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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典心 -【我的守護者】《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18:44     標題: 典心 -【我的守護者】《全文完》

我的守護者(上)》作者:典心

她是眾人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融了的嬌貴千金
他是保全界的頂尖高手,負責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因為一樁惡意綁架,他們被迫展開跨國大逃亡──
她知道必須無條件信任他,聽從他的安排
可是他冷熱不定,說話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什麼他們一見鍾情,相約私奔?!  
這男人說起謊話流利無比,盡往她身上栽莫須有的贓
不但當眾羞辱她,還以她的挫敗氣憤來取樂
誰教她就是笨,才會敵不過他的刁難與惡意欺淩……
她承認,他的確有資格囂張,那些堅定的指示
以及偶爾溫柔的哄慰,讓她躲過重重危機
但他實在太狡猾,每當她以為稍微瞭解他了
就發現他心機詭譎之處,讓她旁徨不已
像是走進一座複雜又危險莫測的迷宮
只要踏錯一步,就會失去她極為寶貴的一部分
而她很清楚,那個代價是她付不起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19:03

楔子

    他受傷了。

    劇痛在全身各處炸開,最嚴重的是頭部,湧出的血液滑下臉部,像是一層紅色面罩阻礙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四周。

    他解決了幾個人?

    六個?

    還是八個?

    他打倒每一個身手頂尖、心懷不軌的傢伙,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合作,展開群體戰,讓他應付得格外吃力,還因此身負重傷。

    縱然那些傢伙都倒地,他卻也無法動彈,有幾根肋骨該是斷了,內插進肺部,所以血沫不斷湧出,他劇烈的咳嗽,吐出一口口鮮血,而每次咳嗽,頭部的傷就愈是疼痛。

    那傢伙是用什麼攻擊他的頭部?

    該死的磚頭嗎?

    他視線模糊,意識也漸漸模糊,卻拼命想要保持清醒,幾度試圖起身,卻又重重的摔倒,躺臥在一片血污中。

    不能昏過去了!

    他必須回去!

    有人在等他,他非回去不可。

    有人……

    他意識愈來愈昏沉。

    是哪個人?那人為什麼在等他?

    是男人還是女人?是年幼還是年長?他只記得一定要回去,但是無形的物體干擾著思緒,起先像是迷霧,之後變得像柔軟的紗,接著是紙,然後是木頭、鋼鐵……

    失血過多讓他終於昏厥。

    而腦中那容貌、那身影也被重重封印,他幾度掙扎卻還是無法清醒,陷入重度昏迷中,連最後的意識都斷絕,陷入無邊黑暗。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19:19

第1章(1)

    十天前

    那本該是平凡無奇的一天。

    夏季耀眼的驕陽,被厚重的粉藍色天鵝絨窗簾隔絕在外,以素雅米色裝潢的偌大臥室,因為空調而溫度舒適,不受窗外炙熱高溫影響。

    真絲緹花夏被覆蓋的嬌小人兒,睡得很深熟,烏黑的發披散在奶白色的枕上,彎彎長睫一動也不動,耽溺在黑甜夢鄉。

    驀地,門上傳來重敲。

    咚!

    厚重的門板撼動,黃銅把手輕當有聲。

    咚!咚咚!

    「書慶!」

    高聲呐喊,伴隨敲門聲響起。

    甜夢破滅,床上的她嚇得驚醒,半跌半摔的下床,連拖鞋也來不及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門邊,儘快把門打開。

    門外,豔麗的年輕女郎,俏容含怨,大波浪的卷髮襯得整個人格外嫵媚。

    「你還要睡多久?我們都起床好久了羅。」她紅嫩的唇嘟起,任何男人見了都想一親芳澤。

    「我這就起來。」書慶忍著睡意,不敢朝被窩看去,怕意志不堅,又會被瞌睡蟲大軍擊敗,回床上繼續深眠。「我先去洗漱。」

    「快點喔!」麗人交代,踏著軟軟的步伐離開。

    臥房恢復靜謐,書慶走回床邊,穿了藺草編織的室內拖鞋,就快點進浴室裡刷牙洗臉。扭開水龍頭,往臉上連潑了幾下冷水,才能抵抗瞌睡蟲的進擊,她儘快刷牙洗臉,匆匆把長髮梳好,簡單的用烏木簪子半盤,潔白的前額落著幾絲發,不顯淩亂,其餘的發則如上好真絲般垂落。

    在鏡子前確認打點妥當,她這才離開浴室,往飯廳走去。

    不同於臥室的陰暗,飯廳與客廳的窗簾早已拉開,陽光照射入內,處處窗明几淨,紫檀木地板上連半點灰塵都沒有。

    厚重的原木餐桌旁,擺放九張雕刻大器的厚重木椅,其中五張椅子裡已經坐著人,有男有女,個個時髦年輕,在家裡用餐也衣衫考究,都是當季最流行服飾。

    「大家早。」相比之下,書慶穿的植物染,淡黃色無袖連身薄棉衫只求舒適,雖然樸素了許多,倒也顯得雅致。

    「十一點多了。」讀著幾份不同語言國際經濟新聞的嘉銘表哥,擱下報紙抬起頭來,好看的濃眉緊擰。「大二暑假剛開始沒幾天,你的作息就全亂了,昨晚又熬夜嗎?」

    「嗯。」她回答得很小聲,腦袋愈垂愈低,小手在桌上摸索,倒了一杯溫開水,慢條斯理的一口一口吞著。

    陽光照耀下,精緻非凡的眉目一覽無遺,烏黑的發襯得肌膚稠白,宛如上好瓷器般溫潤易碎,卻也讓黑眼圈更顯清楚。天生的長睫下是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嘴唇色嫩紅。

    「昨晚嘉如在酒店辦派對,瘋到三更半夜才醉醺醺回家,怎麼她反而比你早起?」表哥問道,修長結實的身段,格外適合穿西裝,坐的時候外套隨意敞開。

    「對嘛,」表姊嘉如嬌嬌埋怨。「我中午還跟太雅集團的總裁有約,你不起床,誰幫我搭配衣裳跟首飾?」

    「又有男人要遭殃了。」嘉耀表弟坐在一旁,壞壞邪笑。「書慶,你不要再幫姊做搭配,讓男人們瞧瞧,雜誌裡吹捧的時尚名媛,其實根本沒有品味可言。」

    「臭男生,不要來離間我們!」表妹嘉雅加入戰局。「你去公司開股東會議,還不都是要書慶看過穿搭,不然連打哪條領帶都不知道。」

    「我是為了公事,你們是在玩樂。」表弟抗議。

    「哼,上次立權集團老董預備退位,可是我跟他小兒子約會,才套出來的消息,讓公司緊急撤資,不然你就要提頭去見股東們喔。」表姊貼著水鑽的長指,把果盤往旁推。「來,這是你最愛吃的水蜜桃,昨天才從梨山送來的。」

    「謝謝。」書慶拿起銀叉,將鮮甜桃肉放進嘴裡,嚐著當季最可口的水果。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那麼晚起?」表妹眨著花費不少金錢與時間,請美容師精心種得彎長細密的睫毛,好奇的靠過身來。

    「有個網路拍賣會的結標時間設在淩晨兩點。」水蜜桃滋味甜美,她吃了一口又一口,一不小心甜汁沾了下巴,連忙抽著桌上的面紙擦乾淨。「所以,昨晚我八點就睡,十二點起來參加。」

    表姊妹的花樣年華,都在享受燦美青春,盡情狂歡玩樂,周旋在花樣百出的派對與奢華宴會之間,被開著名貴跑車,身世顯赫的富二代或富三代追求,她卻不感興趣,每晚早早就上床睡覺。

    「你就是這樣,每次找你去玩,都說有事情不想出門。」表妹嘟著嘴,雙眼電力十足。「誰家十九歲的女孩子,會八點就上床睡覺?說出去都沒人信。」

    「書慶從小就愛安靜。」表哥下了結論。

    雖然說是玩樂,但是企業名流跟富家少爺小姐的聚會,總充斥太多虛榮競爭,看來五光十色炫目迷人,但是心機計較,各有各的盤算,他們一家兄弟姊妹應付自如,但表妹卻從來不能適應。

    「但是,也要有自製力,不要睡眠不足。」黝靜的黑瞳掃過小臉。

    「好。」

    「大哥不要板著臉啦!」表妹湊得更近,靠撒嬌來分散火力。「快告訴我,你昨晚買到了什麼?」

    「一批上百來個龍形浮雕的老琥珀。」她如實說出,提到戰利品就雙眸晶亮。「其中雖然有幾個是殘件,但是完整的那些,全都厚實且包漿完整,有古老風化紋。」

    「為什麼要買老琥珀?」黑瞳仍注視著她,沒有移開,不是問價格,而是問目的。

    「琥珀是佛教七寶之一,自古就是普世公認的有價物。加上明年年初,故宮要推出『大遼文化展』,陳國公主陪葬物中,有兩串琥珀瓔珞,用數百顆琥珀珠,數十顆琥珀浮雕,以銀線串起組成,分為內外兩組,最大的那顆重達一百克。」她說得詳細,黑眸泛著光華。「明年展出後,國際上的老琥珀會飆漲,除了收藏之外,會是一個好的投資。」

    「耶,等到受邀參展時,我跟姊就可以配戴老琥珀出席!」表妹腦筋動得快,興奮得笑顏逐開。

    「大哥就是最寵書慶,我們買東西都會被罵,就是她買什麼都行。連買彈珠回來,大哥都還誇她。」表弟啜飲著咖啡,堂堂男子漢,口氣竟有些委屈。

    「那是西亞的琉璃珠,不是彈珠。」她忍不住辯駁。

    「看起來就像是彈珠啊!」

    大哥冷冷丟下一句話。

    「是你不識貨。」

    表姊妹也群起攻擊。

    「那批金箔琉璃珠,是敘利亞製作的,年代久遠制法也已經失傳。」每批購入的物品,總會價值暴增,而精品則應用在她們衣飾上,每每都讓別的女人羡慕又嫉妒。

    遭遇戰火掃射的表弟,黯然無語喝咖啡,苦都往肚子裡吞。

    「琥珀什麼時候運到?」大哥問道,十指交叉拱在俊眉朗目前。

    「呃,必須查看筆電,才能夠確定。」

    餐桌有餐桌的規矩,不能使用電腦或手機,大哥一言重於喜馬拉雅山,大夥兒都乖乖遵守,別說挑戰,就連觸犯的心都不敢有。

    唯一會讓大哥破例的,總是她。

    「去把筆電抱過來。」醇厚的嗓音說道。

    眾人都抬起頭來,卻都嘴巴閉緊緊,沒有一個人膽敢指責大哥偏心。

    書慶連忙起身,去書房抱來筆電。再回到桌邊,表姊也從冰箱旁回來,把一罐厚重玻璃壺擱在桌上,還拿來幾個三度燒的茶杯。

    「這是我昨晚去主持派對前,就已經冷泡的滇紅金芽。」貼黏誇張美甲的手逐一為家人倒茶,姿態優雅靈活。褐中帶金的茶湯,倒入茶杯時散發淡淡幽香。

    書慶啜了一口,仔細品嚐,感受與熱泡時截然不同的芬芳。

    大哥又有意見。

    「不要剛起床就喝冷茶。」

    「我只喝一點點。」

    大哥這次沒說話,而是直接伸手,修整得乾淨方正的指掌,端起她面前喝了一口的茶碗,直接貼唇飲盡,視線始終鎖著她的雙眼。

    含在喉間的沁涼茶湯,不知為什麼驀地燙了起來,她匆匆咽下,下意識避開視線,筆電卻突然間響起聲音。

    鈴鈴!

    嗶嗶!

    滴滴滴滴……

    她的電子郵件信箱、臉書、微信、Line同時湧入訊息,各種軟體的提訊聲同時響個不停。

    電腦螢幕不知怎麼的,被切換到空白畫面,黑色字體出現:

    快逃!

    兩個中文字,一個標點符號。

    她還來不及眨眼,螢幕就被黑色字體占滿,都是重複的訊息。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不只是電腦螢幕,就聯手機也被灌入信件,每一封標題都相同。

    快逃!

    字體變成觸目驚心的紅色,字型也從小變到最大,在眼前不斷躍動閃爍,她下意識的去按鍵盤,螢幕才又跳回原來畫面,噪音也頓時停止。

    「怎麼回事?」手伸得長長的表弟,叉了一塊水蜜桃,因為滿載的噪音而動作停頓。

    「好像是電腦中毒。」她不太能肯定,嬌眸迷惘。

    「你用的防毒軟體,不可能會電腦中毒。」表弟說得篤定。

    家人們用的防毒軟體,是軍方採用的最先進科技,連頂尖駭客都束手無策,電腦中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把筆電帶去公司,檢查後確認沒問題,再帶回家裡。」大哥吩咐道,對於家人的安全防護總是維持最高警戒。「書慶,你暫時先用我備用的筆電。」跟她說話時的語音,有些微不同。

    或許,別人沒有聽出差異,但是她聽出來了。

    「好。」她輕聲應著,望著桌上空空如也的茶碗,雙頰不知為什麼燙燙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愈來愈不敢迎視大哥那雙深幽黑眸。

    吃過豐盛的早午餐後,表姊趕著出門,她幫忙挑選了淡粉色真絲上衣,跟黑色牛仔長裙,襯托嬌美肌膚,又具有神秘感,再搭上簡單的絨面古董包。

    表妹沒有邀約,但也想漂亮出門,問過她意見,穿著咖啡色真絲褲裝,戴著綠色琉璃耳環,背使用得久了,養得色澤如蜜的皮革包。

    表弟雖然嘴上嘮叨,但還是覷了空,偷偷問她領帶合不合適。

    唯獨大哥不需要她的意見。

    在連續五年都入選歐美各大媒體,全世界最懂穿著人士前五十名的男人面前,她這點懂穿搭的本事,根本不值一提。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19:36

第1章(2)

    家人們紛紛道別出門,她走出衣帽間,看見大哥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高樓外的景致,像古代君王俯瞰領土,精瘦的背影散發壓迫感。

    「喝茶。」他仍舊看著窗外。

    「好。」

    桌上三度燒的茶碗裡,盛著褐中帶金的茶湯,碗上有淡淡的煙。她捧起茶碗,湊到唇邊啜飲,是剛泡好的滇紅金芽。

    喝了兩口,看見碗底釉色,察覺就是先前那個,被大哥端走飲盡冷泡茶的茶碗,不由得看著寬厚的邊緣,有些怔了征,嫩唇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喝。

    「你下午要出門嗎?」醇厚的嗓音靠近,不知何時,大哥已經離開窗邊走來,倚靠餐桌垂眸凝望。

    她匆匆把熱茶喝下,喉間跟臉上都發燙。

    「嗯,舅舅要我回祖宅,看看翻修的情況。」擱下茶碗,連手心都覺得熱熱的。

    「我開車載你。」

    「大哥不去公司嗎?」祖宅在楊梅,公司在臺北,一北一南兩個方向。

    「沒關係。」他說得簡單,走到客廳桌邊,打開隱密的抽屜,拿出一對藍寶石袖扣。「來幫我扣上。」

    書慶慢慢走過去,接過低調優雅的袖扣。以往,她很習慣幫大哥做這類事情,他怎麼說她就照做,但是這半年來,次數少很多,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在大哥身邊,就覺得有些緊張。

    淡淡的古龍水,聞起來很舒服,她一邊扣著袖扣,感覺大哥低頭時,呼吸陣陣吹拂她無袖棉杉露出的肩頭。

    「書慶。」

    她抬起頭來,純然無辜。

    「嗯?」

    黑眸略閃,幾秒後又恢復平常。

    「去拿帽子戴上,才不會曬傷。」他提醒。

    她乖巧的點頭,進衣帽間裡,挑了頂寬簷的藺草帽,搭配藺草編織的提袋。

    「手機呢?」他問,不厭其煩的提醒。

    她羞赧一笑,去書房拿手機,才又回到大廳。

    「把手機打開,我才能隨時找得到你。」

    「好。」她時常轉成飛航狀態,就忘記該要恢復正常通訊,幾次都讓家人找不到,興師動眾的透過各種方式尋找。

    一切確認妥當,黑眸掃過嬌小身軀,沒有遺漏分毫,這才點了個頭。

    「出發。」

    她點點頭,跟在高大精瘦的身影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大廳。

    黃家祖宅位於楊梅,已經有一百五十年的歷史。

    這兩年縣政府將市地重劃,計畫要拆除部分祖宅,舅舅當然不肯,老人家親自出面周旋,畢竟薑是老的辣,政商關係牢靠得很,紛爭很快平息,老宅得以留存。

    舅舅趁這個機會,找了一班老師傅,按照古法將祖宅重新翻修,沒讓外行人胡亂整治,一班老人家們從去年冬天忙到現在,入夏後工程總算結束得差不多了。

    楊梅豔陽高照,老宅翻修的部分,被陽光照耀得很清晰,處處都顯得細膩不缺講究。宅前門庭寬闊,宅後山巒疊翠,是上佳的風水寶地。

    老宅的石匾沒換,正廳外牆上有「江夏堂」的堂號。

    走進屋裡,雖然沒有現代的空調系統,但是古法建築自有奇妙之處,總是冬暖夏涼、通風良好。

    正廳地上鋪著平整石板,面容清臞的老人,穿著簡單透氣的白棉衫,坐在厚重老官椅上喝茶,抬頭看見書慶走進來,臉上就滿是笑容。

    「舅舅午安。」她拿下藺草帽,微笑著乖巧問安。

    「過來坐。」老人和藹招呼。「外面熱得很,沒曬著吧?」

    「沒有。」

    「怎麼過來的?」

    「大哥開車送我。」

    老人笑容未改,眸光稍濃。

    送了人來,卻沒有進主廳,跟父親打聲招呼?是不是心虛,想要隱藏意圖,不想見了面被點破?

    對於長子,他一直很放心,事業與家族都管理得很好,眼光尤其出色,性格堅毅執著。只是,執著用在對的地方,是如虎添翼,放在錯的地方,就要徒增事端。

    看著身旁不解世事的外甥女,老人不動聲色,依舊嘴角噙笑,伸手端起茶海,在她面前倒了一杯茶湯。

    「你喝喝看。」

    她點頭,恭敬捧杯,輕啜了一口,細細品味。

    「怎麼樣?」

    「茶湯質厚甘甜,有冰糖香,過喉有絲絲涼韻。」靈動大眼輕眨,瞳光乍亮。「是冰島古茶樹。」

    老人贊許的點頭。

    「幾個孩子裡,就是你懂得茶。」

    「是舅舅偏心,每次有好茶,總是先讓我喝。」她俏皮一笑,嫩舌半吐。

    「給他們喝好茶是浪費,除了老大之外,其他的熬夜又喝那些洋酒,舌頭怎麼會靈?」老人搖了搖頭,話鋒一轉。「話說,你也熬夜。」嫩白的肌膚上,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垂下頭來,乖乖認錯。

    「我下次不敢了。」

    「記得,健康第一。」

    「是,注意健康,才能像舅舅耳聰目明、心思透亮。」

    「嘴倒是甜,哪裡學的?」

    「舅舅教的啊!」她笑得恬然。

    老人家呵呵笑著,沒有掩藏開心。「對了,下個月是你生日,想要怎麼過?」

    「都好,舅舅想怎麼安排?」她對熱鬧聚會沒有興趣,但又不忍拂逆老人家心意,任何安排都乖乖從命。

    「二十歲生日可不能隨便的過,嘉如二十歲生日那天,辦了一場成人禮,包下整間飯店替她慶生。」老人看了看那張血色慢慢褪去的小臉,勾唇笑著。「放心,你的生日就是家宴,自家人過就好。」

    「謝謝舅舅。」

    「謝謝我高抬貴手,讓你逃過一劫嗎?」呵呵,瞧她緊張的。

    她釋懷一笑,捧杯又喝了一口香氣馥鬱的茶湯,感受喉間那種古茶特有的甜滑感,只覺得兩頰生津。

    「喝得還喜歡嗎?」老人問。

    「喜歡。」

    「那就帶幾塊茶餅回去,我一個人也喝不完。」老人搖了搖頭,有些感歎。「這批茶我十幾年前買的時候也不貴,最近卻被炒作得高了,不但貴,更糟糕的是假貨太多。你多喝些對的茶,舌頭才靈,分得出真假。」

    「上次您給的滇紅金芽還沒喝完。」她弱弱的說。

    「喝得太慢了,滇紅金芽先別喝,改喝冰島。」老人伸出手來,微微一招。「壽全。」

    角落走出一個中年人,視線低垂,態度必恭必敬。

    「在。」

    「拿三塊冰島的茶餅來。」老人吩咐。

    「是。」中年人走進西廂房,過了一會兒才走出來,手中捧著三塊用白中透黃的白紙包裹,大小約如十歲孩兒臉的圓形茶餅,微微彎腰遞到兩人面前來。

    「老爺請過目。」

    白髮紅顏一起看著眼前的茶餅。

    「你回去仔細瞧,這紙也有講究,是分辨真假的竅門。」

    「好。」

    看過第一塊茶餅,老人點頭示意,於是中年人將第一塊茶餅擱在桌上,展示第二塊,直到老人再點頭,才展示第三塊,老人又點頭,收回視線望向一旁。

    「記得,先喝這批,下回要考你……」

    驀地,老人語音乍停,眼光不動,身體無聲軟倒,從椅子溜到地上,被中年人接個正著。

    「舅舅!」她驚得跳下椅子。

    「慶小姐你快來看看老爺的狀況,持續叫喚老爺,不要停。」中年人焦急嚷著。「我立刻叫救護車!」

    「舅舅,」她驚慌失措,跪在地上叫喚。「舅舅,我是書慶,你醒醒,舅舅,壽全叔叔現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們……」

    啪!

    玻璃碎響聲在身旁響起,液體濺上她的裸臂,她本能轉過頭,愕然看見一支破碎的針筒跟中空細針掉落在地,一旁還有些許不明液體。

    而壽全叔叔,不知何時被一名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箝住,男人皮膚黝黑,結實而悍勇,高大卻又悄無聲息,他一手箝住中年人行兇未成的右手,強制高舉著,對著她凜聲喝令。

    「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我傳了那麼多次訊息,你都沒看見?」

    她一臉惶惑,因這突來的劇變不知所措。

    壽全咬緊牙關,另一手探來,神情懇切。「慶小姐,我……」

    陌生男人揮拳,黝黑手臂上肌肉賁起糾結,猛地把中年人揍倒,因為力道太重,挨拳後連帶彎跪著身體往後滑行半公尺左右,撞上後方神桌,震得花瓶翻倒,含苞荷花灑落。

    中年人摀著腹部,跪在地上咳喘,背上被花瓶裡流出的水淋得一片濕。

    男人一把將她抓起,抵在紅磚牆上,烏黑雙眸直直看進她眼裡,厲聲逼問:

    「我是誰?」

    她茫然失措,顫抖不已。她怎麼會知道,突然現身的他是誰?

    深刻的眉目肅冷,喝聲叫喚。

    「想起你受的訓練!快!」

    訓練?什麼訓練?!

    她驚慌的瞪著眼前這張臉,心念電轉,震懾的認出他來,注視著那張近得不能再近的男性臉龐,張嘴喘了一口氣,語音破碎的說道:

    「你是黑。」

    「對。」他點頭,神色沒有鬆懈。「你要做的是什麼?」

    「信任你。」

    「很好。」他從後腰抽出一個信封,塞到她手裡。「這裡是你的新護照,還有機票,裡面有手機,車子就在外面沒有熄火,你立刻出發去機場。」

    「可是……」

    壽全又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慶小姐,你不能丟下老爺!」

    靠到近處時,看似虛弱的身形疾探一爪,又要再來襲擊。

    男人出手,精准有效的擒拿,瞥來的目光危險銳利,冷聲下令。

    「快逃。」

    有太多顧忌,讓她無法離開。

    但是,對於這件事情她早就受過訓練。

    別無選擇的,書慶頭也不回的跑出祖宅,沖到燦爛陽光下。

    她開始逃亡。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19:51

第2章(1)

    經濟艙的位子很小。

    她雖然嬌小,但是硬硬的座位,久坐實在不舒服,全身筋骨都在酸痛。窗外是無垠夜空,她坐在椅子上,顫顫吐出一口氣。

    腎上腺素逐漸退去,但是她的情緒仍然緊繃,遲遲無法放鬆下來,心中始終憂慮,不知道舅舅的狀況如何。

    她該要留下來的。

    但是,這是舅舅叮囑過的,她必須信任那個男人,聽從他的安排。

    家大業大,威脅自然也大,家裡每個人都加入名為「法默」的保險機制,受過這樣的訓練,被慎重吩咐不可以相互討論,避免洩漏內情,危險猝發時應變不及。

    他們都有一個保險應變人員,對方的能力會先受到最嚴格的測試,只有最頂尖的少數人才能承接這頂工作。

    她的是黑。

    每年,她跟黑會見一次面,做簡單的信任訓練。

    她必須無條件信任他,不質疑他的行動與指示,一旦發生危險,她就要聽從他的安排,立刻採取行動,不能有半點遲疑,將傷害降到最低。

    書慶再吐出一口氣,艱難的把身子縮得更小,藏在幽暗的機艙裡,不跟任何人視線接觸,謹守之前訓練時記下的守則之一。

    在這以前,她總以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連續五年的信任訓練,她雖然次次都到,但每每虛應了事,所以電腦畫面有異時,才沒有立刻警覺過來,更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他。

    這不是演習,而是現實。

    她不知道是什麼危險,才啟動這頂機制,但肯定足以威脅她的性命,所以黑才會出現,要她儘快逃走。

    匆忙搭上飛機後,江夏堂裡的情景,像是故障的攝影機,反復在她腦海中重複播放,速度放得很慢、很慢。相較黑的保護,身為黃家人的壽全叔叔,卻對她出手,兩次想要制住她……

    不,是三次。

    要不是黑趕到,針筒裡的不明液體,就會注入她體內,讓她不能動彈,甚至不省人事。

    機艙冷氣好強,她只穿無袖連身棉衫,冷得瑟瑟顫抖,卻不敢向空姐要毯子,儘量減少被人注意的機會。

    冷也好,她要好好想一想。

    舅舅是突然倒下的,那時候他們一起看著茶餅。

    茶餅有三塊,看完第三塊他們就轉開視線,說起紙的事情,沒有再注意壽全,更沒有注意壽全手上有什麼。

    那時,壽全就站在舅舅身旁。

    舅舅的昏厥,有沒有可能也是壽全動手?用另一支針,讓舅舅倒地不起?畢竟現場沒有別的人了。

    她咬緊牙關,腦中一片混亂。

    飛機再過五個半鐘頭就會降落,落地之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必須先睡一會兒。

    書慶閉上眼睛,好不容易才進入夢鄉,睡得很不安穩。

    惡夢如盤桓不去的鬼魅,始終糾纏著她。

    洛杉磯

    偌大的城市、偌大的機場。

    淩晨四點的航班,下機的旅客們半夢半醒,脾氣都很不好,個個臉色木然、雙眼滿是血絲。

    假護照安然通過海關檢查,砰咚被蓋了印,她喃喃道謝,收回護照走出即使淩晨也人潮川流不息的機場。她沒有行李,僅有的是信封裡的假護照、手機跟一些不連號的舊美鈔。

    簪子早就不知掉哪裡去了,烏黑如一匹上好真絲的長髮散落粉肩,在黯淡黃光下流泄,烘托她一臉旁徨無措,猶如落入凡間的天使,純潔無瑕得不屬於人間。

    人在異鄉,不知該何去何從,她走回航站大樓,找到角落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買一杯熱拿鐵到桌邊坐下,身旁有各種顏色的人們,說著各種語言,她不安又膽怯,在桌下打開信封,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機,將電源打開。螢幕亮了起來,可是上頭沒有人傳來任何簡訊或未接來電。

    她緊張的抿了抿乾澀粉唇,手機放回信封裡,再把信封謹慎的揣在懷裡。

    咖啡店的冷氣開得比較弱,紙杯裡的咖啡,她只喝一口就沒再碰。即使加了牛奶,也掩蓋不了劣質咖啡的苦澀,她不習慣這種刺激。

    窗外夜幕漸漸褪去。

    雖然如此,她還是覺得冷,但是這裡比飛機上暖多了,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

    當店員打開電視,眼前螢幕開始播出今天「早安美國」節目時,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她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

    懷裡的手機突然響起,她嚇得跳起來,膝蓋撞到桌子,痛得眼淚奪眶而出。

    顧不得擦拭淚水,她匆匆摸索著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你在哪裡?」沒有任何招呼語,嚴厲男聲劈頭就問。

    「在咖啡店裡。」她報出店名。

    「不要移動,我很快就到。」言簡意賅,通訊結束。

    書慶握著手機,慢慢垂下手,長睫下的雙眸睜得大大的,無助的四望搜尋,等了大約二十幾分鐘,才看見一個穿連帽落外套的男人走來,在不分晝夜都繁忙如織的人潮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線。

    他走到她面前,脫下連帽外套,頭髮剪得很短,下巴已經冒出短刺的胡確,黑眸陰鬱幽暗,看起來就像個罪犯……不,她在心中更正——比罪犯更危險!

    「穿上。」他把外套遞給她。

    「我舅舅沒事吧?」她迫不及待的問,雙眸水漾一般,彷佛隨時就要落淚。

    他看了她一眼,銳利黑眸毫無情緒。

    「我要負責保護的人是你。」

    「我要知道,我舅舅有沒有事!」她纖巧的手握緊桌子,為家人的擔憂,鼓起勇氣直視那雙凜冷黑眸,柔弱中藏有倔強。縱然,那銳利眸光,好幾次逼得她想轉開視線……

    似乎過了很久,或是,僅僅只有幾秒的時間。在她即將喪失勇氣,避開黑眸中的森冷時,他終於朝電視螢幕,不耐的偏頭。

    「他要是有事,現在新聞已經報導出來了。」

    這一點倒是真的。

    舅舅近年雖已退居幕後,但他地位不凡,事業版圖遍佈全球,向來健朗的他要是出了事,縱然這幾年已有大哥接手,做出的成績也毫不遜色,但世界金融業還是會掀起一場風暴,一寶會登上國際新聞。

    她突然感到一陣釋然,這才發現雙腿在發抖,嬌弱的身軀頹然又跌回冷硬的膠椅上。

    站在桌邊不動的他,垂眼掠過那張慘白小臉上,顫動長睫下的水光盈盈,落唇抿得更緊,幾秒後才又張開,聲調沒有先前那麼嚴厲。

    「黃壽全用的是短效安眠藥,因為採取注射方式,所以你舅舅才會快速昏迷,我叫了數護車,看到他被抬上救護車才離開。」他稍稍一頓,再補充:「我在黃壽全身上,沒有搜出其它藥物,況且他的目標是你,不是你舅舅,你可以放心。」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麼長一串話。

    佢是,她很感激,知道這些事情,讓她安心不少,顫抖也和緩了許多。

    「謝謝。」她衷心道謝,抬頭仰望著他。咖啡店的燈被寬闊厚實的肩膀擋住,燈光在他四周形成光暈。

    嚴酷的五官微動,很快又恢復木然。

    「我們必須離開。」

    「好。」她槿起柔弱的身子,沒有出聲求肋,揺揺晃晃自行站起來。

    「我準備好了。」連帽外套太寬大,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

    離開機場大廳,陽光照得她雙眼昏花,細嫩肌膚受不得毒辣驕陽,曬了幾秒就隱隱發痛,纖細長指摸索著拉起外套帽子,掩蓋憔悴嬌靨。

    他們走到停車場,角落有一輛破舊的藍色飛雅特,黑從口袋拿出鑰匙,先打開後車廂,拿出一個塑膠制的舊箱子,砰一聲大力蓋上後車廂的蓋子,才打開車門,將塑膠箱扔到後車座,才坐進駕駛座裡,她則坐進副駕駛座,舊車有塵蟎的氣味,必須揺下車窗透氣,才能勉強忍受。

    車子開出停車場,他跟收費員講了幾句話,臉上揚起大太笑容,粗俗的英文俚語相互飆飛,他大手探出車窗,跟對方擊掌握掌,柵欄就升起,車子開到寬闊車道上,匯入繁忙車流之中。

    「你可以睡一下。」他看了她一眼,殘餘的笑意還在臉上,讓那張本來嚴酷的臉變得年輕,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段車程很長。」

    「我們要去哪裡?」

    「到我先前預備好的安全地點。」

    「好。」她回應。

    信任他。

    她在心裡反覆默念。

    信任這個男人。

    雖然是突發狀況,但是她受過訓練。每次,都虛應了事的訓練。

    「我要跟家人聯繫。」她提出要求。想到自己失蹤,家人們一定會很心急,尤其是大哥。

    「不行。」他否決。「那會洩漏你的行蹤。」

    「他們會擔心。」

    「我必須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佢是……」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他的黑眸注視前方道路,沒有再多說。

    放在身側的小手,很用力的收緊,攥成兩個小棬頭,指尖都陷入軟嫩的掌心裡,即使沒有留指甲,掌心也留下十個新月般彎彎的印痕。

    明白再爭取也沒有用,這個男人不會退讓。如果他會退讓,就不可能成為保護她的人選。她只能接受現況。

    閉緊柔嫩的雙唇,書慶把帽子拉得更低,遮住刺眼陽光,在沒有彈性的椅墊上縮得深深的,不再多說什麼,閉眼不看那五官分明的側臉,也不看任何景物。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0:07

第2章(2)

    當車子停下來時,天色又已經變得漆黑,汽車旅館的俗銫燈光,閃爍不停的透過車窗灑落。

    燈箱裡金髮碧眼,豪乳長腿的赤裸女郎影像拋著媚眼,女方敝著腿間芳澤,裸裎的腿間僅有一個紅色愛心,堪堪作為遮蔽,紅心一下亮、一下暗。

    她艱難的坐起身來,無意中看見後照鏡,察覺自個兒長髮糾結,臉色發白,不但掛著熊貓似的黑眼圈,眼裡還滿是血絲,連身上棉衫也皺巴巴的,有些地方染了髒汙。

    轉開視線,她看向一旁,發現身旁的駕駛座是空的。

    果真就如黑所說,這段車程很長,途中車子停過幾次,在自助式加油站加油,他下車幾次,進到商店裡,但總是很快就回來。

    很不可思議,她真的睡著了,還睡得很熟很深。

    醒來之後,他告訴她後座有食物,她發現一個牛皮紙袋,裡面有罐礦泉水、藍莓貝果跟三明治,還有蘋果跟柳橙。

    她說了謝謝,禮貌的問他要不要也吃一點,他揺頭說吃過了,拿起駕駛座旁的杯架上,不知什麼時候買的咖啡喝了一口。

    打開薄薄的白色蠟紙,她咀嚼索然無味的三明治。麵包很幹很硬,粗糙得幾乎刮傷嘴唇,火腿有詭異的味道,番茄切片跟生菜都軟軟的,必須喝水才能咽下食物。

    蘋果很新鮮,果皮上沒有打蠟,聞起來甜酸得很可口,但是她的胃填滿三明治,已經吃不下。

    吃過食物後,她再翻挪身子,找到舒服一點的姿勢繼續睡。

    隱約中睜開幾次眼,風沙刮過細膩肌膚,四周愈來愈荒蕪,長長的公路綿延到天邊,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日落之後很久,車子在這裡停下,炫目的燈光讓她醒來。

    一個身影來到車邊,雖然依舊沒有聲息,她本能的坐直,無辜的雙眸望著來人,已經逐漸認得那輪廓,知道是他,負責保護她的人。

    「下車。」他打開後座,一手抱出兩個紙袋,另一手則拿著塑膠制舊箱。

    「我們今晚在這裡過夜。」

    她打開車門,身體更酸痛,但是睡了許久,精神倒是恢復許多。除了酸痛,也覺得很虛弱,使不上什麼力氣,跟在他挺拔的背後走路,就很是吃力了。

    旅館房間在二樓,他用鑰匙打開門,為她撐著門,直到她先進房後才跟著走進來。

    蒼白得帶點藍色的燈光亮起,房裡的陳設一覽無遺。

    有不明髒汙的薄地錢、簡單的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張小圓桌、兩張單人沙發,左邊牆上有一道門,應該是浴室兼洗手間,想來設備大概也很簡陋,不能夠有什麼期待。

    「要兩個房間會讓人起疑。」他簡單的說,大步走到圓桌邊,把兩個紙袋跟車子與房門鑰匙放下。「而且,這樣才能就近保護你。」

    「我瞭解。」她雖然這麼說,眼睛卻離不開那張床,不知道眼中透露多少驚慌。

    美國規制的雙人床,雖然比臺灣的大,但是要躺兩個人還是很勉強,畢竟他很高大,跟西方人相比也是龐大的。

    「梳洗過後會比較舒服。」他看見她的視線,沒有多說什麼,探手從另一個紙袋裡,拿出沒有拆封的毛巾,以及旅行用的女用棉質內褲遞到她面前。

    「謝謝。」

    宭迫的接過衣物,她匆匆躲到浴室裡,把門反鎖上。

    能夠梳洗的確讓人振奮,扭開洗臉台的水龍頭,冷水嘩啦啦的流出,她拆開毛巾的透明塑膠袋,注意到他挑選了粉紅色毛巾,但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選擇這麼女性化的顏色,這麼一想,視線又落到那包女用內褲上。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麼親密的用物,被他的大手碰觸過,她就臉上發燙,虛弱的雙手連忙把毛巾漫濕,顧不得尚未扭幹,就往臉上貼。

    皺巴巴的無袖棉衫,被流下的水濡濕,她閉著眼把衣衫脫下來,塞到洗臉台旁的毛巾架上,再脫下內衣跟內褲。

    在異鄉赤裸著全身,實在很沒有安全感,但是她出了一身汗,連頭髮都沾著汽車那股陳舊的味道,真的沒辦法再忍受。

    所幸,旅館設備雖然簡陋,還是有提供沐浴乳跟洗髮精。

    她拿開臉上的毛巾,走到蓮蓬頭下,扭開水龍頭。一開始噴出的冷水,嚇得她差點跳起來,小手急忙把水龍頭轉到適溫,但是噴流出的水仍舊是冷的,她只好再慢慢調整。

    即使轉到紅色的高溫,水還是冷的,旅館的熱水器顯然是壞了。

    無論如何,有水可以用,她已經很感恩。

    洗去一身汗水,又洗了兩次頭髮後,她伸手去拿毛巾架上的毛巾,儘量不去想,毛巾是不是經過消毒殺菌,慢慢把長髮擦到不再滴水,至於擦身體的部分,她用的則是黑買的毛巾。

    雖然覺得尷尬,但是她實在沒有勇氣,去用旅館提供的毛巾。

    再說,她有別的事情要煩惱。

    皺皺的連身棉衫勉強可以穿,但是綴著精緻蕾絲的白色內衣在她洗操的時候,不小心碰落,浸在地上的水流中,發現的時候已經濕透,當然勉強還能穿上,但是濕冷冷的,會把棉衫弄得更濕,到時候貼在身上,反倒更突顯胸部曲線,完全是欲蓋彌彰。

    他替她買了內褲,並沒有買內衣。

    她不知道該要慶倖,還是該要懊惱。想了幾分鐘後,她決定不穿內衣,穿著新內褲,以及無袖棉衫,濕透的內衣藏在大毛巾裡,先深呼吸好幾次,才開門走了出去。

    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床上檢視槍枝與彈藥的他。

    塑膠制的舊箱,打開後是尋常修車工具,再打開夾層才是暗藏的槍枝與彈藥,顯然他早有萬全準備,不是僅有赤手空拳。

    她這時才發現,他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新的傷痕,血跡已經凝固。這一路上,她都坐在右邊的副駕駛座,所以到現在才看見,他其實身上有傷。

    這些年來,他們只見過寥寥數次。

    能夠成為她的保險負責人,他的能耐自然不可小願。但是他再怎麼強大,到底還是個凡人,長途開車肯定疲倦了。

    她還能在路上補眠,他卻必須隨時警戒,不能有任何鬆懈。

    「你受傷了。」她捏緊手裡的大毛巾,遮擋在胸前。「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之前就消毒過了。」他下巴微抬,朝浴室示意。「你用好了嗎?」

    「是的。」尷尬讓她再度雙頰發燙,連忙離開浴室門口,走到小圓桌旁邊。

    矯健的男性身軀,起身走入浴室,她雖然背對著,卻依然能夠清晰感受得到他的一舉一動。並不是說他動作時有什麼聲音,而是他的存在感很強,尤其是單獨共處一室,這樣的男人很難鬆懈,跟表哥是同一類。

    想到大哥,書慶抬起頭來,看著油漆有些斑駁的牆壁發愣,濕潤粉唇微微半張。

    大哥不知道她現在的下落。

    舅舅被連累而遭遇襲擊,就算證實安全無虞,家人們也必須聯手把消息壓下來,假裝一切正常,以免公司的股價有波動。

    家人聯手早有先例可循,雖然說不上每次都天衣無縫,但是至少在大哥的指揮下,能做到百密難有一疏。但是,通常那一疏,都是因為她。

    家族裡的關係緊密,排行一向是以家中族子來算,所以同輩大夥兒全都稱大表哥為大哥,她也一樣,可是最近有些時候,總覺得大哥對待她似乎好像有點……不一樣?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一怔,回神半轉過身去,發現浴室門只是半掩著,並沒有關上,從她的角度能看見,被脫在地上的背心跟牛仔褲,她臉兒微紅,忙將視線拉回。

    不知道她的下落,大哥一定很焦急。

    擱下手裡的大毛巾,她看向床鋪,抱著希望猜想黑會不會遺漏手機,卻在遍尋不著後,暗罵自己太過天真,他怎麼可能犯下這種錯誤,手機肯定被他一起帶進浴室裡了。

    對了,他曾經也給她一支手機。

    她努力回想,一會兒後卻懊悔得輕咬唇瓣,太陽下山之後,因為不耐燠熱,所以她把連帽外套脫了,而手機就放在那件外套裡,這會兒跟外套一起留在車上。

    那是她聯繫大哥的唯一機會。

    時間有限,書慶很快做了決定。

    為了保持安靜,她連鞋子都沒有穿,走到房門旁匆匆打開,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才剛出房門,就聽到身後傳來怒聲咆哮。「嘿!」

    黑一定會發現。

    但是,她只要趁他必須穿上衣服的短暫時間,稍微取得先機,跑到車子旁拿到手機撥通大哥電話就好。她記得下車的時候,並沒有揺上車窗,所以連車鑰匙都不必用上。

    起先幾步是踩在走廊上,並沒有什麼困難,她很快的跑下樓梯,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得尚未幹透的長髮,以及半濕的棉衫一陣寒冷。但是,跑到停車場時,地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沙粒跟小石子,尖銳的刺入柔軟腳底,她痛得瑟縮一下,仍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來。

    砰!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一定是氣極了,所以才會發出聲音!

    血液高速奔流,在耳裡隆隆作響,書慶頸背上柔軟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像。

    她氣喘吁吁的加速奔跑,已經感覺得到他迅速的逼近,像是撲向獵物的猛獸,憤怒的氣味連她都聞得到。

    離藍色飛雅特還好遠,龐大的男性身軀驀地從後方撲擊,她被狠狠撞倒在一輛不知名車子前方的引擎蓋上,瞬間連肺部的空氣都被擠出。

    大手粗暴的把她轉過來,逼慘遭狩獵的嬌美獵物,面對鮮明得接近殺意的怒氣,深刻的五官猙獰可怕,懸宕在她上面,噴吐熱燙氣息。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咬牙切齒,眸光因怒氣灼亮,彷佛就要燒起來。

    「我只是要打通電話。」她虛弱的辯駁著,被壓得無法動彈,艱難的喘息。

    「我說過,那會洩露你的行蹤!」他箝住她纖細的腰,俯握著她領間,危險的低咆,不在乎弄痛這精緻嬌貴的少女。「該死的,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工作!你聽不懂中文嗎?」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兇惡,怒吼回蕩在耳邊,比夏季暴雨的響雷更可怕。不同的是,以前打雷的時候,大哥總會找到瑟縮顫抖的她,保護她躲避雷聲,現在她只剩孤身一人面對他的怒火。

    驀地,有聲音響起。

    「哈羅。」不遠處有人用英文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壓在她身上的龐大身軀稍微緊棚,不到半秒就放鬆下來,憤怒的臉龐瞬間就轉為笑容。他轉過頭去,笑容自然,整齊潔白的牙發亮,聲音開朗得讓人難以懷疑。

    「我跟我女朋友有點小爭吵。」他慢慢把她從車蓋上拉起來,眨了眨右眼,彷佛先前的狂怒全都不曾發生。「你知道,增加情趣的那種小爭吵。」他笑著。

    「是喔。」出聲的人應道,並沒有離開。「難怪你沒有穿褲子,我剛剛看到你的光屁股,甩著那話兒,跟金剛狼一樣從二樓跳下來,還想說是哪個變態,要在我旅館的停車場亂來。」

    書慶倒抽一口氣。

    難怪他的速度可以這麼快,他根本沒有費事穿衣服,甚至不需要走樓梯。剛剛壓在她身上、如今緊貼在她身後的身軀是完全赤裸。

    「嘿,離我的車子遠點。」另一個聲音說道,不悅而飽含怒氣。「你們要在我的引擎蓋上辦事的話,要先付我三百美金!」

    「我們會回房間去!」他笑著嗔回去。

    太想逃離緊貼的赤裸男性,她驚慌的再掙扎,只奔出半步就再被抓回來。

    原本他的高大赤裸遮住了她,但是她這麼一動,逼得他用力反剪她的雙手,斷絕她逃開的意圖,卻也讓她暴露在汽車旅館的燈光下。

    因為沒有穿內衣,加上棉衫半濕且淩亂,閃爍的燈光下,她胸前的渾圓豐滿簡直一覽無遺,夜風吹拂下乳尖緊繃,在衣衫下嬌嬌的挺得好明顯,根本無處躲藏。

    潮濕淩亂的長髮,黏在蒼白的小臉上,顯得她一雙大眼格外分明,柔弱得太可欺,讓人好想蹂躪。

    同樣潮濕的棉衫,經過一番折騰,也貼鑽在她身上,誠實顯示窈窕身段,平坦的小腹,腿間嬌潤弧度彙聚,緊閉的峽縫引人無限遐思,比起燈箱裡裸露的豔女不知更誘人多少倍。

    而嬌嫩的赤裸腿底,被沙石刺得見血,白稠肌膚上的殷紅血滴,更是引人獸性難耐。即使是最精巧的算計,都呈現不出這麼令人血脈貢張的畫面。

    「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那人又問,聲調明顯滲入濃濃興味。

    黑回答得斬釘截鐵。

    「是。」

    口哨聲響起,更多人發現他們。

    房門一一打開,探出頭的有男有女,都站著看好戲。這裡本來就是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能睡覺休息,也提供別的服務,看見臉龐稚嫩無邪的東方嬌娃鬧出動靜,還以為是應召女郎招攬新客的手法。

    一個雙手滿是刺青的紅發男人,被撩起了興致,漫步走到停車場裡,眯著眼打量燈光下,那太過誘人的曲線,以及脆弱無依的小臉。

    「我可以加入嗎?」

    聽懂紅發男人的問題時,她不由自主顫抖。

    「不行。」黑回答。

    「考慮看看嘛,」紅發男人還不死心。「我付款很乾脆的。」

    更多口哨聲響起,她在眾多不懷好意的目光中,倉皇得雙眼泛淚,像面對銳利屠刀的驚慌小鹿,無助而盲目,轉身躲進狩獵者的懷裡,不敢面對自己引來的危機。

    「謝了,我們不歡迎外人。」他揚聲說道,強迫的抬起她的頭,對著那精緻絕倫、惶恐驚疑的小臉,看著她的眼,厭煩的低聲宣佈:「這是為了工作。」

    然後,他狠狠的吻了她。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0:19

第3章(1)

    再也不需要語言,他的姿態已經宣告悍然佔有。

    這不是蜻蜓點水的吻。

    薄唇蓋住她的潤瓣,放肆的濃烈摩擦,享用她的嫩軟,貪婪舔吻她唇內的滑潤,吮得她微疼驚呼,卻讓逞兇的舌有機可乘,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糾纏著她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軟甜,生澀得沒有防備。

    強健肌肉緊抵著她,潮濕棉衫沒有抵禦力,她一身柔軟被嵌進他寬闊雄壯、厚實胸膛中,被迫感受男性的線條起伏,以及他膀間的熱燙巨大。

    她虛弱的想躲開,但是肌肉糾結、青筋蜿蜒的強壯雙臂箝握得好緊,十指深陷赤裸雪膚中。

    應該會好痛的。

    她殘餘的思緒想著,卻感受不到兩臂的疼,所有知覺都陷入風暴,目眩神迷得不知身在何處。他的唇、他的舌,吮吻得她虛軟無力,感官卻前所未有的鮮明,任憑他時而狂暴、時而溫柔的誘引。

    即使他的雙手,不再箝握她的雙臂,她也沒有察覺,纖弱嬌軀險險軟歪,被他從後腰攙住。

    另一隻大手扯住她的長髮,調整她的角度,讓他能吻得更深,吞咽她芬芳的氣息,勾取她每次輕顫,知悉那是連她都不知的敏感處,就刻意以粗糙舌尖多加琢磨,愛極她不知所措的嬌顫。

    「別動。」粗嗄的嗓音,伴隨熱燙呼吸,在她燒紅的小臉旁傾吐。

    書慶很想逃開,躲避這個危險的男人,更想躲避剛剛那個,在他懷中被吻得迷離失神,被挑逗得太忘情的陌生自己。

    但是他的雙手再度恢復剛硬,她哪裡也逃不了,只能被困在他懷中,像踏入陷阱的獵物無法動彈。

    她還能感覺到,他抵著她的那處,前端仍熱燙悸動,隨著他趨於緩和的呼吸,變得不再那麼堅硬,但依舊碩大駭人。

    四周的口哨聲更響,人聲愈來愈喧嘩嬉鬧,他們提供的好戲,比房間裡付費頻道的情色片更精彩。電視裡的男女交歡只是交差了事,不論再裸露,花樣再系複多變,都是例行公事。

    他們之間的火花,遠勝肉欲橫流,不帶感情的交配,更刺激眾人欲念。

    「喂,你們就在那裡搞吧!」

    「那是我的車子!」車主怒吼抗議。

    「我出五十。」

    「我二十。」

    「一百!」

    男人們色欲熏心,各自喊數,很快就湊滿三百,呼號著要他們快快動作。

    「上啊,別浪費時間!」

    宛如陷入狼群嚎叫中的書慶,此刻腹背受敵,一點也不敢動彈,深怕任何動作,都會引發難以收拾的反應。

    她付不起那樣的代價。

    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健碩高大的男性體魄才稍稍退開,大手改為擒握住她的白嫩皓腕,將她朝前推逼。

    「回去。」言簡意賅,語氣森冷。

    眾人看見他們要走,立刻噓聲大作。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是男人就該上!」

    眼見沒戲可看,失望的人們有的咒駡、有的訕笑,看著高大裸男押著宛如白瓷做的易碎小女人離開,紛紛覺得無趣,各自回房關門。

    污言穢語漸漸消息,她被推著朝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停下腳步,一身精緻雪膚泛著因為他的吻而浮現的嫣然紅暈,水眸含著淚光,可憐的回眸低語。

    「我的腿好痛。」

    腎上腺素退去,疼痛的感覺浮現,不只嬌嫩腳底被石子劃破的傷,就連先前被他箝握的雙臂也浮現深深紅印,她不曾受到這麼粗暴的對待,怯懦的懇求身後的惡徒,施捨一些同情。

    回應她的不是語言,而是蠻橫的推力,她顛簸了一下,無奈的知道求情無用,只能忍著腳底的痛,一步步緩慢往前走。

    安徒生童話裡的人魚公主,因為愛慕王子而捨棄聲音,跟女巫換來雙腳,寧可上岸後每一步都走得有如刀割。

    不同于人魚公主的自願,書慶純屬被迫。而身後的男人也不是俊美斯文的王子,而是粗魯的惡徒,對落難女子沒有半點憐香惜玉,明明看出她疼痛卻步,每步都走得無比艱難,留下點點血跡,還強逼她走回房間。

    回到房間裡,手腕上箝制鬆開,她立刻飛奔到最遠的角落,瑟縮的躲在牆壁與床鋪之間,張著驚惶大眼,被吻得紅腫,更顯豐潤的小巧唇瓣,襯得小臉更慘白。

    「你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漿糊嗎?」他站在床前睥睨咆哮,毫不在意此刻的赤裸,惡意的要讓她不自在。「為什麼要違背我說的話?」

    她怯怯縮緊雙肩,嚅囁低語。

    「你在機場時,解釋了舅舅的情況。」

    猙獰的深刻五官,驀地和緩許多,薄唇連續上楊。

    「那讓你覺得我很親切?可以讓你任意妄為?」他的聲音平滑得像絲,透著難言的危險,比先前的咆哮更駭人。「這麼說來,的確是我不夠專業。」他雙手叉腰,威脅的俯身逼近。

    她已經無處可躲,縱然兩人還隔著一張床,但僅僅是被他巨大的陰影遮蓋,她都會心驚膽戰,尤其是他的赤裸,更是逼得她連視線都必須回避,不敢看向他尚未完全軟化的昂揚。

    「之後,我們就公事公辦,好嗎?嗯?」他徐聲宣佈,薄唇仍舊上揚,笑意卻沒有到達眼中,黑眸銳利駭人。

    她遲疑著該不該點頭,或者回應,龐大男性身軀卻倏地橫過床鋪,撲擒倉皇難逃的她,猛然扯上床鋪,跟壯碩裸男交纏在一起,嚇得她驚叫出聲。

    「不要……」

    「閉嘴。」他用好愉快的聲音喝令,恣意把她困在身下,用一身粗糙享受她的雪膩,重重把她壓進床鋪裡。「從現在開始,我說的任何話,你都必須照辦。」

    她不堪這份重量、這股熱力,困難的努力呼吸,憋紅的小臉宭迫上仰,雙眸裡都是恐慌。

    粗糙帶繭的大手上滑,來回撫著精玫小巧的臉,深刻的五官邪笑盈盈。

    「喘成這樣,你在期待什麼?」

    「我、我才沒有。」她匆匆辯駁,喘得更厲害。

    她不習慣這太靠近的親密,沒有半點隱私可言,連呼吸與心跳都交疊。

    「很好,我也沒有興致加場服務。」說完,他翻過身去,躺到另一個枕頭上,大刺刺裸身仰躺,一隻健壯手臂卻還壓在衣衫淩亂的嬌軀上,橫在豐挺雙峰下方,擠靠著當福利享受。

    強烈的釋然讓她虛弱,過了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的挪動。

    只是輕輕一動,大手就反手抓握,把她揪近到身旁。

    「做什麼?」

    「我要洗澡。」

    「你洗過澡了。」

    「可是……」經過奔逃,她一身汗跟贓汙,腳底還有傷口。

    「沒有可是。」

    愉快的醇厚男聲,沒有妥協餘地。

    「我會冷。」頭髮還沒有幹透,棉衫也透著濕。

    他半撐起偉岸的身軀,注視著可憐兮兮的小臉,萬分親切的說道:

    「黃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他薄唇含笑,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楚。「我的工作是保護你,不是呵護你。」

    求助無用,她法然欲泣,全身都發冷,只有眼眶裡的淚水是溫熱的。他卻視若無睹,再度躺回去,逕自占去床上絕大部分的空間,逼得她必須又冷又髒好委屈的縮在一旁,逃不過他的箝制,只能竭力避免兩人身軀相貼,狼狽得很是可笑。

    偷偷的,書慶覷了一眼,瞧見他已經閉上雙眼。

    她不敢再動,畢竟先前的懲戒手段太有效,那樣的吻太驚心動魄,潤潤雙唇還敏感刺痛,再驚動他情況肯定會更槽。

    長夜漫漫,她提心吊膽,無法入眠,警戒著身旁的男人。

    是什麼樣的危險,啟動了保險機制?

