如果你不願意,就給我回去舅舅那裏,我管不了你。”

    “別趕我走!表哥,我什麼都聽你的!”紅香淚汪汪的道,百般不情願的向英妹、柔妹致歉,兩女也看在季抒的份上,不好追究。

    事情解決後,季抒松了口氣,眼光轉向仍躺在姚柔妹腿上的表弟,有些羡慕他的狡猾。一發現他回來,曉星立刻將頭疼的事丟給他。

    他猜想,若不是姚柔妹跟得緊,曉星大概早不顧義氣的跑了,躺在這裏裝睡,是他的下下之策。

    “曉星,事情都弄清楚了,你還不給我爬起來!難道想在柔妹公主腿上睡一輩子?我可警告你,惹來任何麻煩,我是不會幫你收拾的。你這個懶傢伙,不准再裝睡,快醒來辦正事了!”

    他後聲一停,睡倒美人膝的曉星逸出不滿的模糊咕噥,呻吟出聲。

    “你就不能饒了我嗎?”

    沙啞的低沉聲音帶給儀月脊背一陣麻癢,更加肯定這個聲音與腦中的記憶吻合,心湖裏的懷疑潮浪掀得更加猛烈。

    “饒了你,教我怎麼辦?”季抒哼了一聲,“見我回來了,便啥事都不管,你還想要我幫你嗎?曉星,我保證你若繼續躺在柔妹公主的大腿上,會給自己惹出無法收拾的大麻煩,到時候我絕不幫你。”

    不滿的咕噥再度響起。曉星不情願的接受季抒的威脅,自柔妹腿上掙扎起身。後者顯然不捨得他的離開,柔軟的手臂挽留的停在他健實的體軀上。

    曉星微微一笑,必須承認自己喜歡女性對他的癡迷。然而頸背寒毛豎起的感覺,阻礙了他伸向柔妹意欲安撫的手。他不動聲色的伸個懶腰,像頭大豹優雅的甩動上半身,濃密的長髮在空中飛揚,但很快落下,散亂的披覆住他的頭臉,蓋到頸肩。他的脈搏劇烈跳動,難以言喻的酸澀在胸臆間擴散。借著伸懶腰的動作,他發現儀月專往的凝視。當那雙仿佛能穿透覆在他臉上亂髮的聰慧眼眸和他相逢時,她眼裏無言的責備,使他即刻生出強烈罪惡感。

    他在心裏詛咒,不明白這盼罪惡感因何而生,只慌的飛快轉開眸。然而,儀月銳利的眼光仍沒有自他身上移開的打算,令他如坐針氈。

    “不能怪我。”他刻意壓低聲音,語氣顯得可憐兮兮,“我撐著醉了一晚的酸軟骨頭,冒著生命危險應付那兩個為你爭風吃醋的女人,被她們打得全身無力,再也撐不下去了。你一回來,我當然是乘機休息去了,難道還要繼續挨打嗎?”

    “我知道這件事委屈你了。”季抒似笑非笑道。“你也休息夠了,該辦正事了。咱們現在除了姚族的朋友外,還有其他客人,你得去安排兩族人馬的駐紮處,可不能讓紅香胡鬧下去。”

    “好好,我即刻就去。”他趕緊捉住離開的機會,迫不及待想逃離儀月的注視,當他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身,仍讓頭髮蓋在頭臉上,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因此看不到路。他超過季抒,後者突然捉住他手臂,將他拉回來。他腳步不穩的朝後退,飛旋的頭髮飄離頭臉,雖然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卻足夠教儀月看清楚了。

    好一張俊俏的臉蛋!怪不得姚族的柔妹公主會為之意亂情迷了。儘管他臉上有著胡碴子,卻不會給人骯髒邋遢的感覺。剛毅的臉形散發出粗擴迷人的氣息,線條優美的五官勻秀漂亮,但最吸引她的是他的眉眼和額頭部分。

    熟悉的感覺不斷湧上心頭,儀月心中燒燙得厲害。她直覺眼前的男子便是佔領她全副心神的熟悉人影,可是他眼中的漠然,又讓她分外陌生。

    “曉星,我還沒向你引見鳳族公主呢!”季抒愉悅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儀月的思緒。“來日方長,等我做好安排再介紹也不遲。”曉星含糊的道,手一甩便擺脫季抒的掌握,一溜煙的跑開。

    好快的身法!就像草上飛逃開她般迅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儀月更加肯定他極有可能是她急於尋找的草上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2:59

第四章

    不要看我,千萬不要再看過來了!

    曉星不著痕跡的將臉儘量避開儀月探究的眼光,沒察覺到自己的臉快要鑽進柔妹豐滿的胸脯了,引來後者咯咯嬌笑。

    他警覺的巧妙移開,心裏有苦難言。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呀!避得了鳳儀月,卻躲不開姚柔妹的糾纏,他突然不曉得兩者哪一個對他的威脅最大了。

    對於鳳儀月,他有種連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奇妙情愫存在。

    他承認初見面時,便為她的美貌心動。畢竟他看過她穠纖合度的動人裸軀,還抱過她軟綿綿的玉體,而他是個正常男人,如果要強說對今生擁抱過最絕美的佳麗無動於衷的話,無疑是自欺

    欺人。

    但除了三不五時回想一下她嬌美柔軟的胴體外,她宜嗔宜喜的嬌靨,總在他最沒防備時冒出來,尤其是那雙慧黠靈動的眼眸,老是不願放過他,徒然困擾他的心。兩人是沒有結果的。他不斷提醒自己。

    伯靡有意促成她與季抒的婚事,這點他老早知曉。雖說雙方還沒有正式締結婚約,但這是早晚的事,鳳儀月幾乎當定了季抒的妃子,成為他的表嫂,他實在不應該再想她。

    然而思緒如風,完全由不得人做主。如果可以不想,他當然是不願想,偏偏鳳儀月就是不放過他。中午一別後,他想盡辦法不跟她碰頭,誰曉得季抒為慶祝不久前的一場勝利,以及歡迎姚族和鳳族勇士的到來,下令舉行宴會,還要他非得參加。在這種場合,他總不能再蓬頭垢面的現身,如此精明的鳳儀月不疑心才怪。仗著之前她並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他索性堂而皇之的露面,穿上草上飛不可能穿上的華麗衣服,擺出輕浮的貴族架勢,希望可以瞞騙過她。

    無奈。鳳儀月放著滿桌的山珍野味,不理會周遭男人投向她的愛慕眼光,以及女人投向她的妒意,仿佛他是她看中的獵物,以一種玩味的探究眼神追捕著他。像現在,身為主人的季抒溫柔體貼的勸她加餐,她卻是心不在焉的朝他一笑,隨即又將眼光挪回他身上。

    她到底曉不曉自己在幹嘛呀!曉星氣悶的想。

    季抒將她安排在最接近主位的席次,昭告著對她的重視,注視她的目光亦是溫柔含情,這笨女人卻不懂得把握,罔顧姚英妹、紅香及早娘嫉妒的眼光,頻頻眷顧他,真是不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麼!

    但氣歸氣,對她大膽、不避嫌的執著眼光,曉星心裏還是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歡喜。

    她該不會認出他來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不禁冷汗淋淋,又覺得不可思議。他一直是蒙面的,鳳儀月怎麼可能認出他?且兩人不過相處一晚,其中有大半時間她還是昏睡的,她究竟憑哪一點懷疑他是草上飛?

    虞曉星和草上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除了季抒知道真相外,沒人能窺出兩者的關聯,鳳儀月不可能會曉得!

    心裏雖這麼想,對於儀月不放棄的探究眼光,還有每當柔妹靠近時,閃動在她眼睫間的火光,還是讓曉星提心吊膽。

    要不是她緊盯著他不放,他才不情願利用柔妹逃避她。畢竟這樣玩弄一名真心待他的少女的感情太不厚道。

    想到這裏,曉星當機立斷的決定該是終止遊戲的時候。他抬首望向高掛穹蒼的明月,那樣圓滿的月色,仿佛是為了彌補昨夜被暴風雨破壞的美麗,顯得格外耀眼璀璨。

    搭建在主營區前方空地的營火熊熊燃燒,芳香的食物燒烤氣息撲鼻而來。但他沒心情享受環繞住他的歡樂氣氛,任性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曉星,你要上哪?”硬跟他擠在同一席位上的柔妹不依的嬌嗔,小手拉住他衣角。

    “柔妹公主。”他俊雅的嘴唇揚起一抹安撫的淺笑。“我有點私事要解決,請容我失陪一下。”

    “什麼私事?人家也要去!”她驕蠻的不肯放手。

    他聳聳肩,臉上笑容不變,眼神透著輕嘲。

    “這種私事只適合一個人解決,公主不會想參與的。”

    像是突然明白他眼裏的嘲弄,柔妹臉紅紅的放開他,仍不放心的交代,“要快點回來喔。”

    他朝她頷首,微笑的轉身離去,目標是圍繞營區的樹林。

    這樣總可以避開風儀月了吧?雖然顯得懦弱,但偷跑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儀月望著他的背影,腦中閃過數個念頭,立刻明白他是借機溜走。她嘴角輕輕揚起,她正想找機會跟他獨處,沒想到他會為她製造良機。

    她側轉向同席的堂妹。“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告退一下。”

    “要不要緊?”她擔心的問。

    “沒事的。”她輕聲道,眼光瞄向正在應付英妹的季抒,悄悄溜出席外,朝曉星離開的方向緊追而去。

    ◆◆◆明月當空,清風襲來,儀月走進充斥著各種蟲鳴的樹林裏,失去了曉星的影蹤。好快的身法!她就知道虞曉星不像外表那般簡單。在那張看似輕浮,刻意顯得無能的俊美臉孔下,隱藏的是耐人尋味的高超本領。他以為瞞得過她,卻不曉得他那雙眼眸裏的心虛,早已洩漏了他的秘密。

    仗著胸前掛著的夜明珠,即使在幽黯的林子裏,儀月仍能輕易視物。何況今夜月光皎亮,更有利她的搜尋。

    她豎起靈敏的耳朵,在蟲聲卿卿的樹林裏查探可疑的聲響,尋找他的去向。可惡!

    儀月踩過滿地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傳進隱藏在她右前方第二棵樹後的曉星的耳中,令他不由在心裏詛咒起來。沒想到這女人如此難纏,竟然跟到這裏來!她到底想怎樣?!

    “我看到你了。”儀月清脆的聲音響起,“男子漢大丈夫這樣躲躲藏藏算什麼!”“你一個姑娘家,追著男人進林子裏,又算什麼!”曉星不客氣的反譏,從樹後出來。

    皎潔的月光慵懶的穿掠微風輕拂過的樹隙,在曉星濃眉蹩起的怒容上映出零亂。細碎的光影。

    她注視著明滅不定的陰影,想像著那是罩在他臉上的巾子,想像他只露出一雙眼、其餘臉孔都消失在蒙面巾下的樣子。

    然後,她發現那雙冒火的眼瞳就如記憶中草上飛的眼睛那般明亮,心裏更加肯定。“你跟著我幹嘛?”他不耐煩的問。

    “我找草上飛。”她不喜歡跟他拐彎抹角的耍手段,索性挑明的道。

    曉星眼一眨,呼吸紊亂了一下下,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但他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的傻瓜,他很快地彎起嘴角,堆滿虛偽的笑,拱手道:“既然儀月公主找的人不是在下,曉星還有事待辦,請容我告退。”

    她要是任他像蛇般滑溜的溜走,她就不是鳳儀月了!她腳尖一點,很快攔在他身前,英氣勃發的眼眸直勾勾的睇進他眼裏,銳利得像要看穿他所有的偽裝。“我知道你就是草上飛,你瞞不住我的了。”她自信的眼神,讓曉星在氣結之餘,更有莫名的悸動。

    他很快做了個深呼吸、揮去不該有的遐思,腦中思緒電轉。

    儀月從他眼皮輕微的跳動,看出他正在轉主意打發她。

    “為什麼不肯承認?”她不解的問。“我又不會揭露你的身分。”

    不會?那她以為她正在做什麼?!

    曉星淡淡一笑,高大健壯的身軀朝她走近一步,暴露在月光映照下的臉容有抹輕挑的笑意,強烈的男性氣息危險的直逼過來。

    他閃閃發光的兩眼充滿熾烈的火焰,穿透黑暗的夜色,展現霸氣十足的邪惡緊盯著她。

    儀月感受到他眼中輻射出來的強勁熱力,頓時亂了心跳和呼吸。在黑夜的森林裏,他褪去了文明的外表,剛毅俊美的臉容,發散出難以駕馭的狂野氣質。她從不認為自己是輕易被男色迷惑的花癡女,但眼前的男子有種令女人很難抗拒的邪惡魅力,讓她無法輕易轉開眼光,像只被蛛網困住的小生物,束手無策的瞪住他不懷好意的俊美臉容。

    “想找我就直說,何必編出個草上飛?”他低啞的嗓音暗示意味濃厚,儀月立刻警覺起來。

    “你胡扯什麼!”她不悅的嬌叱。

    “不是嗎?”他更加大膽的貼近她,英俊的頭顱傾向地,兩張臉的距離不到一手掌寬。

    儀月好不容易鎮定的心神,被他刻意的挑逗再次打亂。他滿是侵略的男性溫熱鼻息不合禮儀的吐在她柔嫩的頰膚上,溫暖的感覺拂亂她的心,引起身心一陣莫名搔癢。

    “我沒有!你本來就是草上飛。”她的抗辯仿佛是一句軟弱的歎息,曉星輕浮的逸出不在乎的笑聲。

    “美人兒,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反正我們都曉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儀月在驚駭中生出一絲疑惑。她想要的不就是確認他是草上飛嗎?可是聽他這麼一說,她卻失了主張。為何她執意要找草上飛,執意認定眼前危險的男子便是她的草上飛?

    她的?

    儀月感到頭暈目眩起來,她慌亂的抬起眼,綿密的睫羽如陷進蛛網的蝶兒不安的掙扎煽動。

    曉星眼裏的光芒,恍如帶著閃電魔力的能量,掠奪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理智,教她無法別開眼,不去看他邪氣的俊臉。

    他喑暗的瞳眸似乎能穿透黑暗的夜色,看穿她每個連自己都羞于承認的思維。隨著他的頭越俯越低,儀月禁不住雙膝發軟,無法自製的傾向他的懷抱。

    男性掌心裏的熱力透過單薄的衣料傳到她的皮膚,她驚愕的瞪視他,感受到他身上強大的力量。他果然不像他刻意展現的那般無能!她的心驚喜著,萬般柔情湧上雙目,而這震撼了曉星。

    他感覺到一直引以為做的理智正逐漸遠離,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的,卻無法不向她眼中如月光般柔和的情意俯首稱臣,被她如花的麗顏吸引。

    漸漸的,他的眼裏就只剩她粉柔的唇瓣,鼻端聞嗅著屬於她的少女馨香。他的唇貼上她,一陣夾帶著甜蜜的軟柔觸感佔領了他所有的知覺。他忍不住進一步貼合,男性的本能使他魯莽的開啟他不該沾手的寶藏……噢,那是教人即刻死了都甘願的甜美,那樣心甘情願的奉獻,那般義無反顧的馴服……她軟綿綿的胴體,婀娜多嬌的完美曲線,完完全全緊貼住他的男性需求,任他取用,佔有。

    取用、佔有?

    取用這不屬於他的甜津,佔有這不該是他的女人?

    該死,該死!

    為什麼他竟被她迷惑得忘了本性?還是貪花好色就是他的本性?

    他原本只想嚇嚇她,沒想到受到驚嚇的,反而是自己!

    該死,這該死的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他忘了自己的身分,還有她該死的身分!

    儘管心裏氣憤不平,曉星卻沒有立刻推開她。他灼熱的掌心順著她柔滑的背脊滑向她圓翹的臀部,刻意施壓,讓她感受到他勃起的欲望。在她驚愕的喘息時,柔情蜜意的吻瞬間變得具有侵略性,無情的卷掠起狂風暴雨,摧殘她這朵嬌美的小花。“這就是你要的嗎?高貴美麗的儀月公主。”他輕挑的點著她的唇道,低啞的嗓青充滿曖昧。“編什麼草上飛騙我,其實只要你說一聲,我隨時願意為公主效勞。這樣,這樣,還是這樣……”他以嘴唇和手,恣意輕薄她驚呆的嬌軀。當男性的指尖摸向她柔軟的胸脯時,儀月警覺的阻止他。

    曉星發出沒有溫度的笑聲,發亮的眼瞳裏有光無熱。儀月沸騰的血液驟然降溫,一陣怒氣在胸腹間急速翻升。

    “何必假正經呢?”他眼底的嘲諷令她心寒。

    “你來找我,不就是想這樣嗎?”他自大的繼續道。“所有的女人都一樣,高貴的公主尤其愛我這樣,我領教夠了。”

    “你說什麼?”她為之氣結。

    “難道不是嗎?”他色迷迷的說,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因憤怒而僵硬的身軀,變本加厲的對她上下其手。“不管是鳳族公主,還是姚族公主,都耐不住寂寞的找上我。我呢,是來者不拒,只要大家開心就好。”

    儀月的怒氣終於被徹底挑起。

    這該死的傢伙到底拿她當什麼?還拿姚柔妹跟她比!

    一股夾雜著嫉妒的怒焰流竄在她血管裏,她眼冒凶光,不假思索的揚手打向那張掛著浪蕩、下流笑容的可惡俊臉。

    在手掌碰撞臉的清脆聲響後,是她惱羞成怒的嬌叱:“下流!”

    雖然有心理準備承受她的一巴掌,曉星還是覺得臉上辣熱的疼痛不好受。畢竟他不常挨打,何況是被盛怒中的女人甩一巴掌。

    但糟的還不只如此——這也給了他一個教訓,就是千萬不能惹火女人。

    儀月在打了他一巴掌後;餘怒未消,氣憤的推開他壯碩有力的身軀,趁他搖搖晃晃的退開時,踢向他胯間。

    好個陰毒的女人!

    他慌張的往後閃,避是避開了,但一腳踩到樹根上,讓他一個失足往後跌,跌成四腳朝天。

    他狼狽的模樣略略消去了儀月的怒氣,她於心不忍的想上前探視,曉星卻一副見到鬼似的驚恐樣,朝她大喊:“你這個蛇蠍女人別過來!我受夠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孬種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是她的救命英雄草上飛?!

    氣憤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竟把野雉誤當成鳳凰,還讓個浪子給輕薄去,儀月滿腔的熱情頓時化成冰冷。她氣憤的一頓足,轉身奔離害她丟臉的樹林。

    獨處在暗寂的樹林裏,遠方的嘈雜喧鬧不知何時淡隱下來,月光透過樹梢灑落,引起獨自舔傷口的曉星注意。

    他抬起眼,星辰般的明亮眼眸,穿過頭上稀疏的樹葉,望見伴著一顆明星的圓月。那溫柔圓滿的月光,像儀月含情的眼眸。可是他知道,過了今夜,這圓滿的月即將殘缺,直到下一次的月圓時候。

    只是他和儀月沒有另一個月圓,就像伴在明月身旁的燦星只是偶然的經過,准曉得下次是否還有幸陪伴明月一起出現。

    他就像那顆星,而且他清楚明白,即使是那般美麗的明月,也無法挽留住他流浪的心。他只能撇下心裏深切的遺憾,告訴自己這種結局是最好的,總比投下感情後,無法割捨的痛苦要容易忍受。

    提起疼痛,他揉了揉額角的腫脹,接著碰觸臉頰上即使是清涼的夜風也拂之不去的熱辣,有點自虐的享受著這疼,仿佛只要還能感受到疼痛,儀月就沒有真正離他而去。哎,他在想什麼?!

    曉星揮開不該有的癡念,那麼凶的女人,他還想她做什麼?

    雖然是他故意惹惱她的,可是她的反應也太強烈了。兩人間可沒有深仇大恨,她犯不著攻擊他的命根子呀,害他撞到頭,真是的!

    肉體上的疼痛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的男性自尊狠狠被撞了個瘀青,不曉得下次碰面要拿什麼臉對她!

    但想到她迷蒙的眼光,為他開啟的紅唇,他心頭夾雜著羞憤的怒氣奇異的消失,身體發熱了起來。他嘴角漾起一抹滿足的笑意,即使是高傲兇悍的鳳儀月,也難逃他的男性魅力,而且她是那麼甜,比他親近過的任何女子都甜。

    他微笑的低頭盯著自己的手。

    這修長、寬厚的手掌,曾經撫過她柔軟圓潤的曲線。當他將曾經有過的觸感,和昨晚與她裸裎擁抱取暖時的視覺。觸覺印象相印證時,那股令他全身暖和和的灼熱潮流立刻衝擊向他。

    他納悶自己得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將她的美、她的嬌忘記。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喔!他咕噥著。

    “曉星。”熟悉的呼喚自下面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低頭往樹下瞧,與一雙充盈著坦蕩、友愛光輝的炯亮眼眸對個正著。他迅速漲紅了臉,心虛的像個潛進屋裏偷東西,卻正好和回家的主人撞個正著的小賊。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嚨,朝下面的人喊這:“季抒,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歡迎我上去吧?”月光照出季抒燦爛的笑顏。

    曉星沒有反對餘地的垂下樹藤。倒不是輕視季抒的能力,而是讓未來的天下公主像猴子般爬樹,總是有失體面。

    季抒抓住樹藤,幾個起落便到達曉星身邊,一手拿著用兩個巴掌大的樹葉包著的食物,攤在曉星面前。

    “你匆匆離席,沒再回來,也沒回自己的營帳,我想你必然是為了避開姚柔妹的糾纏,躲到這裏來,我擔心你沒吃飽,帶這些給你。”

    曉星看他一眼,季抒閃亮的眼眸裏有抹不曾出現過的探詢意味。他心一驚、繼之又想到,聰明如季抒怎麼可能不懷疑呢?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你的臉怎麼了?”季抒不動聲色的問,眼光從他俊臉上的掌痕,汙跡,移向顯眼的紅腫。

    “很狼狽嗎?”曉星摸了摸臉,反將更多的髒汙塗到臉,惹來季抒一陣輕笑。原來他跌倒後,沒有做任何清洗,只以手隨意揉了揉傷處,反將手中的髒汙給塗在臉上。曉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錯誤,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不在意,卻有人不想糟蹋帶來的食物。季抒建議道:“你先清洗一下,咱們等會兒再談。”

    曉星順從的飛身下樹,幾個起落便找到熟悉的水源——流經林中的小溪。略做清洗後,他施展輕功回到搭建樹屋的巨樹上,卻在外頭找不著季抒,料定他必在樹屋裏。季抒向來覺得樹椏讓他坐不安穩,不像他就喜歡躺在上頭,悠閒的觀賞滿布穹蒼的星辰。他進入簡陋的屋內,季抒坐在他睡覺的床榻上,見他進來,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曉星不客氣的享用他帶來的上好漳腿肉,季抒體貼的遞過去一瓶酒,曉星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

    “你還沒告訴我,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口事。”

    儘管料到季抒不會放棄這話題,曉星還是嗆到了。

    “能讓你緊張成這樣,想必是不太容易回答吧。”

    曉星責難的看季杼一眼,無言的責怪他為什麼不肯等他吃完再說,這下可讓他沒胃口了。季抒卻只是笑,像是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

    “你明知故問。”曉星被他看得不自在,別開眼,垂下眼瞼,仿佛正專注的傾聽屋外風與夜的對話。

    “我只曉得……”季抒的眼光變得犀利,“你走後,風族的儀月公主也跟著不見人影。”“你懷疑我跟她在一起。”他平靜的陳述,眼瞼始終合著。

    “我不用懷疑。”季抒的口氣有點沖。他並不想這樣,只是想到鳳儀月氣衝衝回來後,更顯心不在焉的態度,心裏就是有疙瘩。

    他不是自大狂,不至於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將他放在眼裏。姚柔妹及許許多多女子對曉星的心儀,他從來不曾在意過。只是儀月,該死的,她是鳳族的公主,才貌冠絕天下,偏偏伯靡又曾向他建議過這樁婚事,他忍不住在乎了起來。

    “她應該是跟你在一起。”他鬱卒的咕噥。

    “你在乎?”曉星並不意外。換成是他,他非但在乎,還在意得要命。

    “不曉得。”季抒輕喟出聲,眼光顯得迷惘。“她跟我之前認識的女孩不一樣。她不像早娘那般柔媚溫馴,也沒有紅香的驕縱任性,更不似英妹公主的悍猛。”“或許你還該加上流雲的機伶善變,狐媚惑人!”

