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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槙日]星際擼貓指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1:11     標題: [槙日]星際擼貓指南(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teae 於 2018-3-13 00:43 編輯

星際擼貓指南 作者:槙日

內容簡介】:

  溫柔大胸小姐姐X日天日地老子第一的暴嬌男。

  將我巨凶的炸毛貓擼成一隻求摸求操奶喵的故事。

  年下,女大男小,年齡差三歲。

  掃雷:

  1.私設滿滿,設定揉和致敬各種日漫/軍武/歷史梗,但一切設定為談戀愛劇情服務,請勿考據。

  2.星際版國際人民互黑史,各種地圖炮。

  3.摻雜大量私貨,機甲艦船名字源於二戰至現代軍武,部分玩梗但請勿考據。

  4.機甲設定均有原型,空戰動作均有原型,但因為是星際背景問題均開了黑科技,請勿太過考據,當彩蛋玩就行了。

  5.本文摻雜了論壇體,男主只是屬性貓系男,並不是人獸!

  6.男主的名字就是「父名」,作者知道什麼是父名,再問為什麼這樣取名我也不會告訴你自己看正文好不好【比你更絕望臉】

  7.男女主角皆為成長系,不要指望開局日天日地。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1:31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一章

  這是一個非常接地氣且老套的大宇宙背景。

  千年前,以地球某國的首次人類遷移計劃成功為契機,各國紛紛開始踏足於宇宙之中。這往後的期間被稱為大星際紀年,然而在這個紀年的早期,人類的發展進程卻跟藍星上的古歷史如出一轍。

  星域,利益,資源,這些都是亙古不變的戰爭理由。

  人類內部的混亂持續了百年,直到他們驚擾到了宇宙中的另一個種族——蟲族。

  蟲族擁有壓倒性的數量,和卓越的單兵能力,其類蜂群的社會擁有高度的統一協調度。而仍然是一盤散沙的人類在這個長久的宇宙霸主前彷彿幼童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共同的敵人產生一致的團結。至此,人類的所有國家簽署了永久休戰的協議並且形成了「聯邦」以全力對抗蟲族,並集全力創造出了對蟲族的尖端武器。

  也就是現今的機甲。

  與蟲族高達好幾個世紀的戰鬥讓全世界的各個國家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統一與和平。

  時至今日,蟲族的入侵早已銳減到接近於無,而聯邦之內早已不存在國家的概念,只存在以舊國家名字命名的「區」。

  而每個「區」依舊繼承了其原國家的傳統和文化,然而遺憾的是,千年來的同化依舊不能磨滅星際人民的……

  地圖炮與地域黑本事。

  是的,即便今天,我們也能在星網論壇上看到諸如——

  「來自不列顛區的室友給我烤了一份仰望星空,如何委婉拒絕他的好意?在線等挺急的。」

  「剛剛有個露西亞人來店裡買了十瓶沐浴露,求問他是用來幹什麼的?」

  「中華區的人是不是都吃狗啊?為什麼要吃狗狗呢?狗狗不是人類的好朋友嗎?」

  ……

  諸如此類。

  總之,這是一個非常套路,且人民都非常接地氣的大聯邦。

  認真你就輸了嘛。

  ***

  總之,暫且回歸到我們的主人公身上。

  繆苗,十九歲,原聯邦軍校中華分校的一名普通學子,現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第78屆機甲系新生,精神閾值評級只有B,雖然天賦值只能算是墊底,但靠著靠著實戰演練的出色發揮和無數個通宵夜晚刷題得來的筆試成績,也算是勉勉強強踩著底線達到了入學標準。

  即使是在這個時代,也僅有百分之五的人精神閾值能夠達到駕駛機甲的水準,而空戰機甲要求的精神力更是遠遠高於陸戰機甲,大部分精神力B級以下評定的人即便成年後也只能止步於其所屬地區的軍區駕駛陸戰機甲。

  只有空戰機甲才能進行宇域作戰,在這個關鍵對蟲戰爭都發生在真空宇宙中的時代,空戰機甲是前線的尖端力量。

  因此能夠進入赫爾文總校區學習駕馭空戰機甲的人都可謂是萬裡挑一,成為一名空戰機甲駕駛員是一個出生普通的人的無上榮譽。

  故事發展到這裡都還算順利的,除了在海關空間站時被扣留了土產差點被關進小黑屋審訊了三個小時,除了貪便宜買了坑爹轉乘機票中轉了十幾個星系才抵達赫爾文以至於錯過了開學典禮,除了半夜操著一口還不甚熟練滿是口音的聯邦通用語,和軍校守衛員嘰歪了半天才得到進校的權利。

  事情還算是順利的。

  雖然自己錯過了開學典禮和新生報到,但好在她在趕來的路上和新生接待工作人員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得到了自己所分配的宿舍號以及門鑰匙,不至於大晚上還得在寒風徐徐的外面硬挨一晚。

  校園大得驚人,而深夜的校內懸浮巴士早已停止運營,繆苗不得不自己扛著大大小小的家當,龜速地向宿舍區域挪動。

  路程漫長又無聊,繆苗開啟了頸上的通訊終端,視野裡便出現了一片熒光信息欄。

  麻利地連接上了校網,腦波認證後開啟了赫爾文校內論壇。在這個世界,刷論壇是星際人民打發時間的主要手段之一,其重要程度不亞於大韓的泡菜劇,扶桑的中二番,美利堅拍了一季又一季的肥皂劇。每個區域的論壇每天都在實時更新著最有用的消息,同時也充斥著各種掐架八卦和地域黑。

  繆苗準備一邊走一邊刷刷論壇緩解無聊,順便看看今天她都錯過了什麼。

  剛進論壇就被一行飄紅的大字閃瞎了眼,發帖時間大概是開學典禮後,但其跟帖數居然在短短一個下午便已破千——

  《有誰知道今年新生代表演講的那個金髮臭小子是在哪個宿舍嗎?!》

  抱著好奇八卦的心理,一向自詡好學生的繆苗選擇性無視掉置頂的「新生入學指南」,「78屆校長發言視頻」,點進了這個帖子。

  ————————————————————————————

  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校區論壇》灌水區》

  主題:有誰知道今年新生代表演講的那個金髮臭小子是在哪個宿舍嗎?!

  LZ【老子的拳頭已經蠢蠢欲動】:如題,老子要去宰了那囂張的小畜!生!

  1L【匿名】:按爪!

  2L【匿名】:發生了什麼嗎?

  3L【學妹求罩】:火前留名

  4L【學妹抱緊我】:同問發生了什麼嗎?二年生表示開學典禮後才回的學校。

  5L【老人】: 1

  ………………

  前排按爪吃瓜群眾占了二十來樓,可見其熱度增長之快,到了28樓總算是有人解釋詳情了。

  ………………

  28L【吃瓜群眾】:你是指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哦,他那個發言的確是挺勁爆的。

  29L【匿名】:我是新生,今天參加了典禮的!那哪叫新生代表發言,那叫做新生宣戰宣言吧!

  30L【匿名】:等等,你們說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露西亞的那個?!他是這屆的新生代表?

  31L【匿名】:沒錯,就是他。

  32L【匿名】:一臉懵逼,尤拉諾維奇是誰?

  33L【匿名】:你的消息是有多閉塞才不知道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34L【匿名】:今年的新生代表是尤拉諾維奇?!我靠?

  35L【匿名】: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以及尤拉諾維奇?這個名字聽起來怪怪的。

  36L【匿名】: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更怪吧?雖然我不是露西亞區出生的,但我記得這不是露西亞區下面一個分區的州名麼?

  37L【科普君】:好吧我來簡易科普一下: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本屆新生,十六歲,今年的聯邦軍校總校區的破格錄取生,史上唯一一個精神閾值達到SS並且還在不斷增長突破的天才。哦順帶一提他是今年的新生代表。

  38L【exo me】:聯邦軍校總校區入學硬性要求不是滿十八歲嗎?!

  39L【匿名】:所以才叫做破格錄取啊!這是聯邦軍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錄取學生!你看看人家的精神閾值!雙S,我TM那麼大第一次知道原來S以上還能再加一個S!

  40L【匿名】:37樓那短小的簡介算是科普嗎?!放開科普讓我來!SS精神值這個早就不是新聞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未升到總校區前就讀於聯邦軍校露西亞區烏拉爾分校區,在那個本身全是露西亞流氓聚集地的烏拉爾分校區也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其惡跡前科臭名昭著,據說去年各個分校區的陸戰模擬戰結束後帶領五十個露西亞陸戰機甲流氓和五百個不列顛老流氓幹了一架的就是他!

  41L【匿名】:樓上!我記得這檔子事!!!去年那場比賽是在法蘭西分校區對吧,不列顛是作,挑釁啥不好非要懟露西亞笑死哈哈哈哈哈。

  42L【匿名】:是的,因為法蘭西分校區和不列顛分校區挨得近,所以那次散場後場地裡的紅茶罐扔了滿地!我當時是聯合艦隊模擬戰的後勤人員,清理紅茶漬到吐血!

  43L【匿名】:為什麼觀賽要喝紅茶?

  44L【匿名】: +1

  45L【匿名】: +10086

  46L【匿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紅茶區人民離開紅茶就會死。

  47L【匿名】:而且據說一比十還打贏了??

  48L【匿名】:何止打贏,簡直就是完虐,事後不列顛的流氓們還跑去協會投訴。

  49L【匿名】:想起來了,還上了新聞,事後露西亞區烏拉爾分校區校長表示他反對競技暴力,但他實在不理解1:10的情況下烏拉爾學生是怎麼把不列顛給虐了的。

  50L【匿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51L【匿名】笑出腹肌!!

  52L【匿名】:我能笑一年!

  53L【匿名】:前排呵呵弱雞不列顛。

  54L【要優雅不要汙】:我靠,能別把主流群體跟機甲流氓混為一談好嗎?!誰都知道打架鬥毆誰比得過露西亞的毛子!

  55L【匿名】:不要歪樓,不要地圖炮,不要變成地域戰!共建和諧論壇!

  56L【匿名】:總之這次事件說明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可以說是不良中的不良,流氓中的戰鬥機,不愧是雙S,S中的S。

  57L【匿名】:樓上最後一句發言有歧義哦。所以說他到底開學典禮說了什麼,你們就不能講講主題嗎?

  58L【匿名】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今天似乎心情不好,還被硬拉來開學發言,似乎連演講稿都沒準備。

  59L【匿名】:他上去的時候還在打哈欠,肯定是還沒倒好時差。

  60L【老人】: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越來越好奇了。

  61L【匿名】沒倒好時差所以還有起床氣嗎?這個起床氣也有點大啊??而且人類居住的星球自轉速度都是相對同步的吧?真的存在著時差問題嗎?

  62L【科普君】:作為新生我給沒能參加本次開學典禮的學長學姐們解釋一下吧……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就說了一句話:

  「嘖!你們這群雜碎就是我將來的同學?沒有實力和才能的人早點退學吧,我可沒興趣跟一群遲早死在戰場上的垃圾搞好關係。」

  【附視頻截圖】

  63L【匿名】:我靠!!

  64L【匿名】:天啊!!!!

  65L【匿名】:蝴蝶麵在上!

  66L【匿名】:玉米卷薄餅在上!

  67L【wuli尤拉諾維奇】:泡菜在上!

  68L【匿名】臥槽????!!!!

  69L【科普君】:喂喂,你們都還好嗎?

  70L【匿名】你們這幫科普帝太不敬業了!這才是重點好嗎??

  【附圖】

  我靠這簡直是人類史上的顏值巔峰,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人!!

  71L【科普君】:我以為尤拉諾維奇的顏值根本不用科普了好嗎?他長得好看難道不是比他雙S精神閾值更出名的事情嗎?毛子顏值一直都很巔峰啊!

  72L【請踐踏我吧!】:我已經把尤拉諾維奇的「雜碎」製成錄音了,誰想要??留終端ID給我!!

  ………………

  繆苗點開了大圖,截圖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的大男孩,骨骼和身形都相當纖細修長,像是剛拔高個子的少年一樣空有身高。皮膚是典型高加索人種特有的雪白,一頭毫無雜質純淡金色的半長頭髮在腦後紮了個俐落的馬尾。

  將圖拉大一看,圖上的人的確是容貌逼人,精緻得猶如人偶一樣,淡粉色的嘴唇,高卻不誇張的鼻樑,眼神卻很淩厲,有點雌雄莫變的中性美。少年深邃而亮澈的藍色眼睛被濡濕的睫毛半掩著,的確一看就知道是剛被吵醒不久後的樣子,眉宇之間皺著不耐煩的弧度。

  實在太好看了,不是顏狗的繆苗也不禁端看了半天,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宿舍樓下。

  虹膜認證通過後進入了宿舍樓,繆苗一邊找著自己的宿舍號,一邊繼續刷著論壇。論壇裡的人毫無節操地拜倒在尤拉諾維奇的美貌之下跪舔了好幾頁,樓主總算是蹦出來把樓給扭正了。

  ………………

  231L【老子地拳頭已經蠢蠢欲動】:我靠你們這群顏狗!被這樣羞辱了也無所謂嗎?沒有人想要去給那個臭小子一點教訓嗎?

  232L【我是顏狗】:人家是雙S的天才樓主你確定你不是去送人頭的?

  233L【233樓是我的】:但精神力只適用於駕駛機甲吧?

  234L【顏狗惹你麼了】:勸樓主不要,就算不是雙S,露西亞家的流氓也不是能惹得起的……

  235L【顏狗沒有任何問題】:下場請參見去年的不列顛分校【冷漠jpg.】

  236L【我是顏狗我自豪】:不列顛躺著又被黑,給不列顛點個蠟燭。

  237L【顏狗必須死】:樓主要去?加上我一個。

  238L【送你們上天】:+1,帶上我,這種小鬼頭揍一頓才知道乖,長得那麼娘炮也好意思放大話。

  239L【人家怕怕】:喂,你們認真的嗎?

  240L【匿名】: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

  241L【要優雅不要汙】:我去年是不列顛分校的學生,也是今年晉升到總校區的新生之一,我奉勸樓主不要犯傻。

  242L【波爾多幹紅】:並不想打擊樓主,我是原法蘭西分校的學生,圍觀過,奉勸樓主不要犯傻 +1

  ………………

  陸續又有不少層主紛紛說要加入樓主,繆苗看得有點心驚膽戰,誠然精神力的確是和機甲契合度的最高評判標準,但下了機甲大家都只是血肉之軀的人類而已,雙拳難敵四手,這發展下去可不是叫做鬥毆而是群毆了啊。

  ………………

  490L【HOLY DONUTS】:樓主,宿舍號已私信哦~不要感謝我~

  ………………

  這一層一出整個貼子都沸騰了,看戲黨紛紛冒泡希望得到確切坐標前排圍觀,少數顏狗後援團表示會立刻將事情轉告給教導主任,而不久後,樓主扔下一個重磅炸彈後便消失了。

  ………………

  730L【老子的拳頭已經蠢蠢欲動】謝謝490樓,人都齊了,我們會把這金毛小畜生的臉被揍成豬頭的照片貼回來的。

  ………………

  劇情發展越來越危險,繆苗有點緊張地跟進著帖子,想繼續往下翻看後續,一聲慘叫卻將她從校園論壇拉回了現實。

  她已經到達了自己宿舍所在樓層,刷論壇刷的太過專注以至於都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501門口。501和502宿舍的門都是緊閉著的,畢竟這個時間點除了網上那群八卦狂魔,大部分學生早已入睡。

  她被分配的宿舍號是503,再過兩個宿舍就是了,繆苗本想這個時間點她的室友應該也睡了,自己待會輕手輕腳進去先到自己床鋪睡過一宿,明天再收拾東西自我介紹。但此刻她的宿舍門口是洞開的,亮光傾瀉而出,還傳來了陣陣的慘叫聲!

  「砰!」

  一個人形的東西從房間裡飛了出來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力道之大居然讓他貼在牆上滯空了一秒才緩緩滑落下來。

  繆苗一驚,顧不得拖著行李,慌忙地跑上前蹲身檢查對方的狀況。

  「你還好嗎?」她半托起了那人的上身,對方也穿著聯邦軍校的校服,然而此刻面容簡直慘不忍睹,左眼青紫烏黑的眼皮高高腫起像一個山丘一樣,另一隻眼睛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微微張開的嘴巴裡其中一顆門牙已經斷了一截。

  繆苗從未見過有人被揍得如此慘絕人寰,一時有些呆愣,下一刻身體卻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機,她瞳孔一縮,半蹲在地上的雙腿像是獵豹彈跳時一樣用力地往地上一蹬,堪堪摟著那人在地上猛地往前滾了個圈才躲過了向她襲來的物體。

  繆苗驚魂未定地跪坐在地上,立刻轉身確認剛才究竟飛來的是什麼兇器,沒想又是一個幾乎將牆壁砸穿的學生。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知好奇心害死貓,她卻神使鬼差的沒有第一時刻通報校區,而是戰戰兢兢地慢慢挪回門口,往房內一探。

  屋中凶獸在繆苗視線落在它身上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她,一雙帶著驚恐神色棕黑色雙眼對上了一雙充滿戾氣的猶如貓科動物一樣的冰藍色豎瞳!

  「嘁,你是跟這群渣滓一夥的麼?」

  剛剛帖子裡的主人公——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這匹美麗的凶獸,腳踩著交疊成小山的「屍體」,此刻將獠牙對準了繆苗。

  感情她是遇上了直播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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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邦設定是雖然整體為大聯邦,但是還保持著當年由地球傳承下來的國家名來進行區域劃分,文化傳統語言完全繼承,聯邦用語是英語為原型,赫爾文為杜撰。

  露西亞=俄羅斯

  不列顛=英國

  法蘭西=法國

  會有各種梗和地圖炮請注意www

  俄羅斯人民因為酒的稅很貴,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有人會喝沐浴露來代替酒(因為沐浴露裡也含酒精)。

  論壇裡討論的那件事情原型出自於上個賽季俄羅斯和英國足球流氓事件。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1:5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章

  「嘁,你是跟這群渣滓一夥的麼?」

  被一匹殺紅眼的凶獸盯著是怎樣的體驗?

  電光火石之間,繆苗沒有思考為什麼尤拉諾維奇會出現在自己的宿舍,她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尤拉諾維奇本人竟然比照片還要好看」。

  見她呆愣著沒有任何反應,戰鬥種族的小毛子像是失去耐心一般的跳下了「屍堆」,腦後的馬尾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猶如一匹高傲的金豹甩了甩長長的尾巴向她走來。

  繆苗飄忽在外宇宙的思緒總算是被其刀鋒般的殺氣給扯回了身體裡,她慌張的張了張口,卻一時口齒不伶俐了,結結巴巴擠出幾個「我」,「不」,「你」之類的單音節詞,也沒講完一句完整的話。

  繆苗內心飆淚,她的聯邦通用語本身就不夠熟練,被一驚一嚇早就忘記語序單詞都該怎麼使用了……

  「被嚇傻了嗎,蠢貨——」

  尤拉諾維奇側臉往地上啐了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十足的斯拉夫流氓的不良架勢。他向被嚇懵的繆苗緩步走去,明顯已經很不耐煩,不等繆苗任何解釋直接將其劃分到需要掃除的對象裡。

  繆苗也認知到了這一點,她得趕快澄清自己不是找茬分子的一員,不然地上這群人就是她的下場。然而在凶獸逐漸靠近的緊要關頭裡,她的注意力卻對方的面容吸引了——這次無關容顏。

  小凶獸右臉下方處明顯有些紅腫,唇角也有沒抹乾淨的血跡。

  果然再厲害,依舊還是會受傷啊。而且這孩子還那麼小,十六歲,比她還小了三歲。

  剛剛是因為被俯視才有那麼強烈的壓迫感,如今尤拉諾維奇跳到地上走向她的時候,她才注意到這還在發育的少年竟然還比她矮了半個頭,眼神再兇狠也得仰著頭才能和她對視。

  這個明顯的身高差讓眼前的人眼神再怎麼兇狠也只能給人一種張牙舞爪小奶貓的感覺,讓繆苗突然定下了神,眼瞅著尤拉諾維奇就快要將拳頭招呼到自己身上了,她趕忙縮著腦袋,雙臂交疊在身前作出一個防禦的姿勢,說出了今天最流利的一句聯邦語,「我是78屆新生,今天入住503,這裡是我宿舍!」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在身上,拳勁帶出的風已經掃在臉上了,而拳頭卻堪堪地停在了她的雙臂前。

  強行忍住了身體本能的反擊動作,繆苗看見對方眨了眨同髮色一樣淡金的長睫毛,剛才一臉兇狠逐漸化為驚愕,活脫脫跟一隻炸了毛的貓似的。炸了毛的貓似乎腦子也在急速思考著現在的狀況,這個驚愕並沒有在臉上定格多久,尤拉諾維奇在注意到繆苗偷瞄他的時候立刻又擺上了一副凶巴巴的面孔。

  「看什麼看啊蠢貨!」雖是這樣吼著,卻老老實實地收回了拳頭,插回了外套口袋裡,他斜視著瞥了一眼朝他滿臉訕笑的繆苗,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輕蔑道「像你這種口齒不利索還被嚇成軟腳蝦的笨蛋就是我未來的室友?」

  這回輪到繆苗錯愕了——什麼?室友?

  雖然現代社會因為男女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能力差異,性別劃分已經極度模糊化了,但出於生理原因,宿舍劃分除非有特殊需求,否則基本是同性別的人住在一間。

  難道她太落後了,現在已經連男女分宿都不需要了嗎?不對啊,去年中華分校區還是會依照性別分宿舍的啊,不愧是赫爾文總校區就是不一樣的霸氣?

  她胡思亂想著——

  而且,尤拉諾維奇・露西亞小流氓・SS級天才・人類史上最強顏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她的室友?

  繆苗腦子再度放空了,儘管尤拉諾維奇還在劈裡啪啦地朝她用火藥般的語調抱怨諸如「嘖,連剛才那種程度的拳頭都躲不開的弱渣」,「弱者難道不會審視狀況規避危險嗎……」「呵,聯邦總校區也不過如此……」之類的話,但她卻一點也沒聽進去。

  尤拉諾維奇在走神的繆苗面前揮了揮拳頭:「你有在聽我的話嗎!?」

  繆苗立刻投降:「有有有。」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小毛子自報家門後,「你叫什麼!」

  雖然早在論壇上就看到過這個又長又臭的名字,但沒想到念出了更加拗口,繆苗覺得憑藉她現在的口語水準,還是不要挑戰露西亞人名較好,於是放棄了在腹中打好草稿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你好,我叫繆苗」,只能生硬機械地回答道:「我、我叫繆苗。」

  「哈?——」尤拉諾維奇皺著眉,然後試著念了一聲,「喵……喵——?」

  人偶般美麗好看的少年蹙著眉然後用清澈的少年音發出兩個沒有任何語調改變的輕聲詞……

  first hit!!!

  Double hit!!!

  Triple hit!!!

  殺傷力滿點……!!!

  誠然露西亞人名的確難念,但中華的人名即使只有兩個音節卻也難以掌控正確音調。這一聲名字猶如小貓叫聲一般地撓在了繆苗的耳膜上,配上即使皺眉都美的不可方物的小毛子的顏值。

  不她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興趣愛好,然而……然而這是大宇宙聯邦所有人民的福利啊!

  繆苗感覺鼻子下有點濕熱,她用手一抹,手指之間是腥熱的紅色——

  這就是扶桑區人們常掛在嘴上的「GAP MOE(反差萌)」??

  繆苗在血槽值逐漸清空的時迷迷糊糊地想。

  即使對方察覺到了不對暴跳如雷地大吼「這什麼鬼名字?!」,繆苗也聽不進任何話了。

  很多年後繆苗回憶自己在赫爾文的求學之路發展到抵達503之都還算是順利的,直到她遇上了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和他同居一陣子之後,繆苗經常會在腦裡刷各種白學彈幕: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第一次來到國際星球赫爾文。有了能學習駕駛空戰機甲的機會。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而這兩份快樂,又給我帶來更多的快樂。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一般幸福的時間……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

  既然你是我室友,那我們就是自己人了。

  這句話好像邏輯上面有點不對?

  算了總之別在意那些細節。

  繆苗默默流著鼻血站在原地,木然地看著「小凶獸」……這是她剛剛在心中給眼前這位個子不高體格小巧但是戰鬥力超群的小毛子取的代稱,他的名字實在太奇怪了,她決定放過自己內心默讀的那根舌頭,直接在內心中給他取了一個自己能簡單記住的代稱。

  她看著小凶獸提著地上暈倒的人一個又一個扔出去,對方斜了她一眼,像是用鼻子哼出來一句:「滾開,擋道。」

  識相地挪開。

  她有點擔憂地看著那群不知是死是活的同學們,思索著要不要通訊一下校方報告情況,小凶獸彷彿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的,冷笑:「都沒死,暈過去而已。」

  又過了一會,小凶獸清理完了宿舍,然後仰頭又對傻愣著的她吼了一句,「你行李呢,拖進來啊,難道還要我幫你?!」

  繆苗已經清理好了可恥的鼻血,聞言立刻將剛剛丟置在門外的行李全部拖了進來,尤拉諾維奇關上了宿舍門,把一眾方才來挑事的傢伙們隔絕在了外面,他回頭瞅了一眼她小山般的大小行李,嘲諷道,「你是搬家嗎?」然後指了指以門左側的床鋪和櫃子,「這邊是你的,不要越界,我要洗澡了。」

  說完便轉身進入了浴室。

  繆苗聽見浴室裡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然後歎了口氣慢慢收拾自己的物件,邊收拾著,邊連上了校內論壇翻出了剛剛那篇帖子,粗略地跳著翻看了一下。

  ………………

  842L【匿名】:剛剛宿舍門口經過了好多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該不會住在我們這一棟吧?

  843L【匿名】:機甲系同屆的都在一棟樓,沒啥好猜,關鍵是第幾層……

  860L【匿名】:我是五層的……我大概知道尤拉諾維奇是哪個宿舍的了。

  864L【匿名】:我看見好多人圍堵在503,是這個沒錯吧……【附圖】

  870L【匿名】:哇哦!要不要通知校區啊?!

  873L【匿名】:我感覺有點遲了。

  874L【顏狗後援協會】:什麼?!他被傷到了嗎?!

  878L【匿名】:不,是對於樓主那群人而言已經太遲了……

  879L【匿名】:+1【附圖】

  ……………………

  圖上是戰鬥種族的小凶獸已經大殺四方的英姿。

  緊接著。

  ………………

  910L【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圍觀的不想被波及的話都給我滾回宿舍裡,否則一起揍了。

  ………………

  繆苗滿臉黑線看著這一層,原來本尊也在關注這帖子。內心又燃起一股敬佩:居然還能一邊打架一邊分神回復論壇。回想了一下的確來的時候宿舍樓萬籟俱靜到不可思議,隔壁兩宿舍都大門緊閉,原來這樣的吵鬧也沒驚醒周圍的宿舍不是因為隔音效果太好,而是大家早有準備……

  她略過了一群「本年度最火帖已定」,「910本尊?」,「我靠尤拉也在看這帖子??」,「劇情反轉劇情反轉!」等回帖,拉倒最新的一頁。

  ………………

  1280L【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一群垃圾,叫回收垃圾的過來清理走道。【附圖】

  ………………

  圖上是剛才地上挺屍的人們堆在宿舍走廊的合照,每個人都鼻青臉腫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小凶獸居然清完宿舍後還不忘給自己的戰績拍照傳網。繆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上已經麻利地收好了最後一件行李。

  身後一聲「嘎達」後傳來了濕漉漉的腳步聲,繆苗心想大概是小凶獸洗好了澡,便也抱著自己的洗漱用品轉身——

  『砰!』

  她腦中從入學開始就緊繃著的弦斷裂了。

  露西亞少年纖細漂亮已經美得超出繆苗形容水平能力的身體……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小凶獸歪著頭看著她,濕漉漉的過肩長髮披散在腦後,露出天鵝般優美雪白的脖頸。

  「看什麼看?!」少年依舊不耐煩的臭臉,「我浴巾和衣服忘記拿了!」

  然而這一切彷彿定格動畫一樣的在繆苗眼裡無限拉長地逐幀播放,他熱氣繚繞的微紅的耳尖,粉嫩的一張一合的嘴唇,她彷彿感受到了自己心跳聲在耳膜上鼓動!再往下瘦弱卻覆蓋著緊實肌肉的上身,以及——

  不能再往下了!!

  十九年來母胎單身從未見過男人裸體的繆苗,第一次上戰場就直接面對了能毀滅一個星球的超能粒子炮。她彷彿聽見了自己血槽值破碎的聲音,由一個裂縫開始,逐漸覆蓋到整條血槽,然後直接爆炸了!繆苗想自己已經掙扎過了,實在是抵不住了,不是自己太弱,而是敵人太強。她向後退了一步,捂著鼻子,直直地往後向地上倒去。

  「喂!你怎麼了!」

  就連這句話也完全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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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桑地區原型日本。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2:10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章

  「喂,你幹什麼?!你還好嗎?!」

  不,我不好!你別靠過來,你TM先把鳥遮住,你TM先把衣服披上!

  繆苗一手捂著底下已經血流成河的鼻子,一手堅定地比在身前,阻止了罪魁禍首準備將她扶起的手,身體和心靈都拉響了警報器。

  「你……你……穿……衣服。」繆苗氣若遊絲。

  「哈?都什麼情況了你在說什麼鬼話?!」小凶獸應該是在擔心她的,然而擔心人的時候也充滿了火藥味,「身體有問題嗎?我現在聯繫校醫,聯邦軍校都是什麼鬼玩意兒……」說完就準備打開終端。

  他的內心也是波濤洶湧的,他的新室友似乎是個白癡他已經認了,他清楚今天白癡室友可能被他的開門殺有點嚇破了膽,但沒想到對方膽子那麼小以至於看到他的臉都能反射性休克,他難得發揮一下同學室友愛關懷一下對方,結果對方竟然被嚇成心理陰影一樣對他唯恐不及……他雖然剛見面是差點打到他沒錯,但也沒真下手啊?他都願意主動幫對方聯繫校醫了!

  對方的毫不自知讓繆苗幾乎要翻白眼了,要是因為跪倒在美色之下這種可笑的理由第一天就被送進了校醫院,那她可以不用上學直接卷鋪回家了。她深呼吸一口氣,從地上彈了起來,拼了老命截住了對方的動作。

  一時間,氣氛相當微妙。

  繆苗維持著抓住對方手的動作,兩個人一時內心都是各種小九九。

  但繆苗率先反應過來,在對方詫異驚愕的目光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右手一把抄起自己剛剛嚇得扔在地上的浴巾,她的動作大概從未如此迅速快猛淩冽過,以至小凶獸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就被她摁著肩膀放倒在地上。

  尤拉諾維奇身體本能地想要反擊,動作卻被繆苗一一封死。僅僅只是一剎那的事情,繆苗就用自己的浴巾將這個不知廉恥的露鳥少年裹成了竹輪卷。

  這一系列的過招後,尤拉諾維奇看著她的眼神都變了,原本不屑輕蔑現在竟然帶上了一點審視考究,這眼神是捕食動物從面對獵物到面對獵人的轉變。繆苗感受到了隔著一層浴巾的少年身體緊繃已經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況了,她趕忙投降似的將雙手舉起,往後挪了挪屁股蹭開了一段距離。

  「那個……」她有點羞赧地說,「我不習慣別人不穿衣服……」說完低下了頭。

  繆苗有點羞愧自己的觀念是如此落後閉塞,雖然早知軍校對待男女學生一律平等所以學生們無論性別都可以打到一塊去,但沒想到全裸相見是如此普通平凡的事情。然而羞愧歸羞愧,對不起,她做不到,作為一個根正苗紅來自以含蓄保守出名地區的少女,她是在是沒辦法可以面對一個男性……好吧,還未成年男性的裸體,也能面部紅心不跳。

  啥?

  尤拉諾維奇:黑人問號臉???

  他是有那麼一瞬間是驚愕於繆苗強大的壓制力的,剛才對方毫不拖泥帶水俐落的封殺掉他的反擊讓他毫無回手之力的無力感簡直讓人汗毛豎起。他剛才差點就再次攻擊,但繆苗緊接著憋出的這句話讓他整個人懵逼掉了。他凝視著繆苗羞紅的臉,並不像是戲弄他的樣子。

  她的樣貌特徵很明顯是來自遠東星域的居民,由取名方式不難判斷她是來自中華區的。

  露西亞區和中華區所占星域在星際間的位置是緊緊相挨的,他早先還曾隨狐朋狗友們偷跑去中華地區下的東北分區旅遊過,也深深折服於其澡堂的文化之下:一群大老爺們光腚露鳥在澡堂裡互相用搓澡巾將後背刮得通紅,還有不成文的誰先受不住誰是懦夫的潛規矩……澡堂簡直是爺們的戰場!當年他戰鬥力還是太低,被磨了幾下堅持不住繳械投降,從此對中華區的人們都抱有著一定的欽佩之情,心裡也認定中華子民是僅次於露西亞外唯一一個能打的國際友人。

  所以他現在完完全全不能理解對方說的那話究竟是出於什麼狗屁邏輯。

  尤拉諾維奇・火藥桶・美少年・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內心爆了一句帶著濃濃大碴子味的東北方言,這是他耳濡目染學來的少數幾句中華語——「不都是大老爺們麼害羞個啥子啊?!」

  等等……他又沉思了一會:莫非對方是南方人。

  雖然時代變遷地域劃分早已從版圖變成了星系,但是據說中華的南北之爭已經昇華到了無關版圖無關地域,堅強的傳承到了現今社會。而當年因為星域相近,時不時跑去混東北區的他一直被東北友人洗腦——南方星域區的男人都是娘炮。

  這麼一想就了然了,怪不得對方聲音那麼軟甜娘。

  其實這時候兩人因為內心戲太足了,都對對方產生了相當大的誤會。此刻自卑於自己保守閉塞的繆苗再過幾天她就會發現自己和尤拉諾維奇是唯一一對性別不同卻被分在同宿舍的學生。

  而這事情也不能怪尤拉諾維奇……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繆苗是女的。

  這裡簡單解釋一下,雖然每次旁白都用盡貧乏的詞匯描述小凶獸到底何等貌美如花天神下凡,但對於繆苗的外貌描寫似乎一次也沒有。

  倒不是繆苗長得面目可憎讓人男女不分,她就是標準亞細亞人種的臉蛋,鄰家大姐姐款,若是同亞細亞出生的人可能還會誇讚一句清秀好看。但是大家都懂的,歐羅巴人種鑒別亞美人種臉部特徵的能力無限趨近於零,再者亞細亞的當紅偶像幾乎都長著一張雌雄莫辯的中性臉。

  更何況,繆苗是短髮,這是因為原中華分校要求學員無論男女一律寸頭的規矩所致的。過了一個假期,頭髮的長度也僅僅只是從板寸變成尚未過耳朵的長度,典型的亞細亞流行的文藝小清新憂傷偶像頭。軍校學生的制服趨近於正式軍服,並沒有男女之分,繆苗買校服的時候碼數選擇錯誤,結果導致了買到的制服尺寸大的驚人完全勾勒不出其女性特質。再加上男女分宿理所當然等各種原因……尤拉諾維奇當然以為她是男的……

  總之兩人解開誤會都是後話了。

  現在,尤拉諾維奇,火藥桶模式回歸,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浴巾大力甩在了繆苗臉上。

  「我才不用垃圾的浴巾,噁心!」

  繆苗還沒來得及窺視……哦不對她才不想要在窺視美少年的裸體呢。總之她被糊了一臉帶著清淡香波還有點溫熱潮濕的浴巾,現在臉頰發燙得不行。她迷迷糊糊地思考為何自己流了那麼多鼻血怎麼還能繼續氣血上湧。呆坐了一會,直到呼吸有點難受才顫巍巍地伸手扯下蓋在頭上浴巾扯了下來,她的現任室友已經穿好睡袍坐在床上擦頭髮了。

  對方拋給她一個「看什麼看再看揍你」的眼刀,然後就不再理她,自行打理著過肩的頭髮,他眼神不兇狠的時候倒是意外的可愛,就像一隻給自己舔毛的貓咪一樣安靜。

  但繆苗沒膽欣賞了,她穩穩地接住了尤拉諾維奇的眼刀,屁股尿流地抱著浴巾和洗漱用品衝進了浴室裡。

  ***

  「呼——」摘下了黑科技運動內衣的繆苗長長地歎了口氣,彷彿要把一整天積累下來的鬱結都抒發掉一樣,然而她很快又皺起了眉,雙手掂量了一下胸前的柔軟,「好重。」

  如果能稍微輕一點,戰鬥都不用那麼費勁了。

  這樣做著不切實際幻想的繆苗洗完了澡,然後糾結地凝視著手上的浴巾。

  這塊浴巾雖然是她自己的東西,但是剛才擦過一個美麗的小凶獸,此刻還非常潮濕。講道理,還是能擦乾身體的,但是——

  她視死如歸一副英勇就義壯烈表情艱難地用浴巾較為乾燥的四角擦拭著身上的水珠。

  感覺自己好像變態。

  繆苗幾乎要要眼神死了。

  換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時候,主燈已經關閉,出乎意料的是她那邊的床頭燈居然還亮著,而右邊床鋪上已經有個裹著被子的小山包了,山包裡面傳來了呼嚕呼嚕的鼾聲。繆苗放輕動作走到了自己床位,然後緩緩坐下。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現在突然得以休息反而有點不真切感。

  她真的來到了赫爾文。

  雖然過程很曲折:差點迷失在了人生地不熟的星域裡,莫名跟恐怖的小凶獸住到了一起,剛見面差點被打,還不能適應大城市奔放生活習慣(x)……但她真的正式成為赫爾文的學生了。

  萬千感慨和遠離家鄉的思愁讓她有點鼻酸,眼睛都濕潤起來。正當她快沉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氣氛中流下幾滴辛酸淚的時候。

  「我要肅清你們這群垃圾!」對床小凶獸突然氣吼吼的朝空氣中大聲喊了一句。

  ?!

  繆苗被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對床以為自己又點燃了火藥桶的哪根燃線,結果對方咬牙切齒地哼完這句話就沒有了下文。

  ……

  是夢話?

  繆苗一驚一乍鼻涕都吸回去了,眼淚打轉了一個圈還沒積累到能流下的程度就因乾瞪著眼揮發掉了。

  她滿臉黑線地看著對方轉了個身子,美少年的睡袍已經因為糟糕的睡姿快鬆開了,本人卻毫無自覺地跟一個大叔一樣大張著嘴流著哈喇子,一手抓著肚皮。

  而最讓人驚恐的是明明如此粗俗的惡習居然完全無損對方的形象,顏值這種東西實在是逆天的恐怖。

  繆苗無奈的抹了抹鼻頭,感傷也消散的基本沒有了,她掀開被子,關掉了床頭燈,老實地上床睡覺,然而剛合上眼沒多久。

「ΠycTьοHвcποMHиTдeвyшkyπpοcTyю,ΠycTьycлышиT,kakοHaποёT,ΠycTьοHзeMлюбepeжёTpοдHyю,AлюбοвьΚaTюшacбepeжёT.ΡacцвeTaлияблοHииΓpyши,ΠοπлылиTyMaHы Haдpekοй;BыxοдилaHaбepeΓΚaTюшa,HaвыcοkийбepeΓ,HakpyTοй.!!」

  繆苗覺得自己快精神衰弱了,小凶獸幹完架晚上吼夢話還唱喀秋莎到底是什麼鬼惡習?!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2:24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四章

  八卦不是學生的專利,在繆苗輾轉難眠的時候,赫爾文總校區的教師指導員也在嗑瓜子聊天八一八中。

  「呼……總算告一段落了,除了特殊情況以外,所有新生都已報到,宿舍也全部分配完畢……待會要一起去喝酒吃夜宵嗎?」

  「我去!」「算我一個……」「我也去!」

  「說起來,今年那個烏拉爾分校來的小天才跟誰住來著?」

  「那個雙S的天才?宿舍分配都是按照入學實操評分由系統自動分配的,我去資料庫查一下。」

  「你看校內論壇了沒有」

  「看了看了,嘖嘖這戰鬥力。」

  「軍紀部門不制止嗎?私下鬥毆是違紀的啊。」

  「他們忙著刷論壇看戲呢,而且第一個星期的學生摩擦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麼,這是軍校傳統。」

  「感情都是打出來的,這不是鬥毆,這只是交流感情。」

  「神TM交流感情,能別第一日就給醫療部增加負擔嗎?!那十幾個學生都在校醫院掛著鹽水呢!什麼時候醫療部變成半夜收屍團了?!」

  「說起這件事,到底是誰洩露的宿舍號?能查閱學生資料的只有教導處吧?」

  「天知道,今天太忙了沒空管這檔子事,我記一下這件事回去查……」

  「等等各位,查到了,我投射一下他室友資料。」

  ……

  「嗯?這孩子我有印象,這是今天最後報到的那一位吧。」

  「精神閾值只有B?綜合排名也只是中游水準……怎麼會和尤拉諾維奇同一間,是不是系統弄錯了?」

  「等等?實操分值96?這比尤拉諾維奇的還高兩分!這是這屆第一了吧?!」

  「雖然普通情況的確是實操分數和精神力成正比,但實操的作戰機甲都是陸戰的,本身對精神力就沒有太苛刻的要求。好吧,我承認B級精神力能開到這個水準的確少有。」

  「可惜精神閾值只有B了。」

  「是啊可惜了。」

  「喂——喂——很抱歉在你們惜才的時候打斷你們。但你們是不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資料欄裡性別顯示是『女』吧?!為什麼會分配到和尤拉諾維奇同一間房?!」

  「……」

  「……」

  「唉?!!」「唉!!」「什麼?!!」

  》》》

  機甲系新生的課程是統一的,所以學生作息表也基本一致。

  尤拉諾維奇在終端提示聲下悠悠轉醒的時候繆苗早已不知所蹤,小凶獸盯著疊得工工整整的豆腐狀被子一會,「嘖」了一聲,然後也起床了。

  實際上,繆苗昨晚幾乎沒有補充到任何睡眠,一是因為時差,二是因為尤拉諾維奇的夢話和磨牙。她幾乎是乾瞪著眼將天花板都要望穿了才撐到早上,天還沒亮就提前洗漱到宿舍樓下自行操練了。

  繆苗清楚知道自己資質平庸,所以只好比別人更加努力來彌補自己先天上的不足。在分校的學習時學員只被允許接觸陸戰機甲,而空戰要求的精神力遠遠高於陸戰,她對自己是否能夠成為空戰機甲駕駛員這件事情相當不安和忐忑。

  然而這份不安很快就在繞著宿舍跑了五十來圈後和流出的汗水一樣揮發掉了,原本還想繼續再跑幾圈,之前在終端裡設置好的鬧鈴卻在腦海裡滴滴起來——這是原定的起床時間。她關閉掉了提醒,然後披上了校服外套返回了宿舍樓底的食堂。

  選錯尺碼的校服果然還是太大了,褲腳和外套都得折個好幾層才不至於拖地和妨礙到自己的動作。但這也沒有辦法,對於繆苗而言,再買一套校服實在是有些超出自己的經濟預算。她自認為自己實操分數還算不錯,可獎學金只和綜合評定掛鉤,註定跟她這種精神力B級評定的人絕緣。

  好在軍校是不收學費還免費提供伙食,而且還種類齊全各種菜系都有!