    她局促的縮在原處,在夜裡瑟縮顫抖,反復思索著,耳中聽著他徐緩規律的呼吸,手腳冷到漸漸麻木。

    那份威脅,會比這男人更危險嗎?

    一夜難眠。

    大清早她就被粗魯的叫醒,赤裸壯男下床去洗漱,連門也不關,逕自快速解決完畢,神清氣爽的走出浴室,對床上委屈得眼圈泛紅的嬌娃撂下一句:「十分鐘後出發。」

    她踉蹌的卷著被子下床,走進浴室裡,想要關門卻又聽到他有意見。

    「把門開著。」

    「但是……」

    「十分鐘。」他頭也不抬的說,從容俐落穿起衣裳,再仔細檢查手機跟槍枝彈藥。

    別無選擇,她擁著被子遮遮掩掩,強忍羞恥像是中世紀穿著大禮服的貴族,艱難的半懸在馬桶座上解決生理需求,再用最快的速度盥洗,至少把臉洗乾淨,裸在髒汙棉衫外的肌膚,也儘量擦乾淨。

    當她彎下纖腰,用旅館提供的毛巾,小心擦拭腳底灰塵,清潔珠玉般嫩紅腳趾時,沙啞的男性嗓音再度響起。

    「時間到。」

    「我連頭髮都還沒梳。」她抗議,神情淒婉。

    「你要自己走出來,還是我進去,把你扛到車上去?」他濃眉半挑的問,還是那麼缺乏同情心。

    「至少讓我穿好內衣。」

    「抱歉,時間到。」他眼中的精光讓人害怕。

    她咬了咬唇瓣,只能走到圓桌旁,拿起藏在大毛巾裡的蕾絲內衣,氣惱的握在手中,在他的監視下穿妥鞋子,像是被押解的囚犯,開門走下樓,往停車場的藍色飛雅特走去,無可奈何的坐進副駕駛座。

    她的牢頭坐到駕駛座上,流暢的解開手煞車,把車子開出停車場,又朝漫無止境的公路前進。

    穿上落在車上的連帽外套,遮掩棉衫的髒汙,也聊勝於無的遮掩,因為沒有穿內衣,所以車子行進時,胸前豐盈的軟蕩。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0:32

第3章(2)

    車子往前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各種路標出現在前方,然後迅速的被拋在後方。

    沙漠遍佈的荒野,好不容易出現一間用貨櫃改造的餐廳。

    他把方向盤一轉,藍色飛雅特停在一輛哈雷重型機車,跟一輛載運汽油的大型油罐車之間。

    「下車。」他簡潔下令。

    穿著連帽外套的小可憐,把外套接疊在胸前,無奈的下車走在精實高壯的男人身後,一起進了貨櫃餐廳,剛打開門,食物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滿身刺青的光頭廚師在座台後料理食物,一邊呼喝大叫,嚷著薯條已經賣完,室內座位有六成滿,不過還有靠窗的卡座可以選,她縮進卡座裡,慶倖他是坐對面。

    這種地方她只曾在電影或影集裡看過,從來不曾親身經歷,人們鮮活旺盛的精力,讓她詫異又恍惚,長途駕駛的勞工們各自大吃大嚼,聊著當天新聞與八卦,一邊猛灌濃苦熱咖啡,填著早起後空虛的胃,食物分量都大得讓人訝異。

    豐滿的女服務生過了一會兒,才有空閒過來點餐,一手拿著鉛筆,一手拿著點菜單,忙得連表情都沒有,聽著黑用流利英文點菜,在他語句最末加上謝謝時,女服務生嘴角稍微扭了扭,神情不再那麼麻木。

    再過不久,兩份食物跟飲料上桌,女服務生在黑的盤子裡,多給了個甜甜圈,面無表情的說:「本店招待。」說完,就扭身走開。

    他露出笑容,因為分量滿滿的美食而心情大好,連刀叉都不用,雙手拿起盤子上,上下兩層的黑麥麵包,中間夾著一層層堆疊,薰蒸過的牛肉片加醃番茄跟酸賁瓜,張大嘴咬下咀嚼,一臉銷魂滿足。

    書慶卻看著那個即便被他大手捏起,都還有約十五公分厚的三明治發愣,不知道該從何下口。

    店裡人人都這麼吃,滿手醬汁也吃得酣暢淋漓,只有她遲疑的拿起刀叉,把三明治支解成一小份一小份,吃著滿是黑胡椒的牛肉片。

    牛肉片的味道鮮美,但黑胡椒太嗆辣,她只能吃幾口,就要喝一口冰涼的可樂,冰鎮味蕾上的辣勁。

    勞工們最寶貴的是時間,匆匆吃完豐盛早餐,就快快起身結帳離開,停車場的車子來來去去,店裡客人也換了幾批。

    黑老早把三明治、炒蛋、甜甜圈、咖啡都吞吃下肚。

    而她吃得慢,錯誤吃法讓食物都冷了,食物變得油膩難以下嚥,越吃越是覺得這頓早餐簡直是析磨。

    「你不吃了嗎?」看見她用刀尖翻著肉片,他難得親切的問。

    她點了點頭。

    「不能浪費食物。」他把剩下一大半的餐點挪到面前,像是先前不曾吃過般,津津有味的又吃個精光。

    粉潤的唇,有一下沒一下的啜著吸管,想著多久沒有喝這種不健康的含糖氣泡飲料,而且還是冰的。如果是大哥,絕對不會允許她一早就喝冷飲,更別說是吃這些膽固醇、油脂、糖分跟鹽都超高的食物……

    如果是大哥,她就不會這麼狼狽,落魄得像是被趕出家門的少女!

    想起這幾天受的羞辱跟辛苦,她心中湧現憤怒,抬頭望向餐桌另一端,注視笑容滿面,正跟女服務生討續杯咖啡的男人。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想念安全舒適的家,想念無條件寵愛她的大哥,還有跟她情誼深厚的表姊妹,以及和藹的舅舅。

    她想回到安穩的生話圈,厭惡又恐懼眼前這個男人。「等風頭過去,我能確定一切安全時,你就可以回家。」他好整以瑕的喝著咖啡。

    「那要等多久?」

    「我不確定。」

    她惱怒的咬著唇瓣,粉頰氣憤得暈紅。

    「你怎麼會不確定?」

    「少對我發大小姐脾氣,我比你更想早點了結這件事。」他冷笑,眼中有著毫無保留的厭惡。「事情是你父親惹出來的,你要怪就去怪他。」

    父親?

    書慶瞬間忘了呼吸。

    他說什麼?

    她父親。

    粉頻上的暈紅,慢慢褪去。

    「我已經有十四年沒見過他了。」這是誰的聲音?好遙遠,好虛弱。

    最後一次見到爸爸,是她五歲多的時候,法院把監護權判給舅舅,法庭上她哭得好傷心,抱著爸爸的頸不肯放手,因為抓得太緊,被法警強行分開的時候,還揪下爸爸一些頭髮。

    那些頭髮被她藏在音樂盒裡,想爸爸的時候就打開來看,每次看就哭,大哥會找到躲著哭的她,哄到她破涕為笑。

    「他還好嗎?」她急切的問。

    「好過頭了。」黑緊盯著她,不動聲色。

    她重新找回呼吸,心跳得很快。

    在黑的面前不必隱藏什麼,關於她的身世,他在幾年前接受保護她這項工作時,一定就已經看過她的所有資料。

    江夏堂黃家發跡于福建泉州,族譜最早能追溯到唐代,那時泉州已經是中國四大對外貿易商港之一,宋元時更是東方第一商港,是海上絲路的起點,絲織品、瓷器、銅鐵等等物件都外銷世界。

    而她的媽媽則是江夏堂黃家大房的獨生女,舅舅則是分家過繼的養子。

    知書達禮,被眾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富家千金,卻愛上四海為家的瀟灑浪子,家族裡當然強烈反對,年輕愛侶於是私奔,當時鬧出好大的風被,是上流社會的醜聞。

    記得小時候,媽媽體弱多病,但是跟爸爸恩愛有加,一家人居無寶所,但是爸爸總能張羅來最好吃、最好玩、最美麗的東西,把她們母女寵上天。

    只是,媽媽病得太重了。

    她四歲時,爸爸跟媽媽的親族和解,帶著她們回到江夏堂,她還記得第一次進廳堂時,好多大人們都低頭看著她,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直點頭說很像、很像,好得很。

    那年秋天,媽媽就病故。

    喪禮那天下著大雨。

    爸爸不要哭。

    她緊握著爸爸好大的手,童稚的語音很認真我們一起不要哭,媽媽在天上才不會傷心。

    爸爸蹲下來,把她抱得好緊,一起強忍著淚。

    這是媽媽去天上之前,吩咐我一定要告訴爸爸的。

    她抽噎的說,小臉沾滿淚水。

    好,我們一起不要哭。

    父女兩人替對方擦淚,小指勾小指做約定。

    爸爸跟親族早有分歧,喪禮之後雙方歧見更深,長輩們痛失愛女,不肯再失去外孫女,告上法庭說兩人婚姻無效,官司打了一陣子,法院終究把她判給舅舅。

    之後,爸爸就杳無音訊,被驅逐出她的世界。

    這麼多年後,再聽到爸爸的消息,她驚喜又有些膽怯。

    「我能見他嗎?」

    從來,都不是不想念。

    只是不能想念,所以只好壓抑。

    舅舅寵她,哥哥姊姊都寵她,她跟爸爸約定好了,不能總是哭,讓天上的媽媽傷心,於是逼自己融入新環境,在黃家安分的過日子。小小年紀,也知道該回報疼愛,不再去問為什麼不能見到爸爸。

    注視她的黑眸毫無情緒。

    「不能。」他冷冷宣判。

    無可奈何,黑跟其它人給她的答案都相同。

    「他做了什麼事?」她再問,憂心多年不見的至親。

    「他走老路子,繼續當海盜頭子,以探險公司為名當幌子,掠奪各國海域的沉船,再占為己有,只是這次撈到寶了。」冷淡的聲音,把前因後果說明白。

    「他研究紀錄,追查到一艘幾百年前,因為風暴而沉沒在印尼海域的大船,船上是運往阿拉伯的瓷器。」

    「是元青花?」她問,水眸緩亮。

    「你知道這件事?」他不答反問。

    「不知道。」她承認。「但果,如果是一般的瓷器,他先前就曾經撈過幾艘。除非是元青花,這幾年來太炙手可熱,因此招來危險,才會啟動保險機制。」

    二00五年英國倫敦拍賣一件「鬼穀子下山」的元青花大罐,成交價是一千四百萬英鎊,折合台幣約十一億,轟動世界各大藏家,之後幾年來元青花就是藏家們夢寐以求的寶物。

    元朝國祚時間只有九十一年,加上明朝前期的大量毀棄元朝器物,所以現存於世的元青花很少,尤其是完整的品項更難得,物以稀為貴,自然引起眾人覬覦。

    爸爸撈到的,肯定是希罕的元青花,因為相關利益太驚人,所以才有人想從她這個女兒下手,連壽全叔叔都變節。

    粉潤的唇微微揚起,水眸因回憶而朦朧如夢。

    研究古船的航道跟資料,一直是爸爸的專精之處,應用資料打撈來的各式珍貴文物,總是先挑最精緻的,讓她當玩具把玩,其它的才販售給各大拍賣會。

    博物館裡當作珍寶,中國五大窯的瓷器,不論是青瓷汝窯、藍中帶紅的鈞窯、潔白的定窯、表面有滿裂紋的哥窯,以及南北官窯等等大盤、大蓋等等,她小時候都不知道玩壞過多少個,養出她絕佳美感,跟專家也難以媲美的獨到眼光。

    這些年來,她持續注意國際拍賣會,也是想藉機追尋爸爸的行跡。

    小時候,她就會坐在爸爸懷裡,聽著發黃破碎書籍上的故事,一次次的航行,就是一次次冒險,讓她聽得入迷,夢裡也都是海盜跟公主。

    在外人看來,爸爸是海盜。

    但是,在她看來,爸爸是個真正的冒險家。

    「按照國際海撈法規定,公海的沉船發現物,要是一年無人認領,就屬於發現者所有。」她輕聲說道,這條法規記得非常清楚。

    他雙眼眸光一閃,薄唇半揚。

    「令尊的探險公司就是在一年前打撈到沉船後隱瞞消息,偷偷把沉船拖到公梅上,現在時間到了,那艘船上的元青花都屬於他所有。」他靠過身來,輕聲宣佈。

    「所以,各方預備強奪你的人馬,多到數都數不清楚。」真可謂盛況空前,他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碰上這棘手狀況。

    「你說了,風頭會過去的。」就跟每場風暴一樣,不論再激烈,最後總會風平浪靜。

    「那就要看看,必須事隔多久,那些利欲薰心的人才會罷手。」他輕聲細語,眸光危險。「到時候,你大可回家去,送走你這鑲金嵌玉的燙手山芋後,我保證這輩子不會再出現。」

    她終於醒悟過來,慧黠心思轉得極快。

    「保險機制是相互質押。」意思是,他能成為她的保險負責人,那麼黃家就會有他在乎的人作為人質,確保她能夠安全。

    「你的質押者是誰?」那個人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

    黑眸驀地陰沉下來,他不言不語的起身,抓起帳單往櫃檯走去。

    書慶坐在卡座裡,有種總算扳回一城,不再處於劣勢的強烈釋然感。

    她問對問題了。

    黑不是悍然無匹的。

    他也有弱點。

    一個受制于黃家的弱點。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0:45

第4章(1)

    車子開上州際高速公路,又賓士了一整天。

    途由下了交流道,在大賣場逗留,他採買許多用品,包括食物與水,她終於也能買幾件合適衣裳,換下那件滿是髒汙的無袖連身棉衫。

    款式都挑能遮蔽肌膚的,美國是產棉大國,所以質料倒沒什麼問題。壓擠在椅座裡的蕾絲內衣不能再穿,她挑選幾件素面內衣,割捨對蕾絲的愛戀,反正大賣場販售的內衣,綴的蕾絲都是聚酯纖維製成,穿來不舒適,只會磨傷太嬌嫩的豐盈,所以拋棄這頂選擇也不需掙扎。

    知道她想逃也逃不掉,他倒是大方的給予她隱私,讓她能關上穿衣間的門,不再堅持不能關門。

    不過,八成是因為她在貨櫃餐廳裡,問的最後一個間題,所以他始終臉色陰沉,就算說話時,也都用單字。

    夜裡他們又住宿在一間旅館裡,規模陳設都跟昨晚那間相似,不過有熱水。

    他沒再理會她,逕自洗澡打理,穿了件新內褲就上床,雖然較為寬鬆,布料下的存在仍舊很可觀。

    輪到她用浴室時,她把自己清洗乾淨後,又在蓮蓬頭噴灑的熱水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雪嫩肌膚被熱水淋得粉粉嬌紅時,才關上水龍頭。

    擦乾身體與發上的水,穿妥兩件式棉質衣衫,系上腰間的粉色細絲綢蝴蝶結,她踏出浴室,緩慢走到床邊。

    「我不會再試圖聯絡大哥。」她靜靜說道。

    黑冷冷瞟來一眼。

    「但是,也請你尊重我。」昨晚的羞辱歷歷在目,從未有人這麼對待過她。

    他沒有回答,仍舊冷眼睨看。

    書慶繼續說道:「還有,這張床我該有一半的空間,請你讓讓。」

    這是她的權利。

    「你要拿粉筆在中間畫條線嗎?」他出口就是嘲諷。

    「我不能要求你自重嗎?」她反問。

    他冷笑。

    「你昨晚就體驗過,知道我重不重。」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她忍不住跺腳,氣他故意離題,又去提昨晚的事情。

    「我就算知道,也不需要遵守。」他聳肩,欣賞嬌娃俏臉凝怒。「辛苦工作總該有點福利,我賺的是賣命錢,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知道,況且我只是摸一摸、抱一抱,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寡廉鮮恥的人,論調不論再歪都能說得有理!

    「你、你不是說要公事公辦嗎?」她氣怒交加,卻不知生氣的模樣更嬌美動人。

    「公事公辦也不妨礙小小取樂。」他慵懶回應,戲耍她到出了興致,黑眸掃過小巧紅唇,眼光比赤裸身軀更讓人不安。「你不也挺享受昨天那個吻?」嘖嘖,滋味甜濃,讓人回味不已。

    「我才沒有!」她羞憤不已,重重跺腳。「那是你逼我的,我根本……根本……根本不喜歡!」

    「少來,你的舌頭纏得我好緊。」僅僅是回想,他的壯碩就又繃硬。

    「你……你不許再碰我!」她憤聲警告,嬌唇顫顫。

    「不然呢?」懶洋洋的嗓音,沒半點正經。

    從未遇過這種無賴,她一時語塞,努力思索著該如何反擊,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他並非全無弱點。

    「你的質押者在我大哥手上!」她警告。

    黑眸精光大盛,亮得讓她心裡發毛,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知道踩著最不該觸碰的點,極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你威脅我?」他緩慢摸著下巴,感受已經兩天沒有剃的短刺青碴,想著磨擦在她細膩肌膚上,會引得她有什麼反應。

    不知他的邪惡妄想,她被看得全身緊繃,連腳趾都蜷縮起來,權憑著一點傲氣才沒有退縮。

    「對」

    「喔。」他竟不惱怒,神色也不見陰沉,反倒興致更濃,翻身側臥,下身的兇器也高昂起來。「果然是海盜的女兒,很懂得運用籌碼談判。」

    柔弱無骨的小手交疊,指關節因為緊張而泛白,顯得指尖更鮮潤嫩紅,一身精雕細琢,無處不美,堪稱是上蒼的傑作。

    她緊咬貝齒,感覺好不容易到手的優勢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但是你還太嫩,忘了該要考慮客觀條件。」他好心好意好開心的說,點醒這個住在象牙塔里,不知人間險惡的小嬌娃。「第一,現在你聯繫不到親愛的大哥,不論我對你做什麼,他不但不得所知而且無能為力。第二,你以為我只研究你的資料,而不會去研究你大哥嗎?」

    他欣賞著嬌美小臉,變得愈來愈雪白,她的倔強挑起他的征服野性,摧殘她的驕傲格外有趣。

    「黃嘉銘是個厲害角色,也是個正人君子,我的質押者在他手上,尤其是在你音訊全無,安危全靠我一個人的時候,他別無選擇,只能好好善待我的質押者。」他微笑解釋,下了結論。

    「而我,」他聳聳寬肩。「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好不容易看見一線曙光,卻又被輕易刹奪,書慶大受打擊,嬌弱的身子輕輕顫抖,無助感再度席捲而來,膝蓋像是融化般,整個人揺揺晃晃。

    「來,睡覺吧。」他親切的說,笑容和煦可親,拍了拍身下的床鋪。

    大眼環顧室內,想要另尋棲身之地,旅館房間就這麼大,沙發那麼狹小,她就算願意去睡,只怕也會被他逮回來,到時候徒增羞辱,不知道他又會用什麼方式懲戒她。

    別無選擇的,她顫抖著坐到床上,粉臀才剛觸碰床鋪,就被身後探來的寬厚大手一拉,來不及發出驚叫,整個人已經躺平,倉皇雙眸瞪得好大,驚駭的看著懸宕在身上的壯漢,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

    「床被你抖得要塌了。」他閑閑調笑,語音曖昧滾燙,靠得好近嗅聞她的芬芳,像是猛獸在啃咬前,先玩弄已經在嘴邊的獵物。

    她全身緊繃得忘了呼吸,當他靠得更近時,倏地驚叫出聲。

    但,他沒有咬她,也沒有吻她。

    灼燙的舌尖舔吮糾頻,再三品味,真誠讚歎。

    「你真嫩。」絕佳的觸感無與倫比,引得他更貪饞的反復吮嘗著細膩耳珠,又溜進她如玉般的頸間,舔著白稠肌膚的薄嫩處,流連的咂去薄薄細汗。

    「有沒有人這樣嘗過你?」

    她顫抖得好厲害,徙勞無功的轉開頭,想避去太親昵的襲擊,卻又暴露另一側的嬌嫩,被他盡情舔嘗個夠。

    「說啊,」他銜住珍珠似的耳珠,懶懶在舌尖翻動,享受她難以自控的顫顫哆嗦。「有沒有?」

    「沒……沒……沒有……」她難耐躲避,被他的熱氣烘得全身像是被火焚燒,卻又無處可逃,落在頸間耳畔的唇舌,挑起比熱吻更難耐的感官刺激,神經末梢被點燃火焰,一路放肆僚燒。

    「連你親愛的大哥都沒有嗎?」他為這細膩觸感,以及她的反應著迷,這麼稚嫩纖細,稍稍刺激就哆嗦成這樣,要是真的對她施展所有技巧,她會回應得多麼激烈?

    難受的嬌哼悶在喉間,她回答不出,顫抖著想蜷起身子躲避,偏偏又受到龐大身軀的宰製,他肌肉糾結貢起的手臂,分撐在她頭部兩側,沒有以重量壓制,但是要控制她的動作仍是輕而易舉。

    「怎麼不說?」他邪惡挑逗,品嘗這名門望族精心嬌養的少女,享用她的稚嫩天真,這份即將綻放前的懵懵無知,最是讓人難以抵抗。

    「大、大哥不、才不會……」

    「呵,肯定把他憋壞了。」正人君子就是這點吃虧。

    ……

    漫長的幾秒過去,龐大汗濕的男性身軀,顫抖的翻倒在一旁,沒有壓住她,床鋪被壓得朝他那方傾斜。

    重新獲得自由,她卻一點也不歡欣,反倒躺臥在原處,直瞪著天花板,煩悶得全身都還緊繃,彷佛被奪走了什麼,挫敗卻無處發洩,覺得腿間跟身下床鋪的熱燙濡濕,彌漫濕透下半身。

    大手懶懶探來,攬住她軟軟纖腰,嗓音醇厚又沙啞,無限誘人的低語。

    「來。」

    蔓地,書慶暴跳起來。

    「不要碰我!」她大聲怒叫,像發狂的貓兒,只差沒有尾巴可以豎起炸毛。「你把我的衣服弄髒了!」

    不是衣服的問題,但她分不清那是什麼,慌張、恐懼、窘迫、沮喪、惱怒、尷尬……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好生氣好生氣,氣得腦子都充血,好想把這個可惡的男人碎屍萬段。

    他卻慵懶一笑,撐起上半身,發出惑人邀請。

    「過來,我保證你會喜歡我再碰你。」

    她有那麼一瞬間,差點就要受到誘惑,再回到那張床鋪上。

    但是,挫敗與羞恥揉合成氣惱,讓她火氣更大,咬牙抗拒猛男勾引,轉身往浴室跺步而去,不管這麼重的腳步,會不會驚擾到樓下的房客。

    「都是你害的,我又要再洗一次澡!」氣憤的嬌小人兒大吼,砰的一聲,重重把浴室門關上。

    只是,她的動作還不夠快。

    浴室門關上前,醇和的男性笑聲傳了進來,被咒駡的他競笑得無限歡暢,更惹她羞憤,關門後站在浴室裡氣惱得粉拳緊握。

    喔,這個該死的男人!

    她無聲痛駡著。

    這輩子,她頭一次這麼氣惱一個男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0:57

第4章(2)

    氣憤維持到第二天早晨。

    那晚她跑去擠單人沙發,他竟也沒有來阻攔,雙手雙腳都攤成大字形,獨自占去整張床,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精明深邃的黑眸,透出意味深長的笑,嘲弄她的膽怯。

    沙發當然不好睡,她睡睡醒醒,看天色漸漸透出魚肚白,就故意發出噪音,進浴室裡盥洗,還慢條斯理的梳梳頭發、研究這間旅社附贈的衛生用品,賴到真的無聊了,才慢吞吞的打開浴室門。

    她也再起過逃走的念頭,但是現在根本不知身在何處,而那些不連號的舊美鈔,老早都被他拿走,離開他反倒更危險。

    留在黑身邊成為唯一選擇。

    眼前,他已經醒了,雙手交疊在頸後,大刺刺正對浴室。「你氣夠了嗎?」他玩味的問。

    她走向屈就一晚的沙發,完全不看他。

    「十分鐘。」她宣佈。

    他竟然有臉朗聲大笑,下床也進浴室,對她故意不整理的潮濕地板、淩亂毛巾一點抱怨也沒有,不到十分鐘就;打理妥當,神清氣爽得讓人厭惡。

    「走吧。」他穿上鞋,帶著隨身的舊盒,笑容可掬的說道。

    她用這幾天以來,從他臉上學來的木然表情,經過他身邊,像驕傲的公主般走到藍色飛雅特旁,坐進硬邦邦的副駕駛座。

    車子啟動後,今天倒是很快就找到貨櫃餐廳,這間佈置得跟另一間不同,離國際大城洛杉磯越遠,就越有當地特色,只是早餐時刻同樣人潮滿滿,這次他們只能坐吧台,前一組客人剛離開,桌面都還沾有油漬跟醬料,連椅子的塑膠皮面都是溫熱的。

    坐下之後,他伸出一根食指,靠著魅力十足的笑容,輕易吸引到女服務生注意,婀娜多姿的走到吧台前。

    「你需要來點什麼?」濃睫大眼眨啊眨,問得別有含義。

    「一頓豐盛的早餐。」他露出耀眼白牙。

    「我很樂意效勞。」女服務生嬌笑著,雙手撐在吧臺上,制服裡深深乳溝一覽無遺。「但是,記得多給我小費。」

    「那要看你表現得怎麼樣。」

    一來一往談笑調情,書慶被完全忽視,從上車之後他就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進了餐廳還對女服務生猛放電,視線直盯著面前的豐乳深溝,她暗自希望他最好看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你要來份全套嗎?」女服務生慢慢低下身,誘惑曖眛的說道:「我敢打賭,你的胃口肯定很大。」

    「全套聽起來不錯,」他笑得很樂。「等我吃完後,你就會知道我的胃口有多大。」

    「那要什麼飲料?咖啡或茶?」女服務生拋了個媚眼,問得很直接。「還是我?」雖然是萬年老眼,但是說出口還是香豔動聽。

    他考慮了一下,笑容中微有歉意。

    「咖啡好了。」

    女服務生眨了眨眼。

    「你不後悔?」

    「或許等一下我會。」

    「好吧。」女服務生俏唇微嘟,朝一旁坐得直直,粉肩僵硬的東方少女偏了偏頭,像是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那她呢?」

    「跟我一樣。」

    女服務生挑了挑眉,正預備轉身點餐,瓷娃娃似端坐的書慶卻張開嫩紅小嘴,語音堅定的說道:「不,我要自己點餐。」

    她不要再受擺佈,也不想浪費食物,到時候都進了他的嘴裡。「你們有什麼?」

    「招牌是B,L,A,T三明治。」女服務生換了表情,漸漸不耐。

    「請問那是什麼?」她問。

    「培根萵苣酪梨番茄三明治。」

    「我要一份。」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有熱湯嗎?」

    「有。」

    「什麼樣的湯?」

    女服務生翻了個白眼。「洋蔥湯、番茄湯、巧達湯,就這三樣。」

    「我要番茄湯。」

    「喔。」

    坐在一旁的壯漢,露出燦爛笑容,奪取女服務生的注意力。

    「抱歉,我老婆脾氣不好。」

    書慶猛地回頭,睜大雙眼看著他,卻見他說謊不臉紅,甚至還一臉寵溺,標準貼心好丈夫的模樣。

    「你們是夫妻?」女服務生悻悻問道。

    「是,剛結婚正在度蜜月。」他繼續說著,從容又充滿說服力。「她平常很友善,只是我昨晚把她累壞了。」

    「我沒看見你戴婚戒。」

    「有啊。」他張開左手,無名指上真有個簡單的K金圈戒,白燦燦的簇新耀眼。

    「那她怎麼沒戴?」女服務生質疑。

    「她正在生我的氣,所以一早就拔掉了。」他從襯衫口袋裡,掏出同款的女用戒指,攤在掌紋複雜的大手中。「我一直求她戴回去,但她就是不肯。」

    「我要是有個明目張膽,會跟別的女人調情的老公,肯定也不會把婚戒戴回去。」女服務生丟下這句話,冷著臉扭頭走開。

    書慶注視著那張笑意盡然,五官深刻的臉龐,一字一句的吐出壓抑的怒氣:「我們沒有結婚。」

    「這是最好的掩護。」他說得理所當然,讓人無法反駁。「別真把這趟行程當旅遊,我是在保護你的安全,那些人在找的是落單的黃書慶,不是新婚的布菜克太太。來,把戒指戴上。」

    她盯著那枚戒指,彷佛它會咬人似的。

    「我不戴。」

    「你沒有選擇。」他拉住她的手,看似溫柔其實無法掙脫,圈戒推到她左手無名指,卻遭遇她折起水蔥似的纖指,無法一推到底。

    「不要引來旁人的注意,增加我的工作難度。」他笑眯著眼,說出口的卻是嚴厲警告。

    手上的壓力隱隱增加,幾乎就要弄痛她,她只能委屈的伸直手指,任由圈戒被推到底,像個收緊的圈套,把她牢牢套住。

    「這只會讓你更得寸進尺。」她喃喃抱怨,好難再冷著臉,委屈的小可憐模樣又被他看盡。

    「我會很溫柔的。」他快樂的宣告,然後對端上桌的食物進行殘暴的消滅動作,狼吞虎嚥的享用美食。

    她拿著鐵湯匙,舀著熱騰騰的番茄湯,每一匙都要吹到不燙,才敢放進嘴裡,她對燙的食物最沒轍,何況浮上還飄著一層厚厚的油,一不小心就會燙傷唇舌。

    不過說也奇怪,她座位旁的那個人,點的也是番茄湯,看起來就很清淡,不像她這碗油膩膩的。她無意抬眸,跟臭著臉的女服務生對到眼,這才明白被惡整,湯裡被加了料,故意要讓她燙得沒辦法喝。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招惹來的,倒楣的偏偏是她。

    看著眼前堆得高高的三明治,她突然食欲全失,不敢去想像,裡面是不是也被特別加料,摻和什麼別的客人沒有的「特製」秘方。

    遲疑又委屈,她坐立不安,被女服務生瞪得如坐針氈,他卻大吃美食,享受得全無顧忌,讓她羡慕又嫉妒,想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看見她沒動餐點,他吃完自己那份後,順手又把三明治拿過去,還是老話一句。

    「不能浪費食物。」說完,他又輕易的吃完那個三明治。

    結帳的時候,他兩份餐點下肚,飽得心滿意足,她卻饑腸轆轆,只有幾口油膩膩的番茄湯墊肚。

    女服務生按著收銀機時,故意問道:「她是不是有厭食症?」

    「沒有。」他付了餐費也給了慷慨小費,順便栽贓。「她懷孕了,噁心吃不下東西,所以脾氣也古怪得很。」

    女服務生露出明白的表情,而百口莫辯的書慶,則是被黑的壯實胸懷半擁半推,一路挾持出了餐廳門外,再度迎視燦爛天光。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1:11

第5章(1)

    離開貨櫃餐廳不久,州際公路兩旁空曠荒涼。

    空氣非常乾燥,連身體裡的水分都像是要被吸出去,她喝了一罐又一罐的的礦泉水,雖然紆解喉間的乾渴,但是皮膚好緊繃,即使隔著衣裳也被曬得熱痛。

    「不能開冷氣嗎?」她忍不住問,看開車的他自在得很,哂得黝黑結實雙臂雖然有汗,卻彷佛不受酷暑影響。

    他似笑非笑的瞥來一眼,按下冷氣開關,排風口竟先噴出一陣灰塵,讓毫無準備的她嗆得連連咳嗽,滿頭滿臉都是灰塵,雙眸惱怒得水汪汪,氣得都快哭了。

    難怪,這幾天都很熱,他卻不開冷氣,原來是老車冷氣許久沒有使用,累積的灰塵多到驚人,想使用就必須先受沙塵暴洗禮。

    「你故意的!」她尖叫著,小手胡揮亂擋,最恨被弄髒,這會兒一身灰塵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洗乾淨。

    現在還不到上午十點,難道要等到入夜進旅館,才能好好清洗嗎?

    「是你要求的。」他滿不在乎,扭開收音機,調到老歌頌道,老鷹合唱團的「加州旅館」剛流泄出前奏,他跟著哼唱起來,對她的氣恨完全不理會。

    排風口的灰塵噴盡,吹出來的風從溫熱,漸漸變得涼爽,她握著揺手把車窗揺上,側偏過身縮坐在副駕駛座上,雙眸隔著車窗穿著荒涼土地,偷偷擁去眼角的淚水,不要被看見示弱的證據。

    從來所有人都寵著她、哄著她,而身旁的男人卻盡是欺負她,沒有半點紳士風度可言,以她的挫敗氣憤來取樂。

    他跟大哥完全不同。

    書慶淚眼朦朧,對景色視而不見。

    不!

    他根本不配跟大哥比!

    恨恨在心裡做了評斷,她擦乾眼淚,整理好情緒,才又坐直身子,雙手環抱在胸前,擺出防衛姿態,先清了清喉嚨,確定不帶哭音後,才鄭重說道:「請在下個加油站停車,謝謝。」她可是很有禮貌的。

    「車子不需要加油。」他卻仍舊粗魯無禮。

    「我需要使用洗手間。」

    他瞄來一眼,笑吟吟的問:「水喝多了?」

    瞧她穿得保守,又怕曬傷,所以能遮的都遮了,棉質的衣衫雖然寬鬆,但是坐著的時候難免被扯緊,洩漏長腿的曲線、曼妙的纖腰,她太過青澀,不知這樣反倒更吸引男人。

    此刻她雙手環抱的姿勢,更是突顯出衣衫下的飽滿豐盈,軟嫩渾圓藏不住,被擠出細瘦雙臂,更顯出嬌小身軀很是有料。

    他大飽眼福,是開車時最好調劑,比濃濃的咖啡更能提振精神,心思琢磨著要是提醒她,不知她又會氣成什麼樣子,說不定就躲到後座去,跟一堆紙袋還有食物擠在一起,到時候他就沒有美景可看,所以當然不說最妙。

    只是她氣惱的模樣又分外可人,無法兩全其美,不然氣得雪膚泛紅實在嬌上添豔,徒增令人犯罪的誘引。

    單純的她咬著粉潤唇瓣,直視著前方路面,沒有發現身旁惡徒的心思,更挺直單薄雙肩,胸前誘人弧度顫出乳波,讓人跟著心神蕩漾。

    「反正,你停車就是了!」她偏過頭去,又生起悶氣,長髮灑落肩頭,嬌弱得惹人憐。

    他笑了笑,心情太好,乾脆答應。

    「好,聽你的。」

    這好聲好氣的回答,讓她不禁訝然,回眸看來的大眼裡滿是問題,粉唇微微輕彎,讓他想起吻她的滋味,昨晚他都不曾再回味那甜潤小嘴,就著迷於品味她嫩軟粉頰,還有貝雕般的雙耳與柔膩頸頂。

    那麼敏感的反應,藏不住的哆嗦嬌顫,絕對堪稱是極品。

    不瞭解他為什麼態度轉好,總之這男人一時冷、一時熱,她少知人情世故,總也對他猜不透,莫名之餘身子漸漸不再緊繃,但雙臂環胸的姿勢還是沒改,不知道這姿態就是讓他心情好的關鍵。

    「我們要去拉斯維加斯嗎?」

    這幾天或許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人跟蹤,他故意在公路上繞來繞去的,本來他朝北開,她還以為要去三藩市,誰知一回神他已又繞回南邊,看著公路上的告示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是否目的地是內華達州最負盛名的城市,也就是聞名全世界,金碧輝煌的賭場之城。

    小時候她就去過,還曾經跟爸媽在那裡住了半年,看各種絢麗迷人的表有白老虎、大象跟馴獸師精彩互動。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天天都要去看白老虎。

    神通廣大的爸爸還跟兩個俊美馴獸師成為朋友,帶她跟媽媽一起去馴獸師家裡,在寬廣得跑不到盡頭的綠茵草地上,跟大貓似活潑調皮的白老虎追逐嬉戲,在它從游泳池裡跳出甩毛時,被水珠噴得興奮尖叫,著迷的在一旁看著它把全身毛髮舔舐到美麗發亮,再看著它那雙好藍好藍的眼睛,摸著它的頭說好乖好乖。

    後來,比較年長後,知道不論是白老虎成大象,都是失去自由,逼迫著做出表演,她偷偷哭了幾次,把零用錢捐贈給友善動物機構,助養年老後被秀場與馬戲團拋棄的動物。

    大哥發現之後,找到友善動物機構無力負擔的幾隻老象,分別為它們安置在設備良好的動物園,完成之後才在某天輕描淡寫的捐起,問她想不想去看看,確認那些老象的確過得舒服愜意。

    大哥就是這樣,掌管家族集團的大小事,卻仍為她費心,不論任何心願,即使沒有說出也會替她完成。

    駕車的黑挑起一邊濃眉,嗤笑了一聲。

    「不是,那裡認識我的人太多,每間脫衣舞酒店的老闆,看到我就樂得心花怒放,去那裡太招人注意了。」他意味深長的笑著,像吞了很多隻金絲雀的大貓那般滿足,純男性的炫耀完全沒有遮藏。

    想到拉斯維加斯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糜爛生活,這裡人肯定在那裡放浪形駭流連花叢間享受得不亦樂乎,一口氣驀地哽在胸口,咽不下又吐不出,還酸酸澀澀,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情緒。

    「你不知道在那裡性交易是犯法的嗎?」她迫迫質問,生來柔柔軟軟的語音,第一次如此尖銳。

    「當然知道。」他用看著幼稚園小娃兒的眼袖,施恩的循循善誘,大方為她開示。「所以我只是跳跳脫衣舞,收她們塞來的舞金,塞得我內褲都快掉了。至幹出場嘛,我可都是沒收錢,大家你情我願,所以不算犯法。」

    她再次震驚,小嘴呆呆張著,沒想到他不是消費者,而是提供娛樂的那一方,一身壯碩結實、黝黑高大的身軀在舞臺上招揺,可以想見女性們會有多麼瘋狂,肯掏出超多現金,祈求他貼身內褲能快點因為鈔票重量而掉落。

    「你……」

    「嗯?」

    「你不是做維安工作嗎?」

    「平時我偶爾也去跳跳脫衣舞,造福女性大眾嘛,老闆們都搶著要我去表演,每晚業績都能翻好幾倍,酒賣得特別好。」

    他聳了聳寬厚的肩,鼓脹的二頭肌故意一抖一抖。「能賺錢又有免費的炮可以打,跟維安工作相比,跳脫衣舞才算是我的天職。」

    她起先還一愣一愣的,想起他在貨櫃餐廳裡,說起謊話來流利無比,栽得她滿頭枝枝苗苗,全都是莫須有的贓。

    「你在騙我!」她指責。

    「信不信由你。」他滿不在乎。「騙你有錢賺嗎?」

    的確沒有。

    她咬著唇瓣,喉底又泛出酸酸苦澀,敵不過他油嘴滑舌,每次總是找氣受,卻在他態度轉好時,就傻傻的問話,換來一個個不知真假的回答,堵得她火氣又起,就算吹著冷氣也粉頰通紅。

    可惡,她太笨了!

    決定不再跟他說話,書慶偏轉過身去,連看都不願意看他。

    只是,她故意裝得冷漠,他卻遠比她高竿,絕對不主動搭話,到加油站時依照承諾停車,大刺刺的打開車門往男用洗手間去,對她連招呼也不打。

    生著悶氣沒人理,她從後座翻出毛巾跟衛生紙,粉唇嘟嘟的下車往女用洗手間走,裡面的髒臭環境簡直要嚇壞她,但是求援肯定無效,還會落得被嘲笑,只能強忍著不呼吸,小心翼翼的上完廁所,然後火速沖出新舊污漬層層疊疊的隔間,到洗手台前才敢呼吸。

    打開水龍頭,冷水已經被曬得溫熱,她仔細用毛巾沾水,擦拭臉上與頸間的灰塵,再抖了抖衣裳,知道他不會等太久,所以頭髮裡的灰塵,還有落進衣服的細沙都無能為力,走出女用洗手間時,果然看見他背靠在藍色飛雅特的車頂邊綠,一臉懶得掩藏的不耐煩。

    她假裝沒看見,故意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優雅,走回車邊自己開門,慢條斯理的調整安全帶。

    他不吭聲,上車關門發動引擎,回到公路上施展飆車技術,沿途又是荒涼景色。

    今天比較反常。

    就連午餐時間,他也沒有停車,驅車下了交流道,走的車道愈來愈窄,漸漸可以看到廣闊的農場,有大大的穀倉、閑閒散步的牛,跟一個個被捆成巨大桶狀,堆疊成金字塔形的草料。

    好奇心像是小貓的爪子,在她心口換啊撓,撓得她很是難受,隨著建築物增加,車子進入一個典型美國小鎮,鎮名是「歐羅伊普拉塔」,念了幾次才想到,是西班牙語的「金與銀」。

    愈是靠近鎮中心,商店就多了起來,各種看板招牌都被風沙吹得斑駁,失去往昔的華麗色澤,不論是大賣場、小商店,美容院、洗衣店等等,全都看不到人影,空落落的像是個鬼鎮。

    車速在進入小鎮後就變慢,黑熟練的驅車,熟門熟路的離開鎮中心,往小鎮的另一頭開去,建築又從密集漸漸變得稀疏。

    就在她以為車子即將離開小鎮時,他卻把方向盤一轉,轉入一間白色美國南方建築的兩層樓房的停車位,然後拉起手煞車熄火,用遠比她上車時更慢條斯理也更優雅三倍的動作,慵懶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下車,到後座去抱出所有牛皮紙袋,還有那盒塑膠箱,再用腳靈巧的關上車門,往屋子的前門走去。

    四周好安靜,附近每間屋子的窗簾都是拉上的,但是好像每扇窗子後都有影子,無數雙眼睛正朝著她看來。

    被拋下的恐懼感,逼得她也跟著下車,急急追趕上他。

    「這裡是哪裡?」她腳步倉皇,心中忐忑。

    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副舊鑰匙,一手抱著紙袋,一手打開房門上的鎖,邁開大步往屋裡走去,拋下如謎般的三個字。

    「我們家。」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1:24

第5章(2)

    家?

    隔絕烈日豔陽,陰暗的屋內涼爽許多。

    兩層樓的屋子陳設很簡單,上頭原本蓋著白佈防衣塵,現在都被黑掀起扯掉。

    一樓是客廳、廚房、起居室還有兩間空房,二樓則是主臥室跟副主臥室,跟兩間空房,兩層樓有三套衛浴設備,但只有主臥室那間有白瓷鑲黃銅獸腳的浴缸,是屋裡唯一較奢侈的擺設。

    他進了副主臥室,拿著盥洗用品就大步踏進浴室,水流嘩啦啦的聲響立刻傳出來。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在紙袋間翻出自己的用品,然後盡速像貓兒般逃走,連看往浴室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來到主臥室的浴室,她第一個動作是把門鎖上,然後才背貼著鋪著磁磚的牆壁,緊閉雙眼慢慢下滑,直到整個人癱坐在冰涼地磚上。

    離開臺灣才幾天,但是感覺起來卻無比漫長,就如同黑所說的,這趟不是旅行,沒有半點輕鬆愜意,就連解決生理需求都必須小心謹慎,她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直到進了這間乾淨舒適的浴室,真正有個人隱私時,才終於開始放鬆下來。

    她從來不知道,錦衣玉食生活外的環境,如此克難面陋,現在連看到乾淨無汙、功能正常的馬桶就想痛哭涕零。太多事情都不曾經歷過,什麼都來不及適應,唯一能信賴的人,卻冷熱不定、尖銳危險,說的話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依靠著對整潔的執著,她勉強站起身來,打開黃銅鑄造的水龍頭,確定流出的水溫熱乾淨,就迫不及待的褪盡衣衫,裸著雪嫩胴體,站在蓮蓬頭下把長髮淋濕,雖然沒有洗髮精也沒關係,能把灰塵汗水洗掉就好。

    找出之前買的新棉質衣裳替換,忍著想先清洗一次再穿的衝動,對塑膠標籤更無能為力,清麗小臉憂容泛愁的想著,該去哪裡找剪刀,把標籤都處理掉,不然磨擦細嫩肌膚很不舒服。

    踏出浴室的門,黑赫然就雙手負在頸後,悠然躺枕在主臥室的床上,上半身穿著新的黑色無袖背心,下半身是緊身牛仔褲,顯盡寬肩健腰窄臀長腿,精實壯碩得像優雅蟄伏的獸,的確稱得上是上蒼賜給女人的禮物。

    她注意到他刮過鬍子,幾日來滿布薄唇邊,方正下巴四周的短刺胡碴都刮得一乾二淨,卻反倒顯得薄唇更無情、黑眸更凜銳,審視她全身上下時嚴苛視線,教她不由得頭皮發麻,僵在浴室門口一動也不敢動。

    末了,他吐出一句話。

    「出門。」

    健碩身軀嬌健的翻身下床,往門口從容走去,像她小時候見過的白老虎,姿態優雅、每寸肌肉在黝黑肌膚下流暢起伏,每一步都悄無聲息。

    她呆看了幾秒,直到視線再跟淩厲黑眸對上,被逮著像個花癡似的,望著他背影貪饞直看,才紅著臉呐呐問道:「要去哪裡?」

    「拜訪鄰居。」

    她驚慌起來,一時手足無措。「我頭髮還沒有幹。」嬌柔嗓音無助求救。

    他半點同情都不給,只冷聲又說了一句。

    「十分鐘。」

    身處新環境,她環顧四周,儘快走到衣櫃旁,打開來翻找,謝天謝地找到一疊放了許久,卻仍潔白乾淨、乾燥鬆軟的大毛巾,盡力吸幹長髮上的水分,然後不去想著,沒有精心護理的發質,吹了幾天風沙,會有多麼毛燥,用從旅館裡拿來的扁梳,梳理得滑順後就披散在肩頭,快快離開房間下樓。

    站在客廳裡的黑,正彎身處理電視機上盒,打開螢幕後轉到運動頻道,一群猛男穿著防護用具跟安全頭盔,正爭搶橄欖球,兩隊嘶吼咆哮,滿場加油聲激動不已。

    「我好了。」她走到客廳裡。

    他盯著螢幕,懶懶回應。「超過一分十九秒。」

    好想反抗他的霸道,但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她把抗議都咽回肚子裡,氣得滿腹飽飽,大概連晚餐都不用吃了。

    高大身影往門口走去,她亦步亦趨的跟上。他人高腿長,不體恤她必須加快腳步,關門後也不上鎖,信步往人行道上走去,才走了約五十公尺,停在另一棟粉黃色,樣式跟他們剛離開那棟相似,但翠綠草皮修剪整齊,沿著房屋四周種滿各種香草植物的建築,就停步回望,濃眉蹙得緊緊。

    「你怎麼動作這麼慢?」

    她疾步的氣喘吁吁,雪膚略略泛紅,微微有薄汗,聽見這接近指責的話語,挫敗又惱怒的衝口說道:「我的腿比你短!」

    他竟微微一愣,然後巨掌往大腿用力一拍,朗聲笑得能吵醒兩條街外的垂死病人,還連連點頭。

    「對,是我沒想到。」他笑得開懷,欣賞小人兒氣呼呼的瞪視,厚實大手朝她伸去,語音帶笑又帶著一絲溫柔。「來。」

    她瞪著他的手,彷佛那是毒蛇一般的防備,遲疑著不敢觸碰。

    「乖,保證不咬你。」他柔聲哄著。

    膽怯被看穿,她面子掛不住,只能硬著頭皮,伸出小手迎向大手的牽握,纖嫩如花苞的小掌被巨掌包覆,看來彷佛消失,只在黝黑指縫中可以稍稍見到一點嫩白。

    「我們進去拜訪鄰居。」他用另一隻手的食指,親昵點了點她的鼻尖,仔細囑咐著。「記得要有禮貌。」

    「我一直很有禮貌。」她抗議,不甘被這粗魯的傢伙提醒。

    他卻垂下黑眸,無辜得像只憨厚大狗,可憐兮兮的瞧著她。「可是,你對我一直很凶。」

    一路上粗魯無禮的人,竟然做賊喊抓賊,臉皮之厚能防核彈爆炸,她一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反駁。

    愛極這雙眸晶潤,小嘴分張的模樣,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低頭,猛然吻上嬌橋粉唇,激狂吞侵軟潤芬芳,比驕陽更炎熱千百倍,狠狠攻擊軟唇嫩舌,饑渴的深深吸吮。

    被吻得措手不及的她,根本沒有半點防備,男性陽剛的鼻息灑來,略微粗糙的薄唇萬般纏綿的磨弄芳唇內側,對那兒特別執著,舌尖探入一處難忍處,恣意反復琢磨,她抖顫著難以抗拒,意識彷佛也被吮走,雙腳虛乏無力,不知不覺陶醉在他變化多端的唇舌戲耍,嬌悶悶的輕哼,全被他吮吻而去。

    這激狂的吻,像夏季午後的大雷雨,轟轟烈烈卻也來去匆匆。

    當他抬起頭來時,她還茫然不解,傻愣愣的睜開大眼,迷蒙又困惑,任由他的指放肆揉著被吻得晶亮微腫的紅唇。

    「很好。」低沉嗓音很沙啞,語音與眼神都有著滿意。「這才像是新娘該有的模樣。」說完,他扯握著陶醉半昏的她往淡黃色住宅大門走去。

    黝黑大手隔著紗門,在原木大門上輕輕敲了三下,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蒼老卻有力的嗓音,原木大門打開後,滿頭銀髮的老人出現在紗門後,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笑。

    「哈,布菜克,聽見你那輛破車的引擎聲,我就在納悶你什麼時候會過來!」老人用美語叫喚,殷勤推開紗門,熱情的招呼著。「快進來,天氣這麼熱,在外頭會被烤成人幹的。」皺紋裡的藍眸親切而和藹。

    她被推擁入門,被招呼入座,過了好一會兒他用手肘輕推,她才回過神來。

    「慶慶。」他笑得好熱情溫柔,像是在入門前就被換了靈魂。

    從來沒有人這麼叫喚過她,但是不知怎麼的,他說出口就好自然,讓她不由自主的回應。

    「什麼?」她茫然得好嬌憨。

    他笑得萬般寵溺,大手輕撫粉嫩精緻小臉蛋。

    「布蘭德先生問你,我們這一路從拉斯維加斯開車過來,你累不累。」

    她轉過頭去,望見滿面笑容的老人,一路行程的刻苦難熬、種種艱辛,滾出朱唇竟是嬌甜兩個字。

    「不累。」抱怨跟委屈,在入門前都被他吮得忘了。就連他對老人家撒的謊,她也沒有戳穿,默認的當了共犯。

    背後傳來腳步聲,還有杯盤碰撞的叮噹聲響,一個姿態優雅,滿面皺紋也不掩風情的婦人走來,在桌上放了一壺沁涼的檸檬紅茶,再放上四個空杯,全都添到八分滿。

    「新婚都是這樣,哪裡會覺得累?」老婦人笑著,在老人身邊坐下,老夫老妻格外恩愛,剛坐下就握著彼此的手,捨不得分開太久。「你好,我是安娜,快喝點冰茶解渴。」

    「謝謝。」她伸手握起玻璃杯,從手心傳來一陣透心涼,冰茶入口酸甜適中,不會太酸也不會太膩。「真好喝。」

    安娜笑得很開心,布蘭德滿臉驕傲,用另一手輕拍著兩人接握的手。

    「當然,我家安娜煮的檸檬紅茶,是內華達州最好喝的!」老人樂得呵呵大笑,就缺一個大肚腩,外加紅衣跟長長白鬍鬚,不然活脫脫就是個聖誕老公公。

    「自己誇都不害臊!」安娜的臉上浮現暈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欣喜,顯然聽慣丈夫的甜言蜜語,而且還很受用。

    「嘿嘿,在布萊克這小子面前哪裡需要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臉皮厚得不識相,每趟回來都賴在我們家吃白食。」老人嘴裡抱怨,神情卻不是那一回事,藍眼輪流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女。

    「不過,這傢伙終於定下來,帶著新娘來給咱們看,他們兩個幾天前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

    「太好了。」安娜傾身上前,笑容裡有點遲疑。「只是,你幾歲?」

    她還有些摸不清狀況,只能實話實說。

    「十九歲。」

    安娜松了一口氣,跟丈夫交換一個眼神。

    「那就好。我們剛看到你,還以為你未成年就被布萊克拐了。」

    「東方女孩看起來都比年齡小。」布蘭德說道,黑眸仔細端詳。「不過,你看來真的太嫩,我還以為這小子搶劫了校車。」

    「美國很多州十四歲就可以結婚,青青已經十九歲,不需要你替他們瞎操心。」安娜輕打了打丈夫手臂,是那種打是情、罵是愛的力道。大概年紀大有點耳背,把慶慶聽成是青青,但說來更有親切感。

    「年輕是好事,不過,你也別放任布萊克在新婚這陣子把你累著,瞧你掛著黑眼圈,連嘴都被吻腫了,就知道這傢伙沒有節制。」

    難怪,他入門前會吻她。

    書慶這才醒悟過來。

    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我們要去哪裡?

    到我先前預備好的安全地點。

    這座邊陲小鎮,就是他所謂的安全地點。

    在這裡她很安全。

    我必須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至少,人身安危不需要擔心。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

    但是……但是……

    「青青?」

    「怎麼了?」

    老夫婦驚慌的神情映入眼中,她茫然不解,雙眸一眨都沒眨,聽著他們輪流焦急叫喚,布蘭德站起來滿客廳轉,安娜則拿來一盒裝在刺繡蕾絲面紙套裡的面紙,抽出一張張潔白面紙遞來。

    當她被黑擁進懷中,觸及他胸膛上的背心,感覺臉頰下漸漸彌漫的濡濕,才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哭了。

    即使明白,她也無法阻止這陣淚雨。

    大滴大滴的淚滾出眼眶,濡濕長睫跟粉頰,也弄濕了他的背心與胸膛,傷心的情緒如毒藥,腐蝕著心口,她只能被困在他的胸膛上,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精疲力盡。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1:37

第6章(1)

    談話聲從門縫下溜進來,她蜷縮在陰暗客房的鬆軟床鋪上,蓋著舒適柔軟的碎花袖子,一雙大眼哭得紅腫,像是無辜的白兔。

    「你啊,娶了個畫裡小仙女似的新娘,該要好好寵著,怎麼能讓她受半點委屈呢?」布蘭德的聲音蒼老有力,正在指責那個惹哭她的罪魁禍首。

    禍首不知反省,還有臉反駁。

    「我沒有讓她受委屈。」

    說謊!