    聽出他語氣中的憤懣,季抒苦笑,“你還在意那件事?都已是陳年往事了,何況你很清楚是她來找我的。”

    “為什麼找的人不是我?”曉星喃喃自問。“我的心意她難道不明白嗎?為什麼這樣傷我的心?”

    “或許她認為如果她找的人是你,你決計不可能放手。”

    “沒錯!”曉星咬牙切齒的回答,臉色陰暗。“我怎麼可能讓心愛之人成為一個——”“或許就是這樣。”季抒打斷他的話,也打散心底深處的愧疚。“她雖然是我們的師妹,可是她的身分卻是個女奴。師父訓練她的目的,不過是要讓她成為出色的間諜,有助於複國大業。流雲一直知道這點,也早準備好做任何犧牲……”

    “但是在犧牲之前,她決定將玉潔冰清的身體交給你,而不是我……”

    “曉星……”“你不用說了!”他斷然拒絕他的進一步解釋。“早在知道她獻身給你時,我就對她死了心。我心裏明白,如果她愛的人是我,不會這樣殘忍的對我。流雲從小就仰慕你,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你又不是笨蛋,當然也知道,只是對於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讓愛你的流雲做這樣的犧牲,為你做盡骯髒事,剷除所有阻礙復興夏室的阻力,我不免為她不值。但想想我自己,跟她又有什麼不同?用盡權謀,不惜連自己也賠上,結果是不是也同她一樣被你遺忘?”

    “我沒有忘了她!”季抒狼狽的道。

    “你是說,在你有了諸如早娘、紅香和英妹公主這些美人的愛慕之後,你仍會為她留一個位置?”

    對他刻意沒有提到鳳儀月,季抒只是眨了下眼,眉頭蹙攏的道:“只要她願意,我樂意照顧她。”

    “問題是,流雲是否願意成為你眾多嬪妃中最卑微的一個?”他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色,“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她會要求恢復自由,一塊屬於她的土地,從此遠離。”“成為我的妃子有那麼令人難以忍受嗎?”季抒氣悶的問。

    “如果你不能寵愛她。全心全意的愛她,那會比死更難受。”曉星喑暗的眼眸襄有著壓抑,淡淡的悲涼在濃密眼睫間的陰影處擴散。“女人失去了愛,會像花兒迅速枯萎。尤其若她為你生了個鋒芒畢露的兒子,卻因為她的身分使得孩子受到排擠,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那時候她會更加痛苦,恨自己為什麼要將個無辜生命帶進她淒苦的人生,陪她一起受苦。”

    季抒被撼動了,他知道曉星說的其實是他自己和他母親的遭遇。他曾陪曉星經歷過喪母之痛,瞭解曉星最沉痛的悲傷。

    若不是大舅父的喜新厭舊,也不會造成曉星之母飽受心痛和被人欺陵至死的坎坷一生。曉星之所以要隱藏實力,讓人以為他只是個生有俊美外表、沒什麼才能的貴族庶子,也是為了避禍,不想同胞手足嫉妒他的才幹,引來殺機。

    但他絕不會像大舅那樣薄情呀!季抒對自己說。為了興複夏室,他勢必納有功于夏、有意嫁給他的每一族公主為妻,好攏絡各方面的勢力。他會儘量要求自己對每一位妃子做到公平,不會讓他的女人遭遇曉星母親那樣不幸的命運。何況流雲跟他情誼深厚,他更不忍心讓她受任何委屈。

    “曉星,你認為我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嗎?”他喟歎出聲,希冀得到表弟的認同。“我怕你太過多情,也怕你根本無心打理那些瑣事。”曉星意味深長的看進他眼裏。“等到你成為天下公主,政事將佔據你絕大部分的心神,你有多少時間可給後宮的嬪妃?各族年年都會進貢美女,新人都來不及應付了,還理得了舊人嗎?搞不好,一年都見不到一次呢。季抒,只怕你要辜負滿園春色,讓癡情的花兒自開自落,枯謝一地。”“我不納新人總行了吧?再說,我可以立一個寬厚聰慧的王后隨時提醒我,為我打理後宮。”季抒爭辯道,並有些納悶他們怎麼會討論到這裏來?複國大業未成。他父王仍在,說這些好像都太早了。但他仍忍不住加上一句話,“鳳族公主是最好的王后人選!”曉星迅速將臉轉開,頻做探呼吸,以免自己失手掐死季抒。

    但就在他努力控制體內嗜血的衝動時,季抒重拾話題,“你還沒回答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若再不說,我真要懷疑你把話題扯這麼遠,是不想回答我這件事了。”答對了!曉星咬牙切齒的在心裏回道,有點怨恨季抒的聰敏。他就不能笨一點,讓他混過去嗎?

    他保吸一口氣,挑釁的揚高一邊眉毛,“如果我說是被鳳儀月打的,你是不是可以放寬心了?”

    “她為何打你?”季抒愕然。

    “一言難盡。”他虛弱的答,希望季抒懂得見好就收,別再追問了。

    “我洗耳恭聽。”

    偏有人這麼不識相!曉星氣餒的瞪他。然而季抒倔強不退讓的表情,顯示出追根究底的決心。

    “簡單的說,就是鳳儀月認定我是草上飛,為了打消她的懷疑,我當然得使些手段,結果便挨了她一巴掌。”

    “你使了什麼手段?”

    “你不會想聽的。”他咕噥道,轉開眼光不看季抒。“反正我表現得一點都不符合她心裏那位品德高尚、英勇神武的草上飛,她自然對我死心了。”

    “鳳儀月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人。一旦起了疑心,我不認為她會這麼容易釋疑。”“就算她還懷疑,也沒機會纏著我證實了。”曉星當然明白這點,但他以為只要他離開一陣子,她終究會忘了草上飛,對整件事釋然。“反正我很快得趕赴戈邑進一步對付寒薩。對了,在草上飛去戈邑時,別忘了要把虞曉星派離這裏,免得讓有心人起疑。”“我知道。你已經想到要如何瓦解戈邑的兵力了嗎?能不能緩些日子再去?我擔心你這時候離開,我很難應伺姚族的柔妹公主。加上鳳儀月之前對你的懷疑,以她的聰慧,想瞞她不可能。”季抒憂心忡忡的道。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眼前的事都煩不完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

    “誰說是以後的事。”清冷悅耳的聲音自樹屋外傳來,曉星和季抒兩眼望兩眼,不約而同的暗叫糟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3:15

第五章

    輕盈的身影燕子般的飛掠進來,使得原本還算寬敞的樹屋立刻變得狹窄許多。儀月一出現,就讓屋裏的氣氛呈現凝滯,尤其當她那雙冷冽若秋水的眼眸掃向曉星和季抒時,他們都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你們還想繼續瞞我?”她冷著一張俏臉,秀眸冒火。

    她的指責立刻讓曉星原本就惡劣的心情雪上加霜。自從遇上鳳儀月後,他一天一夜都不順遂,簡直是倒楣到家了,先是為了救她,險些喪命在河中;替她取暖,害他差一點欲火焚身;回到營區,又捲進紅香和姚英妹的爭吵,還被姚柔妹給纏祝晚宴時,她追出來指稱他是草上飛,為了否認,他被她打了一巴掌,跌倒在地撞到頭;接著季杼出現,逼問他與儀月的事;然後她又跑出來對他發火。

    天哪,他是招誰惹誰了?他不過是救了她而已,不但好心沒好報,還要忍受她的指責,還有天理嗎?

    曉星嘔極了,決定自己受夠了!

    “我們就是不讓你知道,你想怎麼樣?難道你還想打我嗎?

    哼,早知道你這麼麻煩,我就不救你了!”曉星不客氣的怒叱。

    儀月嚇了一跳,沒想到曉星會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還說後悔救她。一股酸澀的情緒溢滿胸懷,她氣怒的說不出話來。

    “你——”

    “我怎樣?”他一點都不想再忍讓了。“你還嫌自己做的不夠嗎?如果還想打人,你去打季抒,我可不會再計較了!”

    季抒畏縮了一下,曉星臉上的掌痕雖已淡去,但看得出來挨打時受力不輕。如果風儀月真聽他的話來打他,那他躲是不躲呢?

    好在鳳儀月沒聽他的,而且原先的滿腹怒氣不知為什麼,竟化為嘴角輕揚,眉眼之間盡露少女嬌羞。

    他眉頭一皺,見她半嗔半羞的對曉星道:“如果你肯早些承認你是草上飛,不惹惱我,人家也不會打你。”

    “哼,出手那麼狠毒。”曉星眼中的憤然,分明是指她踢向他

    胯下的那腳,惹得儀月粉頰一陣的燒。“說不定我承認了,連半條命都沒了。”“你怎麼這樣說。”她懊惱的嘟囔。若不是將他與季抒的交談都聽進耳裏,她才不肯一再忍氣吞聲哩!“這件事你也有錯,不能全怪我。”

    “我就是要怪你!”曉星像個不肯講理的孩子,固執的說。

    “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讓被忽略已久的季抒頗不是滋味,但仍按捺下脾氣當和事佬。

    “過去的事,大家都別計較了。儀月公主,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儀月朝季抒嫣然一笑,感激他適時的打岔。

    這下換曉星不是滋味了。

    對季抒就和顏悅色,對他就凶已巴,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誰救了她?

    “其實我是跟著季抒王子來的。”她說。

    “跟我來的?”季杼吃驚道,對於鳳儀月居然能一路跟蹤他到這裏,而沒被他和曉星發現感到難以置信。

    “嗯。”她淡然一笑。“宴會結束後,我越想越不對,才想去找虞曉星問個明白,便看見王於從他的營帳裏出來,一路走進林中。我一時好奇,跟著王子進樹林。才發現王子是來找他的。後來我見王子借著樹藤上樹,虞曉星聽你的話去梳洗,便趁這時候悄悄上樹躲在一旁。”

    怪不得他會沒發現,原來她趁他不在時,偷偷潛上樹。一抹恍然從曉星眼裏濺出,同時間生出一種有必要對鳳儀月另眼相看的感覺。若不是她本身輕功過人,未必能逃過他的耳朵。

    但想起她不曉得將他和季抒的話聽了多少,那些涉及他個人隱私的部分,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傷心,他心裏頓生出難堪。

    “你躲在一旁聽兩個男人說話,不覺得羞嗎?”

    他尖銳的語氣,憤怒的眼神,不過是心情的掩飾。儀月淡淡保看他一眼,從他之前和季抒的談話,她能理解他此刻的心度。

    換成是她被人聽見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私,只怕憤懣更甚於他呢!

    “對不起,我不曉得會聽到那些。我只是以為王子深夜來找你定然有重要的事,或許可以從你們的談話確認你是否是草上飛。”

    “現在你滿意了嗎?”她的歉意還不足以撫平他受傷的男性自尊,曉星的語氣仍有些氣呼呼。

    “滿意,而且滿意極了!”

    曉星心一震,怔怔瞧著她眉開眼笑的嬌媚,對她順著他的語氣直道滿意,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然而又有些許迷惑。

    她的滿意是指確認他就是草上飛,還是別有所指?

    一時之間,他的心情像潮汐的漲退,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忐忑不定。

    季抒心情苦澀,眼光從儀月明亮的眼神,看向曉星與她對視的溫柔眼光,頓然有所領悟。而這份領悟就像把利刃,狠狠紮進他心窩。怪不得曉星每次提及鳳儀月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原來他與鳳儀月……他摹然想起兩夜前與曉星的談話——“希望這位鳳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說的。“只要她不被草上飛的魅力,及你虞曉星的浪蕩模樣迷惑,相信我是有機會的。”只是他萬萬料不到,自己竟一語中的。風儀月先是對草上飛的救命之恩耿耿於懷,後又對曉星印象深刻,而一旦將草上飛與虞曉星的影像合而為一這般偉岸俊美又俠義情懷的頂天立地男子,又有哪個女人不為之芳心震動,情系於他?

    問題是,他甘心拱手讓出鳳儀月嗎?

    從第一眼看到她,他便有立她為正妃的打算。雖然從頭到尾鳳儀月對他都顯得禮貌而客氣,但或許就是這份與眾不同的淡漠,更加吸引他的心。

    現在知道她顯然喜歡上曉星——不,還未必呢!季抒心情一振,開始盤算起來。或許她只是對曉星有好感,兩人不過相識兩夜一日,有那麼快發展成男女之情嗎?只要她還未愛上曉星,他就有機會。

    想到這裏,季抒朗聲笑道:“曉星,儀月公主都這麼說了,你身為男子漢,再追究下去就顯得器量狹校夜深了,儀月公主,我們也該回去休息,也讓曉星休息,他已經累了一整天。”

    這番話可說是面面俱到,既顧及對曉星的友愛之情,也體恤了儀月的客人身分,還可以隔絕儀月和曉星進一步的相處。

    季抒暗暗得意。

    但顯然有人不以為然。

    “王子,我還有話說。”儀月美眸一轉,先對季抒致意,深秀明媚的眼兒轉而緊盯住曉星,聲音輕柔的道:“你和王子的談話我都聽見了。鳳族既為匡複夏室盟軍的一員,儀月覺得自己有資格與聞你對戈邑的計畫,包括你之前在戈邑進行的活動,以及後續的行動。”

    “我不認為這件事與你何干,況且我的行動極需隱密,除了季抒外,不打算讓任何人參與。”曉星斷然拒絕。這女人已經攪亂了他的心,他不打算讓她進一步攪和他的任務。

    “你的行動我已經知道,身為盟軍的一員,我想要進一步幫忙,也是情理之中埃”見他不為所動,儀月索性轉向季抒,“王子,我應該沒說錯吧?還是你也認同虞曉星的話,認為我不夠資格參與這件事?”

    面對儀月坦率認真的眼眸,季抒為難了起來。若贊同曉星的立場,便等於否定鳳儀月的地位,而這無疑會惹惱眼前的佳人,萬一她拂袖而去,可就糟糕。“其實這件事……”他艱難的開口,感覺到曉星瞪來的眼光,他深吸一口氣,假裝沒感應到。“儀月公主既然想知道,就由我說明吧。”

    “季抒!”

    “曉星,別這樣。儀月公主與鳳少族長是兄妹,這件事她早就參與其中了,我不過是將我們這邊進行的情形說與她知曉罷了。”

    見曉星不再言語,季抒轉向儀月接著道:“令兄與我們共謀計畫後,便到過邑對付寒澆,曉星則以草上飛的身分與寒薩的女兒寒眉接觸,將鳳族與過邑的交易透露給她。寒薩於是遣其長子率兵搶奪兵器,夏軍則偽裝成另一批人馬混淆雙方,目的是讓過、戈兩軍以為寒促也派兵來搶奪,造成寒家三父子的間隙。”

    “這的確是家兄當初擬定的計畫。”儀月沉吟著。令她感興趣的是虞曉星是如何以草上飛的身分和寒眉接觸的?

    她的眼光在曉星英挺而帥氣的臉容上遊移,從他飽滿的額,看到他嚴肅方正的下巴,對他濃密有致的眉毛、深透明亮的眼眸、高做挺立的鼻,以及薄抿性感的嘴唇——瞪著他的唇,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憶起那兩片溫潤的唇曾以何等的親密碰觸她的。她飛快地移開眼光,不得不承認虞曉星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子。只要他刻意展現,戈邑的寒眉恐怕也很難抗拒他吧。

    那麼他是以美男計誘惑寒眉的?這念頭讓她不舒服起來。

    “虞曉星這次再以草上飛的身分進戈邑,是想確認寒薩是否上當了嗎?”“不只如此。”季抒微微一笑。“我們想進一步誘殺寒薩。”

    “要怎麼做?”儀月瞄向曉星凝肅的臉。

    “我們正在計畫,儀月公主便來了。”

    這麼說,是根本還沒有主意,虞曉星便要貿然行動。

    “凡事都該謀定而後動,你這樣到戈邑太冒險了。”

    她語氣中的關心令曉星心頭一暖,但表面上仍不為所動。

    “我會見機行事。”

    “這樣不行。”

    “那你想怎樣?”他似笑非笑的睨向她。

    “嗯……”她摸了摸下巴,美眸一轉,右手屈握成拳撞擊了一下張開的左掌,晶亮的眼眸裏真是得意。“有了!”

    “有什麼?”曉星和季抒異口同聲的問。

    “我有主意了!”她眨著充滿智慧的眼眸道。

    “儀月公主有什麼主意?季抒願聞其詳。”

    “戈邑派出的軍隊,在王子的奇襲下大敗而歸,非但沒有奪到任何兵器,還損兵折將,我想寒蘋一定很不甘心。”

    “這是自然。”曉星介面道,一個主意隱約在心裏成形。他暗叫老天爺,鳳儀月該不會打這個主意吧?

    她朝他揚眉,證實了他心中不好的想法。

    “如果這時候有人跟他接洽,要將鳳族的兵器賣給他,你們猜他會不會心動呢?”“不行!”曉星氣急敗壞的叫道,冒火的眼瞳瞪視著儀月。

    “我不准你去冒險!”

    季籽也恍然大悟。“儀月公主……”

    “難道你們有更好的辦法嗎?”她一句話就堵住兩人,悠閒的看著兩名男子面面相覷,兩雙眉毛打成死結。

    ◆◆◆狠厲的招式隨著俐落的身影迅捷劈向數名大漢,打得他們落花流水、踉蹌倒退。他們在心裏暗暗叫苦,身形卻不敢有任何遲疑。雖然女主人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支竹棒,然而他們都知道,一旦被擊中,尤其是擊在腦門,十條命也不夠活。

    很難想像一名女子會有如此高明的武藝,無論在力量或是速度的掌握上,放眼戈邑上下,能及得上她的武夫屈指可數。

    寒眉自傲的想著。只是,這道理父親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他一直忽視她的能力,只會重用她那些頗無能的兄長!

    只因為她是女人,就處處受到壓制,不能盡展長才!

    他該知道她比他任何一個兒子優秀,她已經向他證明許多次自己的實力,父親為何還是不肯正視她的能力?

    十六歲時,她聽從父命嫁給大她十五歲的丈夫。換成其他女人,大概會認命的接受,從此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但她卻不,反而把握機會,利用夫婿喜愛打獵、不喜管事的懶散個性,扛起家中大小事務,並在丈夫死于一場打獵意外後,憑藉著父親寒薩的勢大,順利接收丈夫留下的驚人財富及親兵,成為戈邑最具影響力的女人。但這些仍不夠,在她父親寒薩的心目中,女兒再能幹聰慧,還是比不上無能的兒子在他心裏的地位,就拿這次她呈上埋伏在過邑和鳳族交易的地點,伺機奪取鳳族兵器的計畫來說,父親在稱許之後,卻派遣她無能的大哥寒冀率兵出擊,鬧了個灰頭土臉回來。

    沒想到在眾人幸災樂禍的以為父親定然會重懲寒冀時,父親卻只是輕叱幾句,對他損兵折將的無能並沒有做進一步的責罰,讓她在心疼大好計畫泡湯之餘,心情更加沮喪。如果換成是她或其他將領大敗而歸,父親搞不好會處死他們呢!

    這番領悟像無情的寒冬之風卷掠過她早已冰冷的心腸,她知道無論自己再做什麼,只要有兄長在,她別想在父親面前出頭!

    一絲陰狠的笑意自頰邊擴散,寒眉的眼神更顯淩厲,手中的竹棒如狂風掃落葉,展開迅猛無情的攻擊,累得與她對陣的八名家兵手忙腳亂,哀號不斷。

    “小姐,他們只受不住了。”雄渾有力的男聲響起,狐奕迅捷的身影插進其中,替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此命休矣的家兵擋住當頭的一擊。

    狐奕有力的臂膀一收一放間,寒眉略退了一步,目光含怒的瞪視他。

    “請保留實力。”他硬著頭皮道。雖然知道寒眉不至於因此怪罪他,仍在她的逼視下,心情忐忑。

    “多管閒事!”她怒哼一聲,將竹棒丟給身後的侍從。

    儘管心裏怒極,她並沒有責罰狐奕的打算,她清楚他是為她好。再打下去的話,那八名家兵極有可能被她活活操死。

    狐奕是來自北方的浪人,十年前貧病交迫流落戈邑,被打獵回來的她所救。當年她才十二歲,卻從狐奕虛弱的身軀看出他的不凡,不但治好他的傷勢,還將他留在身邊當護衛。事實上,她有今日的武藝,一大半要拜狐奕所賜。他也是戈邑城裏最瞭解她的人。

    這樣亦師亦友亦仆的身分,使他有膽子宣言進諫。是她賦予他這種權利的,寒眉也很清楚這點,故而對心腹大將只任性的以口頭責怪。

    她接過侍女遞來的濕巾,略略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漬,黃昏時分的淺淡日影投射在她英武的身形上。她看也不看垂頭喪氣的屬下,大跨步朝內院走去。

    她今天太失常了!稍後在侍女服侍她沐浴時,她坐在浴桶裏反省著。

    父親偏愛她無能的大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其他幾名兄長也為這件事感到不滿,她不該因此發脾氣,倒是該好好盤算要如何利用眾人的不滿,除去寒冀這個眼中釘。她絕不容許有人擋在她與父親之間,如果她想成就進一步的野心,成為戈邑的城主……想到這裏,她冷卻的心再度火熱起來。

    這個意念在她十三歲那年跟父兄前去打獵——那時一頭發狂的野豬突然朝父親沖過來,所有的兄長及隨從都嚇呆在一旁,唯有她勇敢的舉起弓,一箭射中大野豬,救了父親,並得到父親的讚譽和獎賞——便逐漸形成。那一瞬間,她領悟到她是兄弟姐妹中最強悍的人,唯有她才能保護父親,保住戈邑城,進一步擴展疆域,成為寒氏王朝裏的強者。

    只是礙于女兒之身,這該死的女人身體,和女人身分!

    她挑剔的檢視自己比一般女子壯碩的身體。

    承襲自父親粗大的骨架,她有著逼近男子的高度。長期的武術訓練,使得她每一處肌理都呈現最完美緊崩的狀態,不像一般武將顯得肥胖。

    她倒是不排斥自己女性化的生理特徵;尤其是胸前的渾圓,柔膩的肌膚,向來讓男人甘願為她所驅策。她只是怨恨自己的女性身分讓她無法在父親心裏佔有更重要的地位。

    好不容易在草上飛的幫助下,得到表現的機會,全砸在寒冀手裏!儘管父親沒有明講,但她感覺得到,他似乎將寒冀的失敗怪罪在她身上。

    看來,無能的人不只寒冀,她昔日的英雄,身為戈邑城主的父親大人,也因為年老而變得無能。

    寒眉厭惡的蹩起眉,掬起涼掉的水液潑灑在胸前,感受到胸房敏感的反應。她逸出模糊的呻吟,草上飛英俊的臉容在腦海裏冒出,他健碩的身體是那麼令人愛不釋手,但想到他離去多日都沒個消息,她又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某種熟悉的鳥鳴聲傳來,令她芳心一陣悸動,心跳和呼吸都亂了。

    這冤家來得這麼巧?她才想著他,他便來了。

    她示意侍女退下,自己仍坐在浴桶裏等待。

    果然不負她的期待,草上飛迅捷的身影自視窗閃了進來,大膽的黑眸直視向她的裸軀。

    寒眉熱血沸騰,仿佛他一個眼神便能挑起她的情欲。

    天際最後一抹昏暗的光線,從敞開的視窗射進來,照出草上飛拿下布巾後俊朗出色的褐色臉容。

    她為他陽剛的魅力傾倒,忍不住逸出輕喘,將手伸向他。

    草上飛明亮如星子,深遂如夜空的眼眸,電閃過奇異的光芒,移步向她,握住她修長的手,任她將他拉過去。

    寒眉是個欲望強烈的女人,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按捺住心底的厭煩,他沒有拒絕她的需索,感覺到她潮濕而火熱的身體隔著衣貼向他,雙唇急切的擄獲他的唇,饑渴的索求他的熱情。

    寒眉的手粗魯的扒除他身上的背心,直到他健實完美的男性體魄沒有任何遮掩。她逸出滿足的歎息,任雙手遊移在他結實緊滑的肌膚上。

    儀月美好的身影不期然的撞進草上飛腦中,使他生出想要立刻推開寒眉的衝動。可是他不能,推拒的雙手按壓在寒眉渾圓的肩頭,反將她摟緊在懷,往下移向她絲縷不掛的女性身軀。

    將她抱出浴桶。

    此時的他,好像被硬生生分成兩半,一半的他厭煩的看著另一個自己縱情投入與寒眉的交歡中,埋進她的雙腿裏,與她家兩頭動物般瘋狂交合,看著寒眉在他的抽送下陷入欲仙欲死的歡愉裏。

    “草上飛!”事後她滿足的靠在他懷裏,皮膚上冒著細小的汗珠,“我正在想你,你就來了。”

    “怪不得我耳朵會發癢。”他不正經的調笑。

    “我說正經的!”寒眉慵懶的眼眸在眨眼間變得精明銳利。

    她推開草上飛,從浴桶裏舀了些水清洗自己。

    “寒冀兩天前大敗而歸,你卻一直沒有消息,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心虛得不敢來見我了!”她轉回身,緊盯住他正在著衣的身子,犀利的眼光似乎想透過皮膚,看穿他的心。

    “嘿,我為你盡心盡力,你說這種話真傷我的心!”他氣憤的說,眼裏有幾分被人冤枉的傷心。

    “怪不得我這樣想呀。”寒眉可不容易被人唬弄,“你早該回來了。”

    “沒錯,在寒冀那個笨蛋搞砸所有的事後,我是可以立刻趕回來。可是我不甘心呀!我知道你一定會怪我,但如我之前警告過的,過邑的兵力不可小看,而寒冀那人好大喜功,沒有領兵作戰的才能,一定會失敗。”他邊說邊整理好衣物,攏起漂亮的眉,雙唇緊抿。

    看出他的不悅,寒眉緩下語氣。

    “我知道寒冀的失敗是他個人的無能造成,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對你遲遲未歸感到擔心。”發現他眼中的惱意褪了些,寒眉搖擺著未著寸縷的嬌軀朝他移去,柔軟的雙臂討好的攀在他壯碩的肩膀。

    “好人兒,難道你不曉得人家有多想你嗎?”