  畢竟學員來自聯邦不同星域,學校倡導包容多樣性,繆苗翻了翻點餐系統裡中餐菜單,發現連豆腐腦都貼心地標注了鹹豆花和甜豆花。

  為了不再度引起南北之爭,繆苗點了份排骨湯麵。

  不知道早餐是不是無限供應的,一碗肯定是填不飽肚子的。繆苗吸溜著麵條,心想、

  「我們可以坐在這裡麼?」

  一道甜軟得猶如千層蛋糕之間那層細膩奶油一般的聲音打斷了繆苗心中的小九九。

  繆苗滋溜一聲將吃到一半的那口麵條全部吸進了嘴裡,腮幫子頓時跟藏滿了瓜子的倉鼠一樣圓鼓鼓的,她連麵都來不及咽下,口齒不清地趕忙對來者應聲說了好幾個好。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有著白淨鵝蛋臉的少女,眉眼此刻盈滿笑意,像是被繆苗的倉鼠臉逗笑了一樣。

  「我叫崔真熙。」對方自我介紹道,然後側了側身,「這是我室友,椎名有棲。」

  繆苗這才注意到鵝蛋臉少女身後還有一個女孩,那女孩身形比尤拉諾維奇還小,估計才只有繆苗的肩膀那麼高,臉蛋也十分精緻好看,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鮮紅色的雙瞳和銀灰色的太妃捲長髮。對方也注意到了她好奇的視線,簡短而冷淡地解釋,「美瞳,染的。」

  繆苗努力地將嘴裡的麵條吞咽到肚子裡,這才空出嘴巴:「我叫繆苗。」

  兩人相繼在餐桌對面坐下,她們餐盤裡的食物也非常有星域特色,崔真熙是醬湯米飯佐著泡菜,真木有棲則是烤魚定食。

  「我是來自大韓區的。」崔真熙說,」椎名是扶桑的。」

  果不其然。

  社會發展至今,國際人們互相交流剛認識的時候還是互爆爆家鄉,然後你一句「我曾經去過你們那裡,XXX真的是好吃極了」「啊,我會說幾句你們那的話你聽聽」「我老家離你老家可近了!」「我有追你老家拍的XXX戲哎!」這樣來互套近乎。

  繆苗和崔真熙的交流完全符合以上模板,椎名有棲的話卻很少,偶爾嗯嗯地應和幾聲,大部分時間都是緘默不語地吃著飯。

  然後聊著聊著便開始講講共同的校園生活啊,對未來的美好展望,再比如說校園八卦之類的。

  「繆苗你知道尤拉諾維……什麼斯……什麼夫克麼?」

  果然念不出他名字的不止她一個。

  繆苗尷尬地笑了幾聲。她何止知道,那小凶獸就是她室友。她點點頭承認:「我知道他。」卻沒有直言他們之間的關係。

  一直安靜吃飯的椎名有棲突然抬頭開口糾正道:「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總之就是他!」崔真熙打開了手腕上的終端,然後點開了投射,赫然是昨晚繆苗刷得不亦說乎的校園論壇。

  「你看新帖子。」

  昨天的校園論壇今天又更新了,當然昨晚飄紅的那個帖子依然在首頁上,但是另一個回復數更多的帖子現在已經壓過了它。

  《垃圾們》

  簡短三個字。

  繆苗有股不好的預感。

  崔真熙點開了帖子給繆苗看:

  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校內論壇》灌水區

  LZ【尤拉諾維奇】:垃圾們,想要打架隨時奉陪,但我不想垃圾弄髒我的寢室,下次堵我宿舍的人就不是打暈那麼簡單了。

  附:能來幾個能打的嗎?

  【附圖】

  圖上是尤拉諾維奇的一張自拍,漂亮的臉蛋高高揚起,滿臉兇神惡煞地將鼻孔對著鏡頭,還在臉前比著一根中指。

  「……」繆苗沉默。

  「這位同學很有個性呢……」崔真熙卻滿臉崇拜,「哎真厲害呢,史上第一個精神力雙S的學生,據說才16歲,又能打又好看真想看看本人。」

  「嗯。」寡言的椎名有棲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是、是這樣嗎?」雖然知道軍校是一個實力至上的地方,但沒想到大家都如此輕易地接納了露西亞小惡棍這個設定。

  話說到這裡繆苗又有點不意思自爆自己是對方的室友了。

  雙方又不鹹不淡地就著尤拉諾維奇扯談了幾句,餐盤中的食物也見底了,繆苗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離開的意思,崔真熙便朝她笑笑,說了句「待會課上見」,便拉著椎名有棲離開了。

  繆苗留著當然是有目的的。如她先前所料,雖然食堂供應的份量為了照顧軍校學生的食量,都是臉盆大小,但「苗・大胃王・晨跑五十圈以上・體能消耗極大・繆」完全沒吃飽。

  再度回到點餐機前的繆苗隨便選了份食物,點單完畢要刷終端的時候,繆苗抬手,將右手上腕表樣式的終端置於感測器前。

  屏幕彈出一行大字:

  「本日早餐餐券已經用完,是否花費12聯邦幣購買一次餐券?」

  好貴!

  12聯邦幣雖然不屬於無法承受的範圍,但是僅僅只是一頓飯而已,這對於繆苗而言也不是能痛快花費的一筆數目。

  但完全沒吃飽,沒吃飽就不想幹活沒有幹勁不想上課。倒不是對美食有多執念,繆苗只是單純喜歡吃飽喝足,食物是她一天努力的源泉。

  隊伍後面已經開始有抱怨聲了,繆苗心裡一橫,指尖即將落在確認按鈕上面之前,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漂亮的淡金色,手腕也被突然截住了。

  繆苗一瞬間有點愣神,不止是她,整個食堂在那道金色出現的時候都瞬間安靜下來,就像被定格了一樣。突然凝結的時空裡只有餐機發出了確認的提示聲,然後她的炒飯自動出現在了領餐口。

  繆苗如夢初醒,她驚詫地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旁的尤拉諾維奇,剛想打個招呼,但回想起少年昨天暴露在外的雪白……暫停暫停……這回想讓她又開始緊張結巴,「斯維爾……維爾……德德……」

  她聽說歐羅巴星域和扶桑區的人如果不是很熟一般都是互呼姓氏的,此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早先練習一下小凶獸的姓名發音。

  「尤拉諾維奇。」小凶獸瞪了她一眼,冷冷道。

  「尤拉諾……諾……!」繆苗對自己連名字都稱呼不出來的口吃感到絕望,乾脆破罐子破摔,「尤拉!」

  小凶獸已經是一臉受不了她的嫌棄表情了,但看起來也沒有生氣,還應了一聲「嗯」。

  繆苗還沒來得及受寵若驚,尤拉諾維奇又朝她冷哼:「白癡,你還要占點餐機多久?!」

  她立刻條件反射地端起餐盤,以閱兵式踏步走到了一旁,表示「大爺你請」。尤拉諾維奇沒再理會這個白癡,他低頭開始閱覽菜單。

  咦咦咦?剛剛是不是,尤拉諾維奇用自己終端給她刷了早餐?

  等她終於整理完所有事情反應過來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端著自己的餐盤準備離開了。

  並不像是有同伴的樣子,一個人走向了角落邊的位置。

  繆苗深吸一口氣,追上了他:「稍等一下。」

  「哈?!幹什麼啊!」尤拉諾維奇單手端著餐盤,一手插著衣兜,「先說明,那只是看你占著點餐機半天不知道在磨蹭什麼,你不要誤會了。」

  「是是,謝謝!」繆苗幾乎要聞到空氣中小凶獸的火藥線點燃的焦味了,依舊壯著膽子頂著壓力開口,「但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吃嗎?」

  她在對方由不耐轉為詫異的目光下,咽了口口水,小聲而堅定地表達了自己友善的態度:「一起吃吧。」

  「嘖,隨你!」

  尤拉諾維奇猛地別過頭,馬尾差點甩到了繆苗臉上,他徑直走向座位區,步伐頻率卻放慢了。

  ……

  點餐區的各位同學在兩人離開後才紛紛反應過來: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您剛剛好像是插隊的對吧?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2:40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五章

  為什麼尤拉諾維奇會坐在她身邊?

  繆苗僵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時不時地用餘光偷瞄坐在身旁的金毛小凶獸。

  好吧,理論課的位置大家都是隨便挑的,也是自己覥著臉跑去跟人家一起吃飯的。出乎繆苗意料的,尤拉諾維奇並沒有吃完就甩臉走人,雖然金毛小凶獸進食速度跟他本人一樣兇殘,狼吞虎嚥都沒怎麼咀嚼就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彼時繆苗還在細嚼慢嚥地感受著食物帶來的滿足和美妙,對方就已經用那雙漂亮而銳利的冰瞳死死盯著她了,周身的氣場都彷彿在嫌棄她蠕蟲一樣的速度。

  難道是在等我?

  她在對方充滿了各種殺氣和壓迫感的目光下立刻放開嘴巴胡吃海塞。

  然後她就莫名和尤拉諾維奇一同來到了自己在聯邦軍校的第一節 文化課——機甲的起源與發展學。

  周圍的目光相當熱烈,從跟尤拉諾維奇踏入這個教室開始,不,準確來說是從和他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將視線投注在身旁的小凶獸身上。

  連帶著繆苗都有一種自己受到關注的錯覺。

  尤拉諾維奇似乎早就習慣了萬眾矚目,也對,按照小凶獸的思考模式,這些人在他眼裡要麼是「雜碎」「垃圾」,要麼是「渣渣」「蠢貨」,或者是「白癡」「智障」吧。

  繆苗恍惚有了一種自己已經摸清楚尤拉諾維奇罵人規律的錯覺,開了會小差後,她就努力地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教授地講課上了。

  「精神力是駕駛機甲的必須條件,現代人類生來都具有精神力,精神閾值即為精神臨界值,這個數為人能達到精神力的最大上限……一般評級由低到高為D,C,B,A,AA,AAA和S,以C和B級為分水嶺,現今人口只有百分之五的精神力能達到B級以上……」

  前一個星期的課基本都是把學生們從地方軍校所學到的基礎知識重新簡略地複述一遍,但沒想到一開場就是她最討厭的基礎知識課,這部分內容她在中華分校的時候就早已倒背如流——

  「實際上,駕駛陸戰機甲的精神力只需C級即可,但由於精神閾值只是精神力的數值最大化,一般來說人在正常情況下所發揮的精神力比閾值要低一級,這也就是為什麼陸戰學校招生的基本條件也必須是B,而赫爾文總校區空戰機甲系招生一般要求A級及以上,精神閾值無疑是一個機甲駕駛員極限的代表。」

  老調重彈的天賦論,彷彿把人類的潛能都框架在一個字母裡一樣。

  繆苗並不喜歡這種說法,卻又不得不承認:精神值是人與機甲的同步率的直接體現,陸戰機甲也許還不能體現出來,但是空戰要求極高的操縱性和靈敏度,這個時候精神力的不同在操作上就會顯示出決定性的差距。

  聽到這部分的時候,她又悄悄看了眼身邊的尤拉諾維奇。

  這位史上第一的雙S天才仰著身體雙手抱在頭後,直接將細長的雙腿交叉搭在桌面上,標準的不良架勢,然而明明依舊是一臉不耐煩,目光卻很專注地看著中央講課的教授。

  繆苗有點羨慕他,如果自己也能擁有那樣的精神力就好了。

  》》》

  直到下課提醒聲響徹整個校園之前,臺上的教授還在口若懸河地朝學生灌輸著「古扶桑是人類最先擁有機甲概念的地區,儘管其最先開始只是出現於設想之中,然而其提供的很多概念在今後日子裡都被逐一實現,比如精神力驅動體系,動力系統,以及激光武器的原始藍圖、而真正將概念化為實際的卻是古時代的美利堅合眾區,這取決於他們當年的工業……」

  下課提示聲響完之後,教授有點失望地將美系機甲知識吞回了肚子裡,而學生倒是一片歡呼雀躍,倒不是因為總算是熬過了枯燥的理論課,這也占一部分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接下來的課表赫然顯示著「機甲操作實踐」。

  此刻講堂裡的興奮就好比千年前地球上的中小學生迎來了體育課。

  對於大部分新生而言,這次實踐課也許會成為他們第一次接觸空戰機甲的機會,每個學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繆苗在離開演講室前被教授叫住了。

  「繆……繆——!」

  繆苗舉目四看,周圍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地回望了教授一眼。

  教授匆忙點頭:「對對,是你,你過來一下。」

  尤拉諾維奇一知接下來是實踐課,早就興奮地第一批衝出教室趕往演習場了。繆苗乖乖地走到課台前時,教室裡已經只剩下他們兩人。

  繆苗忐忑地:「請問有問題嗎?」她剛剛上開是開了會小差,但也不至於單獨留下批評吧?

  「是關於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教授歎氣,「這事本身該有校務處跟你說的,但是他們怕來不及,所以就讓我和你說了。」

  繆苗不解:「嗯?」

  「校方的宿舍分配系統是根據實操分值分配的,為了防止實力相差過大導致欺淩。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成績是本屆名列前茅的,幾乎沒有和他匹配分值的人,所以原本系統分配的是單人間。」教授說,「你是最後一個報到的,當時所有宿舍都分配完畢了,可能是系統出現了問題,才把你分到了和他一間宿舍。」

  教授的解釋方式大概參考了他平常的「講的內容和考的重點要麼完全絕緣要麼含糊不清」的講課模式,通篇沒有提到「男女本不該同舍」,「分宿依據是實操分值」這兩個重點。校務處如果知道他們找來解釋的教授幾乎規避了所有重點內容講的全是既定事實屁話,估計要氣得跳腳。

  繆苗卻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綜合評分只在中游的她能夠和尤拉諾維奇一間宿舍。

  「你跟他住到一塊是校務處的失誤,我知道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脾氣不好難以相處,但等……」教授忽然欲言又止,「總之過段時間,校方會再給你重新分配宿舍的。」

  繆苗聽完後內心有點苦澀。她知道自己的未來的駕駛員的道路可能會被評級B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而阻斷,而自己這種人的確不應該被分配到萬眾矚目的雙S天才的宿舍,但每次被提及這個事實的時候內心還是無法控制的失落。

  但最後她只是點頭:「我知道了。」

  》》》

  說起來,教授剛剛說的是怕什麼來不及?又是等什麼結束之後?

  後知後覺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繆苗走進了女子更衣室,因為剛剛被留了一會的緣故,此時就連更衣室裡都沒有剩下幾個人了。繆苗也加快速度,脫完校服,套上了配給的作戰用駕駛服。

  駕駛服的材質是特殊的碳素纖維裁制的,有一定的抗割防火爆保持恒溫的作用,但為了駕駛員操作時的靈活性,在穿戴後按下收縮按鈕會變得非常緊貼於駕駛員的身體上。

  胸部是不是長大了一點?感覺又有點壓緊。

  這樣想著的時候,一雙罪惡之手突然從背後襲來,穩穩地扣在了她胸上。

  「?!」

  鹹豬手還恬不知恥地揉捏了兩把,原本僵在原地的繆苗驚呼出聲,剛想掙脫給對方一個過肩摔,早上那道甜膩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喲~繆的胸部很有分量呢~」

  繆苗硬生生的遏制住自己反擊的本能,滿臉黑線地轉頭,一雙笑意盈盈的杏瞳近在咫尺,而其主人此刻嘟著嘴巴朝她撒嬌。

  「明明是個女孩子為什麼要打扮得跟男孩子一樣呢?早上差點就被繆給騙了啊,如果不是椎名說繆是個女孩子,我都沒發現呢。」

  「真熙,你嚇到繆了。」銀髮太妃捲的女孩也出現在她旁邊,冷淡道,「太失禮了,繆一看就知道是女孩。」

  崔真熙戀戀不捨地鬆開了繆苗的胸部,然後佯裝不悅地說:「繆太過分了,明明和斯維爾認識,卻不跟我們承認。」

  「真熙,越界了。」椎名提醒道,「走吧,時間快到了。」

  作為新生八卦的中心人物,尤拉諾維奇周邊的一切風吹草動估計都會被論壇實時更新,他們兩個一起吃飯才只是上午的事,現在已經人盡皆知。

  「沒事沒事,是我不好。」繆苗搖了搖頭,跟上了兩人的腳步,「我那時沒機會說,我就是尤拉的室友。」

  「室友?」崔真熙有點詫異,「但繆不是女孩嗎?」

  一向面無表情巍峨不動的椎名也扭頭看向了她。

  「是的……有問題嗎?」繆苗有些迷惑。

  三人已經來到了演習場,大部分人都已經在場上進行熱身了。

  「當然有問題——」崔真熙剛想和繆苗解釋,話到一半卻在繆苗疑惑的目光下長大了嘴巴,彷彿越過了繆苗看到了什麼,她身後的椎名臉色也有點動搖。

  她伸出手指指著繆苗,不對,是指著繆苗的身後:「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繆苗順著她指的方向扭頭。

  是小凶獸。繆苗露出一個微笑,想要打招呼但對方狀況有點不太對,尤拉諾維奇現在表情比崔真熙還要誇張,像是看見鬼了還是受到了什麼巨大驚嚇一樣,瞳孔緊縮,紮成馬尾的金髮尾都似乎炸了一樣彎曲起來。

  「你、你、你……」尤拉諾維奇指著她的手指和他發顫的聲音以統一的頻率在發抖。

  「我臉上有什麼嗎?」被尤拉諾維奇的反應驚嚇住,繆苗下意識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她立刻摸了摸臉,「還是身上?」她的手由臉順著脖子滑落到胸部上。

  正值花季19歲的繆苗,終於在貼身駕駛服的勾勒下,露出了本身發育良好的身形。

  胸大臀翹,肌肉緊實,曲線優美的少女剛想彎身檢查身體的時候,用餘光瞥見了,昨天面不改色在她面前露鳥裸身的16歲小流氓,雪白的肌膚像是被扔進沸水的活蝦般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漲紅起來的全過程。

  新生報到日,繆苗卒。

  開課第一日,尤拉諾維奇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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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凶獸:幹,我室友是女的?!!什麼鬼?!那我昨天……?!!【卒】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2:53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六章

  彼時尤拉諾維奇的腦裡像是播放走馬燈劇場一樣的將昨天截至到今天為止的事情一一以關鍵片段的形式回溯:他差點將繆苗揍飛的拳頭,對方看見他裸體時的驚愕,以及繆苗後面在他當時看起來相當莫名的種種舉動。

  MD,繆苗是女的?!

  鬼能從中華區人的面容辨別出對方是男是女,要知道最近那邊流行的男性偶像基本都是男女不分的童顏系!留的還都是這種半長不短遮眼睛的髮型!

  幹!繆苗是女的?!

  那……那他昨天……那他昨天…………

  尤拉諾維奇徹底死機了。

  場面一度很微妙,作為視線交匯中心的尤拉諾維奇似乎已經思緒似乎已經被用離子炮轟飛到外宇宙去了,而導致這一切的繆苗一臉懵逼茫然惴惴不安,繆苗身旁的崔真熙還沉溺於「媽呀,小毛子的美貌果然名不虛傳」的感歎中,而最為沉靜的椎名目光在兩位主角的身上徘徊了一會後,似乎明白了什麼的伸手握拳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而旁邊一眾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紛紛掏出終端,發揮軍校八卦的優良傳統開始拍照上傳刷論壇。

  然而這個場面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從天而降的巨大星艦給打斷!

  震耳欲聾的核能引擎發動聲,幾乎可以將人掀翻的衝力,散發著幽藍色的空中巨獸在眾人毫無準備的時候解除了擬態隱形,即將降落在巨型的演練場上。

  「怎麼回事?!」

  「『天鷹?!』」

  「是,是『天鷹號』!」

  少數星艦迷的學生們認出了這架原意大利區出產的輕型母艦——而它理論上應該在赫爾文的近地軌道上進行守衛和巡邏才對。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母艦下方悠悠打開了一個出口。放眼全聯邦,除了已經畢業晉升得到軍銜的機師外,只有赫爾文的精英在這幾乎能將空間都給扭曲掉的衝力下捕捉到一個軍綠色塗漆的機甲直直地從那出口躍出,然後往他們的方向墜落而來。

  「天,那可足足有兩百米!」有學生不禁驚呼道。

  那很明顯是一架陸戰的機甲,而一般來說陸戰機甲在缺乏登陸艙的情況下,要靠繩索輔助達到五十米內的高度才敢斷開直接著陸。這架陸戰機甲雖然個子小巧,但在沒有飛行裝置加持的情況下,兩百米的重力加速度可以讓它變成一塊鐵餅!

  隨著機甲越來越近,部分學生也判別出了來者的機型,fiat3000,意系機甲的早期機型,裝甲火力都不強力,但是個頭算是陸戰機甲裡面相當輕巧的。

  場上的學生都是心驚膽戰地注視著這剛剛完成信仰之躍的陸戰機甲的著陸全過程,對方一定是駕駛機甲的老手,在即將觸地的十米左右打開了機甲腿甲處的助推器——這玩意兒一般是用於在崎嶇不平的地域比如山路沼澤使用的,像是一個噴氣機可以使陸戰機甲也能進行短暫的離地前行,但使用的時候保持機甲的平衡是一個極大的挑戰,所以正常人啟用的時候只能專注於保持單一的前行動作,像眼前用推進器來緩解衝力這種用法簡直就是高玩……雖然這一定程度也得歸功於fiat3000本身質量就不大易於操控。

  可更厲害的是機甲還未完全落地,它胸口覆甲便倏地彈起,暴露出中心的駕駛艙,那位將在場學員完全震懾住的駕駛員矯健地從機甲上躍下,一手扯開了頭盔。

  一頭張揚的紅色捲髮在空中散開,然後隨著主人的落地,也穩穩地搭落在她的肩頭。

  從天而降的是一個擁有小麥色皮膚的美人,駕駛服勾勒出她令人血脈賁張的身材。擁有這樣漂亮曲線的主人眨著一對綠寶石色的貓瞳,掃視了一眼在場或目瞪口呆或不在狀況的新兵學生們,用指尖輕點自己的嘴唇然後給了他們一個飛吻:「嗨~可愛的小寶貝們!」

  「我是柯德莉・帕瓦羅蒂,軍銜中尉,是你們接下來一年的實踐課教官哦,請大家在學校裡面的時候叫我帕瓦羅蒂中尉。」

  麥色皮膚的美人說完,便躬身貼近了靠近她的一個學員身上,漂亮的腰身弓出一個誘人的弧度,幾乎要將傲人的雙峰貼上。她用故作壓低卻又讓在場的人聽的一清二楚的聲音向他耳語: 「當然,床上時間可以另當別論。」

  在場近三分之一的男性幾乎都要失血過多死亡。

  「好了,玩笑到這裡為止。」柯德莉美人放開了可憐的男性學員,輕佻的目光再度落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卻又變成猶如刀鋒般淩冽:「赫爾文新一屆學生都是這幅德行?連見到長官列隊都不會?這種水平還如現在打包行李回地方軍區做後勤,你們說是嗎?」

  美人擲出反問句的時候彎彎眉眼,嘴裡的話卻是相當不客氣。

  一眾二愣子新生立刻該從地上爬起來的爬起來,該關終端的關終端,還想拍照放論壇的也立刻關閉了相機,到底還是經歷過地方選拔的學子,頃刻間也立刻默契地整備好了臨時的陣型,每個人挺直著腰板,也算有模有樣。

  沒想柯德莉突然又是一個變臉,「人家不是認真的啦~!教官我也不是特別在乎軍紀那種人啦~」

  「畢竟我是來通知一個惡報的。」

  她狡黠一笑,像是幹了一個不得了惡作劇的小孩子一般,語氣卻是和孩童完全不搭的惡劣。

  「抱歉,小崽子們~今天預定機甲操作實踐課沒有了,沒有空戰機甲哦~是不是很失望?」柯德莉自顧自用輕快的語調說,完全不在意場上學生發黑的臉:「但是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大禮,噠噠噠噠!

  隨著柯德莉誇張的擬聲,和清脆的一聲響指,她身後的天鷹號母艦投射出一行大字——

  《陸戰機甲實戰模擬賽》

  ……

  什麼鬼?

  學員們:黑人問號臉jpg.

  「顧名思義啦!就是今天我們還是繼續駕駛大家已經在分區軍校開爛了的陸戰機甲哦~」柯德莉似乎覺得毫無不妥,笑盈盈地向傻臉了的群眾們解釋道,「是不是很高興?這可是老師們給大家準備的大驚喜哦!就當做是開學禮物啦~」

  像是一個炸彈被投擲在人群中,她剛說完,場上已經有學生開始不顧紀律,竊竊私語。先不提這位中尉看起來品行不端,一上場就各種冷嘲熱諷……這幫新生雖然還有點散漫未進入狀態,但姑且都是在地方軍校上開了接近八年陸戰機甲好不容易才進入赫爾文滿心期待準備學習駕駛空戰機甲的。

  空戰機甲才是真正的對蟲族尖端兵器,然而因為資源限制技術限制人才限制的原因,聯邦規定只有赫爾文提供空戰機師的培訓,極端少的一部分人才能獲此殊榮進入赫爾文成為其機甲系的一員。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懷揣成為一名優秀的空戰機師的願望站在這裡的。

  然而駕駛服都穿上了,你就給他們看這個?

  「不滿意嗎?」柯德莉表示她不介意讓這群新生崽子更火大一點,嘲諷力度幾乎突破天際了:「哈哈哈哈哈,你們這幫小雛雞都在想什麼呀?」

  「以為在分校區循規蹈矩地依照考核要求通過實操演練就以為自己已經達到能操縱空戰?」

  「別讓我發笑啦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但礙於對方不僅是他們未來的教官,還是中尉,也沒有人敢頂撞或是說什麼。

  然而總是有例外的,比如——

  「開什麼玩笑!」某以惡棍不服紀律出名的小凶獸沒在對方開嘲諷的時候第一時刻跳出來已經覺得自己基於上下關係已經給了對方最大的面子了,此刻聽到連心心念念的空戰機甲都沒有簡直爆炸,「你說什麼啊臭老太婆!這群垃圾怎麼樣我不管!我可沒時間還陪你們在地上過家家!」

  尤拉諾維奇跳出列隊,不客氣地指著對方掛著和煦微笑的臉,憤怒地吼道。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小凶獸身旁的繆苗打了個激靈。

  她總有種小凶獸要完蛋了的感覺……希望這不是預感,只是錯覺。

  躺槍的眾「垃圾」也是一個激靈。

  「哦,這不是我們新一屆有名的SS級天才嗎?」但是柯德莉眯眼笑,臉上毫無慍怒之意,她不緩不快地朝尤拉諾維奇直直走去:「長得真好看呢……如果你再大一點就好了,因為老師不跟未成年人交往哦~」

  「嘁!現在知道了嗎?」尤拉諾維奇用大拇指一抹鼻尖,「我跟你們這群人可不是一個水……」

  話未出口,尤拉諾維奇被柯德莉一拳連著整個人打飛了好幾米!

  列隊裡離得最近的繆苗只感受到一股強風在身旁刮起!柯德莉瞬間爆發出的衝力只在她的虹膜上留下了一道殘影,她甚至沒能捕捉到柯德莉出拳的動作!

  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倒在五米開外不省人事,綠眸女王保持著拳頭出擊的動作,朝繆苗他們抬頭粲然一笑,「真的是,人家還很年輕啦!」

  她緊接著唇角抿出了一條直線,眸光微暗,「誰敢有異議下場就跟那個SS的一樣。」簡潔明瞭,連句尾的語氣詞都沒有。

  眾:你只是因為年齡被攻擊了不爽吧?!

  然而沒有人敢說出口,他們集體背後發寒,尤拉諾維奇顯然起到了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那可是報到日一人開無雙幹翻了無數挑事者的凶獸,毫無反擊之力就被一擊秒殺。

  於是他們僵著臉,非常慫逼地整齊劃一道,「是的,中尉!」

  「好啦~別那麼緊張!老師人很好的哦!」柯德莉還是「和善」地笑,「都上船吧孩子們~我會慢・慢・仔・細地給你們說明規則的哦。」

  隨後她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尤拉諾維奇:「你們當中隨便來個人把他也扛上船吧。」

  繆苗沒有猶豫,趕緊上前把被一拳打暈的小凶獸抱起來,跟隨著大隊上了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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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重要的一點:機甲星艦命名都是依照二戰到近代的軍武!部分設定會參考!但是兩者沒有必然聯繫!陸戰機甲根據坦克命名,星艦依照戰艦命名,空戰機甲依據戰鬥機命名!但數值和特徵也會被作者依據劇情進行調整!有興趣的可以自行百度!但勿考據勿考據!因為其根本原因只是因為作者懶得自行設定機甲和星艦!!懂軍武的同學會心笑笑就行啦!

  本期出場的原型天鷹號和fiat3000都是意系的,柯德莉也是意大利來的美人。

  原型天鷹號本來是意大利魔改一艘郵輪來的,其實還沒建完,就被勒令停止了

  繆苗其實以為96的實操分不高,畢竟天朝學子沒考到滿分就等於沒考好,她當時沒有參照物。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3:06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七章

  尤拉諾維奇醒來的時候腦袋裡還是一片空白,他感受到了後腦枕在一片柔軟上,不是枕頭的觸感,這種感觸是他從未體驗過的。而臉上被一個冰涼的硬物抵著,表面還附著著因為冷氣而形成的的水珠……他迷茫地睜開雙眼,朦朧之間看見了一張清秀的臉,其主人正以擔憂的神情凝視著他,正是她手持著軍用冰袋敷在他紅腫的臉上。

  是誰——是,繆苗……?

  「嗯……」大腦的鈍疼讓他疼得哼出了聲,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腦漿像是被攪打了一樣難受,小凶獸痛苦地呲了呲牙。

  「還是很疼嗎?對不起,我只向他們要到了冰袋……」繆苗將冰袋放置到一旁,滿臉歉意,「讓我看看,應該消腫了一些。」

  她說著,俯身湊近了他。

  一雙翹挺圓潤的尤拉諾維奇不能用言語形容之物隨著她的壓身也湊近到眼前!

  блиH!!!(臥槽?!!!)

  尤拉諾維奇此刻受到驚嚇值比剛剛被一拳揍飛都要高,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枕在了繆苗的大腿上,這是這位16歲童貞小男孩人生的初體驗,而接下來他即將感受到人生中的第一波「洗面奶」!不行!尤拉諾維奇漲紅著臉,儘管他的右臉已經足夠的紅腫了,但此刻他的耳尖都飄著紅。

  他張口,想叫繆苗不要再湊近,但唇舌都乾涸得不行,只能難受地乾咳了幾聲。

  但效果是相同的,繆苗見他咳嗽,立刻反應過來他是渴了,趕緊直起身子將在隨身的軍用包中翻找出瓶裝水,擰開瓶蓋抵在他唇角。

  此刻尤拉諾維奇意識似乎還是朦朧不清的,他以繆苗之前完全不敢想像的乖巧姿態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喝完後還朝她點點頭:「謝謝。」

  尤拉諾維奇表情溫和的時候……不,不用說溫和了,只要不是一臉兇神惡煞,就真的像是一個天使一樣渾身自帶哈利路亞的bgm的美少年了,臉腫了都好看的要死的那種。

  繆苗都看得有點愣神:「……不客氣。」

  「哢嚓。」

  一聲清脆的快門聲打斷了他們。

  「阿西吧!」坐在繆苗身邊不遠的崔真熙用她甜糯的聲音爆了句粗口,快速調節著腕上終端,「怎麼忘記關模擬聲了?該死的防偷拍系統……阿西吧阿西吧!」

  「……」

  而這聲快門也將尤拉諾維奇完全從迷糊之中叫醒,他一咧嘴,立刻又將自己平常小凶獸該有的氣場和神情找了回來,掙扎著雙手撐地從繆苗腿上起來。

  剛直起身就直直對上了一群八卦吃瓜群眾終端的鏡頭。

  「該死的……你們拍什麼?!」

  小凶獸在恢復精神後立刻炸了。

  》》》

  通過繆苗的簡略概述,尤拉諾維奇大致知道了他昏厥的時間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也別太驚訝嘛,這是赫爾文軍校的給你們接風的新生洗禮哦~哎嘿,幹嘛都一臉慍怒,人家好害怕~!」

  「總之,我不想給一群連陸戰都開不好的小雛鳥們當教官。這場實戰模擬賽是生存戰,為期五天,地點是赫爾文星球的羅斯納島嶼,占地五萬平方千米。你們需要在這五天內互相廝殺。我不計擊殺數,比賽以生存時限為標準,時限越長排名越高,排名的前五十的才能在下星期接觸到空戰機甲,後面的都等到下個月。」

  「也就是說前五十名的可以得到美女教官中尉也就是我的小班教育哦~」

  「也不用太擔心啦~雖說是實戰,但畢竟是模擬,只能使用演習用空包彈。但事先聲明哦,提供機甲都自帶了傷害演算機制,所以傷害反饋是一樣的。」

  「那麼,祝各位玩得開心。」

  以上。

  尤拉諾維奇沉著臉聽完規則,他們現在已經在『天鷹』機庫旁的待機室中了,

  該死的,這一拳之仇他遲早有一天會連本帶利回報給那個老太婆。

  小凶獸發洩地一拳砸在地上,然後想起了因為突發事件所以一直被擱置到一旁的問題。

  「對、對了。喂!喵……嘖,喂你!對就是你!」

  繆苗茫然:「怎麼了?」

  「你是女的這件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

  繆苗更不解了:「啊?」

  小凶獸咂嘴,剛想再說些什麼,機庫艙門轟隆一聲打開了。

  機內廣播複述著:「即將羅斯納島嶼上方,機組學生們請進入機庫準備就緒……」

  「……嘖,賽後再說這件事!」小凶獸拋下這句話,便心急火燎地沖進機庫挑選機甲了。

  小凶獸萬萬沒想到,等到賽後之際,一切已經太遲了。

  》》》

  為了防止一開始就抱團大亂鬥,學員們的著陸點都是打亂隨機分配的。

  繆苗坐在『謝爾曼』裡,按部就班地檢查著機甲能源值,彈匣,精神連接裝置,以及各個部件。這是美系機甲,生產量極大所以廣泛用於軍校演習,繆苗在中華分校區的演練時幾乎都是操縱謝爾曼,倒不是因為其性能優越,相反的,謝爾曼無論是炮擊能力裝甲還是綜合素質都只能算的上是中庸,但正因如此,它對駕駛員的精神力並無硬性要求。

  一一檢查完畢,也輪到她的降落時間了,操縱著機甲來到預備彈射倉。

  在她的彈射軌道旁的是一架IS-3,前蘇系後期型機甲,各方面都可以碾壓她所駕馭的機甲,其精神力要求也相當高,除了側面焊接處由於當年設計問題相對薄弱,正面裝甲厚得不行,根本不是謝爾曼能對上的敵手。繆苗環視了一下周圍檢視戰力,發現場內硬件最強的估計就是身旁這架了,心中暗暗決定著陸時得開啟全馬力輸出,遠離這部正面肛毫無勝算的IS-3。

  決心剛下,操縱屏忽然彈出一個提示窗口——

  【編號684的機甲向您申請通訊連接,是否確認?】

  繆苗:?

  雖然不清楚這是誰,她還是點下了確認。

  操縱屏的右上角立刻投射出了另一個駕駛艙內的情況,剛跟她道別沒多久的小凶獸赫然出現在上面,他用手指了指右邊。

  繆苗立刻會意看向了自己右方。

  那架IS-3,臂甲上的編號正是684。

  IS-3的駕駛艙倏然打開,露出了小凶獸金燦燦的腦袋,他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向繆苗所在的機甲擺了擺手。

  ……原來就是您在開這部壓路機啊。

  繆苗頓時感覺自己前途渺茫一片淒慘,如果是尤拉諾維奇開IS-3,那他們這批估計到時落地就等於嗝屁了。

  在座的各個瞥見小凶獸的人此刻也是同感:再見了空戰,我們下個月再一起玩耍吧。

  尤拉諾維奇又關上了艙門,凶巴巴地對屏幕裡莫名忽然垂頭喪氣的繆苗道,「我們組隊吧。」

  這個提議完全不在繆苗的預料範圍內,她迷惑地看著他:「哎?」

  「我說,我們組隊吧!」尤拉諾維奇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你是笨蛋嗎?這種事情也要別人說兩遍?」他語畢別過頭,像是受不了繆苗的呆愣的蠢樣似的,露出的耳尖卻有點粉紅。

  繆苗喉間有很多疑問,但尤拉諾維奇顯然不想費時再跟她討論些有的沒的了,手指乾脆地在操縱屏上敲了幾個鍵,繆苗便接收到了提示框。

  【編號684的機甲已將您歸為友方機甲。】

  繆苗盯著這行提醒片刻,也立刻將對方的機甲劃為友方行列裡。一個人打生存賽的確太過吃力,更何況這屆參賽者接近三百人,聰明的人幾乎都會在開局物色隊友,但對於像尤拉那樣的天才而言,也許真的能以一人之力生存到最後,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會選擇和她組隊。

  「別死太早,也別拖我後腿!」小凶獸用力擲下這句話,便關上了通訊屏。

  繆苗無言,良久後輕笑出聲。

  什麼不良嘛……明明只是個溫柔彆扭的孩子罷了。

  》》》

  繆苗和小凶獸的著陸地點是一片平原,廣闊無垠,毫無掩蔽之處,敵我雙方也暴露的最快。

  她在落地那一剎那就在腦海裡形成了一個大致的戰略分佈圖,抬槍準備射擊,卻未曾想到剛一著陸就被一個龐然巨物給擋在身前。IS-3擋住了她的彈道,也為她擋住了可能受到的攻擊。

  但也只是可能受到的攻擊而已,和他們同批的大部隊剛降落下來都只是象徵性地互打了幾發子彈,以顯示自己不算太慫,然後都跑得跟兔子似的,眨眼便消失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繆苗內心歎氣,剛剛好幾架明顯毫無防備,她都已經計算好一擊爆掉他們要害的著擊點了,實在可惜。

  但小凶獸也是出於好意,如果IS-3不選擇保護自己的話,剛才大有機會直接衝上前硬件火力碾壓直接收割無數人頭呢。

  繆苗打開了音頻道了句謝謝,只得到對方一聲輕哼。

  「跟在我後面。」尤拉諾維奇甩給她一個可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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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戰機甲的原型是二戰到現代的坦克們。

  這裡出現的謝爾曼是以謝爾曼M4為原型,凡人們,二戰時生產量最大的坦克,皮很脆,炮一般,但是產量大【然後被虎一炮一個地帶走】

  IS-3,蘇維埃二戰末期的坦克,擁有虎王都打不穿的強力裝甲,但實際上,虎王和IS-3沒有在戰場上遇到過,德棍和蘇糞在究竟是虎王屌還是IS-3屌這件事情上可以撕逼撕好幾百年【廢話這還用說嗎當然是IS-3啊】

  虎王和虎式則是德國的,吃鋼之王,炮很好,對準謝爾曼一炮一個不是問題。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3:29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八章

  《第78屆赫爾文總校區機甲系臨時局域網論壇》

  《還能讓人愉快的玩耍了嗎?誰能八一八那架IS-3和謝爾曼》

  LZ:這兩個是來打生存戰的還是開無雙的?!我大概猜到IS-3的駕駛員是誰了【小聲:某露西亞毛子】,但那架謝爾曼是怎麼回事!我挨過了IS-3的炮擊我沒挨過他的補刀!生平第一次看見能把量產機玩出一朵花的人!那個駕駛員是誰!誰能深八!