    她躺在床上,扁著小嘴無聲指控。

    安娜為她說話。

    「要是沒受委屈,怎麼會哭成那樣?我看著心疼死了。」

    禍首還在辯駁。

    「你們不知道,她可寵不得,脾氣壞得很。」

    可惡,又在編派她的不是了。

    「她那花一樣的女孩,哪會有什麼脾氣?就算脾氣不好,肯定也是被你氣的。」布蘭德振振有詞,像是指責兒子般,吐出一口歎息。

    「唉,她剛剛還替你圓謊,說一路上旅程不累,瞧她一臉憔悴,你肯定都用急行軍的速度往這裡開來。男人耐得住那速度,可是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哪裡受得住這幾天的折騰?」

    「我放慢速度了。」冥頑不靈的那人還在說著。

    「只要她跟不上,就是你的錯。」安娜語音嚴肅,一語中的。「你連她腳上鞋帶斷了都不知道吧?那雙細皮嫩肉的腳底,還磨得都是傷,連最簡單的護理都沒有做。」

    她哭得累時,安娜堅持她到客房裡休息,說要留他們吃晚餐,看見她的鞋子跟鞋底時,就皺著雪白的眉走出去,再回來時拿了個家庭簡易醫療箱,說她自己瞧不見,非要戳著老花眼鏡,為她的腳傷擦抹消毒軟膏,還安慰說用了這種軟膏不會留下皰痕,每擦一點點就問她會不會疼。

    軟膏敷在腳底,感覺涼涼的,她縮著修長不失腴潤的腿,腳底不怎麼痛,心口卻疼疼的。

    「她是在哪裡受傷的?」布蘭德逼問。

    冷硬的嗓音,這回難得說了實話。「前天在旅館停車場。」

    「怎麼受傷的?」

    冷硬的嗓音不再吭聲。

    老人們沉默了一會兒,吐出重重呼息,穿過門縫還能聽得清清楚楚,肯定是再也無法強忍情緒,再出聲時語重心長。

    「你們年輕人之間有問題,可以回屋裡解決。但是,進到我屋子裡,被我看見就不能怪我多事。」安娜說著,語音平和卻嚴肅。

    「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的愛護。青青是單純的女孩,看你時的眼神與模樣,心思都藏不住,你不要欺負她天真,要疼愛她多一些。」

    躺在碎花棉質被單下的書慶,伸手撫著因為哭泣而發紅的臉,在黑暗中咬著唇瓣。

    老人家們也被他騙了。

    她會有那種神情,是因為他在入門前,故意吻了她,才讓她魂不守舍,應承了他的謊話,其實他們根本不是剛在拉斯維加斯結婚,更不是從拉斯維加斯開車過來的。

    即使面對友善的老人家,看似毫無防備的時候,他也能流利說謊,一點破綻也沒有。連那麼激烈情濃的吻,都是機關算盡的舉動,他這個人到底還有幾分可以相信?該不會全身上下,沒有一根誠實的骨頭?

    大哥就不會騙她!

    書慶翻正身子,手掩著額頭,雙眸又氤氳泛淚,珍珠般的淚滴滾落髮中,濡濕耳畔青絲。

    黑太過狡猾,每當她以為稍微瞭解他的時候,緊接著就會發現他心機更詭譎之處,讓她旁徨不已,像是走進一座複雜迷宮,每次以為要走到出口了,卻又陷入迷宮更深處。

    大哥就不會這樣!

    大哥是一本書,而黑是一座迷宮,還是危險莫測的迷宮,每每踏錯一步,就會失去她與生倶來,極為寶貴的一部分。

    談話聲再度從門外傳來。「她吃不吃牧羊人派?」安娜問著。

    冷硬的嗓音藏著一絲不耐。「她很挑食。」

    可惡,她哪有!

    客廳陷入短暫寂餘。

    「布菜克,你老實說,青青是不是懷孕了?」布蘭德口氣也重了。

    她側起身來,望著門縫下洩漏的燈光,忐忑的想著他是不是又要栽贓,但是又想到就算他依然如故的說謊,她也無力反駁。

    「沒有。」

    聽到不同於貨櫃餐廳裡的答案,她有些訝異,但是也沒有欣喜,雖然不會被老人象們盤問過多,但是哪裡知道他又有什麼打算。

    「那你總該知道她愛吃什麼吧?」安娜又問。

    「她很挑食!」

    「所以,你連她愛吃什麼都不知道?」安娜歎了一口氣,無奈的問道:「總知道她愛吃豬肉還是羊肉,或者吃不吃洋蔥跟番茄吧?」

    「她吃豬肉,洋蔥跟番茄都吃,只是吃得比較少,愛吃甜椒。」冷硬嗓音放軟,隱約帶著一絲笑意。

    「愛吃蘋果但不會削皮,水喝得不少,但是只喝礦泉水,沒有礦泉水就寧可不喝,不喝氣泡水,有調味的水也不喝。」

    每聽一句,她的心就彷佛又掉了一階,要滾落到不知什麼地方去。

    她的確愛吃甜椒,但是個人資料上不會附注得這麼仔細。仔細想了一想,想到可能這幾天,幾餐她都先吃甜椒,小習慣被他看在眼裡。至於蘋果,是他主動用瑞士小刀削皮後,咬過一口後才丟給她,嚴令不可浪費食物,不然她才不吃他咬過的蘋果。

    至於喝水的習慣,要是他沒提,她倒是真的沒發現。

    即使在家裡,她喝的也是礦泉水,因為即便是煮過的自來水,也有消毒水的味道,所以都習慣煮礦泉水來泡茶。

    一般人在國外大多會買沛綠雅,或者是法國出產,粉藍色瓶蓋,中間塑膠膜上繪著阿爾卑斯山脈,紅色英文字體的知名礦泉水。但是前者有氣泡,讓她喝來覺得舌上不舒服,後者則是硬度太高,她也不愛喝。

    原本以為這幾天放在後座的礦泉水,都是他下車時有什麼就買什麼,並不知道他觀察得這麼仔細,一再測試哪種礦泉水她才喝得多。

    這些天的相處,在那雙鷹隼似的黑眸下,她到底暴露了多少,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習慣與秘密?

    床鋪上的嬌小人兒,本能用被子包裹全身,想要保護藏守自個兒,卻依稀知道只會徒勞無功,之前沒能藏住的,只怕之後也目轉不住。她對抗不了他的狡繪心思。

    想來想去,好像只能束手就擒,覺得自己真不中用。

    脆弱嬌娃背抵著床頭板,坐在黑暗裡,哭得梨花帶淚。

    安娜煮好晚餐,輕輕敲門後再打開客房房門,瞧見的就是這幕景況,吃驚得連忙走過來,把她抱進懷裡,拍著烏黑長髮輕哄。

    「怎麼了?」安娜的身上,除了烹煮食物的味道外,還帶著一種淡雅的水粉味,聞著跟媽媽很像。

    「怎麼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哭呢?」就連用手指輕拍她頭髮的動作也溫柔得像媽媽。

    倚靠在安娜懷裡,她抽噎了一會兒,慢慢止住淚水。

    「沒事。」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自己負擔,她不想連!兩位老人為她擔憂。「我太概是太餓了。」

    「唉嗷,竟然是餓哭的,這怎麼行呢!快,我煮了一桌子的菜,你多吃一點,才不會像風來就要被吹走似的。」安娜抬起頭來,對門外揮揮手,像女王般下令。「你們兩個快去把刀叉擺出來。」

    龐大的黑影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她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鎖著她,靜聽她的回答,在安娜揮手趕人時,才無聲轉開視線,大步朝飯廳走去。沒有遮擋後,客廳裡的燈光照進客房,亮得讓她微微眯眼。

    「你啊,以後受到什麼委屈,儘管都跟我說。」安娜吩咐著,聲音並不大,沒有刻意壓抑,也沒有故意揚聲,純粹就是對她很是關心。「千萬不要把我當外人,知道嗎?」

    「知道。」面對老婦人的親切,她感激在心。

    黑或許隱瞞、欺騙了這對者人,但是老人們的善意與親切,卻是最純粹的,不因為她是誰,有什麼利益交關,單純就是對她好,卻顯得格外珍貴。

    「好了,快下床來吃飯,別讓飯菜都涼了。」安娜拿來一雙棉質碎花的室內拖鞋,擱在床邊讓她穿,還體貼的吩咐:「小心腳底的傷,不要走得太急,咱們沒上桌,那兩個男人不敢偷吃的。」

    她勉強擠出笑容,跟著安娜走到飯廳,遠遠就聞見好香的味道,走進飯廳裡香味愈是濃郁,勾得人連唾液都快速分泌。

    布蘭德坐在主位,黑坐在背窗的位子,桌上厚重的太太鑄鐵鍋裡,冒出陣陣熱氣,另一旁的大沙拉碗,則滿是洗好瀝幹的生菜跟紅黃兩色的甜椒絲,是特別為她準備的。

    安娜坐到丈夫身邊,沒讓她去坐黑那邊,而是把她拉到旁邊坐下,然後用大木匙切進鑄鐵鍋裡,先舀出一大塊上層撒著起司,鋪著番茄洋蔥與絞肉的馬鈴薯泥,擱進她面前的盤裡。

    「布蘭德的爸爸是老蘇格蘭人,父子兩個都愛吃牧羊人派,家裡還留著一份食譜,每種材料的分量跟步驟都不能錯,以前煮這道菜我還會心驚膽戰,但是這些年來熟能生巧,不用看食譜也能做。」

    布蘭德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老婆做的牧羊人派是內華達州最好吃的!」老人大聲保證。

    「又來了。」安娜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嘴角卻笑意盈盈。「以前有好的羊肉時,也會用羊碎肉做,但是附近的農場十幾年前就不養羊了,他先前還說沒用羊肉,就不算正奈的牧羊人派,但是吃過後又改口說豬肉也好吃,這些年來我就都用豬碎肉做了。來,趁熱嘗嘗。」

    婦人勸得殷勤,餐桌另一端的黑卻開口。

    「她怕燙,必須涼一涼才能吃。」他伸長手接過她的餐盤,拿起刀叉叉起一塊,送到薄唇旁吹了吹,確定銀叉上的馬鈴薯泥不再燙得冒煙,溫度適口後,才把銀叉送到她嘴邊。「來,不燙了。」

    老人們把這舉止看在眼裡,眼裡都含著笑,她這時要是拒絕,反倒就顯得不禮貌,僵著也尷尬,只能張開小嘴,從銀叉上吞含下那口食物。

    「謝謝。」她含糊說道,垂眼咀嚼口中食物,白嫩小手探過桌面,把盤子拖回來。「我自己來。」

    她又不是嬰兒,才不需要人喂。

    「布萊克,你趁熱快吃。」安娜笑了笑,拿了一大塊到黑的盤子裡。

    「那我的呢?」布蘭德抗議著。

    「客人優先,」安娜瞄了丈夫一眼。「何況你每個禮拜都吃,怎麼還貪嘴?慢一點都不行?」

    「你該說我寬宏大量,願意把食物分給他們,不然整個牧羊人派都是我的!」老人促狹的眨眨眼。「快舀給我,不然我可要搶羅!」

    「真是的,年輕人也沒你這麼著急著吃。」安娜雖然嘴上說著,但是自給丈夫的那份仍是最大份,最後才舀給自己,然後坐下來。

    老人迫不及待開動,吃得津津有味,連頭都抬不起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1:51

第6章(2)

    咽下嘴裡被黑吹涼的那口馬鈴薯泥,書慶用銀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因緊張與哭泣麻痹的味蕾,慢慢醒了過來。

    起司的黏稠、肉醬的鹹潤搭配綿密帶甜的馬鈴薯泥,的確是一道經典美食,吃來滋味濃郁,純樸卻能感動人心。

    這樣的搭配,在各地都常見,例如臺灣的鹵肉飯,也是豐腴鹹香肉汁跟澱粉主食的組合。時常有人久居國外,回臺灣吃鹵肉飯會吃到淚眼迷蒙,而這道牧羊人派,肯定也是許多蘇格蘭人的鄉愁滋味。

    吃著這道菜,讓她回憶起跟爸媽四海為家的童年,深藏已久的飲食偏愛,慢慢覺醒過來,嘟著紅唇一會兒忙著吹涼、一會兒忙著吞食咀嚼。

    「來,也吃些生菜沙拉。」鮮脆的生菜跟甜椒絲被夾到她盤裡,誰得像小山那麼高,甜椒的比例遠遠超過一半以上。

    「好。」她乖乖點頭,叉起只撒了鹽、黑胡椒,跟些許蘋果醋的甜椒絲,冰涼的蔬菜讓嘴裡的溫度下降,味蕾洗得更鮮明。

    「你剛到鎮上,有沒有被荒涼的模樣嚇著?」老人吃掉盤裡大半肉派,用餐巾擦擦嘴,藍眸在笑容裡閃亮亮。

    「還好。」她很有禮貌。

    老人見多識廣,輕易看穿客套回應,但也不在意。

    「一百多年前這裡還有金礦銀礦,我老爸說那時鎮上風光又熱鬧,但是礦挖完了,人潮都散了,只剰下一些沒處可去的人留下。」老人娓娓道來。

    「以前鎮上還有學校,但是高中就要到外地去讀,工作當然也是外地多,後來孩子太少,鎮上連學校都沒了,現在住這裡的,大都像是我這樣,帶著老伴退休回家多養老的人。」美國各州多的是這樣的小鎮。

    「這附近都是沙漠,種不出什麼東西,開農場也賠錢,觀光客更不會來。」安娜說著,抬眼看向餐桌另一旁。

    「所以,六年多前布萊克來的時候,很引人注目,加上他坦承,說自己是在拉斯維加斯跳脫衣舞,休假就開車到處晃,鎮上的人們起先對他還有點防備。」

    六年多前?

    書慶咀嚼著甜椒,咬到黑胡椒,舌尖驀地一陣辛辣。

    那是她見到他的前一年,安全保險計畫那時就在籌備中了?

    再者,他真的是跳脫衣舞的?

    這人實在太難猜,她以為是真的部分,其實是虛假,而她認為是隨意的謊,卻由別人證實是真的。

    「那年冬天下了幾場大雪,冷得窩在火爐旁都發抖,十幾家的暖氣都壞了,這小子到鎮上後,穿著羽絨衣就去替人修暖氣,一雙手倒是很巧,不論新型的還是舊型的暖氣,到他手上就像女人一樣乖乖的……咳……咳咳……」

    被老婆在桌下踢了一腳的布蘭德,連忙用咳嗽掩飾失言。「總之,他收費很低,就是材料成本再添兩成,跟那些黑心的水電工不一樣。」

    怕丈夫再失言,安娜接著說話,夫妻兩人默契十足。

    「那年他到了春天才走,第二年來買了隔壁蕭山克家的老房子,這幾年來偶爾回來,有時候住個一兩個禮拜,有時候是一兩個月,鎮上的人就算電器壞了,也不叫別鎮的水電工,就等他來的時候才修。」

    她笑著說道,都撿好話說。「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他的體貼。」

    書慶點點頭,許多話滾到舌尖,就被咬住。

    單純的老人們,不知道這都是黑的慎密佈局。他只是安排這裡當安全點,替鎮民修理水電以及各種電器,都是隱藏居心的行徑。

    但是,她無法點破。

    事實上,是她即使說了,也沒有人會信。

    剛剛他還為她吹涼肉派,用銀叉喂進她嘴裡,就連知道內情的她,也會被他突然的舉止迷惑,何況是被矇騙多年的老人?

    慎密的行動、詭譎的心思,像是一條又一條的繩,牢牢捆綁她的言行,就算揭露他的居心,人們會信任為鎮民服務多年的他,還是初來乍到的她?

    黑胡椒在舌尖愈嚼愈辣,眼前又漫出薄薄水霧,看見他隔桌看來,兩人視線交接,一股氣憤湧上心頭,她努力眨回淚意,不肯讓他再瞧見她落淚的模樣。

    老人還在叨叨絮絮。

    「他不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就偶爾過去,幫忙替房子通風。」布蘭德把剩下的肉派都吃完,也消滅了許多生菜沙拉,之後轉頭看向安娜。「甜點是什麼?」

    「藍莓派。」

    「喔耶!」老人歡呼一聲。「我來去拿盤子跟刀叉。」硬朗的身影快去快回,一會兒就把鮮美甜香的藍莓派,俐落的切成四等分,附上甜點用的刀叉推到每個人面前。

    「唉啊,這麼大塊,誰吃得下?」安娜連忙嗔著。

    「不是都說甜點是放在另一個胃嗎?」布蘭德朝書慶眨了眨眼。「對吧?」

    「別理他。」安娜說道,很是貼心。「你慢慢吃,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不要有壓力。」

    「好。」

    她松了一口氣。

    肉派跟沙拉很好吃,她胃口開了,把盤裡肉派吃完,雖然盡力的吃啊吃,但是面前的生菜沙拉的高度只降低一些些,食物已經飽到喉間,對藍莓派實在無能為力。

    下意識的,水潤大眼往坐在另一旁的黑望去。

    僅僅只是一眼,他就挪過她的餐盤,無聲的解決生菜沙拉,一口一口直到吃得半片菜葉都不剩。

    縱然有感激,但是更有責怪。

    責怪的物件是自己。

    為什麼稍微遇到艱難,就會看向他?這已經成習慣的依賴,是她淪陷的清晰腳步,這時回頭還來得及嗎?

    安娜都看在眼裡,笑容更暖,下了結論。

    「他真的很體貼。」

    飯後,安娜提議去大賣場逛逛。

    太陽下山之後,氣溫比較降低,人們吃飽後才有出門的興致,太賣場裡有不少人前來購物,絕大部分都是銀髮族,彼此都熟識,見面時熱絡的打著招呼。

    黑受到所有人歡迎。

    人們先來個熱烈擁抱,然後一群又一群的圍著他,爭著跟他說,家中的電器出了哪些麻煩,吸塵器罷工、冷氣機不冷等等,瞧見安娜身旁的書慶,知道她是黑的新婚妻子,都露出驚喜神色。

    男人們繼續圍著黑,預約他明天以後的時間,女人們改為包圍她,七嘴八舌的問,他們是怎麼認識,又是在哪裡結婚的。

    她回答得很簡略,依照黑的謊言回答,痛恨自己必須欺騙這些熱心的長輩們。

    還好沒一會兒,安娜就揮手趕人,說她才剛到鎮上,再多問就要嚇著她,像只老母雞護著小雞般,拉著她去釆購,其它人發出惋惜的呻吟,卻也無可奈何。

    大賣場裡陳列許多商品,稱得上應有盡有。

    她們走到洗髮用品那區,商品太多是美國牌子,找了半天卻找不到她習慣用來護髮的山茶花油,只能聽安娜建議,去食用油品區,找義太利頂級冷壓處女橄欖油代替。

    至於潤膚乳霜,她不習慣化學香精,挑來挑去才找到天然玫瑰花香的,味道淡雅聞來有一點點甜。

    年長的店員推薦一組保濕組合,說這組適合年輕肌膚,可以修護她幾近被曬傷的嫩白雪膚,又勸她買下成分天然的防曬噴霧,是南非進口的,高防曬係數但可以輕鬆洗淨。

    安娜比她更清楚屋子裡缺什麼,釆購得很豪氣,女性用品就填滿半車。真絲的睡衣、純棉貼身衣物跟外出服等等,還有那些瓶瓶謹碟,再加上日常用品,才過一會兒購物車已經堆得高高的,必須再找另一輛支援,安娜繼續毫不手軟的添購,她則想起該買一組小小刀剪組,可以除去惱人的標籤。

    安娜說有些東西可以不用買,明天再搬過去給她,然後來到食物區,拿了大瓶優酪乳、西班牙伊比利黑豬火腿切片、切達起司、帕馬森起司,一些黑胡椒跟羅勒等等罐裝香料、大瓶裝的罐裝番茄泥,以及無農藥蔬菜,其中當然還有鮮脆多汁的紅黃甜椒,外加幾樣水果。

    等到採購完畢,她們推著購物車往結帳區圭去時,包圍黑的那群男人,個個張口結舌,有的拍拍黑的肩胯,留下無聲的激勵,有的則是連忙腳底抹油跑去找老婆,就怕老婆也學著安娜大開殺戒,拿附卡刷刷刷。

    結帳的時候,有七八個人幫忙,收銀機螢幕上的金額,隨著每次嘩聲響起而增加,直到結帳完畢時,黑的臉色已經很是難看。

    安娜才不管,臉抬得高高的,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

    「怎麼,才新婚你就捨不得買東西給老婆嗎?」

    她站在一旁,看見那雙黑眸掃來,瞳眸深了許多,不帶任何情緒。然後,他在眾人目睹下,拿出皮夾用現金付清金額。

    安娜滿意的點頭,傾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他是個好男人。」

    一陣寒意養地從腳底竄起,令她無聲顫抖。

    原來,這就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只有她曉得,他跟「好」字沾不上邊。會隱匿意圖的獸,最是精獪狡猾,眾人僅僅看到他善的假面具,而他危險尖刻的本性,將全由她單獨面對。

    在眾人用力鼓掌,交相讚美他「愛妻」的舉動時,她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2:05

第7章(1)

    她在溫度宜人,柔軟的床鋪上醒來。

    彎長的睫輕輕掀動,眨啊眨的猶有睡意,一夜好夢後身體反而更倦,本能的更往被窩裡蜷縮,烏黑髮絲從枕上流進床鋪,昏暗的臥室裡,只有空調運行的聲音。

    咚!

    門上的重敲,把她嚇得醒了。

    「我醒了!」她謊忙下床,卻因為床鋪比下意識以為的高許多,台無防備的就摔跌在地上,狠狠清醒過來。

    半夢半醒之間,她誤以為身處熟悉的家中,因為貪睡而被表姊叫喚,要快點趕到飯廳,不然來不及替表姊搭配衣裳首飾,還會被大哥責備,怎麼會壞了作息,剛放暑假就……

    不,這裡不是家。

    不是她跟家人們居住,位於繁華都市華麗大樓裡,有重重守衛的安全住所,而是遠在異國陌生小鎮的某間房屋的主臥室,她連下床都會摔跌落地,撞得雙膝跟手肘發痛。

    時咯!

    又是兩聲巨響,槌得原木門震撼動揺,幾塊平頭型鉸鏈幾乎要松脫。

    「我醒了!」她忍著疼提高聲音,對門外喊。

    門外傳來悶悶的男性嗓音,俐落簡潔下令。

    「十分鐘。」

    她趴在地上重重吐出一口氣,勉強站起來,拖著疼痛的雙腿往浴室走去,用這幾天以來訓練出的動作,快速洗漱完畢,把長髮梳順,幾日的奔波,讓發質變得幹躁,梳子上掉落的髮絲,讓她心疼卻無可奈何。

    穿上棉質兩件式衣裳,匆匆走出主臥室下樓,她來到客廳看見他蹺著二郎腿,黑眸睨來一眼,薄唇倒沒有吐出令人生厭的計分秒數。

    看來,她沒有超過十分鐘。

    壓抑著心中的成就感,她連鞋子也穿好,故做輕鬆的問道:「今天要去哪裡?」不論去哪裡,她都準備妥當了。

    薄唇微微上揚,黑眸閃爍邪惡光亮。

    「我要去替鎮民們修理電器,」他慢條斯理的說,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故意慢之又慢的宣佈。「至於你,就待在這裡。」

    怒氣驀地上湧,她粉臉通紅,小手緊握成拳,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打人的衝動,好想一拳打掉他那傲慢的笑。

    「既然我不必出門,為什麼還要限定時間?」害她匆匆忙忙扯斷好幾根頭髮!

    「訓練你準時的好習慣。」他滿不在乎的聳肩,抓起放在客廳桌上,放滿各種工具的腰帶,站起來緩慢綁在雄健笮腰上。「這是附加的服務,不用謝我了。」

    他漫步走過僵立的嬌小人兒,露出兩排白牙卑鄙一笑,然後走出客廳,開門離開屋子。

    直到車子引擎聲離去許久,書慶才有辦法挪動腳步,僵硬的一步步走回主臥室,在心中把他罵了好幾百次。

    可惡,她可是連防曬都擦好了!

    整棟兩層樓建築,只剩下她一個人。

    終於,她得到真正的隱私。

    這麼想著,怒氣就謝謝平緩,她看著床鋪,已經不想再回去睡,何況皮膚上還擦著防曬噴霧,再獨碰床單枕頭就弄髒了,畢竟防曬用品即使成分再天然,也會殘有少許化學藥劑。

    一閃靈光冒出來,紅唇漾起笑容,她轉身走出主臥室,歡快的下樓,到樓下空著的客房裡,找出昨晚跟安娜一起在大賣場釆購的瓶瓶罐罐,花了幾趟工夫,才都搬回主臥室裡,然後一樣樣分門別類收好安置。

    樸素得沒有人味的房間,經過這番擺放,轉變成女性閨房,桌上放著色彩繽紛,製作精緻的玻璃瓶耀,一瓶瓶都散發雅致芬芳,化妝水、乳液等等應有盡有。

    真絲睡衣擱在床上,標籤已經被她用小剪刀除去。

    走進浴室裡,她裉去棉質兩件式外出服,裸著曲線曼妙的嬌軀坐進白瓷浴缸裡,在浴缸中倒入玫瑰香氣的沐浴劑,打開黃銅水龍頭,讓水流與沐浴劑沖出滿浴缸的綿密泡沬。

    浸在柔細泡沫中,她緩緩後躺,靠在白瓷浴缸的外翻弧度上,舒適滿足的歎了一口氣,感覺乾燥幾天的肌膚,一點一滴被浸透,再仔細徹底洗淨身上跟長髮中的灰塵。

    監於梳子裡的斷發,她洗頭髮時動作很輕柔,用不含矽靈的洗髮精,在濕發裡搓揉起泡,輕哼著歌按摩頭皮,洗到心滿意足,才用流水把泡沫沖洗乾淨。

    濕漉漉的小手,慵懶拿起浴缸旁,早已準備好的大毛巾,輕輕把頭髮拍幹,然後再打開橄欖油,用手心暖過後,再抹薄薄一層在長髮上,仔細得每一根髮絲都抹到,再用另外一條大毛巾,把髮絲全都包起。

    浸泡得酥軟的身子,終於踏出浴缸,光裸嫩足踩上一旁潔淨的腳墊。

    她用最後一條大毛巾,擦乾殘餘水分,再拆開潤膚乳霜的包裝。包裝一層又一層,先是塑膠薄膜,再來是精緻紙盒,打開後拿出廣口瓶,還附贈說明書,實在很不環保。

    轉開廣口瓶的瓶蓋,她取出一點點乳霜,在手中慢慢搓揉到曖,淡雅的玫瑰香氣飄散,隨著她從臉部,身軀,到嫩嫩的腳趾尖均勻擦抹,讓她甜美得彷佛一朵粉紅玫瑰。

    踏出浴室後,她穿起昨晚就洗過,晾曬好的貼身衣物,再穿上也幹透的純棉連身衣裙,覺得自己總算恢復人樣。

    穿上真絲室內拖鞋,連腳趾頭都盡情舒張,取下頭上的大毛巾,再用梳子慢慢梳理長髮,果然跟安娜說的一樣,橄欖油的護髮效果也很好,空氣很乾燥所以不需要吹風機,一會兒長髮就幹了。

    午餐的時候,安娜邀請她過去吃飯,吃的是西班牙海鮮飯,貼心的以為她會喜歡吃米飯,看她吃得很慢,還關心的問是不是不合胃口,她只能老實說,西班牙海鮮飯吃的是米粒的嚼勁,所以米心沒有煮透,跟義大利面一樣,中間還帶著一點點生,而她習慣吃的是煮透的米飯。

    布蘭德跟安娜笑著說,直到今天才知道,歐洲人吃米跟亞洲人吃米原來不同,再拿出今早烤好的麵包,讓她當主食吃。

    飯後的檸檬紅茶還是那麼好喝,安娜烤了餅乾,要她多吃一些,笑說新婚需要體力,千萬不能餓著。

    她羞得臉紅紅,沒有多解釋她跟黑之間,其實根本不是夫妻。

    就連昨晚,他們都是分房睡的。

    之前他對她的濃厚興趣,一到鎮上彷佛就煙消雲散,昨晚購物回來的車程,他臉色始終難看,把東西都搬進屋子,食物類放進冰箱裡後,理都不理會她,就進了副主臥室,沒有再出來。

    反正,她也忙著清洗新買的衣物,把標籤都剪掉,忙得沒有時間在意,弄到很晚才睡,誰知道今天一早就被惡竟吵醒。

    不知怎麼的,嘴裡的甜甜餅乾,突然吃來味如嚼蠟。

    「啊,都聊到傍晚,布萊克應該就快回來了。」布蘭德說道,拍了拍膝蓋站起來,跟妻子使眼色。

    「也是。」安娜自然懂,快手快腳的收拾,把剰下的餅乾打包,裝在紙袋裡頭。「青青,你快回去吧,餅乾自己慢慢吃,不要留給布菜克,女生嘛,就該有些甜食留在手邊。」

    她點點頭,抱著紙袋在老人們目送下離開,獨自走回另一棟屋子。天邊的夕陽,像火一般紅,薄薄的雲像是火焰。

    迎接她的是寂靜的空屋。

    把紙袋擱在客廳桌上時,看見沙發小桌上的電話,她伸手拿起話筒,聽見裡頭傳來嘟嘟嘟嘟的單調聲音,衝動的伸出手指,按下記憶中最熟悉的號碼。

    0、1、1、8、8……

    按下數位鍵的指尖,速度愈來愈慢,心跳卻加快了。

    6

    嫩白指尖在「9」上停住。

    腦中浮現太鮮明的怒駡。

    你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姐,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漿糊嗎?

    薄唇扯起饑諷冷笑的孤度。

    各方預備強奪你的人馬,多到數都數不清楚。

    她伸出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接著慢慢把話筒放回去,衝動已經平息。

    危機還沒有解除,不能聯絡大哥,否則只會連累更多人,讓事情牽連更廣、更無法收拾。

    甚至,會讓爸爸也有危險。

    這個鎮上,只要有外人出現,大家都會知道。

    現在的狀態才是最安全的,她必須安靜等待,過了風頭就沒事了。

    穿著真絲室內拖鞋的腳步,悠然離開桌邊,遠離電話,往樓梯走去,然後回到二樓的主臥室,再度進入浴室。

    出門一趟難免流了汗,她要把握時間,再洗一次澡,也卸掉防曬,重新保養肌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2:23

第7章(2)

    黑沒有在傍晚的時候回來。

    等到他踏進門,已經超過晩間九點。

    早就梳洗保養完畢的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一本書櫃上發現的史蒂芬金美國版的《四季》,正讀到第一篇的精彩情節,烏黑雙眸從字裡行間抬起,望見他一身汗漬跟灰塵。

    黑色貼身背心上,有幾塊顏色更深的地方,都是被他的汗水浸染,銳利黑眸隔著偌大客廳瞪視,口氣粗魯的質問:「晚餐呢?」

    她眨了眨雙眼,有些困惑。

    「什麼?」

    他危險的眛起雙眼,解開脖間的工具脖帶,視線上下打量端坐在沙發上的小人兒,眼神愈來愈森冷厭惡。

    「你有心思打扮,卻沒有時間做晚餐?」他冷笑著放下工具腰帶,滿布灰塵的靴子踏過客廳,留下一個個髒兮兮的鞋印。

    「算了,是我異想天開,還以為你會有點常識,結果你果然就是個千金小姐,大概以為食物像是哈利波特的電影一樣,彈個手指就會自動出現在桌上。」

    從她昨天在大賣場裡,掃購的那些物品,就可以看出她把這裡當度假勝地,瓶瓶碟碟買的都是高價品,所有東西相加的價格,已經用掉他手邊絕大部分現金,要不是今天去幫人修理電器,收到一些小額現金,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找加油的錢,才能到達另一個安全處安頓。

    「不要一直說我是千金小姐。」她把書放在膝蓋上,精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就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鄙夷又譏諷,聽來格外刺耳。

    「喔?難道你不是嗎?」他轉過身來,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眼神純然透著憎惡。「你知道昨天買的那罐乳霜要多少錢嗎?你買的時候看過標價一眼嗎?」

    她回答不出來,面對咄咄逼人的質問啞口無言。

    黑眸閃爍比刀劍更銳利的光芒,薄唇上扯,就是要揭穿她的無知,看那張精緻容顏逐漸慘白,從原本的冷淡高傲變得驚慌,再也不能用優雅姿態面對他,非要她再淪為狼狽模樣。

    「讓我告訴你吧,那罐就要兩百五十美金!兩百五!而那件真絲睡衣也要兩百美金!」他嘴角扭曲的笑著,忍著把她抓起來用力揺晃的衝動。

    「再給你一些常識,也算是附加服務,不另外收費。我們這幾天以來,在貨櫃餐廳裡看見的那些女服務生,時薪是兩塊美金,除非是聖誕老人真的駕著紅鼻子麋鹿拉的雪撬降臨,否則她這輩子八成買不起那瓶乳霜,也穿不起真絲睡衣。」

    「我……」

    嫩軟小嘴微分,發出微弱的聲音,試圖要辯駁。

    「嗯?想說什麼?說你不是千金小姐嗎?」他故意湊近那張太精緻嬌麗,強烈吸引人去摧殘的無瑕嬌貴。「嘖嘖,頭髮又變得這麼美,簡直跟真絲一樣,我聞聞,啊,是橄欖油的味道,你拿那瓶頂級的橄欖油護髮吧,你往頭髮上抹油時,有沒有想過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吃不起那麼昂貴的油?更何況是拿來護髮?嗯?」

    褪色的小嘴,顫抖的吐出辯駁,聲音低弱無力。

    「有錢並不是我的錯……」

    他收斂誇張神色,垂眸睥睨她的無助瑟縮,故意沉默再沉默,直到她慌張的轉開視線,才緩慢的說道:「對,有錢並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如絲,鄙夷之至。「只是,拜託不要再假裝你不是千金小姐,那實在讓我噁心。」

    她被噁心兩個字,刺得粉肩縮起,好希望當場裂開一個大洞,才能把自己深深掩藏起來,不要再面對他的尖刻。

    只是,地面沒有崩裂,她沒有大洞可以藏身。

    一如她無法逃避現實、逃避他。

    「忍耐你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算我求你,請不要讓這份工作更艱難,好嗎?我盡力忍耐,但是也是有極限的。」他甚至發出笑聲,一聲比一聲更刺耳。

    「好了,現在我要去做晚餐,填飽我空虛的胃,需不需要我也替你做一份,免得你晚上餓了不好睡?」

    她緊閉雙眼,用盡力氣揺頭。

    他卻靠得更近,用熱燙氣息呵著嫩薄的耳,一字字吹吐進她耳裡,知道她有多麼敏感,所以捉弄得更起勁。

    「你只是揺頭,不說話我怎麼知道?嗯?」他歹毒的逼近,徐聲醇吟。

    「千金小姐怎麼能不懂禮貌呢?來,說話啊。」

    她幾乎躲到沙發裡,卻擺脫不了冤魂不散的糾纏,眼前的男人比恐怖小說裡所能描寫的一切更可怕。

    「不、不需、不要……」吐出粉唇的字句,破碎得很難分辨。

    「整句說完,好好說。」他不放過她,延遲這份折磨,不忘諄諄教誨。

    「你是千金小姐,要記得保持禮貌。」

    她顫抖得好厲害,再三吞咽唾液,滋潤乾燥的喉嚨,好不容易才擠出字字句句,拼命想躲避惡意的欺淩。

    「謝謝你,」她竟要向這男人道謝。「我不餓,請不用……不用……不用做我的晚餐,謝謝。」

    她屈辱道謝,為求逃避連自尊都不能保留。

    啊,多麼可愛,又太誘人欺辱。

    他在心裡讚歎,考慮該給她什麼教訓,但是褲襠逐漸變得太緊迫,饑腸轆轆卻又響個不停,要是再玩下去,說不定他會選擇先滿足別的胃口,把她壓倒在沙發上好好享用,直的把晚餐給忘了。

    再說,布蘭德跟安娜住在隔壁,有什麼動靜很容易就傳過去,她說不定以為有靠山,嚇過頭真的跟安娜告狀,把一切都全盤托出,反倒是他自己增加工作難度。

    忍下再戲弄的念頭,還有胯間熱燙緊繃的懲望,他笑吟吟的起身,伸出大手弄亂她烏黑長髮,快意的把機油跟灰塵抹在她發間,記得她最痛恨被弄髒,所以更是故意。

    「好啦,那在下不伺候,去做晩餐啦。」他收回厚實巨掌,帶著好心情走向廚房,丟下瑟縮在沙發上的小可憐,逕自去翻冰箱取食去。

    沙發上的小人兒,僵硬的坐了許久,直到虛弱的雙腳找回力量才用最快的速度,踉蹌的爬上樓梯,躲回主臥室裡,恐慌的把門鎖上。

    第二天清晨,等清醒過來,穿了件內褲就下床,緩步走出副主臥室,下樓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他是被煎培根的香味喚醒的。

    廚房裡竟然有人,而且不是安娜,而是昨晚被他嚇得落荒而逃的書慶。

    烏黑長髮綁成馬尾,落在纖腰後輕擺,更添誘人韻致,兩件式居家棉衣外套著圍裙,正在烹煮早餐。

    餐桌上擺著兩人份的餐具,有軟嫩的牛奶炒蛋、美式松餅、生菜甜椒沙拉,兩杯柳橙汁跟奶油、果醬與楓糖。

    他拉開椅子坐下,濃眉揚得高高的,看著她俐落的煎著培根,直到肉片的油脂滋滋作響,香脆有點微焦時再裝盤端上桌。

    她實在是讓他驚喜不已。

    嬌小身影在桌邊站定,微微低頭看向他,因為他不得體的穿著而微微惱怒,但勉強忍耐下來,鎮定而嚴肅的說道:「我是千金小姐。」

    她終於坦承,清澄透亮的瞳眸裡透著無比堅定。「但是我不是懦弱之徒,更不是像你說的,以為食物會憑空出現的人。」

    她是海盜的女兒,躲避是為了逃離危險,把傷害降到最低,並不代表她遇到每件事情,都只會逃避而不面對。

    他看著那張忍怒小臉,興味盎然的伸手,往另一個空位指去。「需要我幫你拉椅子嗎?」

    漠視嘲弄,她自行拉開椅子坐下,不畏懼的指責。

    「你的穿著不得體。」

    「只能請你忍耐,不然就是別看。」他拿起刀叉開動,吃了一口炒蛋,軟嫩而鹹度剛好,不是廚房生手能做出的。「不過,我也承認,我的肉體實在太迷人,你忍不住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的臉皮真厚。」她拿起刀叉,優雅的吃起早餐,切開松餅沾了少許楓糖。

    「我全身的皮都很厚,倒是有個地方是薄的,你不是摸過了?」松餅味道也不錯,培根更是煎得恰到好處,看來她對廚藝也略通一二。

    「無恥。」她握緊手裡的刀叉。

    「牙齒倒是很好,顆顆健全,沒有一顆蛀牙。」他故意曲解,露出白牙對她笑,然後持續把食物往嘴裡塞。

    澄亮雙眸盯著手上的刀叉,考慮要不要刺過去,去除那可惡的笑容,但是見過他矯健身手,不論餐刀或是銀叉都奈何不了他,自己反倒失去用餐器具,想想實在不划算,於是只能忍怒繼續用餐。

    「你煮的東西味道不錯。」他不吝給予讚賞,很快的已經吃完他那一份。

    「但是分量太少了,實在不夠我吃。」

    「我還烤了吐司,放在流理臺上。」她早就料到,把整條吐司都烤了。

    「不幫我拿嗎?」他寡廉鮮恥的笑著。

    「你的腳受傷了?」她反問。

    「倒是沒有。」他慢條斯理的起身,晨光照亮一身古銅色肌膚,結實碩大的肌肉糾結分明。「你的服務真差。」他還有臉抱怨。

    「你又不會給我小費。」她回嘴。

    「真是抱歉,我的錢在替你買那些保養品用光了。」他樂得跟她拌嘴,針鋒相對絲毫不落下風。

    「沙拉用的是你今早護髮後用剩的橄欖油嗎?我真榮幸,居然能吃到,實在該感謝祖宗八代積了德。」

    她再度握緊刀叉,在腦子裡想像,刀子正中他喋喋不休的嘴,刺穿他舌頭的景象,用以平靜此刻的怒火。

    「怎麼,噎到了?」他咬著烤吐司坐回來,假好心的詢問。「要不要我幫你拍拍背?」那張惱怒的小臉太可愛了。

    「不用你多事。」

    「唉,真是好心被雷劈。」

    「你比較可能是作惡多端才被雷劈。」

    「嘿,你的早餐裡放了什麼?炸藥嗎?我這份可沒有吃到。」他調笑,在吐司上抹奶油。

    不用加果醬跟楓糖,她惱怒時的模樣已經夠甜,秀色可餐能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再理會,專心吃著早餐,塞一口最愛的甜椒入嘴,稍稍平息心中憤怒,才不要因為他而把早餐放到冷了,浪費她一早就起床的心血。

    餐桌上戰火平息,只剩咀嚼的輕聲,兩人短暫休兵,各自吃著食物。

    當她快吃完時,半條吐司已經被他消滅,巨掌大刺刺的摸著平坦結實的六塊肌,飽足的打了個響亮的嗝,因為惹得她厭惡而很高興,樂得呵呵直笑。

    「你這麼用心的做了早餐,一定不會忘記,我也需要吃午餐吧?」他眨著媲美女人的濃密長睫,湊到她面前很故意的問。「還是,大小姐頭上抹油,阻礙思考回路運作,只有做了早餐?」

    「我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裡。」哼哼,她可是都盤算好了,看他哪裡還有話可說。

    慵懶的步伐走到冰箱旁,打開來取出午餐,做好的三明治已經裝在保鮮袋裡,提起來沉旬旬的,分量還不少,從外側看來,包了厚厚的火腿、大量生菜還有許多起司,而且還是三大份,的確可以填飽重勞力者的肚子,當午餐綽綽有餘。

    他卻又走到餐桌旁,無賴的討要。「沒有甜點嗎?」

    「客廳桌上有安娜昨天烤的餅乾。」她才不要拿給他。

    「我不喜歡餅乾。」

    「那就不要吃。」安娜還吩咐,不要把餅乾分給他呢。

    「你應該給我別的甜點。」

    「沒有了。」

    「有的。」他陡然傾靠,俯下健壯上身,欺靠到她小臉旁,迅雷不及掩耳的以薄唇啄吻,舔去她唇上的楓糖,滋味無限的嘖嘖品嘗,吞咽她的抗議,汲取小嘴的嫩軟香舌,反復琢磨折騰。

    當他結束這個吻,直起身來時,她已經臉兒酌紅、雙眸迷亂。

    「這是我最愛的甜點。」他撫摸著滑嫩小臉蛋,露出得意得討人打的笑,然後留下呆在原處的她,轉身後揮了探手。「謝謝招待。」

    他回二樓副主臥室準備出門去了。

    坐在餐桌邊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醒覺那無賴不但吃了她做的早餐,還奪走她一吻,不論怎麼算都是虧大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2:36

第8章(1)

    太早起床,她吃飽消化後,又去睡了個回籠覺,中午時刻才懶洋洋的起床,繼續回客廳看恐怖小說,看到最後一篇最恐怖的片段,連呼吸都快停止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縮跳起來,水潤大眼瞥戒的看著電話,無法決定該不該接,直到電話響了二十聲,始終沒有停歇,她才探手拿起話筒,剛湊到耳邊,熱切的語句立刻從電話線那端湧出。

    「喂,青青嗎?我是安娜。」溫柔的聲音充滿活力。「今晚鎮上的人要替你們辦歡迎會,幾戶人家各帶一道菜到我家來,大家熱鬧熱鬧,咱們女人可以聊聊天,男人去喝啤酒,你跟布萊克記得要過來。」

    「好。」她答應之後,又覺得不妥,咬著唇瓣說道:「但是,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那男人出門時什麼也沒說。

    「別擔心,我已經打他的手機聯絡過了,他還在杜弗尼家,修理完那台老熱水器後,要去法蘭克家看看,大約六點會回家,你們七點過來。」

    安娜熱切的吩咐,「你不用煮菜過來,這是你們的歡迎會,放輕鬆點。」

    「好的。」

    「那晚上見了。」安娜頓了頓,語氣突然轉為焦急,「啊,對了,你吃牛肉吧?」

    「我吃。」

    話筒裡傳來呼的一聲輕喘,完全可以想像安娜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太好了,我做了番茄火腿燉牛膝,正在爐上煮著,卻忘記先問你吃不吃半肉,還好你吃,不然就可憎了。」

    電話那頭傳來布蘭德的大聲叫喊。「我老婆做的燉牛膝是全內華達州最好吃的!」

    「好啦,別嚷嚷!」安娜罵著,聲音裡卻盡是笑意。「我該去把鍋子裡的牛膝翻面了,晚上見——喂,老頭子!給我把鍋蓋放下,不准偷吃……」

    話筒裡傳來收線後的單調嘟嘟聲,書慶把話筒放回去,合理推想安娜正趕去拯救牛膝免於被布蘭德貪嘴先嘗,安娜會努力保護燉牛膝,但是布蘭德會施盡纏功,說只要小小嘗一口,絕對不會被發現。

    就像是以前,爸爸買來蛋糕,宣佈要晚上慶祝,她跟媽媽卻打開來偷吃,先小小口的挖下層的奶油,但是好吃的蛋糕一吃就很難停,她跟媽媽努力想停,但是忍不住再偷吃了一口、再一口,然後決議把最下面那層都吃掉。

    到晚上時,爸爸掀開蓋子,疑惑的說蛋糕買來時,沒有這麼扁,看見她跟媽媽笑成一團才醒悟,撲過來兩隻大手分別搔她們的癢,讓她們笑著一直一直尖叫求饒,說下次真的不敢了……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或者是不同組合的家庭,總有那麼幸福和睦的時光,或許已經逝去,或者正在進行。

    小時候跟著爸爸四海飄泊,媽媽說不論在哪裡,一家人在的那兒就是家。

    家。

    她環顧四周。

    我們家。

    剛到這裡的時候,黑這麼稱呼這棟房子。

    我們?

    她反復咀嚼這兩個字,她跟黑是兩個人,的確是複數。但是她與他只是暫時因為危機發生而被綁在一起,彼此都不情願,這個「們」字是貌合神離,異床也異夢,而這間房子,最多是比較舒適的落腳處,跟沿途住宿的旅館相比,雖然多了些私人用品,但絕對稱不上是家。

    家,該是有笑聲、有溫暖,能讓人心靈安憩的港灣,不需要猜忌、不需要顧慮,能盡情歡笑或哭泣,可以卸下防備,而不是處處都要小心提防……

    大眼輕眨,倏地回過神來。

    她在想什麼?

    何必想得那麼深、那麼遠?

    黑不就口口聲聲說,這是他的工作;她也說過,風頭總會過去。

    她的家不在這裡。

    至於他的家在哪裡,他絕口不提,她也沒有興趣追問。

    畢竟,等到風波過去,兩人就要各奔東西,她會回到黃家,繼續當她的千金小姐,暑假結束後回大學上諜,很快就忘記這段奔波跟這個男人,而他將從她生命裡消失。

    到那個時候她就安全了。

    秉持著這心思,她離開客廳,走進廚房裡打開冰箱,考慮起今晚該帶什麼菜肴去隔壁參加歡迎會。

    晚上六點半左右,大門被推開,一身汗漬灰塵的黑走進屋子裡,深刻五官上盡顯疲憊,大手朝臉上抹著汗,把黝黑臉龐弄得更髒。

    聞見廚房裡傳來濃郁的烤起司味道,他本想直接去弄吃的,填飽饑餓的五臟廟,但是想到自己一身髒,弄髒吃東西的地方實在有違原則,又想到等一下必須到隔壁去,參加那個見鬼的歡迎會,應付人們過多的「關愛」,就忍不住低聲咒駡起來。

    輕盈腳步聲在二樓響起,他抬起頭來,看見站在樓梯頂的嬌貴人兒,一身簡便舒適外出服,長髮梳理得輕軟如霧,烘托著她精緻的臉蛋、長睫彎彎的大眼,跟他的髒汙形成強烈對比。

    「安娜要我們七點到。」她淡淡宣佈。

    「我知道!」他的口氣非常粗魯。

    瓷娃娃似的美麗人兒沒有被嚇退,仍舊站在原處,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粉潤的唇彎起,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相信你記得,曾經說自己有守時的好習慣。」

    她故意拿他先前說過的話揶揄,一步步走下樓梯,慢條斯理的說:「你應該還有……十分鐘能準備吧?」她聳聳肩。

    「不需要十分鐘,我出門不用擦粉梳頭發那些麻煩事。」他狠狠丟下宣告,大步走去一樓的浴室,重重把門甩上。

    真是沒禮貌!