    “少來了!”他推開她,似笑非笑的睨向她。“你會想我才怪!你這個淫蕩的女人,身邊還少得了暖床的人嗎?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和狐奕有一腿!”

    “吃醋了呀!”她風情萬種的朝他媚笑,豐滿的雙乳挺向他;“狐奕哪里比得上你呢?”草上飛閉了閉眼,壓抑住腸胃劇烈的翻騰。

    “別拿我跟你那個死忠的部下比,我可是有脾氣的。”他沙啞的道。

    “人家當然曉得啦。”她咯咯嬌笑,還以為草上飛為她意亂情迷,忍不住湊過去親吻他俊帥的臉。

    草上飛讓她親了一下才退開,眯起眼。

    “別鬧了,我還有正事要跟你說。”

    “正事?”寒眉回過神來,暗惱自己每次遇到草上飛,便放浪得忘了一切,只想和他快活、她很快取了件衣服披上,臉容正經起來。

    “我才想問你,就算寒冀再無能,也不可能把好好的一個計畫搞成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寒冀沒說嗎?”他故作訝然。

    “說是說了,卻聽得我們一頭霧水。”寒眉咬牙切齒的回答。

    像寒冀這種連自己是怎麼失敗都說不清楚的將領,早該一刀殺了省事,偏偏父親還原諒他。“他說原本占盡上風,一支不知來路的隊伍趁他將過邑兵馬殺得大亂時突擊他,害他鎩羽而歸。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確有其事。”

    “什麼?”寒眉之前還以為這是寒冀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隨便說說的,沒想到真有這回事。

    草上飛炯亮的眼眸迎視她疑問的眼光,“但那不是……支不知來路的隊伍,而是自斟那來的兵馬。”

    “怎麼可能?!”她震驚不已。

    “這是我暗中查探的結果。你不信我嗎?”草上飛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揪然不悅,“想不到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查探消息,你反而質問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寒眉趕緊安撫他,待見他臉色緩和不少,接著問:“你這幾日不見人影,就是忙這件事?”

    “不只呢!”他暫態眉開眼笑,表情神秘兮兮。“那夜我監視戈邑與過邑兵上交戰的情形,除了發現突起的異軍是斟那的兵馬外,還意外救了個人。”

    “你救了個人?”是什麼人讓草上飛救得這麼高興?

    “是鳳族的儀月公主呢!”

    聽到公主這個名詞,寒眉敏感的看了草上飛一眼,無法從他俊逸的臉容窺出他對這位公主的私人興趣。

    “你救了她,然後呢?”她不動聲色的挑眉詢問。

    “她意外落水,為我所救,向我埋怨她兄長鳳朝陽計畫不周,害她險些喪命。我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滿,便對她套話,鳳儀月氣憤的告訴我,鳳朝陽沉迷美色,就因為寒澆要將女兒嫁給他,便答應了這次的兵器買賣,害她和手下遇到這麼大的兇險。她還說,鳳朝陽長年不在鳳族,卻倚侍著少族長的身分胡亂要求,累得鳳族人怨聲載道,她早就對他不滿了,卻礙于他是族長大位的繼承人而忍氣吞聲。沒想到他這次又出這種餿主意,害得鳳族損兵折將。我一聽,便知機會來了。如果我們可以利用鳳儀月對她大哥的不滿,說不定能為自己得到什麼利益呢。”

    草上飛的話說進了寒眉的心坎裏。風儀月對她兄長的不滿,不正和她的心情相同嗎?就因為寒冀是長子。是男兒,理所當然的成為父親的繼承人,實在是沒道理。他的能力不如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她服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草上飛說的沒錯,她可以利用鳳儀月對其兄的不滿,來為自己創造更多利益。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鳳儀月?”

    “很快。”草上飛眨動眼眸,健壯的手臂攬住寒眉的腰肢,將她拉進懷裏。當他性感的嘴唇貼向她,也將她心裏的最後一絲疑慮驅散,只剩下他令人迷醉的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3:35

第六章

    銀色的新月掛在晴朗天空,溫柔的清輝均勻的灑落大地,也照在寒眉位於戈邑城郊的狩獵小屋。

    只是以往靜謐的夜色,今夜卻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兩雙眼眸互不相讓的瞪視對方,強烈的敵意連野草叢間的蟲兒都感受得到,嚇得不敢鳴叫。

    兩個女人的碰面是一場大災難,草上飛——也就是虞曉星——開始質疑自己為何會同意鳳儀月的餿主意了!

    女性敏銳的直覺使得兩者一見面,便生出一種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微妙情緒。夾在兩人之間的草上飛,承受著雙方的目光壓力,如坐針氈。

    “你就是鳳族的儀月公主?”寒眉不客氣的打量儀月的花容月貌。

    堪與繁花競豔的絕色容顏,會讓男人前仆後繼的匍匐在她腳下,只為求得她一顧。她瞥向草上飛,如此美女他能不動心嗎?後考別轉開眼眸,避開她的探詢,卻與儀月秋水似的眸光對個正著。雙方一照眼,寒眉便看出了某種暖味的情懷在兩人間傳達,令她為之氣結。

    草上飛這個浪子,果然是見一個愛一個!

    “我就是。你是戈邑的寒眉吧。”儀月按捺下心中的酸楚,擺出高傲公主的形象,抬高下顎睥睨道。

    她不是傻瓜,一眼便看出草上飛是用什麼手段取得寒眉的信任。哎,明明知道他是個無行的浪子,做這種事根本不算什麼,她心裏還是難過得要命。

    儀月心情複雜的打量寒眉,她健美結實的嬌軀稱得上婀娜多姿,一張飽經陽光洗禮的麥色長臉洋溢著滿滿的自信,雖稱不上絕色,卻充滿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不曉得草上飛是否享受她這份魅力?

    她越想越酸,難以言喻的酸楚直嗆上眼睫間。

    “草上飛說公主有意跟我合作。”寒眉挑了挑眉,銳利的眸光越過儀月看向她身後的高大男子。

    幽深的黑潭鑲嵌在沒有表情的黝黑臉上,壯碩的具軀與她身邊的狐奕不相上下,卻更為年輕。

    她看得不由有些心癢,但只語帶防備的道:“我很好奇公主的誠意有多少。我們的會面應該是秘密的,你卻帶著——”

    “什麼嘛!”儀月不滿的繃緊俏臉,不客氣的反擊。“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在你自己的地盤上,你都要帶人來了,我這個遠來的客人身邊怎麼可以沒有人保護?我才要質疑你的誠意呢!”

    好嗆的氣勢!寒眉這輩子還沒有被人用這種趾高氣揚的口氣質問過,不由得眯起眼怒視眼前驕傲的美女。

    看出兩人的劍拔彎張,草上飛趕緊居中協調。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寒眉,我看你是誤會了,那位是儀

    月公主的貼身侍衛大鷹。儀月公主親自到戈邑城見你,還不足以表達她的誠意嗎?你不要誤會人家!”

    “就是嘛!要不是草上飛好說歹說的,我才不來呢!”儀月仰起鼻子,哼了一聲。

    “我的好公主,你這副態度會氣死人的!雙方既然要合作,就該放下身段共商大計,你這樣怎麼成?”

    “這話應該跟你的寒眉小姐說吧!”她語帶酸澀的道。“從頭到尾都是她挑起的!我都沒質疑她身邊的人身分,她倒先懷疑我的人了。”

    “是,都怪我沒事先為雙方做好介紹。”草上飛對生著悶氣的兩位美人打躬作揖,“算我不對好嗎?儀月公主,狐奕是寒眉小姐的貼身侍衛。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再計較了!”

    “好嘛,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她不情願的道,無限委屈的望著草上飛。呵,這模樣真是教人心疼呀!寒眉氣得牙癢癢,卻沒有發作。

    “不曉得公主建議我們怎麼合作?”

    “這個呀,”儀月明眸一轉,狀似嬌羞的看著草上飛。“反正我都聽他的。”草上飛將眼往天上瞪。才幾天的工夫,鳳儀月就將姚柔妹花癡的模樣學得惟妙惟肖。她幹嘛別人不學,淨學她?非得這麼做才能讓寒眉對她失去戒心嗎?依他之見,惹得寒眉醋性大發,反會讓事情更糟。

    “草上飛!”鳳族公主嬌柔婉轉的小女人樣子,讓寒眉心裏極端不舒服,更對草上飛的態度大為光火;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賞月!

    哼,就不知道他賞的是天上的月,還是地上的鳳儀月!

    “儀月公主的意思是,她同意我之前的建議。”草上飛將目光轉向她,表情顯得無辜。“我跟她說寒眉小姐是唯一能幫她的人,所以她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寒眉,你就為儀月公主想個法子吧。”

    寒眉冷淡的勾起唇角,銳利的眼眸轉向儀月求證,後者秀眉微蹙。

    “儀月公主是這樣的想法嗎?”

    她勉強點頭,猶豫的道:“不怕你見笑,我跟我大哥向來不合,尤其近幾年他變本加厲,追求聲色……”她頓了一下,暗暗伸了伸舌頭。她可沒有誹謗大哥的意思,他的確是風流了一點,也的確和幾名美女交往過嘛!

    “都不理族裏的事。”這點或許不是事實,但她管不了這許多,為了取信寒眉,只得委屈他了。“鳳族是愛好和平的民族,我們從故鄉遷離,為的就是避開中原的紛亂,大哥卻突然和過邑的寒澆合作,還要成為他的女婿,無異是將鳳族捲入大災難。

    想想寒氏王朝之主仍然在世,大哥這麼做,不是擺明支持寒澆成為天下共主嗎?問題是,斟那那邊的天下共主如果有意立寒澆為繼承人,早就宣佈了,也不需寒澆野心勃勃的招兵買馬。

    這道理我也勸過他,但他就是固執己見。這次我勉為其難的帶領族人幫他運送兵器跟過邑的人接頭,沒想到反而讓自己遇到危險。幸好草上飛救了我,他說戈邑的寒眉可以幫我,勸我來見你……”儀月溫吞吞的語氣雖讓寒眉心生鄙夷,但她的一些看法,不得不讓她佩服。她或許柔弱,卻不是笨蛋。從那雙晶亮眼瞳裏的光芒,她看出鳳儀月的智慧或許不在她之下。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呢?”

    “哎,我只是不想我大哥繼續糊塗下去……”儀月輕輕柔柔的歎著氣,無限美好的綿密睫羽覆住她眼裏的光芒。“這次與過邑的買賣被人破壞,他派人要我再運送一批兵器,如果事情再次不順利,我想寒澆定然會對他心生懷疑,到時如果他再不悔悟的話,後果就不是我這個做妹妹的可以想到的了。”

    說完,她又歎了口氣,惹人憐愛的小臉略略皺了起來,增添楚楚風姿,更教人心疼了。

    寒眉暗暗冷笑,這位儀月公主的心機可不是普通深呀。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想借刀殺人,讓寒澆對她兄長鳳朝陽心生懷疑,最好還殺了他。

    好個殺人不見血呀!

    “問題是我為何要幫你?我可聽不出來這麼做對我有任何好處。”

    一串陶鈴般的悅耳聲音自儀月兩片花瓣似粉嫩的丹唇飄出,隨風沙沙作響,深邃如無垠天際的眼眸射出耀眼光芒,直射向寒眉。

    “你若覺得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肯見我嗎?”她似笑非笑的眼裏有抹濃濃的嘲弄。“寒眉,我們就別再虛偽下去了。你想要什麼,草上飛都告訴我了。嘖嘖,你的野心可比我大多了!

    我充其量只希望兄長回頭,讓鳳族重歸與世無爭,而你要的可多呢!”

    寒眉怒瞪向草上飛,後者以一個無辜的聳肩動作回應。

    “如果戈邑能取得鳳族的兵器,加上你的才幹,誰知道以後的天下會不會成為你的呢?哎,雖然我有點不喜歡你,卻不能不承認像你這樣雄才大略的女人,是我生平僅見。要不是我生來懶散,真想跟你多攪和一下。”

    說得真好聽呀!寒眉冷冷一笑,不為所動的道:“我承認我的確想聽聽你怎麼說,看看是不是能撈到些好處。不過,有兩個原因影響我跟你合作的意願。”“兩個原因?”儀月困惑的問。

    “首先,鳳族的兵器是否像傳說的那麼精良,我可不確定。”

    寒眉眼裏閃著狡詐光芒。

    “這簡單。”儀月淡淡一笑,隨意抽出腰上的匕首遞給寒眉。

    “你可以自己鑒賞。”

    寒眉看了她一眼,無法自主的接過她遞來的匕首。月色下,只見一頭美麗的鳳鳥昂首向月,精美的雕飾發出銀光,尤其是鳳鳥的眼部,鑲嵌著兩顆不知名寶石,光華堆燦,美麗得令人心動。

    她的眼光繼續往下,匕首的刃身紋路優美,她用指輕彈,堅硬的質理令人讚歎,看得出來是以上好的青銅鍛造。匕刃鋒芒畢露,觸碰時但覺寒氣襲人。

    “好匕首!”她愛不釋手的讚歎,“這柄匕首可以……”

    “不可以!”儀月斬釘截鐵的拒絕,伸手取回。“這是我成年禮時,家父親手打造的,沒有送人的道理。”

    “那你要我拿什麼取信我父親,讓他相信鳳族的兵器值得不借一切的奪取?”她不悅的挑眉詢問。

    “之前你們只不過聽了鳳族的傳說,便派兵與過邑爭奪,現在為什麼不行?”“之前是之前。這次戈邑損兵折將回來,我伯父寒澆遣使者責問,雖然我父親矢口否認,但寒澆已對戈邑生出懷疑。這次要再出兵搶奪,我們當然要慎重許多。”“你說的有理。好在這次我有備而來。”儀月示意身後的大鷹呈上一把雕刻著鳳鳥圖案。以白楊木製成的弓,和一袋雙棱式的羽箭。接著又呈上銅戈,銳利的戈芒在月光映照下,發出森森的寒氣。

    “這些應該可以說服令尊。弓箭和戈是戰場上最主要的兵器,鳳族的弓,力強、耐久,箭簇以青銅鍛造,銳不可擋。至於銅戈,你是習武之人,掂在手上便曉得它是否合用了。”

    儘管討厭鳳儀月臉上自大的表情,寒眉卻不得不承認鳳族兵器之精良的確超過當世兵器。怪不得她伯父寒澆會費盡心機想得到手。

    “第一個問題是解決了,第二個問題可就沒那麼簡單。”寒眉意有所指。“我是可以說服家父鳳族的兵器值得戈邑奪取,問題是,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怎麼說?”

    提起這事,寒眉便一肚子火。她垂下眼光遮住逼到眼睫的憤怒,咬牙切齒的說:“家父儘管接納了我的建言,卻把立功的機會給了我大哥。這使我認清不管我為戈邑做得再多,我永遠都比不上長子在他心裏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儀月覺得頸背的寒毛豎起,寒眉該不會要她替她除去兄長吧?“只有我成為戈邑的領主,鳳族的兵器才真正對我有用,這道理儀月公主應該明白。”寒眉露出古怪的笑意,銳利的眼眸冰冷無情。“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有些障礙物必須除去。”

    “啊!”儀月撫著胸口,臉容一變。“你不會要我做那種事吧?”

    “儀月公主果然冰雪聰明。”她贊許的一笑。

    “可是我沒做過那種事,也不曉得該怎麼做呀!”她傷腦筋的道。

    “這點請放心,我都想好了。”寒眉單薄的嘴唇得意的彎成薄刃一般的陰狠。就在剛才,一個主意從她腦中冒出,連她都要佩服起自己了。

    她宮含深意的眼光緊盯住儀月,讓後者毛骨驚然,敏感的察覺到自己正遭到算計。“只要儀月公主肯幫忙,我保證一定能成功。”

    “這……”儀月猶豫的看向草上飛,事情怎麼會演變到她來這裏幫寒眉殺人呢?寒眉果然難纏,竟想出這樣的附帶條件。

    見草上飛兩道英偉的眉蹙得極緊,儀月認命的暗歎了聲。

    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恐怕機靈如草上飛也無法在短時間替她找到理由拒絕。若是引起寒眉疑心,他們便前功盡棄。

    她勉強應允,好奇著寒眉究竟想出什麼樣的主意來害她兄長寒冀。

    ◆◆◆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擺臉色給她看了。

    儀月在心裏埋怨,她可沒要求他幫忙,是他在寒眉面前自告奮勇,說他們對戈邑城不熟悉,為了一舉襲殺寒冀成功,他有必要在一旁照看。

    寒眉儘管不樂意,但殺寒冀對她而言太重要了,她倒不介意草上飛從旁協助。“我就知道帶你來是個麻煩!”

    他又來了!打他們與寒眉會面過後,他便叨念個沒完。儀月伸長十根手指頭。發現連腳趾加起來都不夠數。

    她慍怒的瞪視眼前俊朗出色的男人,陽光篩過樹葉灑在他寬闊的肩膀,他像是沒發現她的氣惱,自顧自的蹲坐在地,手上拿了根竹枝不繞得在地面畫什麼。她好奇的在他身邊蹲下,混合著陽光和泥土氣息的清爽男子氣味自他身上傳來,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得想起兩人前一次靠得這麼近的旖旎畫面,兩頰頓時燒的如火。

    強烈的心跳在胸口鼓噪,男子強壯的體魄幾乎要突破單薄的衣裳隆起在她眼前。她的眼光從他沉思中的陽剛臉容,往下移向他壯實的頸項,以及隱沒在衣領裏飽經陽光洗禮的麥色肌膚。

    從背心袖口露出的修長有力臂膀,鼓起的肌肉線條隨著他握著竹枝的手指使力而繃緊。

    她的呼吸紊亂起來,單個草上飛或虞曉星她還可以應付,但兩者合而為一的男性魅力,就不是單純的她抗拒得了的。

    她感覺指頭發癢,嬌軀虛弱得厲害,有種想要傾靠向他的衝動。

    她的呼吸急促地從鼻間噴出,灼熱的氣流嚴重干擾著曉星的思考,加上如春天花朵般芬郁的女性馨香不斷鑽進他鼻腔,更進一步促使他血脈僨張,體內的熱度升高。

    該死,該死!他受不了了!

    他惱火的轉過臉來,燃著兩把熱焰的眼眸與她對個正著,刺麻的電流在兩人間滋滋作響。

    看著她粉色的柔唇,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滿腦子都是那夜她柔順的依偎著他,任他輕薄的畫面。若不是意識到大鷹就在附近,他就要……該死,該死!他在心裏連聲咒駡,趕緊揮去腦中的綺思,卻無力阻止無法纖解的欲望轉燒成炙人的怒火。

    “你靠這麼近幹嘛?”他粗聲粗氣的道。

    他臉上僵硬的線條,眼裏冒出的凶光,加上獰惡的語氣,會讓膽小的人失魂喪膽。措手不及的儀月被他吼得一肚子委屈,她又沒做什麼,他幹嘛那麼凶?

    “我看你在畫什麼也不行呀?”

    “靠這麼近就是不該!”他沒好氣的道,下意識的退開一步。

    “你……”難堪的情緒幾乎要逼出她眼睫,連日來被他刻意冷淡的不滿,排山倒海的湧上心頭。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沖口而出。“就連寒眉都得到比我更好的待遇,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寒眉那種待遇的!”他啞聲道,避開她眼裏的指控。雖然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儀月仍下意識的漲紅了臉。“我們到底是夥伴的關係,你不覺得你至少該對我友善點,而不是將我當成蛇蠍般避之唯恐不及?”“我可不敢對你有任何不敬,否則便是自討皮肉之苦。”他嘲弄的彎了彎嘴角,誇張的道:“那夜的教訓對我足夠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提起那事,她也有些火了。“誰要你故意說那些話惹我生氣,害我以為你是個無行的浪子。”

    “我本來就是無行的浪子”他故意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惡聲惡氣的這:“再說做那種事,我是無行的浪子,還是道德高尚的君子又有什麼差別?我可沒時間陪你玩那種虛偽遊戲。男歡女愛便是那麼回事,你要是玩不起,就別來惹我;不要惹火我了,又故作清高!”

    他無情的話,讓儀月無法置信。她瞪著他,悲痛的情緒盈滿眼眸。她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人,救她的草上飛是個行事磊落、義勇兼備的君子,而不是眼前說話輕雹苛刻的浪子。為什麼他要故意表現這樣來傷她的心呢?

    “為何要傷一個喜歡你的人的心?”儀月淒苦的道,飄蕩在眸心的情絲飛向曉星,纏得他肝腸跟著難受起來。“你明明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呀!還是你認為我不該喜歡上你?”

    她的話引起他胸口一陣陣抽緊,發燙的身體既喜悅又痛,儘管隱約猜到儀月對他有情,曉星萬萬料不到她會揀這時候表白,胸臆間頓時洶湧過澎湃的感動。他也同樣為她心動呀!但想到季抒,滾燙的情潮便冷卻了下來,酸苦的心如陷冰天雪地,僵硬的嘴唇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將臉硬生生的轉開,避開她深情的凝視,眼光視而不見的投向綠草如茵的平原,深沉的悲哀在內心緩緩流動。“你的確不該喜歡上一個像我這種無心的浪子!”說這句話時,他感覺到某一部分的自己逐漸死去。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自私一點,趁這刻擄獲身邊的美女,還管季抒幹嘛!

    “問題是,我不相信你無心。”她固執的道,目光緊盯著他。

    “再說,除了你外,我也不曉得自己能喜歡誰。”

    “你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他恨她為什麼要逼他說這種話,她難道不曉得要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推進別的男人懷裏,對他是件多麼殘忍的事?

    儀月是何等聰明的人,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有所領悟,一股難言的憤怒頓時生出。他以為她是什麼?可以頂讓的貨品嗎?

    儘管氣急,她仍不動聲色的問:“譬如誰呢?”

    “季抒呀!”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心房絞痛。“伯靡大人有意撮合這樁婚事,你不是早曉得了嗎?季抒親口告訴我,想立你為妃,那晚你躲在樹屋外偷聽時,會沒聽到?”