  1L: 我說我們學校真的是軍校嗎?學生能不能不要一有空就刷論壇。

  2L:一樓說笑了,在場能上論壇的誰不是第一天就被刷下場的,裝啥逼滾。

  3L:頂二樓,1L有種你現在從局域網滾出去【括弧笑】

  4L:戾氣別那麼大,我想知道……第一天被刷下來的就我們一百多號人,都在一個大廳裡,為啥還要靠論壇互動啊………………

  5L:這是我校傳統。

  6L:回4L,主要是大家情緒都不太好吧,畢竟第一天,沒想到三百來號人第一天就淘汰掉三分之一。

  7L:很正常,第一天本身就是刷人的最佳期間,剛到新環境沒有時間熟悉地形進行戰力準備,又因為分批集體空降大家一開始都會挨上正面。

  8L:歪題了,不是八那架謝爾曼嗎?雖然選擇謝爾曼的人不少,但是和IS-3組隊的只能是那架了吧。

  9L:我是被謝爾曼幹死的,一發入魂。

  10L:+1,一發入魂。

  11L:我幫樓下的各位全+1,別浪費樓層了。

  12L: 11L 懂我。

  13L:那謝爾曼是神操啊!我開的是虎式,裝甲厚得不知道比謝爾曼穿深度高到哪裡去了!我當時看到對手是一架謝爾曼的時候是竊喜的!沒想到對方揚手一炮打中了我駕駛艙位置下方的縫隙裡,直接被帶走。

  14L:我也是……感覺樓裡大部分人都是這個情況吧。

  15L:其實被IS-3暴力碾壓,我是願意的,畢竟硬件擺在那裡。謝爾曼帶走人的方式簡直憋屈,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就掛了。

  16L:總之到底有沒有人八,若是八請速八!!

  》》》

  結束了一天戰鬥的繆苗倏然打了個噴嚏。

  總感覺背後有一點寒,是她錯覺嗎

  而另一方面,結束了一天戰鬥的尤拉諾維奇是崩潰的。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那個看起來有點傻愣膽小目測還是個爛好人的室友居然那麼強。

  能讓尤拉諾維奇承認為強者的人絕對十根手指頭也數不過來,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天賦異人,也沒有因為自己天資好而輕慢練習,所以從未在同屆學生裡面遇到過敵手。所以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把這次演習當做是什麼生存賽,遮遮掩掩像縮頭烏龜有一樣熬過五天根本不是他的風格,他一開始就是將這場實戰模擬當做大逃殺來玩的。

  原本還擔心繆苗是否會跟不上他的節奏,沒想到對方殺起來比他還兇殘,視野範圍內一槍爆一個,搶了他無數人頭!

  臨近半晚的時候他已經有點體力不支想要休息了,繆苗居然還聲音平穩滴汗未出,甚至還有餘裕安慰他:「尤拉你覺得累了是因為精神力太強同步太高導致的,我精神力不強,大部分都是依靠手操,所以精神上不會像你那麼難受。」

  什麼?

  「啊,我精神力只有B。」繆苗平靜地解釋道。

  ……

  小凶獸的自尊心被前所未有地狠狠打擊到了。

  他原以為繆苗的精神力不說有S起碼也有AAA了吧,不然怎樣才能做出這樣風騷的走位和精準的攻擊?沒想到她的精神力只有B?!

  機甲的操控是由手操和精神力兩大要素構成的,手操簡單明瞭的來說就是依靠操柄和操作盤來進行控制,而精神力則是以身體神經和機甲進行同步,來控制機甲的動作運行。精神力的需求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手操永遠沒辦法完整地使一個機甲進行流暢的擬人動作,必須由精神力來進行動作輔正。所以大部分機甲駕駛員都是以精神力為主控制機甲,手柄來進行火力管制。

  簡單來說就是意念操縱機甲活動,手柄操縱是否扣動扳機、是否加速、是否開啟推進器之類的。像尤拉諾維奇那個級別的精神力,機甲就好比身體的一部分,操縱機甲跟呼吸一樣簡單;然而對於同步率不高的繆苗,精準的控制機甲必須得依靠大量的手操。

  怪不得繆苗的走位都儘量以最小移動回避攻擊,那根本不是因為她高同步所以能進行精準的規避,而是因為精神力不佳而沒辦法瞬間進行大幅度移動。

  該死的,他是被小看了嗎?

  尤拉諾維奇卻相當氣憤地如此想到。

  「喂!這個比賽如果我們兩個活到了最後,就來一場一對一的決戰吧。」

  繆苗不解小凶獸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真誠答:「啊?我這種人能活到最後嗎?不太可能,今天那麼順利都多虧了大家都沒進入狀態吧。」

  繆苗誠心實意毫無半點虛假的妄自菲薄簡直嘲諷力度max。

  》》》

  已經是夜晚了,為期五天的實戰模擬並沒有在開始時給他們提供營養劑或是壓縮乾糧,這也代表解決肚子問題得自立更生。

  而且過夜也不可能在機甲上過,畢竟兩人都不是夜戰主義者。

  兩人放出了偵察機,開啟探測雷達,確保自己能第一時間感知敵襲,便雙雙離開機甲在叢林裡覓食了。

  繆苗無奈:「為什麼我們白天沒有來先捕個野兔抓個魚什麼的……」這大晚上的怎麼找吃的。

  尤拉諾維奇轉過了頭,有點心虛,他絕不承認自己剛著地就殺爽了根本沒有把食物問題擺在顧慮事項裡。

  但是他絕對不能做出任何有損自己拽上天的形象,他的心虛維持了一秒都不到,就哼哼了兩聲,一臉輕蔑:「看你那樣也幫不上什麼忙,老實待在營地附近吧,我來解決這個問題。」

  繆苗:「呃,好吧。」

  她留下搭建好營地,汲取淨化完必須的飲用水,接下來的等待時間她都用在觀看偵察機反饋的地形圖裡,思考明天該使用的戰略了。

  良久,她忽然聽見了一個不尋常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龐然巨物被拖在地上發出的摩擦聲,繆苗警惕地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聲音越來越近了,她的身子也蹦得越來越緊。忽然地,草叢中顯露出一個巨型黑影,那塊頭看起來比繆苗都來得高。隨著距離的拉近,她也在一片黑暗中借著火光看清楚了來者——那是一頭巨大的棕熊!

  她沒有猶豫地將匕首橫在了胸前準備隨時攻擊,但一思考又覺得有點不對。果不其然的,那棕熊忽然撲跪在了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頭死熊,而剛剛宣稱自己要出去覓食的小凶獸從灌木叢裡蹦了出來,身上黏了一身棕毛。

  原來是小凶獸拖了匹熊回來。

  咦,等等?這就是尤拉諾維奇所謂的出去解決肚子問題?

  她原以為是帶個野兔野山雞什麼回來之類的。

  尤拉諾維奇一臉得意,努努嘴:「食物我找回來了,你去料理吧。」

  「嗯。」繆苗面上鎮定,心裡無數個臥槽,「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麼處理熊。」

  不是所有地區都跟戰鬥種族們一樣一言不合手撕棕熊啊,吃這玩意兒在中華區是犯法的好不好?

  「哼,笨蛋,怎麼一點用處也沒有?」雖然是這樣說著,但尤拉諾維奇卻沒流露出半分失望,反倒是剛剛自滿的神情更甚了,他掏出自己的匕首走向熊,「那你就坐在那裡烤火吧,別妨礙我。」

  好好好,她廢她廢。

  繆苗拖著下巴看著小凶獸俐落地放血薄皮肢解割肉,其熟練的身手一看便知手下沾染過多少頭熊的鮮血……小凶獸剛處理完一個部位,便把肉扔給她要她開始烤肉。

  只是簡單烤個肉的話她還是辦得到的,繆苗配合地借過肉,用樹枝串起肉塊置於火上炙烤。小半會,肉香四溢,第一批烤肉出爐,尤拉諾維奇也把所有肉都處理完畢了,用水洗了手便坐到篝火旁等飯吃。

  繆苗把先烤好的都給了小凶獸,他也沒客氣,拿起肉就開始狼吞虎嚥,一天下來的高消耗運動讓這個本身就處於青春發育期的少年已經快餓得頭眼昏花了。

  「這個非常好吃!」尤拉諾維奇以牙撕肉的情況下還能含糊不清地表示對食物的讚美。

  繆苗笑了笑,也伸手拿了一串,雖然沒有任何調味品,但剛抵在唇上肉香的味道便已竄入鼻尖,滿懷期待地咬下第一口。

  嚼沒兩口,她便將還沒完全咀嚼咬爛的肉全部吐了出來,捂著嘴在一旁乾嘔。

  這比羊肉還要膻個十幾二十倍的玩意兒是什麼鬼?!

  膻味是繆苗打從生理不能接受的一種味道之一,她羊肉火鍋都是碰都不碰,更別提這種堪比膻味濃縮炸彈的熊肉了……神啊,尤拉諾維奇究竟是擁有著怎樣的味蕾才能對這膻味滿滿的玩意兒稱讚出好吃?!戰鬥種族的味蕾都是粒子炮麼?!

  她幹嘔的樣子太痛苦了,以至小凶獸都有點慌了神,「喂,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猛灌了自己一壺水,然後理了理呼吸,舌尖盤繞的味道久久不散,她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好像不太能接受這個味道。」

  繆苗相當愧疚,這頭熊是小凶獸費心血打回來的,然而她現在卻還因為自己問題挑三揀四……

  尤拉諾維奇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用那雙漂亮的藍色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她還在因為反胃而露出難受神情的臉。繆苗忐忑地在心中猜忌著他是不是生氣了,結果他突然地奪走她手上還拿著的半串肉,自顧自地自己吃了起來。

  果然生氣了吧?

  繆苗有點自責地想,想著多少吃一點又準備伸手拿第二份。

  手腕卻被抓住了。

  「吃這個。」尤拉諾維奇不耐煩地塞了她一串肉。

  跟剛烤好潤得流油的那些不一樣,這一串上面幾乎都是精瘦肉,並沒有什麼油脂。

  「這個是後腿部分,沒有什麼油,味道小一點。」小凶獸的確是一臉不耐煩的,但嘴上卻耐心地跟她解釋道,「多少吃一點啊笨蛋。」

  繆苗點點頭,咬了一口。

  還是很膻啊,雖然比剛才的的確味道小了不少,但還是膻得噁心。

  她卻強忍著不適把肉給吞了下去,然後也學起了尤拉諾維奇,將腿肉以胡吃海塞之勢通通裝進了肚子裡,力求讓它們在嘴裡不要停留超過三秒。

  「嘖。」尤拉諾維奇瞥見了繆苗眼角因生理不適而溢出的點滴淚水,感覺手上的肉都沒剛才那麼好吃了,「我明天再給你抓別的,真的是,你怎麼那麼麻煩。」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3:40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九章

  生存戰已經進行到了第三天,柯德莉凝視著無人機反饋的實況轉播,唇角微翹。屏幕上是謝爾曼和IS-3組成的雙打部隊,IS-3的駕駛風格相當粗暴簡單卻直接有效,而謝爾曼看似中規中矩卻每次都能以最精準最省力的方式擊敗比它硬件上更為強大的對手。兩個人的作戰方式完全不同,談不上任何配合,但卻無形之中逐漸產生了默契。

  「雖然還稚嫩了點,但小天才也算是名副其實呢。」

  「脾氣是很壞沒有錯,但是多虧這樣性格的人在,這場模擬賽才不會變成躲貓貓的無聊局面。」

  柯德莉邊用著終端翻查出了繆苗的個人檔案:「擊殺數24的謝爾曼的駕駛者就是她麼……這孩子還真是有趣。」

  「真是期待最後的結果。」

  柯德莉舔了舔嘴唇,她又掃視了一下別的屏幕,目光落及一處的時候皺了皺眉。

  「嗯?這個區域的無人機是不是有問題?」

  》》》》》》

  第三日的生存人數已經銳減到一百不到了……然而,兩人的戰鬥並不順利。

  前面兩日累計的戰績看似輝煌,但其實擊殺的對手都是不期而遇的無隊者。

  生存到後半場的駕駛員們幾乎都是同屆中的佼佼者,而且基本都自行組建好了隊伍,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四處亂串,而是在一個地方下駐紮防守,三日下來也基本熟悉了其作戰地域的地形以及分配好了戰力部署。

  實際上,這才是最合理的生存戰策略。

  而尤拉諾維奇則完全相反,他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戰略之類的問題,馬不停蹄地帶著繆苗在整個島來踢人家「館」。

  今天踏入了一組五人隊伍的警戒範圍,對方配合默契準備充分,還放置了無數地雷陷阱,一時之間竟讓兩個人都處在了下風,最後耗盡心力才殲滅掉對方。還是上午,繆苗都感到有些疲憊,更別說尤拉諾維奇了。

  但死要面子的小凶獸拒不承認自己已經累了,繆苗只好主動說:「尤拉,我有點累,可以先休息一下嗎?」

  「嘖,麻煩。」

  只要是沒有直接拒絕就是默認。這幾天相處下來已經基本摸清楚尤拉諾維奇說話模式和套路的繆苗,得到這個回答後,果斷地斷開了和機甲的神經連接,選擇了待機模式。

  兩人休息了片刻不到,操縱臺上的雷達顯示屏卻忽然亮了起來!機甲內響起了示警聲,兩個紅點在向他們靠攏,以對方的速度,不到五分鐘兩組人馬就會相遇。

  「嘁。」尤拉諾維奇最先反應過來,他重啟了機甲立刻抬槍進入了備戰狀態,繆苗立刻裝填好了炮彈。

  他們現在處於山坡地區海拔偏高的地方,而對方襲來的方向則是從低處,正面迎擊的話他們也是處於地形有利的狀態,所以兩人都並不緊張擔心。

  來者已經接近到五公里範圍內了,還差一點,雙方都會進入對方的有效射程內。

  繆苗和尤拉諾維奇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屏。

  對方的身影隱約已經出現在屏幕上了……繆苗眯了眯眼拉大了圖像顯示,然後立刻制止住了準備扣動扳機開戰的尤拉諾維奇。

  即將脫韁的野馬被猛然勒住後氣急了,尤拉諾維奇質問:「幹什麼!」

  繆苗:「你看清楚點。」

  兩部機甲型號都是T20,美系機甲。幾乎是靠在一起向他們移動過來的,其中一架機甲的一邊腿甲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只能依賴於旁邊另一架的支撐。而完好的那架機甲則騰出一隻手向他們揮舞著。

  繆苗皺眉:「他們是在,求救嗎?」

  「生存戰的所有人都是敵人。」尤拉諾維奇不屑道。

  「等一下,左邊那架T20的腿甲有點不對勁。」繆苗話音剛落,操縱屏上忽然彈出一個提醒:

  【編號662的機甲向您申請通訊連接,是否確認?】

  繆苗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確認。

  「……Choi?!(崔)」

  「繆?!」

  「是你們麼?你和椎名?」繆苗問道。

  「太好了,遇上了你。」崔真熙似乎要哭出來一樣地哽咽道,「是我們。」

  》》》》》》

  受損嚴重的那架T20是椎名有棲的機甲。

  繆苗環著它的腿轉了一圈,神色嚴肅:「這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空包彈能留下的痕跡。」

  尤拉諾維奇皺眉:「是高爆彈。」

  崔真熙點了點頭,開始解釋原委:「我和有棲本來是在島南方那裡的林地駐紮的,今天淩晨左右有一架機甲闖入了我們的偵測範圍。」

  「因為敵方只有一架,所以我們都選擇了迎戰。對手感知到我們之後立刻往反方向逃跑,我和有棲追逐了大約十公里左右,期間一直射擊,並且大部分都著彈了。」

  崔真熙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方只是一架『三式中戰』,按照傷害計算的話早就應該停止機能了。後來它忽然停下的時候,我以為是擊殺成功,所以一時放鬆下了警惕。」

  「結果那架『三式中戰』的上甲忽然轉過來朝我們射了一炮。」崔真熙此時的聲音都有點顫抖,她相當自責地繼續說道,「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完全呆站在那裡,是有棲即時反應將我撞開的。」

  「如果不是有棲我可能會被那發高爆彈直擊,但有棲她自己的機甲卻……」

  「沒事的,真熙。」一旁一直沉默無言的椎名有棲上前拍了拍崔真熙的背,「你安全就好。」

  「有學生偷偷裝填了實彈嗎?」繆苗抿唇,「但發生這種事情,校方通過監控也早就該注意到了吧,怎麼現在都還沒有派人來處理?」

  「我也不知道。」椎名有棲搖搖頭,「因為對方使用的是實彈,我機甲的傷害演算出現了故障,所以目前還是可以繼續戰鬥的狀態,機甲也不能自動發信回『天鷹』讓他們下來回收。」

  「所以我只好架著有棲來四處求援了。」崔真熙補充道,「然後就遇見了你們。繆,就只是在校方派出救援之前,或者說是比賽結束之前……請讓我們和你們臨時組隊,可以麼?」

  「當然沒有問……」繆苗剛想答應,卻猛然間想起了她們這支二人小隊的隊長是尤拉諾維奇,她隨即用懇求的目光望向對方。

  尤拉諾維奇從鼻腔內拋出一個「哼」聲給她後,便轉身三兩步跳進了自己的機甲駕駛艙內,關上了艙門。

  「果然還是不行嗎……」崔真熙低頭失望道。

  「不不不。」繆苗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尤拉的意思是『可以』。」

  「……」

  「你們到底是怎麼交流的?」椎名有棲面無表情地吐槽。

  》》》》》》

  現在變成了四人小隊,椎名有棲的機甲損壞的又是腿甲部分,自然不能繼續之前尤拉諾維奇的瘋狗式打法了。

  四人當中只有繆苗算得上是正式認識其餘三人的,所以客套一下的自我介紹還是必要的。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崔真熙,精神閾值是AAA,擅長近戰和突擊。」

  「椎名有棲,AAA,遠程狙擊和近戰。」

  「嗯,我是繆苗,精神閾值B。」繆苗臉紅了一下,她在中華軍校時操作各個方面的評定都是95上下,非常平均,所以現在絞盡腦汁也沒想到自己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便小聲道,

  「……沒有什麼特別擅長的。」

  已經熟知了繆苗實力的尤拉諾維奇聽到這話簡直爆炸——這個扮豬吃老虎的混蛋女人。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沒,有,什,麼,特,別,擅,長,的。」他咬牙切齒般一字一頓地重複了繆苗的那句話。

  毫不自知的繆苗欲哭無淚:他怎麼又生氣了。

  氣氛一時很尷尬。

  「哈哈哈哈……」崔真熙率先打破沉默,「總之我們先確認一下指揮權?」

  椎名有棲率先退出:「我不行,腿甲受損,不能及時觀測戰況。」

  「其實我並不太會指揮隊伍。」崔真熙為難道,「那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呢?」

  「哈?要我跟你們打配合戰?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想跟一群……」

  繆苗立刻打斷了尤拉諾維奇的嘲諷模式,「我來吧!」

  「嘁。」

  很好,尤拉諾維奇的經典「嘖」「嘁」「哼」這類單音節詞基本就等於「同意了」。

  「現在也不早了,總之我們先往東北方前進吧,我和尤拉剛剛是從那邊來的,已經確認道路上基本沒有敵人了。」因為一路來的時候,他倆都把敵人一鍋端了。

  「而且現在已經是後半場,即使在開闊區發生遭遇戰的幾率也不大,返回林地區對於IS-3反而會產生不便。」

  「東北方地形偏高也有河流,今天現在山底下方水源處駐紮,明天順著河流到達山丘頂部的高地區進行作戰。」

  指令完畢,繆苗確認道,「暫時就這樣,可以麼?」

  崔真熙:「都聽繆的。」

  椎名有棲:「無異議。」

  小凶獸:「……」

  繆苗很滿意:嗯,不說話也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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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苗,一個摸清楚貓系暴嬌少年套路的女人。

  Choi是崔真熙姓氏『崔』的念法,這裡的聯邦語實際上原型還是英語。

  高爆彈俗稱HE彈。

  T2O,原型美系坦克。

  請各位注意人物們互相稱呼的方式,是名字還是姓氏還是昵稱顯示了目前的親密度。

  崔真熙之前叫椎名有棲還是「椎名」,現在已經直呼名字叫「有棲」了。

  而繆苗純屬一個例外,她屬於說話不利索念不出人家姓氏也念不出人家名字只好跳到昵稱的女人【真是個撩漢無形的罪惡女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3:52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章

  然而直到她們抵達了預定的山坡底下,校方也沒有派人過來。

  夜晚,四周都很安靜,四個人相顧無言地圍著一團篝火坐著。燃燒的樹枝不發出的清脆而微小的「劈啪」聲。

  繆苗的視線偷偷地在另三個人身上徘徊:兩方都是今天才算得上是互相認識了,除了崔真熙外,另兩人一個是高冷一個是炸毛貓系,要讓他們突然就能和樂融融的確不太可能。

  她正思考著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但還沒等她出聲,崔真熙就耐不住了。

  「真想吃泡菜!」

  一向元氣過頭的崔真熙將身子蜷縮起來,無精打采地小聲嘟囔道,「已經整整三天沒吃到泡菜了……真熙我快不行了。」

  繆苗黑線:大韓區人民一天不吃泡菜就會死的傳言難道是真的。

  又是一片沉默。椎名和尤拉諾維奇都跟木頭人一樣地緊緊盯著中心的篝火,兩人看起來都並不想要接話,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地繆苗思襯著要不要給崔真熙挽個尊,她剛張口,椎名有棲就用餘光瞥見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地說:「不用理真熙。」

  「嚶嚶,有棲好冷漠!」崔真熙佯裝難過的向椎名有棲靠過去,扭著身子蹭了蹭對方,「過分過分過分……」她開始碎碎念起來。

  椎名依然是雷打不動的冷漠臉:「她在過去的三天裡以每天三十次的頻率跟我重複過剛才那句話。」潛臺詞是她已經被神煩的不行了。

  「哈哈哈……」繆苗乾笑了幾聲,氣氛忽然緩和了下來,她趁著機會轉向尤拉諾維奇,「尤拉也有特別想要吃的東西嗎?」

  美食是亙古不變可以使文化背景不同的人們也能產生共鳴的話題!

  但被提問的小凶獸張口就想中止這段在他眼裡毫無意義的寒暄,可他一抬頭卻對上了繆苗帶著請求神色的雙眼,硬是將準備好的冷嘲熱諷吞回肚子裡,撇過頭咋了咂嘴回答:「甜菜濃湯。」

  「羅宋湯嗎?」繆苗雙眼發亮,興奮地說:「這個我會做呢,這樣吧,回去後我做給大家嘗嘗看。」

  她的這個提議一下就激發起崔真熙的興趣:「好好好!到時候我也把老家帶來的泡菜給大家一起吃!」

  「哼,大韓區那種紅不拉幾的玩意,」尤拉諾維奇輕嘲完後自豪地說:「露西亞的醃黃瓜可比那東西好吃多了。」

  「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們偏愛口味那樣濃重的料理,」椎名有棲眉間輕輕皺起,也加入了戰局:「非得說的話,扶桑的醃漬方式才叫多樣,酒糟,糖漬,米糠……」

  「哈?!那都是什麼鬼東西!」

  繆苗托著腮幫,笑著聽他們互懟。

  國籍人民一提到吃就會開始互相撕逼的習慣真是改也改不了括弧笑。

  》》》》》》

  深夜,繆苗輾轉了半天也沒睡著,便自暴自棄地從自己的帳篷裡出來了。

  篝火已經滅了,只剩下天空上各種行星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著大地。

  本來只是想透透氣,卻在星光下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佇立在他們帳篷的不遠處,夜色太暗,只能辨別出對方身形嬌小,但肯定不是小凶獸——他還在帳篷裡呼呼大睡,磨牙聲的穿透力堪比打樁機。

  繆苗走近一看,果然是椎名有棲。

  「繆,你也睡不著麼。」銀灰色頭髮的少女微微偏過頭,暗紅色的雙眼直視著她。

  「嗯。」繆苗應了聲,有些遲疑,還是開口道,「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安。」

  椎名有棲轉回頭,凝視著夜空半晌,才緩緩地說:「我也是。」

  繆苗頓了頓,沉默片刻後試探般地輕聲問:「是關於那架『三式中戰』的事?」

  「嗯。」對方卻意外的爽快承認了。

  「真熙好像沒有發覺,所以我當時也沒有跟你們提,因為我也不敢確認。」椎名有棲用清冷的聲音回敘道,「那架『三式中戰』的駕駛員操縱方式有點奇怪。」

  繆苗疑惑:「奇怪?」

  「嗯。」椎名有棲右臂橫在胸前,左肘肢在手臂上,手輕握著拳輕抵在嘴唇上,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它的操縱方式很不協調。」

  繆苗沒有插嘴,繼續靜靜聽她講述。

  「該怎麼形容,因為機甲和駕駛員的神經都是連接的,所以機甲的行動方式應該和人類無異。」

  「但是那架『三式中戰』卻很僵硬。他逃跑時候的步伐,像是被調成定值一樣,每一步踏出的距離,乃至於腿甲劃出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她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就像是,機器人。」

  這個猜測彷彿是一個鬼故事一般讓人感到害怕——機甲必須由有精神力的人駕駛是一個常識一般的定理,所有人都堅信不疑。

  所以椎名有棲又朝繆苗搖了搖頭:「但願是我多想了。」

  「嗯……」繆苗也有些動搖,「回去吧,先休息。」

  「好。」

  然而兩人剛剛返回帳篷區的時候,突變驟起。

  警報聲忽然大作——這代表他們之前放出的探測機感受到了機甲熱能反應。

  也就是說有別的參戰者正在靠近他們。

  第二聲警報聲響起之前,尤拉諾維奇和崔真熙都從帳篷裡出來了,兩人臉上絲毫不見睡眠不足的疲意,迅速地進入了狀態——

  「敵襲?」

  「不確定。」

  「先上機甲。」

  四人簡略地交談了幾句後,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機甲。

  尤拉諾維奇將彈夾裝滿:「敵人方位?」

  崔真熙緊張地盯著顯示屏:「還沒進入機甲的雷達探測區。」

  「等等,有了……正北方向,距離約二十八公里,四架,不對……五,六,八……十,是十架!」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迎擊嗎?」

  這個數量有點不妙啊。

  「椎名的機甲不能快速移動,只能應擊。」繆苗冷靜道,然後駕駛著機甲向前:「別擔心,我先去前方探測一下對方的機種……」

  「等等,繆!」崔真熙喝住了她,此刻聲音竟有些顫抖,「你看雷達屏!」

  繆苗低頭,正北方向的十個紅點正在靠近,而與此同時,正南方向開始冒出了紅點。

  3,4,5,8……13!

  整整十三架!

  也就是說前後共計23架機甲正在向他們駛來。

  這個事實讓四個人都沉寂下來。

  片刻,尤拉諾維奇鄙夷地啐了口:「這群抱團的垃圾。」

  崔真熙絞著手指,緊張地問:「是沖我們來的嗎?」

  「不一定……但對方肯定也注意到了我們。」繆苗的手心都滲出了冷汗,但她還是竭力保持平靜地指揮:「以目前時速還有二十五分鐘才會遭遇。還不能確認他們是一組人馬,我們沿著河流先向預計的東北方向撤退,那裡是高地,發生遭遇戰我們也能強佔先機。」

  「以縱隊方式前進,即使對方轉向向我們突襲也可以立刻以最大火力廣域輸出。」

  「如果對方的目標真的是我們,我們將會最先與正北這支隊伍交鋒,做好準備。」

  「真熙,你帶著椎名先走。然後是尤拉,拜託你掩護他們,我在最後墊底。」

  崔真熙:「瞭解。」

  椎名有棲:「嗯。」

  小凶獸:「哼。」

  ……

  然而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在移動了兩公里後,繆苗明顯發覺到錶盤上的兩支隊伍都改變了方向,徑直向他們靠近。

  毋庸置疑,他們被圍剿了,這場模擬戰居然有人組建了那麼龐大的隊伍。

  椎名有棲一邊的腿甲無法移動,所以即便她和崔真熙操縱得如何默契,速度相對於來襲者簡直天上地下。她也發現了錶盤上紅點分佈所代表的意思,猛地停下機甲,對另三人歎了口氣:「拋棄我吧。」

  二十三對四,還是夾擊。即使她們兩皆是AAA的佼佼者,又有尤拉諾維奇這個雙S的天才在,獲勝幾率也相當渺茫。

  「有棲,你在說什麼傻話?!」崔真熙第一次用她甜膩聲音如此尖聲地吼叫: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如果你想留下那我也不會走!」

  「這樣只會連累大家。」椎名有棲的聲音少見地染上些許激動,「繆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都會被牽連!」

  她緊接著恢復了平靜:「況且這只是模擬戰而已,沒必要。」

  有淚水在崔真熙的眸中打轉:「有棲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你們不要吵了,」繆苗有些為難道,「一定會有辦法的。」

  椎名有棲困擾地搖了搖頭:「真熙你怎麼那麼固執,拋棄我就好了。」

  「你閉嘴!!」

  一聲中氣十足氣勢洶洶的吼聲讓椎名有棲噤聲,如此嘹亮兇狠高殺傷,除了小凶獸也不能有誰了。

  「你們是上演什麼東亞特產的苦情劇嗎?噁心死了。」尤拉諾維奇不耐煩地嫌棄道,「不過是一群弱小的垃圾才需要聚群壯膽,這個數量我照樣能滅了他們,你要那麼想死的話不如我現在一槍崩了你。」他說著還真的抬起了搶對準了椎名有棲。

  繆苗滿臉黑線地操縱著謝爾曼按下了IS-3的槍口:「他的意思是誰都不許留下。」

  「繆,你指令吧。」椎名有棲閉上了眼,再度睜開時眼底是一片堅決,「沒時間爭吵了。」

  「嗯。」繆苗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認真地朝他們說,「其實我有一個辦法。」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4:08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一章

  其實只是很簡單的誘餌戰術。

  機甲的探測雷達作用原理是探測熱能與電波的反應,只要關閉掉機甲就可以達到「隱身」的效果。在這樣的深夜裡,如果不達到三公里內,是無法在看清漆黑的環境下看清趴在草叢中的機甲的。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集體關閉機甲必定會招來懷疑。這樣廣闊山丘場地上毫無藏身之地,只要進入對方視野就跟送死沒有任何差別。

  但如果還有一機繼續移動呢?

  也許還會有些許猜忌,但還是會選擇繼續追上吧:他們有二十三架機甲,在數量上已經佔據著壓倒性的優勢,即便隱約察覺到其中有詐,也並不會放在心上。

  雖然這也是個冒險完全拼臉的不靠譜計策,但這種情況也只能賭了。只要對方不加思考全力繼續追逐誘餌的話,按照目前的戰力分佈,他們會以繆苗的方向為頭在地圖上行成一個雁字的陣型,而雁子的後背則會毫無防備地對著留守的三人大開。

  這就是突擊的時候。

  「機甲關閉期間通訊也不能使用,所以成功的話我會連開兩發子彈,失敗則是一發。」

  「無論成功與否,在聽到炮擊聲後立刻開啟機甲。」繆苗苦笑道,「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只能硬拼了。」

  「這個作戰太危險了,被23架機甲的火力同時集中怎麼可能全身而退?!」崔真熙聽完作戰後第一個反對:「如果真的要這樣做!那我去!」

  「高速移動時著彈率不會很高的,而且我也會躲。」繆苗試圖說服她。

  但椎名有棲也不贊成地說:「繆,這樣太勉強了。」

  「相信我,好嗎?」繆苗朝屏幕裡面露擔憂地兩人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沒有時間了,我得走了。」

  她說完,便不顧她們的反對,駕駛著機甲開啟最強的馬力繼續向東北的高地飛馳而去了。

  「繆!」

  IS-3果斷地攔住了想要追上去的T20。尤拉諾維奇從剛才聽到這個計劃開始都沒有任何表態和動容,也未曾顯露過半分擔心和憂慮。

  直到現在,他也只是目光灼灼地瞪了崔真熙一眼,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聽她的,現在關閉。」

  所謂的擔心不過是不信任的表現,而他相當清楚繆苗不需要這種東西。

  》》》》》》

  全速前進的謝爾曼轉瞬間就疾馳了數公里,繆苗的額角就已滲出了點滴汗水,視線也有些恍惚,以B級的精神力發揮這樣的馬力的確對她而言實在是有點吃力,更何況上坡路是這樣的陡峭。

  但還不算什麼。

  她的雙眼死死盯著雷達屏,內心暗暗地祈禱著他們跟上她。像是回應了她的願望一樣,在她突然加速後,夾擊而來的兩支隊伍只是猶豫了片刻,便馬上提起馬力追了上來。

  成功了。

  繆苗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對,保持這樣。

  她特意地降下了速度,生怕自己用力過猛甩掉了他們。那二十三個紅點猶如數條目光裡只剩下釣餌的游魚,爭先上前想率先吞下她,絲毫沒有畏懼藏在隱藏在表面下的銳利吊鉤。

  是的,即便是魚鉤又如何?這可是一條鱷魚,咬緊魚線就會將垂釣者拽下沼澤。

  僅僅只是製造偷襲的機會遠遠不夠,繆苗心裡很清楚在這樣的昏暗的環境下難以達到精確的瞄準,所以根本沒辦法以技巧攻擊對方機甲薄弱處取勝,只有火力更加強大的那一方才是最後的贏家。

  必須得想想辦法。

  雙方的距離在迅速拉近,繆苗在內心暗自倒數著,她的身影馬上就要進入對方的視野內了,她必須挑準一個最恰當的時機提醒留守在原地的三人。

  對了,空包彈。

  她忽然眼前一亮,快速地操縱著謝爾曼更換了彈匣。

  》》》》》》

  「砰!」

  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雙手都輕輕放在了操縱柄上。

  拜託,請務必——

  「砰!」

  是兩聲!!

  神經連接完成,三台機甲瞬間開啟,四人的通訊頻道同時打開,機甲內的全息視野展開。

  一剎之間,剛才還在黑暗之中的三個人看見了遠處天空有兩道閃光在空中綻開,遲遲沒有消散,傾瀉而下的光芒讓下方的丘陵宛如白晝一樣的明亮。

  尤拉諾維奇的瞳孔因為突如其來的明亮驟然縮緊:「那傢伙居然用照明彈。」

  真是個瘋子,那個方位打出的照明彈不僅會照亮敵人,同時也會暴露自己!但也多虧如此,那二十三架機甲現在就在他們的遠處一覽無遺。

  然而她本人卻遲遲沒有在通訊屏幕上出現,正當他們已經準備好上前突襲開火的時候,一個提醒框在他們三個人的操縱屏上跳了出來——

  【五架『虎式』,兩架『虎王』,六架『四式中戰』,四架『三式中戰』,六架『58式』。坐標如下:……

  …………

  我會儘量拖延對方,在這期間請保持以最遠有效射程攻擊,不要上前。】

  不要提兩架虎王,光是一共有五台虎式,他們現在的咽喉已經跟被死神掐住無異了。而現在繆苗說她要一個人拖住二十三架?

  崔真熙已是滿臉煞白,尤拉諾維奇聽完後卻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還愣著幹什麼?!」他不耐煩地將兩人喚回了神,此時他們距離敵人都有相當大的一段距離,遠遠不到可以精確瞄準的範圍內,但敵人在明他們在暗,他抬搶便對著瞄準屏中還有些模糊的一架58式來了一炮。

  命中!但由於射程太遠不足以一發帶走。

  兩架T20頁恍若如夢般地開始加入炮擊。

  而那一邊的繆苗剛彙報完敵方機種沒有多久,敵方落雷般的炮擊便如大雨傾盆一樣地降下,儘管已經極限地將同步率發揮到最高,雙手也飛速地進行輔佐操縱,依舊吃了好幾彈。

  通訊頻道沒過多久恢復過來,繆苗是最後一個出現在屏幕上的,她的呼吸相當急促,臉色也十分蒼白。

  「繆!」

  「嗨,我沒事。」繆苗朝他們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以示安撫,最後還是誠實補充道,「暫時。」

  「砰」一聲又是一炮擦過肩甲。

  「喂!」尤拉急衝衝地朝她嚷道。

  「不要管我。」繆苗咬緊了牙,「不要上來,保持遠程射擊,我會想辦法的!!」

  她滿頭大汗看著雷達屏——敵方顯然也發現了後面藏匿的三人,排在後面的數個紅點已經有了折回的跡象,

  不會讓你得逞的。

  繆苗目光一凜,操縱著機甲一個大轉彎。

  崔真熙遠遠看見那高地上的謝爾曼停止了逃跑,喃喃:「繆,你想幹什麼?」

  但尤拉諾維奇只是一眼就明白了,他狠狠地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幾乎出血。

  謝爾曼竟然徑直以最大的時速衝撞紮入了敵方陣營!

  「繆苗!!!」

  像是野獸從喉嚨中迸發出的怒吼,在她極速衝刺的時候,有人用這樣的聲音呼喊了她的名字。

  她卻無暇顧及究竟是誰直呼了她的全名,不再看屏幕上崔真熙她們驚慌失措的臉,繆苗開足了馬力衝進了對方陣營——只要她還在圈外,就必定是火力的焦點,與其被活活磨死不如逆境突襲出其不意地打亂對方的陣型!

  雖然,這肯定是跟送死沒有區別了。

  繆苗迎著炮火,艱難地躲避著所有攻擊,此時世界在她眼裡彷彿是慢鏡頭播放一樣,每一個彈道都是如此清晰,她幾乎感受到自己胸腔下瘋狂跳動的心臟在而耳膜上鼓動。

  如果能保下他們三個人,想想也挺划算的,自己只是一個區區的B級罷了。

  思緒彷彿有一瞬間被抽空,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身體本能地進行各種應激反應。

  她的突襲效果相當明顯,敵隊完全沒有料到區區一架謝爾曼居然以這樣大無畏的姿態闖進了自己的陣容裡,一時間完全無法好好瞄準射擊。模擬賽可不像是FPS有著防止友軍傷害的機制,兩架虎王開火稍有不慎帶走的可能就是自己人!更何況那架謝爾曼的速度和跑位簡直刁鑽得不行。

  繆苗:是時候讓你們感受一下現代版的中華區董存瑞炸碉堡的傳說了。

  謝爾曼猶如狂犬一般地突進了其中一輛58式,以零距離往對方的胸甲下方懟著就是一槍,非常粗暴地一槍帶走。它沒有立刻轉火,竟然直接扛起已經停止機能的58式,以其為盾來防禦正面火力,緊接著衝向了最近的另一台四式中戰,抬手居然掄起拳頭直直地將其臂甲連同機槍打飛,反手提槍對準一架虎式的背甲薄弱處又是一槍!

  敵人第一次看到有人特麼拿機甲來打肉搏戰,簡直嚇尿。喂喂喂,剛剛那個砸手已經算是直接傷害了吧!?這符合模擬戰規則嗎?

  繆苗簡直殺紅了眼,她很清楚自己的倒計時沙漏已經立起,只要他們反應過來立刻拉開距離形成包圍網,那麼她就是甕中之鼈,但在那之前……她必須能帶走多少就是多少!

  兩、三、六……

  她在內心數著,恍惚之間又逼近了一台,抬搶抵著對方連續打了好幾彈。

  七!

  哎?!

  …………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四周的機甲突然都不再射擊,而繆苗還固執地又打了幾發。

  怎麼沒有反應?