    不過,算了,她不跟他計較。

    書慶朝廚房走去,聽見烤箱發出當的一聲響,時間就如她計算恰到好處。

    她拿著抹布打開烤箱,拿出烤盤的時候,炸茄子上的濃濃起司還滋滋沸騰著,香氣陣陣逼人。

    她拿了叉子,叉起一口吹涼後吃下,用最嚴苛的標準評估,確定還稱得上可口後,才取來大大的陶盤,把熱燙燙濃稠稠的帕馬森起司烤炸茄子倒在陶盤上。

    才剛裝盤妥當,身後就探來一隻大手,檢起一塊炸茄子,牽起濃濃起司跟番茄醬,絲毫不顧燒燙的往嘴裡放。

    她氣惱的回身,正要指責他有重大瑕疵的餐桌禮儀,卻赫然看見身旁壯男一絲不掛,食指在嘴中啜然有聲,吃得津津有味。

    「還不錯。」他吮掉指尖殘餘的起司,大方的給予讚賞。「不過,這道是義大利菜吧?用莫禮瑞拉起司做才地道。」

    「冰箱裡沒有莫禮瑞拉起司。」她直瞪著那張回味無窮的俊臉,視線固定在他臉上,沒有再往其它的地方看。

    「你沒穿衣服!」她指控。

    「是還沒穿衣服。」他滿不在乎的糾正,以她眼中的驚慌為樂。「我的衣服在樓上。」

    「那你至少圍條毛巾!」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別人看我裸體還需要付錢,你能免費看,該要感謝我的大方。」

    「你要這樣去赴約?」

    「沒什麼不好,我可以說是你幾小時不來個一次不行,我一回來就纏著我要,讓我連穿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只好光溜溜赴約。」他編起謊來很流利,歹毒的編派她,故意把她說得很饑渴。

    「不過,就怕我這樣出現,那些老太太們會興奮過度,心臟病發作就不好了。布萊克太太,你說呢?該怎麼辦?」

    「隨便你。」她忍著惱火,已經逐漸知道,愈是在意他就愈是囂張。「反正不關我的事。」

    「好冷淡喔,」他揺揺頭,誇張的歎氣。「虧你手上還戴著我用一百五十美金買的戒指。」他用右手把玩左手無名指上戴的同款男戒。

    「誰希罕了?」她才不是自願戴上這枚戒指的!聽他提起就有氣,懊惱的拔下細細的K金女戒。「還給你!」

    他卻不伸手接。

    「要是安娜問起呢?你要怎麼解釋?告訴她我們的婚姻是假的?想想看她知道我們謊話連篇後,會有多失望。」

    「是你說了謊!」

    「但是你也默認了。」

    否認不了,她的確是共犯,一旦吐實後安娜跟布蘭德不知道會有多麼傷心,想到老人們的表情,會從歡欣轉為失望,她實在難以承受。

    她抬頭注視著他,嚴正警告。

    「不要把安娜牽扯進來。」

    「這要看你。」他假意展現和煦笑容,言外之意卻極度卑劣,大手探來握住軟軟柔荑,緩緩把女戒再度推回原處。「我也不想把自己佈置多年的窩弄爛,你願意乖乖合作,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沒有選擇餘地,對吧?」

    「是沒有。」他懶懶的笑著。

    她深吸一口氣,粉肩突然落下,抽回自己的手,默認再度輸得一塌糊塗。她無法與他的狡詐比拼,甚至深陷在他編織的謊言裡無法翻逃。

    「去穿衣服。」她轉身托起陶盤,往客廳走去。「兩分鐘之後你不出現,我就自己出門。」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2:51

第8章(2)

    他吹了聲口哨,好心放過翻不出手掌心的嬌美獵物,心情極佳的上樓穿衣,不到兩分鐘已經穿妥乾淨襯衫跟牛仔褲下樓,出門前順手拿過陶盤,還體貼的為她開門。

    「好好扮演你的角色。」他靠在她耳畔徐聲說道。

    「不需要你提醒。」

    「看來,是我太善良了。」

    她忍住沒有回嘴,舉步朝隔壁走去,遠遠已經看見燈光管璨,人影在屋前草皮上走動,歡樂的談笑聲伴隨音樂聲,隨著暖暖晚風傳來。

    一個穿蜜桃色洋裝的婦人瞧見他們,立刻快樂的揚手招呼,還朝人們嚷嚷,迫不及待要宣佈歡迎會的主角終於出現。

    「喂,看,那對漂亮夫妻來了!」

    「太好了!」

    「快替他們準備雞尾酒。」

    「我去我去。」

    「布菜克,快把你的新娘帶過來,讓我們瞧瞧!」

    「是啊,別把她藏著!」

    婦女們笑著叫嗔,起先在草地上聚集,之後忍耐不了就紛紛熱情的跑來,搶著擁抱書慶,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個響吻,嘰嘰呱呱的自我介紹,然後搶過陶盤,蔟擁著她進屋去。

    她在眾人的歡呼中,被團團圍繞暫時離開黑的身邊,但即使沒有看他,她仍舊感覺得到,那銳利的視線始終緊緊跟隨,監視著她的一言一行。

    這場聚會與其說是歡迎,其實不如說是餵食大會。

    拼起的長桌上擺放一鍋鍋、一盤盤豐盛料理,有烤雞、什錦肉餡派、辣味熏腸煮豆子、火腿拼盤、辣雞翅、超級巨無霸大塊烤牛肉等等,各家主婦都端出拿手菜,當然少不了主食水煮馬鈴薯,以及一大堆啤酒,跟冰塊浸泡在桶子裡冰鎮。

    身為主人的安娜,把自己煮的那鍋燉牛膝放在書慶面前,牛肉與香料的香氣隨著熱氣冒出,勾引唾液大置分泌。

    「來,先吃點這個,我可是燉了一下午。」安娜用木杓舀出燉得軟糯的牛膝,番茄醬混著肉汁往下滴。

    穿水綠色衣裳的婦人,搶先把熏腸煮豆子撥進書慶的餐盤裡,許多青綠豆子浪出盤子,在桌上亂溜。

    「不行,先吃我的。」綠衣婦人振振有詞,連偌大的胸部也在衣裳下抖動,格外引人注目。「你都喂了她幾頓了?這餐她必須先吃我煮的。」

    「哪裡輪得到你?」穿紅色洋裝,頭髮金燦燦的婦人不甘示弱。「先吃我的火腿拼盤開胃。」

    「看她這麼嬌小,知道胃口不大,先塞滿你的火腿,其它還吃得下嗎?」

    「我的烤雞最好吃了,來,這塊雞胸肉都給你。」

    「東方人旁吃的是雞腿!」

    「誰說的?」

    「你沒看電視,也要有常識啊!」

    「對嘛,左宗堂雞用的都是雞腿肉。」

    「外賣的中國菜能作準嗎?」

    「但是布萊克也吃雞胸肉。」

    「男人不挑嘴的。」

    婦人們爭執不下,她坐在位子上滿臉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雙強健臂膀從後方伸來,把她攬往寬闊胸膛上,洗浴過後的淡淡檸檬味,跟醇厚的男人味揉合成莫名好聞的氣味。

    「對不起,你們嚇壞我妻子了。」他的口氣滿是心疼,注視她的眸光如能醉人。

    「請不要這樣,我實在捨不得。」高挺的鼻湊來,在她發間無限依戀的揉擦,彷佛離不開她的發香。

    婦人們停止爭吵,看到黑這深情的舉止,全部被羅曼蒂克氛圍擊倒,嘴上重新再度展現笑容,有幾個還羡慕的歎息,順便瞪了正在灌冰啤酒的丈夫一眼,怨歎新婚時的甜蜜,這會兒都煙消雲散了。

    穿著黑色洋裝,領口用蕾絲點綴,稀疏白髮松松挽了髻,老得已經超過一百歲的老奶奶,顫巍巍的把肉餡派放在她盤子裡。

    「謝謝莫多奶奶。」他光明正大的霸佔她身旁的位子,環抱著她的腰,像是守財奴護著珍寶,還不只是護著而已,一會兒大手摸著她的指尖,以粗繭反復輕磨,,一會兒又把臉湊在她發間耳髪廝磨,一點都不怕人看。

    她只覺得臉上發燙,不知道是被他的體溫煨熱的,還是因為他的動作而齷齪,總之坐立不安又無處可逃,勉強擠出笑容來,也對老人家說:「謝謝莫多奶奶。」

    白髮老人咧開無牙的嘴,眯眯的笑著,伸出滿布皺紋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拍了拍黑的頭,快樂的點著頭,神情很是滿意。

    「莫多奶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他語氣神情都萬分誠懇,除了她之外,現場沒有人知道,更猜不出這完全是謊言。

    一個中年黑人男子,擱下空空如也的啤酒罐,輕輕敲了敲桌子。

    「好了好了,吃飯,別光顧著那女娃兒,我們也會肚子餓啊!」他看著新婚夫妻,故意做了個鬼臉。「天氣這麼熱,你要推著她吃飯啊?」

    穿紅色洋裝,金髮碧眼的婦人走過來,巴了那顆頭髮捲曲的腦袋一下,用的力氣並不大。「你羅唆什麼,人家才剛新婚,也不想想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每天都說什麼沒有看到我就快窒息。」她嘴上念著,手上也沒停歇,夾了一堆火腿到丈夫盤裡。

    黑人露出白牙傻笑,在妻子臉上啄了個響吻。

    「我現在也是沒看到你就要窒息。」

    「是餓到窒息吧?」

    「真不愧是我老婆,就是了解我。」

    瞧見新婚夫妻的恩愛,老夫老妻也受影響,各自甜甜蜜蜜,你儂我儂了起來,其中的鰥夫或寡婦,也笑得很開心,回想起先上天堂的那一半。

    「布菜克,老實說出來,你這個在拉斯維加斯跳脫衣舞的傢伙,是怎麼攀上這美人兒的?」席上有個光頭男人,興味盎然的問道,拿著瓶身沁著密密水珠的啤酒罐,仰頭又喝了一口。

    「我們一見鍾情,私奔結婚後,就回到這裡來。」他骨節分明的粗糙大手扶起嬌嫩小手,展示那枚女戒,帶繭的指還流連的再三撫摸。「我們是一見鍾情,對吧?嗯?」

    他的頷抵著她,問得好溫柔。

    大家都投來注視,她微微僵硬,感覺到手上的指勁微微加重。

    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出門時的警告猶然在耳,她迫不得已,只能點點頭。

    「瞧你這麼嬌滴滴的,換做我是你家人,也不肯讓你嫁給這個跳脫衣舞的浪蕩傢伙。不過,話說回來,他懂得存錢,早早就在我們鎮上買了房子,這點倒是很難得。」

    穿水綠色衣裳的婦人說道,一邊用手指揮丈夫,快快片開那塊巨無霸烤牛肉。

    「結婚之前,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正拿著刀叉,按照老婆大人指示切牛肉的男人問道。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望向依偎得太近的黑,粉唇卻跟他的薄唇碰個正著,還被輕輕含吮住,下唇內外都被他舌尖戲弄,幾秒後再分開時,臉兒又變得更紅。

    「她說什麼都不在乎,就是要嫁給我。為了她,我決定以後不再跳脫衣舞了。」

    她聽見他說的謊,想要反駁卻無能為力,為了避開他再度偷襲的吻,粉臉垂得低低的,加上滿臉潤潤嬌色,更讓人以為她是在害羞。

    「算你這傢伙運氣好!」男人切的第一片牛肉,就擱進黑的盤子裡,以示對新婚夫妻的祝賀。「別人家好不容易細心呵護養大的漂亮女孩,被你拐了結婚,還來到我們這個鳥不生蛋的小鎮,你可千萬不要委屈她,不然這些女人們可不會放過你。」

    「我疼她都來不及,絕對不會委屈她。」他說得誠心誠意,拇指看似無心,反覆撫摸著她指上的女戒,兩人同款式的戒指,映著燈光閃爍,這動作都落在眾人眼裡。

    「青青,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安娜蒂笑說道:「布菜克在鎮上來來去去這些年,從來都不曾帶女人回來過。」

    「對對對,這點倒是真的。」

    「之前杜山德家的女兒對他有意思,大熱天穿著比基尼泳衣,說要找他去游泳,非要他開兩三個小時的車,去隔壁鎮上的游泳池,回來後可生氣了,說布萊克要不是同性戀,就肯定沒有那話兒。」

    黑人拍著大腿大笑。「她要是看見你帶這麼標緻的老婆回來,肯定會氣到臉都歪了!」

    「遇見她之前,我也從來沒想過會結婚。」他撫摸著粉嫩嬌紅的小臉,迷戀這難以比擬的絕佳膚觸,簡直是最佳享受。「但是一見到她,我就知道必須牢牢霸佔她,不然我這輩子就白活了。」

    席間響起女人們的歎息,為這深情告白心醉,連莫多老奶奶都臉紅,一手捂著胸口,快要浪漫到心臟病發。

    「你是不是跟我有一樣的感覺?」他握著她的手,擱到結實寬闊的胸瞠上,逼她隔著衣裳與肌膚感受他的心跳。「告訴我。」

    四周談話聲靜下來,眾所矚目下,她被逼著抬頭,迎向那雙無底黑眸,搜尋惡意、狡詐、威脅或欺騙的神色,卻看見他溫柔醉人的眼神,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她,不催促也不逼迫,靜靜等待她的回答。

    那一瞬間,全世界彷佛只剩他們。

    迫人危機、邊長旅途、重重心機、句句謊言都不復存在,她感受著他的心跳,而她的心跳與之應和,彼此對上同一個頻率,他的眼神與心跳,在她純淨的靈魂開啟一扇門,到達從未有人觸碰過的境地。

    此時此刻,她沒有說謊的能力。

    「慶慶,是嗎?」

    從來沒有人這樣叫喚她,叫喚得如此溫柔深情。

    她被那雙灼亮黑眸催眠,情不自禁點頭,應允他的詢問。

    驀地,他綻出動人心魄的俊美笑容,把她深深擁入懷中,埋首在她發間深情呢味,一遍遍喚著她的名。「慶慶,我的小東西。」

    好溫柔的聲音,好疼愛好寵溺,她不禁深陷其中,閉起雙眸努力想記住這酵厚的男性嗓音,沉醉在熱燙的寬闊胸懷裡。

    之後,整晚聚會她都魂不守舍,連跟人們對話都有困難。聽見許多笑聲,一陣又一陣的不停歇,但真正擁有她全部注意力的,是他的笑、他的觸摸、他落在她頰畔的吻,不可思議的自成一股魔魅,吸引著她被深深憾動,眷戀得移不開視線。

    是在什麼時候衍生這種心思?

    總不會憑空而來,肯定有跡可尋。

    只是,她無法浪費時間去回想,全心全意珍惜當下,不願錯漏他的笑、他的觸摸與他的吻。

    這難以掙脫,也讓人不想掙脫的魔力,將她籠罩在其中,陶醉得暈暈然,貪戀得無法想起,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事。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3:06

第9章(1)

    躺在主臥室的床上,軟嫩小手漫遊過涼涼純棉床單。

    這張床有這麼大嗎?

    她翻過身去,黑髮披散在白色慶單上,不知怎麼的感覺 好像要被大床吞沒,睡的時候做了惡夢,夢見大床變成海,而她駕著很小的一艘船,驚險的劃過不平靜的水面,在被濤天巨浪淹沒時驚醒。

    美國規格的床的確比她睡慣的臺灣規格的床大上一些,但是到達美國這些天,在旅館裡過夜時,她也睡過美國規格的床,卻從來沒有做過被吞沒的惡夢。

    左思右想,才明白原因。

    因為那時黑都跟她睡在一起,她只顧著防範他,連爭個平躺的位置都艱難,當然不會意識到床有多大。

    半撐起身子,低胸真絲睡衣的肩帶,無聲滑落粉肩,落在纖細雪白的上臂。

    這件睡衣是安娜挑的。

    而黑事後則神色鄙夷的提及,睡衣的價格是兩百美金。

    以為她跟黑真的是新婚夫妻,所以起初安娜挑選的睡衣極度性感,暴露的地方比遮蔽的多,她拼命揺頭阻止,老婦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挑了這件希臘女神樣式,象牙色低胸細肩帶長裙的睡衣。

    雖然是長裙,但是真絲中縫著同色雪紡紗,裙擺遮到腳踝,但從腰線下漸次擴大的雪紡紗,讓她的長腿在走動時若隱若現,反倒比暴露款式更顯性感誘人。

    前方的低胸剪裁,堪堪遮住雪嫩豐盈,飽滿的弧線跟深溝,以及美麗的形狀展露無遺。

    她睡前盥洗後,還要在睡衣外多穿一件棉質外衣,上床前才脫掉,穿著睡衣躲進被子裡。

    只是,今晚她忘了棉質外衣,穿著睡衣就走到床鋪旁,小腳踢掉真絲室內拖鞋,懶懶的溜進被褥裡睡覺,才睡了一會兒卻被惡夢驚醒。

    她盯著主臥室的牆,牆上掛著一副美國寫實畫家愛德華•霍普的複製畫。

    黑就睡在那道牆後的副主臥室裡。

    從安娜家回來後,已經接近午夜,他拿著歡迎會上沒能吃完的大塊烤牛肉,走進廚房用錫箔紙包好,放進冰箱裡,動作很熟練。

    她亦步亦趨的走到廚房,著迷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遇上他抬頭時,黑眸森冷的視線,才被震出清醒的迷夢,一時反應不過來,大眼裡滿是倉皇困惑。

    「我很累。」他淡淡的說,嘴角不再有魔魅的笑,黑眸看不見任何情緒,薄唇緊緊抿著,大步走過她僵立的身旁。「去睡了。」

    直到副主臥室的門被關上,書慶才回過神來,像是剛被扯出水面的魚兒,粉嫩唇瓣一張一合,卻吐不出任何字句。

    沒有寵溺、沒有溫柔,她竟又再度沉溺於他太逼真的演技。

    怎麼會忘記,他真假難辨,每個言行都機關算盡?難道只是她太傻嗎?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那麼真誠溫柔的眼神,真的只是他的偽裝?

    坐在大床上的嬌小人兒,坐起身抱著膝蓋,小臉側著擱在膝頭,粉唇輕碰無名指上的女戒,雙眸凝睇想得出神,長髮奔落如流泉。

    戒指溫溫的,是被她體溫煨暖,但她仍清晰記得帶繭的巨掌,反復撫模戒指時的觸感跟溫度,憐愛得一整晚都沒有鬆開。

    真的都是做給人看的嗎?

    那麼,為什麼會注意到,她愛吃甜椒、愛喝礦泉水?知道她怕燙?

    他總是這麼關注,每個接受保護的物件嗎?

    水漾雙眸閉起,思索了一會兒後,才又睜開來。

    不對,保險機制負責人一次只能接一個案件,所以這五年以來,他只負責她的安危,沒有接觸別的對象。

    他看來大概二十八、九歲吧?但是她看過他展露笑容的模樣,感覺年紀應該更輕一些,推測二十六歲就差不多。

    獨自坐在大床上,她更覺得孤單。

    旅途中他放肆粗野的糾纏,縱然惹得她氣怒不已,但陌生的歡愉在她清純無邪的身體裡,燃起熊熊火焰,而撩起這把火的他,現在卻置之不理,冷淡的睡在另一個房間隱約知道那是她初初見識的情欲,太過刺激卻又朦朧不清,每次回憶起,他的粗壯在她手中的觸覺與熱燙,粉靨就不禁紅透,更別說是想起,他咬牙猙獰在她緊閉的大腿間衝刺,奔射之後彌漫的濕熱……

    禁果是萬萬不可吃的。

    就因為不可吃反倒更添誘引,而她已經看見禁果的模樣、撫過果皮的質地、聞過芬芳的果香。

    感覺 她一階階的淪落,不知道深淵之底有什麼,而他卻仍高高在上,冷淡的睥睨,黑眸中偏偏又有火苗。

    歪倒在床鋪上,她拉起薄薄的純棉被單,不再看那面牆,希望心中的蕩漾能止息,不要再去猜測他反復之間,有多少成分是真,只要不去想,或許心中騷動就能平靜下來。

    那晚,她失眠了。

    天色微亮的時候,她下樓做早餐。

    前幾天歡迎會時帶回來的烤牛肉,到今天總算吃完了,剩餘牛肉切片加熱後,再加上晶瑩剔透的番茄切片,以及跟黃芥末籽醬就可以做成美味的三明治。知道他食量大,她做了不少,這幾天早上都會用掉半條吐司麵包。

    生菜甜椒沙拉是她愛吃的,所以每天必做,昨天做了炒蛋,今天改做英式的班乃迪克蛋,只要在滾水中加入醋,再轉中火,先用木湯匙在水中繞出漩渦,放入雞蛋後煮三分鐘就可以撈起。

    切開的漢堡麵包稍微烤過,墊上一塊厚厚的煎火腿,再把軟嫩的水煮蛋包擱上,一般餐館都用滋味厚重的蛋黃油醋醬,但是她覺得油膩,索性就只撒了些鹽、黑胡椒跟香料。

    當樓上傳來開門聲時,她已經把早餐準備得差不多了。

    健碩身軀照樣只穿著內褲就下樓,在廚房裡閑異,看著實在礙眼,她壓抑心中盩夜蕩漾的情緒,咽了咽唾液滋潤突然發幹的喉嚨,確定能保持聲調平靜才開口。

    「果汁在冰箱裡。」

    他懶懶的走到冰箱旁,打開冰箱的門取出柳橙汁,再用屁股把門頂回去,大腳走到櫥櫃旁,拿了兩個玻璃杯就坐到餐桌邊。

    「刀叉呢?」她問道,努力不去看他胸膛上的褐色乳頭,因為冰箱的低溫而挺起,坦蕩蕩的暴露在陽光下。

    「你真羅唆。」他用醇厚語音哼笑抱怨,紆尊降貴的挪動太過好看的挺翹窄臀,再去櫥櫃旁拿了餐具,還很好心的拿著拌好的那盆生菜甜椒沙拉回餐桌。

    「你真沒有紳士風度!」她反擊,端著兩盤班乃迪克蛋跟煎得脆脆的薯餅上桌,在餐桌旁另一張椅子坐下。

    「我本來就不是紳士。」他滿不在乎的說,沒等她說開動,就開始吃起面前的食物,蛋包被切開後,蛋黃汩汩流出,潤了底下的厚煎火腿跟麵包。「怎麼不是用荷蘭醬?」

    他邊吃邊問。

    「要吃自己去做。」她氣呼呼的回話,想到這幾天一早就起來忙碌,現在頭髮裡都還有油煙味,他卻邊吃邊嫌,連一句謝謝都沒有,更別說是讚美之詞,實在太忘恩負義。

    黑眸因過促狹神色,語音淡淡的說道:「又發脾氣了。」

    「我才沒有!」她撇開小臉否認。

    「有。」他很堅持,樂呵呵的笑著。「你就是這樣,稍微動手做點事情不誇獎你,或是被冷落就要發脾氣。」

    「不要誣賴我。」她才不擔這個罪名。

    「不是誣賴。」他扯著薄唇笑得險惡,深刻的五官反而更迷人。「那個晚上在旅館裡沒讓你滿足,你就氣了一整晚,第二天還把脾氣發在那個倒楣的女服務生頭上。回車上後,又鬧著要開冷氣,難相處得像是只刺蝟。」他一樁樁、一件件的說道。

    「才不是因為那晚——」她張嘴要辯駁,卻被無情打斷。

    「是。」他故做和藹,說得萬分篤定,輕易揭穿她嬌嫩臉皮下不肯承認的秘密。「不過,那晚我可是給了你選擇,要無私提供身體跟技術,讓你這個小假惺惺嘗嘗甜頭,是你太膽小拒絕的。」

    「我並不膽小。」她是海盜的女兒,雖然不到膽大妄為,但是說她膽小絕對是羞辱。

    「那麼,你那晚為什麼不回到床上來?」他興味盎然的問,拇指抹去嘴角的蛋黃,用舌尖慢慢舔盡,神情太過浪蕩。「你擠在單人沙發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回應我的激請回到床上,可以嘗到什麼樣的滋味?」

    「沒有!」

    他笑得更開心。

    「否定得太快,通常都是謊言。」

    無法再承受更多剖析,書慶咬著唇瓣坐起,在蒙朧雙眸還沒有淌出淚來之前,扭身往樓梯走去,不要再面對他的譏諷,好恨自己竟花了幾個夜晚,惦記這個可惡的男人。

    還沒走到樓梯口,熱燙的體溫就從後欺近,徹底籠罩住她全身,強健的古銅色鐵臂分別圈繞她的纖腰與潤得泛著珍珠般光澤的粉肩,將她攬抱入懷,兩人之間只隔著她的薄薄棉衣,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阻礙。

    「看,又發脾氣了。」醇厚低語落在她耳畔,有深深無奈。

    她想要回二樓主臥室,躲起來偷哭,氣恨他的欺辱,用已知的少少髒話與惡言痛駡他一百次,但是他抱得好緊,好像她是他的心臟,缺少了她在胸懷中,就不能活命似的。

    「不關你的事!」眠淚不爭氣的落下,她胡亂掙扎,卻都被他輕而易舉的制止,最後只能頹然放棄,嬌小身軀好可憐的軟倒,依靠在身後惡徒的懷裡,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的豐眢上。

    「別哭了,好不好?我會心疼。」他擁緊她,深深歎息著,逐一抹去粉頰上的淚滴,無奈至極的說道:「安娜說我不夠寵你,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你脾氣這麼壞,根本一點都寵不得。」但是太可愛,大眼望著他時,那麼純淨無辜。

    「是你太卑鄙!」她淚聲指控。

    她不懂,他究竟想怎麼樣。

    這樣玩弄她很有趣嗎?就連她想躲開,他都不肯,非要把她的狼狽都看在眼裡。

    「是,我是很卑鄙。」他靠在她耳畔,噓聲低哄。

    「都是你的錯。」她嗚咽著。如果他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控制不了脾氣,在貨櫃餐廳裡表現得那麼無禮,更不會這些日子以來思潮起伏,看見他的笑就怦然心動,因為他時冷時熱而慌然失措。

    薄唇揚起苦笑,為了安撫懷中的嬌貴小人兒,只能認了指控。

    「好好好,就算全是我的錯吧。」

    「明明就是!」

    他再度歎息,薄唇卻揚得更高。

    「對,明明就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唉,該拿她怎麼辦呢?

    龐大的男性身軀摟抱著她,輕輕的晃動著,像是在跳一曲溫柔舞步,逐漸哄得她不再哭泣,信賴的依偶在他懷抱裡,聽著他隨意哼著的樂音,像是一首情歌,但歌詞音調又很模糊,猜不出是哪首歌曲,或者是他隨性編的。

    「把早餐吃完,好不好?我們不要浪費食物,尤其你煮得那麼好吃,冷掉也很可惜。」他又哄又勸,竟不吝嗇誇獎,對她的廚藝推崇有加。「今天我們暫時休戰。」

    她抬起頭來,大眼裡充滿希望,卻也有著狐疑困惑。她被欺騙得怕了,摸不清他的真假,聽不出這是謊言還是實話。

    「真的嗎?」她忐忑的問。

    他吻了吻光潔的額,笑著許諾。「真的。」

    「你……」

    「嗯?」

    「你總會騙我。」她的下唇顫抖,眼中又浮現淚花。「就像歡迎會那晚那樣。」人前恩愛,人後冷淡,她玩不起這樣的遊戲。

    「你怎麼知道全是欺騙,而沒有真心在裡面?」

    「有嗎?」她屏氣礙神,問得天真熱切。所以,她看見的真誠眼神,並不是希冀過多,而自欺欺人的以為嗎?

    「有。」他慷慨說出答案。

    她衝動的想說些什麼,但是小嘴半張了一會兒,想不出該說什麼,粉臉被注視得又紅又燙,羞赧的撇開,不敢再迎視那雙炙熱瞳眸,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粉潤唇瓣情不自禁露出欣喜笑容。

    粗糙的巨掌落到粉頰畔,愛憐的流連著,不論觸碰幾次,都會訝異於她的光滑稚嫩,無與倫比的細緻膚觸,的確像極了嬰兒的柔膩無瑕,也難怪安娜會以為她未成年。

    「今無是禮拜天,中午的時候,隔壁鎮上有農夫市集,我們帶上你做的三明治,開車過去看看,順便可以野餐。」他提議,牽著她走回餐桌。

    她乖乖的回到餐桌邊坐下,雙眼裡滿是欣喜與期待,但又忍不住擔心。

    「你今天不用去替鎮上的人修理電器嗎?」她問,雖然很希望能跟他一起去隔壁鎮,但是又擔心鎮上居民的生活便利性。

    畢竟,他們之前那麼熱切的歡迎,對她展現毫無保留的關愛。

    「禮拜天總要休假,何況壞的電器都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不緊急,可以等明天之後再處理。」他微笑著,深深注視那張嫩嫩粉靨。「今天我只想跟你一起過,其它的事都不重要。」

    「喔……」她低頭吃著甜椒不再說話,愈吃愈覺得今天的甜椒特別甜,像是浸了蜂蜜似的,從口中直甜到了心裡。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3:27

第9章(2)

    隔壁小鎮稍微熱鬧了點。

    只有一點點。

    年輕人都集中到拉斯維加斯去工作,小鎮同樣都寂寥。博弈觀光是一記險招,雖然可以帶來人潮與稅金,但是同時也帶來高犯罪率,年輕人嚮往光鮮亮面的生活,離開家鄉後卻大多迷失,農田絕大部分都荒廢了。

    每月一天的農夫市集,集中少數還勉強支撐的農家,會販售牛肉跟乳製品,例如起司跟火腿等等,再來就是沾著泥的馬鈴薯。

    相較于農產的攤位,賣二手舊物的攤位更多。

    舊的黑白照片裡或坐成站,盛裝或是尋常模樣,不知身分的男女眾生相、分辨不出是情書還是家信,字跡暈開潦草的明信片、某人曾經穿過的舊皮衣外套、複製得很粗糙的畫作,或者是落單的杯子、不成套的牛骨柄餐具組,各種不再使用的居家用物,間雜著破舊無用的紀念品,草率的堆在攤子裡展示,任人觀看尋寶。

    這年頭不論賣什麼東西,拍賣網站手續都很簡單,只是老人們摸不懂電腦,何況到市集裡賣東西,賺的錢雖然少,但可以跟人們接觸,討價還價也是一種樂趣,比冷冰冰的電腦好得多。

    耀眼的陽光下,書慶在攤位之間慢慢流覽,著迷的翻看黑白照片。雖然這些雜物並不值錢,但是流連在舊物中,她總是莫名覺得心情愉快,即使嫩嫩的指尖沾滿灰塵也樂此不疲。

    因為陽光耀眼,她雖然擦了防曬,嬌嫩肌膚還是覺得刺痛,黑不知從哪裡買來一頂舊草帽,拍掉灰塵後替她戴上遮陽,還為她調整帽繩,大手抹過她精巧的下巴,留下火焰般的觸感,讓她慶倖自己長得嬌小,身高堪堪到他肩膀,加上有草帽遮著,才不會被看見泛紅的雙頰。

    市集旁有一輛餐車,由一對熱絡勤快、聲音響亮的墨西哥裔夫婦經營,供應市集人們餐飲,黑板上用紅色粉筆寫著英文「仙人掌」,臨時搭起的幾支彩色大傘在風中翻飛,讓客人們吃喝的時候,稍微能遮點陽光。

    雖然他們已經帶了三明治,但是黑還是買了一份仙人掌拔刺去皮切丁,加了肉醬跟起司,混著酸甜微辣莎莎醬的塔可餅,站在大傘下低頭,大手捏著餅皮送到她嘴邊,誘哄的催促道:「嘗嘗看。」

    他的黑眸在陽光下閃亮。

    她依言張開嘴,秀氣的咬了一口,卻只吃到脆脆的餅皮。

    「這樣怎麼嘗得到?」他嘖嘖有聲的揺頭,大口咬了三分之一,再湊回她嘴邊。「張開嘴,要大口咬。」

    她只能把小嘴張到最大,再度咬了一口,這次各種餡料搭配塔可餅皮在嘴裡一咀嚼,就像味蕾上綻放異國煙火,甜酸辣很是過癮,讓她驚奇的雙眼大睜。

    「好吃吧?」他低垂的黑眸,落在小嘴旁沾的紅色醬汁,也不在乎大庭廣眾,彎身就替她用舌舔去,彷佛再自然不過。

    她紅著臉點頭,全身竄過一陣熱燙,雙腳突然覺得虛軟,腿間更不知為什麼陣陣抽搐發緊,整個人頭昏眼花,不知道是因為莎莎醬的辣,或是因為他看似無心的舉動。

    剩下的塔可餅都被他輕易消滅,他再去買了兩杯飲料,都是以龍舌蘭酒當基酒的調酒,他的是調了鳳梨汁的鬥牛士,給她的是加了柳橙汁跟石榴糖漿,色彩繽紛的龍舌蘭日出,差別在於給她的這杯加了較多冰塊,稀釋了酒精濃度,喝來甜甜的跟果汁差不多。

    「還要逛嗎?」他問,替她調整草帽。

    「要。」她啜飲著沁涼調酒,因為莫名的渴,以及難言的虛軟而困惑,卻不願意放過尋寶的機會。

    「那就繼續走,但是覺得太熱就要跟我說,好嗎?」他一口喝掉半杯調酒,黑眸裡有不掩藏的笑意,瞳眸裡映著她紅彤小臉。「答應我,不要曬得中暑了。」

    「我會注意的。」她允諾,看著他又一口把調酒消滅,走去餐車交還杯子,高大結實的男性身軀穿著無袖背心的寬闊雙肩,暴露古銅色的結實肌肉,牛仔褲裡的雙腿擠健修長,一舉一動都慵懶而危險,四周的男人都不自覺讓開,下意識忌憚他的存在,當他朝她漫步而來時,她難以移開視線,頓時又口幹舌躁起來,聯手中飲料也解不了那陣虛無卻又強烈的渴。

    在誘人的男性健壯身軀之外,同時教她深深著迷的是他和善時的溫柔。

    沒有針鋒相對,以及各式欺騙時,他是非常好相處的伴侶,細心而體貼,相較其它人的無邊寵溺卻總附加重重限制,他卻會尊重她的意見,以她的意願為優先,而他自然而然的舉動,不論輕觸,或撫摸,以及舔去莎莎醬的行為都充滿佔有欲,讓她呼吸困難。

    藏在那副譏諷毒舌下的他,擁有太強大的吸引力。

    不想被看見此時的表情,她暈然艱難的轉過身去,心跳加速的閒逛在攤位之間,卻好一會兒都魂不守舍,對眼前一切視若無睹,過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緩下心跳,視線被一件皮衣夾克吸引,湊上前仔細審視。

    皮衣雖舊但是保養得很好,肩章上有一顆銀色的金邊星星,皮革厚重堅硬,必須再多穿穿才會柔軟貼合,但是老皮衣的洗練感很獨特,跟新皮衣截然不同。

    「我一直在找這件外套!」黑的聲音揚高,有藏不住的興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她背後,用大手翻看皮衣的細節,雙眼都綻放光芒。「這個款式我找很久了,是當初的原版,還不是複刻版。」他流露出的欣喜是百分之百真實的。

    她仰起頭來,著迷於他此刻大男孩般的奇異魅力中,那欣喜的模樣並不是初次見到,其實旅途中也曾經看見他如此真情流露,跟現在對照起來,就知道他坦露真實情緒的時刻,其實比她以為的多。

    原來,在那些時候,他並沒有欺哄她。

    心中有某種很堅固,但所剩無幾的東西一點一滴的融化了。

    不只是她看見他的欣喜,貨攤老闆也看在眼裡,在他問價的時候,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價,兩個男人你來我往的在她小腦袋上方討價還價,幾次下來相距的價差還是太高。

    「不要買,我們沒有預算。」她輕柔卻堅定的阻止,牽握住他的大手,把皮衣還給貨攤老闆。「你陪我去隔壁攤看看,那邊有兩串老的珍珠頂鏈,看起來好典雅,我好喜歡。」她柔柔說著,笑得無限嬌甜。

    他歎了一口氣,陪著她走到另一攤,看著她拿起一條珍珠頂鏈,佩載在柔潤光潔的頸間,先對鏡子照了照,才轉過身來嬌嬌一笑。

    「好看嗎?」

    「好看。」他衷心的說道。

    珍珠項鍊雖然年代已久,但是皮光很不錯,加上她皮膚細緻,典雅的珍珠跟她很匹配。

    「幫我拿另外一條。」她指著攤位上,另一條更豪華的珍珠項鍊。「替我戴上,好嗎?」嬌貴小人兒輕聲詢問。

    他很懷疑世界上有哪個人,能夠拒絕她的要求。

    「轉過去。」他說道,打開珍珠項鍊的扣環,仔細為她戴上,被她頸後的那片潤澤白膩引誘得聲音嘶啞。「好了。」

    她仰起頭來,笑得好嬌,清澈雙眸天真無邪。

    「好看嗎?」

    「好看。」他讚歎著。

    她臉色微紅。「我是說珍珠項鍊。」

    「都好看。」

    「那兩條都買好不好?」

    他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好。」

    她一手撫著頸間的珍珠頂鏈,另一手擱在另一條上,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下閃耀光芒,遲疑流連著,還拿起來兩串一起放在頸前。

    驀地,前幾攤那個賣皮衣的貨攤老闆用西班牙語爆出一串咒駡,高聲朝他們叫嚷,拿著舊皮衣用力揺晃,喊出的價格已經是先前的三分之一。

    她仍舊撫著顆顆圓潤的珍珠頂鏈,而他也沒有回頭,黑眸流露笑意,兩人默契十足,連看都沒有看貨攤老闆一眼。

    「你覺得價格怎麼樣?」他老早看穿她的小詭計,樂著作陪演戲,伸手再替她調整珍珠頂鏈,粗糙巨掌流連過她的鎖骨,眸色漸漸深濃,指尖懶懶撫著晶瑩薄透肌膚下的脈搏。

    「還、還可以再低一些……」她清了清喉嚨,心跳好快。

    「我想也是。」

    他的指尖下滑,落在連身棉裙的圓襟上,反復流連不去,不理會貨攤老闆踩腳頓足,用可以驚死人的聲量叫遍滿天神明,說天地不公,生活艱難,賣件皮衣也這麼辛苦,家裡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媽,跟六個年幼小孩要養,老婆早就跟人跑了,要是沒有成交今天晚餐就沒著落,全家都要餓肚子。

    她逐漸聽不清那人在嚷什麼,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胡亂挑了三枚胸針,他傾靠上前,為她別上胸針時,熱燙鼻息灑落在雪嫩渾圓的上方,然後雙臂環住結實胸膛,眯起黑眸審視。

    「雖然都是廉價的仿品,但是你戴起來就是好看。」他摸著下巴,再度上前逐一取下胸針,放回淩亂的桌面。

    她困惑不已,望瞭望那三枚胸針,被他言行不一的舉動弄糊塗。「你的美不需要飾品陪襯,那些胸針配戴在你身上顯得多餘了。」他伸出巨掌,粗糙的指溫柔的將一綹落在窈窕身前,貼著曼妙曲線起伏的發,勾繞到她薄嫩的耳後,愛憐的摩挲那處敏感。

    她忘了該要呼吸,全身泛起粉嫩嬌色,無助的被挑起,所有感官都變得太鮮明。棉衫下、內衣裡的豐盈隱隱發痛,乳尖緊繃著,縱使知道他看不見,卻又懷疑他其實是知道的。

    「這很不錯。」他的嗓音好沙啞。

    她全然迷惘。

    「什麼?」

    「價格。」他提醒。「剛剛不肯賣皮友的那傢伙,現在喊出的價格是先前開價的七分之一,我覺得很不錯,你呢?」

    原來是皮衣。

    她粉靨紅透,低頭避開那雙太炙熱的黑眸,慌慌的回答。

    「嗯,很不錯。」她說著。「可以買了。」

    明明是她為了讓貨攤者板降價,才使出的緩兵之計,卻讓黑輕易主導,讓她心神動揺,忘了最初的目的,更顯得她淪落得太深。

    「好。」他薄唇上揚,獨自轉身走過去,聽著貨攤老闆抱怨連篇,但是才掏出現金,對方就變得眉開眼笑,一改先前愁眉苦臉的模樣。

    黑付錢後拿著舊皮衣大步走回來,笑意讓黑眸熠熠綻光,大手摘掉她頭上那頂舊草帽,落進她烏黑發間恣意揉亂,卻跟先前不同,沒有半點惡意,而是無限親昵。

    她咬著粉潤唇辦,不在乎愛惜的長髮被弄亂,依偎在他的懷抱中,他輻射而出的熱力,烘烤得她的體內也發燙。

    「你覺得,他真的有一個生病的媽媽跟六個小孩嗎?」她試著轉移話題,緩和繃張到極限的氣氛,小臉仰望著他五官深刻的臉龐,不知為什麼竟覺得,自己生來就該適合在他的懷中。

    「天曉得。」醇厚的聲音透過厚實胸膛傳來,笑意濃得化不開,大手環住纖纖軟軟的脖,把她攬得更緊,柔軟渾圓的豐盈擠靠在他胸瞠上。「不過,看他拿到錢的表情,是不用拒心今晩挨餓了。」

    他幽默的語氣,讓她也笑出聲來,他們像是剛剛贏得一場偉大戰役,卻又不能大肆宣揚,只能彼此分享榮耀,因為擁有這份秘密而更緊密,笑著把市集、人潮跟沙漠、陽光都遺忘,眼裡只有彼此的影子。

    「把手伸出來。」他垂斂黑眸,礙望著嬌紅精緻的小臉。

    她不問原因,在他眼前攤開掌心,沒有半點遲疑,全心全意的信賴。

    巨掌把一小片金屬,放到她掌心裡。

    片形的金屬有棱有角,上尖下寬是個三角形,上方有串短鏈,金屬片上刻痕很深,灰塵也不少,她睜大眼睛看著,潤唇噙笑彎得更深,心裡最柔軟處被深深觸動。

    「這裡怎麼會有這個?」她用嫩白指尖玲惜的撫著金屬片,彷佛那是稀世珍寶,比她擁有過的所有寶物加起來更珍貴。而一旁的玲珠項鍊更是老早被遺忘。

    「不知道,我在前幾攤看見的,只要五美金。」他徐聲說道,看著她著迷的神色。

    「這是銅做的,形狀模仿中國古時候一種樂器,叫做磬,跟我的名字同音。」她輕輕說著,撥著那塊金屬片,感受到他殘留的體溫。「這是殘件,下頭原本應該有墜子,通常會掛只小魚,諧音是慶有餘,代表豐足無缺。」

    她解釋著,語音愈來愈模糊,感受到身旁的他全身熱得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而她也被染得好熱,甚至無意識的將發疼的乳峰挨擦在他胸瞠上,不知道這舉止太引人犯罪。

    「我知道。」他回答,聲音沙啞。

    知道什麼?

    她想問,卻一時間無法出聲。

    是知道這塊銅片跟她名字同音?

    還是知道,磬片下會掛小魚?

    或者,他知道的,是她此時此刻的心?

    她全然無助,握起手中的磬片,抬起頭來望著他,看見黑眸中的燎然大火,在這一刻神魂震動,知道再抵抗也沒有用。

    況且,她不想抵抗。

    「我想回家。」她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輕聲說著,閉起顫動不已的眼睫,放縱自己全然的依賴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

    「好。」

    沙啞的男性嗓音回應。

    然後,他們離開市集,搭上破舊的藍色飛雅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那間兩層樓的樓房。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3:39

第10章(1)

    他可能破了飛雅特的車速記錄。

    書慶在心跳怦然的時候胡亂想著。

    回程時他下巴繃得緊,注視前方的黑眸流露野蠻怒望,巨掌幾乎要把方向盤握碎。

    她不敢一直看著他,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卻仍清楚感受到,兩人之間強烈到幾乎要迸出火花的吸引力。

    車子飆速回到小鎮,直接停在大門前的草地上。

    「下車。」他啞聲下令。

    她笨拙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腳軟得差點無法走路。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熱度火燙,迅速打開大門,將她推了進去,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饑渴的吻住她的唇,探舌在她口中恣意挑弄,因為這段時間的壓抑,釋放時更猛烈放肆。

    粗糙巨掌隔著棉衣捧握她的雪嫩渾圓,很快就不耐棉衣的阻撓,恨恨的一撕就把棉衣扯成碎布,巨掌掏出精緻內衣裡的豐盈,珍惜的捧握著,再狠狠揉拉,任由她戰慄著求饒也不肯放。

    熱燙的舌在精緻鎖骨間,灑下一連串親吻,濡濕細嫩的肌膚。

    「啊……」嬌聲迷離,她幾乎要站不住,要不是靠著他支撐,絕對已經軟倒在地上。

    意亂情迷中,她的指尖陷入他強健貢起的二頭肌,因為這陌生而猛烈的衝擊而喘息,上身癱然後仰,粉頰豔紅如醉,豐厚烏黑的長發落在地上。

    ……

    當他們赤裸糾纏,躺在床上時,她靠在他腦口,好不容易緩過氣時,輕聲問道:「這也是你的工作嗎?」

    他的聲音很粗啞,雙手將她抱得更緊。

    「不是。」

    她又落下淚來,傾聽著他的心跳,從未感到如此心滿意足。

    不知是什麼驚動了她深沉的睡夢。

    迷迷糊糊醒來,窗外天色已經亮起,她輕輕呻吟,只覺得全身酸痛,連最羞人的地方也酸疼。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黑的身影,淩亂的床鋪上只有她獨自一人,而她的身上還留著他的吻痕,腿心還有他奔射後的濡濕。

    但是,房裡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她用被單包裹自己,發現這間是副主臥室,可能是因為離樓梯近,所以他就選擇了這間。但是,這裡並沒有她的衣物,而原來的那些,早在他不耐的撕扯下,都碎成破布,根本無法再穿了。

    打開兩間臥室之間的房門,她回到充滿淡淡玫瑰香味的主臥室,先在白瓷浴缸裡放溫水,才鬆開被單踏入浴缸裡,讓溫水浸潤酸痛的肌肉,才能慢慢的放鬆。

    雖然肌肉酸痛稍微緩和,但是她低下頭,看著一身或紅或青的痕跡,卻是無能為力。

    他粗野又放肆,格外迷戀她的膚觸,在她全身或吻或咬,吸吮的吻痕無所不在,嬌嫩的乳尖都被他特別「關愛」,吸吮得至今微腫,感覺還是好敏感,連水波都會讓蓓蕾感到被撩動。

    她不習慣自己這種模樣。

    白嫩的肌膚上,像是被烙印般,處處有他或輕或重的痕跡,有的是吻痕,有的是巨掌揉擰過後,白晳肌膚上微微的青黃,放肆的力道把太嬌嫩的她弄傷了。

    尤其是纖軟腰間,都留下明顯指印,是他雙眸灼亮,咬牙在她體內衝刺時,雙手箝得好緊留下的,前腰的拇指,後腰的四指,左右兩邊都呈現深紅色,腫得讓她好疼痛,格外小心不敢觸碰那兒的傷。

    真不公平,為什麼只有她在歡愛後一身痛?

    只是,浸泡在溫溫的浴水裡,清洗到雙手時,無意瞧見水蔥般十指,指尖裡乾涸的血跡,一時也愣住,隨即粉臉嬌紅,緊緊咬住粉唇。

    那是他的血。

    是情欲深濃時,她攀抓他寬闊厚實的肩膀,隨著他的衝刺而切切低泣時,指尖抓傷了他的背,才會在指甲內側留下他的血。

    他帶著她留下的傷去哪裡了?

    去替鎮上人們修理電器嗎?可是他總穿著無袖的棉背心,遮掩不了新的傷痕,一定會被大家瞧見,他又那麼驕傲,說不定會故意炫耀那些傷,顯示他在床上能耐有多好……

    書慶滑進浴水裡,臉兒紅透,小嘴咕嚕嚕、咕嚕嚕的吐氣,水裡浮出大小不一的氣泡,羞得好想當場溺死自己,就不用去面對旁人了然於心的眼光。

    悄無聲息的,她在浴水中伸出手,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女戒,對於這枚戒指的感覺,已經從厭惡變得喜愛。

    那些人在找的是落單的黃書慶,不是新婚的黑太太。

    黑太太。

    她無聲的重複這個稱呼。

    黑太太。

    念得多了,也變得順口。或許再過一陣子,別人這麼稱呼她,她也會覺得順耳,立刻就回應。

    偌大的浴缸裡,她紅著臉慵懶洗浴。這麼大的浴缸,就算容納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只是浴缸雖然深,卻還是有些智,如果他們兩個人一起洗,她就必須臥在他胸膛上,兩人赤身裸體的相疊……

    為了阻止自個兒再胡思亂想下去,她快速把全身洗淨,裸身滴水的出了浴缸,才拿了大毛巾來擦拭長髮,再把身體也擦乾,卻沒有心情做程式繁複的保養,本來想拿家居服,但想想卻又穿上性感的直絲睡衣。

    看了看時鐘,已經是下午三點。

    她下樓走到廚房裡,做了兩份三明治,吃飽後才想到,昨天帶出門的三明治沒吃,但回家時他們都把三明治忘了,放在車子裡被高溫烤炙,肯定已經不能吃了。

    不要浪費食物,是黑的口頭禪,但是情況「緊急」,是他把那些三明治忘了,迫不及待抓著她進屋的,丟下食物的人可不是她,等到他回家後,她可要好好的糗他。

    吃完小份的三明治,再喝了一點柳橙汁,她望著窗外看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聽到熟悉的飛雅特舊引擎的聲音。

    當她失望的起身,把餐盤放進流理台裡,預備扭開水龍頭清洗時,門口突然傳來聲音,是大門被用鑰匙打開的動靜,狂喜在心中爆發,她脫下圍裙,急切的往門口奔去,真絲裙擺在腳邊飛舞。

    玄關燈沒有打開,所以背光的高大身影面目模糊,但是她想也不想,沖上前撲入他的擁抱,訴說心中的思念。

    「我好想你。」

    只是,剛相觸她立刻察覺,這男人不是黑。

    味道不同、膚觸不同,連胸膛的厚實都不同。她想要撤退,卻被緊緊抱住,絲毫無法動彈。

    攬抱著她的男人,理首在她烏黑的發間,吐出苦藏許久的實話。

    「我也是。」他抱住魂牽夢縈的嬌小人兒,首度縱容自己如此緊緊抱住她,就怕她再遭遇危險,消失在他為她構築的世界裡。

    「大哥?」她認出那嗓音,卻錯愕不已,大眼裡有難藏的失望。「我以為……以為……我以為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有多久沒有想到大哥了?

    「危機解除了,我來接你回家。」一見她的失望,還有裸露在睡衣之外,掩藏不住的吻痕,黃嘉銘雙眸驀地黯下。

    「那麼,黑呢?」她焦急的問。

    「他走了。」嘉銘淡淡的回答。「他的工作已經完成。」

    「可是……可是……」她心亂如麻,彷佛剛剛擁有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卻又被人狠狠奪走般失落……不,是撕裂!她的胸口好痛,彷佛被挖去最重要的一塊。

    這也是你的工作嗎?

    她曾這麼問。

    不是。

    他明明回答不是的!

    書慶推開大哥的懷抱,不顧睡衣太暴露,裸足奔出大門,踩過草地、跑到車道上,倉皇的回顧四周。

    沙漠刮來的熱風,吹得睡衣下擺飛揚,熱氣供得她全身發燙,但最燙的是眼眶,蒼茫暮色中,她看見破舊的藍色飛雅特還在,街燈亮起,四周建築裡也亮起燈光,一切都如舊,她站在這間終於意識為是「家」的兩層樓房前,唯一不同的是,黑已經消失無蹤。

    「書慶。」大哥在背後叫喚。

    她沒有回頭,仰起臉來努力不讓眼淚掉落,但滿天的星星都是朦朧的,彷佛浸在水裡。

    那個昨晚教導她歡愛,跟她耳鬢廝磨,共枕而眠的男人離開了。

    唯一留下的,是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女戒。

    她收緊粉拳,握得很緊很緊,指尖都陷入柔軟掌心,刺得滲出微微的血。

    這是她的血,不是他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4:00

第10章(2)

    那個男人走了。

    大哥帶著她回到臺灣,回到她最熟悉的環境。

    舒適的傢俱、熟悉的衣裳與用品,每樣東西都還在屜處,就等著她回來使用。

    柔軟的床鋪、熱騰騰的三餐、隨時可以使用的網路,她再度恢復自由,先前那段驚險的日子像是不曾存在過。

    家人們熱情歡迎她回來,哭著擁抱她,連舅舅也哭了,自責太過大意,竟讓她陷入危機中,還好有保全機制,才讓她免於危難。

    大哥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在內華達州偏僻小鎮裡,發現她時的情況。

    而表姊妹們追問時,她也沒有多說,只說自己那時很安全。

    如果不去想,日子還是可以一樣的過。

    她仍是江夏堂黃家的小姐,眾人捧在手裡怕捽了、含在嘴裡怕融了的嬌貴千金。

    這個月她就年滿二十,家人低調慶祝,暑假結束後,就要升上大學二年級,拍賣網站上各種奇珍異寶,她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爸爸將沉船中最大、最精美的十件元青花,捐贈給大英博物館,其餘所有國家都在等待,想要成為捐贈的對象,才解除了她的危機。

    她回到臺灣之後,收到一份沒有寄出者資料的國際包裡,打開來看後發現是一件釉色均勻、包裝完整的鴛鴦戲水元青花大盤,比大英博物館收到的捐贈更精緻,她放在餐桌上,讓人隨意擺放水果。

    有天跟家人用餐,聞見宜人的柑橘氣味,她收回恍惚的神智,看見表姊正在剝柚子,仔細去了籽,抽掉白色纖維,才把晶瑩剔透的果肉擱進她的餐盤裡。

    「這是花蓮鶴岡的文旦,吃吃看跟麻豆的有什麼不同。」嘉如說著,熟練的繼續去除柚子裡的纖維,往書慶的餐盤裡放。

    「晛。」她吃著多汁的香甜柚子,用味蕾品味秋舉。

    秋天到了。

    而且已經過了中秋。

    大學已經開學,她雖然去上學,但是曠課不少,以往總會緊張,現在卻莫名的都不在意。助教的關切沒讓她改變,就算是助教通知家裡,她也不知道,總之大哥也沒提起。

    「書慶,你怎麼了?」

    表妹的詢問,讓她收回渙散的心思,轉頭看見表妹姣好的臉蛋上滿是愁容。

    「我沒事。」她輕聲說道,又吃了一口柚子。

    「但是你變得很少笑,不論我們說什麼,你總是心不在焉。」嘉雅伸出雙手,輕握著柔弱無骨的纖纖十指。「你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跟我們說啊,我們是一家人!」

    「我真的沒事。」無名指上早已不再有戒指,她的雙手空空,沒有任何束縛。就算有束縛,那也是無形的,只存在於她心裡。

    「可是……」嘉雅跟姊姊還有二哥交換眼神。

    大哥驀地開口。

    「書慶沒事。」

    聽到大哥發話,大家不敢再間,明明知道不對勁,卻問不出任何事情,氣氛反倒更顯得詭異。自從書慶回來後,嚴肅的大哥變得愈來愈陰沉,以前就很罕見的笑容,現在則是徹底消失,而書慶則是魂不守舍,要叫喚好幾次才會回過神來,眉宇間俏皮活潑的神色,轉變成令人心疼的憂鬱。

    同樣一張餐桌,眾人吃著同樣的食物,卻各懷著不同心思,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情況已經不復見了。

    吃了幾口柚子,書慶突然臉色泛白,捂著嘴匆匆奔回房間。一陣苦酸的液體湧上喉間,她控制不住,跪在馬桶旁吐了又吐,吃進去的食物全都嘔了出來,難受得眼眶泛紅。

    嘉如聽見動靜,走到浴室裡替她撩起長髮,才不至於讓嘔吐物沾到。嘉雅則是靈巧的閃到一旁,把毛巾浸濕後擰乾遞給姊姊,神色滿是不安。

    「我沒事。」她蒼白發汗,任由表姊擦拭額上的汗水,才剛說完話,又是一陣兇猛的嘔吐。

    嘉如為她擦汗,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月事多久沒來了?」

    雖然改變很細微,但是少女與女人之間的差別,同樣身為女人自然看得出來。

    書慶猛地抬起臉,大眼中滿是慌亂迷惑,直到這時才回想起,上次月事是在暑假,她還沒有離開臺灣時,之後月事就不曾再來過。她向來很準時的,幾乎不曾延遲或提早,更別說是延遲了兩個多月……

    太過驚慌了,她倏地站起來,一時眼前發黑,暈眩得差點軟倒,全靠著意志力支撐,胡亂的奔跑到飯廳,激動的對大哥央求。

    「大哥,求求你,替我去找他!」她懷了黑的孩子……不,就算她沒有懷孕,她也想見黑!

    情緒只是被羈押,並沒有消失,一旦爆發就勢不可當。

    她想見黑!

    想問他為什麼突然消失?

    難道,對他來說,她就只是一件工作?她奉上的感情,只是工作附贈的甜頭,對他而言不吃白不吃?

    嘉銘的視線從報紙字句上挪開,注視著蒼白的小臉,黝暗黑眸中的情緒複雜難解,最明顯的是痛恨。

    「我找不到他。」他多麼痛恨,必須再拫起那個男人。

    「你……對了,保險機制是相互質押,你見過他質押在你手上的人……」

    「他留下的資料都是假的,連那個女人的資料同樣都是造假。確定錢轉入瑞士銀行戶頭後,那個女人打倒我安排的保全,之後就失蹤了。」

    是個女人。

    她心中一痛,心神更動揺。

    「他……他……他是中國……」她記得的事情太少了。

    「中國的哪裡?」嘉銘低下頭,靠近那張迷惘的小臉,緊盯淚花亂轉的大眼,殘酷又心痛的問道:「你知道中國有多少人嗎?十幾億啊!」

    「他、他在拉斯維加斯跳脫衣舞,每個脫衣舞酒吧的老闆都認識他。他出場的時候,酒賣得特別好,女人們塞給他的小費,重到快把他的內褲拉下。他跟女人出場時不會收錢……他……他……」

    她有的線索這麼少,更槽糕的是,每條線索都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大哥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雙手,把她緊緊擁抱入懷,無限疼惜也無限懊悔。

    明明是他守著她,看著她從稚嫩的小女孩,長成清麗絕倫的少女,而她的身心卻被別人誘騙奪去。

    他是這麼的懊悔。

    懊悔沒有早一些傾訴心意,讓她成為他的。

    只是,亡羊補牢仍不晚,他可以幫助她,忘懷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把那段時日發生的種種,都當作惡夢一場,時間久了就能遺忘。

    他靠在她耳邊,沉痛的說道:「書慶,那種人眼裡只有錢,說的話全不能信。」

    大哥的聲音,跟黑不同。大哥的氣味,跟黑不同。大哥的懷相,跟黑不同。「你只是被引誘了,不是你的錯,不要擔心,如果要解決,我會陪著你。」

    解決?

    她起先不懂,接著突然明白過來,全身竄過一陣惡寒。

    這該是最好的方式,確保一切不再有後顧之優,也能讓她徹底斷念,不再有錯誤的執迷,認清自己只是被哄騙。

    但是,她的心好痛。

    太痛了。

    「請讓我靜一靜。」

    她面色雪白的離開大哥的懷抱,失魂落魄走回房間,把門關緊鎖上後,疲累的倒回床鋪上。

    床鋪很溫暖,但她全身發冷,本能的蜷起身子,卻仍舊不能溫暖自己。

    她懷孕了,一個小小生命正在身體裡孕育。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母親,更沒有想到,在與媽媽年紀相仿時就懷孕。

    讓她懷孕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也不知道黑是不是他的本名,他留下的一切都是謊言。

    不論是否被欺騙,或者被引誘,在那短短相聚的幾天幾夜裡,她是真正愛上了那個粗獷又溫柔、危險又神秘的男人。

    但是,他並不愛她。

    像她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說唾手可得,只是稍稍引誘,她就投懷送抱,靠著一塊老銅片,跟幾句話就能哄得她上床,心甘情願的獻出自己……

    他這樣誘騙過多少女人?

    她是不是最容易得手的?

    他會對誰吹噓?那個他用來質押,跟他默契極好的女人嗎?那個女人是他的誰?情人?還是妻子?