    看他激動得喉結上下劇烈跳動,雙拳貼著大腿緊緊握住,儀月的怒氣陡然消失。這傻瓜!她又氣又喜。他明明也是喜歡她的,卻不肯承認。

    “伯靡的建議,或是季抒的想法,對我都不重要。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給季抒王子的。”

    “為什麼?”他忐忑不安的問,眼中矛盾的光芒是既希望得到答案、又擔心她會真如他期盼的那麼說,瘦削的臉頰肌肉抽緊。

    儀月看了不禁氣餒,心裏卻能體諒他的想法。今天換成是她在他的立場,不管她有多喜歡他,礙於手足之情,仍會選擇放棄。畢竟兩人之間的情誼,不如他與季抒的情感深厚。

    想通這點後,儀月明白若在這節骨眼太過逼他,反而會讓曉星躲得更遠。她慧黯的眼眸機靈的一轉,有了主意。

    “雖然和季抒王子相處的時日甚短,但在我們頭一天返回營地時,我就深深瞭解到一項事實。”

    “什麼事實?”他好奇的問。

    美好的菱唇輕揚起一抹淡得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儀月眨動睫羽,語氣淡漠的這:“不可否認的,季抒王子十分優秀,所以不管是姚族的英妹公主,還是令妹紅香公主,或是伯靡大人的侄女早娘,都對他十分傾慕,我甚至看出早娘與他關係匪淺。根據我的旁敲側擊,王子的日常起居都是早娘服侍的,而她早已是他的人了,瞭解到這項事實後,我就知道我絕對不可能委身於他。”

    “哦?”曉星遲疑的應了聲。

    鳳儀月說的都是事實,但他不覺得這點和她能不能接受季抒有關係。季抒說得十分明白,他打算立鳳儀月為正妃,不管是早娘、姚英妹或是紅香,都威脅不到她的地位呀。

    看出他眼裏的困惑,儀月懊惱的瞪他,眼裏燦起一抹熱芒。

    “我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但我鳳儀月不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除非季抒願意放棄其他女子,要不然我不可能嫁給他!”

    “什麼?”他驚異的睜大眼眸。這怎麼可能!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眼裏沒有遺憾,只有一抹狡黠。“姑且不論季抒個人的意願,也不管那些愛慕他的女子心裏的想法,以他夏王子的身分,到最後勢必接受臣子的建議,以婚姻做為攏絡各族的手段,大概沒有哪一族的族長不希望自己是未來天下共主的岳父或舅兄吧。”

    “難道你的父兄沒有這樣的期待?”曉星詰問。

    “你會這麼問,是太不瞭解我們鳳族了。”她優雅的彎起嘴角,認真的道:“在我父兄心中,我的快樂比是否能成為夏王朝最重要的姻親更重要。我聽大鷹說,家兄已順利獲得艾公主的芳心,鳳族和夏王朝結定了姻親關係,我是不是要嫁給季抒,並不那麼重要了。況且我堂妹綠華對季抒王子十分心儀,如果有必要的話,她嫁給他就行,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一堆女人搶丈夫呢?鳳族雖然沒有規定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名妻子,或是一個女人只能嫁一個丈夫,但歷代族長終生都只有一名配偶。我父母向來恩愛,自幼耳濡目染下,我也期待有與他們相同的婚姻。我希望我的夫婿只喜歡我一人,而我也將終生愛慕他,與他同甘共苦,形影相隨,直到我們的生命終結的一日。我的願望並不過分吧!”

    這番話帶給曉星相當大的震撼,胸臆間興起巨大的波瀾,令他陷入深刻的思考中。這何嘗不是他此主追尋的理想?而若能得儀月這樣的伴侶,隨他天涯海角邀遊,今生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但問題是,他真的可以嗎?

    他眼中的不確定,是那樣讓人心疼,像個極度渴望得到某種珍寶的小孩,又擔心這樣的冀望對自己而言太過奢侈。儀月忍不住朝他靠過來,伸手握住他捏在股側用力握拳的手。

    當溫潤柔膩的感覺傳來,曉星所有的理智都飛出腦外,只能怔怔的瞧著自己的拳頭鬆軟無力的落進儀月的掌握中,被她舉到柔軟粉嫩的紅唇前,輕輕的碰觸。刹那間,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亂成一團,除了她那雙觸及他靈魂核心的楚楚關懷眼眸,在他的唇瓣輕吐出來的溫存軟語,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從我在山洞裏清醒過來——不,或者該說你冒著生命危險跳進湍急的河水救我的那時候,便註定了我倆的姻緣。曉星。”她輕柔的喚著他,為那雙明亮如晨星的眼眸裏的掙扎肝腸疼痛。“我不想立刻逼你做任何承諾——儘管我很想要,卻明白你還沒有準備好。但是,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我,就不要再逃避我了。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即使你不喜歡我,我寧願帶著破碎的心回鳳族,也不會接受季抒王子。所以,別再讓他夾在我們之間了。”

    曉星如受電擊,儀月的話好似一陣急雷打破他最後一道心防,禁錮的情意如脫疆的野馬再難控制。他不是石頭人,早在看清儀月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為她的美貌心動,後來更為她的機智聰慧心折不已。

    他知道今生若錯過她,他將抱憾終生,再也遇不上這般才貌兼備,善體人意又對情感有所執著的女子!但就算有幸能再遇上一個又如何?即使有比她更出色、完美的女子,都不是他的鳳儀月呀!

    他激動的將她拉進懷抱,充盈著對她的渴望的熾熱眼眸緊盯住她,儀月的心登時癱軟如泥,眼瞼無力的覆下,輕軟濕潤的紅唇柔柔的顫動著朝他開啟,軟弱的嬌軀倚靠向他。

    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男性的溫暖嘴唇親呢的貼近她敏感的肌膚,勾引起她深藏在體內的情懷頓然綻放。她期待的逸出喘息,歡愉及興奮隨著他的靠近飛升飄揚,體內的熱度幾乎要燒盡她的女性矜持和羞怯了。

    然而,她渴望的親昵並沒有發生,曉星突然放開了她。頓然失去他有力的扶持,儀月險些軟倒在地,幸好曉星及時扶住她。

    她睜開眼眸,懊惱的瞧見大鷹自遠而近的身影。知道讓曉星拋棄一切顧忌,為她敞開心房的時機消失了。一股悵然油然升起,她的頭腦逐漸清醒,力氣回到體內,不需曉星的扶持也能站好了。

    大鷹似乎沒有察覺到兩人間的異樣,和曉星討論著他觀察到的地形。曉星微微頷首,招呼兩人蹲坐在地,以竹枝在地面畫出他的計畫。

    看著地形圖,儀月終於明白曉墾之前在做什麼。不過是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時間,曉星便想出除去寒冀的完整計畫。望著他靈活多智的臉顏,她對他的傾慕更加深刻。“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一刀要了寒冀的命,而要費這麼多手腳?”大鷹困惑的道。曉星深沉的一笑,充滿智慧的眼眸微微垂下。

    “寒薩對長子寒冀極其寵溺,如果發現寒冀是被人謀害的,必然會傾盡全力緝凶,無心於鳳族的兵器及逐鹿天下,我們的計畫就失敗了。”

    簡單的幾句話便道出事情的核心。儀月對曉星能將寒薩的心思摸清到這種地步暗暗欽佩,想他必然對寒薩這人下過一番苦心研究。

    他果然不負她的期待,是個有勇有謀的男子漢。一抹寬慰佔領了儀月的胸房,想要與他廝守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3:50

第七章

    山如犬牙般叨住落下的紅日,吞食間,在逐漸暗下來的穹蒼留下一片血紅色的殘霞。

    霞光倒映清淺的溪流水面,猶如殘酷殺戮後令人怵目驚心的暗紅色彩。天際一隻寒鴉嘎嘎嘎的飛過暮色,增添黃昏的淒涼肅冷。

    寒冀向來喜歡在傍晚時分,暑氣漸消時,帶著大批隨從到東郊的樹林打獵。但從上回埋伏在過邑兵士和風族交易地點偷襲失敗被父親訓斥得幾乎臭頭之後,他就沒什麼心情打獵。

    直到侍從通報東郊樹林裏出現罕見的白色狐狸,他體內喜歡打獵的血液再次澎湃湧動,無法遏止的帶領從人來到東郊。

    他們已經在附近搜索兩回了,野兔、雁鳥倒是獵了一堆,就是沒看見白狐的蹤跡。這使得寒冀不耐煩起來,打算再繞一圈便打道回府。

    他領著一行人策馬往穿過樹林的小溪趕去,紅色的霞光自水面反照,使得周遭的景物染上血色。余暉映照下,一色青碧的樹林裏閃過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寒冀的眼光!

    他駕的一聲,撇下策人,馬兒撒蹄如飛的越過小溪,舉起弓箭瞄準。

    那道白影突然從樹叢中站起來,充盈著驚懼的美麗眼眸與他對個正著。

    寒冀只覺得一陣神魂顛倒,登時領悟到他差點誤將這名絕色的美人兒當成白狐,失手傷了她。

    他放下弓,眼光好不容易從對方鑲嵌在粉嫩鵝蛋臉容上那雙美如天上星辰的明眸,移向她情豔得不似人間所有的瑤鼻櫻唇,還有那彎彎的柳眉,心裏讚歎萬分。

    即使是最香醇的美酒也及不上她的吸引力呀!更別提那頭順著柔肩披瀉下來的烏黑發絲,在晚風輕拂下,像是某種歡迎的召喚了。

    寒冀的心跳和呼吸都亂了,掠奪的眼光緊盯住美女撩人遐思的絕色容貌,心底生出一股迫不及待佔有她的狂熱欲望。

    他催促胯下的愛馬,朝她的方向掠奪而去。美女似乎被他嚇了一跳,迅速旋過身住樹林深處狂奔。那在青碧樹影裏閃現的曼妙背影,令寒冀色授魂與,大吼一聲。不顧身後的侍從呼喚,緊追向生平僅見最美麗的少女。

    侍從們著急的奔迸林裏,還來不及辨識寒冀從哪個方向消失,迎面而來的獸吼將他們嚇得陣腳大亂。一陣腥風撲鼻而至,一頭黃額巨虎張開唁唁的血盆大口,向他們奔來。

    ◆◆◆澎湃的血液在僨張的血脈裏奔流,許多年未曾浮現的狂熱如失控的火勢燃盡了寒冀所有的理智,只能任憑那股淹沒他的原始渴望,驅使他追趕在一色青碧的樹林裏若隱若現召喚他的精靈。

    那一身白衣,一下子在眼前,一下子又輕靈倏忽的出現在遠方,讓寒冀追求的心更加熱切。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恃從通報在樹林發出現過的白狐,心裏猛然一驚,曼妙的白色麗人莫非是狐精?但他隨即狂傲的一笑,如果她是白狐,他手中的箭正好可以飲血;但如果她只是個女人……他淫邪的冽開嘴,他胯下的那只箭也可以穿透她!

    這個想法令他血液沸騰,進一步催促胯下的愛馬加快,抽出銅劍砍去阻礙他去路的茂密枝椏,顧不了眼前的景物因夕陽即將隱沒顯得昏暗不明,仍緊追一閃而逝的白色身影。

    跑在前方的儀月饒是輕功過人,此刻也跑得喘吁吁。幸好事前佈置了數條樹藤。讓她可以在寒冀迫近時,利用樹藤的擺蕩力輕鬆躍過好幾棵樹的距離,要不然憑她兩條腿怎麼跑得過那匹四條腿的畜生!

    眼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她振作精神,加快腳步。她知道一切都會依照計畫進行——曉星要大鷹牽制寒冀的隨從,她則負責將寒冀引誘到預定地點,只要到達那裏,寒冀就是甕中之鼈了!

    問題是,她是否可以順利到達那裏?

    身後沉重的馬蹄聲撞擊著她的胸腔,引起一陣心悸。她可以感覺到馬兒離她越來越近。寒冀的狂笑聲無情的攻擊她脆弱的耳鼓。

    儀月咬緊牙根,壓抑下體內的虛弱,忍受肉體因劇烈運動引起的抽痛,轉過一處開滿白色小花、香氣襲人的樹籬,奔向不遠處的大樹,腳步似乎緩慢下來。“美人兒,你逃不掉的。”寒冀狂妄的笑聲近得如在耳後,儀月一個踉蹌,被盤結錯縱的樹根絆倒。

    寒冀得意的操控馬兒放緩步伐,藝高人膽大的抖擻著矯健的身軀,斜向馬身的一側,以雙腿夾住馬腹,一手勒住馬鬃,另一蒲掌般的粗大手掌則朝地面的儀月抓去。

    眼看儀月就要淪入這色魔的手中,從參天巨樹上忽地跳下一名大漢,在寒冀的手碰上儀月之前,迅速將她撈起。

    寒冀自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人叼走,手中的銅劍不留情的攻擊此人。後者先將儀月甩向巨樹,心知以她的功夫可以借著這一甩之力飛升上樹,接著將手中的石塊彈向寒冀的手臂,在他吃痛的丟開銅劍時,將另個石塊擊向他胯下的駿馬腿股,同時間,敏捷的身影往上彈,握住儀月伸下的手,輕巧的上了樹。馬兒吃痛的往前奔,寒冀在碎不及防下,險些被它甩下地。

    他慌亂的捉緊馬鬃,才想在馬背上重新坐好,胯下的駿馬卻帶著他沖過巨樹之後的陡坡,往下跌去。

    這斜向下的陡峭凹穀本來只有五人高,以寒冀的身手雖有損傷,卻不至於喪命。只是曉星事先將一頭野豬困在這裏,突然的一陣人仰馬翻驚擾了被困得已有些躁動的野豬,慌亂之下,它便以大撩牙攻擊受傷的寒冀。

    野獸似的淒慘哀號撕裂了靜寂的暮色,驚心動魄的傳進聞者的耳內,儀月忙將臉埋進曉星溫暖、安全的胸膛。

    強烈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借著模糊的天光,曉星勉強辨認出那團模糊的血肉是屬於寒冀的。凹谷內除了野豬勝利的嚎叫外,連馬兒的嘶鳴都沒了,大概也死在野豬的撩牙下了吧。

    曉星知道這裏不宜久留,寒冀的人很快就會被摻叫聲吸引過來,如果他們沒被大鷹引來的惡虎嚇昏的話。

    鳳族人有著奇異的能力,大鷹不但身手過人,對動物習性也有相當的瞭解。儀月告訴他,大鷹的父親是鳳族的侍衛隊長,未來大鷹也可能接下這個職務。他一直像道影子般跟在她兄長身邊,這次鳳朝陽擔心妹妹無法應付險惡的戰爭局面,特意遣大鷹到她身邊協助。

    想到這裏,曉星不再延誤,抱著軟倒在他懷中的儀月迅速跳下樹,往預定的路線撤離。

    由四面八方潛來的夜色將最後一絲日光吞沒,曉星借著星月光輝及儀月身上的夜明珠,眼光如電的分辨路徑。強壯的手臂樓抱住的嬌軀,柔軟得不可思議,隨著他的奔跑挺進,緊密的貼合著他,帶來混合著甜蜜的灼熱情潮。

    兩人這麼親昵的抱在一起不是頭一次了,每一次都帶給他不同的刺激。

    第一次抱她時,她陷入昏迷,為了挽救她的小命,儘管兩人裸身相擁,他卻無心領略溫柔滋味。第二次為了氣跑她,他刻意輕薄,反而讓自己陷進欲望和理智的抗爭。第三次則心情激動,若不是大鷹及時歸來,沸騰的情欲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第四次了,儀月溫馴的靠向他,嬌弱得仿佛隨時都會融化在他懷裏。他想,她是累壞也嚇壞了吧。身為嬌貴的鳳族公主是不可能經歷過如此驚險的場面。他心疼的輕吻她柔順的發絲,甜鬱的香澤若有似無的飄進他鼻端,肉體的知覺越發敏銳起來。

    她柔軟的胳臂纏在他頸上,充滿彈性的豐滿胸脯碰觸著他。曉星可以感覺到她誘人的女性曲線緊貼著他,這使得他的氣息變得急促,令人目眩的欲望在他體內衝撞。

    胯間的男性根苗迅速起了反應,他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停下腳步,月光從稀疏的枝葉透射下來,他低頭凝視偎依著他的儀月,嬌美的容顏在月光下放肆的舒展,那噙在她粉嫩柔唇旁的淺淺笑靨,比美酒還要醉人。

    他靜靜欣賞了一會兒,才狠心壓抑住滿腔柔情,猶豫的開口:“儀月公主?”她沒有回答。曉星又等了一會兒。俊眉微蹙。

    她會不會睡著了?

    不安分眨動的睫羽,洩漏了她的小秘密。

    敢情她根本是醒著的,卻不曉得是懶得開口,還是貪戀他懷抱的舒適,故意不答腔。

    他好氣又好笑的搖頭苦笑,俊眸一轉,有了主意。

    “哎喲!”他裝作抱不動似的搖擺身軀,“好重,我抱不動了,怎麼辦呀!”就在他險些將她摔下來時,儀月倏地睜開眼眸,兩條胳臂驚慌的摟住他頸子。“我的好公主,你終於醒了。”他抓住機會怪腔怪調的高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把你摔著了,我可不負責任。”

    “少來了,你胳臂就那點力氣嗎?”儀月半羞半惱的哼著,不情願的從他嚇抱溜下地,柔嫩的小手從他肩上滑下來,流連的在他寬厚的胸口停頓。

    曉星尷尬的吞咽口水,這女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她分明是在非禮他嘛。

    “儀月公主……”他清了清喉嚨,眼光刻意瞪住她放在他胸膛上不安分的小手。“介意將你尊貴的玉手移開嗎?這裏仍在東郊的獵場內,萬一遇到寒冀的人,我們就功虧一貫了。”

    “喔!”仿佛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一抹紅暈飛上頰面,儀月難為情的收回手。

    “走了!”他招呼她加快步伐,兩個敏捷的身影如一雙飛鳥,幾個起落便離開了是非之地。

    回到暫時棲身的草屋,曉星的心情並沒有跟著輕鬆下來。

    他感受到儀月的柔情正透過她清澄的眼眸,一步一步的逼向他,像最柔軟的水流,一波一波的朝他的心牆湧來,沒多久牆根兒就開始鬆動,片片剝落。是呀,他的心牆早就為她鬆動,剝落了。他無能也無力再欺騙自己了!

    當寒冀伸手要捉住她時,一股毀天滅地的怒火席捲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顧一切的跳下樹,將儀月搶了回來。

    那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完了。也或許在更早時,他就註定淪陷在她千絲萬縷的柔情裏。

    問題是他不行呀!

    不管儀月怎麼說,季抒那裏他不能不管。而且儀月留在這裏,勢必讓他分心,還是得儘快送她離開才行。

    儘管有千般不舍,曉星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他避開儀月跟著他轉的溫柔目光,臉色凝重的道:“等大鷹回來,你立刻和他離開戈邑。”

    “為什麼?”儀月錯愕的叫了起來。“我們一起來、就該一道回去,為何要我先走?”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是我的事。”

    他公事公辦的語氣刺傷了儀月,她不明白之前的沉穩溫柔何以離他而雲,換來這張絕清、冷漠的面孔。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情意?難道對他而言,她掏心挖肺的表白不算一回事?

    一股酸澀的熱潮漫過儀月的喉腔,繼續湧向頭部,沖過鼻冀,在眼眶化為白色霧氣。

    “我不能留下來幫忙嗎?”她徒然的想挽回。“寒眉那邊還要我……”

    “你留下來隻會越幫越忙!”

    這最什麼態度?儀月氣得全身顫抖,眼裏的霧氣沉重的一如她受傷的心。“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她努力的忍住淚水,無聲的悲泣哽咽在喉頭。

    “我是就事論事。”他依然是那副氣死人的口吻。“寒冀的事夠讓我提心吊膽了!要不是我及時出手,別說計畫泡湯,連你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我又不是故意跌倒的!換成你像我一樣被四條腿的畜生追著跑,說不定也會不小心的絆倒!”她委屈的道,淚珠兒在眼眶打轉。

    “哼!我要像你這樣不濟事,草上飛早成了地下埋了!”他更加不留情的譏諷。儀月突然覺得夜色好冷,一種摸不著的黑,朝她兜頭罩下。

    她悲慘的領悟到,原來在曉星心裏,她是那麼不濟事。

    她一向自以為能幹,卻連連在他面前出糗,難怪他會這麼想了。

    可是,她並不是那麼沒用呀!若不是她,寒冀會那麼容易上勾嗎?她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他怎麼可以一味抹殺她?

    儀月臉色蒼白,無意識的蹲坐下來,小臉染上愁緒,眼淚不爭氣的滑落腮下。許久都沒等到她的回話,曉星狐疑的側過身,以眼角餘光瞄她——這一瞄可讓他大驚失色,她人竟不見了,他驚惶的轉過身,發現儀月蹲坐在地的嬌小身影。淒冷的月光從籟籟搖動的樹葉滴漏下來,照出她一臉的空茫淒慘,殘碎的露滴不斷自她眼睫灑落,佔領她慘白的粉頰,再一絲絲的灑落地面。

    曉星突然覺得心情沉重無比,她混合著脆弱和傷痛的淚容狠狠擊中他,罪惡感襲上心頭。

    該死,該死!他並不想傷害她,同時也不曉得他有傷她的能力!

    儀月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勇敢、尊貴的,他萬萬料不到她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面。一股柔情撕裂了他的心,他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憐惜,蹲坐在她身後,將她微微抽動的瘦削肩膀攬進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他充滿歉意的溫柔語氣,將她一股的委屈全部挑起,淚水不爭氣的如決堤的洪水冒個不休,整個人軟倒在他懷裏。

    “為什麼這樣說我?人家又不是故意拖累你的!”她可憐兮兮的哽咽。“我只是擔心你,想幫忙,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乖喔,不哭。我沒有罵你呀。”他摟住她,笨拙的解釋。天可憐見,儘管有過不少和女性打情罵俏的經驗,這樣低聲下氣的哄個淚美人對他還是頭一次呢!“我只是……哎,你別哭呀!寒冀差一點就捉住你,這讓我嚇壞了。想到寒眉那個人心狠手辣,不曉得又會冒出什麼陰狠念頭想借你的手害某人,我就不由得提心吊膽。她這人心胸狹窄,你當著她的面表現出對我有意思的花癡樣,她嘴裏不說,其實心裏火得很,你要是再留在這裏,我擔心……”

    “哦,原來你是擔心她吃醋!哼,我就知道在你心裏,我連寒眉都不如!”說著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眼淚鼻涕都往他胸口擦。

    曉星想不到她會這樣孩子氣,無奈的輕歎一聲,趕緊澄清,“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是為了任務,才敷衍她……”

    “而你卻連敷衍我都不肯!”她語氣不滿的控訴,朝他胸口用力擂了一拳。曉星吃痛卻不敢喊出聲來。

    哎,她到底曉不曉得他說的“敷衍”是指什麼呀!

    “你跟我是盟友、是同志,我對你當然沒必要敷衍嘛!”他小心翼翼的解釋,見她綴著露珠般淚水的小臉上有了滿意笑容,不禁寬慰起來。

    “瞧你又哭又笑,像個孩子似的!”他以手指為她拭淚,當粗糙的指頭碰觸到花瓣似的柔嫩臉頰,那美妙的感覺幾乎要讓他滿足的歎息。

    他低頭凝視她霧氣迷蒙的眼眸,感受到她在他臂膀裏輕輕的顫動。她本來就是個極美的少女,這番的梨花帶雨,更添一抹楚楚動人的丰韻,就算是石頭人也會怦然心動,何況他這副血肉之軀?

    曉星強迫自己將目光轉開,覺得全身的血肉都繃得極緊。

    他心不在焉的看向夜色下模糊的風景,沁涼的風帶著樹林裏特有的清新氣息吹來,如優美樂聲的蟲鳴鳥叫此起彼落。

    這樣靜謐的夜晚,總能讓他紛亂的思緒滌清沉澱,做出最正確的判斷。今夜所有的安穩沉靜卻離他遠去,他只覺得思緒淩亂如麻,無法克制體內洶湧的情愫。他想要攫住懷中嬌美多情的人兒,想要敞開心將她珍藏,然而兒時與季抒嬉戲的光景,兩人間如手足般的友愛,卻不斷浮現眼前。但如果要周全友誼,勢必要放棄儀月,讓她傷心想到這,一抹痛徹肝腸的難舍又讓他無法放手。

    “有這麼難以抉擇嗎?”