  繆苗終於從狂暴模式回了神,迷茫地抬頭。

  虎王。

  ……

  ……

  她終於理解了那寂靜為何而來。

  萬萬沒想到自己打瘋了撞上了虎王,謝爾曼這種等級的機甲在皮糙肉厚火力強的虎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就算是這種近距離炮擊也不能傷它分毫。

  虎王抬起了槍口,直直地對準了她。這個距離無處可避,畢竟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繆苗捂臉,解脫般地放鬆下身體,閉上了雙眼。

  她的比賽就此完結了。

  「砰!」

  ……

  為什麼機甲艙內還亮著?不是應該停止機能了麼。

  「砰」「砰砰砰!」

  又是連續的槍炮聲。

  伴隨而來的是那熟悉的怒吼—

  「喂,你這個笨蛋!還要佇在那裡多久!!!」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嚇得繆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她慌張地張開雙眼,方才還在前面的虎王已經倒在地上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尤拉諾維奇的IS-3。此時環顧四周方才還在集結的數架機甲此刻也癱在了地上,崔真熙的T20也不知道何時衝進了包圍圈裡。

  「尤拉……真熙……」

  繆苗感動地呼喊了他們兩人的名字,卻換來了兩記兇狠無比的眼刀,小凶獸就算了……怎麼真熙也。

  「【你是熱血白癡嗎?】」崔真熙張口對著繆苗劈頭蓋臉就是一段自己的母語,繆苗聽不懂,但隱約也能感覺到不是什麼好話。

  但椎名有棲聽懂了,她點點頭:「我同意。」她還在遠方的暗處潛伏著,淡定地將已經打空的彈匣扔掉,利索地換了一組新的,瞄準一架即將靠近崔真熙的58式又是一炮漂亮帶走:「真熙,背後。」

  「哦哦哦!」崔真熙提起槍轉身又投入到火拼之中。

  「你在搞什麼噁心的個人英雄主義嗎?」尤拉諾維奇毫不客氣地奚落道,下一刻卻操縱著自己的IS-3將謝爾曼擋在身後,自己生生挨了好幾發炮擊,就跟模擬戰的第一天一模一樣,而情況卻已完全不同。

  「我說過不要拖我後腿!」尤拉諾維奇平常只是TNT,而現在已經接近核反應堆了,他怒髮衝冠地反手對著剛剛沖自己射擊那幾駕機甲一頓掃射。

  繆苗識時務地立刻認錯:「對不起。」

  「這些屁話結束了之後再說!」尤拉諾維奇強忍著自己先暴揍一頓謝爾曼的衝動,「虎式虎王交給我。」

  》》》》》》

  天空已經吐白,第一縷陽光照亮了因為一夜激戰而滿是彈坑的山丘。

  「全、全殲了嗎?」

  「哦,等等讓我休息一下……再數……」

  總之,已經沒有人再朝他們開火了。

  此時四個人都是大汗淋漓地癱坐在駕駛艙裡。

  尤拉諾維奇還在努力佯裝無事地平緩著自己的呼吸以顯示自己很屌很牛逼很厲害。他其實是最辛苦的,只有他的IS-3才能對虎王產生有效傷害,剛剛的兩架虎王和大部分虎式都是他給啃下來的。而且因為他裝甲最厚,數次幫繆苗和真熙擋下了避不開的炮擊。

  但他們四人機甲受到的傷害值恐怕都已經到達臨界點了。

  「呼呼……不敢相信繆只有B級。」崔真熙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責怪地挖苦繆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B級敢1V23。」

  「是的,我也真不敢相信,原來繆是個熱血白癡。」椎名默默地補了個刀。

  繆苗委屈:「怎麼這樣……」

  崔真熙立刻就精神起來跟她貧嘴:「哦說起來,剛剛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一邊怒吼著繆名字衝過去的時候也真是嚇到我了。」

  尤拉諾維奇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氣急敗壞地沖崔真熙吼道:「你胡說什麼!想打架?!」

  「嗷嗷我好怕,繆快保護我。」言罷,T20就蹭到了謝爾曼身後。

  「哎哎哎……是這樣嗎?」他不是根本就念不清自己的名字麼。

  繆苗詫異地看向IS-3。

  「哈?!我才沒有!」尤拉諾維奇紅著臉反駁道,下一刻便伸手準備關閉通訊屏。

  然而他卻頓住了,因為屏幕裡繆苗的臉定格在了一個驚愕的表情上。

  尤拉諾維奇皺眉:「喂,你怎麼了?」

  他沒有得到繆苗的回應。

  繆苗死死盯著IS-3的斜後方。

  一開始,一共幾架「三式中戰」來著?

  對了,是四架。

  剛剛她已經環視全場逐一核實了,為什麼尤拉的背後還癱一架?

  腦海裡忽然閃現過椎名之前跟她說的話,心中隱約開始不安起來。

  那一架三式中戰,已經停止機能了吧?更何況就算是這個距離,三式中戰也不可能打得穿IS-3。

  像是嘲笑繆苗的天真一般的,她清楚地看見了它的炮口在她猶豫之間對準了IS-3的駕駛艙的側面。

  她沒記錯的話……那裡是IS-3的駕駛艙和裝甲的焊接口,也是整個機甲最為薄弱的部分。

  不……不能冒險。

  繆苗在同一時刻按下了推進器的開關,推到了最強。柯德莉第一天給他們示範了如何用推進器緩衝重力加速度,而她現在則將它當成了一個爆發性加速器——在推進期間因為難以控制平衡,很少有人能做到同時做出別的動作,但繆苗卻在頃刻之間讓謝爾曼伸出了雙臂!

  瞬息之間,三式中戰扣動了扳機,而謝爾曼也猛然將IS-3摁倒在地。在它另一條臂甲擋在了自己身前以作緩衝的一霎,那發實彈也著實地將它的臂甲擊穿!

  那是一發穿甲彈,強大的動能與堅硬的彈身在擊破臂甲後仍未停止。直直地擊中了駕駛艙的正面,繆苗的頭也在衝擊之下撞到了不知什麼地方。意識逐漸渙散,她看著自己駕駛艙內的全息屏猶如蛛網般裂開,機甲正面為了保護駕駛員是非常堅硬厚重的,但在這樣的衝力下也像是柔軟的橡膠一樣扭曲壓下。

  繆苗的意識徹底沉入了泥漿般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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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防止大家被誤導,我還是多口一下:

  實際上,現實中的謝爾曼是打不穿虎式的,除非繞背靠近打。而虎王是不可能打穿的。一般來說,五架謝爾曼才能換一架虎式。【四架引火力,一架來繞背】【有興趣的可以看看電影fury,其實裡面都有光環加成】

  但同時,虎式其實也打不穿IS-3,但我削了IS-3也削了虎式嘛!不要講究科學啦!四台這種配置打23台含兩台虎王五台虎式是根本不可能的!能打贏是因為這是一本瞎幾把扯淡架空的傲天小說!!!我開了金手指!

  三式中戰不可能打穿IS-3(重點),但我設定駕駛艙側面焊接口縫隙是非常薄弱的部分(梗),弱到連三式中戰這種四級車(亂入)都能打穿,而且這裡用的還是AP彈,所以繆苗如果不推開尤拉,他可能真的會被打穿。

  AP彈就是穿甲彈,其作用如名我就不過多解釋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4:21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二章

  失去了操控的謝爾曼轟然倒地,桎梏住IS-3的臂甲也無力垂下,原屬於繆苗的那部分的通訊屏也是一片雪花。

  尤拉諾維奇對繆苗後的一眼,就是她無力滑落在駕駛艙內的模樣。

  「混帳!」

  伴隨著尤拉諾維奇困獸般的嘶吼,IS-3從地上掙扎爬起,轉身揚手對準方才那架開火的三式中戰就是一頓瘋狂的掃射,而椎名有棲和崔真熙也迅速反應過來,加入了炮擊。

  三式中戰自知偽裝已經暴露,便頂著三架機甲的火力,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明明每一發炮彈都結實地落在它身上,卻沒有一發起到任何效果。模擬戰用的空炮彈不具有任何殺傷力,在機甲的裝甲上只能留下可以忽略不計的輕微擦痕。

  這架三式中戰根本就沒有安裝傷害演算機制,這是一架徹頭徹尾的實戰用機甲!

  該死的,為什麼模擬戰會出現這樣置人於死地的殺器?!

  像是嘲笑他們的無能一樣,三式中戰以極為緩慢的速度裝填下第二發穿甲彈,然後挑釁般地對準了已經被擊毀的謝爾曼。

  在擁有實彈的敵人面前他們就好比棉花一樣軟弱無力,尤拉諾維奇當然發現了這個令人無力的事實,但他的IS-3依舊沒有任何猶豫,死死地擋在了已經無法移動的謝爾曼身前。

  平常猶如天空一樣的冰藍雙眸的底下像是醞釀著巨浪的海底深淵,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三式中戰,彷彿要將其身姿永遠印在腦海裡一樣——

  「打得穿的話就來試試看吧!」

  然而預料的第二次攻擊卻沒有襲來,只見三式中戰的槍口被數發相繼命中的空包彈彈開,原本的彈道向一側偏移,第二發AP彈擦著IS-3擊中在了旁邊的土地上,強大的作用力使得塵土飛濺開來。這來自於椎名有棲的精準炮擊像是一個發令一樣,崔真熙即刻會意,T20下一刻便破開塵埃,猛然衝刺上前,牢牢地將三式中戰壓倒在身下。

  「它交給我們。」椎名有棲的槍緊緊地對準了三式中戰,「你快去檢查繆。」

  IS-3立即轉身低下,抬起了謝爾曼——第一發AP彈在穿過作為緩衝的臂甲後並沒有擊穿駕駛艙,堪堪停留在厚重裝甲前。然而情況絕對不能稱之為幸運,尤拉諾維奇以他有史以來最高的同步操縱著機甲的雙臂精細而緩慢地掰開了謝爾曼扭曲得看不出原型的胸甲。

  逐漸暴露在晨光之下的少女只是頭上帶著些許血污,她在被擊中前最後一刻本能地使謝爾曼傾偏了一個細微的角度,以致於沒有直接和那發實彈撞了個滿懷。

  尤拉諾維奇匆忙地從自己的駕駛艙中跳了出來,順著自己的臂甲奔跑到了謝爾曼上。

  他先是確定了繆苗的呼吸還在,然後將她從位置上抱起。這時他才發現繆苗的狀況並沒有自己剛才想的那般樂觀,那發子彈的衝力讓機甲扭曲變形的同時也壓迫到了繆苗的右半身,她的右腿右手如今像是失去了支撐的骨骼一樣,柔軟無力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尤拉諾維奇看見這一幕也只能狠狠地咬牙,他們現在連最基礎的急救設施都沒有。

  人生第一次,如此強大而不可抗拒的挫敗感席捲了他的整具身體,額上的冷汗不停地留下,甚至模糊了眼中繆苗昏厥的容顏。

  該怎麼辦?

  腦袋一片空白。

  恍惚之間,他聽見了來自天空的振聾發聵的引擎聲,手足無措的他抬起頭——四天前毫無徵兆降落在他們面前的天鷹此時也如那時一樣突然地出現在天空上,正在他們的前方緩緩落下。

  之前被他們擊敗的二十三架機甲的駕駛員們也紛紛從機甲裡面出來,不明所以地四處張望著。機甲機能停止期間為了防止學員擅自離開駕駛艙而受到流彈傷害,是自行鎖定住的,直到天鷹號靠近回收時,鎖定才得以解除。

  後來發生的一切彷彿在夢境裡面一樣,他看見了屬於那個意大利老女人的機甲從飛鷹裡出來,身後跟著數十個白色衣服的醫護人員,他們看見了抱著繆苗的他,當即上前將繆苗從他懷抱裡接過,訓練有素地做好了急救措施,然後放在了的急救艙中帶走。

  尤拉諾維奇茫然而呆滯地注視著他們將繆苗運輸回了天鷹號上,直到他們從視野裡消失的時候,他才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架三式中戰……!

  他回頭,正好看見了柯德莉從fiat3000裡躍出,三兩步跳到了被崔真熙壓制住的三式中戰上。她在胸甲和臂甲連接處摸索著將覆蓋住緊急停機按鈕的翻蓋找出,將藏在其中的按鈕摁下,然後打開它的駕駛艙一探究竟。

  這時候,光亮才再度回到那雙深藍的雙眼裡,尤拉諾維奇像是被激怒的野獸一樣衝上了前:「是誰?那個人是誰?!」

  他遠遠地看見了柯德莉只瞄了一眼便迅速關閉了駕駛艙,除了她以外誰也沒有窺見裡面駕駛員的正體。她神色肅穆地低聲對著身後隨行的士兵們耳語了幾句話,他們便紛紛圍繞著那架三式中戰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尤拉諾維奇被擋在了包圍圈外,兩個士兵緊緊地拽住了他的手臂,讓他無法繼續向前。他只能伸長脖子低吼:「告訴我那個駕駛員是誰!」

  柯德莉臉上沒有初見時遊刃有餘的玩味笑容,她綠瑪瑙色的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掃了被死死拽著的尤拉諾維奇一眼,沒有給他任何回答。

  片刻後,天鷹號伸出吊索鉤在了三式中戰上,尤拉諾維奇瞪大著眼,無能為力地看著它就這樣從眼前消失。

  醞釀在他胸口的怒意終於膨脹到了極點,讓他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霎時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他握緊了拳頭,像是發洩自己的憤怒,又像是掩飾自己的不安一樣驀然掙脫了他們的桎梏,一拳揮向了柯德莉。

  然而柯德莉卻只斜著瞥了他一眼,不費吹灰之力地用單手穩穩接住了他顫抖的拳頭。

  「你沒聽見我說話嗎?」他咬牙切齒道,「那個人是誰?!」

  柯德莉面無表情地回視著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了半晌,劍拔弩張之下,柯德莉忽然朝他粲然一笑:「現在是中場休息的時間哦。」

  言罷,她順勢帶著他揮出的拳頭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全身力量都集中在手上的尤拉諾維奇霎時失去了平衡,不可抗地向柯德莉倒去。而柯德莉微微側身避開了他,在他即將跌倒的那一剎那以右手為手刀狠狠地劈在了他後腦勺的脖頸處。

  尤拉諾維奇在意識墜入黑暗前用困獸似的冰瞳剮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柯德莉——

  可惡的混蛋老女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4:32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三章

  偌大的房間裡,只有中間的立體投影發出的光微微地照亮著昏暗的室內。

  「啊啊——失敗了。」有人拉長著聲音如此感歎道,其聲音的主人滿是失望地看著投影,遺憾地說:「這就是所謂的意料之外嗎?」

  投影上是謝爾曼在一瞬間爆發加速按下IS-3並且同一時刻以臂甲作為緩衝擋下穿甲彈的慢鏡頭回放……而從其拍攝視角,赫然就是當時作出攻擊的三式中戰!

  穿甲彈的初速幾乎達到一千五百米每秒,謝爾曼的駕駛員雖說是在扣動扳機之前便做出了反應,但也可謂是在分秒之間同時完成了兩個幾乎不可能達成的動作。

  這驚人的反應速度和操作水平卻沒激起觀看者的半分欽佩之情,他興致缺缺地按了按終端。

  畫面又是一跳,變成了尤拉諾維奇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龐,他朝鏡頭的方向嘶聲力竭地怒吼,活脫脫像是一隻被拔了尾毛的豹子。

  而這個神態取悅了觀看者,他托著下巴像是觀賞到有趣的東西似的,不斷回撥著這個畫面,良久,從喉舌之間發出了一聲愉悅而滿足的歎息——

  「啊,就是這個表情。」

  「被眾人所仰視的SS級天才,果然只有你是最棒。」

  「真想看見你的自尊被徹底粉碎那一刻的模樣。」

  》》》》》》

  另一方面。

  一遝厚重的紙質文件摔到了古樸的黑木桌上——現代社會已經鮮少有人用擁有實體的媒介來承載信息資料了,除非是重要不可洩露的密文。

  而甩出這份文件的柯德莉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看著坐在桌子那頭戴著金色眼鏡的男人:「請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她眯了眯眼:「懷特・沃克校長,亦或是您更喜歡被稱作沃克上將?」

  「冷靜點,帕瓦羅蒂中尉。」被稱作懷特・沃克的男人面容相當年輕,難以想像這樣年紀輕輕的人已經擁有軍部裡頂級的上將軍銜。他此時毫不介意柯德莉逾越軍銜等級的不羈態度,遊刃有餘地朝她微笑。

  「為什麼『天鷹』的機庫裡會出現那架東西!」柯德莉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這次艦船整備是交由赫爾文的駐地機師負責的,我查過了記錄,那架『三式中戰』根本沒有登記記錄!這次的實戰模擬本就是您的意思,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她目光膠著在懷特的臉上,良久試探地問:「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個情況?」

  懷特臉上波瀾不驚,反問柯德莉:「你的手疼麼?」

  「您在說什麼鬼話?你的學生……不,是我的學生!現在躺在醫務室裡昏迷不醒!」柯德莉失態道,「況且……況且那架機甲根本沒有——」

  她話未出口,就被懷特用一根手指輕輕地抵在了唇上。

  柯德莉一驚,抬眸對上了一雙晦暗到深不見底的雙眼。

  「別再說了。」他附身,親昵地將柯德莉搭在身前的紅色捲髮別在了她而耳後,在她耳畔親昵地喊著她的名字,「柯德莉,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我會處理好的。」

  「呵?又是什麼我的軍級無法得知的機密內容麼?」綠眸美人毫不領情,一手揮開了她的上司,冷冷地拋下了一句話:「無論如何,望您言出必踐。」

  她說完,摔門就走。

  懷特待柯德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之後,才低頭凝視著方才被柯德莉用力拍紅手背,輕輕地歎了口氣。

  》》》》》》

  右半邊的身體的疼痛將繆苗從夢鄉中拽出,她輕喘著氣,艱難地撐開了眼皮。

  映入眼簾的不意外是潔白的天花板,她微微垂眸,帶來灼燒般疼痛的右手被繃帶裹成了木乃伊一樣搭在了同樣潔白的被子上,恐怕被子下的右腿也是同樣的光景。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情急之下操縱著謝爾曼為小凶獸抗下了那一槍,後面便是一片空白……顯然的,她現在是在病房裡……那麼小凶獸和椎名她們怎麼樣了?實戰模擬的生存戰呢?最後怎麼樣了?

  諸多疑問盤旋在腦裡,她正想著,喉嚨的乾渴卻讓她回過了神。

  好渴。

  她向左側了側頭,本想看看水壺在哪,卻意外地瞥見了一雙筆直細長的雙腿交叉著搭在了她的床畔上,順其向上望去,骨骼纖細的金髮少年枕著自己交叉抱臂擱在後腦勺上的雙手,靠著椅子裡呼呼大睡著。

  ……

  一般守病人不是應該頭靠著床沿麼,為什麼擱在尤拉諾維奇身上就能變成跟不良少年敲詐似的。

  繆苗心底有點暖,但又無奈地看著小凶獸的睡顏,他過肩的金色長髮大概是因為沒時間打理,淩亂地散在身後,顯得更加雌雄莫辯起來,總喜歡一臉凶相瞪眼咧嘴的他現在安靜漂亮得就像一幅油畫,美中不足的是北歐羅巴人雪白的皮膚襯得他眼瞼底下的青紅色非常扎眼,眉頭也擰著。

  他看起來累極了,這樣的姿勢倚在椅子上睡覺必定相當不適。繆苗決定不驚動旁邊的這位「睡美人」,自己起身去夠床頭的水壺。

  然而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太過高估,才剛用左手立起身體一個細微的弧度,被牽動的右身又是一頓撕裂的疼痛感,她一時沒忍住,倒吸了口涼氣,輕輕地「嘶」了一聲。

  這輕微的響動驚醒了本來就沒睡安穩的小凶獸,他剛一睜開眼就看見繆苗齜牙咧嘴地在床上作妖,簡直嚇出了魂,連忙起身把繆苗摁回了床上,恐嚇般地朝她叫到:「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想幹什麼?!有什麼事情跟我說!」

  還是吵醒了他。

  繆苗措不及防被他口水噴了滿臉,卻心不在焉遺憾著這個事實。

  傷痛未癒讓她身心都有些軟弱起來,生理的疼痛使她眼眸中浮起了一層水霧,她回視著尤拉諾維奇,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個字:「渴。」

  尤拉諾維奇像是觸電了一樣地將手猛地從她身上挪開,一臉見鬼地從床頭給她接了杯水,然後粗暴直接地塞在她的左手上……然後又猛然想起了什麼,在床頭的屏幕上點下了將她上半床調成傾斜的按鈕,以便她喝水。

  繆苗道了聲謝謝,然後小口啜起了杯中的清水,過程中一道難以忽視的灼熱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繆苗感覺小凶獸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欲言又止的。

  不出所料,未等她喝完一杯水,尤拉諾維奇就有點憋不住了,他第一次斂起暴躁,謹慎小心地向她問:「喂——你,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WTF?

  繆苗未咽下的一口水直接噴了他一臉,部分嗆進了氣管,她痛苦地乾咳起來,過程之中不可避免地激起了右身的傷痛,一時窒息與疼痛交加,差點讓她背過氣。

  尤拉諾維奇誤以為自己的話刺激到了繆苗,驚慌地說:「你別緊張,想不起來也沒關係……該死,緊急按鈕在哪?」他說著便慌張地在床頭尋找起了呼叫醫師的緊急按鈕。

  繆苗滿臉黑線地握住他的手,順了口氣然後道,「我當然記得你是誰,為什麼問這個?」

  尤拉諾維奇懵懂道:「崔真熙告訴我說腦袋被撞了的人都會失憶。」

  ……

  繆苗內心一陣草泥馬以千軍萬馬之勢飛奔而過,她一邊內心怒駡了崔真熙不要有事沒事給露西亞小毛子灌輸狗血韓劇橋段,一邊強忍著憋笑——小毛子居然還真信了。

  然後她向尤拉諾維奇認真地表示自己記憶一切完好,腦袋絕無進水。

  誤會解開後尤拉諾維奇差點羞憤到爆炸,若不是繆苗還傷著,恐怕原地就要化身十噸TNT,他恨恨地在嘴裡咀嚼著崔真熙的名字,像是要將恥辱銘刻在心底一樣。

  與此同時,病房門外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導致混亂的主人公崔真熙,她身旁的自然是她的綁定室友椎名有棲。

  崔真熙冷汗直流:「我們是不是先別進去打擾比較好?」

  椎名有棲無言,像是看智障一樣瞅了她一眼,點點頭。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4:44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四章

  最先的鬧劇結束後,繆苗不得不面臨一大堆遺留問題了。

  其一是尤拉諾維奇的怒火。

  「你是笨蛋嗎?!」

  來了來了,這熟悉的開場白。

  「開著區區一架謝爾曼擋在IS-3前你的腦子是被豬啃了嗎?」

  是是是,謝爾曼裝甲厚度只有IS-3的一半,她開著這紙皮般裝甲的機甲頂在您面前的確有點不量力……但當時那架三式中戰瞄準的是IS-3設計缺陷的焊接縫口處啊……

  「嘖!你是想死嗎?!」

  沒沒沒,她是覺得她不擋上去現在躺在這裡的人就是您了。

  「哈?!你是看不起我麼?!」

  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希望你弄清楚一點,即使你沒擋開我也能處理那種情況。」

  好好好,您最強最厲害星際第一。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行啦,她聽出來您是在擔心她了。

  「你在說什麼蠢話,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死活而已!」

  哦。

  ……

  站在門外的崔真熙和椎名有棲交換了一個眼神。

  崔真熙:啥,雖然我早有預感,但沒想到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還真的是這種屬性。

  椎名有棲:嗯,口嫌體正直。

  崔真熙:這也太教科書模式了吧……

  ……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以置信……為什麼我會攤上像你這樣麻煩又毛手毛腳的隊友?」

  哎,是這樣麼?……繆苗有點受傷。

  「啊啊啊,簡直讓人看不下去了。」一直佇在外面的崔真熙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一手指著滿臉震驚的尤拉諾維奇對著繆苗說:「這個傢伙擔心你擔心的要死了好嗎,這種情況還為了保持人設耍什麼蹭的累屬性啊!」

  「哈?!你來了啊!想打架嗎?!」

  才被崔真熙驢了出了個大醜的尤拉諾維奇看見正主出現差點上去跟她拼命。但是繆苗眼疾手快拉住了他,阻止了一場血案的發生。

  因為她的緣故,尤拉諾維奇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旦甩開繆苗又會牽動她的傷處。於是小凶獸氣得跟被封死了爐嘴的水壺一樣,任憑火氣已經積滿了了肚子,也沒有口子可以發洩。

  他這幅姿態給崔真熙壯了壯膽,崔真熙拋給他一個「呵呵有種你來打我啊」的眼神,叉腰無所畏懼地繼續向繆苗爆料:「我跟你說,他剛開始還為了你頂撞了帕瓦羅蒂中尉。」

  「嗯?」

  「混帳,你別多嘴。」

  「而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可是不分晝夜守了你兩天哦!」

  「唉,是嗎?」繆苗仰頭看向了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因為害羞而滿臉通紅的尤拉諾維奇,他頭髮打結,黑眼圈也相當濃重,狀態的確相當糟糕。

  崔真熙肯定地點點頭,然後誇張地捏著自己的鼻子變了個聲調:「當然,你聞聞,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泡菜的酸味!」

  「……」

  「……」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尤拉諾維奇宛如一隻被拔了頸毛的公雞,伸長著脖子怒目圓睜地大吼,「你放開我!」他這話是對繆苗吼的,但繆苗不僅不放,反而抓得更緊了。

  而尤拉諾維奇一臉便秘地站在原地,臉色發青,神色扭曲。

  關鍵時刻還是椎名有棲將脫韁的崔真熙給拽了回來,不然以後保不准尤拉諾維奇以後會不會在繆苗不在時把崔真熙暗地裡做掉。她揚手就給了崔真熙一個暴栗,按下後者的頭道:「抱歉,真熙又添麻煩了。」

  繆苗連忙搖頭表示沒事,然而尤拉諾維奇已經完全狂暴化了:「去死吧,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我要把你發配到西伯利亞挖土豆!」

  椎名有棲顯然比另兩個人都要靠譜不少,在和繆苗一起協力控制住兩個搞事的傢伙後,便給繆苗解釋了在她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

  比賽在繆苗受傷後被強行中止,所有學生被召回天鷹送回了校園裡,一時間校園論壇上簡直腥風血雨,不少人都在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校方的官方解釋是有學生偷偷使用了實彈造成了混亂,而違紀的學生已經被軍紀處理並被學校開除,然而校方拒絕公佈那架三式中戰駕駛員的名字,所以肇事者究竟是誰,也無從而知。

  與那架三式中戰直接接觸並交火的只有繆苗他們四人,而第三日夜晚圍截他們的那支隊伍成員皆表示並不知道自己隊伍裡什麼時候混入了一輛多餘的三式中戰,這也與繆苗的目擊情報一致。

  沒有下聞,沒有結果,這場比賽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但是除了這些大事情之外,這兩人似乎還有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尚未處理——

  「容我插嘴一句。」椎名有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最後定格在繆苗身上,「雖然很早就想說了,但總感覺找不到準確的時機。」

  「關於你們兩個的事情。」椎名有棲不緩不急道,「為什麼你們兩個會住在同一個寢室?」

  椎名有棲原本的目的只是轉移話題來給崔真熙分散小凶獸的火力,畢竟那傢伙現在都一臉仇視的死死盯著崔真熙,但沒想到這一句話卻跟一個核爆一樣讓房內頃刻間落針可聞。

  「?」繆苗不解,說起來這件事情在模擬戰開始之前尤拉諾維奇也莫名跟她提過,她知道像她這種只有區區B級評定的人不應該被分配到尤拉諾維奇這個史上唯一一個SS天才的宿舍。但這不是因為校務部系統出現了問題所以分錯了麼,為什麼現在還要搬到檯面再重述一次?

  而尤拉諾維則是現在才想起這碼被他早就丟到不知道哪個外星域的事情。時間跳轉回五天前,他在天鷹上蘇醒後便想和繆苗解決完這件事情,由於比賽來的太過匆忙,他又是一腦熱的戰鬥狂,急衝衝的就要下地開無雙,這個小插曲便被無限擱置了。

  「宿舍分配是按照實操分值來的。」崔真熙插嘴道,「因為精神力默認和實操水平掛鉤嘛……所以一般都是相同等級精神力的人被分配到一間宿舍,因為同一個宿舍沒有意外的話就代表未來四年的搭檔即是彼此,所以我是AAA,有棲也是AAA。」

  「……對呢,我只是個B而已。」繆苗有些失落道,「似乎是因為校務部的分配系統出現了bug,所以我才被分配到和尤拉同一個宿舍。」

  雖然內心堅決否認以等級劃分一個人所持有的潛能,但繆苗還是下意識為自己毫無才能這件事情感到了羞愧。

  她當時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充當誘餌來給她們破出生路的,內心的深處的自卑一直在隱隱作祟。

  即使在那三天裡打出了無數優異的戰績,也下意識地將功績歸給別人,或是催眠自己只是別人未進入狀態。

  「我想,bug是有的。」椎名有棲卻露出微笑,「之前我還有些不確定,但是,繆,你好像弄錯了什麼。」

  「一開始我也很驚訝,但跟繆一起戰鬥後我確信了一件事情。」

  椎名有棲回憶起了這個自稱B級毫無長處的少女在戰場上無畏衝擊的英姿,以及後來自己看到她檔案時的詫異。

  「繆,我雖然是AAA,但我入學的實操分數只有83,而真熙是82。」

  「據我所知,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我們這屆的第二名,實操分值是94。」

  話說到這裡,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尤拉諾維奇不甘地輕哼了一口,卻沒有任何反駁。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椎名有棲看著繆苗的眼神非常溫柔,

  「校務部的失誤大概只是不小心把不同性別的你們兩個分配到同一間宿舍而已,並不是說你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實力不匹配。」

  「畢竟你是我們這一屆實操分值最高的持有者啊。」

  ……

  「唉唉?!」

  繆苗歪頭:「只是96分而已,就是最高了嗎?」作為合格的中華區學子,她一直以為大家的分數都是不是滿分就等於考砸,別人怎麼都得是個一百,九九之類的。

  好吧,她實操結束後也沒來得及和同屆學生進行對比,所以只是一直自以為如此罷了。

  尤拉諾維奇頭上青筋暴起,緊緊拽著拳頭強忍著沒有暴走。

  崔真熙扶額:「怎麼辦,我感受到了來自天然呆的嘲諷。」

  椎名有棲:「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你冷靜點,繆是病號。」潛臺詞是等她恢復了你再揍她也不遲。

  繆苗迅速反應過來自己失言,試圖挽救:「啊哈哈……那個……哎等等。」她忽然回憶起五天前那個機甲理論課教授對她說的話——

  【「是關於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

  「這事本身該有校務處跟你說的,但是他們怕來不及,所以就讓我和你說了。」

  「校方的宿舍分配系統是根據實操分值分配的,為了防止實力相差過大導致欺淩。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成績是本屆名列前茅的,幾乎沒有和他匹配分值的人,所以原本系統分配的是單人間。」

  「你是最後一個報到的,當時所有宿舍都分配完畢了,可能是系統出現了問題,才把你分到了和他一間宿舍。」】

  現在一想才明白對方所謂的「來不及」是指突擊的實戰模擬,「出現了問題」不是指分數不匹配,而是性別。

  也就是說——

  「咦咦咦……原來赫爾文不是男女混宿的麼?」她還以為是赫爾文太過國際化和開放已經根本不在意性別隔閡問題了呢。

  「你現在才注意到嗎蠢貨?!」尤拉諾維奇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朝她怒吼,他的頭頂幾乎都有實質的水蒸氣冉冉升起了:「所以說為什麼第一天你沒告訴我你是女的!」一想起那晚……他,她沒注意到繆苗是個女孩,結果……光著……光著身子就站在她面前這件事情,他簡直……

  繆苗也猛然想起了同一件事,她的臉頰上飄起兩抹緋紅,怪不得比賽開始前小凶獸一臉慍怒質問她這件事……如今真相大白了。

  她細細回憶起了當時兩人相處的種種不協調和怪異之處,面色越來越青。說來也全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貪便宜買了男款校服……如果不是她神經大條不多加思考,沒反應過來這件事……總之都是她的錯。

  她抓著尤拉諾維奇的手此刻像是碰到了燙手山芋一樣抽回。

  誤會是解除了,但是……

  「抱、抱歉……我當時不知道。」繆苗不敢直視他,一想起那晚上少年雪白的脖頸以及再往下的各種不可言語表達。

  她此刻感覺自己就是一個下流的人渣。

  而尤拉諾維奇也覺得自己當時就是一個無恥的裸奔狂。

  崔真熙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膠著般死寂,不禁疑惑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太遲鈍了。」多少猜出一些前因後果的椎名有棲用冷漠臉補刀。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5:02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五章

  場面一度很微妙,椎名有棲再度跟繆苗表示感謝,便適時地拉崔真熙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她和尤拉諾維奇,後者顯然是沒辦法再跟她獨處了,留了句自己要去洗澡也走了。

  他還真把崔真熙那句「酸得跟泡菜味似的」給放心上了。

  繆苗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本身就帶傷在身,剛剛又被他們一驚一鬧,現在疲意又湧了上來,迷迷糊糊之間又睡了過去。

  但沒睡多久,她就被悶醒了。

  沒錯,是悶醒。

  她一睜眼,視野裡一雙巨大渾圓的「胸器」欺壓在她臉上,她鼻子被壓著只能在雙峰之間的縫隙艱難地呼吸著。

  繆苗差點翻了個白眼:救命,這是什麼見鬼的福利殺?!

  「哈……啊……」繆苗掙扎著扭動著臉,試圖在這一片柔軟彈性之中求生存……她抬眼,冷不防對上了一雙如貓般狡黠靈動的綠眸。

  對方的美實在太震懾人心,當時的出場又那般勁爆,繆苗只是一眼就想起了這個在她們開學第一天就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和「大驚喜」的教官。

  「帕、帕瓦羅蒂中尉?」

  「呀,我的小喵喵醒了。」柯德莉支起身,靠著床沿托著下巴看著喘氣的繆苗。

  繆苗順了順呼吸,試圖糾正對方的讀音:「是繆苗。」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小喵喵身上有哪裡痛嗎?~」

  她哪裡都疼,剛剛還差點被您胸器殺死,繆苗在內心吐槽了一下,嘴上還是恭敬地問:「您來做什麼?」

  「來查看我的小可愛傷勢怎麼樣呀。」柯德莉嬉皮笑臉道,她揉了揉繆苗的頭髮:「感覺還好嗎?」

  繆苗點點頭,她凝視著柯德莉的笑顏,想了想,還是試探地:「是關於那架三式中……」

  「噓——」柯德莉沒等她說完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忽然地俯身向前,整個人幾乎傾倒在繆苗身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拳,以致於她呼出的熱氣幾乎拂在繆苗臉上。

  繆苗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臉頰發燙。

  柯德莉的美跟尤拉諾維奇截然不同,後者是精緻美麗得像是傳說中的獨角獸一樣不存在於人間,而柯德莉則充滿了十足的人情味,像是侵略又似勾人,做出的動作也彷彿是邀請暗示一般,饒是繆苗也是女孩,也不禁紅了臉。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暴怒的聲音打斷了繆苗的思緒——

  「混帳老太婆!你在幹什麼!」

  尤拉諾維奇剛洗完澡,抱著一籃蘋果回來打算再確認一眼繆苗就回去睡覺了,沒想到剛開門竟然見到那個讓他連續兩次吃栽的女教官像是水蛇一樣纏在繆苗身上,登時臉色就變了。

  「哦呀~是小貓咪呀。」柯德莉眯眼,嘴角的弧度加大,她惡作劇地在尤拉諾維奇的注視下用臉蹭上了繆苗的臉頰,理直氣壯:「我在和小可愛交流感情呀~」

  她邊說著,伸出了一隻手指輕輕地摩挲著繆苗的嘴唇,然後順著她的面龐向下摸去。手指劃過繆苗的脖頸,然後向病服裡進發。

  繆苗身體不能動彈,在柯德莉的名為交流感情讀作性騷擾的行為下驚出了神,慌忙地喊:「帕瓦羅蒂中尉!」

  尤拉諾維奇見狀當即幾乎化身成一匹護崽的豹子!他一手從自己帶給繆苗的蘋果籃裡掏出一個狠狠地扔向了帕瓦羅蒂:「死變態,你放開她!」如果不是繆苗也在那裡,他早就整個水果籃砸過去了。

  然而對方頭也不抬,單手便接住了蘋果,還津津有味地啃了一口:「像是小可愛這樣的孩子,即使是女孩,老師我也不介意哦~」

  尤拉諾維奇不能拿她怎麼樣,那個該死的老女人幾乎整個人趴在了繆苗的半身上,保不准他衝上去攻擊她時,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殃及到繆苗。

  於是他只能氣得跳腳:「混帳!你從她身上滾下來!」

  柯德莉見小凶獸是真的氣急到一個臨界點了,再逗下去保不准玩火自焚,而身下的少女已經害羞到幾乎昏厥過去了,也就不再跟他們玩這種現場白學的修羅場遊戲了。

  她輕巧地從病床上下來,還不忘在完全起身之前在繆苗的額角親了一口,全然無視尤拉諾維奇黑得滴墨的臉。

  「我是來順便通知一件事情的。」柯德莉眨眨眼,她想了想,補充道,「啊,不對,是兩件。」

  》》》》》》

  繆苗的傷的確很重,但在現代醫療面前也就是小打小撞而已。

  骨骼筋肉直接用再生技術縫癒,剩下後遺症較強的不過是神經和適應問題而已,全部都得靠自身修復,再待下去也不會得到更多的治療了,她在校醫院留了不到不到三天,被掃地出門。

  右邊手腳暫且都還不能自如活動,還得依靠輪椅移動。繆苗操縱著輪椅,剛出門便遇見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人。

  尤拉諾維奇。

  他像是已經等了一陣子一樣抱臂靠在門口,看見繆苗輕輕嘖了一聲,然後便從上前握住了輪椅的手柄。

  繆苗剛想說沒必要手推,頓了頓卻還是將話堵在了喉嚨裡。

  她忽然想起來那天柯德莉對她們說的話——

  【「雖然比賽是中途停止了,但是並不代表原本的規矩改變了哦。」

  「在你們第三日的那場戰役後,生存人數已經在五十人以下了。」

  「也就是說你們都獲得了提前駕駛空戰機甲的資格。」

  「但小可愛的身體狀況,恐怕是不行了呢,只能等你神經完全恢復才允許再度上機甲哦。

  「在此之前,實踐課無論是陸戰還是空戰,全部禁止駕駛。」

  「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下一節實踐課見到你哦。」她這話是對著尤拉諾維奇說的,「不要讓我失望哦,雙S。」

  「不去。」尤拉諾維奇站在病床畔,抱臂冷冷道,「我不去。」

  柯德莉的笑臉微不可見地一僵,她睜大了眼睛,故意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嗯?」

  繆苗也相當詫異地望著他,畢竟這個戰鬥狂想駕駛空戰的欲望,她可是在那幾天都看在眼裡。

  「我等這傢伙好了再說。」尤拉諾維奇指的是繆苗,可說這話時目光並不在她身上,他像是為了掩飾什麼一樣輕咳了幾聲,偏過頭:「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和你一決勝負而已,不管是空戰還是陸戰。」】

  他指的是比賽裡那個結束之後來一場一對一的約定。

  繆苗微微仰頭,偷偷地瞄著尤拉諾維奇。

  對方目不斜視地推著她直直向宿舍樓回去。

  當第一天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再度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不真切感再度充斥在腦海裡……這一個多星期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快太多,以致於她有時覺得只是眨眼一瞬,有時候又感覺如隔三秋。

  尤拉諾維奇帶她回到了503,虹膜認證後推她走到本屬於她的床鋪旁邊。

  繆苗知道他想幹什麼,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嗯,那個我能自己來。」

  尤拉諾維奇一臉「你算了吧別作妖了」,不管繆苗願不願意,直接伸手將她從輪椅上抱起放在了床上。

  繆苗單手捂臉:被一個比自己要瘦要小還要矮的男孩子橫抱實在是太羞恥了。

  是的沒錯,他們還是住在一間房,而且尤拉諾維奇還莫名成了她看護。

  時間再回倒一點點——

  【「哦,說起來還有一件事。」柯德莉抬手用終端打開了一份文件,「校務部知道我要來後乾脆就讓我把這件事情也順便通知你們了。」

  她將文件投射在空中,繆苗粗略地掃了一眼,驚訝道,「這是……?」

  「沒錯,之前校務部分配宿舍出現的失誤已經修正了,所以等小可愛你出院後就可以回到新分配的宿舍裡了哦~」

  「作廢。」

  唉?

  繆苗望向了提出異議的尤拉諾維奇。

  他偏偏故意用滿是嫌棄的語氣說:「她現在這種身體,平常生活根本沒辦法自理吧。」】

  於是她還來不及發表任何意見,就被隔壁這位獨斷地否決掉了,並且強硬地不可反駁地成為了她的臨時看護。每當她想詢問理由的時候,對方只是冷哼一聲表示——

  「我可不想欠你模擬戰的人情。」

  好吧。

  然後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其實性別也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雖說宿舍分配是依照性別的,但也沒有什麼明文規定說不能男女同宿。

  而且本身宿舍裡就設置了全息投影來隔絕佈局,多少給住宿者一些個人空間。尤拉諾維奇把她扔床上後就去打開了投影,一道沒有實體的隔離簾就這樣出現在兩張床之間將房間一分為二,誰也看不見對方的床鋪。

  「我要休息了,你不要來煩我。」尤拉諾維奇冷淡地說完後,不等她回應,便轉身隱沒在投影背後。

  ……

  繆苗躺在床上,卻無法安穩入睡。

  愧疚感太強烈了,因為她的緣故讓小凶獸放棄提前駕駛空戰的機會,還讓他留下照顧自己。

  而且第一天還因為她的原因扯出了那麼多誤會,最重要的是她還看見了……

  她輾轉難眠了很久,還是忍不住道:「吶,尤拉?」她聲音不大,只是想確認對方是否入睡了而已。

  但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回應:「你還想幹什麼?喝水嗎?」

  她還沒說不,便聽見對方下床的腳步和接水的聲音。

  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凶獸已經一臉受不了她的樣子,拿著水杯站在她面前了。

  繆苗咽了口口水,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需要,然後說:「是關於第一天那件事情……」

  不知道她哪根神經沒搭對,又提起那件事情。尤拉諾維奇瞬間汗毛豎起,倉皇地:「你不要再提了好嗎?!」

  「沒。」繆苗思考了很久,終於在強烈的內心掙扎後下定了決意,滿臉認真地:「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

  她第一次呼喊出他的全名,彷彿在腦裡排練了無數遍一樣,吐字清晰,卻有一種革命烈士獻身前呼喊布爾什維克同胞們的悲壯感。那一刻,彷彿跨越了時間,千年前藍星上的中蘇兩國無產階級革命者的精神與她共存!