    人魚公主即使獻出聲音,願意忍受每走一步,腳底就如同刀割的痛楚,但王子還是迎娶了別人,人魚公主最後化作波浪上的泡沫死去。

    死去的感覺,是不是就像她現在感受到的一樣?

    她的心痛得支離破碎,雙手撫著平坦的小腹,蜷縮著身體躲在床鋪上,因為他的出現以及離去,再也無法忍耐的哭了起來。

    ——未完待續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4:51

我的守護者(下)》作者:典心

他一再重複做著古怪的夢
在那些夢裡,總是有一名面容絕美的女人
隨著夢境愈來愈清晰,他知道夢中女人是真實存在
為了找回遺忘的記憶,他發誓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沒想到他受雇保護某位富商的情婦和孩子
那個傳言中惡名昭彰、父子通吃的魔性之女
竟然與他的夢中人長得一模一樣!
乍見那張熟悉的嬌顏,粉碎了他腦中的封印
終於想起與她曾發生過,短暫卻深刻的點點滴滴……
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澎湃的情感衝擊著他
但在她眼裡卻是滿滿的責備與怨恨
七年前,他不曾道別,留下她孤單一人
七年後,他又出現得太晚,她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該死!他縱然滿嘴謊言,對她的愛戀卻是真心誠意
屬於他的,沒有人可以從他手中奪走
等著吧!他不計代價也要贏回她的人、她的心……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5:10

第11章(1)

    七年後

    惡鬼降臨。

    更糟糕的是,這個惡鬼的甜言蜜語太厲害。

    「說起來,紅眼意外調査公司的成立,都是基於我對楊伯父的仰慕。」侵門踏戶的惡鬼態度恭敬,對年紀雖大但身體健朗的老帥男人說道:「這些年來楊伯父的英勇事蹟,每一樁每一件都深深影響我,楊氏保全的名聲在業界更是赫赫有名,全歸功於楊伯父教導有方。」

    除了嫺靜優雅的小媽宋如意之外,楊家五兄妹都忍著不翻白眼,或者當場跳起來,指著這個口蜜腹劍、圖謀不軌的不速之客破口大駡,要他快快滾出去,不要玷污家裡的沙發。

    「紅眼意外調査公司的成績也很出色,在業界鼎鼎有名。」楊奕頷首說道,嘴唇上揚,眼裡盡是讚賞。

    「實在不敢當,我只是事事都以您為榜樣。」韓武麒謙和有禮的笑了笑。

    「之前在俄羅斯受到你幫助,這幾個孩子才能順利救出湘悅,實在該好好謝你。」因為這樣,老三還娶了湘悅,多了一個媳婦家裡熱鬧不少。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況且,能夠幫上楊氏保全,是我韓武麒的榮幸。」他說得瞼不紅、氣不喘,壓壓兒沒提事後收取钜款的事。「只是我這趟來,是有事要拜託楊伯父。」

    被捧得心花怒放的楊奕難得遇到這麼上道的後輩,大方的揮揮手。

    「什麼事都沒問題,儘管說!」

    始終坐在一旁的楊忠國,終於忍不住了。

    「爸,你不要聽這傢伙灌迷湯,他根本不安好心,這是射將先射馬的計謀。」他擰著濃眉,冷瞪著韓武麒那張笑容滿面的臉。

    「你是說,我是馬?」楊奕揚眉問道。

    「不,這、他這是擒賊先擒王!」

    「所以,我們一家子都是賊?」

    「當然不是……」

    眼看大哥陷入絕境,眾人雖然心中同情,但都同時轉開視線,在心中哀歎韓武麒這招雖然陰,但實在太有效,老爸對這傢伙的印象太好,他們這些無辜的孝順子女只能任由宰割了。

    「楊伯父,忠國大概對我有什麼誤會,別擔心,我不會介意的。」韓武麒展現寬宏大量來博取更多好感。「我這趟來,也是有事需要忠國幫忙,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楊忠國怒目瞪視著他,眼角微微抽搐,一副活像要吃人的兇惡模樣。

    楊奕卻大方得很。「你別擔心,他會好好配合的。」

    「楊氏保全是業界翹楚,若願意接手這案子,那是最好不過了。」韓武麒露出歡欣神情,黑眸裡竟能斂得沒有半點狡獪,「我的公司擅長調査意外,但是保全工作當然是使公司比較擅長。最近,接到一個案子實在需要借助忠國的能力。」

    「具體內容是什麼?」楊奕問道,罔顧長子意願,完全不準備推辭。

    「有個富商的情婦與私生女受到威脅,我希望能由忠國去保護她們母女的安危。」韓武麒態度誠懇,堪比劉備三顧茅廬。「富商的元配沒有生下子女,不過也有傳聞,情婦生的女兒,其實是富商父親的孩子,所以那個孩子在繼承權上身分更複雜,那個富商管理的集團在兩個月後即將並購一間上市公司,這段時間內較為危險,怕有心人會對她們不利。」

    「父子通吃?」楊娃娃瞪大雙眼,吐了吐舌頭。「好厲害的女人。」是什麼樣的女人,竟有這般魔力,能讓父子同時拜倒石榴裙下?

    「因為案件棘手,所以實在很需要忠國幫忙。」

    「把地點跟保護目標的資料交給他就可以了。」楊奕帶著微笑說道,朝長子揮了揮手。

    楊忠國沉著臉。

    「我有選擇的佘地嗎?」

    三個弟弟跟一個妹妹都露出同情的眼光,同時揺了揺頭,目送大哥即將出發「捐軀」去。

    他咬牙低咒了一聲,扭身走進房裡,收拾行李去了。

    夢境騷擾著他。

    自從在俄羅斯古堡,頭部受到撞擊後,他的夢境裡就開始出現一個女人。起初,那身影很模糊。

    絕美的小臉上,睜著驚慌的雙眸,裸露的粉肩曬得發紅,烏黑的長髮光澤如絲綢。

    紅嫩粉唇開合,說的話語起先無聲,但是隨著她在夢中次數的增加,逐漸聽得清楚。

    這只會讓你更得寸進尺。

    你的穿著不得體。

    夢境變化無常,各種畫面不連貫閃現,像是一部被剪輯得太破碎的電影。醒來之後,時常伴隨強烈頭痛,但是他就是貪婪的想夢見她。

    腦海深處有封印許久的記憶被打開,封印原本硬如鋼鐵,隨著夢境的增加,變得像木頭,然後是柔軔的紙。

    你總會騙我。

    好看嗎?

    我想回家。

    令人著迷癡戀的嬌嫩肌膚、渾圓的豐盈雪嫩,無辜天真的模樣,稚嫩得不知該要防備,如絲的長長秀髮沉重柔軟,滑過他的手臂。香汗淋漓時,雙眸迷離的叫喚:「忠國。」

    記憶裡封印,薄得像紗,卻牢不可破。他每每從夢境中醒來,下身硬得發痛,欲望前所未有的高漲,卻又無處發洩。

    不是任何女人,都能滿足他強烈的欲望,而他就是知道,除了她之外,他不想要別的女人,再老練的豔麗女子都無法平息這股欲望。

    一開始,他以為她是夢,但是夢境不會一直重複,還愈來愈是清晰。七年前,他也曾傷到頭部,造成短暫失憶,他以為他把記憶都找回來了,就算沒有,對他來說,除了家人其他都不重要。

    他記得他的家人,每一個相處的細節都記得。

    他以為那消失的短暫的十來天不重要。

    直到現在。

    飛機即將降落的廣播,打斷忠國的夢境,他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瞪著窗外的璀璨夜景,聽機長透過機上廣播,說著倫敦的氣溫。

    他必須去找那個女人。

    她是存在的。

    他握緊雙拳,暗自下定決心。

    等手邊這件事忙完,他一定要去把她找出來。

    飛機在倫敦市郊的希斯洛機場降落,繁忙的機場裡人們熙來攘往,人多得讓他厭煩。再說,這原本就不是他樂於執行的任務。

    只是楊家在俄羅斯的確欠了韓武麒人情,那個鐵公雞不會錯過討人情的機會,大概是看他沒結婚,所以才放過他的弟弟妹妹們,指名要他來保護富商的情婦跟孩子。

    楊家在世界各大機場都放置了交通工具,他拎著鑰匙,去地下室領車,雖然停車費驚人,但這是必須開支,他從來不吝嗇於支出這部分費用。

    韓武麒給的地址在威爾斯,雖然當地有卡地夫國際機場,但是開車走高速道路會是比較好的選擇,更能有效掩蔽行跡,況且半天的路程只是小意思,只要不下雨,英國的鄉間景致也是不錯的。

    到達目標位置的時候,天色還亮著。

    那是坐落在優美如明信片上圖畫的鄉間風景中,一座小而精巧的古堡,鍛鐵大門上鏤刻著已模糊的水仙花,但古堡內草皮茵綠,狀態維持得很好,沒有破落的跡象。

    他下車用韓武麒給的鑰匙開門,才把車子開進古堡內的車道上,左方原本讓賓客停馬車的棚子,已經改為停車場,他停車後只拎著隨身用品下車,朝古堡的方向走去。

    有錢人買古堡來金屋藏嬌,他早就見怪不怪,這類古堡修繕費用驚人,但是買來居住能附庸風雑,很受富豪們歡迎。那女人手段高妙能夠父子通吃,就不知道這座古堡是富商,還是富商父親贈送的禮物,用來保護父不詳的私生女。

    古堡另一方傳來兒童的嘻笑聲,還有年輕女子叫喚,囑咐要小聲的聲音,他決定先見見這次任務必須保護的物件。

    「小魚,小心點!」年輕女子的聲音愈來愈清晰。「你怎麼玩不膩溜滑梯呢?都溜了快一百次了。」女子的聲音裡有笑意也有無奈。

    「才七十九次!」小女孩笑嚷著,然後又響起快樂的尖叫聲。「媽咪,我還要再玩。」

    「受傷了不要哭喔。」年輕女子笑著說。

    「我才不會哭!」

    「好,你最勇敢了。」

    「媽咪,這是第八十次喔!」

    「好,那溜到一百次就停了,好不好?」

    母女的對話中透露溫馨,女子的聲音聽著很年輕,輕柔而悅耳。

    他轉過身,看見古堡旁的草地上,用木頭搭蓋一座兒童遊樂設施,漆著粉嫩的黃色,小樓梯、爬行欄杆、秋千跟溜滑梯一應俱全,一個綁著雙馬尾,雙眼靈動,粉雕玉琢似的黃衣小女孩獨佔玩樂場,正嘟著嘴要辯駁,卻在看見陌生人時,小嘴微微張開,臉上訝異又好奇。

    背對他的女子,穿著一身淡緋色的真絲連身裙,纖膀嬌軟,烏黑豐厚的長髮挽起一部分,其餘則垂落在背後,有幾綹灑落裸露的粉肩,顯得發更黑,肌膚更白皙雪嫩。

    那美麗的頭髮如一匹上好真絲,觸感沉重又柔軟……

    一股強烈的熟悉感,伴隨頭痛襲來,他僵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她轉過身來,感覺像是被人狠狠痛揍一拳,打得無法呼吸,幾乎當場跪地。

    她精緻絕倫的五官,純淨無邪的大眼、粉嫩的唇瓣,以及窈窕的身姿,粉碎他腦中的封印,薄紗碎裂成細沙散落,殘餘的迷霧散開,他終於想起來了!那些關於她的一切,兩人之間曾發生過,短暫卻深刻的點點滴滴,夢中破碎的場景都歸位……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5:24

第11章(2)

    「慶慶。」他喑啞的叫喚,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的耳畔戴著一枚黃銅耳墜,添加了老琉璃管跟寶石,長得垂落在細緻的鎖骨旁,風姿綽約迷人,比記憶中稚嫩天真的模樣,更添一股難言的魔性魅力,同時揉合兩者,令人移不開視線。

    嬌小纖細的身軀,因為震驚而僵立,她粉臉刷白,連唇瓣也失去血色。然後,彷佛回應他的叫喚,她緩慢的走過來,一步步縮短兩人的距離,直到站在他面前,絕美小瞼仰望著他,然後——

    她用盡全力給了他一巴掌。

    因為太過震懾於那如潮水一般,衝破腦海的記憶,他完全忘了該去閃避那一巴掌,被打得偏過頭去。

    「你可以回去了!」書慶扔下這句話,轉身朝目瞪口呆的女兒伸手。「走,我們進屋子裡去。」

    「可是,媽咪,他……」小女孩眨著雙眼,輪流看著媽媽,還有那個被打得臉頰上浮現紅印的高大陌生人。她從來沒見過媽媽打人。

    「不用管他,我們該進去準備晚餐。」對女兒柔聲細語說話的書慶顫抖著,不理會掌心的疼痛,更不去理會僵立在原處的男人,當作他並不存在。

    「慶慶!」他伸出巨掌,緊緊握住她,不允許她離去。

    「放手。」她冷然下令,長睫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他,滿滿都是責備與怨很。「我不知道發生什麼誤會,但是我不想見到你,去跟付你錢的人說,換別的人來保護我,只要不是你,換任何人都好。」

    「我不會走的!」他才剛想起她、才剛找到她,就算老天在這時劈下閃電,也不能阻止他留下。

    她咬住唇瓣,大眼裡閃動水光,恨恨掉轉過頭去。

    「你不走,我走。」

    忠國深吸一口氣,硬是抓住她不放,低頭端詳小女孩的五官,迅速評估出小女孩的年紀。

    有那麼一秒,氣噎在喉中,心口再次被緊緊揪住。

    他克制紛亂的思慮和情緒,竭力對小女孩露出最溫柔可親的笑容。「我要跟你媽咪聊一下,你可以繼續溜滑梯,好嗎?」他笑得很和煦,深知自己的魅力,不遺餘力在此刻使用。

    小女孩眨眨眼睛,為難的看看媽媽,又看看溜滑梯,遲疑了幾秒後,伸手拉了拉媽媽的裙擺。

    「我可以去玩嗎?」

    書慶原本想說不行,但是手臂上箝握突然變緊,她轉頭想要他放手,卻看見他黑眸裡的陰狠神色,只能在他無聲的威脅下點頭,不願意讓女兒看見這番拉扯。

    得到媽媽允許的小女孩,發出歡呼聲,再度朝遊樂設施撲去。

    忠國神色丕變,抓著她的手臂往古堡走去,毫不客氣的踢開古董大門,闖進美輪美奐的玄關,找到玄關旁用來放置賓客大衣的置衣間,猛地把她推進去,再一起擠入空間狹小的置衣間裡,阻擋在她跟門之間。

    他龐大的身軀占去大半空間,她被迫委屈的貼著牆壁站立,惱恨的瞪視著他,眼淚卻像是斷線珍珠,不爭氣的落下來。

    「別哭。」他歎息著,粗糙的大手捧起她的臉,抹去晶瑩的淚水,心痛得難以呼吸。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啜泣嗚咽著,冷靜的面具崩潰,無能為力的哭泣,淚水落在他手心裡。「我以為,我已經把你忘了,為什麼你偏偏還要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我不能。」他把她抱入懷中,貪婪聞著她的發香、她的氣息,重溫她嬌軟的身軀、細膩絕倫的膚觸。「對不起,我忘了你。」

    「既然忘了,為什麼不忘得徹底?」她無力的依偎在寬闊厚實的男性胸膛上,眼淚濡濕了他的無袖棉質背心。這麼多年了,他的穿著一如往昔,他的胸懷也一如往昔,有屬於他的氣息,她不論如何想遺忘,偏偏就忘卻不了。

    「我失去記憶了。」他埋在她發間低語,無限的悔恨。

    「這個藉口很拙劣。」

    「不是藉口。」回憶洶湧而來,澎湃的情感衝擊著他,忠國把懷中的小女人抱得更緊,就怕她只是幻影,不是真的存在。「七年前,我在鎮上修理電器時,也在各家各戶裝了監視器,那天你還在睡的時候監視裡警報響了。有一群陌生人來到我們住處附近,我必須保護你,所以出門去對付他們,雖然阻擋了他們,卻也受了重傷,重度昏迷了一個多月。」連醫生都說,他能夠醒來真是奇跡。

    只是他雖然清醒,卻忘了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我不相信。」她抵抗著,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偏又無能為力。「你留的資料都是假造的,拿到錢之後,連質押的那個女人都消失。」

    「我本來就痛恨這種機制,但是這是最嚴苛的訓練方式,我想成為頂尖的保鏢,就必須挑戰成功,至於質押的那個女人則是我的妹妹。」他為了隱藏身分,設下重重的防護,結果卻成為阻礙。

    「我連你的姓名都不知。」她落淚控訴。

    「我姓楊,楊忠國,忠孝仁愛的忠。」

    「忠國?」她迷惘重複,這才稍稍相信他並非完全欺騙。至少他把名字告訴她,是她聽錯了字。

    所以,她也可以相信,那短短的時日裡,他所流露的溫柔,並非全是為了誘引她,而使出的欺騙手段嗎?

    「對。」他垂眸凝望著她清麗的小臉,握著她柔嫩的小手,滑進他短短的發中,讓她觸撫當年留下的傷。「感覺到了嗎?這是那時造成我重度昏迷的疤痕,醫生縫了三十幾針。」

    摸索著指下凹凸不平的傷疤,她眼眶發燙,眼淚再度落了下來。「這一切可能都只是你的說詞,你只是剛好又接到必須保護我的工作,所以存心再來騙我。」

    「我能用時間來證明,所說的一切並不是謊言。」他擦抹著那些淚水,連心都被她的淚灼傷。

    「沒有時間了。」書慶微微搖頭,慘然一笑。「再過兩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忠國眼前驀地一黑,震懾的脫口。

    「開什麼玩笑?」

    「不是玩笑。」她臉色慘白的道。

    激狂的怒氣湧上胸口,讓他無法呼吸。

    「你不能嫁給別人!」

    他握住她的雙肩,忍住用力揺晃她的衝動。他才剛找到她,她卻要投向別的男人的懷抱,成為別人的妻子?他絕對不允許這件事情發生!就算要砍斷他的雙手,他也要阻止她嫁給別的男人。

    甚至,就算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妻子,他也絕對會奪回她,更何況她還尚未結婚,只要他想起她、見到她,就不會太遲。

    「為什麼不能?已經七年了,你一直音訊全無,小魚必須有個父親,我也要找個男人儂靠。」她迷蒙大眼裡盡是指控與無奈,落淚的模樣淒美難言讓他心痛,卻也更增加他的決心。「你以為是誰付錢雇用你來的?就是我要嫁的那個男人啊!」

    「你並不愛那個男人。」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怎麼能夠斷定?」

    「因為,你還戴著這塊磬片。」巨掌撫過她耳畔的銅片,低沉醇厚的嗓音如能醉人。

    她渾身一顫。

    他黑眸深幽,凝視著她,嘎聲道。

    「因為,你把我們的孩子取名為小魚。」從那孩子的模樣跟年紀推算,他很肯定那是他的女兒。

    這叫做磬,跟我的名字同音。

    他記得她那時的模樣、那時的語氣。

    這是殘件,下頭原本應該有墜子,通常會掛只小魚。

    吉慶有餘。

    他的慶慶、他的小魚。

    這就是最有效的證據,女兒的名字,跟他當年送她磬片時,兩人所說的言語有關。而她就算跟富商,或是富商的父親牽扯不清,甚至即將踏入禮堂嫁為人妻,卻還留著那塊磬片,還改為耳墜,時刻佩戴在身上,證明她心裡依有他的存在,否則老早就丟棄磬片。

    她卻推翻他的猜測。

    「我留下磬片,是為了記取教訓。」她不肯承認,不想透露更多,只會讓他更囂張得意。「至於孩子的名字,不是你以為的那個魚,而是愚蠢的愚,是為了提醒我自己,當初有多愚昧。」

    怒火在他眼中迸裂,野蠻的本能淩駕理智,他兇猛的咆哮。

    「你騙不了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她輕聲反問,粉唇微顫的道:「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就只是年輕時愚蠢的一夜……」

    她的反駁激得他更氣怒交加,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兇狠的低頭吻住她。

    這是一個絕不溫柔的吻,粗魯又霸道,直接需索她柔嫩的唇舌,抵探著他在夢中反覆回憶,她口中最敏感的那處,恣意摩擦直到她顫抖的軟倒,再也不能抵抗的回吻他,在他懷中發出無助的嬌聲。

    他太想念她的滋味,她的芬芳、她的軟嫩,幾度在夢中硬痛的醒來,而此時此刻,她就在懷中,甜蜜而溫曖。

    ……

    迷亂之間,她倒臥在他懷中喘息,耳中回蕩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無法分辨是她的,還是他的。

    他靠在她耳畔,笑得邪惡驕傲,無限溫柔的問道:

    「你還想得起要嫁的男人叫什麼名字嗎?」他語音中滿是自信。

    書慶倒抽了一口氣,用僅有的力氣推開他,抬手又甩了他一巴掌,聲音雖然響亮,卻打不掉他臉上的得意。

    「你想證明什麼?我抵抗不了你?」

    她捂著唇瓣,雙眸淚花亂轉,臉色雪白的瞠著那可惡的男人。

    「好,你做到了!」她顫抖的勉強站直,不肯再依賴他。「但是,我還是不相信你,你可以帶著那些藉口下地獄去!」她依靠僅剩的驕傲,擠過他龐大的身軀,握住門把要打開。

    「慶慶,」他輕聲叫喚,嗓音太過溫柔。「你有沒有想過,我處處小心提防,連真實身分都防守得那麼嚴,怎麼會不戴保險套,就跟一個女人做愛?」

    她僵硬了一會兒,忍著沒有回頭,打開置衣間的門,邁出顫抖的腳步離去,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5:36

第12章(1)

    他拒絕離開。

    趕也趕不走,書慶只能選擇不搭理,帶小愚、回城堡裡,進廚房做簡單的晚餐,用較硬的威爾斯麵包,再搭配兩種當地上等乾酪,加入黑胡椒、黃芥末籽醬跟一些奶油與啤酒混合,塗抹在麵包上放進烤箱裡烤。^

    至於蔬菜類則是生菜甜椒沙拉。

    一會兒之後,香味從烤箱中飄散出來,彌漫在飯廳中。

    「小愚,去把餐具擺好。」^

    「好!」縱然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但是小女孩仍舊很乖巧,訓練有素的搬椅子爬到櫥櫃旁,小心翼翼的拿出瓷盤,在木桌上擺放好,各自放上。

    「那是商業聯姻,他們明白不適合彼此,而當初結盟的目的也達到了,所以兩個月後完成收購大哥就會離婚,我們到時候就結婚。」這些年來發生很多事,她並不是都在回憶與等待他再度出現,也有自己的籌謀。「我已經挑好結婚禮服了。」

    「你就算穿上那件禮服,也只能嫁給我。」他慵懶而危險的宣佈,薄唇噙著冷笑。「再說你們是表兄妹,婚姻在臺灣並不合法。」

    「我跟大哥名義上是表兄妹,但是血緣不在六等親內。」她不去看他,拿餐巾紙擦拭女兒嘴角的兩滴牛奶。「而且,我們會在英國結婚,英國的法律沒有這條限制,反正不回臺灣,婚姻在臺灣合不合法沒有關係。」

    所以這些年來,是黃嘉銘在安慰她?

    怒氣在腦中爆發,讓他雙眼漆黑,嘴角的笑更冷。

    因為有孩子在場,所以他強制壓抑言行,才沒有抓起她用力搖晃,逼問她是什麼時候讓別的男人上了她的床,是在懷著他的孩子的時候,還是在生下孩子之後?她是不是也在黃嘉銘身下,發出那麼柔媚膩人,讓男人瘋狂的嬌吟哆嗦,因為黃嘉銘的衝刺而到達高潮?

    無數想像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她剛剛在他懷中,有多麼嬌媚可人,他就愈是咬牙切齒,痛很的想要懲戒她,狠狠的跟她做愛,直到她腦中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

    「我會告訴大哥,來的人是你,他一定會立刻遣走你。」她抬起視線平靜的說著,雙眸沒有一絲的迷惘。「別擔心,錢還是會照付的。」

    「別想用錢打發我。」他冷笑。

    「大哥能用的不只是錢,還有權勢,你呢?你有什麼?」她點明,轉頭看著女兒,露出溫柔微笑。「小愚,別忘了吃蔬菜。」

    「好。」小女孩叉起生菜甜椒沙拉,乖乖的咀嚼著,偶爾慢條斯硬的喝一口牛奶,一邊哼著童謠,對大人間的無形的風暴完全不在意。

    「屬於我的,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奪走。」他冷聲道。他的確沒有財富與權勢,但是他有的是決心與毅力,強悍得足以保護她們,甚至是強留她們,沒有任何人可以阻礙他。

    「我這裡沒有屬於你的東西。」

    刀叉,連餐巾紙都折疊得很整齊。

    烤得熱燙的美食上桌,書慶替女兒倒了一大杯牛奶,自己則是喝水,然後母女倆坐在餐桌旁,兩人一起低頭說:「我開動了。」

    小愚年紀雖小,佢是刀叉用得很俐落,叉起一片融化牽絲的烤吐司,直接就張開小嘴咬下去,完全不怕燙嘴。

    書慶看著女兒,叉子在盤中的烤吐司上翻動,心裡亂紛紛的,知道女兒不怕燙這點,跟自己截然不同,顯然是遺傳自黑……不,是楊忠國……

    心念才一動,高大健碩的身軀就出現在飯廳,腳步悄無聲息。

    「好香。」他厚顏的拉開椅子,在餐桌旁一屁股坐下。伸手就拿了一塊烤吐司送到嘴裡咀嚼,邊吃邊發出模糊的讚歎。「好吃!」

    小愚呆呆的望著他,再看看桌上的烤吐司,因為成年男子的出現,加上又不用餐具,直接用手取食的文化衝擊,一時訝異得嫩紅小嘴開開。

    「你怕燙嗎?」他又咬了一口,低頭笑得和藹可親。

    「不怕。」小愚坐直身子,很驕傲的說。

    他的笑容更燦爛,黑眸裡滿是驕傲。

    「我也不怕。」他學著小女孩坐直身子,視線往餐桌另一旁看去。「但是你媽媽怕燙,跟我們不是同一國。」他玩起挑撥的遊戲,刻意要把小愚拉到同一陣線。

    小愚歪著頭,滴溜溜的黑眸看看媽媽,又看看這個陌生卻很親切的大叔,聰明的沒有著了道,閉上小嘴揺了揺頭,抱起大杯牛奶啜飲,不接受陌生人的挑撥。

    沒能拉攏成功,他卻輕笑一聲。

    「聰明的孩子。」

    大手再度往桌上食物探去時,書慶忍不住出聲。「我沒有準備你的晚餐。」

    餐桌上的食物,只夠她跟小愚吃。

    「你這個主人真吝嗇。」他滿不在乎的說,起身打開冰箱搜刮,拿出一瓶一八五0年的雪利桶威士卡跟起司,還有醃漬在醬料裡的羔羊肉,把羔羊肉扔進烤箱裡,然後在櫥櫃裡找到廣口杯,熟練的打開酒,湊到息端陶醉的深呼吸,然後把起司丟回冰箱,再回到原來位子坐下啜飲完美琥珀色的難得美酒。

    「這酒太好了,配起司當下酒菜糟蹋它。」他讚歎著。

    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她惱怒的抗議,「那塊羊肉是我預備要當明天午餐的!」

    他喝著醇酒,恣意享受,把她的抗議當成馬耳東風,彷佛根本沒聽見,將酒杯輕輕搖晃,看著酒在內壁滑落的痕跡。

    「你喝不了這種酒,留著太浪費。」他大方的接收了。

    「那不是我留的酒。」她握緊刀叉,轉開美麗的雙眸,不再看他深刻的五官。「是我大哥留下的,他來的時候總喝威士卡。」

    提著酒杯的大手收緊了些。

    記憶跟資料迅速在他腦中彙整,加上韓武麒先前所說的情報,他緩慢咽下一口酒,原先的美好滋味,竟變得難以下嚥。

    「你要嫁給黃嘉銘?」

    「沒錯。」她淡淡的說,叉起一口濃郁的起司放進嘴裡,優雅咀嚼咽下後,才說道:「這些年來,是大哥陪我度過的,對小愚他更是視如己出。」

    「他四年前就結婚了。」他的雙眸黑得沒有任何光亮,像是兩潭無底深淵。

    他眼角抽緊,再也沒有半點胃口,一手重重放下酒杯,龐大的身軀推開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飯廳,消失在巨大的石柱後。

    坐在餐桌旁的母女,同時看往他消失的方向,過了一會兒小愚才開口說:「媽咪。」

    書慶試圖穩住顫抖的手,但是刀叉仍舊不停碰在姿盤上,當然有聲。他的出現還是帶給她極大的衝擊。

    「什麼事?」她勉強扯出笑容,看著心愛的女兒。「他好沒有禮貌喔。」小愚認真的說道。

    她歎了一口氣。

    「是啊,他好沒禮貌。」她若有所思,輕聲說:「他總是不會說再見。」七年前他不曾道別,留下她孤單一人。

    七年。

    原來,已經七年了。

    他在一樓找到乾淨的房間。

    古堡通常都會設有給僕人睡的地方,為了能夠盡速回應,這種房間通常都靠近出口,雖然空間不大,但是可以方便他就近監視門口,留意每一個靠近的人。

    瞪視著窗外的黑暗,他暴躁的用力以手掌耙過短髮,淩亂的發像極倡狂的獸毛,而閃亮的黑眸,也像是預備擇人而噬。

    她竟要嫁給黃嘉銘!

    巨掌握住窗框,幾乎要把堅硬的木頭捏碎。

    他不應該覺得意外,如果當初她的海盜父親沒有撈到元青花,引發眾人對她的覬覦,而黃嘉銘的欲望勝過理智時,他們的確極有可能成為情人,再罔顧旁人非議的成為夫妻,就如她所說的,只要不回臺灣,就不會被這條法律限制,也不需要生話在旁人議論的環境。

    這幾年來,即使黃嘉銘已婚,身旁有時髦的名媛妻子,但是狗仔媒體仍舊會拍到,他跟戴著寬帽檐,或者戴著口罩的神秘女子一同出入,甚至還有孩子一起出現的照片,但是縱使狗仔費盡心思,仍拍不到她的真面目,更別說是孩子,卻對她窈窕誘人的身段極盡煽情描寫。

    他看過其中一張照片,週刊封面上她戴著口罩,明眸直視鏡頭,美得魔性魅人,照片中只有她的雙眸是清晰的,其他景物都失焦,彷佛連攝影者也被她的美震懾。

    七年前,她是清麗稚嫩的少女。

    七年後,她已經是嬌媚的女人。

    她散發的魔性太惑人,才讓人們以為,她手段高妙到能夠父子通吃,迷倒黃家父子二人全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因為氣質差距太大,沒有人聯想得到她原來的身分,加上黃家父子刻意隱藏,她行跡詭秘,又帶著身世不明的女兒,反倒更引人好奇。

    小女孩則繼承她的容貌,雙眼無辜天真,小小年紀已經看得出是美人,豐厚長髮漆黑光滑,或許只有不怕燙這點遺傳了他……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5:52

第12章(2)

    該死!

    他低咒著,被嫉妒的火焰燒灼得五內俱焚。

    是黃嘉銘安慰了她,陪伴她度過懷孕的那些日子,也極有可能是黃嘉銘在她生產的時候,緊握她的手,抱起剛出生的女兒送到她懷裡。

    這些全是該屬於他的權利!

    但是,失憶的他,從重度昏迷醒來後,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複健了長達六個多月才恢復正常,家人慶倖他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只當她是一項已完成的工作。

    這也是你的工作嗎?

    她曾依偎在他懷中,脆弱無依的問。

    那時他緊抱著她,萬般珍惜她的純真,說出真心實話。

    不是。

    然後,他就消失了。

    孤單的她醒來後會怎麼想?

    想他利用了她的天真,騙得她的初次,就把她拋棄在那間屋子裡,床單上還留有她的落紅,證明他已得到戰利品……

    忠國再度低咒一聲。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時光逆轉,回到那時那刻,能夠把驚慌的她抱入懷中,告訴她他縱然滿嘴都是謊言,但是唯有對她的愛戀是真心誠意,絕對不是欺騙。

    只是,時光不可能逆轉,她不肯相信他的話,即將正式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

    想到她穿著婚紗,走向別的男人,戴上一枚婚戒,對那男人露出美麗笑容,他就全身僵硬,更別提小愚、將甜甜的叫喚那人爸爸……

    啪啪。

    接連兩聲悶響,窗框還是被他捏碎了,木頭的細刺紮入掌心的厚繭裡,他咒駡著不耐煩的拔除,然後像是口中有刺的雄獅,在房裡煩躁的繞圈。

    他記得她生澀的初次,更記得她前不久,如何在他指下嬌柔起伏,顫抖的攀附著他痙攣抽搐,那濕熱緊窒的觸覺,仍殘留在他手上。就算她恨他、不信任他,但是她的身體太誠實,無法抵抗他。

    這是他的勝算之一,而他打算充分利用這一點。

    距離她的婚期還有兩個月,時間綽綽有餘。

    他決定不計任何代價,一定要贏回她的人、她的心。

    當然,還有他們的女兒!

    她變了。

    至少,作息就跟以前不同。

    七年前她總愛賴床,每天都要被他揺醒,才困倦的在他限時逼迫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進浴室盥洗。

    但是今天他剛起床沒多久,就聽到樓上有動靜,她已經起床,跟女兒一起歡笑著洗漱完畢,一大一小打扮優雅舒適,手牽手下樓進廚房去做早餐。

    考慮到女兒在,他穿上衣服才走出房間,來到飯廳外倚靠著石柱,肌肉賁起的雙臂交疊在胸前,靜默的看著母女兩人默契十足的分工合作,才一會兒工夫就把早餐做好了。

    煎得很完美的荷包蛋,搭配邊緣微焦的培根,還有一大份涼拌甜椒,跟兩大杯牛奶,母女各自在專屬的位子坐下。

    小愚在這時抬起頭來,看著倚靠在旁的龐然壯漢,用童稚的聲音很有禮貌的說道:「請問,你要吃早餐嗎?」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純真無邪。

    他勾起嘴角,漠視書慶沉下的臉色,只看著小女孩的臉,一手摘下頭上無形的禮帽,放在胸前然後傾身,極為紳士的問:「美麗的小淑女,我真的有這個榮幸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有禮貌喔。」小愚認真的點頭,指著櫥櫃的方向,「去拿餐具,然後到這邊來坐好。」軟胖的小手拍了拍身旁座位。

    他依照吩咐,拿了刀叉後坐在女兒賞賜的位子上,端正的坐好,對小小的臉兒露出感激的笑容。

    「你挑食嗎?」小女孩嚴肅的問。

    「我什麼食物都吃。」他回答。

    「很好,你很乖。」她大方的把荷包蛋跟培根,都分了一半給他,還慎重吩咐:「媽咪總是跟我說,不能浪費食物。」

    他的心猛烈震動,抬眸朝書慶深深望了一眼,瞧見她驀地紅了臉,洩漏藏不住的情緒,美麗雙眸不自在的看向別處,不敢迎視他的注目。

    她說想忘了他,卻把他的口頭裡惦記在心裡,還告訴他們的女兒。這條線索太珍貴,他記入心中,不動聲色的吃著荷包蛋跟培根,把洶湧澎湃的情緒一起吞吃入肚。

    「你還餓嗎?」小愚很關心,是稱職的小主人,就怕客人吃不飽。「來,也要吃蔬菜喔,這是我媽咪最喜歡吃的甜椒。」她靈活的用小叉子把涼拌甜椒分到他餐盤裡。

    「我知道她愛吃甜椒。」他回答。

    女孩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很是訝異。

    「為什麼你會知道?」

    「我很久以前,跟你媽咪吃過飯。」

    「多久以前?」大眼睛裡充滿好奇,眨了又眨。

    他的喉間一緊。「在你出生以前。」

    「那很久了耶!」小愚驚奇的說道,歪著小腦袋,一邊的烏黑馬尾垂下肩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模樣像極了母親。「你跟媽咪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對。」

    「那我為什麼都沒有見過你?」

    他喉間發緊,乾澀得難以言語,過了一會兒才艱難的吐出字句:「因為我忘記了。忘了要來找你媽咪,也不知道該來看你。」

    「沒關係的,我睡了一覺後,也會忘記事情,像是不記得畫畫本放在哪裡,或者是忘記替花澆水。媽咪說,那是睡迷糊了。」小愚伸出胖軟,有著可愛梨窩的小手,安慰的拍拍他的臉,笑得天真可愛。「你睡了多久?」

    「七年。」他啞聲回答。

    「喔,真的很久耶,」小愚認真的說,「那你一定是很迷糊很迷糊很迷糊。」太好了,她沒有遇過比她更迷糊的人,何況還是個大人呢!

    「對,我太迷糊了。」他坦承,眼中感到熱痛,從未有這種感受。

    一大一小的對話,牽動太多弦外之音,緊握刀叉的書慶,咬著顫抖的粉潤唇瓣,盡力用正常的語調打斷兩人的對話。

    「小愚,專心吃飯」就算再努力,她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著。

    「好。」

    餐桌重新歸於沉默,只有刀叉偶爾觸及瓷盤的聲音。

    小愚一口一口的把食物吃完,然後爬下專用的兒童椅,很禮貌的說:「我吃好了,你們請慢用。」她自動自發拿著自己的餐具,踩上椅子在水龍頭下洗乾淨,然後拿一塊小抹布,把刀叉放在上面晾乾。

    「媽咪,請問我可以去外面玩嗎?」屋外的溜滑梯、秋千都在強烈的呼喚她,吃飽的她已經蠢蠢欲動,連腳底都發癢,心都飛到屋外去了。

    「外面太陽很大,記得擦上防曬。」知道阻止不了活潑好動的女兒,她只能謹慎吩咐。「還有,注意一點,不要玩得受傷了。」

    「好。」小愚維持小淑女的完美儀態,一步步走出飯廳,轉過石柱後就撒腿奔跑起來,咚咚咚的一路朝大門沖去,只在門口拉開抽屜,拿防曬噴霧意思意思的胡亂噴了幾下,然後就歡呼的撞開大門,興高采烈的朝秋千跑去。

    聽著窗外傳來五音不全卻興致高昂的英國童謠,反覆唱著「瑪麗有只小綿羊、瑪麗有只小綿羊」,飯廳裡的兩人都在傾聽清脆童稚的歌聲,那聲音隨著秋千擺蕩,一會兒近、一會兒玩。

    忠國抬起視線,望著餐桌另一旁的書慶,衷心誠意的說:「謝謝你那時沒有拿掉孩子。」

    「我生下小愚不是為了你!」她氣惱的反駁,不願意讓他因此自傲。「她是我的孩子,我生下她、養育她,這些都跟你無關。」她不願意殘害小生命,即使那時她多麼的痛恨著他,但墮胎從來不在她的選項中。

    「你把她教得很好。」他淡談的說,卻又一針見血。「她模樣像你,但性格卻像我,那麼活潑好動一定讓你教得很累。」

    「不全是我一個人教的,她最聽大哥的話。」她懂得反擊,再也不會束手就擒。「他們感情很好,每次分開小愚總會哭好幾天。」

    「她不像愛哭的孩子。」他望向窗外,聽著兒歌唱到一半,老師把小綿羊趕出去,歌聲就停止,氣呼呼充滿正義感的自言自語叫著:老師不可以把小綿羊趕走!老師壞!

    「你壓根不瞭解她!」她惱怒的指控。「這些年來,我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而你到現在才出現,別想說什麼血濃於水,你跟你的自以為是,都立刻給我滾出去!」

    「我會盡力彌補這些年的缺席。」他固執如鐵石,沒有半分動揺,堅持要索取屬於他的權利。

    「你休想!」

    他知道自己把她逼到角落了。

    但是,他不願意放過她。

    「慶慶,」他注視著那張驚慌的絕美容顏,輕而又輕的說道:「我很想很想,你絕對無法想像,我有多麼的想,想留在小愚身邊,陷伴她長大成人,更想好好的吻你、愛你,撫模你,直到你又濕又軟……」

    「住口!」她無法再聽下去。「我不會再被你的謊言欺騙!我老早就想通了,你為什麼到小鎮後前幾日對我冷淡,那天卻突然改變態度,因為你那時候已經知道工作即將完成,哄我幾句騙我上床,只是順手拿去的甜頭,而我那時就是那麼傻,乖乖的跟你上了床,活該被你吃幹抹淨。」

    「錯了。」他言簡意賅。

    「哪裡錯了?」她諷刺反問。

    「全都錯了。」他沒有轉移視線,深深望進她眼裡。「我並不曉得那時候工作即將結束。到小鎮後我一直在忍耐,就算我知道許多花樣,能滿足我們兩人的欲望,仍能讓你完好如初,但我也在抵抗著不去碰你。直到那一天……」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剛硬雙拳。

    「那一天,當我買下那塊磬片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我從來不曾那麼喜歡過哪個女人,沒有那麼在乎過。天知道我一開始真的厭惡你到極點,以為你就是個千金小姐。但是,你證明了自己不只是個大小姐,你對待安娜、布蘭德像親人,沒有半點眼高於頂的嫌棄;你積極學習適應環境,整理那棟屋子,就算我處處刁難,也沒有逃避。」

    他凝視著她的眼,黑眸黝暗。「那天,當我掏出五塊美金,買下那塊銅片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留下你,如果第二天我沒有因為被攻擊而昏迷,我就會帶著你去拉斯維加斯,讓我們的婚姻擁有合法效力。」

    他的坦承太有衝擊力,她好一會兒無法反應,只能啞口無言,雙眸中滿是被迫到絕路的驚慌,以及竭力想要掩藏,卻仍舊透漏出的光彩。

    「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分虛假,」他淡然宣佈,沒有錯過她眼中的光亮,琢磨著那代表什麼。「我會說服你,直到你相信為止。」

    她避開視線,再也無法容忍繼續跟他共處一室,擱下沒吃完的早餐就推開椅子匆匆離開,跑得竟比女兒離去時還快,彷佛身後有野獸在窮追不捨。

    單獨坐在飯廳裡的他,沒有起身去追她,而是慢慢伸手把餐盤挪到眼前,執行原則把食物都吃盡,連殘餘的細細甜椒絲都沒放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6:05

第13章(1)

    歡樂蹦跳了一上午,還跟隔壁農場的邊境牧羊犬雪菜玩得漂亮棉質洋裝上,沾滿泥巴與草屑的小愚,中午進屋裡,先去洗淨雙手,再用毛巾把小臉擦乾淨後,才恢復小淑女的儀態,到餐桌旁擺放三人份的餐具,享用英式的炸魚跟薯條,吃得津津有味。

    這次餐點分量明顯增加許多,母女兩人就算是吃到撐也吃不完,非得有食欲旺盛的男性協助消滅食物,不然絕對會剩下許多。

    忠國坐在餐桌旁,朝書慶挑起濃眉,神情興味盎然。

    「媽咪這次也煮了你的份。」小愚快樂的說道,仍舊不改慷慨好客本性,用刀叉把熱呼呼的食物,放進他的餐盤裡。「太好了,這樣你就不用餓肚子了。」

    「謝謝,你真貼心。」他以極佳的紳士態度回應,臉上有毫不隱藏的驕傲,體貼的問道:「你喜歡吃炸魚薯條?」

    「最喜歡了!」她雙眼發亮。

    「我也是。」

    「真的嗎?」她好驚喜,笑容燦爛無比。「可是,媽咪不常做。」她好惋惜的說,連彎彎的眉都下垂。

    「我牛餐原本要做烤羊肉,但是昨晚羊肉已經被人吃了。」書慶冷淡的說道,不讓他有更多猜想。「食物分量變多,是怕有人利用小愚的單純天真騙取食物,讓她吃不飽。」

    小愚睜大雙眼,輕輕用叉子朝他指了一指,紅嫩小嘴無聲的說:媽咪在說你吼?

    對。

    他也用唇語無聲回答,做了個鬼臉。

    小愚掩著嘴笑個不停,雙馬尾不停晃動,對眼前這位「客人」的好感度登登登登的往上迅速爬升,大方的決定他可以當她的同伴,一起到專屬於她的遊樂場玩。只是好可惜啊,他壯得像是故事書中阿拉丁神燈裡的巨人,不能享用她好玩的溜滑梯。

    一大一小有了共識,笑著吃薯條,沾的都是番茄醬,別的醬料都不碰。

    書慶垂下長長眼睫,遮蓋眼中的情緒,獨自沾著藍起司醬,卻只是擱在盤邊,沒有立刻送入口,但是耳朵關不起來,只能聽著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跟女兒說:

    「你媽咪怕燙,炸魚薯條冷了就不好吃,所以她才不常做。」他說得輕描淡寫,拿起熱燙的薯條往嘴裡送,吃得津津有味。

    「你怎麼知道……」小愚的話只問了一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俏皮的一笑。「對喔,你跟媽咪認識很久了。」

    「是啊。」他繼續拿著薯條往嘴裡送。

    小愚用超級羡慕的眼神,仰望著他俐落豪邁的吃法。「你沒用叉子。」她小小聲的說。

    「用手拿更好吃。」他非常推薦。

    小女孩看看手上的刀叉,猶豫的看看坐在餐桌對面的媽媽,再看看身旁的巨人,良好的教養跟頑皮本性展開強烈拉鋸戰,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媽咪,我可以不用叉子嗎?」她的手指好癢。

    「你飯前有把手洗乾淨嗎?」書慶柔聲問,縱然不願意讓忠國稱心如意,但是更不願意阻擋女兒對新事物的旺盛學習心。

    「有!」小愚伸出雙手,證明自己很乖,每餐都記得飯前洗手,連指縫也洗得乾乾淨淨。

    「那你可以不用叉子。」她點頭允許,又囑咐了一句:「小心不要燙傷手。」

    「好。」虛應一句後,小小的手快速撚起盤中最短的那根薯條,沒沾番茄醬就往嘴裡放,仔細咀嚼著。

    「是不是比較好吃?」他激勵的問道,薄唇帶笑。

    「好像真的有耶!」咽下薯條,小女孩舔著手上的鹽粒跟黑胡椒,味蕾上的刺激讓她彷佛發現味覺新大陸。

    「我妹妹有一個女兒,今年國小四年級,上幼稚園之前不論什麼食物,都是搶過來就放進嘴裡,像個小野蠻人。」笑容軟化深刻五官的線條,讓他看來更為可親,旁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絕對想不到他其實是致命武器。

    「我本來要上國小一年級了,但是媽咪說必須先來這裡住一陣子。」她想拿炸魚,但是炸魚很燙,只好用叉子。「我的幼稚園同學們都上一年級了。」

    她落寞的說,一口一口咬著炸魚。

    看著女兒的神情,他心中抽緊,強忍抱住小女孩的衝動,明白這時太親眤的舉動,反而會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感。他原本以為,妹妹的女兒已經觸動他的父愛本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面對親生骨肉的時候,情緒會高漲到讓他心口疼痛。

    「過不久你就可以回臺灣,跟他們一起上學了。」他慎重做出保證。這已經跟工作無關,他會用性命保護他的女兒,以及女兒的母親。

    「不要隨便對孩子承諾你辦不到的事。」書慶不滿的說道,美麗的臉兒堆滿對他的不信任。「我不會讓你的謊言傷害她!」

    他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說到做到。」

    「我結婚後不會回臺灣。」她跟大哥的婚姻在臺灣不合法。「留在英國居住,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你要剝奪小愚跟同學一起上學的權利?」他反問,為了孩子的權利絕不讓步。「就算她在英國諒書,能交到新的朋友,但是她仍舊會想念以前的同學。」

    「她是我女兒,不會惦念著過去不放。」她已經把磬片鎖進首飾盒裡,不在他的面前佩戴,向他宣佈跟過去了斷。但是,女兒是他的骨血,這點她無法否認。

    「但是我會。」他說道,言外之意太過清楚。

    她張口結舌,卻看到他微微一笑,徐緩的說道:

    「我們不要爭執這件事了,把午餐吃完好不好?尤其你煮得那麼好吃,冷掉也很可惜。」他叉起炸魚,品嘗著外層酥脆的面衣,因為可口的滋味輕輕哼了一聲。「面衣味道很特別,跟我在別處吃的都不同。」

    「這是媽咪的秘訣喔!」單純的小愚,輕易就把媽媽的絕招出賣了。「她在麵糊裡會加黑啤酒,所以特別好吃。」

    「真的特別好吃。」他百分之百贊同。

    「是大哥教我的。」書慶補上一句,垂下長長眼睫。「那次我們來這裡度假,忘了把開罐的啤酒喝完,大哥建議把黑啤酒加進麵糊裡,小愚吃了之後讚不絕口。」

    她就是不讓他囂張。

    即使聽出,他所說的話跟七年前相同,她也偏偏不動揺,故意說出他最在意的事,就是要抹掉他臉上的得意。

    方正的下巴果然繃緊,雖然持續吃著炸魚,但津津有味的表情消失,吞著食物的模樣像是吞下著火的煤炭。

    「我很想念大舅舅。」聽兩人指到大舅舅,小愚無心的一句話,遠比銳利的刀鋒更致命,深深戳進忠國的心。

    不論是他的女兒,還是他女兒的母親,幾乎都是三句話不離黃嘉銘,嫉妒像尖刺,一根根戳刺他全身。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忍住不違反原則,立即去通知只問錢多少,其餘事一律不多問,只要收錢就能殺人的朋友,拿出所有積蓄去買兇殺人,讓黃嘉銘在離婚前就出意外死去。

    只是,這辦法雖然一勞永逸,卻只會逼得她們母女恨他。

    黃嘉銘能夠活命,但是絕對不能跟他的慶慶結婚,更不可能成為他女兒法律上的父親。

    他絕對會阻止這件事發生。

    午餐過後,小愚上樓去睡午覺,窩在粉紅真絲的床上,抱著彼得兔玩偶,很快就睡著,長長的睫毛在粉嫩小臉蛋上,映下一排疏影,當唇嫩得像玫瑰花蕾,睡著時宛如天使。

    書慶傾下身,親吻女兒的額頭,替她蓋上一條薄薄的淡子,然後保持安靜離開床畔,把門輕巧的關上,不打擾女兒午休。

    活潑好動的女兒,難得在幼稚園養成午休的習慣,願意乖乖睡一會兒。就算離開臺灣,她也讓女兒保留這個習慣,而睡過午覺後,女兒在傍晚玩耍時受傷的次數的確大幅降低。

    「她睡了?」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灼燙的呼息吹拂過她的耳,嚇得她險些驚跳起來,愕然轉頭,赫然看到高壯的他就近在咫尺。

    已經太久了,她幾乎忘記,他的一舉一動能輕到毫無聲息。

    她賭氣的沒有回答,用忽視來隱藏驚愕,繞過他不理,往書房走去,卻能感覺到他亦步亦趨,跟隨著她一起進了書房。

    書房裡採光良好,窗下能將古堡的玫瑰園看進眼裡,書櫃上滿是古老的珍本書籍,皮革的書籍上燙著英文花體字,而窗前擺放著一張書桌,桌上有一疊灰色卡紙,以及十幾安錯筆。

    她坐到書桌前,拉開左側的抽屜,取出一個小的箱子,打開箱蓋後,從黑絲絨內襯拿出幾塊陶瓷碎片,每塊大小不一。

    他也不管沒有受到邀請,霸道的一屁股坐到書桌上,大手拿起灰卡紙看了起來,端詳著卡紙上的圖案,把每一張都仔細看過後,才抬起深黝黑眸,看向正在一張空白卡紙上畫著線條,努力漠視他存在的書慶。

    銳利的視線望見她身後書櫃,有幾本尺寸較大的書,跟古老珍本相比很不同,書脊上有著她的英文名字。

    他抽出來審閱,發現是首飾的展出紀念合輯。每一本都印刷精美,榮獲許多知名設計師與名牌總監推崇,是國際知名設計師才能擁有的禮遇。

    「你的美感很好,很適合設計首飾。」擱下印刷精緻的首飾目錄,他再度拿起灰玉紙,看著構圖簡單卻優美,破碎的青花陶瓷片,在她的設計下被賦予新的生命。

    兩個大小一樣,卻殘碎不一的團壽紋瓷片,用銀鑲邊再各自補完,成了一對耳墜。一隻折翼的濃藍蝙蝠,用老蜜蠟的殘件,巧妙運用蜜蠟上的菊花花瓣,讓蝙蝠雙翼拼全,兩爪下各自鑲上垂墜的紅豔石榴石。

    卷枝花草的碎瓷,琢磨成花瓶形狀,她勾勒幾筆延伸,用翡翠跟珊瑚就成了一枚富貴別針。一隻藍羽長尾的小鳥,在爪下添上兩枝用小小翠玉雕的細竹,更顯得靈動可愛。

    所有的首飾設計,主體都是青花碎瓷。

    「這些都是元青花?」他嘴上問著,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他這些年保護過不少富家名門,曾經不少次看到保護物件佩戴這些首飾,女性佩戴的品項很多,有項鍊、耳墜、戒指、手鐲或別針等等,男性就簡單得多,只有領帶夾跟袖扣,儼然已經造成風潮。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那些首飾都是她設計的作品。

    她的父親提出十件完整高價的元青花器物,而沒人理睬的碎瓷,就由她的巧思來設計,運用各種寶石點輟,製作成一件件讓人愛不釋手的首飾,重新被人們重視,不辜負年代久遠以前工匠在瓷片上留下的美麗。

    書慶還是不理會,鉛筆在紙上描畫,才幾筆一塊雲紋碎瓷就躍然紙上。她用左手拿著碎瓷,指尖撫著瓷上被海底細沙擦出的細細刮痕,以及得在海中數百年的包漿,微微側頭思索,長髮早已用木簪簡單的盤起,不影響設計時低頭畫稿。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6:23

第13章(2)

    她怔怔出神想著該如何設計時,雙眸蒙朧得像夢,紅唇微微輕分,實在太過誘人,忠國忍不住出手,結著粗繭的食栺撫過她的粉潤唇瓣,無法不去觸碰。

    「你在誘惑我。」他故意啞聲指控。

    「我沒有!」她無端被污蔑,想要轉開頭,卻被靈巧巨掌箍住尖得太惹人憐的下巴,扣得無法動強,只能迎視他灼熱的眼光。

    「你有。」他傾下健碩的上身,貼近她的呼吸,薄唇巡迴在她柔嫩的唇上嘶聲低吼。「為什麼這麼做?讓我連女兒在同一層樓午睡,仍舊想把你壓倒在這張書桌上,吻你直到再也擺不出冷淡表情,好可愛好可愛的回吻我,求我用力愛你。」

    她全身僵硬,雙眸浮現溫潤水光,像在猛獸嘴邊即將被撕裂的獵物,即使再勇敢卻也本能的顫抖不已。她太過清楚,自己抵抗不了他的肆虐,不論他要對她做什麼,都只能由得他恣意妄為。

    「承認了?」他舔著她的唇,貪饞她的芬芳,輕咬著她唇內的滑潤玩弄,憐愛她的委屈,卻又太愛利用這一點。「你好努力誘惑我,對吧?」話語最未結束在她的口中。

    粗暴兇猛的熱吻逼出她嬌聲悶哼,嫩潤的舌被他糾纏吸吮,切切誘哄著直到她情不自禁的怯怯回吻,逼出他喉間嘶啞低咆。

    巨掌抽去她發間的木簪,滑過手厚長髮往下,箝握著她的纖腰,將她輕而易舉的抱到身上,逼得她只能坐臥在他的腰間,粉臀隔著衣衫跟牛仔褲,感受他牛仔褲下賁起的粗壯,不論是形狀還是溫度,都威脅的窩棲在她驀無防備的後側,恣意的頂撞著她那兒的柔軟。

    倒臥在書桌上的她,終於覷了空得以喘息,嬌靨因為他的吻而酡紅如醉,美麗的雙眸卻浮現水光,輕輕眨了眨烏黑濃長的睫,驀地淌出淚來。

    「不論我怎麼說,你都有藉口對我為所欲為,」為了扳回一城,掩飾情不自禁的投人,她故意淚聲指控,長髮散落在書桌上,長睫每次顫動就落下一滴淚。「就像對當年的事情,你也能謊話連篇,用藉口掩飾得完美無缺。」

    「我說的是實話,不是謊言!」他咬牙切齒的抵著她的顏,強壯的頸項青筋突起。這個該死的小女人,就是不肯相信他!