    幽幽歎息自他胸口盤旋而上,曉星心頭一震,一種心事被人揭露的驚懾充盈著他看向儀月的眼光。後者眼裏的淚霧已然散盡,一雙清澈如泉水的美眸閃漾著深沉的智慧,如明鏡般反映出他心裏的掙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嘴硬的道。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儀月軟柔的嬌軀靠進他硬如石頭的寬厚胸膛。他繃緊的肌肉,心頭咚咚跳動的聲響,在在顯示他的在乎。她扯動嘴角,淡淡的淒涼自唇邊迅速擴散。從來沒想過她的情敵竟不是女人,而是和曉星情同手足的季抒。“你滿足?”他困擾的問。

    “本來我以為……”她抬起蝶翼般輕薄的睫羽,眼裏閃動著令人心疼的哀傷。“你心裏半點都沒有我,現在……至少……”她苦笑著,“至少表示你心裏是有我的。或許還不及季抒在你心裏的地位,但能讓你捨不得放棄,我——”仿佛再也無法忍受她臉上的哀恕,聽她蘊滿深情的泣訴,曉星突然俯下唇封住她顫抖的紅唇。

    瞬息間火花迸出,一束束強烈的熱能幾乎要融化儀月。

    神魂顛倒之際,她感覺到曉星以不必要的力氣抱緊她,將她柔軟的嬌軀嵌合他緊繃僵硬的男性體軀,嘴巴熱切的輾轉吸吮。像是想借著這吻表達壓抑在內心保處無法表達的強烈情感。

    這令她的眼眶再度濕潤起來,幾乎要責備起自己的一再相逼。可她若不逼他,他又怎肯承認對她的情意?

    像這樣多好呀!她靜靜笑了。在他溫柔的刺探下,她毫不猶豫的熱情回應,耳邊傳來曉星沙啞的低吟,迷人的聲音令她心神俱醉。

    他的吻如繽紛的花雨落在她臉上,濕熱的觸感連她的魂靈兒也為之戰慄,著火的舌肆無忌憚的舔弄她貝殼般的耳朵。

    嗅,她從來不知道她那裏會那麼敏感……她全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懷抱,酸軟的眼皮勉強撐起,迎視他眼中異常深邃灼熱的光芒。

    “你這個小磨人精!”他捧住她的臉,似在埋怨的低吟,攢額蹙眉的表情仿佛正深陷某種痛苦中。

    儀月困惑的回視他,正想開口詢問,曉星再度吻住她,舌頭性感地在她唇上遊移,她不由自主的拱向他,讓兩人貼得更緊。

    曉星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僨張的血脈幾乎要爆破。這已經是他可以忍耐的極限了,繼續下去就再回不了頭,他勢必會不顧一切的採擷這朵不屬於他的名花。他硬生生的抽回徘徊在她衣襟。渴望碰觸她豐滿胸脯的手,如果可以擺脫心裏的罪惡感,如果可以將季抒暫時排除在腦外,如果他不是虞曉星,如果她不是鳳儀月,如果……然而生命中是沒有這麼多如果的,所以人間有遺憾,有怨恨。他以絕望的深情再一次擁緊她,咬緊牙根忍受椎心之痛。

    沉浸在熱情中的儀月,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她抬頭迎視曉星深邃複雜的眼光,激情的茫然自她眸中褪去,替代的是一股夾帶著沮喪的憤怒。

    看來在季抒和她之間,他終究是偏向季抒多一點。

    該怎麼辦?她頹喪得幾乎想哭,但向來的不服輸激勵了她,她不是早就下了決心嗎?不管這男人有多頑固,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明白友誼和愛情絕不衝突,愛情能不是適合獻給友誼的祭品。因為友情而辜負一顆莫心,不過是愚者的蠢行罷了!就算他不要她,她也不會嫁季抒的!

    仿佛領悟到她閃漾著機智果敢光芒的眼眸裏的含意,曉星如遭雷極的霍然領悟,儀月將他的每個想法摸得一清二楚。更震撼他的是,她不但完全看透他,而且決定不管他怎麼想,都絕不放棄。

    酸甜苦辣的滋味在他心底糾結一氣,酸的是他明明喜歡她,卻礙于友誼必須將她推開,甜的是儀月對愛情的執著,矢志堅貞的探情守候,任是石頭人也會深受感動:苦的則是面對她的鍥而不捨,他傾向她的心陷溺得更深。如在烈火中煎熬,辣的是他深痛的覺悟到,他與儀月不會有未來,註定要辜負她的真心,讓她怨恨他一輩子,而他卻只能遠遠的躲開,舔拭傷口。

    淒淒切切的悲痛自他落寞的眸光洩漏出來,儀月心頭一陣抽緊,卻明白他的心結唯有他自己才能解開。但她終究不忍見他繼續愁眉苦臉下去,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幽幽歎了口氣。

    “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難道要跟我這樣坐一輩子嗎?”

    曉星這才發現原來他仍摟著儀月,他俊臉微紅,輕輕的放開她,站起身,然而,一放手他就後悔了,強烈的空虛立刻襲來,引起心頭一陣悵然。

    “我想說什麼,你會不瞭解嗎?”他煩悶的道。“戈邑情勢險惡,如果你和大鷹繼續留在這裏,我難免會掛心,為了免除我的後顧之憂,你們還是離開吧。”儀月這次沒有堅持己見,跟他爭辯去留問題,澄澈的眼眸銳利的直視他,輕聲這:“我離開戈邑,你的心就能不牽掛嗎?”

    他微微一震,眼瞼緊緊合上,雙拳緊握在身側。

    “你到底走不走?”

    他沉悶的聲音裏有太多煎熬了,儀月不忍心再逼他,同時她也明白,除了以滿腔的柔情包容他此時的掙扎,等待他自己想通外,她其實無計可施。

    算了,誰教她什麼人不喜歡,偏要愛上這樣麻煩的男人!

    “曉星,你希望我離開,我就離開。但你要答應我,自己小心點,好嗎?”她突然變得這樣好講話,倒讓曉星措手不及。他狐疑的看向她,卻彼她唇角的溫婉笑渦迷得心神俱醉。

    “你……”

    “我會等待你平安歸來。”她靠向他,軟柔的胳臂不知何時纏上他頸子。曉星怔忡的瞪視她粉嫩欲滴的丹唇,看著那雙唇迅速的貼向他,在他嘴角印上輕輕的一吻,隨即退離。

    她的眼光卻沒有跟著退開,清澈的眼眸在月光映照下閃著智慧的光芒,深深看進他眼裏。

    “許多事如果你自己不能想通,我說再多都是多餘,但我仍想說最後一件事: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你可以不愛我。

    卻不能阻止我喜歡你,甚至將我推給季抒。即使為你碎心斷腸,我寧願回鳳族舔傷口,也不會嫁給他!”

    說完,她轉身走進屋內,留下曉星獨立在無邊暗寂裏。

    即使他有過任何僥倖的想法,現在也知道行不通了。除了時間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軟化儀月的決心,和自己內心深處的那抹癡念。

    她說的沒錯,他是可以狠下心不理她,卻無能主宰她的情感歸向。他的心不由泛上濃濃的苦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4:05

第八章

    寒冀的死令寒薩深受打擊。尤其死在野豬的撩牙下,而不是戰場上,對於一名戰士無疑是項恥辱。他悲憤莫名,怒叱寒冀的隨從,若不是寒眉及時為他們說情,他們就要為寒冀陪葬了。

    他原本還打算讓長子再次領軍襲擊過邑和風族第二次的交易,沒想到寒冀卻成了一堆死肉。白髮人送黑髮人,天何其無情呀!

    “父親,我瞭解您的心情,但大哥地下有靈,一定不願父親為他的過世太過傷心。希望您振作起來,發揚戈邑的勢力。”寒眉假惺惺的勸慰。

    “眉兒……”若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場,他真想投進女兒懷裏大哭一場!

    “父親,戈邑還有許多事要您做主呢,您要節哀順變,我知道大哥在您心裏的地位,可是戈邑需要您,您的子民也需要您。

    唉,若是可以的話,眉兒寧願替大哥死,父親就不至於這樣難過了。”

    女兒的話讓寒薩既感動又慚愧。寒眉向來能幹,比起站立在堂下的其他兒子不知強過多少倍。她若是個兒子就好了,他也不必挺著一把老骨頭操煩至今。“眉兒,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可惜呀……”

    寒眉知道他想說什麼,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嗎?她在心裏冷笑,壓抑下滿腔的不滿,溫馴的道;“女兒若為男兒身,就能力父親分憂解勞了,對這一點,女兒也一樣遺憾。不過,父親膝下還有好幾名子嗣,女兒願意竭盡全力輔佐兄長發揚戈邑。”

    “眉兒,你真是太貼心了!”寒薩感動的道。

    沒錯,她的確是貼心,貼心到為了戈邑未來的前程不毀在剛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長手中,預先除掉他,免得父親將來遺憾。

    “為了父親,眉兒願意做任何事。”她熱切的道,真誠的眼神炙熱嚇人,寒薩看得滿心感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搶到鳳族的兵器。父親已經看過儀月公主送來的兵器,果真如傳說中一般精良。女兒認為我們不宜錯過這個機會,如果能搶到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壯大。”

    “問題是你大哥死了……”寒薩的臉色黯淡下來。

    “父親還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頭的不滿——對於父親念念不忘一個死人,她有著說不出來的怨恨——熱切的建議。“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親可以派他們領軍,眉兒願意追隨在兄長左右,為戈邑奪得這批兵器!”

    “眉兒,你認為你那幾名兄是可以擔此重任嗎?”寒薩苦笑著,銳利的眸光掃向一旁唯唯諾諾的兒子們,眼裏儘是鄙視。

    “這……”寒眉為難的沉吟。比起寒冀的剛猛,其他幾名兄長就像披了虎皮的貓,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們怯懦、易受人擺佈的個性,才饒他們一命。

    “他們是什麼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長們雖然缺少實戰經驗,但父親別忘了您手下還有好幾名義勇善戰的大將,可以協助他們呀。”她技巧的說法,贏得兄長們一致的感激眼光。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不放心。”寒薩虎眼光芒一閃,心裏有了計較,“我看還是由我親自領軍出擊!”

    “父親親自領軍?那鳳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來。”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陣沸騰。終於有她表現的機會了!“眉兒願意追隨父親出征在帳下服侍。”到時候她定然要讓父親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實力!

    寒薩只當是女兒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暫時將喪子之痛放下。他點齊兵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揮操練,在過邑預定和鳳族再次交易的前幾日,將戈邑交給次子及手下大將照管,帶領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點。

    草上飛秘密隨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動順利完成後,將他引薦給父親。

    他們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著河岸連綿不斷的半人高蘆葦叢是他們最好的掩護,依照透過莫二飛送來的消息,耐心等待前來交易的兩批人馬。黃昏過後,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逝時,遠遠的河面劃來一隊戰船。看船上人員裝扮,依稀是過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彎明月浮現天際,整齊有序的馬蹄聲隨著晚涼的夜風送來。領隊的儀月很快和過邑的船隊會合,她仁立在夜風中的身形,如一只彩鳳,高貴華美中難掩形單影隻的傷感。那漫不經心梭巡的眼似在尋覓什麼,熾熱的眼光裏燃燒著濃濃的愁緒,平添一份楚楚動人的姿韻。

    寒眉惱火的在心裏悶哼,對儀月我見猶憐的身影不以為然。她以為她在幹什麼?和情人幽會嗎?那副弱質可憐的模樣是給誰看?該不是草上飛吧?

    正當她氣憤難平時,儀月沉穩的和過邑將領交談,接著雙方人馬合力將十來個巨大箱子搬進過邑的船艇內。寒眉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對即將來臨的一戰心情緊張,甚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上戰場,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內操練,並沒有實戰經驗。她只覺得僨脹的胸臆鼓動著大河奔瀉般的激狂,嗜血的衝動在充血的眼眸躍躍欲試,只等父親一聲令下,便沖出去殺個痛快!

    依照計畫,一等鳳族的人上馬離開,他們立刻對過邑的兵上發動攻擊,搶奪他們的船,到時候只要輕鬆駕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還有這麼輕易到手的差事嗎?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雖然這主意是草上飛提供的,但沒有她親自督導。訓練兵士從水陸兩方奇襲,行動不會如此順利。

    鳳族的成員很快上馬離開,過邑的將領呼喝著手下,準備開船。戈邑的攻擊令在同時候下達,三百名精兵借著夜色及一波接著一波掃過蘆葦的風聲掩護,分別從水陸兩方悄無聲息的靠近。

    陸地上的士兵首先發難,引起過邑人馬一陣慌張,當對手集中對付陸上的敵人時,水路的戈邑兵士則乘機偷襲。

    情況的演變,就如寒眉事前的預測,過邑兵士被殺得大敗,不是摔進河裏,便是從陸地狼狽的潰逃,寒薩這輩子還沒打過這種穩操勝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當戈邑兵士歡聲雷動的慶祝勝利,一支火箭劃破夜空咻的一聲射進其中一艘船內,轟的引燃大火。

    眾人怔了一下,接連的火箭射來,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發出淒厲的慘號。大部分的火箭則射到船艙和蘆葦叢裏,在風勢助長下,迅速狂燒。突如其來的變故教眾人措手不及,驚慌中,人人只顧著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連忙跳進水裏,往對岸遊去,可還沒上岸,就被守候在那裏的不知名敵人逮個正著。

    被困在陸地的戈邑士兵更摻,火苗從四處竄出,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獄中。就算好不容易灰頭土臉的奔出火場,也逃不過等在火場之外攔截的敵人。

    寒眉萬萬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樂極生悲的結果,夾雜著憤怒、恐懼及愧疚的驚惶以雷霆萬鈞之力朝她裏來。天哪!她做了什麼?儘管思路還不是十分清楚,卻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整件事是個陰謀,而她這個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當!她壓抑住體內深處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時不是痛心疾首的時候,目前最要緊的是護送父親回戈邑,將功贖罪。

    在激烈的嗆咳中,寒眉與數名近身恃衛護送寒薩跳進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們的身軀,她知道現在不管走陸路和水路都有危險,但寒氏是從水戰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優秀,也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過後,決定護送父親沿著湍急的河水往上游遊去。

    敵人多半以為他們會逃回下游的戈邑,寒眉卻反其道而行,決定到上游處再想辦法繞道回戈邑。

    他們沒有遭到攔擊。即使是大白天,也沒有幾個人肯冒生命危險,愚蠢的攔截水裏的敵人,何況是漆黑的夜裏。當他們將幾乎焚燃至天際的火焰戰場拋得遠遠,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見,聽不清楚戰場上的慘烈時。運動過度的四肢也開始酸軟無力起來。

    寒薩終究是上了年紀,體力無法和年輕人相比。察覺到這點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檢查是否安全,等到他發出確認的訊號,才和其他手下護著寒薩上岸。夜風呼呼吹來,寒意不斷穿入濕透的衣裳侵襲同樣冷濕的體軀。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臉色發白,又害怕生火會引來敵人注意,只得不斷以手掌摩擦父親冰冷的身軀。

    “大家略做休息後,還要趕路。父親,您撐得住嗎?”她溫柔的問。

    “撐不住也得撐呀!”寒薩苦笑。

    他當然也想到這次的行動,甚至上次的行動,都可能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對方利用他想擴展戈邑的野心,透過寒眉向他進言,而半生戎馬的他竟然一時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現在追究這些都無濟於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寒眉聽父親這麼說,心裏難過。她向來自負,想以女兒之身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沒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讓父親遇到這等兇險。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將父親護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氣,平撫內心的焦慮,示意狐奕招呼眾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難辨方向,呼嘯而來的風無情的攻擊他們畏冷的身軀,每一個步伐都是艱難的。他們穿過叢生的野草,進入樹林。

    黑暗中,樹影被風吹得有如野獸的張牙舞爪,令他們心驚膽跳,警覺的左顧右盼,雙耳更是豎尖,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們一陣驚懼。

    儘管身心疲累得幾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曉得她絕對不能倒下,咬緊牙根攙扶父親。

    她完全不曉得回家的路還有多長,是不是長到永遠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滿腹的酸楚,拖著饑寒交迫的身體,在狐奕的前導下,奮力往前行。父親的身軀越來越沉重了,壓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卻沒喊一聲苦,默默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淒寂的夜風裏傳來恐怖的野獸叫聲,寒眉機警的停下腳步,仿佛聽到一聲悶哼,她回頭一看。身後的部下不知跑哪去了,不禁大驚失色。“來人啊!”她著急的高聲大喊,走在前頭的狐奕聽見她的叫喚,帶領兩名手下急急往回趕,卻己來不及。

    咻咻的怪聲破空傳來,寒薩發出一聲慘叫,胸口中箭,軟倒在寒眉懷裏。“父親!”她被父親笨重的身體帶得往後跌、匆忙間,眼角餘光捕捉到盤據在不遠處一株大樹上的黑影。她眯眼審視,月光映照出一道高大、危險的影子,挽弓射箭的模樣如此熟悉。

    “小姐!”狐奕探了寒薩的鼻息,發現已回天乏術。“城主沒救了,我們快走吧!”

    “不!”寒眉哭喊道。

    “小姐,我們已經被人包圍!情況十分危急,你必須聽我的!”狐奕語氣急迫。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仇恨蒙蔽了寒眉的理智,她不能饒了那個殺她父親,毀掉她所有夢想的男人!她掙扎著起身,狐奕著急地將她壓倒,並以一記手刀砍在她頸後,制住她的無理取鬧。

    “我們走!”他抱著寒眉,帶領兩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狐奕想不透敵人為什麼沒有追過來,是認為寒薩已死,其他人不足為慮嗎?他沒有費神想下去,最重要的是他們得順利逃出敵人的包圍。至於是何方人馬布下圈套、誘殺戈邑兵土,就等寒眉醒過來再說吧。

    日升前一刻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時候,但醒來的寒眉臉色卻更加寒酷。她的心被復仇的意念填滿,眼光比冰要寒、比刀要利。

    他們兼程趕路,從天亮走到黃昏,又從黑夜走到白天,只是在離戈邑還有數裏時,他們卻絕望的發現再也回不了家。

    夏軍在這一天攻陷戈邑,寒眉等人終於知道設下圈套、誘殺戈邑兵士的敵人是誰了!

    “草上飛!”她怨恨的語調比猿啼還要淒厲,眼裏的仇恨光芒殺氣騰騰。“我不會放過你!”

    ◆◆◆陽光燦爛的日子,最適合辦一場野宴了!

    大規模的戰鬥結束後,為了慶祝夏軍空前的勝利,季抒下令在營地展開熱鬧的慶功宴,招待前來相助的各方盟軍。從白晝到黃昏,依照情形還可能延續到夜晚,山珍海味搭配美酒,還有歌舞表演可以欣賞,務必讓賓主盡歡。只是愁結滿懷的人,怎麼也歡不了,一整天,曉星躲得不見人影,儀月每每只能大老遠的瞥見他,走近時卻連影子都摸不著,令她懊惱不已。

    她迎著夕陽,任晚涼的風吹拂,緊鎖的眉尖裏隱藏著癡愛與苦戀,秋水般的眸光視而不見的看向靛藍天際混合著紅,橘與金黃的色彩,滿懷愁緒。

    暮色寂寂,情歸何處?為什麼曉星仍想不明白?難這真要到她傷心絕望的回返鳳族的那天,他才肯聽他心裏的聲音,接受她的情?

    傷感的情懷如氾濫的河水,翻騰的酸楚逼出熱辣的濕氣幾乎要滿到眼睫。她無語問蒼天,盤旋於胸口的一聲歎息就要衝出哽咽的喉嚨……“再叫。”咦,她真的歎氣了。但這聲音不像呀。

    儀月眸光一轉,發現早娘與她並肩站著。

    “是你在歎氣嗎?”她訝異的問。

    “嗯。”她淡淡一笑,眉尖同儀月一般深鎖,眼光越過人群,看向被一群美女圍曉著的季抒,悅耳的嗓音歌唱似的響起,“你瞧他身邊多熱鬧?無數少女渴求他的青睞,儀月公主卻遠離人群。”

    “你不也是嗎?”

    “我不一樣。”她花瓣似的嘴唇微向上揚,明亮的眼眸裏有抹難解的光芒。“因為不管他身邊圍繞多少女人,夜裏還是會回到你的懷抱嗎?”儀月揚眉笑道。

    早娘一怔,眼一眨,又恢復之前的平靜。

    “儀月公主果然聰明過人,怪不得無論是我伯父還是王子自己,都屬意你成為王子妃。”

    “不會吧!”她駭笑,“我跟王子不適合。依我看,你和王子天造地設,比任何人更適合這位子。”

    “為何這麼說?”儘管喜在心頭,早娘表面上卻是無動於衷。

    “這麼說吧,如果我是王子妃,就沒辦法像你這樣只遠遠看著歎氣而已,我只怕會沖過去把那幫女人趕走,不准任何女人再圍著我夫婿轉。”她幽默的道。一時之間,早娘分辨不出儀月這番話是褒是貶,驚疑不定的望著她,“你不喜歡王子嗎?”

    “我欣賞他,但不想跟一堆女人分享他。早娘,我剛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你不用將我視為情敵,因為我一點都不想嫁給季抒。”

    早娘訕然,她之前的確有那個意思。她專注的凝視儀月臉上的坦然,搖頭笑道:“你是少數幾個不被王子魅力迷倒的女子,我真的很訝異。你曉得王子很喜歡你嗎?他昨兒個還跟我埋怨,說你總是避著他,要不然就是只談公事,不給他一點向你示好的機會。”

    原來喜歡玩躲迷藏的,還不只是虞曉星呀。儀月苦笑。不過季抒也太過分了。對深愛他的早娘說這種話,不伯她傷心嗎?

    “王子或許欣賞我,但談到男女之情,就淡得很。”她意興闌珊。“我確定他將來會是個明君,卻不是好丈夫。早娘,你就跟他說,他的厚愛,我心領了,鳳儀月的心眼大小,只能容下一個男人,也只能容她的男人心裏只她一人。這麼說,你該明白吧?”

    早娘平靜的眼眸興起了波浪,如果季抒只喜歡她……哎,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個空想罷了。

    她自嘲的一笑。

    “我明白了。”早娘的眼光又朝季抒那方向看去,巧的是他也望過來,兩眼閃亮的看著她和儀月。

    這時候一名少女從圍著季抒的美女群中被擠出來,她憤憤不平的甩甩手、動動腳,看見儀月,便一拐一拐的走過來。

    早娘認出是儀月的堂妹綠華,蓮步輕搖的走開。

    “摔疼了嗎?”儀月扶住她問。

    “哼,那些女人好粗魯,連什麼叫先來後到都不知道!”綠華氣憤的說。“綠華,你要是繼續喜歡季抒王子,這種事以後還會發生,你確定你忍受得了嗎?”儀月打趣地問。

    “這……”她猶豫了起來,調皮的伸了伸舌頭。“老實說,我雖然喜歡季抒王子,但還是單純的仰慕成分居多。如果真要跟一群女人爭奪他,我一定會受不了的。算了,我只希望能當面跟主子表達我的仰慕就好,其他事我是不敢想了。”

    聽堂妹這麼說,儀月為她虛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友愛的摸了摸綠華的秀髮,眼光看向不遠處的密林,仿佛受到某種召喚、直想奔過去。

    “你先回去,我到林子裏走一走。”

    “快天黑了,你不去?”綠華擔憂的說。

    “很快就回來。”她不曉得該怎麼對堂妹解釋心中那種靈魂被撕扯的疼痛感覺,僅朝她揚揚手,便頭也不回的奔進林內。

    翠郁的樹林裏,夜來得更快。儀月借著頸上的夜明珠照明,在陰鬱的林間漫步。雙腿似有自己的主見,很快就來到曉星的樹屋。

    裏頭沒有人,像以往的幾天一樣。儀月自嘲的扯出苦笑,托著腮看著無邊的黑暗吞沒林裏的景物。

    夜色寂寂,情歸何處?

    她的等待全成了夜裏風中癡癡的凝望。虞曉星可真無情呀!為了躲她,連樹屋都不回了。難道她的追求真令他如此難堪?難道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就像姚柔妹那樣,只令他生煩?

    不,她不相信!兩人曾有過的繾綣纏綿,在記憶裏刻得分明,若不是他讓她覺得他心裏也是有她的,她何以一再不顧自尊,只為了求他眷顧?

    可是他心裏若真的有她,為什麼這樣躲著她?他該知道這麼做會傷她的心該知道她一直等待他做出允諾!