  她用這樣壯烈的聲音大喊:

  「請讓我對你負責!」

  啪嚓一聲,尤拉諾維奇手上的水杯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
 
  哦繆苗這裡的意思是:抱歉,我拖累了你,我還看了你裸體,我還讓你照顧我,我以後會報答你的意思,但她聯邦語水準太爛了,她指的意思是我會為我造成的這些麻煩負責。

  結果因為作者想搞事嘛。

  死天然狠狠地調戲了一把純情小少年,未來純情小少年搖著她領子怒吼說你當年不是說要對我負責麼的時候,她會一臉懵逼加渣男地表示不解你在說啥?

  因為有小天使跟我反映說人名不好記,所以這次放個目前出場人物總結,其名字和念法:

  【整天就知道炸毛炸毛再炸毛的男主】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Yuranovic Sverdlovsk。姓氏源於俄羅斯烏拉爾地區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州,眾所周知的葉卡捷琳堡是它的首府。為什麼這個州的名字是他的姓氏算一個伏筆(沒啥用也許不會出現在主線裡)(名字也是伏筆但寫不寫也不確定)

  【老好人整天裝弱逼的天然呆女主】繆苗:miào miáo。 因為聯邦語原型為英語所以大家總是難以把握她名字的正確發音結果念成喵喵喵。

  【無口的太妃捲紅眸扶桑哥特蘿莉】椎名有棲:Shiina Arisu。 扶桑原型霓虹,其名字有棲念法接近alice(愛麗絲),為啥是這種取名方式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她是個隱藏的lo娘。

  【總想搞事沒有泡菜吃就會死】崔真熙: Choi Jinhee,大韓原型泡菜國,這是個充滿泡菜味的名字,常見於泡菜劇中。

  【老子是禦姐不想跟你們小屁孩耍】柯德莉・帕瓦羅蒂:Adele Pavarotti。 帕瓦羅蒂是一個很常見的意大利姓氏,柯德莉是一個老家意大利的棕皮紅髮綠眸美人,軍銜中尉,所以正式場合都會被稱作為帕瓦羅蒂中尉。

  【我現在很神秘讓我再神秘一陣子】懷特・沃克: White Walker。 某不太正經的軍校的不太正經的校長,擔任軍校校長的一般軍銜都得是上將,被稱呼為沃克上將。

  軍銜簡易科普:

  兵<士<尉<校<將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5:14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六章

  柯德莉・帕瓦羅蒂,意大利區出身的空戰機師,軍銜中尉,因為軍部分配暫時任職於赫爾文軍校,目前是這群78屆新生們的機甲系實踐課教官。

  老實說,她壓根不想和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過家家,也不想和那個笑面狐狸校長——懷特・沃克上將打交道。柯德莉非常有自知之明,喜歡整天放飛自我浪浪浪的她絕不是為人師表的料子。

  所以當她被調職來赫爾文的時候,她只有一個想法——上級那群老頭子絕壁是腦子瓦特掉了。

  上次使用光腦處理文件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柯德莉面無表情地掃視著這次陸戰機甲實戰模擬賽回饋的學生資料,逐一記錄下每個學生的長處和短板。

  人民教師這個職業真是太苦逼了,不靠譜的上司,總想搞事的學生……以及各種無法應對的突發事件。

  上任一周已經心力憔悴。

  收錄完所有信息後,柯德莉翻開了手旁的一份紙質文件。

  是她當時摔給懷特那份報告書,她自己留了一份副本。

  柯德莉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疲憊感更甚。真的是,都是什麼破事,區區一個小崽子雲集的軍校弄得比軍部還要複雜神秘,一場原目的只是測探新生們的實戰能力的模擬賽也能牽扯出那麼擺明就是有黑幕的機密事件。

  未登記的三式中戰,不知被何方神聖黑掉還無法反追蹤的轉播系統……

  她當時只是掃了一眼駕駛艙就瞭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之高,回去匆忙地報告後,軍情部馬上就派人來回收那部三式中戰了。

  資料被她纖長的手指翻閱著。

  軍校上頭為了掩蓋事實也是慌不擇路,說什麼是學生未經允許使用實彈……別說她了,就是當時在天鷹號的任何一個整備員都知道當時的倉庫裡根本就沒有存放半顆實彈。

  這個藉口也只能勉勉強強應付那幫新生二愣子們,腦袋簡單的他們似乎對這個回答沒有任何疑慮,畢竟在他們眼裡,血氣方剛意氣用事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私怨偷偷使用個實彈也似乎符合情理之中。

  軍部的手段和說辭已經十分明顯地將態度表現出來了——不要再深究,不能有異議。

  所以即使心有疑惑,天鷹號當時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對此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緘默。

  柯德莉亦是如此,不僅僅是因為軍部的命令,知曉半分真相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洩露出去。

  她啪地一聲合上了文件夾,掩蓋住了一切不應被得知的內容。

  因為事實往往比鬼故事還讓人感到驚悚。

  那架三式中戰,根本沒有駕駛員。

  》》》》》》

  沒想到回歸校園後的第一節文化課又是《機甲的起源與發展學》。

  繆苗死死盯著講臺中央的那位當時通知她宿舍問題又不說明清楚情況,全程避重就輕,關鍵部分半句未提的教授,周身的怨念化作擁有實質的濃稠黑泥。

  而老教授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不如說作為學員公敵的人民教師,他早已經習慣在所有學生的怨念下巍峨不動口若懸河地繼續講課了。

  「眾所周知,雖然機甲的確內置了能源系統以提供機甲運行時的必要動力,但實際上,機甲所需要的核心能量依舊是來自於機師的精神力,這點在空戰機甲上尤為明顯,這也就是為什麼機師在聯邦軍部中的地位如此之高……」教授一頓,然後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位同學你有什麼問題?」

  繆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提問的居然還是她的熟人——椎名有棲。

  銀髮少女點頭致意,站起了身:「請問,機甲可能做到無人駕駛麼?」

  「不可能。」教授搖搖頭,一口否決掉了椎名有棲的猜想:「用一個古老的例子來打比方,如果機甲師一輛汽車,那麼精神力即是它的燃油,沒有燃油的汽車不能點火,更不可能運轉。」

  他繼續道,「精神力是機甲運轉的先決條件,這是既定的,都記清楚了……它會出現在考試裡。」

  台下學生一聽這是考點,都紛紛豎起耳朵,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

  課後是午餐時間,繆苗收好東西,操縱著輪椅搖杆準備自行去餐廳吃飯。

  她低著頭,試圖自我屏蔽掉那些異樣的目光。無論是剛才在教室裡,還是現在在走道裡,一直有學生看著她竊竊私語。

  畢竟她是哪場比賽裡唯一的傷者,現在還癱在輪椅上半身不遂中,受到他們的探究也在所難免。

  繆苗正垂眸埋頭前進著,面前卻驀然出現了兩雙纖細的小腿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仰頭,是椎名有棲和崔真熙。

  「嗨……」繆苗怔怔地朝他們打了聲招呼。

  椎名有棲環顧了一下四周,皺眉:「苗,斯維爾呢?」

  經過模擬賽那些打打鬧鬧後,她們之前的關係都親近了不少,現在基本都是互相直呼對方名字或簡稱了。到底是東亞大區的友人,兩人對繆苗名字的發音拿捏還是相當準確的。

  「啊……尤拉啊……」繆苗聽見小凶獸的名字後更加低沉起來,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崔真熙自然地走到她身後,推上了輪椅:「邊走邊談吧。」

  椎名有棲聞言點頭,走到了繆苗的身側,兩人一旁一後,將大部分原本落在繆苗身上或好奇或考究的目光都隔絕在無形的屏障外。

  ……

  「說起來我聽說他不是回絕了重新分配宿舍的要求麼,那你們現在應該還住一起才對。」崔真熙咬著吸管詢問著心不在焉的繆苗:「他人呢?怎麼今天沒在你身邊。」

  「其實我也不清楚……」繆苗有一口沒一口地扒著炒飯,用的是非慣用的左手,勺子裡的米粒還沒送入口就因為她的心不在焉而被顛落了。

  昨天她說完「請讓我對你負責」這句話後,也反應過來自己措辭似乎不太準確,她原本想表達的意思是她給他添了那麼多麻煩,一定會為之負起責任的,結果結結巴巴越解釋越亂。而尤拉諾維奇僵著臉沉默著收拾完地上的水杯碎片後,再也沒和她說過話。今天也像是刻意躲著她一樣,大清早連她都還沒醒就離開了寢室,直到現在都不見他的身影。

  到底是怎麼了呢?

  繆苗歎了口氣。

  崔真熙小心翼翼地觀察者繆苗的表情變化,片刻遲疑後,輕聲問:「對了,你今天有看校內論壇嗎?」

  「沒有。」後者微微地歪了歪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5:2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七章

  一言蔽之。

  繆苗被校內論壇的人八一八了。

  發帖時間就是今天早上,她看到標題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一陣頭疼了。

  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校區論壇》灌水區》

  《速報!實戰模擬賽唯一的負傷者!雙S天才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室友!那一個神操謝爾曼的駕駛者!》

  LZ【請叫我鋒・雷】:如題,但請容樓主喝一口水再來詳細八謝謝!

  1L【一樓是我的了】:二年生表示懵逼,新生怎麼那麼多麼蛾子,怎麼突然集體消失了四天,而且什麼模擬賽?

  2L【送小高上白矮星】:給不知道情況的老人們科普一下這件新生史上最惡最強的絕望事件:我們第一天上課就被某無良教官強力一波嘲諷後扔去了陸戰機甲的實戰模擬賽,最後生存下來的五十名才可以提前一個月學習駕駛空戰機甲。(手動再見)

  3L【匿名】:前排按個爪,但據說新生的實戰模擬不止中途停止了,還出現了受傷者?

  4L【讓小高吔屎吧】:比賽第一天就被刷下來了的渣渣新生表示並不清楚詳情,聽說是有學員因為私仇偷偷使用了實彈。

  5L【請叫我鋒・雷】:樓主回來了……對,我就是要講這場比賽唯一的負傷者。上次不是扒出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住在503了麼?樓主也住在五樓!今天樓主出門的時候看見503出來了一個坐著輪椅的亞細亞區人!【附圖】

  6L【匿名】:偷拍是不對的樓主,但這是誰啊?

  7L【尤拉粉絲團團長】:我以為尤拉親是一個人住的,宿舍分配不是依照實操分來做依據的麼,怎麼可能會有和尤拉親差不多分值的人!我不相信!!!

  8L【匿名】:樓上腦殘粉退散!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有室友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樓主標題裡的另兩個是怎麼回事,沒有實錘不要亂說啊。

  9L【請叫我鋒・雷】:大家都清楚模擬賽是進行到第四日淩晨的時候停止的吧……雖然很丟臉,但樓主還是得跟大家自爆一下,我算是當時中止時的在場當事人之一。

  10L【匿名】:呵呵噠~前排看戲。

  11L【請叫我鋒・雷】:在詳八之前,樓主先問一件事情,在場有多少人是被那台前蘇系的IS-3給爆掉的?

  12L【……】:默默舉手。

  13L【IS-3必須死】:舉手。

  14L【裝甲死活打不穿】:默默舉手+1

  15L【還被反手一炮帶走】:+2.

  16L【樓上都夠了!】:我來終結你們的+3+4+5!我第一天是被IS-3旁邊那架謝爾曼帶走的!!老子開的是虎式啊!虎式啊!!你們聽過虎式被謝爾曼給一炮帶走的麼?!你們聽過嗎?!!!說好的德意志科技世界第一呢?!!!

  17L【朋友一生一起掛】:16L,我似乎在之前的臨時局域網看過你啊。

  18L【誰要晉級誰是狗】:我也有印象了,當時不是還猜測IS-3的駕駛員就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麼?這樣一來,和他當時綁定的謝爾曼很大可能性就是他的室友,也就是這個亞細亞人……樓主是這個意思麼?

  19L【狗就狗】:不是猜測,是妥妥的了好麼。

  20L【匿名】:口說無憑啊,不是都只是猜測而已麼。

  21L【請叫我鋒・雷】:16L 你冷靜點,樓主知道你的感受,樓主也開的是虎式,而且二十三架含五架虎式和二架虎王被四架機甲給肛了這件事我會亂說麼……

  22L【臥槽】:……?!??!!

  23L【請叫我鋒・雷】:前情亂七八糟的我就不多說了,大體概括一下,樓主當時是抱團抱得早,加了個大隊伍,原本靠著人多勢眾大碾壓別人簡直爽得不要不要的。第三天夜晚我們也在很愉悅地搞夜戰,圍剿野人小隊伍,當天夜裡我們看到了一支四人小隊,自然隊裡全票通過直接啃下他們的提議。我要是當時知道那架IS-3的駕駛員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我一定第一時間就跑。

  24L【樓主是狗】:夜戰主義者真是太噁心了!抱團圍剿差評!

  25L【和樓主不死不休】:我恨你樓主!我知道你是哪個組的了!我第二天就是被你們為前後左右完全圍截死的!

  26L【匿名】:樓主……雖然不知道你具體的是哪位,但我們是一組的,為了以防掉馬還是不對暗號了……實在是太丟臉了。

  28L【請叫我鋒・雷】:請別急著噴樓主,樓主前面的層裡不是說了麼,簡直就是現世報啊,我們二十三號人馬反倒被四架機甲給全殲了。具體過程因為太丟臉了就不贅述了,總之這場比賽後我對IS-3,謝爾曼,T-20這三個型號的機甲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樓主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29L【請叫我鋒・雷】:機甲的傷害驗算值到達上限後會被系統判定為擊毀狀態而機能停止,駕駛艙自動鎖定到到天鷹號來回收……總之我被謝爾曼近身懟死後就躺平懷疑人生了。重點來了!!等到天鷹號來的時候,樓主總算是能從駕駛艙裡出來了!結果剛出來透風,樓主就看到了那台讓樓主幼小心靈裂了一個大峽谷的謝爾曼居然被擊毀了,不是傷害驗算意義的擊毀!沒錯樓主撞上了這次比賽中止事件的現場(內心陰影再度加劇)。

  30L【認領一下26L】:我作為不要臉的抱團組員之一來給樓主補充一下吧,我當時也在現場,看到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和帕瓦羅蒂中尉產生了爭執,而當時我也偷瞄到了被放到急救艙裡的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亞細亞區人。

  31L【老人瑟瑟發抖】:為什麼你們的描述那麼驚心動魄,到底怎麼回事啊居然有人用了實彈。

  32L【匿名】:校方說肇事學生已經被開除了不用擔心,據說說是私怨?畢竟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入學就得罪的人可以從校門口排到近軌氣象衛星那裡。

  ……

  ……

  68L【優雅地吃司康餅】:所以說那個受傷的謝爾曼駕駛員是尤拉諾維奇的室友是何方神聖?

  69L【死扛是我吃過最噁心的東西】:看照片是個可愛的小男生wwww

  70L【別整天嘲諷不列顛】:哈?可愛麼……感覺長得很普通啊。

  71L【他們的味蕾已經夠可憐了】:而且看起來男不男女不女的,乾癟癟又瘦又小,不是我的菜。

  72L【HOLY DONUTS】:繆苗,原聯邦軍校中華分校區學生,年齡19,精神閾值B,入學實操分值96。

  73L【匿名】:72樓你??!把別人資料爆出來沒關係嗎!!話說你是怎麼弄到這份資料的……?

  74L【匿名】:什麼什麼什麼?!實操分值96???這是不是打反了???!69吧?!?!!

  75L【匿名】:說真的,精神力只有B怎麼可能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一個宿舍而且還能將謝爾曼開出那種水準??我不信!

  76L【匿名】:精神力只有B??實操分值就有96???怎麼可能,是不是入學塞錢走後門了。

  77L【匿名】:樓上你少陰暗了,赫爾文稀罕錢?呵呵噠。

  78L【匿名】:厲害了我的謝爾曼……但畢竟陸戰機甲硬性要求的精神力並不高,能拿到96分也不是不可能的。

  79L【HOLY DONUTS】:區區陸戰機甲,這種天賦也只能止步於陸戰了不是麼?

  80L【匿名】:ID 「神聖的甜甜圈」的這位同學,爆人家資料是不對的,還一直那麼陰陽怪氣……

  81L【匿名】: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B級要駕駛空戰的確還是太勉強了吧?說起來他似乎也被納入五十名以內了。

  82L【匿名】:可這位……繆同學這種身體狀況目前也不能去實踐課吧?

  83L【匿名】:B級還想駕駛空戰?回地方軍校洗地去吧呵呵呵呵呵。

  84L【匿名】:啊啊憑什麼這種級別的人也能倖存到五十名內,是抱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的大腿吧?讓這種人上不如把位置留給更需要的人啊,反正B級也沒有什麼前途。

  85L【匿名】:路上有些人真的是嘴臉難看啊。

  86L【匿名】:有些層主真是讓人看不下去,評級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和實力絕對掛鉤的吧。

  87L【機械工程系圍觀團】:不太懂你們機甲系怎麼戲那麼多。

  ……

  繆苗終於理解為什麼一路上大家都盯著她瞅了,其真正理由原來是這樣。

  她萬念俱灰地爬著已經蓋了好幾頁的帖子,從來都是低調小透明的她第一次有一種被人扒光衣服丟在街上供人圍觀的不適感:自己的評級,分數,乃至原本在中華軍區的背景都被人肉出來擺在論壇上面經人說三道四,惡意揣摩。

  而且,更過分的是為什麼大家都默認她是男孩子?!

  她真的有那麼讓人難以辨別其真實性別嗎?明明有棲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過不知道她是女孩子也許更好吧,不然這帖估計還可以再蓋個幾百層,畢竟她的室友可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尤拉諾維奇。

  ……

  400L【大韓泡菜乃世界的福音不服憋著!】:你們這群人別太過分了!實力擺在那裡,不服直接賽場上見,在這裡陰暗個什麼勁!

  ……

  這指示性如此之強的ID讓繆苗心裡一暖,她感激地抬起頭,坐在對面的崔真熙不好意思地挪開了視線。

  沒想到那個整天吵吵嚷嚷的崔真熙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啊,如此想著,繆苗點擊了翻頁。

  ……

  401L【大韓泡菜乃世界的福音不服憋著!】:而且什麼男孩子不男孩子!

  402L【大韓泡菜乃世界的福音不服憋著!】:繆苗明明是可愛的女孩子!

  ……

  繆苗只覺得剛才的感動都餵了狗:「真熙……」

  椎名有棲不忍直視地別過了頭,她已經無法阻止自己搭檔兼室友的不斷作死了,而崔真熙在繆苗抬眸的那一瞬間用拳頭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故作無辜地擺了那個直到今日都是經典不朽的不二家peko醬的招牌動作:

  「哎嘿~」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繆苗:賣你MB個萌。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5:36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八章

  下一節課是實踐課,縱然繆苗自己躋身於五十名內,但目前的身體狀況是不允許她上機甲的。

  繆苗跟兩人道別後決定自己回宿舍,一路上腦子裡都在不斷回放著論壇裡眾人的回帖——

  【!!男女合宿嗎?!會不會發展成不純潔的異性關係!】

  【畢竟對象是那個斯維爾!!天啊他長得好好看就算我是男的我也想……!】

  【注意點別被管理員封ID好嗎你們這群變態!你們都忘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只有十六歲嗎?】

  【啊啊啊啊我好羨慕這位繆同學啊,為什麼我沒有和尤拉親住一起!!】

  【前提是你要強推的了才行吧?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武力值…………詳情參考去年的不列顛,今年的模擬戰。】

  【咦咦咦咦咦就我發現了這個重點嗎?繆同學的實操分96!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還高,說不定還真的能強推!!!】

  【這位繆同學髮型很T啊,難不成真的是……!】

  【那是犯罪啊!犯罪!!】

  【哦天啊,繆同學,如果你在看這個帖子,請放過尤拉親,他還只是個孩子。】

  繆苗:……

  被莫名安了各種潛在犯帽子的繆苗欲哭無淚,天地作證,柯德莉作證,明明是尤拉諾維奇他強行不給她換宿舍的好麼。

  而且當事人早就現在還不知道撒丫子跑哪裡去了,說給她作看護的承諾估計都忘了。

  回去的一路上繆苗碰到了不少同為機甲系的學生們,這個時候還在宿舍裡遊蕩的學生基本都是模擬戰裡落選,無法參加實踐課的。

  而他們打量她的目光,多少蘊含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實操96,精神閾值卻只是B。】

  前者分數看似輝煌,但一旦和後面的評級掛鉤,就給了別人敵視她的理由。

  人們對於像是尤拉諾維奇那樣的天才,總是持以著極為包容的態度……就算他毫不合群,脾氣乖戾。

  因為他是史無前例的雙S,他擁有著被縱容的資本。

  但同時的,不管他有多麼不凡的表現,多麼出眾的分數,這些都會被劃為理所應當的事情。

  大家都是凡人,而凡人不如天才是人心中既定的認知。

  然而這樣的實績一旦放到一個B級上,卻忽然變得讓人難以忍受起來。他們卻對於繆苗這樣天資平凡,甚至在赫爾文這個大環境裡只是下游水準的人所獲得的成功卻抱有或多或少的惡意與質疑。

  【不要看著我。】

  繆苗握緊了手柄。

  周身的視線都彷彿化成實質的壓力一樣落在她的身上,他們交頭接耳的模樣也在她的眼膜上被無限放大,路人嘴唇的每個翕動都被她捕捉在眼裡,焦慮感越來越甚。

  【不要用那種目光看著我……】

  她像是鴕鳥一樣,頭越垂越低,甚至不再去看眼前的道路,直到視野裡只剩下自己的雙腿,手心裡汗水津津。

  ……

  「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將她從自己臆想的壓力網中強硬地揪出,他的聯邦話帶著點露西亞區人特有的捲舌顫音,每次這個聲音多半都是以冷嘲熱諷的形式出現的,現在落在耳裡卻莫名的親切起來,雖然只是平白的質問,卻讓她覺得無比溫柔。

  淡金色頭髮的少年雙手插兜站在他們的宿舍門前,斜睨著她,似乎已經等很久了。

  「尤拉……」她輕輕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鼻子有點酸,聲音都比平時小了幾度。

  少年轉過身,掃視了一眼走道裡偷偷窺視他們的學生們,用力往地上啐了口,臉色陰沉,那許久不見的地痞流氓的氣勢全開:

  「都看什麼看!想打架嗎?滾!」

  …………

  兩個小時前。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正在赫爾文軍校某個不知名的陰暗小角落裡思考人生。

  他在與那位名字叫做喵喵,哦不對繆苗的亞細亞人短短半個月不到的相處下,體驗到了自己過去十六年加起來都不能比擬的驚嚇。

  他一開始對她的印象只不過是一個身手似乎不錯,但卻連聯邦話都講不溜的蠢貨。跟她交流簡直雞同鴨講,永遠不知道她那被豬拱了的腦子到底是用什麼樣的邏輯來思考問題的……明自己第一天差點就直接揍了她,請了一頓飯後她卻像是將自己當做什麼好人一樣黏了過來。

  直到後來他知道了對方是個女孩,他才知道當時她反常的由來。

  然後不得不面對自己也是個連人家男女都分辨不清的傻逼這一事實。

  但她是個白癡這個結論依舊不能更改,有誰會蠢到那麼輕易就接受男女同宿這件事情還自己腦補了一堆理由給學校自圓其說啊!而且她居然看到他的裸身都還沒反應過來!!

  白癡!智障!蠢貨!

  但一想到對方第一天因為他而被驚嚇得失神的慫樣……尤拉諾維奇・脾氣太差・我的朋友很少・老子世界最強・根本不太會與人正常相處・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頭回抱著對一個人有點不好意思的心情提出和她組隊。

  原目的是順帶照顧一下繆苗,畢竟她看起來那麼弱。

  實際結果是他被打臉啪啪啪啪啪啪啪了。

  精準的操作,俐落的身手,以及野獸般的戰場直覺和判斷力。

  完全不符合她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但卻莫名其妙總是對自己只有B級評定這回事耿耿於懷,而說出一些讓人火冒三丈的話。

  但總的來說,繆苗很強這個認知讓他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好勝心,生平第一次在同屆的人裡遇見了旗鼓相當的對手,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在跟她來一場一分高下。

  結果還沒來得及幹一架,他就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而被她以重傷為代價所救。

  自尊心碎了滿地。

  什麼啊,這個臭爛好人,既然整天覺得自己很弱那還出什麼風頭。

  那一刻絕頂的無力和挫敗感,完全挫殺掉了他最先的銳氣和不可一世。

  想著不能總欠她人情,就否決了分宿的要求,也拒絕了柯德莉的邀請。根本原因是自己並不想偷跑,既然是自己提出了對決,那起碼也要雙方都處於同一個起跑線上,否則毫無意義。

  結果這傢伙是不是腦子被AP彈打出了問題啊?!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

  「請讓我對你負責!」

  這個智障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腦袋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為了躲避繆苗逃課了,後知後覺才想起來明明是自己主動提出當她看護,現在卻將她棄之不理這件事情。

  同為母胎單身的尤拉諾維奇,出生到現在生活裡只充斥著打架鬥毆和戰鬥,從來沒思考過感情問題。

  其實他的情商還沒高到讓他糾結「繆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對她到底有沒有感覺」這一類的事情。

  感情履歷一片空白的他就只是單純的腦子放飛,只剩下濃度百分之一百的懵逼傻眼……鬼知道他當時經歷了什麼。

  秉持著不良的「優良」傳統,在赫爾文軍校某不知名的陰暗小角落斯拉夫蹲著的小凶獸抱著一袋葵花籽靜靜地嗑了一個上午,不斷地思考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裡出了錯:MD,都是什麼破事!

  不懂,煩躁,狂暴。

  先嗑包瓜子冷靜一下。

  結果一包瓜子還沒嗑完,終端就收到了來自椎名有棲的來信。

  內容簡潔,指示明確,很符合那個扶桑無口面癱娘的一貫風格:

  【斯維爾,看論壇,去找苗。】

  尤拉諾維奇把瓜子殼一呸,點開了椎名有棲發來的鏈接。

  他快速地掃完後,立即從「思考人生」的模式中回醒並且爆炸了。

  ……

  時間點回歸到現今。

  機甲系學生宿舍樓503號房。

  宿舍門一關,繆苗低頭發著呆,而尤拉諾維奇坐在自己床上翹著二郎腿,誰也沒說話。

  沉默保持了片刻。

  最後,尤拉諾維奇主動打破了這份沉寂。

  「你那是什麼表情?」他抱臂不悅地說道,「就因為那些話,在這裡消沉?」

  繆苗倏然握緊了左手。

  原來他知道了呀……她搖搖頭,又誠實地點點頭。

  尤拉諾維奇有些煩躁,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視,像是故意露給她看一樣,嘴上也相當不不饒人:「哈?!原來你只是這種程度的人。」

  「嗯……」

  繆苗知道他並沒有傷人的意思。倒不如說她完全明白他話裡暗藏的激將和擔憂,所以她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我都知道的。」不等他回話,繆苗就緊接著輕輕說,「像我這種沒有天賦的人占了空戰的名額的確是浪費,還有比我更適合的……」

  「消極也要適可而止一點吧,」她的強顏微笑直接在尤拉諾維奇的怒火上又澆了一桶熱油,他握緊了拳頭不客氣地打斷了繆苗的自貶。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這句話倒是實實在在地帶上了氣惱的意味。

  如果不是顧忌到她還是病患,他早就直接上前拽起她的衣領怒駡一頓了。

  這個傢伙莫名其妙的妄自菲薄真是讓人看不下眼,不管是在模擬戰的時候,還是現在。

  「不是,但——」

  「你是在侮辱我。」他磨牙鑿齒,直視著繆苗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救了我一回的你——」

  「現在在這裡自己可憐自己。」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5:48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十九章

  「啊啊啊——好累啊啊啊啊,真熙我要累死啦——」

  崔真熙像是八爪章魚一樣,將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僅有她肩膀高度的椎名有棲身上,一路鬼哭狼嚎。

  她們剛剛結束完學員生涯中第一次空戰試駕,用的是精神力損耗最低的學生用練習機,連正式起飛也沒有,課程內容也只是最基礎的精神鏈接和基本動作,就已經讓這兩位三A級的優良學生有點招架不住了。

  而且柯德莉・帕瓦羅蒂這位年輕的教官毒舌起來完全不顧別人顏面,笑眯眯地將四十來號人貶損得一無是處,簡直是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雖然身心都很疲倦,但椎名有棲對自己的行為舉止有著近乎刻板的要求,她挺直著背部一路半拉半拽地把想要就地裝死的崔真熙給弄回了寢室。

  回房後,崔真熙立刻解放自我,脫光衣物衝進了浴室,如果不是椎名有棲的堅決拒絕,崔真熙是想把椎名有棲也拉進去一起共浴的。

  將自己的煩人精室友趕去洗澡,椎名有棲終於鬆了口氣,走到書桌前打開了光腦。

  不同於大部分學生鍾愛的輕巧便攜式版,椎名有棲的光腦幾乎佔據了整個桌面,這是她特地托運過來,演算能力和處理速度不是一般型號可以比擬的。

  投影屏前,椎名有棲的暗紅色的雙眼眸光微閃,手指猶如遊魚一般在鍵盤上躍動,速度之快,只能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

  雖然論壇發帖回復都是匿名制,ID也可以隨意更改,但每個人登陸校內論壇都必須要腦波認證,論壇管理員擁有查詢和封鎖每一個ID背後的個人識別編號。

  也就是說,如果有心,是可以通過回帖查清學生身份的。

  校園論壇的安全措施的確堪比銅牆鐵壁,但對於課外興趣就是黑黑別人電腦逛逛人家後花園的椎名有棲而言,破解潛入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平常的她是絕對不會冒險進行這種違背軍軍紀要被處分的黑客行為的,但現在情況不太一樣。

  一是因為繆苗的緣故,她今天無精打采的樣子讓椎名有棲覺也有點心情不悅,二來是這個ID【HOLY DONUTS】的回帖者讓她非常在意。

  學生資料檔案雖然算不上機密檔案,但好歹也是個人隱私,學校是不會隨便洩露的……她和崔真熙當時是從繆苗的病歷表格上得知繆苗的具體數據的,但這個回帖者又是怎麼得來的呢?

  現在回想起來,新生報到日的那個置頂帖子裡,似乎也是有人這樣洩露了尤拉諾維奇的宿舍位置。兩件都稱不上是重要的大事,但連續發生卻讓人總覺得有點巧合。

  再來就是那架沒有下聞的三式中戰,雖然她賽後試圖詢問柯德莉關於這件事的詳情,但對方也只是打著哈哈打發掉了她。

  她沉著冷靜地快速破解著防護程序,試圖能在管理員發覺不對之前全身而退。

  浴室裡的崔真熙還在一邊洗澡一邊哼著輕快的曲調,而這邊的椎名有棲已經潛入成功了。

  進入後臺之後,椎名有棲立刻給自己打開了權限,翻回到了那兩層。果不其然,那天洩露地址和今天曝光繆苗地址的都是同一個識別編號,她掃了一眼,記下了那長串數字,然後一邊離開一邊抹除自己的潛入痕跡,還順手補了幾個漏洞,開了一扇自己才知悉的後門以便下次再來逛逛。

  一切事情結束後,椎名有棲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剩下的只有潛入學校資料庫查詢這個識別編號的主人了。

  「有棲!我洗好啦!」

  浴室門被打開,水蒸氣從裡面溢出,崔真熙心情極佳地擦著濕潤的頭髮,身裹浴巾,從一片水霧之中走了出來。

  椎名有棲不動聲色地將頁面切換回了今天飄紅頭條的那個帖子,然後瞥了崔真熙一眼,應聲:「嗯,我現在去洗。」

  崔真熙洗完澡後似乎整個人都滿血復活了,蹦蹦跳跳地湊到椎名有棲身邊,探頭道:「有棲在看什麼?」

  「咦?這個不是那個帖子嗎?」她驚訝道,沒想到椎名有棲也會關注這種東西。

  椎名有棲隨意地點點頭,剛想起身離開,但崔真熙忽然手指落在屏幕上向下拉去,然後瞪大著雙眼,拉住了她:「喂喂喂——你先別走,你看這個。」

  實時更新的校園論壇帖子樓層正在不斷地累積著,然而平常的吃瓜群眾大部分都只是看看不說話,所以新層出現基本間隔兩三分鐘左右。然而現在,這個帖子就像是被投了觸媒而迅速反應的試劑一樣,每隔幾秒就有新的回帖出現。

  椎名有棲仔細一看,是一個ID為【ddafda】的人正在不斷地回帖,這個ID持有者像是瘋犬一樣逮著每一個噴過繆苗的人一頓狂罵和人身攻擊,用詞簡直跟小學生掐架似的毫無營養,話語極為囂張挑釁,沒有暗諷只有明嘲,居然從最先開始的諷刺繆苗的樓層按著順序挨個噴了過去。

  其罵人水準實在太低了,沒有連刷多少,就被帖子裡一群老油條戰鬥機給不帶一句髒字地圍毆。然而即使如此,這個ID還是不斷蹦躂一直回掐,直到管理員實在看不下去了——

  【ID「ddafda」因持續刷屏和不良用詞已被屏蔽。】

  然後一個新的ID叫做【reqrqed】的人又蹦了出來,再度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展開了如火如荼的新一輪互噴。

  然後又因為涉嫌人身攻擊被封了。

  緊接著又蹦出了【adfadf】【bjknnl】【bhuihia】無數個一看就知道是隨手亂打的小號繼續掐架,完美詮釋了「一個ID被封了還有千千萬萬萬個ID站起來」。

  「……」

  崔真熙看著都覺得尷尬症犯了,不禁捂臉說:「這說話方式……是那位吧?」

  椎名有棲唇角一抽:「嗯。」

  ……

  尤拉諾維奇不知道現在自己為什麼在網上跟一群他完全不放在眼裡的人互噴,但一想到繆苗那張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他就怒火中燒。那傢伙被他吼了一頓後就像是癟了的白菜一樣,什麼話也沒說,就早早洗漱去睡覺了,只剩下還是滿肚子八硝基立方烷炸藥的尤拉諾維奇,一個人縮在被子裡拿著終端,靠小學生的噴人方式來洩憤。

  沒用真身ID的原因是他不想繆苗知道他還在插手這件事情……該死,要是他知道隔著一個論壇的那群渣滓學生真人究竟是哪些,他早就直接上門挨個去查水錶送溫暖了。

  繆苗好歹也是他承認的戰友,這些傢伙滿嘴都在說什麼鬼話?

  在他噴了一百多樓之後,管理員終於忍無可忍。

  【ID『bhuihia』,如果再違反版規,將會封殺個人識別代碼一星期。】

  бляTь!

  這混帳管理員是誰!

  尤拉諾維奇怒了,他怒了的後果就是不經思考披上了真身馬甲上陣,直接對著那些回噴他的人開了個巨大而完美的地圖炮。

  1423L【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一幫廢物雜碎,你們這種渣滓只配在這裡和垃圾一起發酵!

  1424L【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ΠοшёлHaxyй!

  1425L【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有種TM再來封我啊!

  管理員:……

  1425L【……】:……

  1426L【……】:……

  1427L【……】:……

  1428L【……】:……

  1429L【我能不能壞個隊形】:……

  1430L【……】:……

  【管理員】:『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已被封殺個人識別編號一星期,請注意文明用詞,一起共建和諧校園論壇。

  「……」

  「бляTь!бляTь!бляTь!」尤拉諾維奇叫駡著掀開被子,也不顧會不會把繆苗吵醒,一把摘下腕上的終端,往牆上用力摔去。

  但他脖頸上的那個還留著,所以回帖還是不斷地在眼前刷新著,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在那裡「233333」「hhhhhhhhh」「心疼尤拉小寶貝!」。

  一手把頸上的終端也給拆了下來,扔到了床頭櫃上。

  滾!

  都TM滾!

  ……

  其實繆苗沒睡。

  在被小凶獸一頓嘴炮之後,她的低沉早就消退到幾近於無了——畢竟驕傲如他都肯扯下臉皮跟她說那番話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一個人默默地矯情些有的沒的東西。

  然而她作為一個成年人,卻被比自己小三歲的孩子安慰了,這讓她作為年長者的自尊有些破裂。

  太丟臉了。

  對床的尤拉諾維奇似乎還沒睡,剛剛還聽見他的叫嚷和不知道什麼東西被砸的聲音,但繆苗沒敢開口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繼續挺屍裝作已經熟睡。

  她還在沉溺於「啊啊啊我今天居然向一個孩子撒嬌了」羞恥之中,這時候,一條私人來信提示聲響起。

  明明有投影間隔開兩人,繆苗還是鬼鬼祟祟地把被子拉過頭,然後打開了終端。

  崔真熙:【苗~!看論壇看論壇~!最新那兩頁~!^_^】

  那個帖子?