    「那麼,就不要栽贓我,」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沒有誘惑你。」她的聲音很輕,只有他能聽見。

    這是一個嚴苛的考驗。

    忠國怒極而笑。

    這小女人竟在試探他,強逼他在猛烈難羈的欲望,以及所做的言語之間做出決定,趁此逃開,不去面對兩人之間顯而易見的渴求。

    「七年了,你倒是懂得玩起把戲。」他鬆開雙手,不再去扯那該死的皮帶,緩慢的起身退開,放過柔弱可欺的嬌美獵物,黑眸中除了欲火,還有著深深贊許。「嘖嘖,很好很好,是我不該小看海盜的女兒,跟這七年的時間。能把男人逼得進退維谷,吊著胃口卻不能滿足很有趣吧?」

    她緩慢從書桌上撐起身來,胸前的渾圓隨著動作,在衣下誘人的軟蕩,猶有水光的雙眸靜靜看著他,長髮散落在精緻的臉蛋旁,顯得格外嬌柔媚人,彷佛剛剛在他懷中的委屈啜泣,全是計算好的一齣戲,而不是臨時起意想掩藏疏失的謀算。

    「你說呢?」她反問,看見他黑眸裡痛切的惱恨,暗自松了一口氣。「男人都喜歡這種欲擒故縱的遊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這不就是情趣嗎?」書桌蔔的她嫣然一笑,魅力顛倒眾生。

    難怪外界傳聞她是父子通吃的魔女,她已經能夠掌控那揉合性感與天真的魅惑,從當年的經驗中學習成長,變化出幾番花樣,輕易就能把男人耍得團團轉,被她玩弄於股掌,卻仍不自知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

    愈是讚賞,他就愈是惱很,這嬌嬈的身姿,究竟誘惑過多少男人?黃嘉銘捨得她這副柔媚讓別的男人看在眼裡嗎?

    昨晚他更仔細研究過資料,黃嘉銘已經不再是正人君子,在商場上手段狡詐靈活,遊走在合法與非法之間,接連併吞了幾間上市公司,這其中有多少是她的功勞?她讓多少男人魂索夢縈,卻又能輕巧脫身?

    「我把你教得太好了。」他咬緊牙關,字字從齒縫中迸出。

    她垂下長睫,慵懶的把長髮攏到身前,掩飾雙手止不住的輕顧,慢條斯理的梳理著長髮,更顯得指尖嫩白粉紅,滑順長髮漆黑似墨。

    「你要我道謝嗎?」她故意滿不在乎的問,聳了聳單薄的肩。

    「道謝就不用了。」他驀地露出獰笑,危險得讓人膽寒。「只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仍舊不夠高明,遊戲雖然玩得好,但是卻忘了該要藏住證據。」

    他抽出一張設計圖拎在指間。

    青花筆描出上尖下兩角的磬形,瓷片下方墜著一隻瑪瑙小魚,磬片與小魚用圓形K金圈起。所有的設計圖,用的材質都是925的銀,唯有這張用的是K金,有與她名字諧音的磬片,代表女兒的小魚,以及那時他硬套在她無名指上的圓形女戒,材質就是K金。

    「你還收著那枚戒指,對吧?」他看著她雪白的小臉,低聲惡意的問道,故意戳破她想隱藏的心思。

    全盤皆輸的她匆忙搶下設計圖,惱恨的轉過頭去,氣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這點小手段,還是瞞不過他,只能慶倖他沒有察覺更多。

    「別再跟我玩遊戲,我不想傷害你。」他好親切的警告,伸出手親眤的揉著她的發,對她的楚楚可憐格外疼惜。「你留著那枚戒指讓我好高興。」

    他啞聲呢喃,食指滑過她精緻的下巴,又要印下一吻……

    疼咚咚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一路往書房跑,聲音格外響亮。

    「媽咪!」睡滿半小時自動醒來的小愚,精神飽滿的站在書房門口,對書桌上兩人僵持的姿勢先是有些愣。「呃……我……」她只見過媽媽在書桌前工作,卻是頭一次看到媽媽半躺在書桌上。

    看著發愣的女兒,他從容一笑,好整以暇的說道:

    「你媽咪想睡了,我正在勸她回房間,不要睡在書桌上。」臉不紅、氣不喘的謊言,搭配魅力十足的笑容,輕易消融小女孩的困惑。

    「喔,媽咪,不要睡書桌,書桌好硬的,睡床上比較舒服啦!」小愚笑咪咪的說,手裡還抱著彼得兔的布偶,可愛的眨著大大雙眼,用令人無法拒絕的神態跟語氣問:「我可以再去跟隔壁的雪萊玩嗎?」

    書慶力持鎮定,想要推開靠得太近的壯漢,卻用盡力氣也推不開,只能暗自氣悶,勉強對女兒露出笑容。

    「下午太熱了,你會曬傷的。」雖然在高緯度的英國,紫外線也是不容小覷的,女兒肌膚細嫩,跟她一樣受不了強烈陽光照射,很容易就會曬傷。

    「那我跟雪萊待在穀倉裡玩呢?」小腦袋微歪,大眼眨啊眨的,很是鬼靈精。「穀倉裡曬不到太陽。」

    被女兒反將一軍,她歎了一口氣,知道穀倉的確涼爽,而且不會有曬傷之虐,再加上古堡雖然不小,佢是把女兒悶在屋裡,實在有違孩子活潑好動的本性,太過殘忍了些。

    「你可以去玩,但是五點前要回來,幫忙做晚餐。」她開出條件。

    「好!」小愚爽快答應,揮舞著彼得兔的布偶。「媽咪,楊先生掰掰,傍晚見羅。」說完,她就一路往外沖去。

    「不要把彼得兔帶出門!」書慶在後頭喊著。

    「喔!」已經跑到樓梯口的小愚,踱回來把布偶放回房間,因為偷渡彼得兔失敗有點哀怨。唉,她本來想跟雪萊還有彼得兔一起玩辦家家酒的。

    看著小女孩垂著肩了,落寞的走下樓,鞋子拖在地板上,慢慢的消失不見。

    書慶感覺到,身旁巨大的身軀劇烈顫抖,以為他是因為感動于女兒的可愛,所以情不自禁,一時惱根的情緒不知不覺的淡了些。

    只是,當她抬起頭,竟發現他是在強忍著不笑出聲,連眼角都滲出淚水。

    「你笑什麼?」她驀地心中又是一把火起。

    「小愚的表情,」他噗笑出聲,再也忍不住的爽朗大笑,翻身仰躺在書桌上,笑得整古董書桌都在抖。「跟我妹的女兒,沒能拿家裡的牛排出去喂貓時一模一樣!」血緣果然是最無法辯駁的鐵證。

    「誰跟你家人一模一樣!」她氣恨的說,翻身狼狽的下了書桌,逃離書桌上的男人,跟那爽朗的笑聲,白白讓出書房,躲回房間尋清靜了。

    淩晨時分,忠國突然醒了。

    有車聲由遠而近,引擎聲聽來很陌生,不是鄰近幾戶人家的用車。他起床穿上衣服,站在窗邊看著車燈靠近,直到大門前才停下。

    為了安全起見,剛來的那一天,他就把保全系統全部重新檢査過一諞,還在附近方圓一公里內設下監視系統,所有的保全訊號要是出現異狀,全都會傳到他的手機跟筆電裡,那輛車剛進入保全系統涵蓋的範圍時,他的手機就亮了。

    他能從手機螢幕上看到車裡的人影。

    駕駛是個女人,完全沒有試圖遮掩自身的樣貌。

    他將手機塞到後方口袋裡,離開房間,打開大門走出去,沿著車道走到鍛鐵大門前,站在換過門鎖的門後,隔著鍛鐵大門跟門外的人對峙。

    來人身材窈窕火辣,雖然背著車燈的光,但不時出現在時尚雜誌上的豔麗臉龐,還是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楊大哥晚安。」屠歡笑得燦爛,喊得很親切,誠意百分百。

    「是韓武麒要你來的?」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像一尊門神似的杵在原地,對男人們夢寐以求的世界名模冷淡以對。

    慶慶不願意他留下,而黃嘉銘肯定更容不下他。七年前他壞了黃嘉銘對慶慶求之不得,卻又放之不舍的心,還讓她懷孕生下小愚,七年後他們婚期將近,黃嘉銘更不會容許他留在慶慶,還有小愚身邊。

    他早就料到,黃嘉銘一接到慶慶的電話,一定會讓韓武麒派人來替換。

    代替他的還是屠歡,連性別也考慮周到,韓武麒的確以客為擇,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是啊,我收到武哥的緊急通知。」她看了看城堡,再看看身後的人,眨著漂亮的雙眼說道:「很抱歉,讓你大老遠來這裡,但是客戶通知紅眼,說你不適合這個工作,所以要換我上揚。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吧,由我接手也不會弄砸這個工作。」

    「這跟對你有沒有信心無關,回去告訴韓武麒,這個工作別想換人,也別再派任何人來。」他站姿看似輕鬆,實際上卻威嚇意味十足。「任何人來,都會被我揍回去。」

    屠歡一臉為難。「可是……」

    「沒有可是。」

    冷絕的語音,讓她吐了吐舌頭,乖乖倒退幾步。

    「那,客戶要是再抗議怎麼辦?」她重新打開車門前,又問了一句,高跟鞋襯得雙腿更修長迷人。

    「我會解決一切。」他淡漠卻堅決的回答。

    「好吧,那我就這麼回報武哥了。」屠歡靈巧的上車,把車門關上,手伸出車窗探了揮。「楊大哥再見,抱歉打擾了啊。」她轉著方向盤,把車頭調往來時的方向,很乾脆的就離開,一點都不想招惹這個危險的男人。

    忠國站在大門後,看著車子一路遠去,翻過幾個丘陵後,終於消失在路的那一頭。

    黑色的瞳眸微微眯起。

    他又在夜色中站了一會兒,之後驀地勾唇一笑。

    然後,他轉身回到城堡裡,關上大門,再度回到狹小的房間。

    這次他沒有躺回床上,而是打開筆電的通訊系統,按下幾組複雜密碼,又等了好一回兒,通訊系統才響起來訊通知,他按下接收鍵。

    一個長髮綁成一束,五官粗獷又極具邪惡魅力的男人,神情陰冷的出現在螢幕上,雙眸暗黑無光。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男人坐在滿是空酒瓶的桌前,不耐煩的推開一隻探來的修長雪白玉腿,沒有理會螢幕旁傳來的媚聲叫喚。

    「有件事情我要請你去調査。」忠國習以為常,早就知道對方放浪形骸的性子,要是哪次通訊時,對方身旁沒有酒跟女人,那反倒會讓他驚奇不已。

    「我會把相關事件跟人物寄給你。」

    「知道了。」男人冷冷的說,回過頭去咆哮,「不要再吵了!」怒聲咒一罵,卻只換來更嬌媚的呻吟,極度饑渴難耐,白嫩玉腿又來磨蹭,耐不住被冷落的空虛。

    「你去忙吧,不打擾你了。」忠國微微一笑。

    「你已經打擾了!」

    「那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他稍微一頓,補上一句,「摩根,先謝了,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螢幕裡的男人挑起濃眉,難得露出些微詫異神色,但口吻依舊粗暴。

    「把錢準備好,我會狠狠剝你一層皮!」說完,螢幕畫面斷訊,恢復成原有的監視分割畫面。

    忠國這才站起身來,高大結實的身軀緩步往床走去,之後倒臥在狹窄的床上,看著窗外的月色,嘴角浮現淡淡笑意。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6:35

第14章(1)

    她覺得煩躁。

    柔嫩指尖總是隱隱的發癢,不斷回想他剛到來的那天,在他發間摸到的傷疤。那道疤很長,仍舊凹凸猙獰,那觸感一直殘留在手上,反覆提醒她,他當年傷得有多重。

    他差點死去。

    他說,因為腦部重傷,才會忘記她。

    或者,他說的是事實……只是或許……

    她握起拳,把指尖藏進柔軟掌心。

    即便是或許,但她的心仍舊抽疼著,無法遺忘他曾經性命垂危的事實。

    前幾天晚上,淩晨時的車聲驚醒她。走到落地窗前,她看著一個絕豔身影,下車來到大門前,不知跟忠國說了什麼,對話幾句後就上車,揮手瀟灑離去。

    那應該是來替換他的人。

    但是想也知道,他不肯接受替換,拒絕別人加諸的安排。

    他像是一頭獅子,有極強的佔有欲,暴躁又危險。而她現在做的事情,跟逗弄雄獅無異,必須步步小心謹慎,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只是她有太多事需要證實,縱然知道危險,卻也非得進行下去。

    不過,這幾天來,楊忠國倒是沒有再來煩她,盡是在小愚面前扮演紳色,溫文有禮得彷佛換了一個人,她全然陌生,當年相處的時間太短,她還沒有看盡他的面目,就連他的真實身分、他的家人都一無所知。

    只是他沒對她說,對小愚卻是說得不少,也不在乎她坐在一旁聽。

    「我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他一邊揉著麵團,一邊對站在椅子上,非要一起揉麵團的小女孩說道,用拇指抹去小鼻子上的麵粉。

    「我有一個爸爸,一個小媽,弟弟們跟妹妹都結婚了,妹妹有個女兒,每個月全家都在家門口烤肉,附近的小朋友也會來參加,很熱鬧喔!」他熟練的把麵團揉好,放進陶盆裡,蓋上乾淨抹布靜置發酵。

    「我有一個舅公、兩個舅舅、兩個阿姨。」小愚不甘示弱,雙手沾滿麵粉,揉到一半已經玩起捏泥土的遊戲,把親戚們都捏出來,在流理臺上排排站。

    在一旁用陶瓷刀切著新鮮甜椒,不言不語的書慶,看見女兒明顯的動揺,大眼裡閃燦著羡慕,大概是是她傷心,所以故意壓低聲音。

    「我很喜歡烤肉,可是我們家很少烤肉,連中秋節都只吃月餅。」女兒說得很小聲,幾乎是湊到楊忠國的耳邊。「我啊,最喜歡吃烤火腿、烤玉米跟烤蝦子。」

    「下次我家烤肉,你可以來參加。」他拋出誘惑,大方激請。「你喜歡吃的火腿、玉米跟蝦子會準備得特別多,讓你吃得過癮。」

    「真的嗎?」小女孩眼睛睜得好大。

    「真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幫小女孩洗手,把殘餘的麵粉洗淨,動作熟練得很,早已習慣跟小孩互動。

    小愚眨了眨眼睛,很快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書慶,說話聲音更低了些。

    「我要問媽咪。」

    他大方得很。

    「你媽咪也可以來參加。」

    書慶握著陶瓷菜刀的手,怒氣翻騰上湧。

    也?

    所以小愚是主客,邀請她只是附加?

    她抬起頭來,明眸閃爍怒氣,而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仍舊好溫柔的對女兒說話,像是世界上只有女兒一人最重要,其他人都不存在,而身處同個廚房的她,更是早就被他遺忘。

    他今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女兒倒是良心未泯,很在意她的一切,沒有被男性魅力迷得連媽媽是誰都忘了。

    「但是媽咪怕燙。」小愚很認真,苦惱的皺著小小眉頭。

    「我可以幫她吹涼。」他淡淡的說,語氣那麼理所當然。「我還可以幫她剝蝦子的殼,這樣她就不會燙著,也可以跟你一起吃烤肉。」

    切甜椒的陶瓷刀頓住,一時分辯不出,他的用意是為了哄女兒參加烤肉聚餐,還是真的替她著想,體貼的不想讓她燙著,也能享受烤肉的美味。

    她還在猜疑,小愚卻已經全面淪陷,伸出雙手擁抱楊忠國強壯的頸項,大方的在他臉頰上,印了一個響吻。

    「你真是好人!」她大聲宣佈,像只小無尾熊攀住尤加利樹似的掛著,興奮的對媽媽噻道:「媽咪,我們一起去參加他家的烤肉,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卻看見女兒愣住,彷佛被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罪惡感瞬間湧上心頭,只能快快彌補。「我是說,不用等到去參加他家的烤肉,我們明天就可以烤。」

    小愚轉憂為喜,簡直不敢置信。「真的嗎?」

    「真的,我們把鄰居們找來,明天傍晚就來烤肉。」她不去看他的表情,蹲下來只看著女兒說話,伸出雙手。「來,我們來討論,今天要去買些什麼,還要寫邀請卡,才趕得上明天傍晚的烤肉會。」

    小愚毫不考慮的跳下來,撲向她張開的雙手,扭扭捏捏的撒嬌。「媽咪,哪……」

    「怎麼了?」她擁抱著柔軟,還散發著淡淡甜味的女兒,從看見女兒的第一眼,就知道為了這小生命,她願意付出全部。

    「雪萊也可以來參加嗎?」她竭力為狗狗好友爭取。

    書慶無法拒絕女兒,何況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請求。「當然可以。」

    「耶!」小愚大聲歡呼,也給媽媽一個響吻。「媽媽你最好了!」雖然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尤其是舅公跟大舅舅,但是她還是最喜歡媽媽。

    廚房角落傳來慵懶的男聲。

    「小愚,我們來把你捏的舅公、舅舅跟阿姨們,塗上油後放進烤箱烤,這樣烤好後就可以固定,能擺在你窗戶旁。」忠國提出建議,對取悅小孩的手段,比她不知道高明多少。

    「好!」小愚應了一聲,被這有趣的建議迷住,跑出媽媽的懷抱,再度爬上小樓梯,站回流理台旁,崇拜萬分的看著忠國拿出刷子,沾了些橄欖油塗抹在麵團捏的小玩偶上。「我也想刷。」

    「來,」他遞出刷子,握著小小的手,極具耐心的教導。「記得要刷得薄薄的,不要用力。」

    「為什麼不能刷得厚厚的?」小朋友十萬個為什麼攻勢發動。

    他應對自如,不費吹灰之力。

    「因為刷得厚厚的話,麵團得到太多油,就沒辦法定型。」

    「喔……」語音拉得長長的,刷油的動作具然更小心翼翼,就怕舅公跟舅舅阿姨們,哪一個會毀在手下,一家人不能湊在一起就太難過了。

    眼看親愛的女兒倒戈叛逃,書慶僵硬的蹲在原處,聽著他們歡聲談笑,心裡像是被挖了一個洞,寂寞得幾乎無法忍受,她咬住粉潤的唇瓣,眼裡浮現熱燙水霧,丟下沒切完的甜椒,踉蹌朝外走去。

    聽見腳步聲的小愚,回頭看著媽媽的背影,困惑不已的問道:

    「媽咪怎麼了?」她很喜歡身旁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他很熟悉,而且他比舅舅們有趣多了。

    「沒事。」他勾起薄唇,眼中笑意濃濃,若無其事的繼續教著小女孩刷橄欖油。「她一直都是這樣。」呵,多可愛的小女人啊!

    暮色深濃,天空出現一顆顆星星。

    吃過晚餐後,書慶回書房工作,看著手邊的碎瓷,逐一把碎瓷設計成首飾。只是向來泉湧的靈感,今晚竟枯竭,她在灰色卡紙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圖樣,卻總是不滿意。

    最後,她只能把每塊瓷片都設計成盒蓋,用925的純銀鑲嵌襯托,下部的盒子也用純銀。這樣的設計典雅又實用,能裝一些女人隨身小物,例如護唇膏或是好的印泥,單價也比首飾低。

    手邊一盒的瓷片都設計完了,她無意識的轉著鉛筆,心裡還是覺得煩躁,過了一會兒乾脆站起來,離開書房往外走,卻撞見忠國從女兒的房間出來,黑眸看了她一眼,卻視而不見的從她身邊走過,連招呼都懶得打。

    「你在小愚的房間做什麼?」她問道,聲音比預期尖銳許多。

    「念故事書給她聽。」他淡漠的說,連頭也不回,裸足觸地無聲持續往樓下走,穿過大廳走到大門旁小小的房間前,巨掌握住黃銅門把。

    「你念了什麼故事?」她執意追問,一路追了過來。

    他撇來冷淡的一眼,聲音比北風更冷。

    「很重要嗎?」

    她努力不被那森冷的語氣刺傷。「當然重要,我必須知道,你念的故事會不會嚇得她睡不著,或者影響她的價值觀。」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6:47

第14章(2)

    「我念的是彼得兔的故事。」他淡淡的說著,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睨視著絕美的臉蛋,嘴角勾起冷笑。「那本故事書是黃嘉銘選的吧?」

    「是又怎麼樣?」她不甘示弱,故意也冷淡回擊。

    「他的用心還真是歹毒。」商人的心思果然夠縝密。「你沒有發現嗎?彼得兔的爸爸,被做成兔肉派吃掉了。」為了削弱孩子對親生父親的期盼,小愚房間裡的每本童話書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

    白雪公主裡軟弱的父王、長髮公主裡捨棄女兒的父親、糖果屋裡把兒女帶到森林深處拋棄的伐木工。這些童話故事的相似處,都是有個失職的父親。

    「大哥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事實擺存面前,她也不輕易接受挑撥,故意倔強的抬高下巴,假裝不受半點影響。

    「是你心思邪惡,以後我不允許你再念故事給小愚聽。」

    「她喜歡我。」他坦然說道,徹底厚顏無恥。「你已經讓她失去同學,難道要讓她失去我?」冷淡的語氣逼問著。

    「她不需要知道你是誰。」她堅持著不被罪惡感侵襲而心軟。

    「她即使不知道我是誰,卻仍舊喜歡我。」他點出事實,強健的雙臂環抱在胸前,背部倚靠著門。「就算你是她的媽媽,也不該剝奪她的樂趣。還有,你想再看見她失望的表情?」

    「不要威脅我!」她心中一緊,像母貓般撕聲警告。

    「我就是威脅你,怎麼樣?」他太擅長搜尋獵物的弱點,而且非常善於運用,垂眸睨看她的神情不帶一絲情緒。「現在,我要去睡了。我答應小愚,明天要陪她去買烤肉的食材跟道具。」

    「我陪她去就可以了!」她握緊粉拳,忍住想尖叫的衝動。

    「不行,你們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他冷笑一聲,微微側頭問得一針見血,「再說,你會開車嗎?」

    她討厭這種無助的感覺。

    更討厭他冷淡的眼神、漠然的語氣。

    七年前他就算忽冷忽熱,也還會處處顧及她,對她冷淡卻不曾冷落。但是現在有了小愚,他只顧哄女兒歡心,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陪小愚吃飯、陪小愚跟隔壁的邊境牧羊犬玩、替小愚推秋千、還替小愚念睡前故事……

    「你明天就給我走!」她恨恨下令,轉身往大廳走去,因為不願意讓他看見示弱的淚,所以走得格外的快。

    「烤肉會怎麼辦?」他揚聲問。

    「不辦了!」她沒有回頭,眼淚滑下。

    「那小愚會很失望的。」

    「我跟大哥結婚的時候就辦烤肉會,到時候她想烤多久都沒關係。」她賭氣的說道,抬手擦去淚痕,只想快快回到臥室,躲進被窩裡哭泣。這次落下的眼淚不是防衛的手段,而是真正的傷心。

    倏地,男性鐵臂從後方環住她的腰,輕易將她往後扯,落進寬闊厚實的懷抱,熱燙的體溫與醇厚的男性氣息包裹住她全身,薄唇湊到淚濕的粉頰旁,溫柔的吻去一顆顆淚。

    「這才是我的慶慶。」他輕聲笑著,用鼻子親眤的摩擦她柔膩的頸部。

    「被冷落就要發脾氣,連女兒的醋都吃。」

    雖然裝作漫不經心,其實他隨時都在注意她的反應,不去理會她,她的脾氣就愈是糟糕,實在大大滿足他男性的虛榮,知道她嘴上不承認,但言行都透露對他有多麼在乎。

    「我才沒有吃醋!」她掙扎著,卻掙脫不了他的懷拘,因為他溫柔的吻跟語氣,不爭氣的逐漸軟弱,又跌進他險惡的遊戲中。

    她預備好了跟兇暴的獅子進行危險的拉鋸戰,卻沒有想到,他的另一面讓她兵敗如山倒。

    「好好好,沒吃醋。」他輕笑著,不再逼她,從後方圈抱她玲瓏有致的身段,感受她的溫暖與芬芳。「是我不好,故意惹你生氣。」他在她耳畔歎息。

    「你最惡劣了!」她指控,忍著那太溫柔,頻頻騷擾、動揺她意志的親吻。

    「我不這麼做,怎麼能得到你的注意?」明明是惡招使盡的歹徒,擁抱著她時,卻萬般溫柔說得好是委屈,薄唇摩擦著她的耳窩。「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算看著也充滿敵意,讓我好傷心,只能出此下策。」

    「你好狡猾。」她窩在他懷中,任由他的唇竭誠品味她耳後細膩的膚觸,以及長髮裡的幽香,因為他輕舔而顫抖。

    「為了你,我什麼都顧不得了。」他親吻著,為她難以比擬的膚觸讚歎。即使過了七年,她的膚質仍細嫩依舊,滑嫩如脂、吹彈可破,讓他在夢中反覆回想,但再清晰的夢境,也比不上此時溫香軟玉在懷的銷魂。

    「放開我。」她語音顫顫,知道再不離開就要淪陷。他太瞭解她,不論身體與心靈,都被他輕易看穿。

    「不放。」他轉過懷中嬌小身軀,低頭靠在她額上說得萬分堅決。「這輩子都不放。」

    「我就要跟大哥結婚了。」她仰起頭來,無助的看進他深幽的黑眸中,搜尋他眸中的情緒,望見他瞳眸中映著自己的臉。

    「你不會會嫁給他。」他很堅決,牽握著她的手,進入狹小黑暗的房間,將柔弱的她輕輕推到床鋪上,龐大的身軀單膝跪在她腿間。「你會嫁給我。」

    他輕聲說著,語氣無比堅決。

    「但是……」她想撐起身子,因為黑暗而不安,腿間隱蔽處被他的氣息烘熱,教她本能的想收攏雙腿,但他卻霸道的分開她的膝蓋,不允許她閉攏。「黑,你……」

    「我的名字是忠國。」他歎息的說著,緩慢傾靠上前,貼靠她絲質底褲下柔軟隆起的線條,虔誠聞嗅著她的芬芳,感受到她可愛的顫抖。

    她咬著白玉般的指結,不知該如何是好,黑暗能遮蔽她酡紅的臉,卻也帶來難言的刺激,讓她好想逃開,偏偏龐然大漢就擋在她及閘之間,即使懇求肯定也不會放過她。

    「慶慶……」他沙啞低喚著,撐在她身上劇烈喘息。除了她的內褲被擱在一旁之外,兩人都衣衫完好,但是強烈的欲望已無法再等待……

    他驀地全身僵硬,在黑暗中抬起頭來,瞬間黑眸中已經不再彌漫情欲,反而冷凜似警覺的狼。

    有聲音。

    雖然很輕微,但是還是逃不過他敏銳的耳力。

    看著身下嬌喘不已,雙眸迷離的小女人,他深長的歎息,從未如此想扼斷來人的脖子。

    「有人橇開一樓的窗戶,已經進屋裡來了。」他輕聲說道,字句清晰,惋惜卻也無可奈何。「我必須去査看小愚,確保她的安全。」要不是陷溺在她的嬌柔中,他會更快警覺過來。

    手機沒有亮,表示來人不是一般角色,才能在不觸動保全系統的情況下闖進來,他得去處理才行。

    聽到事關女兒的安危,情欲彷佛退潮的海水,嘩啦啦的退去,只殘餘她一身被逗惹後的汗,羞怯湧上心頭,她克制著放開顫抖的雙手,像被燙著般縮手,但手心卻殘留著他的溫度與膚觸。

    「待在這裡,我離開後就鎖門,必須確定是我才能開門。」他給了她一個結實的啄吻,然後俐落的起身,拉起牛仔褲的拉鍊,束縛仍堅硬的欲望,轉身殺氣騰騰的往外走去。

    不論來人是韓武麒再派來,意圖更換他的紅眼員工,還是要對書慶與小愚不利的定夥,他都不會手下留情,儘快把對方解決後扔出去。

    只是才踏入大廳幾步,他已經察覺到對方不是紅眼員工,那人穿著黑衣,腳步很輕,手上握的槍因為月色而微微反光,槍管上還有滅音器。畢竟交替工作並不需要配槍,韓武麒可不會殺了他,因為那還要替他出治喪費。

    手持槍枝的黑衣人,朝樓梯方向走去,因此背對著他。

    忠國趁機沖上前,迅速無聲的用鐵管扣住對方頭頸,那人立刻僵硬,雙手高舉過頭做投降狀。

    「是誰派你來的?」他嘶聲逼問,說出的字句彷佛世界末日的前兆。

    「不知道,這是匿名委託案。」那人用英文回答。

    「你有同夥嗎?」他再問。

    那人沒有回答,往窗戶開了一槍,動作快得連忠國都沒有時間阻止。雖然裝了滅音器,但是玻璃破裂的聲音在暗夜裡太響亮清楚。

    他低咒著把手肘壓下一寸,截斷對方的胸部供氧,黑衣人很快就昏厥倒地。他把對方繳了械,槍放在後腰,再上樓抱起睡得正甜的小愚,輕輕奔跑下樓,來到門旁的房間,沒有開門直接靠上輕喚。

    「慶慶。」

    門在下一秒打開,長髮淩亂的她站在那兒,雙眼驚謊的睜得大大的。

    「剛剛那是什麼聲音?」她一直貼在門後聽著,破璃窗碎裂的聲音嚇得她差點不顧一切的沖出去。「你受傷了嗎?」她追問。情況有些微超出她的盤算,即使知道有危險,以他的身手都足以應付,卻還是情不自禁的問出口,非要確認他的安危。

    「我沒事。那傢伙射破玻璃窗,他鄰近的同夥肯定都聽見了。」他把熟睡的女兒交給她,再抓起隨身行李。「抱好小愚,我們要離開這裡。」地點一旦暴露,就不能再藏身。

    她緊抱著女兒,在遭遇危險時,本能的依靠著他。

    「我們要去哪裡?」

    黑暗中眸光一閃,回答得很簡單卻篤定。

    「回家。」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7:00

第15章(1)

    她原本以為,離開英國的古堡後,忠國會帶著她們搭飛機轉往內華達州。

    畢竟他曾經說過,那間位於內華達州的房子,是他們的家。

    但是,他買的竟是往臺灣的機票。

    他們先在倫敦一間小旅館休息,對於改變環境,小愚沒有半點抱怨,好奇的東張西望,在狹小簡陋的旅館房間裡,抓著電視遙控器不放,坐在床上盯著動物頻道裡,母熊帶著兩隻小熊在春季覓食的節目,在小熊每次遇到危機就緊張不已。

    楊忠國離開了幾小時,回來時帶了她跟小愚的假護照。她翻開護照一看,不意外她的新身分是楊太太。

    「我們搭哪間航空公司的飛機?」她問道,看他吩咐小愚關掉電視穿上鞋子,兩人的互動跟一般父女無異。

    「不豪華,但能避開有心人的耳目。」他說出那間航空公司的簡稱。

    她立刻知曉,那間設立於臺灣,機尾處有一朵梅花標誌的航空公司。「需要轉機嗎?」她問。

    「不用。」他看了看手錶,像趕小羊似的催著小愚出門,回頭對她說道:「我們動作要快一點,才趕得上最近的那班飛機。」

    他開車載著她們,車子開得很快卻很穩,到希斯洛機場的停車場後下車,一起進入人潮絡繹不絕的航廈,取得登機卡後很快入關,沒等多久三人已經搭上飛機,時間控制得非常合宜。

    剛好遇到機票促銷,同班飛機的絕大部分都是年輕的背包客。他們三人劃到的機位,在最左邊的那排,剛好三人一組,而他則選了走道的位子,最能保護她們。

    她本來就極少搭乘經濟艙,尤其是小愚出生後,頭等艙就成了唯一選擇。

    而且,搭乘的總是標榜奢華舒適的阿聯酋航空,能夠舒服的躺臥睡眠,還有淋浴水療間,美食跟最新電影更是樣樣不缺。

    但是以安全來考量,楊忠國選擇的航空公司,反倒更能掩護他們的行蹤,避開她習慣的消費模式。

    起飛之後飛機上很冷,他請空姐送來三條毛毯還有枕頭,一條替再度跟周公玩遊戲去了的小愚蓋上,兩條則是給她。

    「你怕冷,把自己蓋好,不要感冒了。」他把兩個枕頭遞給她,又仔細吩咐,「放在腰後,坐久了才不會腰酸背痛。」剩下的那顆枕頭他塞在小愚背後。

    她握著毯子,背對圓形的飛機窗,看著坐在狹小座位上,擠迫難伸的龐然身軀。他手長腳長又健壯巨大,坐在經濟艙的位子上,像是大人卡在兒童座位上。

    「你這樣坐很不舒服吧?」她問,把兩個枕頭都讓給他,卻被他揺頭拒絕。

    「我習慣了,枕頭你留著。」空姐恰巧經過,他要了兩瓶水,拿到手時先看了看,才拿給她。「這是蒸餾水,不是礦泉水,但是水質軟,你多喝一點補充水分。」

    她接過水,翻過身去望著窗外的黑夜,雙手抱緊水瓶,回想著他剛剛低頭審視水瓶上文字的神態。原來,他還記得她的飲水習慣,知道她不愛喝硬水,偏愛軟水。

    機艙雖然冷,但是蓋著兩層毯子,她身體逐漸變暖,連心口都是暖暖的。

    這狹小的空間裡,沒有豪華設備、沒有美酒佳餚,但是有他守護在一旁,她就充滿安全感,沒有半分懼怕。

    飛機在夜空中飛行,連續兩個晚上沒睡的書慶,不知不覺陷入黑甜的夢鄉。夢中有她跟小愚,還有他。

    雖然已經是秋季,臺灣的氣溫仍然很高。

    偽造精美的假護照沒有露出破綻,輕易就通過機場安檢。跟別的國家相比臺灣的機場安檢的確寬鬆許多,跟人們善良不多疑的天性也有關。

    出了機場之後,他買了國光客運的票,三人再度登上另一個交通工具,藍白相間的大型遊覽車,載著他們揺揺晃晃的上了高速公路,兩個多小時後到達臺灣中部。

    一輛吉普車在車站旁等待,駕駛倚靠著車子而站,雖然穿是輕便,但一身都是名牌貨,墨鏡還是雷朋經典款,她記得大哥也有一副,價格可不便宜。駕駛看見他們時懶懶揮了揮手,再坐進駕駛座。

    睡得很飽的小愚,上車就很有精神的打招呼。「你好,我是黃若愚,大家都叫我小愚!」

    墨鏡下的嚴酷五官,因這猝不及防的笑容攻擊,難得有瞬間楞住,大手隨即拿下墨鏡,展露好看的五官,薄唇上揚的回道:

    「你好,我是楊孝國。」任何人都抵擋不了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連他也不例外。

    「你的車子好特別。」她笑容甜甜、說的話更是甜甜的,絲毫不吝嗇誇伸出嫩嫩的指摸著車頂。「車子居然是布做的耶!要是下雨該怎麼辦?」

    「那層布可以防雨。」

    跟書慶酷似的雙眸閃閃發亮,仰著小腦袋還在打量車頂,紅嫩小嘴嘟囔嗪著說道:「我小舅舅有一輛車,也有布做的車頂,但是他的車矮矮的,不像你的車那麼高。後來那個布做的車頂,被他上一個女朋友用刀子劃破了。」小舅舅那時好生氣喔!

    孝國噗笑出聲,重新戴回墨鏡,視線掃過身旁的大哥,再望向後照鏡,不著痕跡的打量後座坐在小女孩身邊,那個美若天仙,氣質空靈的長髮年輕女子。

    「家裡沒有人贊成你這次的決定。」他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開車前行,很快的離開市區,上了快速道路。

    「我知道。」忠國看著眼前的車道,回答得很簡單。

    「工作必須在外解決,不能帶回家裡,這是老爸定下的原則。」一邊開著車,墨鏡後的黑眸望了大哥一眼。「你一直以來都能嚴格遵守。」

    「這不是工作。」他回答得很果斷。

    原本望著窗外景致的書慶,驀地轉過頭來,眼中流露難藏的霸驚。許多年前,他曾跟她說過這句話,那晚她懷了小愚,而多年後他再度說出這句話,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無法推斷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自稱楊孝國的男人不再說話,抿著薄唇開車的側臉,跟忠國十分相似,加上名字相近,應該就是他口中曾經提及的弟弟之一。

    他說的回家,原來竟是他真正的家。

    吉普車離開快速道路後,兩旁逐漸出現大片花田,各色菊花存陽光下含苞待放,綿延到道路盡頭,道路旁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植栽場,有的種的是現在最流行的多肉植物,有的是高價松柏,也有小小的歐式木造房,屋簷下垂掛著顏色繽紛的乾燥花。

    她住在臺灣北部,但旅遊大多去歐美各大城市,對臺灣反倒不熟悉,更不知道中部有這麼美麗的小鎮,處處綠意盎然,空氣中還飄散著花香,連小愚也看得目不轉睛,一直問那些花叫什麼名字。

    她只能回答出幾種,倒是前座的兩兄弟如數家珍,每種植物的名字都解說得很清楚,讓小愚連連驚呼,小屁股幾乎坐不住,一路上蹦跳了好幾次。

    最後,吉普車停在一棟獨門獨院的三層樓房前,房子外有綠意盎然的偌大庭院,庭院裡擺放著雅致的鍛鐵鑄造桌椅,房子的大門前栽種美麗花卉,看來溫馨又大器。

    「這裡是哪裡?」小愚問,整顆小腦袋已經探出車外。

    「我家。」忠國說道,下車後打開車門,朝小女孩伸出手。「要我抱你下車嗎?」

    「不用。」小愚輕巧的跳下車,抬起頭來笑著說:「你去抱媽咪下車吧!」她童言童語,不知大人間暗潮洶湧的種種。

    書慶粉臉發燙,故意不理會他伸出的雙手,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下車,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低頭順了順因為舟車勞頓,被擠壓得處處縐痕的真絲褲裝。

    一個模樣清麗、發妝優雅的年輕少婦,打開門匆匆走出來,迫不及待的撲向忠國懷裡,身後跟著一個身穿國小制服,年紀比小愚大一些的女孩。

    「親愛的,你終於回來了!」少婦攀住他的頸,即使穿著高跟鞋仍要踮腳才能吻到他的臉頰。「我跟小靈都好想你。」啾啾啾,接連幾個響吻。

    被稱做小靈的女孩,抱住他的大腿,皺著臉悲戚的大喊:「爸爸,你讓我們等得好難過喔!媽媽跟我都想你想得吃不下飯!」

    他卻一臉厭煩,一手一個,把少婦跟小女孩都從身上撥開,拎在半空中冷狠的瞪著兩人,像是發威的雷公一樣轟轟開罵。

    「楊小胖,你跟你女兒在搞什麼鬼?」他怒聲咆哮,罵聲震耳欲聾。「我剛回來就給我演這出!」

    模樣體態跟「小胖」兩字截然不同的少婦,被擒在半空中,露出哀傷的模樣,只差眼中沒落出淚來,神情已經令人為之動容。「親愛的,你怎麼了?是不是之前在俄羅斯受傷,讓腦傷又發作了?我是你妻子啊,我們結婚都多少年了,連孩子都那麼大了,你竟然會認不出來。」愈說愈哀傷,最後她雙手掩住臉,發出嗚嗚嗚的哭聲。

    「爸爸,我是小靈啊!你不是跟我打勾勾,說回來時要帶禮物給我嗎?我不要禮物了,我只要你想起我跟媽媽就好。」小靈也不遑多讓,雙眼淚汪汪的,小手不斷朝前揮舞,試圖再爬回昂藏高壯的忠國身上。

    小愚站在一旁,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巴張成O字形,看著這場親情倫理大戲在面前上演。

    「原來楊叔叔結婚了。」她眨著大眼,跑到媽媽身邊,小手主動牽握,還握得特別緊。

    「我沒有結婚!」忠國的臉猙獰得像連閻王都拒絕收容的惡鬼,恨恨用力跺腳,朝屋子裡大吼:「淩雲,快點出來把你的老婆跟女兒帶走,不然我就要掐斷她們的脖子!」

    門再度被推開,一個氣質溫文儒雅,英俊好看的男人,穿著簡便卻不失得體,嘴邊帶笑,慢條斯理的走過來,朝裝哭的少婦跟女孩說道:「快過來,大哥都生氣了。」他話聲徐緩好聽,加上迷人的笑容,能哄得放肆的野獸變得乖馴。

    少婦嘟著嘴回到丈夫懷抱,女孩也跳下來,咚咚咚的跑回去改抱熟悉的大腿,賴在爸爸身邊撒嬌,先前哀傷的表情消失,一臉古靈精怪的調皮模樣,大眼睛眨個不停。

    「我只是想給大哥一個特別點的方式,歡迎他回家。」少婦窩在丈夫懷裡,漂亮的濃睫大眼望著書慶,在打量時也戒備提防。

    淩雲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腦袋,直視著氣惱的忠國說道:「她只是擔心你。」

    「添亂還差不多!」他沒好氣的說,轉身看向書慶,她卻面無表情,跟小愚、相互緊握著手。他低咒的朝她走去,想到這幾天的努力毀於一旦,就氣得想把小妹的頭髮拔光。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7:14

第15章(2)

    「不能怪小胖,畢竟你違反了原則。」淩雲淡淡說道,圈緊妻子的腰,阻止她露出本性,從美少婦變身為黑道煞星,朝長髮美女做出兇殘的防禦性攻擊。

    「這裡算我們的老窩,你為什麼要帶她們回來?就算要保護她們,可以住到臺北的房子,或者淡水的別墅去,再不然就跟那個鐵公雞說,住到紅眼管轄的住處去。」她從沒想到,最保護家人的大哥,竟會把工作對象帶回家裡。

    而且對方還是惡名昭彰、手段高明,父子通吃的富商情婦。

    難道連大哥都被這女人迷得昏頭轉向了?

    楊家人事前開了緊急會議,知道阻止不了大哥的決定,只能說好在人到了之後多多提防,倒是她異想天開,大哥才剛下車,連家門都還沒有踏進一步,就跟商量好的女兒撲出來,假扮是大哥的妻女,想讓對方知難而退,最起碼也滅滅對方威風。

    「讓她們住別的地方我不放心。」忠國回頭瞪了小妹一眼,牽握起書慶的軟軟小手,收起猙獰臉色,但下巴線條仍舊僵硬。「走,我們進去。」他說道,黑眸裡滿是堅定。

    寬厚巨掌的掌握,比以往都緊了一些。她知道他總能把力道控制自如,這多出的力量,是為了預防她轉身就走,她蹲下身來,緊緊抱住小愚,才站起身來跟著他往屋子走去。

    她瞧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寬心神色,心口驀地變得好緊好緊,好不容易才沒有顯露情緒。

    一踏進屋子後,是個佈置舒適的客廳,傢俱都以實用為主,用的是好的木材跟設計,這個牌子的傢俱在歐美很有名,是創立於臺灣的東方風格傢俱,名為「浮•摩沙」,因為做工扎實、品味優雅而聞名,許多歐美貴族與富豪都愛用這牌子的傢俱。

    沙發上坐著兩個樣貌年紀都跟他相似的男人,坐在主位的則是髮鬢灰白,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人,一旁則是眉眼秀麗的婦人,一手握著中年男人的手,對剛進客廳的她友善的一笑。

    「黃小姐,你好,我是楊奕,楊氏保全的創辦人兼負責人。」中年男人站起身來,禮貌卻冷淡,完全公事公辦。

    「您好。」她輕聲說道,心裡很明白,知道對方只是禮貌上打招呼,而不是歡迎。故意報出身分,代表公司還是由他作主,而長子這次帶她跟小愚來的行為完全是擅作主張。

    「她跟小愚會睡在二樓的客房。」忠國不容分說的做了安排,嚴厲的視線掃過兩個弟弟。「她們是我重要的客人,請不要怠慢她們,更不要像小胖那樣做出幼稚失禮的行為。」

    剛踏進門,就聽見被指稱幼稚失禮的小胖,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要不是因為你是我大哥,我才懶得理你!」她氣呼呼的,雙頰鼓得像是漲氣的河豚,只差好看的髮型沒有一根根堅起。

    「喔喔喔,算我求你,拜託不要理我。」他齜牙咧嘴的回道,視線望向秀麗婦人,口氣才轉軟。「小媽,可不可以請你帶她們去客房,也拿乾淨的衣服跟盥洗用品給她們?」

    婦人笑著站起來,雙眸的眸光溫柔可親。「當然好啊!」

    在婦人走近之前,他把書慶拉靠很近,低頭在她耳邊說道:「你們先上樓,我很快就上去。」

    書慶點了點頭,牽著小愚的手,跟在婦人身後離開氣氛緊繃的客廳,才走上二樓,來到客房門前,婦人就轉過頭,親切的自我介紹。

    「歡迎你們來家裡,我是宋如意,忠國他們的繼母。」她莞爾一笑,眼眸閃亮。「別擔心我丈夫,他看起來凶,但絕對不會吃人。」她笑著說,是標準的繞指柔,公司的事雖然管不著,但是這間屋子裡的事絕對是她說了算。

    「謝謝,我不會擔心。」得到有力援軍,書慶不禁回以微笑。

    為了表示勇敢,個頭小小的小愚也插嘴。

    「我也一點都不擔心!」雖然,她還緊緊握著媽媽的手,不過只是不想放開,絕對不是不敢放開喔!「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媽咪。」她強調,因為年幼而格外敏感,輕易察覺楊家人其實並不歡迎母女二人。

    宋如意低頭,對小女孩微笑著。「你好勇敢啊,等一下拿玫瑰乳酪給你吃,當作獎品好不好?」

    「好……」小愚頓了頓,飛快看了媽媽一眼。「我是說,謝謝你。」

    「你好有禮貌。」宋如意誇讚著,不知為什麼,打從在客廳看見這小女孩走進門,就覺得特別喜歡,實在很想好好寵愛她。

    來到二樓的客房,她翻找出一些乾淨舒適的女用衣服,還有一些小靈幾年前穿過一兩次後就沒穿的舊衣服,剛好適合這對母女穿,至於新的盥洗用品,家裡平常都有庫存。

    把東西找齊後,她備妥放在床上,看著一副小淑女模樣,卻忍不住四處探看、好奇心滿滿的小愚,忍不住說道:「我帶你去洗澡好不好?雖然這裡也有浴室,但是最大的浴室在樓下,旁邊種滿了花。」那是她精心種植的花卉。

    「可以跟花一起洗澡?」小愚迅速轉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

    「是啊,晩上洗澡還可以看見月亮。」那是家裡的「壯丁」們,在全家從峇裡島旅行回來後,堅持要做的半開放浴室,重視浪漫氣氛之餘,也沒忘了安全性,所以絕對沒有春光外泄之虞。

    「我要去。」被熱汗弄得一身黏膩不舒服的小愚爽快說道,信任的伸出小手,離開之前不忘跟媽媽說:「我等一下就回來了喔!」

    書慶微微點頭,看著小愚跟宋如意和樂的往樓下走,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是一見如故,相處得很好。

    長時間的奔波,讓她滿身是汗跟灰塵,床上的衣服跟毛巾都是純棉製品,洗得很乾淨,每一樣都看不見標籤,看來她在這裡有同好,一樣喜歡天然材質跟厭惡標籤。

    浴室很乾淨簡潔,是幹濕分離的設備,洗臉臺上還有一瓶鮮花,正巧是她喜歡的粉紅玫瑰。流覽衛浴用品,都是標榜天然無農藥的「SWEET LOVE」,這牌子在美國跟加拿大的連鎖藥妝店很搶手,時常賣到缺貨,表姊也曾推薦給她。

    褪下滿是縐褶的褲裝,她裸身走進淋浴間,扭開水龍頭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感受著衛浴用品的芬芳,暗自決定之後全都要改用這個品牌,那淡淡的清雅玫瑰花香,直到用大毛巾擦乾全身後仍盈滿鼻間。

    換上短褲上衣跟淡綠色裙子,她用大手巾包著滴水的長髮,走出浴室在梳粧檯的抽屜裡找到吹風機,才剛在鏡子前坐下,門上就傳來輕敲。

    「請進。」她說道。

    房門被推開,楊忠國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棕色貼著藍色標籤的小瓶子,遞到她的眼前,說道:「我妹是用這個來護髮。」那是摩洛哥的堅果油,價格還不便宜。

    「她不會介意嗎?」她問,很明顯感受到美少婦的不歡迎。

    「這算讓她將功贖罪,再說這一小瓶是贈品,她正品都用不完了,根本不在乎這個。」厚實大手輕柔的拿掉大毛巾,再打開小小瓶蓋,倒出堅果油在手心搓暖,才小心翼翼的探進她濕潤的長髮裡,霸道的堅持代勞。

    她沒有反抗,接受他不純熟,卻沒有扯痛一根髮絲的溫柔動作,直到發比柔亮如絲,再任他打開吹風機,用最弱的暖風把頭皮吹幹,而髮絲仍留有兩分微濕。

    「她真的是我妹妹。」他突然說道,語音僵硬。

    她抬起頭來,在鏡中與他四目相對。

    「就算她真的是你的妻子也沒關係。」她平靜的說道,垂下纖長的眼睫。

    「如果真的要在意,我可能會比較在意,那女孩的年紀比小愚大。但是,想一想你當初也沒有說……」

    他猛地轉過她的身子,低頭用兇猛的目光瞪視。

    「我在威爾斯時,就跟你提過那個孩子,她是我妹的女兒。」他竟然會覺得驚慌,這對事事篤定而冷靜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

    但是,她是他女兒的母親,他遺忘又辜負七年的女人,面對她時他根本無法冷靜,輕易就會亂了方寸。

    「所以,我說的是『如果』。」她輕聲回答,沒有被他眼中的凶光嚇退,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輕易為小事驚慌的天真少女。

    她的冷靜與淡然,讓他更是挫敗。他預期過,她可能又會發脾氣,或者立刻就帶著小愚離開,投奔黃嘉銘的懷抱,但是她意願意留下來,沒有說出半句怨言,更沒有對他惱火。

    難道,她真的沒有那麼在乎他?