    淚,自覆住臉顏的指間滴落,心被絕望的陰影籠罩。當眉間的愁鬱沉重得再也無法負荷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帶著傷痕累累的心去尋他。

    該讓一切隨日升月落而去,該讓所有的傷心付諸流水嗎?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反覆歎息,寂深的樹林也默然無語,唯有夜風多情的撩起她的發,拂著她濕潤的臉頰。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認輸的溜下樹屋,悲慘的心情讓她無心面對人群,如幽靈般在林子裏晃蕩。

    她走著走著,被一陣清冷的水流聲音吸引,口渴了起來。

    她聽聲辨位的尋到水源處,隱隱約約瞧見一座水潭,薄薄的霧氣彌漫。

    夜色裏,看不清楚水潭的大小!也測不出它的深度。儀月只是不斷聽見噗噗的水波蕩漾,小心翼翼的靠近時,嘩的一聲,潭心處猛然破水而出的黑影,嚇得她心臟差點自喉嚨跳出來。

    可是等她看清楚那黑影,鼓鼓躍動的心跳依然沒有緩和下來。乳油般的月色下,黑影狂恣的甩動身體的樣子,如豹般野性難訓,水珠自他揚起的長髮往外蕩開,蓄滿力量的寬闊背影線條優美,兩臂的肌肉均勾結實,綴滿水珠的肌膚黝黑平滑,充滿驚心動魄的美感。

    儀月雙頰的燒起來,儘管沒看過曉星沒穿衣服的模樣,她仍是一眼便認出他來。她無法移開眼光,視線自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往下移,看到他狹窄的腰部,甚至想穿透水面,看看隱藏在水面下的其餘部位是什麼樣子。

    她知道他有雙長腿,其他的呢?

    強烈的灼熱悸動自下腹保處升起,她羞赦的發現自己不但想看光曉星的裸體,還好色的想對他非禮,這令她羞得無地自容。她轉身想退開,卻在慌亂中踢到石子,險些滑倒。

    “誰在那裏?”輕微的聲響震動了曉星,他旋過身,眼光機警的梭巡四周。被人逮了個正著,要回應又覺得害羞,儀月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曉星的正面也很好看,年輕鼓起的胸肌浸在潭水裏,她可以看到結實的肌肉自胸前沿伸向浮現在水面上的平滑腹肌,移動時,可以看到每一塊肌肉像活的般在皮膚下面動作。

    嗅,不能再看下去了!曉星正朝她這方向遊過來,儀月飛快的轉開眼光,眼睛左瞄右看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不意間看到他堆放在她附近大樹上的衣物。

    怪不得他會朝這裏游來,原來是——一個頑皮的念頭攫住她,敏捷的身影朝樹上飛掠而去。

    “誰?”蹺星這下看得一清二楚,身似遊魚般迅速移動,幾個眨眼來到岸邊。當他高大勻稱的健軀逐漸從水中走出,敏銳的眼光捕捉到一雙狡黠帶笑的羞澀眼脾,裸露的身體又電閃般潛回水中。

    “你……”分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曉星只曉得他寧願變化為魚潛進水裏,也不願以這模樣面對眼前的美女。

    “就是我呀!”她抱著他的衣服跳下樹,嬌俏的瑤鼻聞嗅到衣上的男性氣味,心頭的小鹿立刻不安的亂跳亂撞,全身更像被火焚似的的燒起來。

    “鳳儀月,你到底在做什麼?”他惱羞成怒的低吼。

    從齒縫迸出來的森冷質問,足以讓膽小者喪膽,卻反而激發出儀月的怒氣。她原本羞得想放棄,但聽到這麼不客氣的聲音,女性的矜持和羞怯都暫時被拋到腦外了!

    她故意用輕軟細甜的嗓音做作的歎了口氣,“哎,不再被叫儀月公主,而是鳳儀月?沒想到十來天沒見,你的禮貌倒是變差了。”

    “你……”曉星被她的話堵得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呀!”儀月鑲嵌在清麗臉蛋上的清冷眼眸,在夜色中得意的閃動著。她微笑的朝他輕嚷,“我只是隨意走到這裏,隨便看一看而已。瞧,我找到什麼了?一堆衣服呢!

    不曉得是誰掉的?”

    他狐疑的瞅視她,像是無法決定是否該相信她。但那都無所謂,重點是將衣服給弄回來。

    “那是我的衣服,儀月公主,你還給我吧。”

    又成了儀月公主了?

    儀月對他聲音裏的虛偽矯情和小心翼翼感到厭惡,顯然他已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如果我不還呢?”她甜甜的一笑,朝水潭走近。

    “你拿我的衣服做什麼?你又不能穿。”

    “我是不能穿呀。”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故意聳了聳鼻子。“即使能穿,也不穿你的臭衣服。”

    “既然你嫌臭,就快還給我。”

    她發出咯咯嬌笑,不懷好意的眼光緊盯住他藏在水裏的身軀。

    “我或許嫌臭,但有個人是不可能嫌臭的,如果我把衣服給姚柔妹,你猜她會不會感激我?”

    想到姚柔妹那個花癡把鼻子埋進他衣服裏胡嗅一通,曉星全身寒毛直豎。這位姚族公主對他有著古怪的興趣,總喜歡把他當小寵物般往懷裏帶。他記得兩年前他被幾名異母兄長圍毆,被打得鼻青臉腫又在黃土地上滾了好幾圈,全身不是血就是土,剛巧被隨姚族族長到虞族做客的姚柔妹撞見,她居然不嫌髒的將他當成受傷的小動物般撿回去,從此以他的保護者自居。那年她十三歲,從此纏上了他。

    曉星自己倒很懷疑,若有一天他以草上飛的英勇姿態出現在她面前,這位只對弱者有興趣的姚族公主會不會被嚇得狂奔而逃,再也不理他了!

    他想試試看!只是目前令他頭痛的事夠多了,他可不想再添加姚柔妹那樁!“堂堂的鳳族公主被傳出去偷男人的衣服好聽嗎?儀月,你不要任性了,快把衣服還給我。不然我就……”他軟硬兼施的道還未完的語意懸著在兩人間造成威脅。

    儀月臉紅起來,光想像別人的指指點點使覺得很可怕。然而心裏的渴望是那麼強烈,如果她放過今晚的機會,就再也抓不住曉星了。他是不可能主動來找她的,他太固執了,一旦認定一個理念,便很難改變,寧願以一道殘忍而冰冷的牆,高高的圍住自己,擋在他與她之間。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鼓動她小小的翅膀,看看可不可以飛越兩人間的牆面。這麼想後,她決定豁出去了。她柔潤的丹唇抿成堅決的線條,拋著手中的衣物,似笑非笑的瞅他。

    “不然你就怎樣?想威脅我可沒那麼簡單。別人可不會相信堂堂的鳳族公主會偷男人的衣服,倒是大夥兒都知道虞曉星生性風流,把衣服留在姑娘家的帳子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不了我們的事傳開,到時候就算你想把我甩開,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有人把你抓回來,用盤子盛到我面前!”

    曉星聽得目瞪口呆,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否則她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你別亂來!”他慢吞吞的道,眯起的眼眸裏有抹危險的光芒。“我可不好惹!”

    “放馬過來呀!”她甜甜一笑。

    曉星威脅的從水中起身,露出壯碩美麗的上半身。

    “你再這麼任性,我就起來搶回我自己的東西。你不怕嗎?”

    儀月眨眨眼,腦子裏被曉星沒穿衣服的想像模樣填得滿滿。她著魔似的瞪住他滴水的胸膛,視線往下移。

    儘管根本看不見水裏的風光,她雙頰還是不爭氣的燃起困窘的火焰,心跳得飛快,然而一對上那雙晨星般眼眸裏的得意,儀月體內的少女矜持立刻被怒火燒光。

    “上次你救我時,把我剝光……現在我看你的,正好不吃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4:20

第九章

    曉星突然有昏倒的衝動。就算溺斃在水潭裏,也比面對儀月的大膽要好。儘管語氣有些結巴,她盯著他的眼光卻沒有絲毫退縮,灼熱得幾乎可以燃燒一座樹林了——或許沒那麼誇張,但他可以萬分肯定,至少足以煮熟他浸在水裏的下半身。

    他表情僵硬的瞪視她,知道只要一起身,就算沒有嚇壞這個色厲內茬的小女人,他自己也會尷尬得半死。總不能讓她曉得,在跟她爭辯的同時,其實他心裏想的是剝光她的衣物,將印象中白嫩豐饒的處女身軀壓制在身下,就地採擷吧!真是十足邪惡、罪孽的念頭。

    他按捺下心裏的渴望,心虛的轉開眼光,冒出胡碴的下巴一陣抽緊,語氣尖銳的道:“你可真懂得怎麼讓男人就範啊!也不用叫人追到天捱海角把我捉回來用盤子盛給你了,把衣服還我我就乖乖任你處置。”

    椎心之痛幾乎撕裂了她,儀月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得緊咬住牙關。才能制止某種淒絕以及毀滅的呐喊從喉腔中沖出來。她感到眼眶澀痛,儘管有滿腹的委屈等待宣洩,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她絕望了。如果他心裏有她,怎麼會說出這麼歹毒的話來嘲諷她?

    他明知她這麼做是為什麼,如果他在乎她,哪怕是一丁點也好,都不會忍心說這種話來傷害她!

    罷了!儀月身子前後搖晃,將痛苦壓至體內深處。她還嫌自己不夠丟臉嗎?被喜歡的人這樣看輕,視她為追著男人跑的花癡,她還有什麼尊嚴可言?曾經任性地不在乎他的逃避,曾經執著的以為他終有一天會破她的癡心感動,打開心扉,如今才明白那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對他而言,與季抒的情誼勝過對她的喜歡。也或者,他根本沒喜歡過她,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

    冰冷的潮流淌過心間,她如受重擊般難以支撐虛弱的體軀。驕傲的她居然允許自己如此作踐,沉溺得這樣深?心痛之餘,她還有著可悲。她微微閉起眼,清涼的夜風不住的撩撥過來,沙沙的樹葉聲和不知名的蟲鳴在耳際掠過。

    即使是心碎,她依然深愛著他。

    對於自己的執著,連夜風都要取笑吧!儀月逸出一絲苦笑,無法責怪曉星的無情。他從一開始便拒絕她,若不是她自視太高,不肯放棄,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麼淒慘的境況。罷了,癡心人得到的是傷心的下場,該是她走出的情絲截斷的時候了。至少還可以保留一絲絲剩餘的尊嚴。

    她木然的捧著衣物走向他,目光緩緩移向他。他小麥色的臉容閃漾著一抹迷惑,寂然黑喑的眼眸怔怔的瞅視她,像是對她的沈默感到不知所措。

    或許他期待的是她的反擊,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只是這次她失去了力氣,拒絕再力爭不面的情感戰鬥。

    疲累浮上她蒼白的小臉,曉星的心猛然揪痛。儀月沈默的將他的衣物放在潭邊,跌跌撞憧的轉身往外走。

    他無法對她臨去時的淒然一瞥視而不見,她的眼神看起來遙遠而麻木,奇異地脆弱,好似輕輕一碰便會粉碎……這攪翻了他所有的理智,壯碩的身體從水面躍出,匆忙取了衣物圍住下半身,幾個跨步便趕上她。

    “儀月!”當他伸手碰觸她的肩時,並沒有預料到她的激烈反抗。

    仿佛是一個觸媒,激發起她內心深處的憤怒情緒,使她像頭被激怒的野貓,有力的肘撞進他的下腹,曉星吃痛的悶哼,卻沒有放開她,反而伸手將她整個身軀拉進懷裏。

    背抵著的赤裸胸膛充滿彈性的光滑觸感,儀月有短暫的失神,但隨即懊惱的掙扎起來。曉星將她環抱得更緊,讓她的背幾乎沒有間距的貼住他,灼熱的鼻息刺疼的拂搔她柔嫩的粉頰。

    “你到底想怎樣?”她尖銳的叫囂,繃緊的情緒陡然崩潰。

    乾澀的眼眸氤氳出薄霧,心底的暖懷抱裏,再也壓抑不住的決了堤。

    曉星沒有言語,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想怎樣。最初的衝動在這時候成了一片茫然,許多情緒在心裏衝擊,像風雨欲來時,劇烈活動的天空,濃厚的雲層自四面八方潮湧過來,聲勢赫赫的洶洶沖卷,阻斷了他的思考能力。

    直到冰冷的水液滴落他手臂,他才如受雷擊的回過神。

    “你到底想怎樣?”她破碎的哽咽絞痛了他的肝腸,曉星將臉埋進她帶著花香的秀髮裏。問題不在於他想怎樣,而是他能怎樣、該怎樣!

    他好幾次想不顧一切回報她深濃的情意,季抒對他的維護和友誼卻在這時候闖至心頭。他面對的是季抒要立為妃的女子,要了她便意味著對季抒的背叛,他可以這麼做嗎?

    但放棄儀月,又要拿她的癡情怎麼辦?

    在友誼和愛情之間,他陷入痛苦的掙扎中。不管如何抉擇,他都註定永遠淪陷在愁慘的地獄裏,正面是背叛,反面是糾纏,都是為難呀!

    “既然不要我,為什麼留住我?”她握著拳頭,幽咽的低吼。

    “還是你嫌損我不夠,想繼續諷刺我?你為何這麼無情?我不過是不要你再躲我,想安安靜靜跟你說會兒話,你卻那樣糟蹋我……”說到最後,她失去力氣似的整個人癱軟下來,曉星強壯的手臂及時支撐住她。

    “我不要你管!”她孩子氣的低嚷,然而精疲力竭的嬌軀卻連絲掙扎的力氣都凝聚不起來。

    “你這樣我能不管嗎?”他苦澀的低喃。“如果能夠不管,我就不會痛苦了。”“你會痛苦?”儀月無法置信的轉過頭,他眼裏的憂傷如陰暗濕缺的黑夜,沉重的敲擊著她的心。她無法自禁的舉起手撫摸他瘦削蒼白的臉頰,那僵硬的線條,透露出他並不如她以為的那樣無情,一抹癡心從死灰中迅速複燃。

    “曉星……”她淒苦的轉身撲進他懷裏,女性化的曲線巧妙的嵌合著他,柔軟的胳臂纏曉住他的頸項,輕柔的體膚擠壓,引起兩人間一陣悸顫。

    曉星低頭迎視她多情的眸光,儀月的手自他頸間往上移到他厚薄適中的美唇,以微風般的輕柔拂觸,令他忍不住張開嘴含住她的捂頭。

    她嚶嚀一聲,醉酒般的酡紅臉頰泛著白色山茶般的嬌羞嫵媚,水汪汪的眼眸裏儘是紅顏心事。深濃的情意滿溢而出,流向曉星浮動的心。

    體內的情懷再難壓抑了,他順著儀月的指頭吻向她掌心,在她花瓣般的嘴唇抗議的來就時迅速攫住,借著唇齒的纏綿傾訴相思。

    所有的顧忌都暫時軟化在躁動的情欲下,儀月大膽的撫模他寬闊的胸膛,對指下溫熱、蓄滿力量的平滑肌膚心醉神迷。

    當她輕扯著男性乳頭,曉星逸出沙啞的低吼,顫抖起來。

    令人炫目的生理渴求登時淹沒了他,灼熱得幾乎炙人的鼻息沿著儀月優美的頸後線條,探向她不知何時敞開的衣襟,侵犯她潔白瑩潤的豐滿胸脯。儀月逸出呻吟,心跳在耳鼓作響,雙膝發軟的癱在他懷裏,敏銳的感受到他亢奮的男性正抵著她下腹。

    她全身輕顫,發出模糊的低吟,承受他風狂雨急般的激情。

    兩人緩緩降下身軀,曉星將儀月輕推向地面,俯視她敞露在衣服外的姣美胸房,低下頭含住雪丘上的紅蕊,饑渴的吸吮。

    他老練的挑逗,令儀月像一葉陷在漩渦裏的小舟,被感官的熱浪帶得不斷旋轉,她無助的呻吟,沉溺在他的挑逗中……

    “啊……”乳房上突如其來的疼痛直達心臟部位,儀月驚叫了起來。

    伏在她身上的男性身軀幾乎在同時逸出悶哼。她只感覺身子一輕,破空傳來的咻咻聲響令她心臟抽緊,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應變,便被曉星帶著往一株三,四名大漢才合抱得住的大樹後竄去。

    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夜色中,他英俊的臉容扭曲成混合著痛苦及驚駭的情緒。更驚心的是,一支羽箭從他肩後的肌肉插入,腥紅的血液汩汩流出,看得她臉色慘白。

    “別做聲!”他吃力的在她耳邊警告,肩部的痛苦奪去了他所有的力氣,儀月從他懷中溜下,攙扶住他虛弱的身體。

    這一連串的行動,不過是數個眨眼的工夫。儀月飛快地系好衣物,眼光機警的膘向四周。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以暗箭傷了曉星?

    轉念間,黑暗中傳來夜梟般難聽的笑聲,兩個黑影自茂密的林間竄出,一人手中拿著弓箭,威脅的朝他們的方位瞄準。

    “寒眉!”儀月認出其中一人的身分,驚愕的喊。

    正為肩傷疼痛得冒著冷汗的饒星,失神的眼眸迅速變得警覺,目光交織出複雜的情緒。他萬萬料不到寒眉會出現在這裏,還以暗箭傷了他。早知道當日就該斬草除根,而不是放她逃過。憶及她的陰狠,一陣寒意串過他脊柱。他絕對不可以倒下。否則儀月就完了!

    這個意念仿佛有魔力般激起他的潛力,失去的力氣重新凝聚。

    “呵呵呵,草上飛,你沒想到我會找到這裏來吧!”夾帶怨恨的尖銳笑聲在夜空中揚起,即使看不清楚寒眉的表情,儀月也可以從聲音裏聽出她的恨意。“我就猜到戈邑的滅亡是你跟鳳儀月那賤人搞的鬼!”她恨恨的道,與身旁的狐奕朝他們一步步進逼。

    情勢對他們十分不利,曉星敏銳的感受到這點。寒眉的武藝不凡。加上高深莫測的狐奕,以他目前的狀況,對付其中一名都有問題,何況是兩個?他急得全身直冒冷汗。

    “當我發現攻陷戈邑的是夏軍,便把所有的事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你的詭計!你故意將鳳族與過邑的兵器交易洩漏給我,借著我的口誘騙我父親上當,可恨的是,我居然連續中了你兩次計!第一次你為了製造戈邑與過邑的嫌隙,好讓過邑對戈邑的求救置之不理而布下圈套。第二次你更加歹毒,不但焚我精兵。還害死我父,把戈邑攻陷,讓我回不了家!想通這些後,我發誓要將你碎屍萬段!我猜你必然是夏的奸細,於是和狐奕混進夏軍的營地,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你,卻發現了鳳儀月!呵呵,老天有限,終於讓我借著她找到了你!”她每說一句,便用力往前踏一步,宛若復仇女神的猙獰臉孔越來越清晰,看得樹後的儀月和曉星頭皮一陣發麻,尤其她手口的弓箭穩准的對住兩人,銅簇光芒的箭頭像死神的銳芒威脅的指向他們。

    儀月機警的扣住一把石子,決定在最佳時機彈向敵人,爭取逃命的機會。“我發現她神情恍惚的走進林子裏,樣子就像姑娘會情郎那樣曖昧。她先是在樹屋發了一會兒怔,然後在林子裏亂走。

    正當我等得不耐煩,想先殺了她了事時,沒料到她反而尋到你。”說到這裏,寒眉的語調轉為陰森森的得意。“草上飛輕功卓絕、耳聰目明,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與狐奕躲在一旁靜觀其變,果然在拖拖拉拉之後,你們終於忍不住相好起來。哼,這倒給了我最好下手的機會。人在做那件事時,警覺心最低,你草上飛也不例外!怎麼樣,名聞天下的鳳族弓箭滋味如何?這可是儀月公主上回送給我的喔!”聽到這裏,儀月心裏充滿自責。若不是她把寒眉引來這裏,也不會害曉星受傷,而且傷他的還是她自動送給寒眉的弓箭呢!她捏緊手中的石子,趁寒眉更進一步時,猛然從樹後急彈而出,分別攻擊她面門及兩邊手臂。

    在寒眉的詛咒聲中儀月攙扶曉星遁入夜色裏。只是她錯估了寒眉和狐奕的能耐,沒幾下便被人逮個正著。

    “你們不要過來!”她拔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將曉星護在身後。

    “你以為你保護得了他嗎?”寒眉冷笑,眼光不屑。

    “儀月,你快走,別管我!”曉星半邊身子幾乎都麻木了,他用力咬緊下唇,蓄集每一分力氣將她拉到身後。

    “不,我不會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塊兒!”

    “儀月!”

    “這次你別想撇下我了!”她激烈的道,溫柔的表情有抹不容人撼動的堅決。訴說著願與他同生共死的堅貞,強烈的情潮如海浪般洶湧的衝擊曉星。

    兩人間的濃情蜜意,助長了寒眉的怒火,嫉妒的毒藥燒的她的五臟六腑,如炬的怨恨自淬毒的眼射出,緊抿的唇間擲出冷森陰寒的語音。

    “你們誰也別爭,今天就讓你們當一對同命鴛鴦!”

    她手中的箭不客氣的射出,儀月猛揮出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撥中箭矢,但也震得她手臂發麻。

    寒眉氣憤的大吼,示意狐奕一道上,淩身撲向儀月,纏得她無暇顧及曉星。眼見心上人在狐奕的攻擊下左支右繼,險象環生,耳邊又聽見他不時傳來的痛苦悶哼,儀月急得心焦如焚。

    她做了個深呼吸,不讓焦慮和恐懼淹沒她的理智,努力冷靜下來。心思電轉之下,她有了主意,覷到一個空擋,她左足踢中寒眉的右腳足隆,右手的匕刃直取她拿弓的右掌,寒眉驚恐的放開弓跟著後退,歲月以左手拿住弓,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迅速飛身上樹。

    “鳳儀月,你給我下來,不然我立刻殺了草上飛!”寒眉又驚又怒的叫囂。狐奕手中的刀正架在草上飛頸上,她不信她不就範!

    儀月咬緊下唇,迅速扯下頸上的夜明珠,以手中匕首鑲嵌的寶石用力一劃,登時燥出火花。她將燃燒的夜明珠往弓弦一搭,極盡臂力射向天際,只聽見咻的一聲,一道璀璨的銀芒照亮了夜空。

    寒眉臉色一變,不知道她搞什麼鬼。

    “寒眉,我已通知鳳族人我的所在,識相的話,你放下人迅速逃走,不然我保證你沒命離開!”

    儀月的警告加深了她的憤怒,她抓住插進曉星肩頭的箭用力一送,使他發出即使咬緊牙根也控制不了的撕裂肝腸般的痛苦低吼。

    “你再不下來的話,下一次我會讓你的草上飛再成不了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她陰狠的以狐奕的刀比向曉星從綁在腰間的衣物露出來的男性。

    “你敢!”隨著儀月的一聲怒吼,破風之聲傳來,寒眉只覺得臉頰被某種銳利的東西輕輕劃過,還來不及感覺到疼,帶著樹葉的樹枝篤的一聲被射迸樹裏。“你們敢動他一根寒毛,下一次我用的就不是樹枝,而是讓我的匕首射迸你心窩!”