  繆苗雖然有點不情願,還是選擇聽從友人的話再度打開了那個今天讓她幾乎有點產生心理陰影的帖子,一躍到倒數第二頁開始慢慢爬起了樓。

  然後……

  「噗——」繆苗忍不住掩唇輕聲笑了出來,旁邊的小凶獸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動靜,於是她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彎著眼爬完了剩下幾頁樓。

  那孩子真的是……

  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

  她拭掉了眼角笑出的眼淚,最後一點消沉也煙消雲散,於是她閉上眼,嘴角帶笑地緩緩入睡了。

  然而另一邊的尤拉諾維奇情況和繆苗截然相反,被管理員一個封號的他現在處於暴跳如雷還無法發洩的狀態,恨不得把那群還在論壇裡哈哈嘿嘿呵呵吼吼的混帳給一個個套麻袋沉到貝加爾湖裡。

  如此想著,尤拉諾維奇睡意全無,乾瞪著天花板直到天明。

  ……

  次日,因為沒有小凶獸磨牙加夢話的雙重騷擾,繆苗起床時只覺得神清氣爽:已經好久沒有如此上佳的睡眠質量了。

  伸了個懶腰,發現立體投影已經關閉了,窗簾也被打開,對床的尤拉諾維奇不在床鋪上,浴室裡有水流聲。

  於是繆苗等了等,直到已經洗漱完畢的尤拉諾維奇頂著兩個明晃晃的熊貓眼在面前出現。在他身影出現的那一刻,繆苗的內心忽然變得無比歡悅,不由自主地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早安,尤拉。」

  少女的發自內心的笑顏讓尤拉諾維奇驟然愣了愣神,他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忽然讓她從昨日的消極低沉恢復過來,但總之她似乎心情相當不錯。他認識以來只看過她小心翼翼的訕笑,像現在這種毫無陰霾,燦爛耀眼的笑容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

  在她的注視下,尤拉諾維奇感覺耳尖有點發熱,他很快反應過來,猛然扭過頭不再看繆苗,嘴上努力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毒辣:「哼,大清早哪根神經又搭錯了。」

  「啊?」

  「算了。」他單手捂住了自己下臉,掩住了逐漸染上緋紅的臉頰,以繆苗無法聽聞的聲音低聲說:

  「……沒事就好。」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6:01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章

  在這次風波之後,尤拉諾維奇幾乎每天都配合繆苗的作息時間行動,就像是一隻豹子一樣守在她身邊。這反而讓繆苗過得心驚膽戰,每天都得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他的動靜,生怕一個轉眼他就衝上去跟那些在背後碎言碎語的人打起來,數次有往他身上貼張「易燃易爆物」提醒標誌的衝動。

  繆苗的恢復能力相當驚人,不過一星期她的神經就已經自我修復得七七八八,可以不依賴外力自行走路了,而她在能下地的第一天,就開始恢復原先的操練習慣。

  尤拉諾維奇本來是沒有早起的習慣的,但出於不服輸的鬥雞心態,也明天強忍著起床氣跟繆苗同一時間起床和跑步。

  結果對比產生落差,他發現繆苗在體能方面根本就是怪物級別的存在。

  在此之前,尤拉諾維奇一直以為自己對自身的要求已經相當嚴格,然而在繆苗面前,他才發現自己只是小巫見大巫。

  明明她的手腳還未完全恢復,卻可以堅持一口氣快跑完二十千米,跑完後也大氣不喘緊接著就是一套數百個俯臥撐推舉引體向上,體能好到直接甩他這個毫無傷病的人三條街不止。

  這讓好勝心和自負心都強到不行的尤拉諾維奇相當不甘,但也讓他忽然可以理解面前這個汗水浸透衣服都不停止的少女為什麼能在陸戰實戰模擬賽中達到那樣的高度。

  一個星期過去,在繆苗的第三次去校醫院例行檢查後,她被醫生正式批准返回操練場。

  ……

  新插入的兩人自然是已經開始半個月的實踐課的焦點,當她和尤拉諾維奇出現在操練場時,場上的人無一不盯向他們,好奇地打量。

  本身能進入赫爾文的就是精英,而生存到五十名以內的則幾乎全是天之驕子級別的存在,這些無一例外相當優異的學員基本都聽聞過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名字,也當然知悉最近和前者在一起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擁有當屆最高實操分值,卻只是b級精神力的繆苗。

  尤拉諾維奇已經握緊拳頭了,繆苗瞄了他一眼,適時地將手放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

  「你們兩個終於來了。」崔真熙率先衝出人群,對準繆苗就是一個熊抱,恨不得整個人貼在她身上。

  尾隨而來的椎名有棲一把抓住崔真熙的領子,將她扯了回來,朝繆苗點頭致意:「身體好些了嗎?」

  繆苗笑笑:「基本沒事了。」

  「嗯哼——」操練場中央的柯德莉清了清嗓子,朝她們微笑道,「抱歉姑娘們,女子會談到此結束,要上課了哦~」

  ……

  「天上的小崽子們都給我注意一下,高度保持在大氣中間層,今天速度起碼要達到五馬赫,否則都不用下來了,自己飛出近地軌道一輩子在天上待著成為宇宙垃圾吧。落地的時候都給我減速!減速!不許在我耳邊製造音爆!否則我會讓你體驗比『吃通心粉永遠沒有肉醬』更恐怖的絕望!都聽見了嗎?!」

  「是的,中尉!」

  「很好,那就自己去練習吧,沒有問題別來煩我!」

  「但,中尉,我有話要說!」

  「說。」

  「是的中尉,我不喜歡吃通心粉!」

  「滾!」

  柯德莉氣勢洶洶地把今天的練習內容分配完畢,便領著還未挑選機甲的繆苗和尤拉諾維奇走進了整備機庫。

  校機庫裡存放的在理論課上早已經見識過的空戰型機甲初期型號,包含bf109,零戰,p-51等等……這些沿襲了當年地球上知名戰鬥機名號的機甲在倉庫裡一字排開。

  兩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空戰機甲,不禁東張西望地四處張望。

  見慣了愣頭青們這樣激動反應的柯德莉朝他們努努嘴:「都在書上看過吧?那我就不多介紹了,挑一架自己喜歡的上機吧。」

  繆苗沒有思考很久,便走到一架p-51下說:「我選這個。」

  同陸戰機甲謝爾曼一樣,p-51也是美利堅合眾區出產,雖然學員機庫裡存放的是早期版本,但性能都相當平衡,沒有硬傷,綜合素質上佳。繆苗選擇它的原因相當簡單——雖然沒有駕駛過空戰機甲,但同一個地區出產的機甲在系統方面多少會有一些相近之處,習慣駕駛謝爾曼的她對p-51也許更易上手。

  柯德莉點點頭,給她解除了p-51的安全鎖定。一旁的尤拉諾維奇早已急不可耐,跑向一台前蘇系後期空戰型號機甲la-7,這算是學員機庫裡配置最高的機甲之一了,的確像是他會選擇的類型。尤拉諾維奇興奮地摸著la-7的腿甲,朝柯德莉嚷著:「就要這台了,老太婆,快給我解鎖!」

  繆苗內心暗叫不好,果然柯德莉一聽他這話後,額角青筋暴跳,轉手朝他臉上就是一巴掌。

  ……

  尤拉諾維奇頂著一個巴掌印操縱著la-7走出機庫,後面跟著繆苗的p-51,兩人剛上機甲就不約而同地打開了私下通訊頻道。

  「那個……下次還是不要那樣稱呼中尉比較好吧。」繆苗憂心忡忡道。

  「哈?老太婆就是老太婆!被戳到痛點才反應那麼大吧——嘶——」臉上的紅腫疼得尤拉諾維奇齜牙咧嘴。

  「小貓咪,教官終端可是擁有所有頻道的通訊權的哦~」柯德莉的聲音同時從兩人的聲頻裡傳出,「你想讓你的臉左右對稱嗎?」

  尤拉諾維奇罕見地沉默了,就算是他也得懂得在柯德莉那樣的變態教官面前,得知時務地收斂點。

  柯德莉滿意地笑了:「今天的課程很簡單,熟悉空戰機甲的精神鏈接後,簡單地在操練場上重複陸戰機甲的行動模式就行了,順便一提,新人禁止起飛哦。」

  尤拉諾維奇難以置信道:「什麼?!都上空戰了還只能在地上打圈?你在開什麼玩笑?!」

  柯德莉眯了眯眼,恐嚇道:「不聽話就當眾打屁股哦~你可以試試看~」

  「……嘁!」尤拉諾維奇只能不甘地咂了咂嘴。

  這老太婆說出來絕對做得到!

  ……

  演練場上的p-51和la-7正在……繞著場地跑步,跳躍,和練習急轉,障礙回避……都是些學員們早在分校區駕駛陸戰機甲時就已經熟記於心的內容。

  空戰機甲的控制杆和面板比陸戰要複雜十倍不止,因為涉及到空中飛行,所需要調整的參數和演算量都不是陸戰可以比擬的,但這些知識大部分早已深刻地儲存於刷題狂魔繆苗的腦中,所以熱身了幾圈下來,倒也沒覺得比陸戰機甲疲憊到哪裡去,完全不符合崔真熙早先給她的描述的那般難熬。

  而尤拉諾維奇更不用說,他精神力本身就是人類的巔峰水準,根本就沒有依賴手操系統進行多少調試,直接全靠精神鏈接操縱,操縱空戰機甲在他手下就跟操縱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樣簡單。

  這樣再在場地上浪費時間對於尤拉諾維奇而言簡直難以忍耐,他在柯德莉的注視下安分了一段時間,等柯德莉一轉身視察別的學生練習進度時,他終於忍不住按下解除飛行管制的按鈕,腿甲噴進器動力打開,引擎聲大作,la-7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飛躍上了雲端。

  目瞪口呆的繆苗:……

  很想殺人的柯德莉:……

  「哈哈哈哈!」頻道裡傳來小凶獸張狂的笑聲,「什麼啊!還以為會很難,這個超級簡單啊!」他說著,la-7甚至開始在空中進行曲線飛行繞圈,耀武揚威地在雲層中劃出好幾個8字。

  柯德莉無力地扶額,感覺偏頭痛又來了,卻又不得不嘖嘖感歎道:「該說不愧是雙s級的天才嗎……」

  她仰起頭望著la-7在雲層之間劃出的軌跡:「適應力和同步度居然能達到這個水平,第一次上機就能達到這種程度……」也許不用過多久,甚至可能在校內時間,尤拉諾維奇就能睥睨包括正式軍部的機師了吧。

  但這些話她是不可能說出來的,省得那個目中無人的小鬼一時得意忘形,於是她向他警告道:「不許飛出大氣層,否則就不是打屁股那麼簡單的事情了哦。」

  尤拉諾維奇哪管她說的話,他現在正開到了興頭上,畢竟憋了那麼久的才終於摸上他朝思暮想的空戰機甲,一時恨不得在空中來無數個螺旋翻滾。他忽然瞥見了還在地上的p-51,興致衝衝地朝繆苗說:「喂!笨蛋!你也上來啊!」

  繆苗也有點躍躍欲試:「唉?我也可以去嗎?」

  「不行哦,小可愛。」柯德莉聲音忽然冷了下來,「你留下,絕對不能起飛。」

  聽到柯德莉這番話,繆苗不禁眼神黯淡下去,失望是難免的。看見la-7在空中自由飛行的模樣,同樣憧憬著成為一名空戰機師的繆苗是相當羨慕的。就像是面前擺了塊蛋糕,旁邊已經有孩子按捺不住上前吃了一口,她卻只能眼巴巴地等待著大人的准許口水直流。

  所衝動在繆苗心底迅速發芽成長:既然尤拉諾維奇能如此簡單地操縱空戰在空中飛行,那麼說不定她也能辦到?

  所以她還是忍不住繼續問道:「中尉,為什麼我不能起飛?」

  柯德莉沒想到一向聽話的繆苗會質疑她的決定:「不能就是不能,新學員在熟悉空戰精神鏈接前都不能起飛。」

  「但尤拉他……」

  「他不一樣。」柯德莉打斷了她,不容置疑地:「聽話。」

  【哪裡不一樣?】

  繆苗忽然沉默下來,p-51也隨之停止了動作。

  到底哪裡不一樣?為什麼連柯德莉都這樣,不准許她起飛是對她的不信任嗎?

  近來一直受到他人質疑的繆苗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一直處於一個臨界值。往常她絕對是循規蹈矩的學員,但是如果自己也能像尤拉諾維奇那樣,在第一天就能試飛成功的話,那些中傷她的學生說不定都會心口服?

  此時此景之下,繆苗忽然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

  柯德莉見p-51突然停下了動作,心中不禁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小可愛,你想幹什麼?」

  繆苗沒有回答她,神使鬼差地,她不顧柯德莉的命令,按下了飛行管制解除按鈕,她搭在飛行操縱杆上的手猶豫了不足一秒,便一鼓作氣地推了上去。

  p-51腿甲處的噴進器也緩緩打開,一陣強烈的氣流衝擊在地上,轉瞬之間推著p-51飛上了天空!

  這完全不在柯德莉的意料範圍之內,她立刻朝繆苗吼道:「繆!你下來!」

  坐在駕駛艙裡的繆苗聽不見任何聲音,最先開始的離心加速拉扯力讓她咬緊了後牙,脖子緊緊地貼在了椅背上彷彿要斷開一般。

  片刻後她再度張開眼,機甲的全息投影屏上已經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繆苗呆愣地凝視著無盡的蒼藍和白雲,不禁喃喃:「我、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她驚喜地重複了一遍。

  她的加速速度實在是過快,瞬間就突破雲層,就在這一刻,變故突生。

  繆苗倏然感到腦脊深處傳來尖刺般的疼痛,身體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樣,窒息感,噁心感,嘔吐感,失重感齊齊向她襲來,彷彿有重物壓在她的心口上,連心跳都驟停了一般,強烈的不適讓她幾乎休克掉。

  空中的還在加速的p-51也在她神經幾近被撕扯開的那一刻停止了噴氣,在空中滯空了一瞬間,然後像是故障一樣劇烈顫動起來,完全失去動能,開始直線墜落。而作為其駕駛員的繆苗坐在駕駛艙裡,身體生理性地抽搐著,眼睜睜看著自己向地面墜去卻動彈不得。

  「繆,聽見了嗎?現在彈出駕駛艙,彈出駕駛艙!」柯德莉見p-51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擰起了眉,「可惡……」她迅速地將繆苗的坐標分享給了所有學員。

  「全體機組聽令,坐標點z5342,y2345,x1235方位有一台p-51出現故障,現在立刻執行救援行動。」柯德莉打開了公共頻道飛快命令道,「現在全部停下手上作業!最近的機甲立即執行救援行動!它在墜落!」

  ……

  「怎麼回事?!」一旁飛得正歡的尤拉諾維奇聽到命令後一驚,他剛才飛得太過忘乎所以,以致於根本沒有察覺到繆苗那邊的異狀,聽到柯德莉的指令後才回過了神,立刻操縱著機甲返回,卻比另一個人慢了一步。

  一台與繆苗更為相近的德系機甲bf109破風而上,直直向墜落的p-51飛去。

  「瞭解,」一道平穩沉著的聲音出現在公頻裡:

  「這裡是型號bf109編號974,已確認目標方位,現在實施救援。」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6:1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一章

  bf109在快接觸到p-51前從機甲臂甲處彈射出一張巨網,牢牢地罩住了對方。然而p-51已經墜落了一段時間,衝力還是太過強勁,幾乎要將bf109的臂甲給撕裂下來。

  bf109只好順著p-51一同下降,直到快要落地的時候猛然打開了噴進器,臂甲瞬間斷裂,但緩衝已經足以,兩台機甲都算是堪堪無憂地落在了地面上。

  ……

  【我,弄砸了嗎?】

  繆苗坐在一片漆黑的駕駛艙內,蜷縮成一團。

  不想出去,也不想見到別人的臉色,他們一定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一個b級自不量力地不顧教官命令擅自起飛,還因為同步度太低出了這樣低級的錯誤……柯德莉一定對她很失望,而尤拉諾維奇……那個第一次試駕就能在空中猶如飛燕一般自由飛翔的天才……會不會看不起她?

  能不能讓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她像是一個縮頭烏龜一樣,遲遲不肯從內部打開駕駛艙。

  直到外面有人打開了緊急開艙按鈕,亮光從外部傾落而入,她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然後縮得更緊了。

  「喂!你沒事吧?!」

  是尤拉諾維奇,他立在艙門門口,背著光,金色的身影似乎要融化在陽光之中。

  繆苗沒有應答,把頭埋在了手臂與雙腿之間。

  尤拉諾維奇以為她是又撞到了哪裡,匆忙地跳進了只有一個人位置的駕駛艙內,好在他個頭還算小巧,繆苗又是亞細亞人種,兩個人待在駕駛艙內居然也不算太擠。

  「哪裡傷到了嗎?」他用興師問罪的口吻急衝衝向繆苗道,「讓我看看!」他向繆苗伸出了手。

  繆苗想也沒想,「啪!」的一聲拍開了他的手。

  尤拉諾維奇沒有料到繆苗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驚愕地保持著手臂懸空的動作。

  繆苗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平復了一下呼吸:「對不起,我沒有事,暫時給我一點時間……」

  尤拉諾維奇頓時沒再吱聲,倒不是因為繆苗的拒絕,而是她剛才那句回話分明帶上了掩蓋不住的哭腔。

  繆苗現在在哭?

  那個繆苗居然在哭?

  他可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竟有點手足無措。就在這時候,機甲外傳來了學員們的聲音。因為繆苗導致的事故,柯德莉已經讓全體學生都急降回地面了,不明所以的學生們自然紛紛圍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這些聲音在繆苗耳中無異於冰錐般尖利刺耳,一想到出去外面後要面臨那麼多人責備的目光,她身體輕微地抖動了一下,縮得更緊了。

  一直注視著她的尤拉諾維奇捕捉到了她對不對勁,內心有點惱火,他不知道自己是對誰惱怒,但絕對不是對繆苗。

  誰都不想被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吧。尤拉諾維奇「嘖」了一聲,忽然附身按下了關閉艙門的按鈕。

  黑暗再度籠罩在兩人身上,同時也隔絕掉了機甲外的嘈雜的喧鬧聲,駕駛艙內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喂,老太婆,你等等,我待會帶她出去。」

  繆苗聽見尤拉諾維奇打開通訊後對柯德莉這樣說道,不等柯德莉回復,他就自顧自地掛掉了。

  機甲不啟動的時候,內部是絕對的黑暗,沒有一絲亮光能反射出裡面的情景,這樣的情況下,人的視覺幾近被剝奪,所以剩下的感官變得格外靈敏和清晰。

  尤拉諾維奇沉默地和繆苗呆著,良久,他聽見了對方終於憋不住而溢出的細微的啜泣聲。

  真哭了?

  尤拉諾維奇煩躁地撓了撓後腦勺:這種情況要怎麼做啊,他可沒有應付哭唧唧女孩子的經驗。

  於是他深呼吸一口氣,鄭重地:「對不起。」

  繆苗的啜泣驀然停止。

  為什麼要道歉呢?

  他又在道什麼歉呢?

  他什麼也沒做錯,他不過是說了一句讓她一起來,但作出決定的是她,違背命令的也是她,最後不過是為自己的狂妄自食其果罷了。他沒有任何錯誤,然而她卻還在任性地發洩自己的脾氣,朝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撒嬌,期待著被他安慰和道歉。心底有一個聲音對她低語:

  【你在遷怒他,將自己的無能與失敗遷怒給比你優秀的人。】

  意料到這一點的繆苗覺得現在的自己未免太過不堪,

  她不應該,也沒有資格繼續這樣低沉了。

  ……

  繆苗平復了一下心情,在手臂上蹭乾了臉上的淚水,主動打開了艙門。

  外面已經沒有任何學員了,只剩下柯德莉佇立在p-51跟前,她剛剛遣散了所有人,在聽見艙門開啟的聲音後,仰頭看向了繆苗。

  繆苗在那雙綠眸的注視下跳落在地上,她像是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樣,走到了柯德莉面前,沉默地移開了視線,等待著柯德莉的呵斥。

  緊隨她而出的尤拉諾維奇看見這幅情景,想說些什麼,卻被柯德莉一個眼神制止了。

  柯德莉目光銳利地凝視著繆苗許久,苦惱地歎了口氣,表情鬆動下來,半是埋怨地朝後者開玩笑道:「真的是,能不能讓我省省心,我可沒有興趣一天打兩個小毛頭的屁股啊~」

  繆苗咽了咽口水,細聲說:「對不起……」

  柯德莉只是搖頭:「真拿你們這幫小崽子沒有辦法。」

  言畢,她大步上前,雙手攏住繆苗的肩膀,用力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摁住繆苗的頭在她豐盈的雙峰之間揉搓,聲音非常溫柔:「剛才嚇到了嗎?都沒事了哦。」

  繆苗沒有反抗,乖巧地讓她搓著自己的頭髮,然後慢慢地點點頭。

  柯德莉感受到了胸口的衣服上有一片濡濕緩緩擴散開來,她的手頓了頓,憐愛地拍了拍繆苗的肩膀,然後扭頭對著目瞪口呆的尤拉諾維奇說:「你先回去,我和小可愛有話要說。」

  ……

  繆苗回到宿舍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睡了,但她那邊的床頭燈卻是亮著的。

  她忽然想起第一天和他認識的時候,自己當時被嚇得心驚膽戰跑去洗澡,最後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那盞亮著的床頭燈大半也是他特意留下的。

  明明是一個相當溫柔的孩子。

  繆苗走進了浴室,打開了花灑,任憑水流在身上流淌,耳邊回蕩起柯德莉後來對她說的話——

  「空戰機甲跟陸戰機甲是兩個概念的東西,雖然他們的操作面板相似度很高,但只要離開了地面,空戰機甲對於精神力的需求是壓倒性的。」

  「我知道你為了彌補自己精神力不足而專注於手操輔助,但你必須改變自己的練習方法,光有手速和操作意識是不夠的。」

  「這是我為什麼不允許你立刻進行起飛訓練的真正原因。我絕非不相信你的實力,但長期依賴手操的你疏忽了自身與機甲的同步度,這是致命的。」

  「你是個有才能的孩子,你的才能跟那隻小貓咪是不一樣的,你無須為自己的精神閾值感到自卑。」

  「b級的精神力是足以駕駛空戰機甲的。椎名和崔同學跟我報告過你當時救下is-3的現場情況,你可是在使用推進器的狀況下都能同時完成兩個動作的優秀學生,回憶起你當時的操作方式,那絕對不是依賴單純手操就能達成的。」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水流聲逐漸取代了柯德莉留在她耳裡的殘音,繆苗仰頭應著花灑,靜靜地思考著。

  當時她救下尤拉諾維奇那時的操作方式嗎?

  那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動作,因為不加思考,以致於現在記憶都有些模糊。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也有點記不清楚了。開啟推進器對於陸戰機師的平衡力要求極高,絕非是依靠手柄就能完成的,也就是說她當時一定是以精神力高度同步的狀態使用它的。

  而後來她同時完成了按下is-3和抬臂掩護自己防禦ap彈的動作……真的是同時嗎?

  手柄操作是做不到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同時完成兩個動作的,她當時一定是在精神力高度同步的情況下達成的。

  但她的精神力並不強,不可能兼顧腳底和雙臂的同步。

  對了……她一開始的確是將精神力都投注在腿甲部分進行瞬間加速,但在急剎後頃刻之間又將精神力全神貫注在臂甲部分。

  她跟尤拉諾維奇不一樣,尤拉諾維奇可以做到全身的高度同步,但她限於先天條件,只能做到部分的精準同步。她不該想著如何提高自己的整體同步力,而應該去思考如果進行預判,轉換,和單一高度集中。

  繆苗關閉了花灑,豁然開朗。

  ……

  第二天實踐課的時候,她一開始是有些膽怯的,但椎名有棲和崔真熙卻像是昨天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跟她普通地搭話。尤拉諾維奇凶著一張臉站在她身後,兩個女孩一左一右,倒是結結實實將她圍了個密不透風,她應付著和她們的交談,居然沒有機會和外人對視。

  接下來的每天,繆苗都跟打了雞血般一樣地將自己的訓練量自我提高了兩倍——必須要擁有足夠的體能來補充自己的不足,這樣才能保持高度的專注力。

  繆苗嘗試著不再依賴手柄操作,而專注於將精神力集中於一點同步。即使是在地面上,她也盡力以精神同步方式操縱腿甲進行奔跑。

  加速,停止,格擋,回避,射擊,所有的動作轉換全部依靠精神力,她要力保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操控能力練習上來。

  柯德莉對於她自虐般的操練模式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准許她在課後多留一陣子,自己也留著指導她練習。尤拉諾維奇相當不服輸地每天跟在她後面,企圖達到跟她一樣的訓練量,但是兩人的體力有著因日積月累而形成的本質差距,經常是繆苗還能咬牙堅持,他就已經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這種自虐般的訓練模式作用是相當顯著的,不出一個星期,繆苗在一次課後被柯德莉開小灶的時候,正式試飛成功了。

  ……

  對於這個喜訊,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分享給尤拉諾維奇,一路回宿舍的時候腳步都似乎在飄忽著,不知道是太過興奮還是疲倦過頭。

  與宿舍門口越來越近,她的腳步卻倏然放慢下來,因為房間裡面傳出來一道她從未聽過的男人的聲音。

  裡面兩人的談話內容讓她選擇駐足側耳。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兩個月後的系內的『陸空對戰賽』你會參加嗎?」

  繆苗聞言回想了一下,這個男人口中的『陸空對戰賽』是機甲系學生每年的定番活動,雖然參加與否是自願報名,卻跟學終個人評定掛鉤很大,在演習賽裡取得優異的名次意味著能夠拿更多的校方補貼獎學金。

  這個對戰賽跟他們入學時候的模擬戰賽制完全不同,更貼近於競技型比賽,不需要考慮野外生存和地形因素,全程是在校內監控下的比賽場地完成的,分為單人賽,雙人賽和團隊戰,單人和雙人賽對於個人分值評定影響最大。比賽內容分為陸戰和空戰兩大項,而在這兩個之中,又以空戰機甲比分為重。

  赫爾文是一個實力至上的軍校,雖然入學時候排名是按照精神閾值,實操分值和筆試成績綜合來算的,但入學以後學生地唯一評判標準即是他們的實力是否匹配他們的天賦。

  所以幾乎所有學生都會報名參加這個比賽,它幾乎已經算是學期考核一般的存在了。

  正常來說,雙人賽都是一對室友報名的,這算是一個不成文的傳統,一是同一宿舍的兩人入學分值非常相近實力匹配,二是朝夕相處的兩人比任何別的人而言都有更為深刻的默契,基本可以就是綁定在一起四年的搭檔了。

  對戰賽得提前一個月報名,繆苗在學期開始前就決心要參加這個比賽了,如果能拿到一個理想的名次,那麼下個學期的獎學金生活費就會有著落。但空戰的事情讓她忙得焦頭爛額,一時倒是完全沒想起來還有那麼回事。

  「參加。」

  她聽見了尤拉諾維奇用厭煩的聲音說:「你要在我宿舍待多久,好煩啊快滾。」

  那男人倒像是完全不介意尤拉諾維奇的無禮,追著說:「是這樣的,我想和你組隊報名雙人賽。」

  尤拉諾維奇輕蔑地:「哈?你嗎?」

  對方仍不死心:「我的實操分值雖然不如你高,但據我所知,你的室友精神力只有b級,她甚至連起飛都做不到,與其被她拖累,不如跟我一起組隊……」

  繆苗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紮在了手心裡,她沒有聽下去,沉默地離開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6:4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二章

  繆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踱步離開,總之她不想在那種情況和裡面的人打上照面,身體深處有一股焦躁感冉冉而升,直到堵在心口,纏繞而上,揮之不去。

  說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是難過,是不甘,還是憤怒……亦或是這些情緒的綜合。

  「苗。」

  她為什麼要避開呢?是怕聽到尤拉諾維奇答應那個人的要求?不是……她知道他不會答應他,她並非對他沒有自信,而是對自己沒有自信,清楚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開始質疑連最基本的自信都沒有自己是否有資格成為他的搭檔。

  「苗。」

  她已經很努力了,已經可以起起飛了,但飛行速度甚至達不到及格標準……比賽在兩個月後,她真的有時間追上尤拉諾維奇嗎?

  「苗!」

  手臂猛然被一股巨力拽住,同時也將她紛雜擾亂的思緒拉回了身體裡,繆苗迷茫地回頭,銀髮的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洩露了主人的擔憂之情。

  「有棲……」繆苗倉皇地低下了頭以掩飾自己的脆弱,再度抬頭時臉上已經掛上了一如既往笑容,「抱歉,剛剛在走神。」

  椎名有棲蹙眉:「別勉強自己了。」

  銀髮少女抬手,伸出食指輕輕地落在了繆苗的唇角,將那個僵硬的弧度撫平:「這樣的笑,並不好看。」

  「有事情想和你說,跟我來。」

  ……

  「這裡是你們的宿舍?」

  雖然赫爾文是軍校,但是對於學生的日常私生活方面並不像是傳統的軍校一樣有著嚴密的規範,屬於私人領域的宿舍內並沒有規定不許學生自己裝飾添加物品這樣的條例,只要搬出去的時候將一切歸回原樣即可。

  但這未免也……

  其中一張床的被套被替換成蕾絲絨布的面料,床旁邊擺著個掛滿了洋裝的衣架,大概是主人平常假期時的私服,牆壁也開了碎花圖樣的全息投影,兩張床之間擺放了一個矮腳桌,上面還擺著一組金絲鑲邊的茶具,房間內四處都是布偶,她唯一能叫上名字的大概就是倚在那張少女心max的床位旁邊的等身輕鬆熊……該說不愧是日韓組的審美風格麼。

  「嗯,請隨意。」椎名有棲點點頭,然後端起茶具去沏茶準備甜點:「只有紅茶和綠茶,你想要哪種?」

  「紅茶,麻煩了。」

  「有大吉嶺,阿薩姆,和祁門。」

  怎麼聽起來都很高級講究……

  「祁、祁門吧。」

  「嗯。」銀髮少女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也喜歡祁門。」

  繆苗乾等著有些無聊,於是便指著那張相對素潔的床鋪問道:「這張是有棲的床吧。」用的是陳述句,怎麼想椎名有棲都是偏性冷淡風一點的女孩啊。

  椎名有棲正端著茶點回來,聞言搖了搖頭否定了繆苗的猜想。

  「……唉?」

  什麼?!這張全是蕾絲荷葉邊的才是椎名有棲的麼?!

  ……

  「苗,參加這次對戰賽嗎?」椎名有棲抿了口茶,問。

  繆苗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將茶放了回去:「單人賽會參加,雙人賽的話……我還不知道。」

  「你跟斯維爾出現了問題?」

  「不。」繆苗搖頭,「只是我的個人問題而已。」

  椎名有棲緋紅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直視著繆苗,已經到嘴邊鼓勵的話語打了個圈,還是回了肚子裡。

  她清楚這種情況並非三兩句無關痛癢的加油就能解決的,最後能不能跨過這道坎,還是得看繆苗自身。

  椎名有棲思索了一會,鄭重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斯維爾組隊。」

  ***

  「具體原因我還不能和你說,因為我自己也還沒有證實,但是請務必待在他身邊。」

  這是椎名有棲留給她最後一句話。

  到底什麼意思?

  這個時間段那個剛剛來訪的人估計也離開了,但她沒有即刻返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在走道裡一邊徘徊,一邊忖量著椎名有棲的話。

  「繆同學。」

  又是誰?

  今天第二次被叫住的繆苗停下腳步轉身。

  叫住她的是一個足足高出她一個頭的歐羅巴人,和尤拉諾維奇同樣的淡金色頭髮,眼睛卻是綠藍混雜的碧色,輪廓堅硬,面容無疑可以被稱讚為英俊帥氣,只是眉宇間有股兵戈交加的肅殺之氣,給於他對視的人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感。

  「抱歉,你是?」繆苗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對方朝她伸出了手:「你好,繆苗,我叫艾德曼・施耐德。」

  嚴肅而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紹,倒是相當符合他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繆苗回握,儘管對方已經道出她的名字,她還是禮節上地回應:「你好,我是繆苗。」

  她小心翼翼地:「請問我們認識麼?」

  她的交際圈因為開學以來各種突發事故的緣故小到不能再小,十根手指都數的過來,她對這位自稱艾德曼・施耐德的歐羅巴人可一點印象也沒有。

  高大的金髮男人沒有立刻回答繆苗的疑問,卻幹硬道:「叫我艾德曼就好。」明明是表示友好,被他講出來卻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繆苗沒轍:「好吧,艾德曼,請問我們認識麼?」

  「我的座機是bf109。」

  這倒是切切實實地喚起了繆苗不願回想的某段黑歷史,bf109有很多架,但對方既然確信直言這個型號就能讓繆苗認出他,那麼只能是那架了……

  這段期間內心太過浮躁,結果居然忘記了那麼重要的東西。

  繆苗朝他深鞠了一躬:「謝謝你!以及非常抱歉這段時間一直沒正式找你道謝,上次多虧了你的幫助……」

  「哦,不用。」艾德曼語氣冷淡地打斷了她的道謝,「還記模擬戰的第三天麼?」

  「什麼?」

  「我當時駕駛的是虎王。」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就是你當時衝進包圍圈連殺六架後對上的那一輛。」

  「……」

  繆苗驚愕地直起身,這話可比剛才那句勁爆多了……第三夜的虎王?!是她當時殺紅眼懟上卻沒成功破甲差點還對方反殺的那架虎王?!

  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繆苗一時不知作何表情,沒想到虎王的駕駛員也成功晉級到五十名內了。上次模擬戰最後負責擊殺虎王虎式的是尤拉諾維奇,但作為同一個小隊,特別是其中帶頭陰了他們一把的繆苗,跟他們簡直是場外見面直接幹架都不出奇的關係。

  難道他是來找茬的?配上他這張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表情,這個可能性還高一點……但對方偏偏上次又捨身救了她,還因為她的緣故斷了一臂,她可清楚記得如果不是那架bf109,估計她又得回校醫院躺個十天半個月。

  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不管怎麼樣,首先先誠意道歉吧。

  繆苗滿額大汗:「不好意思啊,那天晚上。」講完卻發現道歉似乎也不太對,這個意思豈不是「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就4v21全滅了你們真是抱歉」麼?!

  「不用道歉。」對方也沒深究她的話,「你那天晚上的操作很好。」

  繆苗有些受寵若驚,客套回復道:「你也很好,當時差點就敗在你手下了。」如果不是尤拉諾維奇關鍵時刻打偏了虎王的彈道。

  然而艾德曼並不想繼續無意義的寒暄,他單刀直入主題:「我來找你是想問一下,你下個月的陸空對戰賽二人組已經有隊友了嗎?」

  「不,我還不確定。」繆苗誠實道,「我還沒想好是否要參加二人組比賽。」

  「我以為你已經和斯維爾一組了。」對方冷酷的面龐終於有了些溫度,「那太好了,既然還沒組隊,不如跟我一起參加這次二人賽吧。」

  什麼?

  對方找上她門居然是為了提這個要求,繆苗當然不可能答應,立刻慌張地擺了擺手:「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你,你是在開玩笑麼?你也知道……我現在還不能熟練操作空戰機甲,跟你組隊的話也只是拖累。」

  「請認真考慮一下。」艾德曼皺眉道,「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能將謝爾曼開出那個水平的人,我現在非常誠摯地在向你提出這個要求。」

  他眼底毫無戲謔之意,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讓繆苗不能立刻再度用剛才那樣膚淺輕薄的理由拒絕他,於是她猶豫住了。

  然而在她還沒斟酌出第二個理由回絕,一道暴怒的聲音強硬地介入了兩人的談話。

  「不用考慮!」

  音源似乎是從走道盡頭傳來的,這個聲音的出現繆苗渾身發怵,汗毛豎起,一種幹了壞事被撞破的虧心感籠罩在頭頂,她僵硬地偏了偏頭。

  不怪她沒注意到,艾德曼體格實在太高大了,相比之下尤拉諾維奇又是……嗯,還沒完全發育成熟的少年都相對瘦小點,非得作對比的話大概就是德國牧羊犬和吉娃娃的差距吧。

  而嬌小可愛的吉娃娃正在氣勢洶洶地向他們衝來,這速度和架勢讓繆苗有點擔憂他會不會剎不住車一頭撞到艾德曼身上,吉娃娃一邊跑一邊吠:

  「她是我搭檔,要組隊也是跟我,你算什麼東西?!」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6:57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三章

  「你算什麼東西!」

  吉娃娃是一種非常敏感神經質的犬種,體格嬌小,卻總是躁動不安,面對比自己大型的犬種也毫不畏懼,不管三七四十一先衝上去一陣狂吠。繆苗之前在心裡其實是將尤拉諾維奇定義成一隻貓大爺的,脾氣臭傲氣大唯我獨尊,現在卻覺得吉娃娃更適合他一點。

  艾德曼是全然不在意尤拉諾維奇的惡劣態度,友善地朝他伸出了手,一如剛剛同繆苗自我介紹時一樣嚴謹認真道:「初次見面,斯維爾同學,我叫艾德曼・施耐德。」

  尤拉諾維奇毫不領情地拍開:「誰管你是誰!」

  然後他粗暴地推了艾德曼一把,用足了全身的力氣,硬是把體格壯實高大的艾德曼給撂到了一旁,他緊接著竄到了繆苗跟前,驀地將炮火轉向了她:「你剛剛居然猶豫了?!」

  識時務的繆苗立刻投降,飛快搖頭:「不,不是的,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參加二人組比賽。

  「你居然還要想?!」尤拉諾維奇沒讓繆苗將話講完,便一臉不可思議地用手指著她:「你居然還要想?!」

  完了,他肯定是搞錯了什麼了。

  「等等,不是這樣的——」

  繆苗剛想解釋,艾德曼卻踩著關鍵時期橫進了兩人之間,一本正經地按下尤拉諾維奇的手:「用手指著一位女士是相當失禮的事情。」

  「干你屁事!」

  艾德曼磐石般冷峻的臉因為尤拉諾維奇的粗俗無理產生了一絲裂紋。

  「首先,這是一名有教養的男性的基本素質。」他頭頭是道地朝尤拉諾維奇訓誡道:「其次,你手指的可能是我未來的搭檔,作為隊友,我不能坐視不理。」

  被點名的繆苗黑線:「喂,等等,我還沒答應你。」

  然而這兩個人像是開了私聊頻道一樣,沒有一個人將繆苗的所說的話聽進耳朵。

  「大塊頭,你是在挑事嗎?!」尤拉諾維奇已經捋起了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幹架的意思,他仰頭朝艾德曼比了個中指:「信不信我削了你的膝蓋!」

  「無法理解,為什麼你要削我膝蓋?」在同一個私聊頻道卻不在同一個波長上的艾德曼疑惑道,他忽然停頓了一會,目光打量了一下尤拉諾維奇的頭頂,心底測量比較了一番,一臉恍然大悟:「哦,難道你是討厭被人俯視嗎?」

  「……」

  空氣忽然寂靜下來,繆苗緊張地看向了尤拉諾維奇,後者低著頭,肩膀微顫,似乎在強力忍耐著什麼,頗有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之兆。

  艾德曼全然沒有感知到彌漫在空氣之中的危險,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看向了繆苗,同情道:「繆同學,恕我直言,你的室友的氣度和素質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我懷疑他患有『拿破崙綜合征』。」

  他生怕繆苗沒有理解,毫無自覺地繼續解釋道:「哦對了,『拿破崙綜合征』俗稱『矮個子綜合征』,像你這室友這種因為個人缺陷而將情緒發洩給他人的人,非常符合這一症狀的特徵表現。」

  「跟這種具有攻擊性的人在一起朝夕相處必定是相當不易的,我建議你向校務部申請分宿。」

  繆苗崩潰:不,拜託你別說話了!

  尤拉諾維奇低著頭,拳頭顫抖:「你這個狗x德區佬在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麼鬼話。」

  被地圖炮了老家的艾德曼皺眉,義正言辭對繆苗說:「再加一條,他還是個沙文主義者。」

  ……

  劍拔弩張之際,繆苗電光火石之間雙手齊上飛速地架住了已經準備攻擊的尤拉諾維奇,她勉強朝艾德曼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抱歉,艾德曼,我想我不能和你一組,請你找別的人吧。」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尤拉諾維奇在她臂間掙扎,胡亂地揮舞著拳頭:「老子要殺了他!老子一定要殺了他!」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艾德曼點點頭表示理解,但他的目光又在一臉獰惡的尤拉諾維奇身上打了一圈,擔憂地朝繆苗說:「但恕我不能讓一位女性面臨這樣……的情況。」

  繆苗內心無數個facepalm,她沒想到初見給人留下沉穩印象的艾德曼居然能無意識黑成這樣。

  「我沒事,真的。」

  「但……」

  「蠢貨,別錮著我的手!」

  「我真的沒事!」

  「可是……」

  三個人的話交雜在一起,繆苗越發地煩躁起來,她還在全力鎮壓著懷裡已經氣到發抖的尤拉諾維奇,而那邊艾德曼還在磨磨唧唧跟她扯些有的沒的,兩個人都聽不進人話。她被耗得連好脾氣都要用光了,小凶獸揮舞著拳頭,數次差點砸在她身上,最後她實在擰不過小凶獸,手臂一個發力,乾脆直接將他半舉起來。

  十六歲的少年說重不算重,但骨肉結實,絕對也稱不上輕巧,繆苗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他整個人托舉在了半空中。

  尤拉諾維奇登時停止了掙扎,艾德曼也噤了聲。

  繆苗面無表情地朝艾德曼點點頭:「失禮了,我們先告辭了。」

  ***

  還沒走出多遠,尤拉諾維奇就一個挺身掙脫了繆苗,跳到了地上。

  他臉色相當不好,大聲沖著繆苗質問道:「你剛才為什麼沒有立刻拒絕他?」

  「拜託——我又沒答應他,」繆苗不知道尤拉諾維奇幹嘛要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斤斤計較,「而且我也不會參加二人賽。」

  「你說什麼?你不參加二人賽?」尤拉諾維奇的音量忽然拔高,「你不參加二人賽?!你說你不參加二人賽?!」他像是受到了背叛一樣,詰問般地重複了好幾遍。

  「是是是,我不參加二人賽,反正像我這種b級也只會托你後腿。」繆苗忽然也氣惱起來,第一次朝他語氣不善道:「雙s還怕找不到隊友嗎?你要想的話,有一大堆人排隊等著和你組隊吧?」繆苗很少將負面情緒宣洩在他人身上,她狠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底氣不足,聲如細絲。

  她立刻意識到了是自己過分了,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抱歉,我心情不好,你先回去吧,我先出去外面走走。」語畢,便想側身便越過尤拉諾維奇離開。

  「你這個白癡!」尤拉諾維奇即刻反應過來,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向後扯去,用力極大,拉得繆苗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差點跌倒,但在她失衡之前尤拉諾維奇用另一隻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領拖住了她,於是她的全部重心落在自己的衣領上。

  沒給繆苗回神的機會,尤拉諾維奇便維持著拽著她衣領的動作,重重地將她推到了牆上,這一套流氓勒索打劫的標準動作被尤拉諾維奇做得十分連貫,毫無停頓,一看就知道業務熟練。

  「你居然還敢跟我說這種話!」

  被他壓在牆上的繆苗只覺得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火氣又蹭蹭地上來了:「今天早上不就有一個麼?答應他不就行了!」

  她感覺到脖子上的壓迫忽然變輕了一點,她穩了穩腳,直起身體,想把尤拉諾維奇揪著她衣領的手扳開,垂眸卻看見尤拉諾維奇瞪大著眼,一臉詫異:

  「你都聽到了?」

  重點是這個麼嗎?繆苗在內心裡翻了個白眼:你聽牆角光明正大,我就不行了?