    紛亂的心思在他心中翻滾糾結,他多想要逼問她,卻又知道她不會輕易鬆口,很可能更會自欺欺人,只能把臉埋進她的長髮裡深深歎息,難得的無可奈何。

    「我累了。」

    軟軟的語音,在這時灌入耳裡,讓他微愣。

    懷裡的女人,沒有抗拒他的擁抱,反而主動伸出手,圈抱他強壯的頸項,輕聲細語著。「你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一顆心,莫名的抽緊。

    「好。」他應允,奔波幾天幾夜沒閉眼,縱然是體力過人,但到底是血肉之軀,這時也覺得倦累。「我先去沖個澡,很快就回來。」

    她卻嬌聲呢噥,雙手圈抱得更緊。

    「不要。」

    「你不是討厭被弄髒嗎?」他記得很清楚。

    「是你就不討厭。」她抬起頭來,水眸清澈動人,粉唇彎彎,笑容有些神秘,彷佛他做了什麼讓她欣喜不已的事。「現在就陪我去睡。」她驕縱下令,不肯讓步。

    他懶得去猜測,更無法違抗,覺得她此刻的嬌蠻太可愛,只能把懷中輕盈嬌娃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客房的床上,也跟著躺了上去,床鋪因為重量而朝他這一面下傾,她就這麼貼臥在他懷裡,也沒有任何抗議。

    這麼依靠共眠,無關乎情欲,他雖然想要她想得發痛,但是卻捨不得破壞此刻她難得顯露的眷戀,只能承受太甜蜜的折磨。

    「我睡著的時候,你哪裡都不能去。」她握著他的衣角,不在乎他身上的汗味。上一次他們依偎而睡,她醒來之後,他就消失不見了。

    懂得她的在意,他樂於配合,慎重允諾。

    「好。」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7:26

第16章(1)

    她或許不受到楊家人的歡迎,但是小愚卻很快得到所有人的喜愛,連嚴酷的楊奕也支撐不了一天,很快就被小愚收服,被童言童語逗得嘴角失守,頻頻露出慈愛笑容。

    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淩靈,第一次有年紀小的玩伴,非但沒有半點嫉妒,反而樂得當起大姊姊,忙著編漂亮的花環給小愚戴,還抓來各種小艮蟲,例如翠綠色的蚱猛、皮殼漆黑的獨角仙等等,急著要獻寶。

    楊家成員不少,除了忠國之外,弟弟們跟妹妹都已經結婚,都是恩愛眷屬,在家裡隨時有人放閃,卻沒有人抗議。

    第二天午餐時全員到齊,在小愚禮貌又仔細的詢問下,每個人都報出姓名跟職業。楊家兄弟都任職于自家的保全公司,穿著時髦的楊孝國,妻子是養蘭高手婉麗,家裡隨意擺放的各色繽紛萬代蘭,都是她的傑作;相比兄弟們的豪放,性格較為收斂的楊仁國,妻子是自稱刺繡女工的丁湘悅,氣質極好,舉手投足間顯露大家閨秀的優雅;咧嘴笑時簡直跟大白鯊無異的楊愛國,妻子是小說作家黃依依,因為趕稿而呈現半昏迷狀態,一邊吃飯一邊說下午要去橾場跑兩圈,不然清醒不過來。

    至於楊小胖,眾人有時又叫她娃娃,丈去淩雲竟然就是「浮•摩沙」的創辦人之一。在俊美的丈夫面前,楊小胖嬌滴滴得很,盡顯小女人的嬌態。

    餐桌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都被小愚盤問得毫無保留,還爭相把好吃的都夾到她碗裡,笑咪眯的直要她多吃一點。

    同樣坐在一旁的書慶,碗裡食物也不少,忠國把生菜沙拉裡的甜椒都夾給她,絲毫不在意家人的眼光。

    「多吃點。」他囑咐,嚴格卻也溫柔。「你在飛機上只吃了一些水果,剩下的都沒吃。」其餘食物都被他消滅。

    「我在飛機上沒胃口。」氣壓、噪音和濕度,都讓味覺遲鈍。就算搭乘的是阿聯酋的飛機,她也吃得少。

    「黃小姐是不是覺得,這些家常菜不合胃口?」楊小胖笑咪咪的問,偏著小腦袋,故意說道:「也難怪,你吃的應該都是鵝肝醬牛排、松露燉飯,或是魚子醬那些高級菜吧?」

    聽到魚子醬三個字,湘悅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了一下,快快喝了一口排骨冬瓜壓驚。

    聽出話裡的諷刺,書慶蒙朧黑眸抬起,輕柔的變唇淺笑。「我吃的比較清淡,你說的那些我也不吃。」

    「清淡?」小胖再度出擊。「用燕窩漱口嗎?」

    「我喝的是綠豆湯,或是白木耳枸杞湯。」她從容回應,四兩撥千斤。

    「真抱歉,我家裡沒有準備。」小胖心有不甘,故意找碴。就是看不懂大哥對她疼愛至極的模樣。

    宋如意卻說話了。

    「紅豆湯好不好?我昨晚煮了一鍋,正冰在冰箱裡。」她殷勤得很,因為愛屋及烏,對書慶也格外照顧。

    「我很喜歡紅豆湯。」她笑得宛如綻放的春花。

    忠國卻在這時插嘴。

    「先別讓她喝冷湯,不然喝了紅豆湯,她正餐就吃不下了。」他用筷子靈活的挑下清蒸鮮魚頸脊兩條最嫩軟的部分取下,擱進自己餐盤裡,等到魚肉不再熱燙時,才夾進她碗裡。

    「嗯,那是我老公愛吃的!」小胖氣呼呼的說,筷子直指大哥,很想直接戳進大哥眼裡,反正他識人不清,竟迷上豪門情婦。

    「淩雲常吃,這次讓給慶慶。」他聳聳肩,瞪了妹妹一眼。「再說,淩雲都沒說話了,你跟客人喳呼什麼?」

    「你怎麼胳臂往外彎?」她可咽不下這口氣,用力一拍桌子,當場撂下戰書,盤子裡的菜肴同時都被震得跳起零點一公分高。「到院子去,我讓你四肢都往外彎得徹底!」

    「到時候誰四肢被掰彎可難說。」他露出獰笑。

    「你……」小胖氣得差點握斷筷子,轉身撲進丈夫懷裡,張牙舞爪的模樣斂為楚楚可憐,圈著丈夫的頸項撒嬌。「老公,你看啦,大哥欺負我。」

    「大哥是在照顧客人。」淩雲面帶微笑,摸了摸妻子的頭,哄得古靈精怪的妻子開心。小胖才一臉彆扭的坐直身子,故意把清蒸鮮魚轉到面前,夾起大塊鮮嫩魚肉。

    「客氣點!」忠國警告。

    「你都不客氣了,我只是跟你學習而已。」小胖也聳肩,姿態跟她大哥的確有些相像。

    書慶慢條斯理的吃著,看忠國跟妹妹你來我往的吃飯兼鬥嘴,他眉宇間的神態是她未曾見過的輕鬆,薄唇上始終帶著笑,那是在毫無防備時,才會有的表情。

    驀地,她彎起粉唇微微一笑,咬著嫩軟魚肉,慢慢咀嚼咽下。

    「怎麼了?」他的注意力絕大部分都在她身上。

    「難怪,你之前用的代號是『黑』。」她假下頭,笑意更深。「離開家後,你就是不受管束的黑羊,他們對你在外的行徑知道多少?」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頓時被她踩著痛腳。在家他是保護家人、奉公守法的好大哥,但是這份責任感雖然甜蜜卻也沉重,他在外的放浪形骸,當然不會向家人報告。

    「我是被一個朋友帶壞的,他才是天生的壞胚子。」他裝出最無辜的表情,責任全推給不在現場的摩根,大狗狗般單純的萌呆表情,盡力展現本性純良。

    「是你那個壞朋友帶你去拉斯維加斯跳脫衣舞的嗎?」她咬著粉唇輕笑,雙眸睨望著他,嬌態可掬。

    他幾乎是立刻硬了起來,下腹竄起熱流。

    昨天他們雖然同床共枕,但是因為疲倦與回到家中的鬆懈,他不知不覺也睡著,等到入夜時睡眠充足的醒來,要對她「使壞」的時候,卻發現小愚不知什麼時候,也擠到床上來,窩靠著媽媽的背睡得很熟。

    吵醒女兒絕對不是好主意,他僵硬著無聲起身,只能在書慶粉頰上留下無聲的一吻,才回自己臥房沖冷水澡,欲求不滿的勉強睡去。

    今早看她精神奕奕,意味深長的露出淺笑,讓他不禁懷疑起,這都是她盤算好的小小詭計,利用跟女兒同床,不讓他放肆得逞。

    而此時此刻,她嬌媚無限睞來的一眼,更肯定了他心中猜測。

    兩人的親昵模樣,全被弟弟們看在眼裡,為了避免大哥繼續「誤入歧途」,幾人無聲交換眼神,決心見義勇為。

    「脫衣舞?」坐得最近的愛國,聽見關鍵字時揚起濃眉,露出閃亮白牙笑著。「誰跳過脫衣舞?」他的視線直盯著美麗的不速之客。

    書慶的回答,卻讓所有人震驚得差點集體下巴脫臼。

    「他。」她指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忠國,笑吟吟的說道:「他是拉斯維加斯最受歡迎的男脫衣舞明星,只要有他登場,酒就賣得特別好,女人們塞的鈔票會讓他的……」

    「那全是我在胡說八道!」他火速坦承,額上冒出點滴冷汗。

    「所以你連安娜、布蘭德跟鎮上的人全都騙了?為女客提供免費服務也是假的嗎?」她清純又無辜,拋出的問題卻有強大殺傷力,足以讓他被父親罰著,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

    「假的!」他從未如此悔恨到想咬斷舌頭,果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年隨意開的玩笑,都在這時有了報應。

    「是嗎?」她雙眸垂斂,模樣落寞又哀傷,實收把他往刀鋒上推。「你對我說了好多謊,我之前竟然全都信以為真。」

    就算是不歡迎書慶,但是楊家向來女權至上,撒謊已經是壞事,對女性撒謊更是罪大惡極、不可原諒。眾人指責的視線,全落到忠國身上。

    「你在英國威爾斯跟我說的,是不是也不算數?」淚眼蒙朧,顫顫的哭音太惹人憐,絕美容顏的嗔怨,讓每個人的心都揪得發疼。

    「那些是真的。」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只有他看出她狡獪的伎倆,家人們望著她的神情都變了,從提防轉為同情,憤怒的眼神一致落在他身上,他成了眾矢之的。

    「我怎麼能判斷是真是假?」長睫輕眨,落下一滴清淚,輕易把劣勢轉為優勢。

    「大哥,你怎麼能惹黃小姐哭?」同樣身為女性同胞,充滿正義感的小胖立刻倒戈,轉為指責兄長。她擠出笑容,對小愚輕聲細語,「你跟小靈姊姊去花園玩好不好?」等小孩離場後,他們才可以對罪人盡情展開指責大會。

    「好。」小愚很乖巧,牽著淩靈的手。「飯菜好好吃喔,我吃好了,請大家慢用。」她離開時還不忘禮貌,小淑女的模樣讓人無法不疼愛。

    目送著兩個女孩離開,消失在大門後,眾人紛紛轉過頭來,再度直直瞪著忠國,慶倖有人可以轉移小愚的注意力,才沒讓單純無辜、人見人愛的孩子因為母親的落淚而大驚失色,甚至一起哭出來。

    百口莫辯的他,歎了一口氣,警告的低喚。

    「慶慶。」

    她雖然不再說話,但是小臉淚容淒美,更顯得委屈。

    「大哥,你到底對黃小姐做了什麼事?」孝國問道,神色嚴肅。

    「我騙過她。」他注視著她低垂的小臉,心中不由得猜想,她此刻是不是能藏得住得意的神色。

    敏銳如他,早已隱約察覺不對勁,她時而冷淡、時而嬌柔,昨天要他陪著一起睡,就是一項獎勵。她不再是七年前單純的少女,而是暗藏心思的小女人,縱然居心不明,但是他還是樂於奉陪。

    「還有呢?」仁國也逼問,把心愛的妻子湘悅抱得緊緊的,想起大哥曾經在他們婚前試圖勾引過愛妻,果然在外也劣跡斑斑。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7:40

第16章(2)

    忠國環顧眾人,緊擰的濃眉舒開,薄唇染上笑意。既然事已至此,乾脆全坦白招認。

    「七年前讓我在內華達州受重傷昏迷的工作,保護的物件就是慶慶,那時我說了不少荒唐話,是個徹底的混帳。」他將計就計,看見她抬起頭來,嫩嫩的粉唇微張,大眼裡閃過警覺。「但是我愛上她,卻因為重傷失去記憶,直到之前在俄羅斯受傷,才又逐漸想起一些事。」

    情勢急轉直下,大家都聽得呆了,個個嘴巴開開。

    他伸出雙手,捧起她猶有淚痕的小臉,誠心誠意的說道:「說起來,我該感謝韓武麒,他逼我去英國,見到慶慶的時候,我的記憶才完全恢復,想起當年的一切。」

    宋如意一手掩著嘴,聽見花園裡的笑聲,又驚又喜的說道:

    「七年?所以小愚……小愚是……」

    「沒錯,」他坦承。「雖然小愚還不知道,但是她是我的女兒。」

    眾人驚呼出聲,楊奕更是立刻站起來,笑得合不攏嘴,三步並做兩步就往外走去,急著要好好看看剛冒出來的可愛孫女。

    飯廳裡像是被作開的螞蚱窩,人人都亂成一團,在飯桌旁激烈討論,唯獨忠國與書慶沒有改變姿勢。

    「謝謝你讓我有機會坦承一切。」他撫摸著她的粉頰,黑眸中滿是笑意。她手段狡猾,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乾脆全豁出去。「接下來,家裡就會開始做準備了。」

    「準備什麼?」她大眼不再有淚,如小動物般警戒。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宣佈。

    「我們的婚禮。」

    楊家人全體動員起來真是動作驚人。

    才兩小時不到,分頭進行的眾人,已經訂好婚禮場地跟餐廳,選的還是最近的一個黃道吉日,縱然場地跟餐廳老早在幾個月前就被訂滿,但是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總之楊家人就是訂到位子,會場的佈置則有農家贊助,花卉佈置由婉麗負責,全場都會擺放粉紅玫瑰。

    湘悅則說,長輩送她的嫁妝裡,有一套十八世紀的精緻古董婚紗,已經修復完畢,只要再稍微修改,就能讓書慶穿。

    依依一邊繞來繞去,一邊說要把兩人間發生的事情拿來寫小說,然後坐在丈夫的大腿上,用筆電開始敲打大綱。

    證婚人則是請到鎮上的美豔女鎮長,還有警長二人伉儷,雖然兩人忙得連生孩子的時間都沒有,但是楊家人還是軟硬兼施的逼著兩人答應。

    嘉年華般的狂歡氣氛,直到書慶鎮定的說出一句話後,才歸於沉寂,連搭搭搭的打字聲都停了。

    「我兩個月後就要嫁給別人了。」她淡淡的說,簡單一句話簡直要揉碎大夥兒的心。「還有,小愚不知道親生父親的事,請先不要告訴她。」

    眾人宛如搭了一趟刺激的雲霄飛車,從興奮的高峰被甩入沮喪深淵。

    「可是,大嫂……呃,黃小姐你……」小胖嘟嘟囔囔,連話都說不清楚,順了好幾口氣,才努力勸說起來。「大哥是因為重傷才失憶,算是不知者無罪,而且……」雖然想再說下去,但是整整七年不聞不問,女人獨自生下孩子扶養真的太艱辛,到底只能歎息造化弄人。

    再說,家裡環境只能算小康,而書慶要嫁的物件,八成就是先前韓武麒說的富商,能請得動紅眼,可見身家絕對豐厚,反觀大哥除了體力過人,財力可輸了十萬八千里。

    不過嘛,雖然書慶的婚約已經訂了,但是小愚在血緣上到底是自家人,因為不能說破,楊家人更是卯起來寵愛小女孩,從花園抓著一隻螳螂回來的小愚,受到前所未有的歡迎。

    「小愚,這件洋裝漂亮嗎?」綴滿古董蕾絲的美麗衣裳,送到小女孩面前,華麗得像是公主的穿著,還附上精緻小皇冠。

    「來,這裡有玩具,我們一起來組裝樂高!」十幾組樂高全被搬出來,堆在客廳裡。

    「不對不對,女孩子當然要玩洋娃娃。」公主風格、淑女風格、龐克風格,卡通造型或者是擬真的娃娃,全被抱出來,光是配件就有好幾大箱。

    「小愚,來吃蛋糕。」

    「你喜歡什麼花?我去摘來給你。」

    楊家人輪流獻殷勤,搶著要得到她的注意。

    美麗的小女孩眨著雙眼,對衣裳玩具食物花束都不感興趣,在眾人圍繞中,歡樂的蹦跳著,說出心中想望:「我想出去玩!」

    楊家人宛如聽到聖旨降臨。

    「沒問題!」

    「要釣魚還是看花?」

    「去張家的生態農場,那裡有給小孩玩耍的體驗活動。」

    「不錯不錯,那裡評價很好。」

    迅速討論出去處,孝國低下頭來問:「小愚坐我的吉普車好不好?」

    「好。」她興奮極了。

    「我來開車。」楊奕簡單說道,筆直的視線堵住孝國的嘴。

    「小愚坐我旁邊。」家長都說話了,父命難違,沒人敢多吭一聲。

    即使被眾人簇擁,小愚卻還記得問過媽媽,伸出胖軟小手,笑得好甜的說:「媽咪,我們一起去。」

    書慶微微一笑,親了親女兒紅潤的臉頰。「這麼多人陪你去玩,你高興玩就好,媽咪還很累,要留下來休息。」

    小愚乖巧點頭,才轉身迎向眾人,在楊奕的牽握下,蹦蹦跳跳的出門去了。「媽咪再見!」出門前她不忘告別。

    知道女兒跟楊家人在一起,不會有任何安全疑慮,她目送女兒出門,接連幾輛車也相繼離去後,才轉身往二樓的客房走去,只是還沒走到客房門前,一個龐大的身影就無聲閃出,阻擋她的去路。

    她仰起頭來,看進忠國漆黑無底的雙眸裡。

    「來。」他聲音喑啞,霸道的握住她的手,就帶她往三樓走去,兩人一起進了一間空間比客房大一倍的房間。

    她只來得及看見房裡有書桌、櫃子跟一張大床,隨即就被緊緊抵在門上,被他粗魯難耐的吻奪去所有注意力。

    ……

    激烈的歡愛,讓兩人許久都不能言語。

    過了許久,彼此的心跳才逐漸恢復,沒有開冷氣的房間裡格外悶熱,雖然身上都汗濕涔涔,但是沒有人在乎。

    他古銅色的大手,在粉嫩的嬌軀上緩慢遊走,愛憐的撫過曼妙起伏的曲線,每次都驚異於她肌膚細嫩絕倫。

    「我弄痛你了。」他歎息著,無法原諒自己竟會失去控制,貪婪的一再需索,對她彷佛著了魔。

    「沒有。」她的話音模糊,累極的趴在床上,曲著指節輕咬,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粉臉嬌紅著,看見書桌上擺著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應該是他高中時拍的,穿著空手道制服,腰間綁著黑帶,一手拿著獎盃,臉上滿是桀敖不馴的傲氣。

    「你只是還感覺不到。」他靠在她髮鬢,印下憐愛的一吻。「你太嫩了,我不該那麼粗魯。」嬌嫩的雪膚上已經浮現紅痕,過一會兒就會變得紫紅。

    她悶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喜歡。」嫵媚的聲調太誘人。

    啊,這令他驚奇的小魔女!

    他把軟綿綿的她抱入偉岸胸懷裡,才伸手到床頭櫃,搜尋到冷氣遙控器按下開關,在室溫逐漸下降時沉默著,直到空氣變得有些冷了,他才深吸口氣,對懷裡乖馴嬌娃說道:「慶慶。」

    「嗯?」

    「這七年來我失去記憶了,所以……」

    伏臥在結實胸膛上的她,輕聲打斷他的話。

    「我不想聽。」她嬌慵的伸了個懶腰,像只舔飽奶油的波斯貓,雙眼閃爍如謎。「你應該也不會想聽,我跟其他男人的事。」她輕輕悄悄,若無其事的丟下炸彈。

    他眼前陡然一黑,非要連連深呼吸,才能克制因為強烈妒意,而興起的殺人衝動。他理智上能接受,畢竟他沒有守身如玉,沒有資格用這種規範去苛責她,但是想到她跟別的男人歡好,他的理智就不管用了,憤怒讓他再度變得野蠻。

    「你沒有!」他翻過身來,沉重的身軀把她壓制在床上。

    她仰望著他怒極的臉龐,汪然雙眸輕眨,用先前訴說喜歡他粗魯歡愛的嫵媚語氣,輕聲問道:「你怎麼能確定?」

    ……

    沒有人來打找他們,而他們一次次癲狂的做愛,彷佛要補足這七年的空虛,熱烈的要著彼此。

    她雖然青澀,遠不如他經驗豐富,但是說的話都刺激得他瘋狂。

    「就、就算,我之前沒有……」她在他深重的衝刺中,喘息低語著,雙眸蒙朧中卻帶著一絲光亮。「之後……啊!」

    「閉嘴!」他狂暴的吻住她的唇,不允許她再繼續說下去。

    雖然一再的歡愛,可能會讓她再度懷孕,但是他辜負她太久,她即使有了小愚卻將跟另一個男人結婚,就算他能再次讓她懷孕,也不能改變什麼。

    所以,他只能在狂亂一再佔有她的身體時,在心中反覆祈禱,她能夠回心轉意。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7:56

第17章(1)

    深夜時分,門上遲疑的輕敲讓忠國睜開雙眠,鷹隼般的黑眸在睜開時就不見半分睡意,立刻清醒過來。

    房內很暗,而溫暖嬌軀窩在他懷中,因為筋疲力盡而熟睡。

    他把她累壞了。

    薄唇緩慢勾起,在烏黑的長髮上印下一吻。

    黑眸隨即望向房門,看見房外燈光從門下透入,照出一雙小小的腳,正不安的踱來踱去。他精壯的身軀在黑暗中緩慢起身,懷中嬌娃發出抗議的低喃,並沒有醒來,他微笑著下床,無聲往房門走去,扭開門鎖輕輕打開。

    跟床上熟睡女子極為相似的大眼,純真無邪的仰望,小小身軀上已經換了睡衣,手裡還抓著一隻顏色繽紛的布偶。

    「對不起,打擾你睡覺。」她抱起布偶,仰著可愛小臉,很小聲的說:「他們說,媽咪可能在你房裡。」她往房裡頭看,卻因為裡頭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到。

    「她已經睡了。」忠國說道,緩慢蹲下身來。

    「喔。」小愚應了一聲,卻還是朝裡頭望。

    「你睡不著嗎?」他問。

    「小靈姊說要跟我睡,但是她媽媽說,我應該要跟自己的媽咪睡。」她抱緊懷裡的布偶,無邪大眼眨啊眨。

    聽到又是小妹做的好事,他咽下歎息,對小女孩露出笑容。「你不想一個人睡嗎?」

    她迅疑著,無法決定該怎麼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喪氣的垂下雙肩,像只落單的小白兔般可憐兮兮的。

    「我很勇敢,可以一個人睡。」她從四歲起就能一個人睡,雖然還是戒不掉抱著布偶睡的習慣,但是乖乖睡覺不是問題。「只是……」她扭捏著,小臉紅紅。

    「怎麼了?」他對小孩本來就很有耐性,何況是自己的女兒。

    「我看小靈姊跟她媽咪手牽手去睡了,突然就很想媽咪。」她扁了扁嘴,沒有哭出來,但是雙眼裡已經淚花亂轉。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笑得很溫柔。「你媽咪很累,我們不要吵她,我陪你去睡好不好?」

    小愚還有些遲疑。

    他再添上附加誘惑。「我可以說故事給你聽。」

    小女孩瞬間雙眼發亮,歪著小腦袋,不太確定的說:「我的故事書都留在英國了。」她很沮喪。

    「小靈的故事書在一樓,我想她不會介意我借來睡前讀給你聽。」既然把小愚誘到他門口的,是小靈的媽,加上小靈對初來乍到的妹妹疼愛有加,那麼借一本故事書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既然有故事可聽,小愚欣然點頭,牽著忠國伸出的大手,一起回到二樓客房。床鋪有些亂,小被子踢到一旁,看得出是睡過一會兒後才被踢開。

    他看著小愚爬回床上,縮進被窩裡乖乖躺好,心中驀地很是不舍。他只顧著與慶慶做愛,卻忘了即使女兒再勇敢,到了陌生環境也會不安,家人們白天陪著她玩耍,但是入夜之後孤單一人躺在陌生的床上,連大人都會輾轉難眠,何況是六歲的小女孩。

    忠國強忍著把女兒緊抱入懷的神動,在床的另一邊躺下,雙眼灼熱刺痛。

    「你忘記去拿故事書了。」小愚好心的提醒。

    「我等一下就去拿。」他看著天花板,一時無法動彈。

    「你不去拿也沒關係。」小小的雙手拉起被子,大方的分了一半給他,在他胸膛上拍了拍。「要蓋好喔,不然吹冷氣還是會感冒的。」她握住他的手,再次覺得他好像神燈巨人,聯手手都好大。

    女兒的善良與貼心,讓他心頭縮緊,喉間發梗,無法發出聲音。

    這孩子的出現,是一個意外驚喜,他不曾參與她的出生、她的成長,要不是跟書慶重逢,他甚至不會知道孩子的存在,他實在無法想像,那會是怎麼樣的缺憾。

    更難以想像的,是他如果沒有想起書慶,或許只能在夢中徘徊,困惑糾纏著他夢境的女子究竟是誰,錯過彼此的今生。

    上蒼給了他第二次機會,而他絕對會好好把握!

    小手握住他的尾指,輕輕扯動,他轉過頭去,看著小愚躺在一旁,懷裡抱緊布偶,雙眼亮亮的眨著,遲疑的小聲問:「你……你……」她停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你是我爸爸嗎?」

    瞬間,饒是見過不少驚濤驂浪、遭遇過許多險象環生情況的他也差點心跳止。

    「是誰說的?」他勉強開口,聲音極啞。

    「沒有人說,我只是很希望你是。」小愚聲音很低微,但很清楚,小手把他尾指握得更近,緊張的笑了笑。「雖然,剛開始時你很沒有禮貌,但是你後來就對我很好,陪我玩、念故事書給我聽。」

    「沒有人這樣陪你嗎?」

    「大舅舅跟小舅舅都會啊,但是感覺不一樣。」她擰著小小的眉頭,努力思索著,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反正,我就是比較喜歡你陪我。」

    他喉間乾澀無比,像是塞滿了棉花,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啞聲說道:

    「謝謝。」簡單兩個字,他卻說得很艱難。

    「媽咪從來不會對人發脾氣,但是你好容易就惹她生氣。」她掩著小嘴咯咯偷笑,很少看見媽咪氣呼呼的模樣。「所以,我想你一定對她來說很特別,很可能就是我的爸爸。」正因為年紀小,兒童特有的敏銳,讓她早早就看出端倪。

    「你會怪我遲到嗎?」他翻過身,看著可愛的女兒,總算知道何謂笨蛋爸爸,看著女川一顆心就要融化。他還曾經嘲笑過淩雲,對調皮女兒言聽計從,原來都是他未來的寫照。

    大眼眨了眨,俏皮又可愛,還吐了吐舌頭。

    「沒關係啦,以後你不要再遲到就好了。」她一項一項的數,「我的才藝比賽、我的國小畢業典禮、我的國中畢業典禮、我的高中畢業典禮等等,你都不可以遲到,更不可以缺席。」

    「好。」他啞聲承諾,不論任何要求都願意答應。

    「以後,我可以叫你爸爸嗎?」她笑得好甜,那模樣就連最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拒絕。

    「當然可以。」他被女兒的慧黠模樣逗得笑了出來,古靈精怪的表情跟小靈真的很相似。

    「好,那我們來打勾勾。」小手伸出來。

    大手勾小手,因為尺寸相距太大,壓按拇指時很勉強,但是不減彼此認真的程度,都做下慎重的承諾。

    抽回小手後,小愚砰的躺回床上,提著他的大手,心滿意足的說道:

    「太好了!」她好高興,窩在巨人的身旁很有安全感,再也不會怕任何妖魔鬼怪,更不用再羡慕別的小朋友。

    「從今以後,我就有爸爸了。」

    他說的沒錯!

    書慶在嚴重酸痛時想著。

    激烈的做愛果然有嚴重後遺症,何況還是暌違七年之久,他狂野的要了她許多次,縱然曾警告她,之後會酸痛,但她依舊故意用言語激怒他,落得自討苦吃的下場。

    腿間的嬌嫩處,紅腫得猶如火燒,抗議他太熱情的「造訪」,所有肌肉跟關節更是酸疼不已,只要稍稍動彈她就忍不住呻吟出聲,想要責怪元兇,偌大的床上卻又只有她一個人。

    不過,縱然酸痛不已,她身上倒是乾乾淨淨,沒有留下半點汗漬污痕,該是昏睡的時候,他曾用濕毛巾為她仔細擦洗過,連長髮也不覺得黏膩,讓她臉兒紅透,不敢去想那時到底昏睡得多徹底。

    窗外的陽光耀眼,她拉起薄被遮蓋赤裸,卻在看見肌膚上的紅痕跟青紫時,嚇得迅速拉下薄被,在日光下檢視自個兒。

    細膩白皙的肌膚上,到處都是吻痕,還有許多青紫色的指印,就算是沒有的地方,也微微的泛青,連胸前的豐盈嫩軟,也被他吮得至今仍舊好敏感,蓓蕾微微紅腫,雪乳上也有吻痕。

    直是個性欲旺盛的男人!

    房間裡沒有鏡子,她也不敢去瞧後背是不是也被過度「關照」過,只覺得粉臀酸疼,想起他那雙巨掌,對她的臀部近乎癡迷的再三揉捏,就知道臀上肯定也佈滿指痕,這下子連正躺都會痛,只能委屈的側躺著。

    重新拉上薄被,她像鴕鳥一樣,躲在房裡逃避現實,因為一旦下樓,任何人一看見她的模樣,立刻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她還說不嫁給楊忠國,今天就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言行自相矛盾,哪裡還有臉去見人?

    但是不下樓也會被發現缺席,何況她又沒有睡在客房,任誰都猜想得到她會在哪裡。看看窗外天色,肯定已經錯過早餐,她自暴自棄的想著,乾脆就連午餐也省了,免得見到人時尷尬。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8:11

第17章(2)

    昨晩消耗許多體力,肚子咕嚕嚕的直響,她蜷起身子,閉緊雙眼,想依賴睡眠遺忘饑餓。

    只是她不想吃,卻有人見不得她不吃。

    房門被推開,食物香氣傳來,勾得她肚子裡饞蟲叫得更響,她從薄被裡探出頭來,看見讓她一身酸痛青紫的始作俑者,端著一盤食物在床邊大剌剌的坐下,臉上滿是笑容。

    「太陽都曬屁股了,快起來吃飯。」他的嘴角跟眼裡滿是純男性的驕傲,心情也好得很。「你肯定餓了。」

    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她反倒嘟起紅唇,故意縮進薄被裡,就是要跟他唱反調,不理會他的殷勤。「走開,我不餓!」

    偏偏肚子裡的饞蟲不配合,在這時咕嚕嚕的響起。惹得他哈哈大笑,耐心再度催促。

    「還說不餓,肚子響得那麼太聲。」他很不給面子的拆穿她的謊言,朝薄被下的渾圓曲線輕拍一下。「別躲在被子裡,起來自己拿著吃。」

    「啊!」粉臀遭遇襲擊,她疼得喊出聲,這才不甘願的拉著薄被遮到胸上,慢慢坐起身來,大眼裡滿是哀怨,從他手裡接過餐盤,連拿筷子都很勉強,纖細雙臂處處吻痕,手腕處還泛著青紫,是昨晚被他舉高箝住時留下的痕跡。

    「看你把我弄得什麼樣子。」她埋怨著,吃著甜脆的竹筍,察覺盤裡的食物大多是涼拌,除了鮮筍之外,還有醉雞,以及一盤芝麻柴魚綠蕨菜,每樣都可口精緻,不難猜想是他小媽體恤她怕燙,所以特別做的菜肴。

    「你自找的。」他淡淡說道,黑眸巡視過她身上的痕印,彷佛在審視勳章。「我已經忍耐太久,而你還故意挑釁。」他的確失控,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跡。

    「那你也不需要那麼用力,這樣我要怎麼出去見人?」她抱怨著,吃下一口嫩嫩蕨菜,咀嚼咽下後又說道:「現在是夏天,穿的都是短袖,這些吻痕根本就沒辦法用衣服遮住。」

    「那就不要遮。」他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故意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不遮也好,誰看了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這些是吻痕,又不是刺青,上頭可沒有你的名字。」她瞪了他一眼,瞧他驕傲得像是開屏的孔雀,一副樂於炫耀的模樣。她這身吻痕,更助長他的男性佔有欲。

    要不是他上有父母,還要顧及臉面,小鎮民風又較為純樸,他八成會把她抱出去示眾,宣告她已經名花有主,別人都休想沾惹。

    她一邊忿忿想著,粗糙的大手卻突然探來,在她手腕上輕輕一觸,姿態無限珍愛憐惜,她意外的抬起頭來,猝不及防的望見他溫柔的神情。

    「對不起,弄痛你了。」他輕聲說道,低沉嗓音如能醉人,黑眸飽含暖意,比炙熱激情更讓人難以抵擋。

    「你……你太用力了……」她一時呐呐,抱怨說得像是撒嬌。

    「我太想念你了,所以無法控制。」他坦承,舉起她空著的那只手,湊上薄唇輕憐蜜愛的吻著,因為讓她受傷而自責不已,彷佛她是最珍貴的瓷器般輕柔,捨不得稍稍用力。

    這毫不掩飾的溫柔,實在太過卑鄙,她反倒無法再責怪他,縱然還是全身酸痛不已,但看著他黑眸中的自責,就覺得也不是不能忍受,只能無奈的歎息。

    恨著他冷淡時的漠然,又無力招駕他的熱情,她的心才會牢牢被握在他手裡,即使想要逃避,卻也無能為力。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擁有這樣的魔力,讓她盡力想遺忘,卻還是忘不了,把身心都遺失在他懷抱中。再加上,她在心中設下的關卡,他雖然不自知,卻已經闖過八成……就因為他不自知,所以所作所為都是真實的,沒有虛假與欺騙,她才更難以自拔……

    「來,再吃幾口,把午餐吃完後,坐一會兒之後再睡。」就算瞧出她心思紛亂,忠國也沒有說破,黑眸盯著餐盤裡剩下的食物,哄她再多吃一些,接過筷子一口口喂她。「我跟家裡的人說了,你有點不舒服,所以晩餐時你也不必下樓,今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

    可能是因為體力透支,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溫柔,她吃得比平常多了一些,涼筍跟蕨菜都吃得見底,剩下的醉雞則是被他兩三口就消滅,空下的餐盤就往書桌上去。

    「沒規矩。」她說,指責他沒有把餐盤拿回樓下。

    他像只大貓似的伸懶腰,湊到床上來,一點也不在乎。「你還在床上吃飯呢,誰比較沒規矩?」五十步笑百步,他們真是半斤八兩,天生的一對。

    「是被你帶壞的。」她瞅著他,非要把錯賴在他身上。

    「好好好,都是我,可以了吧?」他半點都不介意,背靠著床頭把她抱在懷裡,只要佳人在懷一切好說。「把手伸出來。」

    「做什麼?」她一邊問著,一功乖乖伸手,乖馴得毫無防備。

    「擦藥。」他從床頭拿起一罐藥膏,打開瓶蓋時,濃烈的薄荷味飄散出來。大手挖出藥膏,在手中搓得暖了,才在她肌膚上薄薄擦了一層。「這藥膏能化血散瘀,對吻痕很有效。」

    「你怎麼會知道對吻痕很有效?」酸溜溜的妒意,逆湧到她喉間,灼得她輕柔的語音變得有些尖銳。

    「別吃醋。」他樂得心花朵朵開。

    「誰吃醋了?」她可不認。

    「你啊。」他毫不留情的指出,穩穩抓住她的手,不允許她縮回,笑著在她鬧彆扭的臉上硬是印下一吻。「就說別吃醋了,這藥膏我家裡平時拿來舒筋活血,小胖結婚得最早,不想讓老爸跟小媽看見身上的吻痕,用了這藥膏最有效,我幾個弟弟結婚後,她都大力推薦,我剛剛端午餐上來時,她還一直對我擠眉弄眼,拼命指著脖子,暗示我不要忘了替你擦。」

    僵硬的嬌軀慢慢軟下,好不容易又軟貼回他懷中,倒沒想到先前對她敵意最重的楊小胖,這時反倒最是細心。

    「她不討厭我了?」她沒有忘記剛到楊家時,小胖盛大「歡迎」的方式,的確是別出心裁,換做是其他女人肯定哭著掉頭就走。

    「她其實心腸最軟,容不下女生被欺負,先前會演上那一出,是因為不知道來龍去脈,以為我受了你的蠱惑,把禍水往家裡帶。」他又取了一些藥膏,抹在她粉潤的雙肩,沒有錯過細膩處的紅痕。「現在,知道是我辜負你跟小愚,她老早就偏心到你那邊去了,只差沒有痛扁我一頓給你看。」

    她靠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裡,聽著他聊著家人的事,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她也有家人,總無私的提供支援,對她萬般寵愛,而他身為長子,處境截然不同,侃侃而談的言語中沒有半點隱瞞,兄妹間的吵鬧,一樁樁一件件都被他說得精采有趣。

    他說,小妹以前是鄰里間赫赫有名的黑社會明日之星,為了初戀情人才拼命減肥,有了這能騙人的嬌滴滴假像,其實手腳還是狠得讓意圖不軌的人都要痛哭求饒。

    他說,小弟愛國是業務高手,笑得最燦爛時,其實正是氣到最想殺人。

    他說,三弟仁國愛上保護對象時,他因為過度關心,還故意去勾引湘悅做測試,結果好心被雷劈,慘遭一頓痛揍。

    他說,二弟愛財如命,江湖人稱鐵算盤,接近婉麗時別有居心,但是愛得無法自拔,卻險些失去摯愛,好不容易才獲得原諒,順利抱得美人歸。

    他說,父親剛毅木訥,一直以來正氣凜然,是他們兄妹們的榜樣。

    他說,是因為小媽,他們一家才能這麼幸福。

    他說了又說,輕柔的為她把身上所有吻痕,都薄薄的擦上一層藥,再將她捧護在心口,只差沒把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

    「現在,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他低靠在她耳邊問,沙啞語音無限疼寵深情。

    她趴臥著沒有說話,呼吸很均勻。

    「慶慶?」

    「嗯?」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她輕聲說。

    她又靜了下來,像小貓般溫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想睡了。」

    該要知道的,她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但是聽他親口說出,卻又另有一番意義,她知道他有多謹慎,除了她之外,這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曾聽過他這番毫無保留的坦白。

    這時,她太過感動,無法面對他,只能裝睡來暫時逃避。

    「好。」他背靠床頭動也不動,任由她挪了個舒適的姿勢,把他這個在世界上名氣不小,有的人稱為守護神,有的人則視為索命惡鬼的人物當巨型玩具抱枕使用。

    只是才過了一會兒,門上就傳來輕敲,軟脆的聲音在外頭不確定的喊著:「媽咪,我可以進來嗎?」

    枕在他懷中的嬌小人兒,立刻抓住薄被,想要坐起來,卻又被他霸道的抱住,完全動彈不得,更別說是躲了。

    「進來。」他揚聲喊,語音帶笑。

    「你……」她想罵又想躲,卻兩樣都做不了,先前的感動,被他的惡意捉弄像流水般流盡。

    房門被推開,綁著辮子的小愚探頭進來,看見兩人窩抱在床上時,驚喜的眨眨雙眼,很快的溜進來,跟著往床上擠。

    「媽咪,你哪裡不舒服?」她好擔心喔!雖然大家都說不需要擔心,還笑得神秘兮兮的,但是她還是逮著機會,就跑上來敲門。

    「我……我只是昨晚沒睡好……」書慶尷尬得粉頰紅透,因為被困著不能動,也無法阻止女兒的小手掀開薄被,手上吻痕雖然擦過藥,卻還是顯眼得很。

    「媽咪,你怎麼受傷了?」小愚驚呼出聲,看著那些紅痕青紫,小嘴一扁差點就要哭出來。

    「乖,沒事。」她暗自擰了「肇事者」一把,無奈他皮粗肉厚,這一擰倒像是幫他搔癢,讓他悶笑不已,巨大的身軀都在震動。「媽咪是被怪獸咬了,只會痛一下下,過不久就沒事了。」她擠出笑容。

    小愚先是看看她,接著又看看笑得震動不已的忠國,很認真的說:「你怎麼不叫爸爸來保護你呢?」昨晚有爸爸保護她,她就睡得很好。「是不是因為昨晚爸爸陪我睡,你一個人睡怪獸就跑來咬你?那以後爸爸都陪你睡,怪獸要是來找我,我就會像娃娃姑姑教的那樣,用力踢下去。」

    女兒嘴裡的稱謂,讓書慶微微一愣,抬頭望進忠國眼裡,心裡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稱謂的改變,代表楊家人的身分,對女兒有了別的含義,不再只是暫時讓她倆母女寄住的家庭。

    「你說了?」她悄聲問。

    他揺揺頭。

    「不,她自己猜出來的。」女兒的聰慧不但讓他騎傲,家人們更是驚喜不已。今天早上,小愚靠著改變稱呼,就弄哭了小媽跟娃娃。

    「好啦,媽咪,有爸爸陪你我就不擔心了,小靈姊還在等我一起去玩。」她把薄被重新蓋好,還輕輕拍了兩下,嚴肅的對忠國說:「爸爸,你要替媽咪呼呼喔,還要保護她,不要讓怪獸再咬她了。」

    他忍著笑點頭,沒有說出,其實自己就是咬得媽咪滿身吻痕的「怪獸」,不然這小鬼靈精肯定會問得更多。

    確認爸媽相安無事,小小電燈泡主動閃人,急著要下樓去玩耍,離開時不忘大聲喊再見,還貼心的記得把門順手關上。

    注視著被關上的房門,書慶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來,輕而又輕的問道:「如果我說,這其實不會改變任何事呢?」他拉攏小愚,不論有意還是無心,反倒是扣分,所以她故意這麼問。

    他嘴角噙著笑,愛極這相互較勁,簡直像是在跳一場只有彼此知道舞步的舞。低下頭來,他黑眸閃爍笑竟,卻也無比堅決。

    「那麼,親愛的,你就是在說謊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8:24

第18章(1)

    燦爛陽光下,楊家烤肉會盛大舉行。

    一聽到小愚很少吃到烤肉,楊奕立刻下令,全家進入緊急動員,各自分配到任務,每項行動務求縝密,要隆重舉辦一場烤肉大會。

    一家人於是分開行動,東市買巴掌大的鮮蝦、西市買檜木燻的火腿、南市買鮮嫩肋眼牛排、北市包下豬肉攤當天販售所有黑豬頸部,一隻豬僅有六兩,最爽脆的珍貴的部分。

    至於玉米以及蔬果,則是撥了幾通電話,就有專人送貨到府。反正鎮上推行純淨農業早已名聲在外,頂級鏈鎖超市都是從鎮上幾個農場批貨,不需要捨近求遠,打通電話就能收到當天最頂級的農作。

    不只是蔬果,連鮮花也沒有缺席,她喜愛的粉紅玫瑰成車的送來,把楊家庭院佈置得像是童話裡才有的夢幻景致。

    所有送貨到府的人,都被邀請參加這場烤肉會,於是人們開車回家載來家人,楊家的庭院很快擠滿人潮,男人們喝著桶裝冰啤酒,女人們聊著天,很快完成預備工作,十幾個烤肉架一起生火,食物擺得滿滿的,現場熱鬧得足以媲美拍烤肉醬廣告。

    小孩們嬉鬧玩耍,食物還沒烤好,迫不及待就開始啃起玉米,臉上滿布小小的玉米胚芽。

    小愚老早把用餐禮儀忘得精光,拿起顆粒飽滿的玉米,跟新同伴們各自啃食,嘻嘻笑個不停。

    書慶看著女兒歡樂的模樣,也不禁為女兒開心,粉潤唇瓣微微上揚,冷不防強壯的鐵臂從身後圈來,極富佔有欲的把她帶到庭院中,來到一個年齡較為年長、膚色黝黑,一看就知道是長時期做戶外工作的男人面前。

    「向大哥,謝謝你送來的玫拽花,實在辛苦你了。」忠國遞出一杯冰啤酒,笑容滿面的說道。「來,喝杯啤酒解渴。」

    「婉麗說你要玫瑰花,我就從花行調了貨過來,只是這些不是我溫室裡的無毒玫瑰,才能避免蜜蜂那些小蟲子叮咬孩子們。」那人說得簡單,心思卻很周密,把潛藏的危險排除在外。

    「還是向大哥考慮周到。」忠國笑容更大,親密的摟一摟懷中嬌娃。「慶慶,快跟向大哥說謝謝。」他不放過炫耀她的機會。

    「謝謝向大哥。」她被困在壯漢懷中,雖然心中對他的霸道有些微詞,但是對眼前的男人倒是真心感謝。

    「不用客氣,我也是有孩子的人。」男人禮貌的頷首,不著痕跡的望向小孩群中的陌生臉龐,看出那張新面孔,跟眼前的絕麗女子有多麼相似。

    「我去幫欣欣,不然光顧著孩子,她可能一口食物都吃不到。」

    「好,請幫我跟嫂子打聲招呼。」忠國揮了揮手,但揚起的大手很快回到原處,有意無意獨碰棉質衣衫下的豐盈,雖然不至於令人側目,但是任誰都看得出,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放開我。」她低聲警告,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卿卿我我。

    「不放。」他咧開笑容,理直氣壯的說道:「記得嗎?我必須保護你。」

    「那小愚呢?」

    「家裡的人全盯著她,她現在比你爸爸送給博物館的元青花更安全。」他倒是很同情妄想對小愚不利的歹徒,識相的就會乖乖放棄,不識相膽敢出手的,肯定下場淒慘。「走,我們過去拿蝦子,不然待會兒就搶不到了。」

    他推著她前進,沿途跟賓客們打招呼,樂於把她介紹給所有人,驕傲的神情連藏都懶得藏,她只能一一打招呼,只差手上沒有端著酒杯,不然就像是婚宴上的新人,逐一跟賓客們敬酒。

    烤肉架旁人群擁擠,炭火加上豔陽,高溫讓她粉臉很快浮現紅暈,所幸他抓了一碗烤好的蝦,就帶著她撒退,坐到遮陽傘下的座位。

    「坐在這裡等我。」他說道,起身到放桶裝冰啤酒的水槽裡,拿回幾條滴著水的免洗擦手巾。「來,用這個擦擦臉。」他撕開包裝,把冰涼的擦手中遞給她。

    她接過擦手巾,因為手心傳來的冰涼,舒服的歎了一口氣,本能的視線四處搜尋,卻沒看見小愚的蹤影,不由得緊張起來。

    「別擔心。」他笑著說道,擦乾淨的大手剝起蝦殼。

    「我看不到她。」她無法安心,忍不住站起身來探看。只是還沒能看見女兒,她就被他輕輕一抱,抱進他胸懷中,坐上他堅硬的大腿。

    「小愚在哪裡?」他回頭大喊,把她緊密圈抱在懷中。

    「這裡!」

    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高聲回應,把嘴裡咬著火腿片的小愚舉高,小女孩一臉拓然,隨即因為被舉高而樂不可安,一手扯下火腿片,高興的朝遮陽傘揮手。

    「媽咪!」她興奮得小臉通紅。

    「志明,謝了!」忠國大聲說道。

    「不客氣。」

    眼看小愚有特殊待遇,小孩們全都騷動起來,像是不受控制的小猴子一樣,往戴著墨鏡的男人身上攀爬。

    「警長,我也要!」

    「舉高高!」

    「換我啦換我啦!」

    「人家也要舉高高!」

    興奮的小孩們,有的掛在男人腰間,扯住皮帶不放,有的爬上他健壯的手臂,吊在他身上喊叫,男人手臂上青筋暴起,被七八個孩子糾纏懸掛,竟還能穩如泰山,可見體力過人。一個穿著皮短裙、時髦高跟鞋的豔麗女子,嬌笑著湊過來,喂男人吃香噴噴的烤肉,順手拔下墨鏡往自個兒臉上戴。

    「那是我們鎮上的警隊分隊長。」忠國笑著揮了揮手,黑眸低垂下望,看了她的粉臉一眼,然後就被她衣衫下,因為被圈擠而更高挺的弧線吸引,露骨的眼神彷佛她此刻是赤裸的。「正喂他吃肉的那位,則是他的老婆,我們鎮上的鎮長兼女暴君春嬌。」

    她忍著去遮他雙眼的衝動,衣衫下被內衣裹住的蓓蕾,竟被他的眼神喚得嬌挺,要不是內衣還有一層棉墊,她的反應就難以掩藏。

    雖然沒被他瞧見,但是她臉上的嬌色,也讓他猜出幾分,難得放過得寸進尺的機會,仁慈的沒有調侃她這時的羞窘,但牛仔褲裡的粗壯已經賁起,隔著幾層衣衫,從後側頂著她的腿心。

    「鎮上的人們很有向心力,彼此守望相助,來了什麼外人都藏不住,女人們利用手機的八卦散播率比保全系統更有效,如果有外人來,保證三分鐘內就傳遍全鎮。」他勉強清了清喉嚨,但語音仍因欲望而沙啞。把雪白帶著淺淺薄橘的肥美蝦肉體貼吹涼,才送到她粉唇畔。「來,不燙了。」

    她本能的張開嘴,任由他把蝦肉推進口中,粗糙的指尖竟還大膽的觸及她柔潤的舌,雖然很快就拿開,但已經惹得她心兒狂跳,粉臉雪頸都浮現淡淡暈紅。

    「好吃嗎?」他笑著邀功,繼續剝蝦殼,牛仔褲下的茁壯抵著她輕輕撞了一下。

    她想要逃走,卻又被他囚禁在胸懷中,只能粉臉紅透,避開視線,一時竟不知道他問的是他粗糙的指尖,還是微溫不燙嘴的蝦肉。她咀嚼著口中的蝦肉,卻食不知味,浪費了美味海鮮。

    「鎮上的環境最適合養育孩子,就算大人之間有什麼小摩擦,但是保護小孩是所有人的共識,何況環境寬闊,空氣又好,更不用擔心食安問題,孩子們能在自然環境中長大,不會被困在高樓大廈裡,連雞有幾隻腳都知道。」他困住腿上的小女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漫不經心的問道:「你不覺得小愚在這裡長大,會比在英國或是臺北更快樂嗎?」

    她又被喂了一口蝦肉,眼前和樂融融的景況,還有女兒快樂與新朋友玩耍的表情,讓她無法反駁他說的話。

    人們和睦的談笑、孩子們圍在鮮紅的消防車旁,用崇拜的眼神注視穿著橘色消防服裝的威武男人,聽著他用輕鬆語氣,解釋消防車上各種工具的用途。

    不用忠國介紹,她也猜得出,那人是消防分隊的人。

    鎮上公家機關的人們,大剌剌的來參加楊家的烤肉會,可見楊家對鎮上的貢獻不少,當年楊家道場養出的學生們,對維護治安奉獻心力,所以每次有烤肉盛會,大家就跑來飽食一頓。

    更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烤肉會上提供冰啤酒無限暢飲,但有些人就是滴酒不沾,例如警長、鎮長跟消防分隊的人等等。

    她低下頭,看著桌上僅剩蝦殼的碗,一時脫口而出。

    「你沒喝酒。」

    他笑了一聲,眼神深幽。「你跟小愚的危機還沒解除,老爸跟我們幾個自動禁酒,而鎮上的人,只要是公家機關的,大多會主動避開酒精飲料,下班之後才喝酒,不然可是會被女暴君開著紅色法拉利追撞。」他故意裝出恐懼至極模樣。

    聽著孩子們驚喜連連的尖叫,身為母親的書慶,不由得有些動揺。他的勸服之所以難以抵抗,是因為立論於事實,眼前的一切就是證據。

    現代已經很少能有這麼優良的環境,能讓孩子安心長大。

    小鎮四周有無數鮮花盛開的花田,清新的空氣、美味的食物,最重要是守望相助的精神。

    「我跟小愚約定好了,不能錯過她的才藝比賽、國小畢業典禮、高中畢業典禮、大學畢業典禮。」他的聲音在她耳畔迴響,熱燙鼻息吹過絲絲長髮,呢噥足以醉人。「你也跟我一起出席,好不好?」

    書慶咬著唇瓣,望著四周景物,在食物的氣味中,還聞得到淡淡玫瑰花香,連桌上都擺著粉紅玫瑰的切花插枝。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8:40

第18章(2)

    「慶慶?」看她不言不語,他在她耳際落下一吻,吸引她的注意。

    「你在做什麼?」她輕聲問道,因為眼前太美好的環境,想起快樂的童年時光。有眾人的保護跟寵溺,小愚非但安全無虞,還能過得像她小時候,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時那麼快樂……不,甚至更快樂!

    「做我一直以來該做,卻沒有做的事。」他的手指撫著她左手的無名指,緩慢的圈畫,繞了一圈又一圈。「我在追求你。」

    「是因為小愚?」她問,聲音不由自主的顫抖。她的無名指上沒有戒指了,但是心上卻被一個指環圈住。一個K金材質的纖細女戒,是他用一百五十美金買來的……

    「不只是因為小愚,」他靠在她頸間,陶醉的聞著她的發香,抱著她輕柔的揺晃。「她的確讓我很驚喜,非常的驕傲,但更重要的是你。」

    「我說過,七年前要是沒有受到重傷,就會帶著你去拉斯維加斯結婚。」他撫摸著她的手指,獻出所有心意呈現在她面前,徐聲低語著。「雖然,結婚的確能把你留在身邊,但是我們那時都年輕,深受被此吸引有很大部分是激情作崇。」

    「現在呢?難道我們之間現在就不是激情作崇了?」她美目流轉,在他硬挺的欲望上,大膽的微微轉腰,卻因為引起太敏感的反應,自個兒喘息不已,粉靨更是嬌紅,彷佛才被好好愛過。

    他把頭埋在她發間,喑聲低吼著,被喚起得更剛硬,低吼隨即變成隆隆笑聲,龐大的身軀顫抖著。

    「你這個小魔女。」他暢快的笑著,愛極她不認輸的倔強。「我必須承認,我們之間的性好得讓我頭昏眼花。但是在性愛之外,我發現你更多特質,分開這七年,或許是老天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七年前我和你都年輕氣盛,就算真的在一起了,或許也無法一起走下去,可是這七年你變得更堅強、更美麗,聰明得讓我更迷戀,讓我更清楚這輩子只想娶你為妻,而我也有這些年來的成績作為證明,做事多少也圓融了些,絕對能當個稱職的父親,這點你都已經知道了。」

    他若無其事的提點,讓她心生警覺,轉過頭去注視他的黑眸,猜想他究竟已經知曉多少。

    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是他太高明,就算她盤算多年,還請來旁人協助,但是他的警覺心太強,就算只是些微破綻,也會引來他注意。

    只是,她始終以為,他看穿她設下的圈套後,會因為男性尊嚴受損而惱羞成怒,甚至詛咒她的算計,或是……或是……

    總之,她猜想過的反應,從來不是目前的這個。

    他鮮花美食熱烈追求她,就算猜出她另有心思,薄唇噙笑,輕輕就放過她,彷佛除了她跟小愚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當個稱職的丈夫。」她在他的注視下,輕聲的低語,四周所有人似乎都不存在了,她就在他溫暖偉岸的胸懷中,她的世界只剩他存在。

    「那就給我機會證明。」他舉起她柔軟的小手,薄唇吻著她左手的無名指,用這輩子最接近懇求的語氣,誠摯無比的說道:「慶慶,嫁給我,不要嫁給別人。」

    她遲疑著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催逼,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庭院四周的十幾個播放歡樂音樂的攜帶式藍牙喇叭,流泄出溫柔浪漫的旋律,電吉他的樂音帶著滄桑。

    是「老鷹」合唱團的「加州旅館」,他們七年前在途中曾聽過的歌。

    「可以邀請你跳這支舞嗎?」他輕聲問。

    相對於另一個要求,她選了容易回答的這個,把手放進他邀請的大掌裡,貼在他的胸懷中,在庭園裡與他慢舞。雖然是第一次共舞,但是她輕易就跟上他的腳步,在他手中一再旋轉,裙擺翩翩飄起,再回到他的懷抱中。

    優美的舞姿吸引眾人觀賞,許多夫妻與情人也隨之起舞,每對愛侶的眼裡都只有彼此,食物被遺忘,此時浪漫優先。

    一曲歌太短,另一首歌響起時,人們已經散開,回頭去關心食物,把烤焦的部分塞進伴侶嘴裡,歡笑聲再度響徹庭院。

    只有他與她,即使歌曲停了也沒有分開,就這麼靜靜相互依偎著,享受此刻難得的靜謐時光。

    幾天過去了,她深陷在他的溫柔攻勢中。

    他沒有再提起結婚的事,追求未曾和緩,反倒更趨熱切,在家人的支持下,替她買了許多禮物。許多情侶贈送的禮物是昂貴的名牌包,他送的卻是舒適的天然材質家用品,而她也終於發現,跟她一樣喜歡天然衣物,會特別把標籤剪掉的人是湘悅。

    她睡在他房裡的事,在楊家已經不算秘密,送她的所有用物都往他房間裡送,讓她尷尬不已,他卻是老神在在,完全是理所當然的模樣。

    晚上他霸道的摟著她睡,她幾次說要陪小愚去睡客房,他也沒有拒絕,抓著枕頭跟她去與女兒擠客房那張尺寸比較小的床,一早醒來時,他總是睡在正中央,左手摟一個,右手抱一個,十足十保護者的架勢,連在睡夢中都要確認兩人安全。

    有小愚同床,他就不會招惹她,縱然黑眸裡欲火烈烈,看得她彷佛要著火,他最多就是在她唇上,印下結實火熱的一吻,撩撥得她也不自覺回吻,才又匆匆退開,縱然笑得狡獪,但是看他腿間的緊繃,肯定也不好受。

    她沒有想到,性欲旺盛如他,竟也能夠強忍欲望,讓她對他的意志力更刮目相看。

    今天白天時,他帶小愚去參加鎮上的消防演習,一大一小不知道會野成什麼樣子,出門時父女兩人就興奮的聊起要開吉普車去,這次還有機會可以體驗雲梯車。

    「記得擦防曬。」她只來得及說了一句。

    一大一小回過頭,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們已經都擦過了喔,媽咪都不知道。」小愚調皮的皺起鼻子,還從背包裡重出防曬噴霧。「爸爸每兩個小時就會幫我補擦一次。」她扭著小屁股,在忠國身邊跳起剛學來的機器舞。

    「我會好好照顧她。」他的黑眸裡有欲望、有笑意,還有堅決。

    她坐在餐桌旁,迎視他的目光,點了點頭,知道有他在小愚就絕對安全無虞,只是心上驀地有些寂寞。

    「我們出去囉!」調皮的女兒走到門口,朝著楊家眾人跟她揮手,原本一腳已經要踏出門,卻又突然咚咚咚的跑回來,親密的摟住她的頸項,很撒嬌的小聲說:「媽咪,不要太想念我跟爸爸,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我才不會想你們,你們出去了,我才好清靜。」她點著女兒的鼻尖,故意逞強著,不讓站在大門旁的男人稱心如意。

    小愚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笑聲比鈴鐺還清脆好聽。

    「媽咪總是說假話。你才騙不了我,一定會很想我們的。」她笑著說,也不介意,又沖向大門,牽握著忠國的大手一起愉快出門。

    果然,父女出門後,她就像是被掏空了心,視線始終望著大門,楊家人跟她聊天,她也幾度失神,察覺後連忙道歉,楊家人很親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她粉臉發燙,實在無言面對眾人了然於心的笑容,只好說想回客房,楊家人也沒有阻止。

    那些人肯定是笑著目送她走上樓梯的。

    她百分百確認這一點,回客房砰的倒在床上,卻聞見他的味道,嬌慵的側身尋找,才看見他遺留在床上的背心,柔嫩的雙手抓起背心,湊到鼻前深深聞嗅,汲取著那好聞的陽剛氣息。

    因為跟小愚同床,他沒有再裸睡,拿一般衣物當睡衣,早上又換穿另外一件,而這件就這麼遺落在床上。

    他乾淨的汗水味,沒有混雜古龍水,但聞得到他用的刮胡膏跟洗髮精的清新薄荷香。

    她把背心緊緊抱在懷中,心中熱燙著。太無法解釋,即使同床共枕,卻只要沒看見他的身影,竟然就會那麼想念,連他的背心都不願意放開,是不是深陷戀情中的男女,行徑都是這般難解?