    寒眉這時候才領悟剛才劃過她臉頰的竟是樹葉,臉上閃過一抹驚恐。沒想到鳳儀月箭術這麼厲害,居然隨手折下一段樹枝就能當箭射,她說要用匕首射進她心窩,並不是恫喝之詞。

    “你……”

    “寒眉,我們還是立刻走人,要不然就走不了!”狐奕機警的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黑暗中傳來的風聲聽起來有些可疑,像是有人正朝這裏接近。

    “不行!放過這次機會我再難找草上飛報仇!”寒眉眼裏射出怨毒光芒,臉上有混合著絕望與淒然的殺氣。“我發誓要殺了草上飛為父親及戈邑復仇,以贖我的罪孽,即使死了也沒關係。狐奕,你別管我了,一個人逃命吧。”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

    寒眉眼眶濕潤了起來、感動的看著狐奕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的眼眸。都怪她太過任性,才會錯待了今生對她最好的男人。

    “你想殺草上飛報仇,我就幫稱,讓鳳儀月的匕首射我的心吧。”他滄桑的臉容開出一抹寒眉今生見過最美麗的笑靨,在她逐漸模糊的淚光下,他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刺向曉星的喉嚨。

    曉星本能的轉動頸肩避過,在狐奕的第二刀接著刺來時,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靜寂的林問傳來女性的驚叫及男性的悶哼,狐奕高大的身形朝他撲過來,刀上鋒利的冷芒幾乎貼著他耳際刺進地面,巨大的撞擊力讓他的傷軀痛得發麻。

    “狐奕……”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寒眉一時失去了主張,慌亂間,只見儀月的身形自樹上淩空襲擊向她。夾雜著心痛的憤怒使她本能的與她打在一起,只是不勞儀月動手,黑暗中的另一這冷箭便射中了她的心窩。

    沒心思去理會寒眉的生死,儀月推開狐奕沉重的身軀,看到曉星滿身的血,心痛如絞。

    “大鷹,快救曉星,快點救他!”她對從樹林裏走出的高大黑影求救。

    原來及時趕來救人的是大鷹。綠華久候儀月不回,拜託大鷹進樹林尋找,看到儀月求救的訊號,他立刻警覺她出事了,趕到現場正好撞見狐奕要對曉星下毒手,他抽出箭射向他,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大鷹看曉星傷勢嚴重,毫不遲疑的抱起氣息低弱的地,大踏步奔出樹林,儀月亦步亦趨的追趕在後。

    三人回到鳳族紮營之處,正設法營救曉星時,季抒帶著鳳朝陽趕來見儀月,撞見眼前的一幕萬般情緒齊聚心頭,驚疑不定。

    只見儀月雙目含淚的協助大鷹拔出曉星肩頭的箭,後者除了腰間圍著的衣物外,可說是衣不蔽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饒是他聰明過人,也弄不清狀況。

    曉星痛得死去活來,儀月不住的柔聲安撫他,為他擦拭身上的血水和汗珠,親自為他裹傷。

    不知折騰了多久,曉星的聲音低微下來,只剩下模糊的呻吟。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使力握住儀月的手不放開。

    “我在這裏,我會陪著你……”她不斷低語,渾然沒發現兄長和季抒的來到。鳳朝陽將大鷹拉到一邊問明經過,可惜後者對整件事知尾不知頭,只曉得寒眉和狐奕潛進營地要刺殺曉星和儀月,曉星因此受傷。

    季抒遣人進樹林裏確定寒、狐兩人的生死,眼神複雜的望著被安置妥當的傷患和他的保護者。他早就懷疑曉星和儀月之間有什麼,如今看來……他不是滋味的逸出歎息。

    “儀月,你去清理一下,這邊我們來照顧。”鳳朝陽沉穩的聲音響起。

    “哥!”儀月眼眶一紅,惶然的心情因發現兄長的到來而稍微平靜。“曉星他……”

    “別擔心。”他友愛的輕拍妹妹虛弱得幾乎要垮下的肩膀。

    “曉星的傷勢雖然沉重,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事。倒是你全身沾滿血,去清理一下吧。”

    “這……”

    “儀月公主不用擔心,我會照料曉星。”突然響起的嬌甜嗓音,聽起來極為陌生。儀月狐疑的看向她,一張笑意盈盈的嬌美臉容充盈她的視線。

    仿佛看出她眼裏的狐疑,鳳朝陽為她介紹,“流雲姑娘不是外人,你放心好了。”流雲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聽過……儀月秀氣的新月眉微微一蹙,猛然記起曾在曉星和季抒的談話中聽過這名字——那個讓情同手足的兩人爭論的女子。

    她的胸口驀地抽緊,如果說她會不放心讓誰來照顧曉星,流雲無疑就是那個人,“不,我要留下來!”

    “儀月,別任性了!”鳳朝陽對妹妹的固執無法理解,精睿的眸光不以為然的打量她混合著血液和泥沙的邋遢樣子,氣惱的攏緊眉。“快去清理幹掙,你這樣子成何體統?虞曉星自有人照料。”

    礙于兄長的威儀,儀月只好不情願的順從。

    她回自己的營帳梳洗,換上乾淨的衣物,打算立刻回大鷹的帳子照料曉星。可人才走出帳外,兄長高大的身影便攔住了她。

    “儀月,想跟我談談嗎?”

    “哥,有什麼話我們待會兒再說,我要去照料曉星。”

    “虞曉星有流雲姑娘和大鷹看著,不會有事。倒是我有不少事要問你。”鳳朝陽將唇抿成毫不妥協的線條,黑眸透出一抹嚴厲。

    “你想問什麼?”儀月不自在的轉開臉。

    “你跟虞曉星是怎麼回事?可別告訴我一點事都沒有,他那副衣不蔽體的樣子分明像是……我說不出口,你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嘛!你都說不出口了,我怎麼說得出口?儀月在心裏嘀咕,細緻的臉頰浮出淡淡的紅暈,氣息急促。

    “你說話呀!”他不耐煩的催促。

    儀月低著頭,心情慌亂的思忖著該如何對兄長解釋,悶悶的開口:“曉星之所以那樣……是因為……他在游水,或是洗澡嘛!”

    “好,不管他是在游水還是洗澡,你又在那裏幹嘛?”

    “我……”她避開兄長銳利的目光,氣惱他的追根究低。

    “我在林裏亂走,聽到水聲……然後……因為他躲了我很多天,我就乘機找他把話說清楚,有什麼錯嗎?”

    說到後夾,她倒理直氣壯了起來,黑玉般的眼眸毫不退縮的迎視兄長眼裏的不贊同。

    “你喜歡上虞曉星?”他深邃的眼眸裏有著難解的光芒。

    “伯靡有意撮合你和季抒的婚事,我抵達時,季抒甚至表明希望聯姻。”“因為他們的有意和希望,我就一定得嫁給他嗎?”儀月不滿的輕哼,挑釁的看向兄長。“我離家時,爹娘就給予我自由的選擇權,如果我不想嫁給季抒王子,誰也無法強迫我!”

    “我有強迫你嗎?”笑意點亮了鳳朝陽的眼眸,他搖頭道:“只是虞曉星這個人……”他停頓了一下,對妹妹臉上的保護欲感到有趣,那種仿佛只要他說一句曉星的壞話便跟他翻臉的表情,使他嘴角揚起的弧度擴大。

    “我沒批評他的意思。事實上,早在我們初次見面時,我就預料到比起季抒,虞曉星可能會更對你的味。問題是他與季抒情同手足,一旦季抒表明對你有意,曉星即使再中意你,顧及友情的他,還不閃得遠遠嗎?”

    “他是這樣沒錯。”

    儀月苦澀的語氣,讓鳳朝陽心生同情。怪不得她要趁虞曉星光溜溜時找上他談話……察覺到過程之中的曖昧,他沒再追問下去。

    儀月回到大鷹的營帳,聽到昏迷中的曉星喃喃喊著她的名字,一顆心幾乎要醉了。知道他心裏也有她,連日來的相思之苦,和一晚上的驚嚇,在這一瞬間都變得非常值得。

    只是幸福的感覺很快就被焦慮取代。曉星因為傷口受到感染,高燒不退。幸賴儀月的悉心照料及鳳族高超的醫術,折騰了四、五日,才將他從死亡深淵救回。松了口氣的儀月,在兄長的勸說下回營帳休息,睡醒時已是傍晚時分。她提著為曉星煮的鮮魚湯滿心喜悅的來到大鷹的營帳探望心上人,迎接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黑暗。

    一陣寒意貫穿她全身,儀月的腦中掠過各種不確定的臆測:曉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他的傷勢變嚴重了?還是又有什麼人對他不利,把他劫走了?

    想到他在她離開時發生了意外,儀月驚恐得無法原諒自己。都是她不好,沒留在他身邊照料他!

    “曉星……”她呼喊著他的名字沖出帳外,看到迎面而來的綠華,立刻抓住她問:“你看到曉星了嗎,他在哪里,告訴我……”被人捉住雙肩甩得暈頭轉向的綠華從來沒看過堂姐做出這麼暴力的舉動,呆了半晌才找到舌頭回答:“你別急呀,儀月。

    他沒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里?”堂妹的回答暫時安定了儀月的心情,焦慮的小臉幾乎要碰到綠華的臉,使得後者呼吸困難。

    “你先放開我再說啦!”

    “放開你了,快說!”

    面對儀月滿臉的肅殺之氣,綠華先在心裏嘀咕了一陣才道:“虞曉星清醒後,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朝陽哥和大鷹拿他沒辦法,只好送他回去。我本來想等你睡醒後就說,誰知道我回營帳時,你自己先跑出來了,儀月,我話還沒說完,你上哪去?”

    嚷了半天,根本沒人回答她。看著夜色裏漸漸淡去的身影,綠華只好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自認倒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8-1-29 00:24:57

第十章

    措手不及的驚愕攫住儀月,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她所能承受的限度。她先是感覺麻木,渾渾噩噩的腦子裏有短暫的空白,直到吻得忘我的男女影像一點一滴的滲進震驚的腦子裏,一團火焰自心裏燒起,任錯雜紛亂的迷離感覺在胸臆間擴散,視線跟著模糊了起來。

    怎麼回事?無聲的疑惑在她心裏反覆,為何幾日前還握著她的手,呢喃念著她名字不放開她的男人,會在清醒之後迫不及待的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她跟隨的後退,迷茫的眼光無法置信的瞪視親密擁吻的男女、他們甚至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痛苦撕裂了她,或許是因為這另一個女人不是別人,而是曾在曉星少年時代佔有重要地位的流雲!

    難言的酸楚彌漫眼睫,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細節翻上心頭,她霍然穎悟到自己的愚蠢。

    曉星從來沒說過愛她,至少不像他對流雲那樣,即使隔著千山萬水、迢迢歲月,“即使流雲那樣無情的錯待地,曉星依然惦記著她,處處為她設想!”

    他對季抒說的那番活,每一字每一句都流露出對流雲的無法忘情。他之所以在昏迷時喃念她的名字不放開她,只是因為……她用力咬住丁唇,阻止胸口生出的絕望悲泣逸出喉嚨,殘忍的做出結論;只是因為神志不清的他根本不曉得流雲就在他身邊。一旦他清醒了,知道流雲的存在,還不把她甩得遠遠,迎接他生命的至愛嗎?

    她傷心的搖搖欲墜,痛徹肝腸之後,反而是空空蕩蕩的茫然,甚至連何時轉身離開傷心處都不是十分清楚。

    “儀月公主,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溫柔的擦觸過她,水蕩霧漾的視線隱約捕捉到一張熟悉的臉顏。他眼中的關懷是那麼濃烈,卻不是她此刻的心情載負得了的。

    無法否認在極短暫的刹那,她有種想投入他寬厚的胸膛尋求慰藉的衝動,然而與生俱來的驕傲阻止了她,儀月推開那雙想要安慰她的溫暖手臂,跑得像有猛獸在身後追趕似的,迎著輕寒冷冽的夜風,任心碎的傷痛覆蓋她所有的知覺,一溜煙的消失在夜色中。

    季抒不明所以的進入儀月逃離的營帳入口,流雲深沉平靜的眼光無言的傳遞著某種訊息。他轉向床上的病人,後者眼睛閉著,唯一洩漏他情緒的是蒼白臉膚上不斷抽動的痛苦線條。

    儘管不是十分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從儀月悽楚離去的背影,季抒再笨也察覺出事情不對勁。他登時轉身追出去,心裏祈禱著儀月不要出事才好。

    “這就是你要的?”許久之後,夾雜著歎息的細柔聲音飄蕩開來。“這樣傷她的心,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說完,屬於流雲的美好身影也走出了寂靜的營帳,只剩下曉星沈默的陰影空寂的心平靜不下來,亂成一團的腦子裏不斷出現儀月寫在臉上的痛楚,仿佛利刃般一刀一刀切割著他的心。

    ◆◆◆柔柔的銀輝飄浮在暗藍的天空,跟隨跑著奔著逃著的儀月,來到曉星的樹屋下。神情迷憫的她,腳尖輕點,幾個起落爬上簡陋的小屋。

    滿室的黑暗正適合她的心情。

    一開始她什麼都不想,只是讓眼裏的淚水不斷滲出,沒有費事去擦拭。

    她不知道這場淚雨還要落多久,是不是能將心裏的每一分憂傷都洗掉,還是清洗了一角,新的憂傷又一片片的漫滲進來,化成枝枝葉葉的糾纏。

    曾經以為不管是多大的打擊、創痛,年輕堅強的她都可以藉由時間的力量挨過去,現在才覺悟到她的想法太過天真。

    因為她連最初的痛都挨不過去,遑論是渺茫的未來。何況對一個失去了心的人,立即死去說不定還比挨過沒望的日子更容易呢。

    自嘲過後,她身心更加疲累。儀月以為自己應該有恨的。

    卻發現她無心也無力去恨。

    她不恨曉星,即使在心碎的瞬間,她對他依然只有滿腔的情意,沒有絲毫怨恨。他從來沒欺騙過她。逆著逝去的每一時光旅行,仔仔細細的反復檢驗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儀月能回憶起的是他深炯眼眸裏對她曖昧不清的情愫,以及軒眉間掙扎在友誼與愛情的心痛。除了這些以外,在寒眉冷箭的威脅下,身受重傷的他仍挺身保護她,還有之前對她的每次傷心都無從招架的軟化,都可愛的深刻在她心坎。

    更別提早在他們未曾相識之時,他就秉持俠義心腸,冒著生命危險跳下洶湧的水裏救了全然陌生的她,還以自身的體溫為她取暖。在那最親密的時候,他並沒有趁她昏迷之際輕薄她,反而細心照料她。就是這樣光風霧月的磊落性格震懾了她。一顆不肯為男子折腰的驕傲芳心隨之軟柔下來,從此系在他身上。還有他甜蜜的吻……她輕輕歎息,腦海裏儘是兩人親密的影像,極力不去想他也以同等的親密對待過別人。她只想著他老練的手曾以何等的溫柔深情撫觸她,即使鐵石心腸的人兒也情不自禁的要癱倒在他強壯的臂胯裏。她抱緊自己,想要挽留回憶帶來的溫暖,搖曳的淚光裏竟有抹心滿意足,蒼白的臉顏開出一朵貞靜如蓮般悽楚動人的笑,令旁觀者為之心疼。

    “我終於找到你了。”輕柔的聲音驀地響起,季抒不曉得什麼時候找到這裏來。儀月有種被人打擾的不悅。

    “你在哭?”

    “我沒事。”她別開臉,躲避他伸過來想為她拭淚的手,悶悶的道。

    明顯的拒絕,使得季抒一時僵住。窒人的沈默在兩人間擴散,除了彼此輕微的喘息聲外,連風兒都識相的不發出任何聲音來。他最後逸出充滿挫折感的歎息。“即使他讓你難過,你還是想著他。”

    儘管他說的是事實,儀月總覺得他的話有交淺言薄之嫌。

    她自認為在任何方面都沒有讓季抒誤會的地方,平常罕少跟他獨處,故而對他含帶嗔怨的不滿感到無法消受。

    “為什麼你對我如此冷淡,對他卻是……”他沒有把話說完。有時候話說得太白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希望儀月能自己想開。

    只是她依然什麼都不肯說,僵著背,讓他像個對月獨白的傻子,這讓他失去了耐心。

    “令兄告訴我,你並不想要……該死的,我突然不曉得該怎麼講下去了,鳳儀月,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你要我說什麼呢?”她苦澀的逸出嘶啞的笑聲,要一個遇到心碎打擊的人即刻振奮起精神來回答他,他真是強人所難了。“傷心人只適合一個人舔傷口,王子請回吧。”

    “我以為你需要人安慰。”

    “你是在安慰我嗎?”犀利的眸光轉向他,季抒霍然發現那雙原本霧氣朦朧的眼眸已轉為清澈冷銳,仿佛那一時的軟弱不曾存在。

    “我覺得你是在質問我。”她陰鬱的道。“而且我以為這問題王子自己就能想明白,不需要問我。感情的事本來就難說,我喜歡曉星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還是你認為他一無是處到不值得任何女人鍾情?”

    “我沒這意思。”季抒暗暗驚心,以一個被男人傷透心的女人而言,鳳儀月未免太強悍了。他以為她定然會哭得碎心斷腸,尋死覓活的,沒想到她還能與他侃侃爭辯,一點都不認輸。

    可不就是因為她的這份膽量和氣度,他才會屬意於她嗎?

    這麼想後,他平心靜氣下來。

    “曉星的優秀你我心裏明白,但我自認各方面都不輸他,儀月公主卻在一開始就將一縷情意全系在他身上,季抒有這樣的疑惑不也很正常?”

    “你疑惑是正常,他為你而拒絕我也是正常,倒是我對他的癡心掛念算是不正常羅?又或者這只是他的藉口?罷了,罷了……”

    她喃喃的叨念聽得季抒一陣心悸,敢情曉星是因為……儘管早有懷疑,但在確定之後;他心裏仍不免百感交集,捉不住錯亂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曉星因為我而拒絕你?”

    “是或者不是。”儀月難掩疲憊的道,受挫的心靈沒力氣再追究真相。“我和他中間,之前來了個你,之後又夾了個流雲——不。”她淒然一笑,“流雲可能一直存在,早些時候只是不具體的鬼魂,現在卻活生生的擋在我跟他之間。”“既然曉星對你無意,為什麼你不……”

    “即使王子不在意,儀月也沒辦法以殘破的心侍奉你。”她冷淡的拒絕。“何況王於身邊已有不少紅粉佳人,何必再增添儀月?”

    “我對你是真心誠意的。”他猶不肯放棄。

    “你對早娘、姚英妹、紅香,甚至無數仰慕你、想成為你妻子的其他部族公主,也是一樣的真心誠意。”她不帶任何情緒的直視他眼裏。“對你來說,我跟她們又有什麼不一樣?”

    “你是說……”饒是季抒聰明過人,乍然聽到從未在他心頭盤據的詰問,也不免一時錯愕,陷入短暫的茫然。隨後他自以為是的這:“你將是我的正妻,當然跟她們有所差別。”

    儀月對他的回答嘲弄的輕挑眉峰,她就知道擬季抒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不過是名分。我問的是這些基於政治權謀的考慮而必須納進的妃子,究竟誰能在王子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對你來說,我除了是個有統禦後宮能力的正妃人選外,還有什麼意義?如果我只有那個價值,能取代我的人雖不多,但隨便數數也有好幾個,王子何必執意于我?像我這樣連心都無法放在王子身上的女人,勉強我嫁給你,不過徒增你的困擾,倒不如娶個一心為你、為夏氏的賢淑女子來當正妃。”

    “說了這麼多,好像每一句都是為我著想,但其實是因為你無心於我吧?”季抒勉強從她一大段話中捉出重點,犀利的反問。

    儀月看了他一眼,美麗的眼眸裏閃過淡淡悽愴,不曉得是為自己還是季抒感到悲傷。

    她眨了一下眼,聲音輕飄飄的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你要這麼想也可以。總之是我心眼太小,心裏只能容納一名男子,相對的要求我的男人只能有我這名妻子。就算我不曾為曉星動心,我與王子也不可能。”

    “可是……”在他所熟悉的貴族世界,哪名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或者王子還可以這麼想:今天換成早娘告訴你,她除了當你的妃子外,還想在你與其他妃子親熱時,另外擁有一名男寵,你會同意嗎?”

    季抒從來沒聽過這麼荒謬乖張的話,頓時目瞪口呆,但也同時領悟了儀月話裏的含意。

    “我明白了。”他禮貌的頷首。再聽下去,他可不保證自己還能維持外表的冷靜。“顯然儀月公主對這件事的認知與我相差頗多。既然你這麼想,我就不再勉強了。”

    “謝謝你。”她知道他若堅持的話,必然會為她帶來困擾。

    “男人與女人要求的不一樣,當男人想要征服天下時,女人卻只想掌握男人的心。對我而言,只要能和所愛的男子廝守,便擁有了全天下,如今我卻連這小小的願望都沒辦法達到。”

    “儀月公主……”

    “原諒我失態。”她嘴角輕揚,淡淡的笑容裏夾帶憂傷,如月瑩柔的美眸亙視季抒。“希望王子珍惜目前所擁有的。女人像花,需要呵護才能長得好,一旦受到冷落,枯萎只在眨眼。

    如果你無法做到雨露均沾,也儘量善待身邊的每一名妃子,這是儀月以女人的心情,對王子的忠告。”

    她眼眸裏的沉痛,仿佛是開天闢地以來的女子對男子的控訴與請求,拉扯著季抒敏感多情的心房。打從第一眼見到鳳儀月,他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情愫是比喜歡和欣賞更多一點的愛慕。當然,他也愛過其他女子,然而在他偶然波光一現的思緒裏,他知道鳳儀月在他心裏的地位是不一樣的。他永遠會為沒有得到她而遺憾,只是,平凡的人類如何囚禁擁有神性的美麗鳳鳥?她終究是不屬於他的。他深深看了一眼她姣好清麗的容顏,因哭泣而染紅的粉頰別有一番婀娜多嬌的豔姿,內在的堅強使得氤氳著淡淡霧氣的眼眸,散發著雪地寒梅的堅貞。她與他認識的女人不同,沒有一名女子在遭遇到情感上的重大打擊後,能表現得如她這般雍容有度?既沒有怨天,也沒有尤人,甚至不曾說過一句對曉星的怨恨之語,也沒有在脆弱之際,投入另名男子懷抱尋求安慰。她只是默默承受一切,獨自舔拭傷口。

    她讓他心疼,更讓他渴望,卻也明白無論如何渴望,鳳儀月的心不是他能掌握的。

    他在心裏歎息,也許他該有點氣度的成全他們。

    “眼睛有時候會騙人的,公主不妨以心來體會。”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季抒俊朗瀟灑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不要再為我傷儀月公主的心了。即使她再傷心,都不可能會答應嫁給我。”說話的人沒事人般走開,留給聽者一陣錯愕,像被人在臉上重重摑了一巴掌般難堪。

    夜深露重,身虛體弱的曉星就這樣瞪著季抒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入眠。他像旋風般沖進來,撂下這些話就離開,沒有給他分辯的機會。但就算給了,以他沉痛的心情,揪痛的胸口也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錯了,錯了!

    在做下決定的同時,他就知道一定會後悔。可如果不做,又不曉得該拿儀月的情意怎麼辦。對他而言,愛上鳳儀月無疑是等於背叛季抒,然而即使他百般逃避,內在誠實的聲音卻不願放過他,一聲緊過一聲的宣告:他愛上鳳儀月了!掙扎從此而起。

    正面是友誼,反面是愛情,兩面都是為難!怯懦的他選擇辜負愛情,周全友誼,自欺欺人的以為這麼做對三人最好。結果怎樣呢?季抒的那段話粉碎了他自以為是的忠誠,昭然若明的用心頓時不堪一擊,無論友誼與愛情他都輸了個徹底,喊了叛徒!

    一種麻痹而遙遠的感覺擊中了他,曉星忍住傷口的抽痛,這些痛怎及得上他內心的痛苦?這時候他真想狠狠再給自己一箭,懲罰自己的愚蠢!

    是呀,愚蠢!如果不是愚蠢,他怎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來!

    那一晚他身受重傷、衣不蔽體的被大鷹抬回來,模糊的意識無法做任何理智判斷,等他清醒過來,立刻警覺到當時的情形一定會引人議論,傳進季抒耳目,他會不會以為他和儀月做出了什麼?

    儘管季抒幾次來探望他都沒有提起,他仍不免有做賊心虛的不安。名聞天下的草上飛這次偷盜的是珍貴無比的寶貝——未來天下共主想立為正妃的鳳族公主的心!