  她被尤拉諾維奇傳染了一樣,處於一種相當無理取鬧的狀態,還想再說些什麼,脖子上又一陣勒疼——尤拉諾維奇又用足了力氣扯住了她,然後整個人欺身向她傾來,那張好看的臉蛋幾乎貼到了她面前。

  太近了,明明最近天天盯著幾乎已成習慣,但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再度被陽離子炮級別的顏值炮轟,繆苗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罪魁禍首保持著這樣的近距離,朝呆住的繆苗咆哮:「我承認的搭檔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

  被糊了一臉唾沫星子的繆苗視野裡只剩下他一張一合的嘴唇,再度被美色震飛神的她良久才心虛地憋出了兩個音節:「嗯……哈?」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尤拉諾維奇青筋暴跳:「我說——我承認的搭檔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

  進入了條件反射狀態的繆苗下意識回:「哦,謝謝。」

  「……」

  「……」

  「不、不對!」繆苗立即改口,她從尤拉諾維奇臉上挪開目光,以平定一下心跳,組織一下語言……這一挪卻不小心瞥見了比她矮大半個頭的少年為了跟她平視而踮起的腳尖。

  還沒從條件反射中走出的繆苗想也沒想:「呃……你這樣累不累啊?」

  兩人無形之中一直緊繃著的某根線,終於「啪」的一聲斷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7:09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四章

  繆苗最後是被尤拉諾維奇押著抵達了校辦公樓。

  繆苗原以為小凶獸是被她氣到忍無可忍,帶著她來申請分宿的,她已經是什麼都無所謂的狀態了,沒想進門後他卻是拽著她往校務處截然不同的方向走。繆苗還沒來得及問尤拉諾維奇到底想帶她去哪,他就已經拖著她踹開一扇門。

  投影處赫然顯示著幾個大字:「一年生對戰賽報名辦公處」。

  「喂,等等。」繆苗弱氣地抽了抽手。

  「你閉嘴!」小凶獸對繆苗吼道。

  他待他人一向很殘暴,但除了第一天外,他對繆苗相對於別人而言一直都是相當「和顏悅色」的,繆苗還是頭一回從他這裡體會到和別人平等一致的態度,一時也被這氣勢嚇得合上了嘴。

  原先還在工作崗位渾水摸魚刷論壇的前臺辦公小姐見進來了個美貌的歐羅巴少年,立即起身掛上了職業的笑容,但尤拉諾維奇這一吼的音波幾乎都將她的鼓膜震破,全息投影的光亮都為之晃了一晃。

  前臺小姐捂著自己的耳朵,看著方才還在河東獅吼的少年將一位滿臉生無可戀的黑眸黑髮的亞細亞人到半拖半拽地弄到她面前。

  「您好,請問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她戰戰兢兢,標準的八齒微笑在極力保持之下也只剩六齒。

  尤拉諾維奇聲音冷硬:「二人賽報名!」

  「好的,」前臺小姐從善如流地掏出了掃描器,「請出示一下個人終端。」

  尤拉諾維奇在掃描器下過了一遍自己的終端,然後右手發力將還在試圖偷偷掰開他手指的繆苗一把扯了上前,抓著她帶著終端的手腕就想往掃描器下放。

  前臺小姐雖然被尤拉諾維奇嚇得心驚膽戰,但基本的職業素質還是讓她在這種明顯有哪裡不太對的狀況下抽回了掃描儀。她頂著尤拉諾維奇殺人的目光,咽了口口水朝尤拉諾維奇解釋:「比賽成員都必須是自願的。」然後她低聲向繆苗詢問:「同學,你是自願的麼?」

  此時此刻,前臺小姐在繆苗眼中好比散發著光輝的聖母,繆苗感動地含淚瘋狂搖頭。

  繆苗濕漉可憐的雙眼賜予了前臺小姐極大的使命感,她拋給了繆苗一個「同學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了」的眼神,恢復了八齒微笑,毅然決然地準備拒絕尤拉諾維奇的申請。

  她還沒張口,尤拉諾維奇便用「砰」的一聲用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木質的桌面和前臺小姐恢復了還沒三秒的笑容同時龜裂。

  他陰測測地盯著前臺小姐:呵呵你想被大清洗嗎?

  「……」

  前臺小姐還沒鞏固好的責任心給擊成了碎渣,她迅如閃電地再度掏出掃描儀主動往繆苗的手腕一掃,全程忽視繆苗的眼神譴責,親切地朝尤拉諾維奇道:「如果有需要別的幫助,請下次再來。」

  不,你們再也別來了!

  ***

  這便是繆苗被強行綁定的全部過程。

  真是個催人淚下的故事。崔真熙不禁嘖嘖感歎:「哇哦,沒想到斯維爾居然是這種霸王硬上弓的類型。」

  「典故用錯了,真熙。」椎名有棲給死魚一樣趴在矮桌上的繆苗添了杯茶。

  「沒什麼差別嘛!」崔真熙忽然認真地握住了繆苗的手,「你要小心哦,說不定下一次就是——」椎名有棲沒等她說完就最賞了她一個腦瓜崩,生生讓她把「結婚公證處」給咽了回去。

  椎名有棲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對著看得心驚肉跳的繆苗道:「你來找我們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吧?」

  「嗯,對。」繆苗點頭,她忽然俯下身,朝她們彎腰請求道:「不麻煩的話,可以請你們陪我進行一下空戰練習嗎?」

  這個提議的確有點強人所難,畢竟二人賽上誰都有可能成為互相的對手,在賽前私自對戰會洩露個人的戰鬥方式,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會在賽前答應這種請求的。

  崔真熙被繆苗嚇到了,但不是對請求本身,她連忙把繆苗扶起來:「當然沒有問題,你幹嘛那麼客氣啦快起來快起來……我們都誰和誰啊,這種事情不算麻煩。」

  「倒不如說我和真熙在陸戰方面也有東西想要請教你呢。」椎名有棲說,「但空戰的話,比起我們,請教斯維爾會不會更好?」

  這個提議卻讓繆苗面露出一絲尷尬和為難:「不行啊,尤拉的駕駛方式對於我而言完全沒有參考複製性。」

  椎名有棲了然地點頭,才想起尤拉諾維奇那種級別的掛逼幾乎已經完全脫離了手操輔助,那樣直接粗暴的駕駛方式估計也只有他一人可以達成,毫無借鑒價值。

  「我想,起碼要讓自己在比賽開始前能達到不會妨礙到他的程度。」繆苗認真道。

  ***

  兩人將繆苗送走後,便窩在寢室裡各幹各的事情了。

  崔真熙叼著蜂蜜黃油味薯片在數位板上塗塗畫畫,她課餘愛好就是畫圖上傳到網上,被小粉絲們「大觸大觸」「太太太太」「好吃好吃」地跪舔,如果是正常的圖畫還好說……但她光腦上顯示的分明是以某美貌小毛子的臉作為原型的十八禁不健全圖,仔細一看壓在金髮少年身上的居然是某眼熟的高配性轉版黑髮少年!她早先剛入學沒多久就為了這本本子打好了預告,現在在為宣傳封面圖趕稿,畫在興頭上還發出一陣詭異的「嘿嘿嘿」聲。

  正在將髮帶和頭飾整整齊齊碼在收納盒裡的椎名有棲被崔真熙猥瑣的笑聲煩得不行,她瞟了崔真熙的草稿一眼,蹙眉提醒道:「拿真人做素材是不對的。」

  「我只是借臉一用!借臉一用!跟現實本人毫無關聯!」崔真熙爭辯道,她忽然把壓感筆一拍,頓然醒悟道:「我知道了,那我下次畫bg本!這本靈感來的時候我還沒從苗給我的初印象中走出來啊!」

  椎名有棲:「……」她真是覺得自己的室友哪天被一個火箭炮送上天都不出奇。

  崔真熙沒有多久就把封面線稿完成了,伸了個懶腰:「說起來,雖然我是很高興看見他們組隊成功啦,但斯維爾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分?」

  椎名有棲向來是最理智公正的那個人,這時候卻沒有贊同難得正經的崔真熙,反問道:「你覺得苗的實力怎麼樣?」

  「啊?」崔真熙不知椎名有棲怎麼突然把話題拐到這上面,還是老實答:「當然是很厲害啊。」

  「苗如果真的不想的話,就算是斯維爾也強迫不了她的。」椎名有棲說,況且繆苗剛才雖然是跟她們抱怨,但恐怕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聲音裡攜帶的笑意。

  尤拉諾維奇一定跟她說了什麼,讓她那麼高興。

  崔真熙恍然大悟:「的確是這樣沒錯……」她又逐字琢磨了一下椎名有棲的話,同情道:「那這樣斯維爾也挺可憐的。」

  你又想什麼不該想的東西了?

  椎名有棲已經懶得吐槽她專注搞事一百年的室友了,她見崔真熙一邊嚷著「有靈感了有靈感了這次我要畫100p以上!」一邊又開始專注於新的線稿上,便默默地打開了自己的光腦,進行還沒有完成的最後「作業」。

  ***

  與此同時。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蜜糖的甜膩氣息,但纏繞而上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兩者組合到一起令人作嘔。

  房間的主人對此習以為常,他舔乾淨了手指上最後的糖霜,然後嫌惡地吐了吐舌頭抱怨道:「嗝,為什麼會有人發明桂皮味的甜甜圈啊,簡直把別的都給岔味掉……下次不買隨即組合套餐了。」

  沒有第二個人回應他的抱怨,但光屏上卻忽然蹦出一個標紅三角的警示標誌,伴之而來的還有滴滴滴的警告聲。

  主人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翻了下來,蹭到了光腦前,嘰裡呱啦地自言自語道:「暴露了麼?暴露了麼?!居然還真有人查到這個識別編號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面上全然不見恐慌之色,反倒像這情況期待已久,一時興奮得不能自己。

  原本只是因為太過無聊或者說是自負故意留下些蛛絲馬跡給人有跡可循,一旦有人入侵校數據庫查詢他當時在論壇上使用的特定個人識別編號,警報就會被觸發。

  他快速地掃了一眼屏幕,音調一轉,興奮變成了失望:「但,實在是太天真了。」妄想用這種弱智的方式查到他頭上簡直是天方夜譚,這個個人識別編號當然也他偽造的,學校資料庫裡根本就不存在與之匹配的對象,有的只是他埋下的病毒。

  簡單地在鍵盤上敲了幾個指令,他無趣道:

  「居然掉進這種顯而易見的陷阱裡,真是沒意思。」

  ……

  被他下達的指令微秒之間侵入了椎名有棲的光腦。費時一星期才攻破數據庫的椎名有棲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屏幕一黑,重新啟動後所有內容已經被格式化了。

  椎名有棲手指一頓:「呵呵。」

  一旁的崔真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驚恐地回望——她的面癱室友臉上流露出她從未見到過的「愉悅」燦笑。

  【抓住你的尾巴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7:21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五章

  一個月後。

  赫爾文近地軌道上的空間站裡,機甲系的全體學生們正圍繞著立體投影席地而坐,觀看實況轉播,巨型的投影將戰況無死角,全方位地展示出來:一架p-51正在和一架零戰進行激烈的纏鬥。

  「今天是你們當中大部分人第一次離開大氣層,進行宇域作戰,」人名教官柯德莉在投影前進行著講解,「所以我讓我的兩名優秀學生給你們這幫模擬戰落選的小可憐們演示dogfight(狗鬥【1】),全部都學著點。」

  狗鬥是對空戰鬥的格鬥基礎,其動作要領正如其名,對戰的兩部機甲像是狂犬一樣互相纏鬥,追逐對方的「尾巴」以鎖定射擊。空戰機甲速度極快,在對空作戰裡兩台機甲發生遭遇戰往往是轉瞬之間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能在碰面時便一擊必殺,況且學員機甲暫時不允許使用導彈激光,實彈互射的著彈率低得感人,所以雙方互相進入對方的雷達探測區域後挨過第一輪正面射擊就會開始進行狗鬥。

  全員看得聚精會神,幾乎沒人將柯德莉夾著刀片的話聽進耳朵裡,其根本原因是這場戰鬥實在是太精彩了!

  兩部機甲的機師都具有相當的操作水準。起初零戰佔據上風,一直死死咬著p-51的尾部不放,在零戰數輪攻擊落空後p-51一個抬頭,向上攀升的同時,向左一個一百八十度滾轉,這樣大而迅猛,接近失速的轉彎會讓駕駛員頭昏眼轉,但p-51的機師似乎毫無不適,沒有一絲停頓地接著一個急速俯衝,頃刻間和零戰頭尾對調,反被動為主動。

  學員裡一片鼓掌呼聲!

  戰況又恢復成了勢均力敵,雙方一時誰也沒得到便宜,儘管它們用的是油漆彈,卻演繹出了實彈的驚心動魄感。

  拉鋸戰開始,接下來就是體力耐心與專注的比拼,柯德莉惡意滿滿地在大家都開始緊張期待結果的時候關閉了投影屏,然後打開終端對兩名駕駛員說道:「好了,足夠了,都回來吧。」

  好比男人看世界盃卻被女朋友拔了電源,一臉便秘的學員們默默地用視線譴責柯德莉:我們能換個教官嗎?

  柯德莉:呵呵噠。

  兩名機師不久便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大廳裡,都是女性,走在前面的機師擁有介於女孩和少女之間的身材,另一名也並不高壯,但相比前一位要凹凸有致得多。

  兩人進來後都摘下了頭盔,嬌小的那一位女孩銀色的長髮傾瀉落下,冰雕般冷漠的臉上嵌著寶石紅的雙眼,她沉默地掃了一眼在坐的眾人,然後朝站在中央的柯德莉點點頭,便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下了。部分人是知道這位來自扶桑的女孩的,畢竟軍校裡很少有人會如此張揚地留著一頭太妃捲銀髮,還萬年不變地戴著那副血紅的美瞳。

  而剩下那一位赫然是入學那段時間被論壇推到了浪尖口的繆苗,她的頭髮比其那張被曝光的照片上的時期長了一些,細碎的髮尾幾乎及肩,已經不可能再將她再和男性弄錯了。少女面對眾人的審視有些羞赧地低下頭。

  沉寂並沒有維持多久,人群中忽然站起來一位高大的金髮男人,他朝繆苗鼓掌以示欽佩。但緊接著鼓掌聲被打斷——一位學校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少年忽然蹦出來,一個飛踢踹倒了男人,然後踩過後者的身子走到了繆苗面前。

  尤拉諾維奇上前拉住繆苗的手,然後往人群中帶,學員們立刻給這隻護崽的鬥雞劃開一個半徑為二米的真空地帶。

  柯德莉笑盈盈地看著繆苗,沒有吝嗇誇讚:「剛剛那個回避很漂亮。」

  「嗯,謝謝。」繆苗靦腆地應道。

  眾人才反應過來:什麼,她就是那架p-51的機師?!

  面朝地的艾德曼:……

  ***

  課後,繆苗追上了椎名有棲:「有棲,你剛剛放水了對吧?」

  「為什麼這麼說?」椎名有棲沒有停下腳步。

  「我爬升的那個時候你是有機會將我擊落的。」繆苗邊走邊說,「為什麼沒對我射擊?」

  「不,我沒反應過來。」椎名有棲否認道,「我對仰角射擊非常苦手,而你卻恰巧在那個關鍵點進行了滾轉。」

  「這段時間下來你潛意識已經記住了我的攻擊模式,所以本能地採取了那樣的應急回避,但你自己沒有意識到。」椎名有棲忽然駐步,深深凝視著繆苗:「但是不會有下次了,謝謝你讓我意識到了這個短板的存在。」

  兩人沉默片刻,然後相視而笑。

  「謝謝你,」繆苗真誠道,「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和真熙了。」

  從最先開始被開場秒殺,到逐步可以喘息,直到現在已經有了反擊之力,都是她們兩個日夜陪她特訓得來的成績。

  繆苗是一塊海綿,迅速地吸收著一切經驗知識,並且快速地將其加以利用。

  「別高興得太早。」椎名有棲忽然冷聲道,「你清楚的,你只是因為熟悉我和真熙的攻擊模式,所以才能相對遊刃有餘。」正是因為是朋友,椎名有棲才敢毫不客氣地潑繆苗冷水,「而且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放水了,不過正式比賽的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繆苗微笑:「好的,請多指教。」

  「哦對了,還有一點要提醒你。」椎名有棲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就是對戰賽的筆試考核,你的話我不擔心,但斯維爾的話……他最近有看書麼?」

  「……」

  ***

  「啥?!還有筆試?!筆試是什麼鬼東西!」尤拉諾維奇聽完這個噩耗幾乎跳腳,他自從實踐課開課後就再也沒去聽過理論課了。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自己其實是一個學生的自覺啊。繆苗無力扶額,把這段期間的課堂筆記分享給了尤拉諾維奇:「這是我歸納總結的知識點,基礎理論,起源歷史,彈道運算……你快看書,起碼明天的筆試考核要及格才行。」

  尤拉諾維奇掀桌:「這麼多東西怎麼可能看得完!」

  繆苗把桌子放了回去:「我現在開始給你押題,你別抱怨了。我估計考試重點應該側重於基礎理論和彈道運算,特別是彈道運算,這個占分比一定很大,要記得agm,aim,asm(2)的運算公式,這幾個是有差別的,絕對不能弄混。」

  「我所有東西都給你簡略過一遍,也只有時間給你過一遍。」繆苗身上散發出一種名為學霸的威嚴,「全部都好好聽著,我不會重複第二遍,講完後我會直接問你問題,必須全部答上。」

  「喂,你不是不想和我參加二人賽嗎?」尤拉諾維奇對繆苗一個月前不情不願的模樣耿耿於懷,「要是我沒能及格你該高興才對。」

  繆苗心想這傢伙大事大大咧咧的,怎麼遇到這種無足掛齒的小事就那麼記仇。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深吸一口氣,朝尤拉諾維奇直率道:「抱歉。」

  她總是向他道歉,但以往的道歉更像是被她用作逃避什麼東西似的,而這次不同,她十分認真地望進他冰藍的瞳孔深處:「我當時,對自己不是很有自信……我覺得自己會拖累你。單人賽敗北也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如果雙人賽因為我的不足牽連到你,我無法原諒自己。」

  「其實現在的我……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繆苗說,「但我會努力的。」

  她不想辜負尤拉諾維奇的那句話——「我承認的搭檔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

  「我想成為配得上你的隊友,更重要的是,我想……我想證實自己的實力。」

  尤拉諾維奇怔怔地聽著繆苗的自我坦白,心裡的重點卻全在她那句「配得上」上面——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這傢伙又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尤拉諾維奇白皙的臉上開始泛紅。

  繆苗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繼續道:「先不說這個了,我現在開始要說重點了……你扭過頭幹什麼,認真聽著好不好——」

  ……

  後半夜。

  503還是燈火通明,。

  「aim全稱?」

  「空對空導彈。」

  「agm全稱?」

  「空對地導彈……這都是什麼侮辱人智商的題啊,別再問我這些白癡問題了好嗎?!」

  「哦好,」繆苗露出一個聖母之笑,「請用課本知識解釋為什麼機甲只能由擁有精神力的駕駛員駕駛,提示:三大理由,必須全部回答,否則零分,這個是教授在課上重點強調過的題目,我相信你一定能答出來。」

  「……」一下從詞語解釋跳到應答題的跨度讓尤拉諾維奇抓耳撓腮了半天,「因為沒有精神力的人不能駕駛機甲!」

  強盜式回答,本質上也不能說是錯,但這種答題方式肯定要把改卷的老師氣個半死。

  於是繆苗毫不留情地開始婊他:「第一個原因是機甲的設計原理,現代機甲的運行必須基於神經連接,即便是手操系統也只是最基礎的機械傳感,除了部分動能以及雷達探測系統駕駛艙投射系統需要依賴機甲內置的額外能源補充,駕駛員本身就是機甲的動能。」

  「第二個原因則跟彈道運算有關,所有機甲內部是沒有配置彈道運算系統的,也就是說所有導彈發射必須由駕駛員演算並且進行微調控制。不僅僅只是運算系統,機甲也沒有電波發射和收信裝置的,我們機甲能互相連接的真正原理是機甲將我們的精神力轉換成了類電波的一種,所以駕駛員必須擁有精神力才能展開局域信息網進行協同作戰。」

  「第三個原因最重要,這是機甲以這種看似完全不合理的尖端武器誕生的最根本原因——蟲族。」

  「千年前人類之所以在蟲族的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其根本原因是蟲族擁有一種極強的干擾電波,這種電波會讓在它們干擾有效半徑內的所有的高智能演算系統癱瘓,甚至能更改依賴制導系統的導彈軌跡。這些原因致使機甲演化成了如今極其依賴人力的形態。」

  繆苗給尤拉諾維奇講解著,心裡卻不免回憶起了當時椎名有棲在課上提出的那個無人機假設,以及再之前模擬戰時的那架三式中戰……椎名有棲提問時心中想的是否是和她一樣的東西呢?腦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串連起來,緊接著又被她自行斬斷。

  誠如教授所言,這個想法是不可能的。

  繆老師回過神,敲了敲桌子:「都記清楚了沒有?」

  垃圾學生尤拉諾維奇眼神死。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7:31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六章

  在筆試的第二天,繆苗收到了學校的放榜通知。

  不出意外,她在前五位當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椎名有棲和崔真熙的名字也在五位以內,不如說前排基本都被亞細亞人包攬了,但這不是重點,她往下翻了一下,終於在五十名開外找到了「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在一年級三百名學生學生的基數下,這個名次已經可以說是上游也不為過了。繆苗有些驚訝地看著還躺在床上,撓著肚皮,呼呼大睡補覺的尤拉諾維奇,考前突擊的那一天晚上她最後還是沒來得及把所有東西給他說完,這種情況下還能拿到這個名次只能說明他把她已經講過的東西全部都記在了腦裡並且全部回答正確。

  她忽然理解到了一點:雙S的天才,重點不僅僅只是前綴的雙S的光環而已。

  ***

  後期的校園生活相比前期可謂是風平浪靜。

  磕磕絆絆地一路過來,總算也是挨到了陸空對戰賽的開幕儀式了,這可以說是學校裡一個學期中最重要的半個月,所有職工教授教官都得停下手上的工作,科研,以準備這場盛會。

  這不僅僅只是一場關係學生個人評定的比賽,賽程期間,軍部內的各個艦隊師團會在這個派出代表親臨學校觀看比賽,以物色有潛力的機師,提前給他們拋出橄欖枝。

  演練場上站著機甲系的全體學生,觀眾席上也座無虛席。幾乎所有新生都打足了雞血,在校四年生涯,第一年就能給自己的履歷留下令人驚豔的成績代表未來更有可能畢業後進入聯邦軍部的主力艦隊。而老生們雖然端做一派自得的老油條模樣,但握緊的雙拳暴露了他們故意掩藏的興奮與緊張。

  值得一提的是,赫爾文雖然是側重機甲機師培育的軍校,但是為了輔佐機甲系的科系比如說工程系,整備系,神經研究系,也是存在的,且系內幾乎都是自己領域內的頂尖分子……這些非機師學生有一小部分將這個比賽當做一期一度好比看球賽一樣的消遣節目,但大部分都是為了研發出更好性能的裝備,來觀察機師們之間的實戰和記錄數據的。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演練場在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從中央講臺上出現的時候頓時鴉雀無聲——男人軍服上的肩章彰顯著其主人的身份。

  「是沃克校長。」崔真熙對這位只在開學典禮上露過一面進行發言的校長很有印象,她知道繆苗錯過了開學典禮,便偷偷低聲朝繆苗解釋道:「聯邦軍部史上最年輕的上將,也是赫爾文軍校最年輕的校長。」

  繆苗在學生堆裡仰頭看著講臺上的男人,她的視力很好,不用借助實況轉播投影也能看清楚臺上男人的模樣,那個男人目測年紀不過三十五六左右,的確相對於他的頭銜是實在是太過年輕,棕色的頭髮,帶著金絲邊的眼鏡,乍一看與軍校粗狂的氛圍有一股格格不入的溫和之感。男人朝在座的所有人點頭致意後,便打開話筒開始賽前例行的演講了。

  「你別看我們校長看起來很年輕,長得跟個小白臉……哦不對,是讀書人一樣斯文。」崔真熙小聲道,「懷特・沃克,他可是當年軍部裡軍神級別的人物,八年前他就已經是聯邦第三艦隊旗艦尼米茲號的艦長了。」

  「尼米茲?!」繆苗有些驚訝,「尼米茲級首艦尼米茲號?阿刻戎戰役的那一艘尼米茲號?」

  崔真熙重重地點了點頭。

  尼米茲號是聯邦內幾乎所有人都能叫得上名字星艦,它和其隸屬的第三艦隊是最新一批被載入教科書內的傳奇,其根本原因是他們的偉績令人讚歎,而最後的結局卻令人惋惜。

  蟲族在近百年來與人類的交鋒已經趨近於無,但也只是「趨近於無」而已。蟲族在近代最後一次入侵發生在八年前,那時的人類已經被長達七八十年的安穩平和麻木了警覺。甚至有不少人在大批蟲族壓在天空之上的時候,也沒有意識到狀況的嚴峻。當時聯邦中的機師對蟲族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畢竟上一批正面跟蟲族戰鬥過的機師,早已化為歷史書上的傳說。

  那場戰役的描述並不詳盡,繆苗能記住的也只是以第三艦隊為首的機師們幾乎以全滅為代價,將戰線拉至阿刻戎星域。這場戰役最後也不能以勝利與失敗定性,蟲族並沒有和人類過多糾纏,便再度消失在了銀河彼端,直至現今也沒有人再度目擊到它們的痕跡。

  但八年前的重創給枕穩衾溫的人們敲起了警鐘,聯邦再度對軍部前所未有地重視起來,因為機師的數量稀少而彌足珍貴,所以軍部給予了機師最優厚的待遇津貼,機甲駕駛員也成為了社會上最受人尊敬重視的存在。作為中央軍區的赫爾文變成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求學之地,而成為軍人再次變成引以為豪的事情。

  作為那場戰役的指揮者和為數不多的倖存者,懷特可以說是活著的傳說,這上將的頭銜安在他身上完全名副其實,甚至比那些憑藉著資歷年齡的卻沒有親臨過戰場的老上將們都要受人尊敬幾分。怪不得懷特只是在照本宣科地照著演講稿進行平白無奇的老套發言,台下的所有學生都在認真傾聽,沒有人敢表露出無聊或不耐。

  可難得發散神游的繆苗,卻在無意間瞥見了,身為他們一年生教官而站在隊伍旁邊的柯德莉,在遙望著懷特・沃克的時候,臉上無意識地流露出了一絲複雜與嫌惡。

  ***

  公式化的校長發言結束後,演練場便開始清場給賽地做出準備了。

  賽程非常緊湊,兩個星期裡前一個星期為陸戰,後一個星期為空戰。而第一天是海選階段,上午團隊,中午雙人,下午單人,不同年級的學生在不同場地進行比賽。

  比賽場地不比當時在羅斯納島嶼,這場主要目的為競技的比賽,要求學生在狹小的場地內以最短最快的期間內互相廝殺分得勝負,沒有地形加成,全拼實力。

  繆苗和尤拉諾維奇都沒有參加團隊戰,尤拉諾維奇嫌同級人操作水平太垃圾了,拉著她去四年級的比賽場地看比賽,於是他們一個上午便無所事事地吃吃爆米花,喝著可樂,文明觀賽。

  好吧,文明觀賽的只有繆苗,尤拉諾維奇觀看團隊賽的時候簡直是流氓一樣,一邊給其中一隊由露西亞人抱團組成的小隊加油吶威,一邊朝另一隊成員的支持者挑釁尋事,老油條們幾乎都知道這個新來的雙S天才,但實力見真章的軍校裡不管你是誰是什麼史上第一還是天皇老子,誰的拳頭大誰才能發聲。

  於是場外爭鬥就這樣發生了,工作人員也見怪不怪,視若無睹,都是肉體之身鬧不出太大損失,只要他們不拆了觀眾席,一切好說。

  倒是繆苗相當無辜,她本來還想再去找椎名有棲和崔真熙討論一下作戰方式給下午的比賽做準備,中途被尤拉諾維奇抓來看賽也就算了,還捲進了觀賽流氓裡的爭鬥,切身實地地體驗了一把只有曾經在新聞上看到的聚眾鬥毆。

  繆苗在事前被尤拉諾維奇扔到了一邊角落才倖免於難,但這整個過程讓她非常傻眼,心驚肉跳。

  尤拉諾維奇無愧自己鬥雞中的戰鬥機這一美譽,帶起節奏簡直不能再更熟練。最先開始只是他一人挑釁滋事,過程無非是在己方隊員擊殺敵方成功的時候朝對方支持者一陣噓聲嘲諷。軍校裡的學生可不是聖人,大家都是血氣方剛一下就容易怒氣上腦的二愣子,被嘲諷的人當然也按捺不住,便在同樣的情況下報以噓聲回擊。

  尤拉諾維奇的人生信條裡只有「我能膈應別人,別人不能膈應我」,於是當即站起,人身攻擊,緊接著雙方升級到罵爹罵娘問候對方戶口本比中指。狀況持續發酵,被尤拉諾維奇氣得不行的人紛紛舉起了啤酒瓶繞著他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準備圍毆,尤拉諾維奇對這種結果見怪不怪,冷笑一聲,不甘落後地同樣抄起了……繆苗給他買的可樂玻璃瓶,場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未成年人尤拉諾維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用力把可樂瓶擲進了人群裡,先砸暈一個人取得一血,然後用露西亞語一聲高呼!眾聞聲而來毛子同胞又形成了第二層包圍圈,他們嘰裡呱啦地用繆苗聽不懂的老家話一陣交流,然後莫名奇妙就迅速結成了跨越年級的深刻友誼,紛紛便摩拳擦掌準備幹架了。

  繆苗:我是誰,我在那裡,我要幹什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7:43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七章

  解說員A:【現在轉播的是赫爾文總校區一年級陸戰二人賽四強進決賽的第二場,在上一場扶桑區的椎名有棲和大韓區的崔真熙成功晉級,而這場比賽的成員之一則是來自露西亞區以第一名優異成績入學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自海選賽以來就一直以堪稱碾壓的實力晉級到此,這位史上第一位受到雙S級評定的破格錄取生究竟還會給我們帶來怎麼樣的驚喜,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解說員B:【關於他的搭檔,出生於中華區的繆苗同學,這裡不得不提的是雖然繆同學的精神閾值並不高,但她的入學實操分值甚至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之上,這是近年來赫爾文最高的實操分值!但可惜的是,因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原因,繆苗同學自比賽以來還沒有展示身手的機會。據說兩人的結識是因為校務部的宿舍分配系統出現了故障,但現在依舊因為私人原因選擇繼續同住……這之間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解說員A:【咳咳——這場比賽他們的對手是來自德意志區的艾德曼・施耐德,以及他的搭檔海因茨・默克爾。】

  解說員B:【這兩位同學自海選賽來表現就相當危險,每次都可謂是壓線晉級……但這似乎並非因為兩人實力不佳,據說兩人協調方面有嚴重裂痕,有人數次見默克爾在場外與施耐德進行爭吵,而且據數名匿名的目擊人證言,施耐德似乎早在比賽開始前就試圖招攬繆同學,並且還有人宣稱曾多次看見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與施耐德發生肢體衝突……哦吼吼,難道是傳說中的修羅場?!真想採訪一下在場的繆同學對四強晉級賽遇見施耐德同學這件事情有何感想。】

  解說員A:【咳咳咳咳咳,讓我們將注意力放回到場上,雙方機甲都已經就位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選擇的依舊是他曾在模擬戰中使用過的IS-3。】

  解說員B:【繆同學也沒有更換機甲,出場的依舊是大眾熟悉的謝爾曼,雖然我不能理解謝爾曼那種由美利堅合眾區大量製造的量產型土包子般沒有美感的機甲到底有哪裡好,但據說繆同學自模擬戰後素有「神操謝爾曼」這一美譽,哈哈哈哈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是「神操土饅頭」呢?哈哈哈哈哈哈!】

  解說員A:【你閉嘴——哦、不,我剛剛是說施耐德這邊選擇的是虎王,是可以媲美IS-3的優秀機甲,默克爾則是虎式,兩人都是德系機甲,綜合硬件而言似乎是施耐德的隊伍更占上風。】

  解說員B:【這你可有所不知了,據說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曾在模擬戰曾以一人之力單挑兩台虎王!而繆同學之所以有神操土饅頭的稱號,正是因為她曾開著謝爾曼肛爆虎式!哦還有小道消息說那被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轟飛的其中一架虎王其實正是——】

  解說員A: 【切麥切麥切麥,把他拖下去,換一個人來!】

  眾:…………

  在場上看見兩架虎的時候,繆苗已經疲軟:「啊啊啊,怎麼又是虎,打不穿打不穿打不穿,場地還那麼小難繞背啊。」

  「我都說讓你換一個型號的機甲了。」在賽場上操縱著IS-3進行熱身的尤拉諾維奇聞言一頓,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反正只有兩隻,交給我,我來幹掉他們。」

  比賽還沒開始,對面的兩隻虎卻像是起了爭執,其中的虎式駕駛艙倏然打開,裡面的駕駛員罵咧咧地朝虎王吼了一聲:「Scheiße!」

  緊接著虎王的駕駛艙也打開了,艾德曼繃著一張臉也跳下了機甲,兩人都是德區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德語爭吵起來。

  繆苗迷茫:「那是什麼意思?」

  尤拉諾維奇:「狗屎。」

  繆苗以為自己又哪裡得罪他了:「……什麼。」

  尤拉諾維奇翻了個白眼:「剛剛那個開虎式的傢伙說的話。」

  繆苗沉默,看來艾德曼和他的搭檔關係真的相當糟糕,怪不得他會選擇來找自己組隊。

  到底是正經比賽,總不能讓在場觀眾以及比賽進程因為個人糾紛中止,不久便來了一位工作人員對兩個大漢進行了深刻的批評教育,並且把他們趕回了機甲。

  評論員A擦了擦冷汗:【嗯,剛才施耐德和默克爾似乎再度發生了口角,但現在已經就位了,比賽進入倒計時階段。】

  3…….

  「到我後面。」尤拉諾維奇朝繆苗道。

  2……

  知道自己機甲皮脆禁不起開場正面炮擊的繆苗點頭:「好。」

  1……

  IS-3抬起了機槍,繆苗操縱著機甲擺出了一個預備的姿勢。

  開始!

  IS-3率先開火想要直接以火力壓制兩架虎式防止近身,這樣空曠狹小的場地除非操作一流否則根本避無可避,但兩架虎似乎看穿了他的目的,同時從原處跳開,向不同方向疾走,行成一個半弧,這樣一來IS-3只能顧及一處的火力了。

  這個情況擺明是先拿下相對較脆的虎式,再集火虎王更為划算,但尤拉諾維奇卻著魔了一樣瞄準著艾德曼的虎王猛打,就是不願轉火,繆苗想提醒他,卻瞥見了虎式趁著喘息之際忽然停下開始更換彈匣。

  虎式剛剛明明一槍未開,這時候卻選擇更換彈藥,實在是有些蹊蹺。繆苗身體比思想快了一步,即刻操縱著謝爾曼趁著對方換匣的間隙從IS-3的遮蔽陰影下衝出,極速奔向了它——橫豎謝爾曼必須在短距離才有可能擊殺虎式,不如現在突擊,背後的虎王還有尤拉諾維奇對付著。

  虎式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衝上來,淡定自若地迅速更換好了彈匣,繆苗在保險栓聲打開的那一刻下意識停止衝刺,向側偏去以防被正面炮擊,沒想到虎式卻沒有對準已經近在咫尺的謝爾曼,而是對準了還在原地站樁輸出的IS-3開了一炮!

  「尤拉!!」

  她的提醒還是比炮彈的速度慢了一步,儘管尤拉諾維奇野獸般的本能讓他在被擊中之前進行了回避,但炮彈還是直擊了他的腿甲並且爆炸,是高爆模擬彈!演算系統迅速將模擬傷害回饋到機甲上,高爆彈雖然穿深不足,但對擊壞部件有著一等一的殺傷力,IS-3頓時失去平衡單膝跪下。

  虎王在IS-3失衡的同時停止了被動的回避,頃刻間抬起了機槍一邊朝IS-3射擊一邊向側方拉近距離,尤拉諾維奇只能舉起一邊臂甲靠裝甲硬抗。繆苗知道艾德曼的意思,他是想繞側朝IS-3的薄弱處進行近距離的一擊必殺!

  可惡,她本以為虎式怎麼都會先解決掉她這個看起來像是雜魚一樣的貨色,沒想到他們至始至終想要先拿下的竟然是尤拉諾維奇!

  太奇怪了,這兩個人怎麼會對他們的戰鬥模式那麼熟悉!剛剛明明解說員還宣稱這兩個人配合不足,哪裡配合不足了?!

  繆苗焦躁起來,現在如果不回去支援,尤拉諾維奇說不準會被虎王擊殺,不是她不相信他的實力,但在腿甲受損又被火力壓制的情況下腹背受敵不可能平安無事……可虎式還在身後虎視眈眈,只要她轉身保不準下一炮就是落在自己身上。

  不管了。

  她先是往虎式打了幾搶,一邊後退,這個距離她的炮彈是沒辦法對虎式產生實際傷害的,但好歹能混淆一下他的視線。在虎式忙著防禦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掉頭往尤拉諾維奇的方向奔去,向逐漸靠近IS-3的虎王進行炮擊,妄圖用火力拖延住虎王的動作以給尤拉諾維奇反擊的機會。

  尤拉諾維奇會意,但天殺的,他這個時候居然沒趁機攻擊虎王,而是忽然轉身朝瞄準了謝爾曼的虎式開炮!

  他瞬時開了兩槍,第一槍居然將已經出膛的炮彈在擊中謝爾曼之前打飛,第二槍則是穩穩地打中了虎式的胸甲,虎式的亮光閃了閃,徹底灰暗下去。

  同一時刻,謝爾曼的射擊落在虎王身上不痛不癢,紛紛跳彈,可虎王早已接近到了擊穿射程內,準備給IS-3最後一擊了。

  彷彿歷史重演一樣,繆苗目光一凜,開啟了推進器——她妄圖再度擋在IS-3前面挨下這一發子彈!

  但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IS-3在謝爾曼疾馳即將超越到身前的那一刻,以比她更快的反應速度拉住了它,然後往身後一帶!

  最後關頭,尤拉諾維奇在繆苗失神的時候朝她說了些什麼,但綿綿不絕的槍炮聲卻湮滅了他的聲音,繆苗只能記下他的嘴型。

  虎王打空了整個彈匣,整個現場變得落針可聞,觀眾們紛紛站起來,見證這場比賽的最後一幕……塵埃落定後,屬於尤拉諾維奇的通訊屏一片黑暗,IS-3的機能已然停止,場上只留下了虎王和被IS-3擋在身後的謝爾曼。

  繆苗在IS-3將她護在身後的那瞬間,內心彷彿被揪住了一樣,但緊接著,她腦裡充斥的更多是崩潰心累以及藍瘦香菇——

  一架IS-3換一架謝爾曼,小凶獸都在想什麼啊!如果她剛剛擋下那一槍,那他大可趁著她的掩護從後面擊殺虎王,而現在場上剩下的偏偏卻是她!而謝爾曼根本就沒有那個口徑打得穿虎王!

  等等,眼前忽然回想起他剛剛說的話……那個口型是……

  繆苗屏住了呼吸。

  這場比賽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艾德曼鬆下了緊繃的身體,呼了口氣,儘管他相當欣賞繆苗的操作水準,但硬件差距畢竟太大了,任憑謝爾曼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反敗為勝。

  虎王緩緩上前,準備將比賽落下帷幕。

  謝爾曼還躲在IS-3的身後,艾德曼皺起眉,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以他對繆苗在模擬戰的印象來看,她絕非貪生怕死之輩,那她現在到底還想幹什麼?

  他正想著,變故卻驟然發生,在所有人都默認虎王是最後贏家的時候,一聲炮擊猶如平地驚雷。

  全場反應過來的時候,虎王也轟然倒地了,正面的裝甲還有著空包彈留下的淡淡擦痕。

  不可能!

  謝爾曼是從哪裡攻擊的?謝爾曼怎麼可能能擊穿虎王的正面裝甲?

  所有人定睛一看,才發現冒著餘煙的分明是IS-3的炮口,但方才扣動扳機的人卻是謝爾曼無疑!它的臂甲已經因為強大的後坐力報廢了,就是它在所有人鬆懈大意的時候倚著IS-3,借著掩護,用IS-3的機槍擊殺了虎王!

  就連評論員看傻了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場,這場比賽的勝利者是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繆苗!】

  ***

  繆苗從機甲裡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冷汗,她恍惚地走著,一個金燦燦的頭忽然湊到了眼前,她定了定神,是尤拉諾維奇。

  他臉色比她的臉色還要不好:「你上次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繆苗不甘示弱:「這是比賽,剛剛如果我擋下來的話明明勝算會更大一點。」

  尤拉諾維奇氣結:「我不是說過了我不需要你擋在我前面嗎?!」

  繆苗小聲抗議:「但你還不是幹了同樣的事情……」

  兩人這邊還在拌嘴,場上卻炸開了。

  評論員A:【不知道大家怎麼看待剛剛那場比賽呢?雖然過程的確相當精彩,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狀態明顯不是很對,這一隊的措施舉動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評論員B:【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在針對施耐德!修羅場傳言落實!如果不是因為私怨,IS-3沒有理由在集火虎式更佳的前提下反向而行,專注於攻擊虎王!這可是戰略的大失敗!】

  評論員A:【……你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評論員B:【但的確這場比賽裡,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繆的舉動都相當令人費解,謝爾曼曾一度放棄擊殺虎式,而優先選擇支援IS-3;而IS-3則更加奇怪,他曾經有兩次擊殺虎王的機會,但都為了掩護謝爾曼而錯過了。】

  評論員A:【是的,雖然最後還是險勝,但我也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兩個人會採取這樣的舉動。】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7:5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八章 情人節番外

  前提:這裡的時間點為是正文裡陸空對戰賽結束之後,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

  一大清早,崔真熙就把椎名有棲鬧醒,她難得嚴肅著一張臉道:「今天是二月十四號。」

  「嗯,所以呢。」椎名有棲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下午理論課有個小考,你複習沒?」

  「誰管他小考!反正橫豎都是滿分上下!這不是重點!」作為東亞應試三天王之一的崔真熙根本不擔心考試,她恨鐵不成鋼地朝椎名有棲嚎哭:「有棲!是二月十四號!二月十四號!今天是情人節啊!!」

  「哦。」椎名有棲反應淡漠,「我知道,但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

  崔真熙像是遭受了必殺重創一樣驚愕地看著椎名有棲。

  她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法反駁!