    捨下男用背心,她慵懶起身,突然又無法忍受只聞得到他的味道,卻看不見他的人,於是走進客房附設的浴室裡,褪去衣衫裸身走到蓮蓬頭下,扭開水龍頭用乾淨的水沖刷一身白晳雪膚。

    濕淋淋的小手正要拿起玻璃瓶身的「SWEET LOVE」玫瑰洗髮精,她卻突然聽見,客房桌上的手機聲響了起來。那是他的手機,肯定是忘在家裡,這時不知跟誰借了電話,打回來詢問。

    欣喜宛如流星擊中她,她匆匆打開淋浴間的門,從不銹鋼架抽下大毛巾裹起潮濕的長髮,步伐匆忙的奔出浴室,往桌上撲去。

    所幸手機那頭沒有掛斷,她顫抖的手按下通話鍵,迫不及待的對接通的手機說道:「你們在哪裡?我立刻就過去!」她無法再等待,急切的就想見到他們……她最疼愛的女兒,以及最心愛的男人……

    手機那頭停頓幾秒,才傳來聲音。

    「書慶?是書慶嗎?太好了,是我!」女子的聲音甜脆好聽,語氣中帶著焦急。「我是敏兒啊!」

    「大嫂……」她握著手機,旁徨又失落,不顧一身濕淋淋的,就軟坐在床鋪上。「大嫂,你怎麼會打這支手機?」她跟大哥娶回的社交名媛,熱愛購物跟參加派對的關敏兒沒什麼交集,但是關敏兒對她倒是很親切,出席所有場合,都會配戴她設計的元青花首飾。

    關敏兒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書慶,先聽我說,嘉銘要我儘快告訴你,你身邊的那個男人很危險,你必須快點逃走。」

    「但是……」一陣冷襲上心頭,她僵坐著一動也不動。

    「他是七年前那個讓你懷了小愚後,又不聞不問的男人,對吧?」關敏兒繼續說道,語氣更緊急了些。

    「對,是他沒錯。」她低頭看著床上,屬於他的墨綠色棉質背心。

    「千萬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話,他把你帶離威爾斯後,我們就不知道你的下落了。」關敏兒說得很匆促。「今天早上嘉銘收到一張你跟小愚的照片,還有一個瑞士銀行帳戶,簡訊裡說你們就在他手上。他要求嘉銘付出贖金。嘉銘去跟董事會說明,要動用緊急資金,我死馬當活馬醫的回撥這個號碼,沒想到是你接著,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太多訊息讓她沒有言語,只能聽著關敏兒一再說出驚人之語。

    「書慶,不論他用了什麼說詞,或用什麼辦法留下你跟小愚,都是出於欺瞞,你千萬不可以信任他。」

    「他帶小愚出去了。」她的身體劇烈顫抖,手緊緊揪住那件背心。「手機他忘在桌上。」

    「那就代表,他還以為你被蒙在鼓裡,對你沒有設防。」關敏兒關切的吩咐。「等一下你就刪除我這通來電,然後你就裝作沒事,記得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察覺,找到機會就帶著小愚逃,並且儘快聯繫我,知道嗎?」

    「知道了。」她喃喃低語。

    「要好好保護自己!我們會儘快去救你們的。」關敏兒說出保證,又加了最後一句,「我要結束通話了,記得,要刪除這通來電記錄。」

    「好。」書慶虛弱的回答,手機的通訊才被切斷。

    客房裡沒有聲息,只有她一個人裸著濕淋淋的身子,坐在床上久久無言。

    許次之後,她刪除了大嫂的來電,輕輕把手機擱回原處。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8:54

第19章(1)

    忠國帶著累趴的女兒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左右。小愚像是電池用盡的兔娃娃,趴在他背上睡得很熟,頭髮裡有許多草屑,玩得連左腳的鞋子都不見了。

    她接過女兒,輕聲哄著,小女孩睡眼惺忪的握著她的手去梳洗乾淨,換了一套乾淨衣裳,又回餐桌上勉強吃了幾口菜,就困得小腦袋一直點啊點,大家看得都不忍心,直說讓小愚上樓去睡,得到特赦的小女孩,半昏迷的跟眾人說晚安,就由她牽著手,回到客房裡去睡了。

    吃過晚飯,也滿身大汗的忠國上樓洗澡。

    他用的是三樓的浴室,因為沒有跟臥室相連,所以書慶跟小愚總習慣在二樓客房洗浴,他不會去擠著用,而兩間浴室的衛浴用品也不同,他只求快速洗淨,不會花太多時間在浴室裡。

    當然,他也不會拒絕享受泡澡的樂趣,只是家裡人多,一樓後院的浴缸雖然隱密舒適,他以前偶爾會跟家人輪流使用,但是他現在只想哄她答應,哪天跟他一起泡澡,只是想著她嬌嫩細緻的肌膚,抹著滑溜溜的泡沬跟他相貼,他就神魂顛倒,萬分期待那天的到來。

    套上內褲後,他抓起浴巾擦著短短的發,大步往房間走去。

    推開臥室的門,他才發現燈是開的,長髮蓬鬆如貓,黑如子夜的嬌小人兒坐在床上,薄被被拉到頸間,長睫下的大大雙眸迷惘得讓人心疼。

    「我以為你在客房。」他有些訝異的擱下浴巾,正預備穿上乾淨短褲跟背心,就下去跟她與女兒一起睡。

    「把燈關上。」她輕聲說,微微聳肩讓薄被無聲滑落,露出裸裎的嬌軀,胸前兩團豐潤雪膩在燈光下豔色無邊。「來跟我做愛。」柔媚的語音裡,有一絲任性。

    只是這麼美好的邀請,他實在無法拒絕,彷佛被催眠般往床走去。

    ……

    明亮的燈光下,書慶臥在忠國結實寬闊的胸懷中,聽著彼此逐漸趨於正常的心跳。

    潤了潤紅唇,她用指尖懶懶輕畫他的胸口。

    「你知道了多少?」她問。

    「你肯告訴我多少?」他不答反問,慵懶低沉的嗓音裡,滿是男性的饜足,抓住她另一手放到嘴邊親吻。

    她又靜了一會兒,才娓娓道來。

    「那年,你失蹤後,是大哥在內華達州那座小鎮找到我。雖然有保險機制,但是大哥仍舊不放心,爸爸在那時跟他聯繫上,兩人都不願意冒險,急著追尋我的下落,透過重重人脈,找到『法默』保護機制負責人,對方在確認他們的身分後,又拿了一筆高昂費用後釋出消息,大哥才能在你失蹤後及時趕到。」

    當年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小愚四歲之前,我真的是恨透你了。」那些往昔太刻骨銘心,實在很難忘懷。「但是我愈來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畢竟小愚是你的女兒,就算不是為我自己,我也必須為她找到你。」

    她繼續說著,語音平靜,彷佛說著別人的故事。

    「舅舅安排小愚做過精密身體檢査,雖然報告上說,她非常健康,但是許多遺傳疾病,在幼年的時候是檢測不出來的,母系的血脈很清晰,我不能讓她父系血脈是空白的。」

    「你的資料都是假造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必須找專業人士來追査,才有可能找到你。」

    「所以,你找上了紅眼?」他輕咬著嫩白的指尖。

    他果然知道了!

    她抬起小臉,注視著他的眼嬌嬌嗔怪。

    「可是,你還真難找。」

    「韓武麒那個鐵公雞收費貴得很,你從哪裡找錢來付給他?」他嚴重懷疑,對他深惡痛絕的黃嘉銘會願意出錢找尋他,而不是發出絕殺令。

    「我設計的元青花首飾賣得不錯。」她淡淡的說道,把設計出上流社會人人趨之若鶩的飾品,帶來的驚人利潤說得輕描淡寫,雙眼輕輕眨了眨。

    「另外,爸爸也肯幫我出不足的費用。」

    縱然當年法院把她的監護權判給舅舅,但是年滿二十歲後,她就是成年人了,要跟爸爸見面沒有人可以阻擋,她低調的沒有讓別人知道,是不想傷心,細心的連碎的青花瓷片都是請爸爸用寄的。

    爸爸看見她跟小愚時,世人們咒駡為無良海盜,英姿颯爽的大男人竟落下男兒淚,因為太過想念,也是因為太過自責。

    「爸爸說,沒想到打撈到元青花,竟讓我陷入險境,加上小愚太可愛,我說出要找你的理由時,他全力贊成,也想看看捨得拋棄我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沒有拋棄你。」他擰著眉辯駁。

    雖然語氣中有些責怪,但是他眼中也有激賞。他的嬌貴人兒的確是海盜的女兒,懂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把當初那筆引來危機的財富,轉為用來尋找他。

    如此聰明心思,怎能不讓他深愛?

    結實的鐵臂把她攬緊,她一臉無辜,分外惹人憐。

    「我那時怎麼會知道你的想法?」她靠在他心口低語,說著之後發生的事。「後來紅眼找到你了,韓武麒向我保證你是好人,也找到你陷入重度昏迷的記錄。」

    他狠笑一聲。「那傢伙的狗嘴竟能吐出象牙?」

    她打了他一下,不是很重,意思意思的作為懲戒。

    「要不是他的話,你就連跟我重逢的機會都沒有。」

    「好好好,該要謝謝韓先生。」他咬牙切齒,心中懊惱卻又不能說出口。

    畢竟欠下人情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該死的為什麼是紅眼?該死的為什麼偏偏是韓武麒?

    這份人情欠得可大了,那傢伙之後肯定會來討,絕對不會放過他。

    「那時候,你怎麼不來找我?」他方正的下巴,抵著她柔細的發問著,粗糙指掌撫著長長髮絲,迷戀那絲般的觸感。

    「別人的保證不能算數,我要親自測試你。」因為他的確曾重傷昏迷,還經過數月的複健,她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設下一道嚴格關卡。「我査清楚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家人跟工作記錄,才讓韓武麒逼你去成爾斯。」有錢能使鬼推磨,而爸爸的錢多得很。

    「你那一巴掌是故意的。」他陳述事實。

    「打痛你了嗎?」她問。

    「還好。」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巴掌算什麼?何況她這麼嬌弱,那巴掌跟蚊子叮沒啥兩樣。「你也是故意戴著那塊磬片。」

    「看能不能喚醒你的良心啊,誰知道你的良心早被狗啃了。」她臉色嬌紅,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他會一見到她,就把她抓進置衣間「欺負」得好慘。

    他曬然一笑,當然也記得自己那時做的好事。

    「所以你陷入危機是假的?」

    她揺頭。「是真的,那些流言蜚語的確造成我跟小愚的危險。」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9:07

第19章(2)

    「你順水推舟找了我?」

    「你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跟小愚。」她雙眸晶亮,好奇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起疑心的?」

    「屠歡來要更換我的時候。」他坦承,薄唇浮現笑意。「她下車的時候沒關引擎,而且非常輕易就退讓,這不是紅眼對案件的態度,他們總是像鱉樣,咬住了就不鬆口。」

    因為說了恩人壞話,他又被打了一下。

    他聳聳肩,反正不痛不癢,再說打是情罵是愛,他不贊成打女人,但是被心愛的女人打他倒是很樂意。

    「我又是什麼時候通過你的測試的?」他問道,轉移她的注意力,反覆輕撫過她烏黑的長髮。

    「你帶了我跟小愚回到這裡,你真正的家。」她終於傾吐秘密,纖纖的細嫩指尖懶懶描畫他胸膛的起伏。

    「難怪,你那天肯大發慈悲讓我跟你一起睡。」因為是初階考,所以賞賜也很初階,但是能夠抱著她同床共枕,雖然不能「吃」,但是他也很滿足了。

    「再後來,你把家人的事都對我說了,跟我記得的資料一模一樣,沒有半句謊話。」她粉唇彎彎,笑得格外嬌甜。

    他卻聽得心驚膽戰。

    她早已知道答案,所以設下最嚴苛的考題,讓他一次次驗證,代表這些日子以來,他只要稍微有所隱瞞,或是說了謊,就會被她無情的踢出局,這精巧的佈局,反覆在確認他的所言是否都屬實。

    任誰都看不出,她無辜可欺的甜美模樣下,竟包藏著這麼詭秘的心思。他們像是在迷宮裡追逐,必須經過重重險阻,才能看見出口處的光亮。

    不過,會栽在她手裡,他心甘情願。

    七年光陰讓她成長,從單純天真變得詭麗難言,這聰慧狡詐的小女人,早已收服他的心,比七年前更教他沉醉。

    只是雖然已經知道實情,他還是直視著她的眼,嚴肅的逼問:「你會不會嫁給別人?」他快被嫉妒啃食得連心都要碎了。

    「不會。」

    他得寸進尺,就是要聽見她允諾。「說你會嫁給我!」

    「我會嫁給你。」她乖馴的說道,大眼裡閃爍笑意。

    他把她攬抱得更緊。

    「唉,你這個小魔女,我怎麼就是對你沒轍呢?」

    她嬌笑著,心甘情願的依偎,軟語比蜂蜜還甜。「也不過就瞞了你短短一陣子,又不是騙你一輩子。」他的警覺心那麼重,她軟硬兼施,全部招數都用上,仍舊被他發覺不對勁的地方。

    嗯,真不愧是她選中的男人!

    大哥即使對她再好,她還是早早被這浪蕩傢伙奪了身心,這些年來仍念念不忘,還大費周章,非要找到他好好測試一番。

    她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媽媽嫁給爸爸已經是家族醜聞,她又未婚生下小愚,就是家族醜聞的醜聞,但是那又怎麼樣?別人要傳那些流言蜚語是別人的事,她只要確認心愛男人的心意,幸福的跟小愚還有他過往後歲月。

    「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他突然說道,懶洋洋的伸手,拉開床邊的櫃子往裡面掏,摸出一個黑絲絨盒子。

    「是什麼東西?」她眨著大眼,像小動物般好奇。

    「是之前那個帶壞我的朋友,替我拿來的。」他把盒子塞進她手中,微笑著鼓勵。「打開來看看。」

    她裸身跪坐起來,帶著笑打開黑絲絨盒子,看見盒裡的東西時,訝異得小嘴微張。

    那是她留在威爾斯的磬片加老琉璃的耳墜,因為離開的時候太匆忙,所以留在書櫃的首飾盒裡。對威爾斯的一切,她全都不眷戀,唯一不舍的就是這個用磬片加工後的耳環。

    這是他們之間的紀念品,雖然價值不高,但是對她來說卻是任何貴重珠寶都無法取代的。

    「謝謝。」她輕聲說道,暫時不計較他又跟那個壞朋友有來往。白嫩的指尖,慢慢滑過磬片,美麗雙眸抬望向他。「這些年來,我時常想起安娜跟布蘭德,還有我們家。」

    我們家。

    她不曾忘記,他是如何稱呼那棟位於荒涼小鎮上的兩層獨棟屋子。

    「你還記得。」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髮絲,黑眸深幽無底。

    那棟屋子原本只是他為了確保安全,特意預先準備的地點。虛假的身分、連篇的謊言,卻阻止不了鎮民們的親切,那個小鎮雖然荒涼,但是總會讓他想起家鄉人們的熱情。

    而且,那裡是他們兩人最初的家。

    他們在那裡爭吵、在那裡冷戰、在那裡歡愛,在那裡孕育了小愚。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就帶小愚回去。」他徐聲說道。

    「安娜跟布蘭德會把她寵壞的。」她輕笑著,女兒的活潑嘴甜肯定會把那些親切的老人們迷得暈頭轉向,無限量供應各種玩具與食物。

    「她在這裡就已經會被寵壞了。」他懶洋洋的笑著說道,撐起偉岸的身子,像個慵懶腐敗的君王,色迷迷的朝她勾著食指。「來,我幫你戴上。」

    她湊上前去讓他接手,裸露的渾圓擦過他的胸膛,隨即聽見他的粗喘。她轉過頭媚眼如絲,卻一臉無辜,好心好意好關心的問:「怎麼了?」她的指尖在他胸膛上爬啊爬。

    「你這個小魔女!」他怒聲指控,翻身把咯咯嬌笑的她壓倒。

    「不可以那麼心急。」她點著他俊挺的鼻,嬌軟軟的不依,對著他嫵媚一笑,再輕輕的推開他的肩膀。

    「嗯?」他狐疑的挑眉,愛極她的小花樣。

    嬌軟的小手把他往下推去,他樂於從命,慵懶腐敗的君王淪為她的奴隸,她起先還輕笑不已,但隨著他舌上反覆啄弄的各種繁複花樣,很快就嬌喘起來,敗在他的技巧下,難以承受的求饒,卻被他吮得更狠。

    這番遊戲裡沒有勝負,他們都是贏家。

    嬌喘伴隨著低吼,回蕩在偌大的臥室裡,久久沒有止息。

    深夜時分,人們都陷入沉睡。

    嬌小的身影穿著男用襯衫,悄悄從三樓走下來,粉嫩裸足觸地無聲。她盡力保持安靜,不驚動好夢正甜的楊家人,經過二樓客房時,她探頭看了眼,靜靜瞧著女兒熟睡時,宛如天使一般的模樣,接著關上客房的門繼續往下走。

    客廳收拾得很乾淨,她走到飯廳,看見一支放在精緻刺繡套子裡的手機,輕輕拿起來玩賞。

    布面材質上,繡著斯拉夫神話中的西瓦女神,代表愛、美以及繁衍,細節處栩栩如生,特意選了含金量較低的金線,所以不顯張揚,卻讓女神顯得低調也較親人,比她曾在國際拍賣網站上所看過的高價宗教刺繡更精緻,跟繡套相比,裡面的手機反倒廉價了。

    不過,她要用的是手機。

    丁湘悅是國際上極為罕見的古繡修復師,取得這種資格的人,全世界只有六個,而丁湘悅又是最年輕的一個,非要提出高價,又兼富有歷史價值才能請得動她動針修補。

    不過,她專精於刺繡與修補,對許多事卻有些迷糊,例如她每次都會把手機忘在餐桌上,總不隨身攜帶。

    這是書慶幾天以來的觀察所得。

    靜夜無聲裡,她拿起手機,按下一連串號碼,那方很快的接通,她從粉唇中吐出早已想好的話語。

    「大嫂,我是書慶。」她在聲音裡加入恐慌與喘息。「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才能打這通電話,拜託你們快點來救我跟小愚,我們現在人在……」她報出位址,然後很快掛斷,刪除這通記錄後,才把手機放回刺繡套裡。

    當她轉過身,預備回三樓時,站在客廳裡龐大的陰影嚇了她好大一跳,險些驚叫出聲。

    陰影有了動作,按下牆上壁燈的按鈕,頓時燈光大亮,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龐被照得清清楚楚。

    「忠國,我以為你還在睡。」她單手捂住心口笑著說。下樓之前,她很確定他還在酣睡。

    但是如今那雙黑眸裡沒有半點睡竟,閃爍神秘的光芒。他笑得萬般溫柔,上前來抱住她,靠在她戴著磬片耳墜的那邊灑落熱燙低語。

    「嘖嘖,你這樣不行。」環抱她的雙臂,陡然變得剛硬無比,像是難以撼動的牢籠。「現在,你跟你女兒可都還是我的人質。」

    她難以置信的睜大眼,彷佛墜入無底的深淵,耳畔聽見他溫柔卻險惡的話語。

    「你正被我綁架,在黃嘉銘付出贖金前,是絕對不能離開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9:30

第20章(1)

    第二天傍晚,暮色籠罩四周,避開徹夜不熄燈的無垠花田,一輛深咖啡色休旅車停在花園旁的公路,車身龐大又招揺,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但是車內沒有開打,車子引擎也沒熄火。

    過了二十幾分鐘,滿臉倉皇的書慶,踉蹌的從路旁的花叢間鑽出,滿身草屑與灰塵,衣衫不整一身狼狽,腳上的鞋子明顯是男鞋,因為太大了,穿在腳上空蕩蕩的,只能勉強用鞋繩綁好,有利於她在崎嶇的花田中奔跑。

    她看見休旅車,氣喘吁吁的撲上去猛敲門,沾著髒汙的小臉貼在玻璃上,驚慌的往裡瞧,卻只看見自己的倒影。

    驀地,休旅車的滑門被推開,車內伸出一隻肌膚白皙的手,將她拉進陰暗的車內。

    「書慶,你還好嗎?」女人精緻的妝容,因為四周陰暗,彷佛只有一張臉浮在半空中,紅唇一張一團。「別擔心,你逃出來了!」

    「大嫂……」她顫抖叫喚,因為奔跑而多力。她跑出楊家後,靠著最後一通電話裡,大嫂跟她相約的地方,不斷的飛奔。因為不認得小鎮上的道路,她只能採取直線前進,路上遇到許多險阻,弄得一身髒。

    「來,先喝點水,這麼熱的天,就怕你中暑脫水。」關敏兒拿出一瓶礦泉水,遞進她手裡,視線在她身上掃,看見許多衣衫遮蔽不住的吻痕。「你色誘那個綁匪?」

    她打開瓶蓋,用力吞咽清水,滋潤乾渴的喉嚨,已經顧不得這是哪個牌子的礦泉水。

    「我、我不那麼做的話,沒有辦法讓他失去戒心……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她一時嗆到,彎腰咳得臉兒通紅,單薄的身子震動。

    「慢慢來,不要急。」關敏兒說道,輕拍她的背,看見長髮分開,雪頸後露出男人咬齧的痕跡。「你真偉大,為了小愚願意犧牲自己。他這次強迫了你嗎?」

    她紅著臉,想了幾秒,才微微揺頭。

    忠國沒有強迫她。

    「所以,你是自願的?」關敏兒問道,雙眼在陰暗車內閃爍。

    「拜託,先去救小愚,我怕他會對小愚不利。」她已經逃走了,卻沒有能夠帶著女兒逃出來,憂慮全寫在美麗的眉目中。

    「好,別擔心。」關敏兒拍了拍前座,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目光陰森冷酷的掃來,面無表情的拿出裝了滅音器的槍,打開車門後就像個鬼影,很快消失不見。

    「需要用到槍嗎?」她更擔憂了。「會不會傷到小愚?」

    「不會的,他是高手,是綁架你的那個男人的死敵。」關敏兒很放心,連看也不看車窗外一眼,專注在書慶身上,發現她簡單的棉衣下,連內衣也沒穿。「你一定逃得很匆忙。」不曉得內褲呢?是不是也忘在那個綁匪的床上?「他折騰了你幾次?」

    書慶詫異的抬起頭來,睜得大大的美麗雙眼流露痛楚,被這麼尖銳的問題刺傷。

    「我……我……我記不清楚了……」

    「你仔細想想。」

    「這跟救小愚沒有關係。」

    「很難說啊,」關敏兒催促。「好好的想一想。十次?二十次?」

    她回答不出來,下意識用小手堪堪握住衣襟,雙肩輕輕顫抖。

    公園公路的盡頭,出現一對亮晃晃的車燈,深藍色的跑車迅速接近,在休旅車旁穩穩停下,駕駛迅速推開車門,一身整齊的西裝革履,唯獨向來絲不苟的發有些淩亂,透露出他的焦急。

    「書慶!」黃嘉銘焦慮的喊著,眼裡充滿血絲。

    「大哥!」她匆忙下車,撲進精實的男性懷抱中,委屈至極的低聲啜泣著。「大哥,小愚還……還……」她無法把話說完。

    「我已經派人去救小愚了。」關敏兒跟著下車,看著丈夫懷抱書慶的姿態,那麼全心珍惜、那麼小心呵護,明亮的雙眸中閃過怨毒。「好好安慰書慶,她為了逃出來,只能自願被綁匪糟蹋,瞧瞧她一身都是那男人留下的痕跡。」

    黃嘉銘抿緊薄唇,並沒有照著妻子的建議低頭査看,而是把懷中的纖細人兒抱得更緊。

    「書慶,你怎麼會那麼傻,又落入同一個人的手上?」看見丈夫沒有反應,關敏兒再度關心起她,拿出手機點開照片,把螢幕送到她眼前。「你看看,他竟傳了這種照片來。」

    夜色中手機寞幕很亮,照片也格外清晰。

    一張是小愚坐在河邊嬉戲,綁著長長辮子毫無防備的模樣。

    一張是她熟睡時,枕在烏黑的長髮上,粉肩裸露,雖然稱不上赤裸,但是拍照者的角度太奇異,睡夢中的她被拍得格外誘人。

    她啜泣出聲,瑟縮在大哥懷裡無處可逃。

    「還好你逃出來了,不然付出你跟小愚的贖金,就可能讓公司破產。」關敏兒輕聲說著,手機仍擺在書慶面前,固執的沒有移開。「看到綁匪開出的贖金那麼高,我簡直嚇壞了,為了幫助嘉銘,連我家公司的所有現金,都無條件挪出來使用了。」

    「她不是逃出來的。」低沉沙啞的語音,在夜色中響起,不知何時一個龐大的身影從休旅車後走出,黑眸深幽得沒有表情。「我已經收到贖金,才會放她出來。」楊忠國徐聲說道,陰暗又危險。

    關敏兒悚然一驚,完全沒有察覺,這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往丈夫的身邊靠去,試圖尋求保護,而丈夫仍舊緊緊抱著書慶不放。

    「你已經付了贖金?」她驚訝的抬頭,看著丈夫緊繃的側臉,完全無法置信。「那是一筆天文數字啊!」那個女人在丈夫的心中分量到底有多重?

    「我不這麼做,他就不會放書慶離開。」黃嘉銘深吸一口氣。

    「知道我為什麼會讓她逃走嗎?」楊忠國輕聲笑著,緩慢的伸出手來,往他懷裡索討。「這是我跟她之間的遊戲,我知道她會再回到我身邊。」他居心險惡,―早看出她無法離開他。

    她望著那只大手,陷入掙扎中,神情愈來愈迷惘,彷佛被最高明的魔術師催眠,早已沒了自己的意識。

    「慶慶,過來。」

    只有他會這麼叫喚她。

    邊是對她呵護備至的大哥,另一邊是欺淩她,收取天價贖金的惡徒,她該相信誰?

    理所當然是她的家人,不是嗎?

    但是那溫柔低沉的語音,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早已捕獲了她的心、她的神魂,讓她不由自主,就算逃離了,也還是會回應他的叫喚。

    「慶慶,你和小愚是我的家人,你很清楚你屬於我。」

    她渾身一顫,他是她身心的主宰,更別提小愚還在他手上,她無法抵抗,只能離開大哥安全的懷抱。

    「書慶!」看見她竟然抽身,黃嘉銘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嘶聲叫喚,痛心疾首。

    她身子又一顫,轉頭滴落淚水。

    「對不起……」

    艱難的抽出手臂後,她一步步朝那男人走去,柔順又無奈的被他箝握手臂,任他將她扯拉進懷抱中,他強勢的氣息包圍著她,鐵臂將她圈在其中,她不再試圖掙扎,只是哽咽的將痛苦的小臉埋入他的胸膛。

    黃嘉銘臉色更白,空蕩蕩的大手依懸在半空,看著那男人擁抱著書慶,知道自己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失去了她。

    「算了,是她自己執迷不悟。」關敏兒抱住丈夫,窩進丈夫的懷中柔聲說著:「沒有關係,你還有我,我會留在你身邊,永沅都不會離開,更不會背棄你。我們能夠拿回贖金,再也不要理會這個自甘墮落的女人。」

    「贖金?」黃嘉銘看著妻子,茫然重複。

    「是。」她說得很堅決。

    倏地,小女孩的叫聲響起,驚破夜色。先前那個離開休旅車的男人,用槍指著小愚的頭,粗魯的把她推到車旁,雙眼沒有溫度、沒有情緒。

    「媽咪!」小愚驚慌的叫著,小小臉蛋上有青紫的痕跡,眼裡淚花亂轉,臉頰上也猶有淚痕,讓人看著萬分不舍。

    書慶愕然抬起頭來,立刻就想沖向女兒,但是卻被楊忠國抱得牢牢的,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恐慌的看著女兒被人用槍抵著,粗暴的被推著前行,一步步走到關敏兒身邊。

    「退回贖金,你就可以換回女兒。」關敏兒冷聲說道,早已有了致勝的武器。「不然,你女兒就沒命了。」她把現金轉給丈夫時,也計算到風險,那些錢只是表達支持,但並不是真的要用來贖回這妖媚的蕩婦跟小女孩。

    「不要傷害小愚!」

    不同于書慶的驚慌,楊忠國慢條斯理的玩著她的發,罔顧小女孩求救的眼神,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就隨便你吧。」他聳聳肩,薄唇甚至帶著一絲冷笑。「女兒再生就有了,但是錢可難賺得很。」那筆天文數字的贖款,足夠他花用幾輩子。

    「你不怕我真的動手?」關敏兒的臉杻曲著,精緻的妝容也遮不住醜陋的表情。她沒有想到,這綁匪竟然冷血到連女兒的命都不顧。

    「請便。」

    乒。

    男人扣下板機,因為裝了滅音器,手槍只發出輕微的聲響,小愚陡然軟倒在地上,頭髮覆蓋住小臉,小小身軀沒有半點動靜。

    關敏兒發出尖叫,臉色慘白。「你怎麼殺了她?」

    男人聳肩,一派冷漠。「他說請便。」

    「那我的那些錢……」突然她醒悟過來。

    看著女兒被當場槍殺,綁匪沒有半點心痛的神情,就連身為親生母親的書慶,也雙眼清澄,靜靜注視著她,一點兒都不慌亂。

    她反倒是全場最驚慌的人。

    心思紊亂的關敏兒來回看著丈夫跟那對男女,視線最後來到她聘雇的男人身上。這個男人前天出現,符合她開出的所有條件,危險而高深莫測,身手致命,行徑絕情狠辣,她打探過這個男人,的確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對她說跟楊忠國有筆帳要算……

    世界在她眼前顫動,一切都即將分崩離析。

    「你……」她還在極度紊亂中,沒料到被槍殺倒地的小女孩就突然坐起,笑嘻嘻的往前沖去,投入母親的懷抱。

    「媽咪,真好玩!」小愚用手往臉上一抹,化得唯妙唯肖的大片瘀青就被抹棹了。「我剛剛裝得像不像?」她窩在媽媽懷裡,母女酷似的雙眼同時閃著詭譎的光亮,血緣遺傳的不只是長相,還有慧黠心性,驚險的拉鋸對她來說只是有趣的扮演遊戲。

    書慶抱著女兒,同時感受忠國還有女兒的體溫。

    鎮上的人們很有向心力,被此守望相肋,來了什麼外人都藏不住。

    他曾經這麼說。

    女人們利用手機的八卦散播率比保全系統更有效,如果有外人來,保證三分鐘內就傳遍全鎮。

    能進入小鎮,還不引起眾人警覺的,除非是被允許進入的外人。

    她看著持槍的男人,他神情一變,笑得萬分邪惡,月光下綁在腦後的長髮光亮得像是野獸的皮毛。

    「他付的錢比較高。」摩根簡單的說,俐落收起沒有裝彈匣的手槍,走到忠國身旁,薄唇露出微乎其微的笑。「而且,他是我朋友。」

    在這世上,他還真沒幾個朋友。

    「你們、你們騙我!」關敏兒陷入狂亂,雙手揪住丈夫的衣裳,不敢置信自己竟落入陷阱。「我的錢跟……」

    「我要儘快排除她跟小愚的危險,所以主動出手。」忠國抱著懷中的小女人跟女兒,聲音冷靜而清晰。「摩根査到出資者是你,他問話的技巧比我高明,所以我讓他去找你,當我送出照片跟要求贖金,你這幕後主使者一定忍不住要親眼來看看,我才能消弭你的威脅。」

    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社交名媛哪裡懂得他狡獪的手腕,為了保護慶慶跟小愚,他會用上一切手段。不過,還好這個女人容易對付,加上摩根的幫助,要解決整件事易如反掌。

    關敏兒臉色慘白,轉頭絕望的望著丈夫。「嘉銘,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了你,我愛你,我不要跟你離婚,你不是喜歡孩子嗎?我已經懷孕了,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孩子……」

    黃嘉銘的臉上,閃過極度痛楚的神情。

    「孩子不可能是我的。」他看著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下顎緊綳的艱難開口:「十七歲的時候我發生過車禍,受傷之後醫生檢査過,我的精蟲數太少,無法讓女人自然受孕。」黃家財大勢大,要隱藏這項醫療記錄易如反掌。

    聽著丈夫的告白,刹那間關敏兒連呼吸都停了,她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自己竟是跟一群更高明的騙子交手。

    楊忠國騙了她,黃書慶騙了她,摩根騙了她,就連嘉銘也和這些人一起配合,就是為了要釣她出來,暴露她的計謀。

    「我本來以為,你就只是不聰明,再怎麼樣,也不會做出這種事。」黃嘉銘看著妻子,黑眸漸漸的冷了,直至冰冷不帶半點情緒。「我們感情不好,你去偷人,我可以瞭解,但買兇殺人?你到底有多愚蠢?」

    「我跟她剛見面那天,她就邀我上床。」摩根冷笑一聲。「她捨不得的不是你,而是黃家集團決策者妻子的位置。」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29:44

第20章(2)

    關敏兒聞言,忍不住還要辨解。

    「要不是因為她……要不是因為你的心都在她身上,我怎麼會……」她伸手指責那個女人,但丈夫眼裡卻只剩下冷情鄙夷,她終於惱羞成怒,多年來的積怨整個爆發,惱恨的崩潰大喊。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

    她抽出藏在腰帶間的戰術筆,瘋狂的朝那可恨的黃書慶撲去。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不該有人不愛她的,她要黃嘉銘的錢,也要黃嘉銘的心,只要除去這個女人,她就能稱心如意!

    她的速度太快,但再快也沒有摩根快,他閃電般出手,輕易就制住失去理智的她,但是戰術筆已經離手了。

    書慶驚呼出聲,反射性閉上眼想閃躲,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她喘著氣,張眼査看,只見月光下忠國已無聲跪倒在地,偉岸的胸膛上,深插著一支筆,深沒了三分之一,暗色的鮮血從他胸前綻開。

    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他推開了她,代替她承受攻擊。

    「忠國!」她大叫出聲,這次是真實的驚慌。

    「你還好嗎?」他勾起薄唇,好溫柔的問。

    她落著淚點頭,急忙轉過頭去求援。大哥跟摩根很快靠過來,面色十分凝重,視線同時落在戰術筆上,這種武器雖然小,但破壞力極大,甚至足以破壞鋼化玻璃,何況是血肉之軀。

    「爸爸!」小愚也嚇著了,小臉慘白的想沖上前。

    「不要動他!」摩根喝斥,惱恨竟小看關敏兒,忘了給她搜身。他一邊緊抓著槁木死灰般的女人,一邊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通知小鎮的員警分隊長。「陳志明,我需要一輛救護車,叫外科醫生和急診室準備好,傷者傷及動脈,需要緊急輸血……」

    「忠國!忠國!」書慶不敢動他,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他胸前的血漬擴大又擴大。他流了多少血了?太多了、太多了!她是不是會失去他?

    灰白的薄唇仍噙著笑,注視著愈來愈模糊的美麗容顏,勉力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愛你。」

    說完,他眼前一黑,陷入昏迷中。

    飄散著花香的小鎮,今日熱鬧非凡,人們臉上都帶著笑容。

    楊家長子即將在今天迎娶美麗的新娘,鎮上所有人都收到喜帖,寫明不收禮金,歡迎大家來參加,一同為新人慶祝。

    庭院裡擠滿賓客,因為人太多了,連馬路跟對面的空地都擺放著桌椅,人們熱烈聊天,等待吉時到來。

    穿著古董婚紗的書慶,坐在二樓客房裡,被打扮得仔仔細細,長髮的髮型繁複,足足綁了兩個多小時,髮型設計師驚訝于她的好發質,好好發揮了一番,對成果很是滿意,而她臉上的妝花的時間倒是不多,天生麗質不需要太多化妝品妝點。

    坐在鏡子前,書慶看著眼中仍殘存不去的驚慌。

    兩個月前,忠國為了保護她,被戰術筆刺入胸膛,幸虧大哥和縻根處理得宜,鎮上的醫療系統健全,在最快的時間裡就動了手術。戰術筆只差兩公分,就險些要刺穿他的心臟,醫生動完長時間的手術,踏出手術室的第一句話,就是說他運氣好。

    她多麼慶倖自己還能見到他活著,雖然爸爸聽說了這件事後,笑著說能當海盜的女婿,當然也是個強運的男人,但她仍舊時常在午夜夢回時驚醒,做著他死去的夢。

    雖然醫生處理得很完美,但是胸口上的傷當然不可小覷,他卻是清醒後幾天,也不管傷口還沒有癒合,就直嚷著無聊,是最不合作的病人。她只能跟著住到醫院裡,睡在病床旁,壓著他好好休養。有了她的陪伴,他倒是收斂不少,樂得有機會能霸佔她,連女兒也不分享。

    直到兩人獨處時,她靠著他溫暖的強壯身軀,數不清有多少次,在夢中驚醒過來,非要再三確認,緊緊相依的他是受傷,不是在那夜為了阻擋關敏兒對她的攻擊,而被刺穿心臟死去。

    他不願意被動等待,知曉幕後指使人是關敏兒後,就佯裝為錢而綁架她們母女,寄出她們的照片,要求天價贖金。

    她縝密佈置,讓兩人事隔多年後再重逢,耐心驗證他的言行。他則大膽設計,找來摩根當內應,讓關敏兒露出真面目。

    她那夜模樣狼狽、神情驚慌的到達與關敏兒會合,還故意衣衫不整,是故意展現給關敏兒看的假像,她跟忠國事先已做了預謀,跟大哥套好招,為求逼真連小愚都加入,在臉上化了妝,佯裝被摩根毆打再以槍挾持。

    看似危險的佈局,其實每一步都計算妥當,小愚也應付自如,戲演得極為逼真,直到忠國受傷倒下,母女倆才真的驚慌失措,在手術室外緊抱著彼此,相互安慰又一起顫抖。

    就算計謀安排得再仔細,仍可能發生意外。

    這次意外,著這嚇壞她了。

    前不久他總算痊癒出院,楊家人就火速決定婚期,要儘快把她迎娶入門,小愚自然就是花童,被打扮得像個小公主,跟小靈一樣被楊奕寵得無法無天,撒嬌功力精進許多。

    緣分很奇妙,七年前就將他們牽繫在一起,縱然經過幾番險阻,他們最終還是來到彼此身邊,即將共結連理。

    其實,除了緣分之外,也是他們彼此都執拗,心中認定對方。

    她所選擇的,是一個足以與她匹配的男人。

    她知道了他的坦承、他的愛。

    原本不贊成婚事的舅舅與家人,看在他為了保護她,差點連命都賠上,態度也逐漸軟化。最重要的是,他們太瞭解她,知道她做了決定,就不會有所改變。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竟開始緊張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推開,龐大的身影一閃而入,迅速將門關上。

    「忠國?」她訝異的叫喚。「你怎麼上來了?」他不是該在樓下,招待那些如潮水一般湧來的賓客嗎?

    「你好美。」他緊緊抱住她,迫不及待的熱吻,貪婪的舌吞吃得連她粉唇上的口紅都掉了。「我實在忍不住了,那些人都可以去死。」

    結個婚怎麼這麼麻煩啊?

    原本想要他別胡說,但是這個吻太熱烈,吻得她全身發軟,連該說什麼都忘了,更別說是責怪。模糊中只覺得他的手摸進婚紗下,在細膩修長的大腿上摸索,她這才驚醒過來。

    「你在做什麼?」她連忙按住不軌的大手,卻阻止不了他的放肆。

    「我太想你了。」他無法再等待,黑眸閃爍饑渴的光芒。「這兩個月來,你都不讓我碰你。」起先是礙於他的傷勢,之後她又故意拖延,他如今已經忍無可忍。

    「你要等到新婚夜。」她很堅持。

    「為什麼?」他擰著濃眉。

    「因為我說的。」她淡然一笑,驕縱下令。

    他忍著繃挺太緊的疼痛,頹然把臉埋在她的頭髮裡歎息。

    「你這個小魔女,為什麼非要折磨我?」

    「這樣才能提醒你,要為了我跟小愚保護自己。」她靠他耳畔說道,輕推著他的頭。他的意外嚇壞她了,她非得讓他記得教訓。「快起來,不要壓著我。」她的髮型都要被他壓壞了。

    「我答應你會好好保護自己,你現在就給我!」他怒聲說道,因為饑渴難耐,懊惱得想扯掉自己的頭髮。

    「不行。」嬌貴的人兒不允許。

    知道討價還價也沒用,他挫敗的吐出一口氣,又狠狠吻了她一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起身來。

    「快到樓下去,我等一下就下去了。」她靠在他耳邊,嬌言軟語的輕輕說了幾句。

    驀地,他突然正襟危坐,黑眸注視著她嬌紅的臉兒。

    「說話算話?」他問。她的提議讓他無法拒絕。

    「說話算話。」她點頭,粉唇彎彎。

    「好,我到樓下去等你。」他站起身來,漠視腿間的疼痛。為了她許諾的今夜,他會克制忍耐,盡力做完這些該死的傳統婚禮程式。

    好不容是把暴躁的新郎哄下樓,她轉過身去,重新補上口紅,再仔細審視了一會兒,確認精緻的妝發沒有被他粗魯弄亂。被他這麼一鬧,她反倒不緊張了,期待滿漲心口。

    「書慶,快點快點,時間到了。」楊家的女人們,還有她的表姊妹都穿著美麗的伴娘禮服擠進客房裡,簇擁著她要下樓。

    「大哥來了嗎?」她問著表姊。

    「來了。」表姊點頭,安撫的說道:「你不用擔心,他沒事,並購計畫也進行得很順利,你專心當新娘就好。」

    關敏兒犯下教唆綁架殺人的罪行,關家對此不敢再多說什麼,大哥順利離婚,消息被大肆報導,再度成為社交名媛們眼中的鑽石單身漢。

    她知道大哥很堅強,但是總是忍不住要問一句。她不屬於大哥,但是會深深祝福,有某個人會跟大哥相屬。

    蓋上古董蕾絲頭紗,她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下階梯、走出屋子,門外天光美好,迎接她的是眾人祝福的微笑。爸爸穿著隨性的牛仔衣裳,舅舅穿著考究的西裝,一左一右站在紅毯這端,一起陪她走過紅毯,而她最愛的那個男人,在紅毯另一端等著她。

    「好好照顧她。」舅舅說道,語音有些哽咽。

    「你要是辜負她,我就剁了你的鳥蛋。」爸爸笑著說,完全不是在恫嚇,而是陳述事實。

    「好。」忠國接過她的手,將她牽握到身旁,大手輕輕掀開蕾絲頭紗,對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威脅利誘還是承諾會免費進行社區服務,總之就讓美豔的女鎮長還有酷酷的警長省去大段致詞跟冗長的婚詞,直接切入正題,女鎮長用悅耳的聲音問道:「楊忠國,你願意娶黃書慶為妻嗎?」

    他望著她的雙眸,吐出那句話。「我願意。」

    「黃書慶,你願意嫁給楊忠國為妻嗎?」

    她露出微笑,衷心說道:「我願意。」

    「好,現在交換戒指。」警長宣佈。

    小愚跟小靈各捧了一個精緻戒枕,一步一步很淑女的走上前,遞上兩枚簡單素雅的K金戒指。

    她取下男戒,為他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然後,任他取下女戒,在事隔七年後再度戴上她的左手無名指。這枚婚戒是七年前,他買來的那枚,她一直沒有丟棄,今天又重新派上用場。

    「現在,我宣佈你們成為夫妻!」

    女鎮長語音帶笑的說道,往旁邊揮手示意,粉紅色的玫瑰花瓣從雲梯車上撒落,飄散在整個婚禮現場。

    沒注意連雲梯車都到場的書慶,驚喜的抬起頭來。

    「這是給你的驚喜。」忠國看著她驚訝的小臉,朝感動的抓著棒花,捂著粉唇的她伸出雙手。「七年前,我忘了你,雖然不是故意,但是你依然被單獨的留在那裡,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我一定要還你一場,你這輩子都忘不了的浪漫婚禮。玫瑰花雨,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了。」

    她淚眼蒙朧,看著眼前高大強壯的男人,感動得不能自已。

    這男人骨子裡有著很傳統的大男人主義,強勢又霸道,大部分的時候還有些粗魯不文,她怎樣也沒想到,他竟會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如此為她著想。

    「這些花瓣,每一瓣都是我自己親自處理,保證不假他人之手,片片都是我的真心。」他注視著她,衷心說道:「慶慶,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淚水再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她嬌笑出聲,在滿天的玫瑰花瓣中,撲進丈夫的懷抱中。

    他緊緊抱住她,薄唇蓋下來給了她熱情無比的吻。當他終於退開,她的雙腿早已虛軟無力,要不是被他抱著,肯定已經站不住了。

    燦爛的陽光下,他笑得那麼魅力難擋,她臉兒酡紅,情不自禁的開口。

    「我愛你。」

    他心頭一熱,聲音沙啞。「我也愛你。」

    感動才剛剛湧上心頭,下一瞬間她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往室內方向大步飛奔而去。

    她訝異不已,慌忙攀住他強健的頸頂,連捧花都落地,被一旁興奮的女性賓客撿去。

    「喂,楊忠國,你要帶她去哪裡?」嬌豔的女鎮長見狀,用擴音器好氣又好笑的揚聲問。

    他頭也不回,速度快得像是在百米賽跑,在眾目暌暌之下,臉不紅、氣不喘只回了簡潔明瞭的四個字:「回家洞房!」

    男人們開心的哈哈大笑,女人們紛紛紅了臉,不懂事的孩子們更是開心的跟著直喊:「回家洞房、回家洞房……」

    她瞬間羞紅了臉,拍了下他的胸膛,也只換來他朗聲大笑,只能將小臉埋入他肩頭,被抱入屋內直上三樓,進了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實現先前對他的承諾。

    藍天白雲下,微風輕輕,玫瑰花瓣隨風飄得老玩,笑聲更是連綿不絕。

    小鎮人們吃喝著喜酒,聊聊八卦,交換小道消息,跟楊家老爸道聲恭喜恭喜,一邊下注打賭楊家老大跟新娘會不會在喜宴時出來見客。賭盤從幾個小時,開到一天兩天,甚至還有七天十天的,隨著賭金漸漸累積,人們還順道聊起了夫妻情趣、各種秘方絕招。

    孩子們玩成一團,在桌邊追逐尖叫,笑得停不下來。

    這一場喜酒,從白天吃到晚上,直到散場的時候,新郎都沒有放新娘下床見客。

    不過,這顯然也很想當然耳。

    接著,就看誰會賭贏天數羅。

    這是一座以花卉聞名,位於臺灣中部的小鎮。人們很熱情,雖然生活得太緊密,讓人有些厭煩,但是倒也沒什麼人抱怨,他們守望相助,生活在花香滿溢的良好環境中。

    歡迎來到這座小鎮。

    這裡的暖暖人情,永遠歡迎任何人拜訪。

    ——全書完

作者: teae    時間: 2018-2-27 00:30:06

後記 典心

    上本「楊氏保全」系列,老二鐵算盤孝國的故事《護花使者》是二0一七年二月上市,而現在大家手上燒燙燙的上下集《我的守護者》則是楊家老大忠國的故事,應該是十月上市,單身漢大出清的話動進行得頗順利,大家有沒有誇獎我很乖,速度比之前快了些呢?

    今年身心狀態改善不少,熬過自己的病痛與心結,才能專注于寫作,順利寫完忠國與慶慶的故事。

    系列的完結作都習慣寫上下集,很久之前電腦裡就有「守護神」的檔案,這樣類似的斷簡殘篇不少,都是一時的故事發想。創作生涯裡我就像是松鼠一樣,持續存著這些故事發想,在適當的時候加入適當的男女主角,延展成一本書。

    原本書名是「我的守護神」,但是出版社寄來複製畫時,印成「我的守護者」,覺得這個書名低調些,感覺也不錯,於是阿心仔就順勢改了書名了。

    楊忠國:嗯,大膽鯨魚,你是覺得我稱不上「守護神」三個字?

    阿心仔:……楊先生,請你回想一下自己做的事……

    楊忠國: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啊!

    阿心仔:對不起。

    楊忠國:知道錯了?知道就好。

    阿心仔:我不該緣木求魚的!逃走!

    揚忠國:欠揍!

    寫《我的守護者》時是在很熱的夏季,為了當北極熊的好朋友,工作的時候儘量不開冷氣,只開電風扇,只是室溫破三十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會開啊啊啊啊,不然覺得腦漿都要融化了。

    習慣系列的結束都是以上下集來呈現,忠國的故事早早就在構想中,不過受到一些因素影響,在訂下大綱之前,會略微修動。

    例如五月時去拜訪平凡&陳淑芬老師,談到一些計畫,以及這本封面的設想企劃,戴的就是自己剛做好的磬片琉璃耳環,淑芬老師拍照後說:「就讓這本女主角戴這個耳墜如何?」我說好啊,回家後就修改大綱,連女主角的名字都搞定了,寫這本稿子的時候,就把磬片耳環放在桌上,偶爾摸摸玩玩。

    所以開稿的時候,放在「典心小鋪」粉絲團的示意圖,就有磬片耳環的照片,後來還陸續上傳了青花碎瓷小銀盒,這是工作時的習慣,喜歡把相關資料,不論書籍還是實體都放在一旁。

    平凡&淑芬老師的畫作比書稿完成得早,看到時驚豔不已,分為「浪蕩情人版」跟「甜蜜家庭版」,特裝版的書衣會是「甜蜜家庭版」,看得到可愛的小愚喔,還附贈三張複製畫,實在是美到炸!

    現代人閱讀習慣正在改變,電子書是一項新選擇,在各種宣傳上,電子書的確比較活潑,也解決了生活空間不足的問顆,只是我比較懷舊,還是喜歡實體書。

    拿到書時,感受紙的觸感、書的重量、油墨的味道、印刷的效果,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一直希望能帶給讀者們美麗的書,現在這種想法更加強烈,雖然完整的企劃總會消耗很多心力與時間,需要許多人的發想與執行,當然有時會遇上灰心的時候,但是想到美麗的書能呈現在大家面前,真的覺得再辛苦都值得。我在這一項上,總是要求得比較多,所以帶給許多人麻煩,實在對不起。

    這段時間有關注「典心小鋪」粉絲團的讀者,應該都知道了,我在七月時於臺灣角川出版社出版「硯城志卷三龍神」時,宣佈了之前的筆名。

    典心之前的筆名是「淩玉」。

    感覺很久遠的名字了,如果還有讀者記得,那我真的很感謝,不知道這名字也無妨。當初是因為身心不堪負荷,所以改以「典心」為筆名再開始,這幾年身心失衡,今天總算恢復一些,就在粉絲團寫出一些過往,我得到很多鼓勵,謝謝大家的疼愛,我會好好珍重自己。

    至於接下來的寫作計畫,是寫「硯城志卷四」,接著才會寫言情,目前還不能決定是古代稿《馴漢記》外一章的烈叔與喜姨的故事,或者是現代稿的摩根,總之阿心仔會再接再厲,把鯨魚皮繃緊緊的!

    聖堂教母……

    阿心仔:為什麼要點點點?

    聖堂教母:因為我很懷疑。

    阿心仔:唉啊,阿如如,你太讓我傷心了,你居然懷疑我的誠意!

    聖堂教母:不,我是懷疑你的速度!

    阿心仔:我……我……人家會儘量啦……對手指ing

    聖堂教母:那我先去磨刀,到時候你再慢吞吞,我就剝了你的皮!

    呼,阿如如總是很嚴格……不,我說錯了,是很溫柔啦!溫柔啦!快把刀放下來!

    另外,手上一些積存很久的短篇小說,會開始進入商談,還沒辦法決定是要製作同人,或是跟哪一間出版社合作……啊,做同人本的確會是新的經驗,但是感覺過程會很累很累,本鯨魚實在是……趴ing

    或許這本書到大家手上時,事情已經定案了,只是寫這篇後記時,一切都還在未定之天。

    總之,想知道最新資訊請到FB的「典心小鋪」粉絲團,我雖然更新得不夠快(究竟,言情界更新臉書速度,誰能快過黑潔明老師?),但是還是會儘量分享一些進度給大家,有些福利小活動也會在粉絲團進行,請不要錯過喔!

    謝謝大家,咕得掰,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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