    這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他可以接受任何女子溫柔細心的照顧,就是不能領受儀月的!他已經陷得太深了,只要那雙水般溫柔的眼眸愛戀的凝定著他,便足以擾亂他的理智,將現實中關於友誼和忠誠的煩人問題全放在一邊不去想,只是放縱身體去感覺。

    感覺她肌膚的柔滑;感覺她的馨香充滿他的嗅覺;感覺在他饑渴的擁吻下,她女性的身軀如被春風拂醒的稚嫩花蕾微微輕顫;感覺她心裏的火焰燃燒向他;感覺兩顆心相屬,兩具身體緊密貼合的情欲。

    那如火光一般熱烈的強烈情感,波濤洶湧的席捲了他所有的自製。曉星知道再繼續下去,他將無法自拔。他不能放縱自己迷失下去,必須想辦法挽救受到引誘的良知,以及沉淪的心。

    流雲的出現給了他靈感。在體力稍稍恢復,趁儀月休息時,他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他知道儀月醒來後一定會來找他,於是和流雲商量好,儘管她不贊同他的主意,還是勉強應允幫他忙。

    他事先遣人在營外守候,見到儀月便示警,接下來便如他預期的進行。儀月見到他與流雲的親密,血色自臉上消失,他心疼的看見她眼裏的震驚,之後是傷痛,嬌弱的身軀仿佛受不了打擊似的搖搖欲墜,跌跌撞撞的奔離傷心地。所有的力氣都從他體內抽幹,他頹然倒臥在床上,傷口火燒似的疼。但比起啃噬肝腸的不舍和愧疚,這根本不算什麼!

    後來知道季抒追了過去,他的五臟六腑頓時被嫉妒的火焰燒灼。明明沒權利在乎,為什麼心仍那麼疼?是他自己放手的,結果也是他期待的,卻忍不住猜忌著傷心的儀月會不會因為季抒的安慰投入他懷抱,與他做出曾和他有過的親密?柔美的唇會不會為他開啟,甚至以同等的熱情回應季抒的溫柔?這些想像幾乎要逼瘋他,摧殘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幸好這時候季抒回來了,短短的一席話便讓地明白自己有多愚蠢。灰燼中一點希望的火星迅速複燃,他恨不得立刻飛到儀月身邊,向她懺悔自己的愚行。只要她願意給他機會,這次他將不再辜負她的情意。

    可是他太累了,折騰了一整天的傷軀再也熬不住。他疲憊的合上眼瞼,告訴自己睡一下就好,一等天亮,他爬也要爬到儀月面前求她諒解。

    只等天亮。

    ◆◆◆有些事,有些人,即使一輩子都等在原處;有些事,有些人,卻在眨眼間錯過。曉星醒來時,已是隔天中午,他期待見到的儀月于清晨時分率領部分鳳族人返回族地。

    強烈的失落幾乎讓曉星崩潰,他萬萬料不到儀月會走得這樣匆忙,難道他真的傷她太重,害她只能躲回鳳族裏療傷止痛,再也不願見他?

    不,他怎甘心放她離去?當季抒不再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在他終於可以自由的擁有她時,他說什麼都不放棄她!

    決心頓時燃燒成熊熊的焰火,他發誓要讓自己儘快好起來,好趕到鳳族見儀月。然而接下來的戰事破壞了他的計畫。

    這次鳳朝陽與季抒、曉星定下了連環計,以鳳族的兵器為餌,離間了寒家父子,造成的閑隙使得戈邑和斟邵有難時,寒澆對他們的求救坐視不理,順利將寒家父子的勢力瓦解大半。

    在攻下戈邑之後,過邑成了他們不得不拔除的毒瘤。

    雖然流雲曾和夏王的公主艾對過邑兵備做過詳盡的調查,然而過邑本身易守難攻,加上寒澆卓越的軍事領導才能,不是一時之間攻得下來的。

    經過數月的交戰,雙方各有死傷,戰事進入膠著。這時候儀月帶著鳳朝陽之前囑咐她回鳳族攜來為攻陷過邑製造的攻城設備返回,使得戰事露出曙光。再次見到儀月,曉星有千言萬語想跟她說,無奈儀月老躲著他。礙于戰事緊張,無力成天追著她跑,曉星只得等戰爭結束後,再找她說分明。

    暮秋的向晚,夜色早早暗了下來,燒得高高的營火將營地照得十分明亮。看著儀月和眾人有說有笑,尤其是對季抒笑得格外甜,就是不肯施捨一、兩個眼神給他,曉裏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儘管明白儀月必是為上回的事誤會他,繼而對他冷淡,一股難以遣去的惆悵還是縈繞於心。

    會不會他的覺悟太晚了,儀月傷透的心已為另一人的溫柔所填滿?痛徹心肝的難堪讓他臉色慘白,原是篤定掌握於手中的幸福,瞬間搖曳成不確定,心情陷進蕭瑟淒然。

    果真是不到寂寞深處,不識個中真滋味呀!之前儀月追著他跑,他嫌煩;如今反過來追她,為她所拒絕,才能理解她當時的心境,原來是那樣澎湃的心酸!男女之間的愛情,像飄然來去的季節無法拒絕,也無法挽留。女人的心一旦死了,任男人如何懺侮也挽不回。這些道理他都懂。然而,他不能不戰而退呀!帶著充滿矛盾的絕望與期盼,曉星悲傷的瞅視儀月,盼她能念在他的癡心,原諒他的薄幸,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願意傾盡今生的溫柔彌補她!

    凝重與惆悵交錯在他臉上,數日未刮的胡碴自鬢角往方正的下巴冒,雜亂的佔領嘴邊,瘦削的臉頰顯得憔悴,深陷的眼窩黯淡無光,整個人為憂鬱所籠罩,無精打采。儀月見了暗暗心驚,胸口狠狠抽疼起來。

    他怎會變成這樣子?昔日的剽悍俊朗到哪去了?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因為他傷勢初愈,精神和體力尚未復原,及至見到他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英姿,比對於平常時候的鬱鬱寡歡有如天壤之別,她不由納悶起來。

    晚飯過後,她一個人信步走著,思忖著曉星的改變。

    那日匆忙離去,心裏牽掛著的仍是他的傷勢。但想到有他心愛的情人流雲在身邊照料,他必然會好得更快,盈滿酸楚的心立刻強迫自己將他拋下。

    再回來時,他傷勢是好了,人卻憔悴消瘦;她不免要埋怨流雲沒有照顧好他,如果換成是她在他身邊,曉星一定會被她養得身強體壯、精神飽滿、肌肉結實有力,不會是如今這副要死不活,像沒人理的可憐皮包骨樣!

    這麼說好像過分了些,然而曉星淒慘的模樣正如她心中所描述的。她突然想到好像很少看到他與流雲在一塊兒。他們兩人不是情侶嗎?為什麼關係就像是尋常夥伴?

    儀月邊想邊走,耳邊忽然聽到某種奇怪的聲浪,嬌柔甜膩的嗓音聽得人耳根酥麻,她好奇的走過去——腦中轟的一響,紅暈如潮浪湧上粉頰,儀月整張臉燙熱起來,急急轉開眼眸。

    老天爺,怎麼讓她撞見人家在……咦,不對呀!那交纏在一道的身影好眼熟,好像是……她霍地凝定脾光,在樹後吻得忘我的男女不是別人,居然是大鷹和……流雲?

    一股氣憤陡然沖出喉腔,她沖向他們大吼:“你們在做什麼?!”

    糾纏的身影被嚇了一跳,熱吻的蜜唇迅速分開。然而唇與唇是分離了,流雲嬌娜無力的身軀仍偎在大鷹身上,看得儀月眼冒凶光。

    “分開,分開!”她像只被激怒的老母雞,氣呼呼的在兩人面前蹦跳,手指顫抖的比劃著。

    認出鬼吼鬼叫的冒失鬼是儀月,大鷹滿腔的怒火頓時降至冰點,平時沒什麼表情的銅皮膚,難為情的漲紅起來。

    “你們怎麼可以……”她瞪視兩人依然靠在一起的身影,臉上的怒火會讓不明所以的人誤會她是逮到丈夫偷情的妻子。

    流雲表情無辜的眨動眼眸,渾然不曉得她在氣什麼。

    “你怎麼可以!”儀月將所有的怒氣集中在流雲身上,如月光般皎潔瑩亮的眼眸盈滿悲痛,聲嘶力竭地道:“怪不得曉星會這麼憔悴,原來是你拋棄了他!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已經拋下他一次,為什麼還要殘忍的傷害他第二次!難道你一點都不明白他對你的癡心嗎?曉星他……”

    “喂喂喂!”流雲好氣又好笑的打斷她,嬌媚的眸光濺出一抹了然,終於明白她在氣什麼了。“儀月公主,你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跟曉星清清白白的,你完全誤會了!”

    “我誤會了?”儀月眼中現出一抹茫然,隨即炯然射出寒光。“你別想強辯!我親眼見到你與曉星重修舊好,現在你又跟大鷹這般親熱,還把他撇得乾乾淨淨。你這麼做是不是太狠了點?瞧你把他害得形銷骨立、黯然銷魂、淒慘落魄……”

    “儀月公主,你可不可以把你氾濫的同情心先收一下,聽我把話說完再來決定虞曉星是否真值得你同情?”被人罵了還笑得出來的人兒,善良的建議。“什麼意思?”她姑且聽之的暫停數落。

    “如果我說虞曉星之所以會有今天的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你認為如何?”流雲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他咎由自取?”儀月濃密有致的柳眉倒豎起來,目露凶光。人都被她害得這麼可憐了,流雲還要說這麼沒良心的話!

    “是呀。”流雲依然笑吟吟的,柔若無骨的嬌軀絲毫不畏儀月的怒嗔,大方的偎依著大鷹。“有一種人呀,明明心裏喜歡人家得緊,卻礙於什麼手足之情、兄弟之誼不敢承認,還想了個餿主意讓癡心對他的美人兒誤會他另有所愛,傷心欲絕的跑開,自己卻又後悔得緊,日日為相思所苦。這樣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美人兒回來了,他興匆匆的想上前懺悔,人家卻不想理會他了!結果就形銷骨立、黯然銷魂、淒慘落魄……哎,更慘的是害得我這個全然無辜的人被胡亂罵了一頓,真正害人不淺的傢伙卻……”

    聽到這裏,儀月再不懂就是天下第一呆了!

    怪不得季抒會對她說“眼睛有時候會騙人的,不妨以心來體會”,原來是暗示她那晚所見全是曉星故意安排的!

    該死的傢伙!害她白白傷心了許久,還像只瘋狗似的對著大鷹和流雲一陣亂吠!熱浪猛襲而來,在流雲打趣的目光下,她臉上的火焰一路燒向頭皮。“我,這個……”她尷尬的結巴起來。

    “儀月公主這會兒可完全明白害得曉星形銷骨立、黯然銷魂、淒慘落魄的傢伙是誰了吧?”

    “是他咎由自取!”她臉色陰沈,深邃的眼眸冒著火光,鼻翼氣憤的僨張著,飽滿的粉唇抿成一直線。

    看見平時嫺靜優雅的臉龐,如今力雷霆之怒所籠罩,流雲不禁為一個人擔心起來。可是呀……她俏皮的揚唇輕笑,靈動的眼眸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她是絕不會同情他的,誰教他——咎由自取!

    ◆◆◆曉星的心絞痛糾結著,看著他愛慕的女子笑靨如花,卻不是對他笑;秋水似的眸光照得遠近的青年男子失魂,卻始終沒照到他這邊來,一股令他幾乎要瘋狂的嫉妒火焰,使他面目猙獰,炯炯的眸光對著每一道投向她的愛慕眼光投以最嚴酷的警告,活像個噬人的惡魔!

    為了避免嫉妒的火焰失去控制,曉星索性全神投入戰場,來個眼不見為淨。他幾次奮不顧身的闖進敵陣,幸好大鷹等人及時救援,否則他恐怕要直的去、橫的回來了!

    他倒寧願光榮的死在戰場,也比活著受罪好!心愛的女子招蜂引蝶似的滿場飛舞,就是對他的癡心視而不見,使得胸腔裏逐漸滿溢出來的苦澀,都成了刺骨剜心的寂寞,偏偏這樣的結果又是他一手造成,怨不得別人!

    他只恨儀月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等到哪天連上戰場都宣洩不了他一股幽恨,他不曉得自己能否活得下去!

    這一天很快的來臨了。

    過邑城的寒家軍,終於在正義之師的猛攻下,城破人亡。

    這場勝利無疑是恢復夏宗室最重要的聖戰之一,季抒在過邑城裏大肆慶祝。大鷹拉著神情委頓的曉星到場中,優美的樂聲幽幽流泄,曉星從未聽過如此悅耳的音色,出神入化的掌握著每一個音符,配合著曼妙的舞蹈,如戀如訴的婉約歌聲,傳達出少女單純的仰慕,呈獻給端坐主位的季抒。

    “這是鳳族的情歌。在特別節慶裏,鳳族的少女會吟唱出這類的情歌,送給心儀的男子。”

    大鷹的每字每句如流矢般射中他心房,曉星臉色慘白,籠上一層異常悲哀的陰影,雙眸無光的投向正對著季抒吟唱情歌的少女。在模糊的視線下,掩映在透明紗巾下的姣好麗容好似儀月……他的心驀地抽緊,沒有勇氣證實她的身分,宛如受傷的野獸逸出悲鳴,倏的轉身奔出熱鬧喧嘩的廣場。

    他感到全身發冷,經過的景物顯得模糊,冷冽的夜風如刀子般切割他肌膚,他都不在乎。跑到喘不過氣來,他才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也不管身下的青草地有多麼濕冷。

    他的身軀疲累著,悲憤的心情卻異常亢奮。

    最害怕的事終於降臨了。

    怪不得儀月會對他如此冷淡,原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季抒。這樣的結果原是他之前樂觀其成的,如今反而無法接受。

    人總是要在失去後,才發現原本擁有的是無法取代的珍寶。曉星恨自己有同樣的劣根性。為何在儀月癡心愛著他時,他一逕將她往外推,在她不愛他之後,心裏又惦念著她?

    或者在內心深處,他無法相信口口聲聲嚷著深愛他的儀月。會在短短幾個月移情別戀上他人。雖然知道自己傷她那麼深、雖然之前也會這樣期待,可是……他就是無法相信呀!

    他痛苦的抱著頭,遠方傳來的樂聲無情的鑽進他耳內,催發腦中種種的想像。他仿佛看到儀月輕扇睫羽,眉眼裏的萬縷柔情像一張無形的網子罩向季抒。她扭著水蛇般的腰,踩著翩翩的舞步,全身散發著妖燒的美麗,嫵媚的囂張,一步步的走迸季抒的懷抱。

    然後兩張臉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痛苦的左右搖晃著頭,那些他抗拒接受的畫面不留情的壓覆到他眼前,如山洪爆發,沖卷得他整個人旋轉搖盪,急湍的水流幾次漫淹過他口鼻……

    “不!”他及時大吼,如一柄神劍斬斷洪洪的水流,氾濫的嫉妒被阻絕在理智的劍下,氣息急促得仿佛才剛從戰場廝殺回來。

    他不能再留下來了!曉星的心痛苦糾結著。愛會帶一個人走向新生命,同時也會讓人走向毀滅,嫉妒太過傷人,一不留神就會毀掉他引以為傲的自製,鑄下無法彌補的錯誤。如果他再留在這裏,他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事來。

    抬起飽受煎熬的臉龐,曉星悲傷的凝視天上那輪明月。

    他們相識的那日,正是月圓之夜,只是明月為烏雲遮蔽;現在想來,或者正代表他們的相識註定是淒慘的互相傷害,沒有結果。

    罷了就在另一個月圓之夜結束苦戀無果的愛吧!但願能相忘於天涯,但願她美好的倩影從此不再糾纏他。

    反正寒氏已亡,他再留下來對季抒也沒有幫助,倒不如現在就走,況且要他忍受椎心之痛,眼看著她嫁給季抒,還不如一刀殺了他。

    曉星沉痛的做下決定,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回到營地收拾隨身衣物,將行囊甩上馬。

    歡騰的樂舞聲熱鬧的持續著,傳進寂寞人耳裏卻成了難以忍受的煩躁。曉星捉住馬鬃正待上馬,黑暗中傳來鈴鐺般悅耳的聲音阻止了他。

    “又想逃了?”

    曉星腦中一片空白,最初的刹那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直到心裏的渴望淩駕過一切,才緩緩收回馬鬃上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瞪視出現在眼前的倩影。

    皎潔月光照出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嬌模樣,曉星癡癡的凝視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逃避如果能解決事情,相思就不會這麼磨人了。”儀月說出過來人的心情,聲音裏隱藏著刻骨的傷痛。

    “你怎會在這裏?”沙啞的嗓音洩漏出他同樣深受折磨的悽愴心靈。他朝她走近,仿佛想確定她不是他幻想出來的,顫巍巍的伸出手。

    儀月沒有躲避他的碰觸,當他的指尖碰到她絲般的秀髮,曉星心裏的那抹不確定才漸漸沉澱下來。像是摸上癮似的。

    他索性爬上她姣好的面容,柔嫩的觸感美好得幾乎要讓他歎息,使得他長著老繭的指頭發癢,更加大膽的遊移向她的唇,輕撚慢撚著她嬌柔的唇瓣,感覺到其中的濕潤,深沉的眸光燃燒著火焰,無言的表達他的愛意,和他淩亂、尋不到頭緒的心情。

    “我以為你在廣場。”

    太多痛苦糾結在他的聲音裏,引發儀月心中的情愫。她跟了他一整晚,目睹他的淒慘落魄,若這些還不足以消她心頭之怒,他在她唇上磨人的撫觸,也足以軟化她。

    輕歎一聲,她投降的倒進他懷中。

    積累了數月的相思,使得曉星心頭的火團再無法止息。

    他低下頭,迫不及待的覆住他朝思暮想的菱唇。

    但僅僅這樣覆住是不夠的,沒多久他就吻進她的唇,與她唇舌繾綣,四肢緊緊吸附著她,將她婀娜的胴體只嵌在他結實剛硬的男性肌肉上。無法約束的愛戀與渴望使得他意亂情迷,迷失在她甜美的回應裏。他饑渴的吻令儀月嬌喘吁吁,更別提他大膽欺近的手了,羞得她嬌聲抗議。

    “你別這樣啦!”萬一給個不長眼的傢伙撞見,豈不是要羞死人!她可不認為自己有流雲那樣的風度,還可以跟撞破她好事的不長眼傢伙侃侃談了許久。“我想你,好想你……”他孩子氣的賴皮著,粘著她的唇不放開,只想吻得天旋地轉。天昏地暗。天長地久。

    “你不是要撇下我走嗎?還說這種甜言蜜語哄人!”她微帶怒意的嬌嗔,總算拉回他的理智。

    曉星略略放開她,飽滿的額頭靠著她的,未褪的情焰在他困擾的眸心裏燒著,炯炯有神的看進她眼裏。

    “我看見你在廣抄…獻唱。”痛苦的陳述困難的從喉腔滾出,每一字都像是指責。

    見儀月臉上沒什麼表情,曉星陰鬱的接著道:“大鷹說,鳳族有種習慣,未婚少女會在節慶時向心儀的男子獻唱!”

    “是有這種風俗。”她不置可否。

    “你為季抒獻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出。

    儀月雖然還想再逗他,可是他吃醋的樣子實在太好玩了,使得她臉部的線條再也不聽指揮,淩亂成一團,噗嗤一笑。

    他被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我笑有個大傻瓜胡亂吃醋。”

    “我哪有吃醋!”他惱羞成怒的否認,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猛然醒悟到這樣回答,不等於承認自己是大傻瓜嗎?頓時俊臉難為情的紅了。

    儀月得意的揚了揚眉,神秘的抿唇一笑。“眼睛有時候會騙人哦。”

    “什麼意思?”他不解。

    “就像你和流雲騙我一樣,我也騙了你一次。”

    “什麼?”既驚且喜的情緒衝擊得他一時暈然,驚的是她已經曉得他和流雲之間並無暖昧,喜的則是儀月的話意分明表示她為季抒獻唱不過是故意氣他。曉星眼中射出狂熱的火焰,無言的央求她的解釋。

    儀月靈活的水眸滴溜溜一轉,笑道:“在廣場上唱歌的夜鴛不是我。”

    “可是大鷹……”曉星這下傻了,他有可能認錯人嗎?他站在廣場週邊。唱歌的少女臉上又掩上一層薄紗,他是否有可能一時失神看錯人了?

    “他有告訴你唱歌的人是我嗎?”她調皮的眨眼。

    “是沒有。”他老實的回答。“可是那身影……”

    “我堂妹綠華與我有幾分神似。她一直對季抒有仰慕之情,雖然不想嫁給他,卻不願錯過機會對他表達一下愛慕的心情。所以……”她無辜的攤了攤手。“你故意讓我誤會?”他挑高一道眉,臉再度俯下,只是這次的速度是緩慢磨人的,他的胡碴幾乎刺上她柔嫩的頰,儀月可以感覺到他紮人的呼吸,還有他唇上的熱度。

    她心虛的喘息,不承認的道:“我可沒有找人騙你說我是只會唱歌的夜鴛,是你自己認錯人的。”

    “那你這些日子對我的不理不睬又怎麼說?”他的呼吸滑過她半邊臉,移到她貝殼般美麗的耳朵,將數日來飽受冷落的心痛全送進她耳裏。“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嫉妒得花了眼,把你認錯!你的聲音是那麼美妙……”他低啞的嗓音帶著煽動人心的邪惡魅力,危險的勾引著她。“當你在我身下淺唱低吟,比任何夜鶯唱的歌都好聽,我怎麼會曉得為季抒唱歌的人不是你呢?”

    好淫……蕩的話喔!

    儀月的臉頰一片灼熱,什麼在他身下淺唱低吟,她哪有!

    “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她幹啞的道。“我生來沒就沒有唱歌的天分,再簡單的曲子都會被我唱得荒腔走板。”

    “是嗎?”他有些無法置信,畢竟儀月聲音甜美,唱歌會難聽到哪去?但就算如此也沒關係,他知道有一首歌她一定可以唱得美妙極了!他邪邪的一笑。“那一定是伴奏的人不對。”他含住她的唇,手指頑皮的在她曼妙的嬌軀上游走,引起她另一波嬌喘。“相信在我的帶領下,你可以唱出最動人的情歌。”“你胡說什——”她的抗議消失在他的唇舌間,臣服在他霸道的掠奪下。兩人吻得忘我,直到不甘受冷落的馬兒不悅的嘶鳴,提醒主人它的存在。

    曉星略略放開她,安撫躁動的馬匹,儀月嬌羞的推開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以為我喘不過氣來,我就不跟你追究所有的事嗎?”她氣呼呼的道。

    “儀月……”

    “你不是要走嗎?再一次的逃離我、撇下我……”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他急切的解釋。

    她偷覷他俊容上的焦慮,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著,有著不經意的憂鬱,她調皮的彎起嘴角。

    “如果我要呢?”

    認出她慧黠眼眸裏的淘氣,曉星知道她不過是在逗他,壓在胸口的石頭終於放下,眉開眼笑的道:“那我就帶你走。”

    “說帶就帶呀,我可不是那麼隨便可帶走的?”

    “難道你忘了我是大名鼎鼎的草上飛嗎?”他大剌剌的說。

    “哼,我只聽說草上飛劫富濟貧,還沒聽過他會搶女人呢!”她不給面子的拆他的底。

    曉星不以為杵的哈哈大笑,攫住她想要溜走的身影,親密的拉進懷裏,低下深情的眼凝視著她,“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草上飛要為自己搶個老婆,來個比翼雙飛。”

    儀月聽得心情飛揚,一種比溫暖還要溫暖的情感,比激越還要激越的感動,強烈的衝擊向她。一句話只過了他帶給她的傷害,他終於肯承認對她的情愫了。“這算是求婚嗎?”她顫抖著。

    “你願意嗎?”他急切的問。“我沒辦法給你王妃般的待遇,只有一顆愛你惜你的心,你願意跟這樣的我浪跡天涯嗎?”

    更多的快樂在她心頭洶湧,喜悅的甘泉遮住了她的視線,使得她看不清楚曉星臉上的憂慮。

    “你哭了?!為什麼?是不願意嗎?”

    “不。”她搖頭,見他俊挺的濃眉揪了起來,又急切的點頭。

    “是……也不是……天呀,我語無倫次了。我當然是願意!只要能擁有你的愛,即使是餐風露宿都沒關係!”

    “傻瓜,我怎麼捨得讓你過那種苦日子!”他憐惜的吻著她,嘴唇彎成圓滿的弧度。“我發誓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好!再也沒有戰爭,沒有權勢的爭鬥,只有我倆。這不是很棒嗎?”他深情款款的向她描述兩人的遠景。“跟我走,儀月。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女人等待的也就是這句話了。她暈陶陶的投進他溫暖的胸膛,月光將兩人的影子疊合在一塊兒,微風裏飄來如愛情般甜鬱的花香。儀月深深地吸一口氣,讓胸中盈滿幸福的馨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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