  單身汪崔真熙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椎名有棲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反應,明明對自己單身這件事情並不芥蒂,但一到了情人節不跟風哭訴一下自己今年還是是一隻single dog就像是不能融入集體一樣。

  但崔真熙裝模作樣的哀哭沒有多久就停下了,其原因是她的終端響起了提示聲。崔真熙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地打開了終端,掃了幾眼後立刻喜笑顏開——似乎是有誰給她發來了短信。

  沒過多久,崔真熙關閉了終端,方才的垂頭喪氣已經煙消雲散。

  「是誰?」椎名有棲直接問道,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崔真熙一臉春心蕩漾。

  「哦,我老公啊。」崔真熙也不遮掩,直接把終端顯示內容分享給椎名有棲。椎名有棲瞄了一眼,臉上對崔真熙的憐憫更甚——

  那分明是大韓某著名乙女遊戲會社Cheritx出品的遊戲Magical Messenger,內容類似於虛擬男友,會在固定時間給玩家發送信息和玩家進行互動聊天的一款女性向手遊。

  居然要靠手遊聊以慰藉,崔真熙你的人生沒救了。

  「還好爸爸社給我出了情人節DLC呢。」崔真熙捂著臉扭了扭。DLC的意思是特殊時間遊戲公司推出的追加內容包。

  椎名有棲面無表情,內心卻暗自鬆了口氣,希望崔真熙可以就靠著這玩意兒過一個充實而快樂的情人節,只要她不再神煩,一切好說。

  崔真熙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元氣……與其說是元氣,不如說是一臉蠢蠢欲動想要搞事的模樣。

  「有棲。」

  椎名有棲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嗯?」

  「嘿嘿嘿嘿,我有件事情要想做。」

  ***

  其實軍校生入校時大部分都是單身狗,在地方軍校時就處於高壓環境下成長,為了進入總校區的名額爭得頭破血流,每天日夜刷題日夜練習機甲,倒還真的沒有幾個學生能有時間談戀愛。

  但進了總校區就不一樣了,這幫尖子生原本在地方軍校時多少有點自命不凡,所以難以融入集體,但進了赫爾文後不僅機師生涯又有了保障,周邊的同學們幾乎都是相同水準的拔尖存在,互相都頗有惺惺相惜之意,這樣的大環境下……學生們特別容易在互相摩擦之中不小心就蹭出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火花。

  大清早,照例第一個醒來的繆苗穿戴整齊後想出門晨練。門一打開,預想之中的溫暖陽光卻沒灑在身上,反倒是黑壓壓一片跟小山一樣堆起的禮物盒在面前搖搖欲墜,繆苗目瞪口呆地望著失去門板支持的禮物盒向她傾倒而來,還好她反應迅猛立刻向後疾步退去,才沒有被活活壓死。

  被聲音驚醒的尤拉諾維奇從床上彈了起來,警惕地四處張望,眼神卻還很迷茫,明顯還沒睡醒。

  繆苗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從善如流地上前將他幾乎要鬆垮掉的睡袍重新繫好,然後把他淩亂落在額前的頭髮別在頭後,末了還沒有任何嫌棄地將他嘴角的口水痕跡給拭掉。

  尤拉諾維奇全程都很乖巧,既沒有跳腳也沒有反抗,他這時候腦子還是相當迷糊的,過一會完全醒來後,也不會把現在的事情記得很清。已經見了很多次他這種狀態的繆苗,還是忍不住感慨若是他能一直保持這樣,那她每天的生活就好比被聖光普照吧。

  尤拉諾維奇迷茫地眨了眨眼:「發生了什麼?」

  「嗯。」繆苗蹲下身,隨手拿起一份禮物檢查了一下,「好像都是送給你的?」她隨手抽取了一張夾在上面的卡片,念出了上面的話:「Dear Yuranovic・Sverdlovsk,Happy Valentine's Day.(親愛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情人節快樂).」

  「……你、你剛剛說什麼?!」尤拉諾維奇登時清醒過來,緊張地問道。

  「這是卡片上的話。」繆苗無辜地回頭,不理解他反應怎麼忽然那麼大:「哦,原來今天是情人節啊。」

  母胎單身的繆苗根本就沒把這個節日納入自己的日曆裡,一時看見那麼多禮物,倒覺得有些稀奇。

  ***

  軍校生大部分人都沒時間談戀愛的直接結果是他們在感情方面都相當單純,就連表白都一股日韓小清新的草食味,在大部分同齡人已經一言不合就開車的情況下,他們還止步於情人節送送巧克力玫瑰花裡面夾帶封情書。一群硬漢強女在這方面跟小雛雞似的,完全不似在戰場上雷厲風行,果斷迅勇。

  在強者至上的軍校裡,像是尤拉諾維奇這樣的人……咳咳,就算他還未成年,還是有不少小姑娘愛慕的。

  「都扔掉。」尤拉諾維奇清醒後抱臂,冷冷地對著整理著禮物的繆苗說道。

  繆苗才把禮物盒都搬進了房內,聽完他這話有些不贊成道:「都是別人的心意,扔掉不好。」

  「哈?!」尤拉諾維奇又開始陰陽怪氣了,「難道你想每天吃這些甜不拉嘰的玩意兒吃到爛牙?!」

  哪裡又讓他生氣了。繆苗費解,但這畢竟都是屬於他的東西,怎麼對待這些禮物她也無權過問和質疑。

  但多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在將全部禮物盒都扔到垃圾粉碎器中前,繆苗偷偷將卡片留了下來。

  在這個大多數文件和信息都用虛擬媒體承載的時代,已經很少人會用筆紙手寫文字了。卡片上這些歪歪扭扭卻不難看出主人是費心寫下的字體裡,盛滿著令人愛憐的心意,笨拙又可愛。

  她手持著一遝卡片回來,尤拉諾維奇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咂嘴道:「那些東西也都給我扔掉!」

  「不要這樣……好歹看一下都寫了什麼呀。」繆苗揚了揚手上的卡片們,試圖說服他。

  認識了那麼久,大部分時候,尤拉諾維奇多少都會聽進去繆苗的話,但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怎麼了,相當固執,並且隱約有了發怒的徵兆:「我不看!都扔掉!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好吧。」繆苗妥協,但她還是忍不住做了最後的爭取:「不看就算了,那我讀給你聽?」

  尤拉諾維奇抓狂:「我說了我不——!」

  「親愛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耳畔彷彿聽到了來自阿芙羅狄忒的啟示。」繆苗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念了下去,「好比被愛羅斯的金箭擊中,我再也忘不了你猶如麥田般的金髮,你比阿瑞斯更加善戰,比阿波羅更為俊美……」

  尤拉諾維奇:「……」

  繆苗念著,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這姑娘大概是一個希臘神話愛好者,全篇充斥著以各種神話人物為比喻的歌頌讚美。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沒有鬧騰著要她別讀了,他沉默著地聽她逐字念完,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對她放棄治療。

  於是她便大膽地繼續念了下去,還根據字裡行間的語境,讀得充滿感情,抑揚頓挫,繪聲繪色。

  有直白系的:

  「我的靈魂在為你高呼,我的心臟在為你鼓動,但每當我合上我的雙眼,我彷彿感受到你在我耳邊吐息。」

  還有文藝系的:

  「你的雙眼,凝固著著莫斯科最後一場大雪,那雙藍色的眼珠,比冬日的貝加爾湖更為冰藍深邃,讓我的心沉溺在裡面,從此再也無法漂浮起來。」

  還有非常大膽張揚系的:

  「We are meant to be together!You are my destiny! (我們命中註定在一起!)」

  繆苗口乾舌燥地念了一半,打算先歇歇,喝口水。

  抬頭卻冷不防對上了一雙被剛剛讚美為「比冬日貝加爾湖更為冰藍深邃的」的眸子,乾淨澈亮,只倒映著她的身影。她原以為小凶獸早就不耐煩了,沒想到他居然聽得那麼專注,見她停下,還不滿地皺了皺眉,橫了她一眼:「繼續念!」

  尤拉諾維奇的耳尖有些泛紅,眼睛也像是在閃閃發光一樣,明明有點高興和期待,卻又彆扭地不願溢於言表,他刻意壓制卻還是無意間流露出一絲喜悅的樣子,讓繆苗覺得十分可愛。

  繆苗不禁啞然失笑——果然,就算是他這個年紀脾氣暴躁又沒耐心的孩子,受到別人的讚美和愛意還是會高興呀。

  於是便又抽出了一張卡片,給他接著讀了起來。

  ……

  繆苗將最後一張卡片念完,將其放置在桌子上的卡片堆裡,剛想收起來,尤拉諾維奇卻忽然紅著臉所有卡片奪過,抱在懷中。

  繆苗有點欣慰,還以為他是終於開竅了,知道珍惜別人的心意,卻沒想到他剛奪完卡片,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等到他再度回來的時候,已經兩手空空了。繆苗疑惑道:「卡片呢。」

  尤拉諾維奇輕哼一聲:「扔了!」

  「啊……」繆苗有點可惜地搖了搖頭,想撐起身子從座墊上起來,卻感覺指尖又觸及到了什麼紙片,她這才發現剛剛自己遺漏了一張在地上,她拿起來,還沒定睛細看,尤拉諾維奇就從她手裡抽走了它。

  「寫了什麼?」繆苗想要湊近看看。

  尤拉諾維奇板擰著眉,本來一臉不耐,卻在匆匆掃了一眼卡片的內容後瞪大了眼,他在繆苗靠近的時候猛然推開了她,後者沒有預料到他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一個踉蹌後跌坐在了地上。

  繆苗慌張地觀察著他的臉色,連忙道:「抱、抱歉,我沒有偷看的意思……是很重要的東西?」居然能讓他露出那麼緊張的表情,難道是有喜歡的小女生給他寄了卡片?

  尤拉諾維奇沉默不言,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把卡片往懷裡一揣,匆匆離開了。

  被留下的繆苗這會兒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可鬱結原因出自哪裡她又談不上來,只是覺得有一跟神經被悄悄地,卻又急促地牽扯了一下。她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每一張卡片,她都認真地念出了「Dear Yuranovic・Sverdlovsk」,卻沒有將任何一封最後發件人的署名念出來。

  而尤拉諾維奇心情比她波瀾好幾百倍——那最後一張卡片開頭標注的分明是「親愛的繆苗」!那不是給他的,而是給繆苗的!

  而且這內容可比她剛剛念給他的高能多了,怎麼會有人不知羞恥地寫這些噁心的玩意兒?而且該死,居然有人給繆苗寫卡片?!他反復看了好幾遍,也沒找到署名……這是什麼鬼發的!居然不署名!不署名他怎麼查水錶?!

  遠方搞事成功地崔真熙打了個噴嚏。

  她一擼鼻涕:「嗯,有誰在想我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8:07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二十九章

  「繆苗。」

  全名被字正圓腔,發音準確地叫出對於繆苗而言是久違的體驗,她詫異地回頭,發現剛剛呼喚她全名的正是不久前才在賽場上與她正面交鋒的艾德曼,心裡頓時有點慶倖剛剛和她大吵一頓(單方面)尤拉諾維奇現在不知跑哪撒悶氣去了,否則現在場面估計又得一陣混亂。

  艾德曼說:「這樣叫你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我家鄉的人都是這樣叫我的,」繆苗搖搖頭,「有事嗎?」

  兩個月以來,艾德曼在第一次被繆苗拒絕後,仍堅持不懈地數次試圖招募她入夥,當然每次結局要麼是被繆苗十分感動然後拒絕,要麼是被不知哪裡蹦出來的狂犬病吉娃娃追著瘋咬。

  「剛剛的比賽,我甘拜下風。」艾德曼說。

  但他的稱讚卻沒讓繆苗打起精神,其實剛剛那場比賽她和尤拉諾維奇的配合簡直漏洞百出,兩個人的默契度直到最後一刻才堪堪上線,最後的勝利也全憑僥倖和對方的一時大意,如果她開的不是謝爾曼,而是別的稍微更高級一些的機甲,艾德曼恐怕也不會因為輕敵而被她暗放的冷槍擊殺掉。反觀艾德曼和他的隊友,雖然看似不和,但兩人配合度一直非常穩當,而且像是將她和尤拉諾維奇的行動模式都摸透般了的難纏。

  艾德曼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忽然轉身朝後面比了個手勢,方才那個被稱為「海因茨・默克爾」的虎式的機師驀地出現在繆苗眼前。

  可這位虎式機師明顯一臉心不甘情不願,臉上的暴躁度不比平日裡的尤拉諾維奇要低多少。

  「這是我隊友兼室友,海因茨・默克爾。」艾德曼說,然後他朝海因茨肅穆道:「道歉,海因茨。」

  海因茨嘖了一聲,艾德曼見狀皺眉,換成德語跟他說了句話。繆苗沒聽懂,但她看見海因海因茨被艾德曼幾句話說得面紅耳赤,然後他咬牙走到她面前,頗有一種被架上絞刑台的悲壯感。

  「對不起,」海因茨說,「我之前在論壇上發的帖子對你的日常生活造成了傷害,我感到很抱歉。」

  繆苗一時沒反應過來,思索了許久才想起那麼回事,她試探地問道:「呃……你是那個……【請叫我鋒・雷】?」

  海因茨一臉悲切地點頭。

  「……」小夥子你在論壇上八人八得很熟練啊。

  「但那份資料不是我爆的。」海因茨連忙說,「我也不知道那個爆你資料的人是誰,我當時甚至不知道你名字。」

  繆苗歎了口氣,然後搖搖頭:「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

  海因茨如釋重負,然後朝艾德曼又嘀咕了幾句。艾德曼點點頭,海因茨像終於得到了出獄許可一樣,朝繆苗道了聲再見,便又如出現時一樣快速地跑走了。

  「他沒有惡意,」艾德曼看著海因茨遠去的背影,朝繆苗解釋道,「他對自己在模擬戰敗給一架謝爾曼這件事情感到丟臉,才一直沒來找你道歉。」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觀察你和斯維爾的戰鬥模式,沒想到還是輸了,」艾德曼繼續說說,「我原先還擔心你是被斯維爾脅迫參戰的,但今天和你們戰鬥後,我放心了很多。」

  艾德曼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一股愛管閒事的居委會大媽的神韻。

  他們倆寒暄了沒幾句,一個像兔子般跳脫的鵝蛋臉少女一個飛撲,掛在了繆苗身上。繆苗不用細看都知道來者何人,她險險地接住了她,無奈道:「真熙,這樣很危險。」

  崔真熙吐了吐舌頭,蹭著繆苗的脖頸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嘛!」她杏眼一轉,才注意到一旁高大的艾德曼,頓時瞪大,然後「蹭」地一下從繆苗身上下來。

  「這、這是……?!」崔真熙伸長著脖子湊到艾德曼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裡迸發出精光,「哦吼!!這不是主角之一嗎?!苗苗沒想到你居然背著斯維爾偷偷在背後亂——」

  繆苗汗顏地捂住了崔真熙的嘴,艾德曼則是一臉莫名其妙。

  「這位是?」

  繆苗簡短地為兩人做了介紹,崔真熙得知艾德曼正是那天圍剿他們的大隊組員之一,眼神頓時就變了。

  「哦,你就是圍剿狗啊,幸會幸會。」崔真熙說,她已經在腦海裡刻下艾德曼的模樣,決定下一本本子就畫以他為原型的觸手LR系本子。就是這幫混帳害得她跟椎名有棲不得不上演一陣生死別離戲,還因此被尤拉諾維奇吐槽。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圈內大手記上仇的艾德曼坦誠道歉:「我也覺得的確是我方有失風範,但是當時的指揮權並不在我手上。」

  崔真熙笑裡藏針:「沒事沒事,我不介意,人數多又能怎麼樣,反正最後還是我們贏了。」

  艾德曼完全沒get到崔真熙話裡的重點,他鬆了口氣道:「你不介意就好。」

  崔真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沒什麼需要繼續解釋的事情了,艾德曼先是祝繆苗明天決賽順利,然後想起來崔真熙和椎名有棲也晉升到了決賽,又朝向她也道了聲祝願,便揮手道別了。

  崔真熙待到艾德曼離開後,才拉著繆苗小聲說:「我來找你是因為有棲叫我轉交給你一份東西。」

  「嗯?」

  崔真熙快速地掏出一份信,塞到了繆苗手裡:「有棲不讓我看,我也不知道寫了什麼……」她話至此,聲音帶上了一點玩笑撒嬌式的不悅,「好嫉妒啊,你們說偷偷話都不帶上我。」

  崔真熙沒給繆苗辯解的機會,她緊接著道:「有棲最近樣子有點不對,我覺得她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但每次我問她話,她都岔開了,我有點擔心……雖然是有點小小的嫉妒沒有錯啦,但我相信有棲的選擇。」

  「她要我轉告你,一定要在只有你一人的情況下才能看這封信,那我先走啦。」崔真熙在繆苗耳旁笑道,「明天比賽加油,我們會全力以赴的,絕對絕對不許放水哦。」

  ***

  明天就是決賽,為什麼椎名有棲要挑這個關鍵時候給她送這封信?有什麼事情直接用終端發郵件給她不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筆紙寫下來呢?

  繆苗有些費解,校園裡佈滿了監視攝像頭,只有宿舍裡才是完全的個人空間。她等到尤拉諾維奇入睡後,才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床頭燈,拆開了信封。

  椎名有棲的字是非常好看的花體,和她本人一樣精緻,但信的內容卻和承載它們的優雅字體截然不同。

  繆苗越往下看越是膽戰心驚。將最後一句話看完,她匆忙地將信合上,塞到了自己枕頭底下。

  椎名有棲所寫的東西實在讓人難以相信……繆苗往常對同伴抱有的絕對信任在此時也不免動搖起來,但如果椎名有棲所言即是事實呢?

  繆苗縮進了被子裡,她已經不能理解學校究竟在想什麼了。

  次日的決賽。

  繆苗心不在焉地在場上熱身,尤拉諾維奇注意到了她的不對,但鑒於繆苗一直吞吞吐吐不願告訴他原因,他也沒有過多追問下去。

  比賽即將開始,繆苗卻在謝爾曼上反復回憶著椎名有棲信上的每字每句,不在狀況的不止她一人——對面的機甲直到現在也沒有遲遲沒有就位。

  她等待著,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崔真熙就算了,椎名有棲那樣認真嚴謹的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比賽遲到。如同驗證了她預感一般地,等待了十多分鐘後,廣播忽然響起,昨日的評論員朝所有人宣告道:

  【椎名有棲因身體不適,今天無法出席比賽。我宣佈對戰賽二人組決賽的勝利者是尤拉諾維・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繆苗!】

  場上頓時一片寂靜,然後爆發出一陣噓聲。很明顯,大部分人對這個結果產生了不滿,萬眾矚目的決賽以一方缺席一方不戰而勝結束,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繆苗聽完這個宣告後,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她想要立刻跳下機甲去找椎名有棲和崔真熙問她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情況並不允許她這麼做,她在恍惚之間被人簇擁上了領獎臺,迷迷糊糊地接受了柯德莉親手給她帶上的勳章。

  「中尉……」她悄聲喊道。

  「我也不知道。」柯德莉清楚她想問什麼,「好好領獎,我會弄查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

  一旁的尤拉諾維奇對這個結果也相當不悅,不戰而勝對他而言是最大的羞辱,他強忍著才沒將勳章當場揭下扔到地上,咬牙切齒道:「那個死面癱都幹什麼去了?!」

  柯德莉拽住他的馬尾,把他揪到了鏡頭前,雙手扯住他的臉頰往上拉起:「來,冠軍得微笑,看鏡頭~」

  ***

  素白的骨瓷茶壺壺口流出一道剔透亮紅的細流,伴隨著沁人心脾芳香,紅茶將同樣材質的茶杯盛滿。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將茶杯推到了桌子對面,其主人溫和地笑道:「是什麼事情讓您大駕光臨到我們這種地方?」

  房內的燈光極暗,被陰影籠罩住的人沉默不言,彷彿問他話的不是什麼聯邦備受尊敬的活傳說,而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小輩。

  他的視線甚至不曾落在懷特的身上,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兩人之間的立體投影——畫面被定格在了尤拉諾維奇那比鬼怪還猙獰的露齒笑上。

  「這孩子是誰?」陰影下的人開口道,他的聲音沙啞而蒼老,但隱於這一層表皮下的還有一股鐵血澆灌的殺伐之氣,簡單的一句詢問被他道出也有一股咄咄逼人之感在裡頭。

  常人都會覺得他問的是尤拉諾維奇,但懷特卻瞥了一眼投影角落裡一臉無奈的繆苗,淡然回道:「她?她叫繆苗,普通的學生罷了。不喝茶嗎?紅茶放久了就涼了。」

  「我不喝那玩意兒。」老人說。

  「很抱歉。」懷特說,臉上卻毫無歉意,唇角的弧度反倒更甚:「這裡可沒有伏特加招待您。」

  他停頓了片刻,最終選擇用對方更為熟悉的語言尊稱道——

  「Bacилий・ИвaHοвич。」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

  ------------------------------------

  椎名有棲:普通的學生?校長你知不知道在扶桑,普通人是最恐怖的存在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0 00:38:24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章

  直到當日頒獎結束後,椎名有棲也沒有再度出現。

  但他們在賽後找到了崔真熙。她一個人坐在樓梯的臺階上,雙手交叉握著,臉上是罕見的消沉和疲憊,見到繆苗也沒有像是往常那樣興奮地撲過來摟摟抱抱。

  「喂!」尤拉諾維奇按捺不住上前朝她喊道,「到底怎麼回事,那個面癱女人呢?!」

  「我不知道。」崔真熙臉色蒼白地回道,「她今天清早就不見了,只給我留下一條信息說她身體不舒服。」

  「那她現在人呢?校醫院?」

  「我不知道……」

  「她到底在哪?!」

  繆苗拉住了尤拉諾維奇的手臂,朝他搖頭。

  崔真熙並不想再多說什麼,匆匆和他們道別後,便自己把自己關在寢室裡了。

  繆苗只好和尤拉諾維奇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裡。門剛關,尤拉諾維奇就用力地一拳砸在了牆上,氣憤道:「那個面癱女到底在想什麼?!」

  繆苗沒有應和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她伸手偷偷往枕頭下探了探,摸到信紙的時候,內心的慌亂逐漸平定下來。

  她得相信椎名有棲的判斷是正確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陸戰不了了之,空戰還是得繼續進行,賽程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缺席中止。

  繆苗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有些不在狀態,她後期比賽都有點渾水摸魚的意思。尤拉諾維奇倒是非常賣力,他把在陸戰決賽時積壓的怨氣都發洩給了和他們對戰的人,雙S級天賦在空戰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直接一路帶著繆苗碾壓到了決賽。

  【現在轉播的是空戰雙人賽的決賽,這次晉升到決賽的其中一組是之前在陸戰對戰賽裡取得優勝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與繆苗,他們的出線也算是眾望所歸。】

  「喂。」

  【但是繆同學自空戰賽開始以來發揮一直不比她在之前陸戰時活躍,在上場比賽裡,如果不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數次掩護她,恐怕她在場上挨不過五分鐘就會被擊落,這是否代表她在陸戰四強晉級時的爆發只是曇花一現?】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發揮一直相當出彩,不辜負他雙S級精神閾值的美名,每場比賽都可謂是以一人之力單挑敵手。反觀繆同學就有點微妙了……如果她在決賽裡仍然不能在賽場上發揮作用,繼續依賴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話,那麼即便最後得到了雙人賽冠軍,這個榮譽對於她而言也是名不符實的。】

  「喂!!」

  尤拉諾維奇彎腰附身,在坐著發呆的繆苗眼前揮了揮手,後者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地回過神。

  「你在發什麼呆!」尤拉諾維奇不悅道,他忍耐繆苗這個心不在焉的狀態已經很久了,口氣也壞了幾分,「待會就是決賽了。」

  「啊,抱歉。」繆苗下意識道,「我在想事情。」

  剛剛評論員對她那樣一番評價都沒讓她臉上有半分難堪之色,也不知道她剛剛是真的在認真沉思,還是說已經完全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了。

  尤拉諾維奇有點生氣,傷人的話幾乎是不經過腦子就脫口而出:「不要再拖我後腿了。」

  繆苗倏然握緊了手,郝然道:「嗯,抱歉,不會了。」

  又是這幅表情。尤拉諾維奇後牙咬緊,她為什麼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那漲堆滿了逃避式歉然表情的臉會讓旁觀者看了更加火大啊?

  但偏偏是她。

  尤拉諾維奇深呼吸一口氣,把火氣都自己消化掉了,然後他挨著繆苗,也坐下了。

  繆苗沒有反應,還是定定地望著前面的地板發呆。

  她真的是在想事情?

  尤拉諾維奇偷偷地用餘光瞄著繆苗。

  像是有重擔壓在肩上一樣,少女微微弓著背,碎髮也隨之遮住了側臉,垂在了胸前,給人一種相當柔和溫順的感覺。

  尤拉諾維奇這才發現繆苗和初見時不大一樣了。同一屋簷下朝夕相處,對於的日積月累的細微變化難以察覺,現在認真一看,他才發現繆苗當初被他吐槽跟個男人似的短髮已經留到過肩的長度了。

  幾乎和他的一樣長,但還比較細碎。

  髮隙之間還能隱約看見她的輕輕皺起的眉間,連嘴唇也抿著,似乎真的有什麼在困擾著她一樣。

  那為什麼不跟他說?他真不知道這傢伙整天都在想什麼東西!

  神使鬼差地,尤拉諾維奇伸手撩起了她耳旁的頭髮。

  繆苗被他的動作驚到了,扭頭的瞬間便與尤拉諾維奇專注的視線對上。

  兩人都楞在了原地。

  「!!!」

  「!!!」

  「有、有事嗎?!」還是第一次被異性做出這種親昵的動作,就算對方只是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孩子,繆苗還是不禁有點結巴。

  尤拉諾維奇比她還緊張,鬼知道他剛剛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他那個時候莫名就是很想看清楚她的側臉,結果身體先於意識,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了!

  他的手還僵在她臉頰旁,再湊近一點就能碰到少女細膩柔軟的肌膚。繆苗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以致於他的指尖都彷彿能感受到熱氣。

  尤拉諾維奇罕見地卡殼了:「我、我……你——」

  「嗯嗯嗯??」繆苗用力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在認真聽他講話。

  「你、你頭髮是不是太長了一點!」

  什麼?

  繆苗慌亂地側了側頭,用手指絞了絞自己的髮尾:「……欸欸?是、是這樣嗎?」她亂動的時候,臉頰無意識蹭到了尤拉諾維奇的手上。

  尤拉諾維奇頭頂幾乎冒出了水蒸氣——碰到了,真的很燙。

  但他他媽現在感覺自己的手更燙。

  慌亂之間,尤拉諾維奇忽然反手按住繆苗的肩膀,斥聲道:「你別亂動!」

  繆苗茫然地保持著一個滑稽的姿勢僵住了。尤拉諾維奇又緊接著命令道:「你轉過去。」她非常聽話,乖乖地轉身背對著他。

  不用直視他的臉讓她微微地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完全呼出,她就渾身一顫——她感覺到頭髮被人輕輕挽起,小凶獸他居然在幫她紮頭髮!

  幾乎可以想像到他用那雙白得透著青色血管的雙手在她髮絲間梳理著,頭髮被輕扯到到的地方有一陣淡淡的酥麻。

  「這樣比賽的時候方便一點。」

  「嗯……」

  糟糕,臉好燙。

  繆苗幾乎想要用雙手掩面了,自顧著自己緊張的她自然不知道身後的少年臉上泛著更為深色的燒紅。

  ***

  比賽進入預備階段。

  P-51和La-7 相繼離開了近軌空間站,兩人的雷達盤內同時出現兩個紅點,這是對方也已經就位的意思。

  「待會你走下路。」尤拉諾維奇將手指折得咯吱作響。

  「不。」繆苗搖頭,「我走上。」

  這是她空戰比賽以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求,尤拉諾維奇也不跟她搶,點頭同意了。

  反正對於他而言,走哪條都能吊打對方。

  比賽開始,噴進器「呼啦」一聲打開,La-7率先猶如脫韁野馬一樣飛了出去,它的初速度起碼達到五馬赫以上,並且還在不斷地加速,如果還在大氣平流層,估計會製造出好幾發連續音爆。

  觀眾不禁為P-51捏了一把冷汗,這還是La-7第一次用這樣的初速度飆機,如果P-51不能跟上,那麼待會的遭遇戰將處於不利地位……雖然大家都清楚那個雙S天才空戰一路都是把別人吊打過來的,但好歹之前幾場比賽他都有明顯照顧P-51的速度不讓它太過難堪啊!

  但是P-51立即追上了,且毫無吃力之意,它穩穩地跟在了La-7後方的上空,保持著一個恒定的距離。

  評論員也不禁感歎:【今天繆同學似乎終於有了些手感……好了,接下來就該是第一輪遭遇戰了。】

  話音剛落,敵我雙方同時進入對方視野裡,敵方的子彈迎面而來。繆苗朝尤拉諾維奇使了個眼神,他立刻會意,兩人都放棄了第一輪射擊同時散開。P-51驟然拔高,而La-7則向下,兩人都沒有減速,直直地越過了敵機。

  評論員快速地解釋:【這個陣容分配,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想做防禦者兼誘餌,這是他們這一組第一次採取這樣的分配模式。】

  首發射擊落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雙方立刻轉機回旋,比賽進入纏鬥階段。

  進入纏鬥階段是這樣沒錯了……但是為什麼眼前只有一架La-7?!

  敵機其中一位駕駛員倉皇地張望,如果不是雷達盤上還在閃爍的兩個紅點,他簡直要懷疑P-51是不是憑空消失了!但對空戰的所有事情都是一瞬的事情,實在來不及多想,兩人都只能選擇追上La-7,微微從中間分開,試圖追上前左右夾擊,將其咬下。

  只有場外的觀眾才能清楚看見「消失」的P-51剛剛在沒有選擇回旋,而是直接加速拔升,在上方進行了一個九十度倒直滾轉後,越到了三台戰鬥機的上方。

  評論員屏息:【繆同學這個架勢是——】

  尤拉諾維奇故意放慢了速度,讓敵人不至於被他直接甩開,但對方很明顯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有機可乘,便不管不顧地對準La-7瘋狂開火。

  結果一輪射擊下來,La-7安然無恙,停機滅燈的卻是夾擊尤拉諾維奇兩機中的其中一台!P-51在他們開火的同時急速俯衝下來,瞄準其中一架,她只射出了幾發子彈,卻發發命中對方的駕駛艙,將其瞬間帶走!

  評論員激動地踩在了桌子上對著話筒大吼:【漂亮的BZ!繆同學終於在決賽向我們展示了她真正的水平!你們看到了嗎?!剛剛的慢鏡頭回放!一發子彈都沒有浪費!她爬高翻滾的時候甚至沒有減速!這個速度的俯衝能達到這樣精準的命中率!漂亮!真的是漂亮!】

  繆苗沒有喘息一分一秒,緊接著拉起手杆,再度拉升到了另一台敵機的上方。對方也知道這種情況已經無力回天了命,沒有躲閃和掙扎,直接被她數發子彈擊落。

  【雙殺成功!非常俐落的最後一擊!繆同學作為本次的攻擊對比之前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表現毫不遜色!不!按照演算情報反饋!她的著彈率甚至更高!】

  比賽至此本該是成功落下帷幕了,繆苗卻沒有任何放鬆,她喚住了尤拉諾維奇後,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通常比賽勝利後,勝出的一方都會在場上留下一陣演示出各種表演性動作以炫技,但繆苗卻是急著趕尤拉諾維奇回空間站。

  「幹什麼?」尤拉諾維奇覺得她有些神經兮兮的。

  「別逗留了快回去。」

  評論員還在喋喋不休:【我宣佈空戰雙人組決賽冠軍為繆苗和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在場的賽員是聽不見場外評論轉播的聲音的……可兩人的通訊屏卻同時一花,機甲內的揚聲裝置莫名地自動開啟。

  「啪啪啪——」

  一道鼓掌聲在兩人的機甲內響起,擊掌者模仿著場外評論員的激昂語調,感歎道: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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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拉諾維奇,一個隨手帶著很多橡皮筋還會給別人紮頭髮的美少年,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男人【孩】想撩妹,請隨手攜帶一遝橡皮筋。【shut up】

  BZ:boom and zoom,Boom指高速俯衝攻擊,Zoom指垂直爬升,和T&B(狗鬥)一樣為兩大戰略之一,繆苗是個全能型選手,她肛得了狗鬥打得了BZ,技術流玩家66666。

  最初的陣型為bat Spread,空戰最基礎要領,簡單來說就是在下面一方的一機會成為防禦者(defender)兼誘餌,來誘導敵人被進入一個較佳地位置被僚機攻擊。

  糖:如果不是繆苗,尤拉諾維奇的性子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為defender的,他是個愛出風頭到死的日天日地小屁孩。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開開戰機秀秀恩愛。【NO】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8:32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一章

  四日前,陸戰對戰賽決賽的前日。

  椎名有棲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召見了。

  不,與其說是意想不到,不如說是意料之中。

  椎名有棲關上門,板直著腰板,朝房間的主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沃克上將。」

  懷特・沃克,前聯邦第三艦隊旗艦——福特級尼米茲號的艦長,阿刻戎戰役的英雄,以及……現任赫爾文軍校校長,軍部史上最年輕的上將,他端坐在黑木桌的另一端,朝椎名有棲比了個「請」的手勢。

  椎名有棲頷首坐下。空氣中漫溢著上好木頭的淡香,懷特也一派溫和,她卻覺得有一種無端的壓力籠罩在自己身上。

  還好在來之前,讓真熙將那封信轉交給了繆苗。椎名有棲內心默默慶倖著。

  「別緊張,」懷特將骨瓷杯推到她面前,「椎名同學,我只是想請作為四強出線者的你喝杯下午茶。」

  椎名有棲應了聲,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熟悉的茶香,是她喜歡的祁門。

  但這也不能使她有半分放鬆,她放下茶杯,直視著懷特單刀直入:「您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懷特品著茶:「年輕人不要太過焦躁。」

  椎名有棲有些不悅——焦躁這詞跟她可從來不能掛鉤。

  「你知道聯邦軍部現役機師一共有多少麼?」懷特忽然問道。

  「空戰機師九千左右,陸戰機師接近五十萬。」椎名有棲下意識回答,「但如果包括赫爾文的所有在校的所有預備機師,空戰機師數量應該可以達到一萬以上。」

  「是的。」懷特又問道,「換個問題,你知道聯邦擊墜數最高的機師的具體戰績麼?」

  「陸兵級5341隻,戰車級1026隻,陸上光線級1443隻,要塞級43隻。」椎名有棲飛快地回憶著課本上的內容,「空兵級2589隻,空兵光線級429隻,母艦級16隻……如果算上協同作戰的話,巢穴級,一隻,八年前,這個戰績的保持者是您,沃克上將。」

  「你記得很清楚。」懷特故作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椎名有棲只是冷漠地繼續道:「這是歷史必考題。」

  「那還真是抱歉了,記這些冷冰冰的數字一定不容易。」懷特微笑道。

  「您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些問題麼?」

  「那你知道,蟲族的總數有多少麼?」懷特沒理會她,繼續問道。

  椎名有棲沉默了。

  「無法觀測。」懷特終於斂起了笑容,「蟲族以空兵級為主力入侵,無論殺多少,也有新的前赴後繼。聯邦當時第三艦隊最強的航母尼米茲號,以及僚艦下的五千名空戰機師,以全滅的代價,也只成功擊殺了一隻巢穴級。」

  「但到底有多少隻巢穴級?在巢穴級之上,是否還有更上位的存在?」

  「經過千年的交鋒,人類對蟲族依然接近一無所知。我們從未戰勝過它們,能做到的不過是拖延,逃亡,重建。」

  「這就是現狀,以現在的軍部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蟲族的下次入侵。」

  椎名有棲紅瞳深處有暗火閃爍: 「您說的這一切,跟布萊克・沃克又有什麼關係呢?」

  男人終於完全卸下了那張溫潤的面具,他骨子裡透著軍刀般的淩厲,猶如鋒刃般剮在椎名有棲身上。

  「你這不是都已經知道了麼?椎名同學。」

  ***

  時間回歸現今。

  赫爾文近地軌道上。

  【精彩,是在是太精彩了——】

  黏膩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無端開啟的新的通訊屏上依舊是一片昏暗,但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形。

  「怎麼回事?!」尤拉諾維奇調試著操縱屏,卻發現自己無法關閉掉它。

  繆苗煞白了臉,咬緊著嘴唇,在尤拉諾維奇忙顧著關閉通訊屏的時候,她發現了雷達盤上突然出現了六個紅點正在從不同的方位向他們靠近。

  事態朝著椎名有棲的預測方向發展了。

  「尤拉。」她呼喚著他的名字,P-51默默靠向La-7,將他護在了身後,「看雷達屏。」

  尤拉諾維奇一驚,La-7即刻和P-51背靠住背,以備任何可能的突擊。

  屏幕上的人欣賞著他們的恐慌,愉快道:【尤拉諾維奇,好久不見。】

  尤拉諾維奇:「你誰啊你。」

  【……呵。】

  隨著一聲嗤笑,屏幕忽然從昏暗轉為明亮,方才隱匿於黑暗之中的人終於露出了他的面貌。

  「……」

  「……」

  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子赫然出現在屏幕上。那胖子棕色的頭髮大概已經十天半個月沒有洗過了,黏成了一塊一塊,而層層疊加的肥厚下巴像山脈一樣幾乎將他脖子覆蓋掉,臉上嵌著被餅臉襯著豆般大小的綠色雙眼,此時溢滿著道不明的狂熱。

  繆苗有些出戲:「……你熟人?」

  尤拉諾維奇「哈」了一聲:「我不認識豬。」

  【……】

  【呵——呵呵——】胖子獰笑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隨之顫動,【你居然不認識我了,很好,果然只有你……才能讓我再次品嘗到這樣美妙的恥辱感。】

  他這副狂氣癲狂的樣子讓繆苗冷汗直流,她朝小凶獸使著眼色:他好像很生氣,你真的不認識他是誰?

  小凶獸翻了個白眼:我說了老子真的不認識豬。

  兩人的小動作落在胖子眼裡無異於挑釁,他咬牙切齒道:【布萊克・沃克,你已經不記得這個名字了麼?】

  這姓氏聽起來有點耳熟。繆苗正沉思,小凶獸就已經斬釘截鐵道:「不記得。」

  胖子聞言氣急,他的肉臉漲得通紅,皮下的脂肪彷彿都在燃燒。

  【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羞辱我!】

  【那你總是記得,模擬戰時的那架三式中戰吧?】

  這一聲話讓繆苗和尤拉諾維奇同時冷下了臉。

  就是這個表情,很好,就是這個表情。胖子非常滿意,他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懷揣著淤泥的惡意用關切的語氣朝繆苗問道:【那發穿甲彈滋味如何?】

  繆苗無言,尤拉諾維奇卻爆發了:「你這混帳!你就是那個駕駛員?!」

  【不,我才不是駕駛員那種野蠻的生物。】胖子搖頭,又點頭,【但我的確是操縱它的人,別激動,看看你們的四周。】

  他們這才驚覺紅點的位置已經那麼近了。

  【無人駕駛技術,你們聽過麼?】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沒有。」

  胖子終於意識到到跟這兩個混帳玩意兒進行無意義的一問一答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只會把自己氣個半死。

  【那你們不如自己體驗一下吧,順便,再好好回憶我究竟是誰吧,尤拉諾維奇。】

  隨著他一聲令下,暗中的紅點終於展露出它們的真實面貌——

  三架P-51,三架La-7,真是嘲諷,跟他們所駕駛的機甲型號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之處,大概就是它們的塗漆皆是一片暗紅。

  【順便一提,我裝的可不是什麼油漆彈。】

  話音剛落,其中一架P-51舉起機槍瞄準他們扣下扳機,一道鐳射光線從兩機之間的縫隙貼身擦過,在裝甲上留下淡淡的青煙。

  模擬戰時的絕境,彷彿再次重演了。

  ***

  觀眾席上一陣騷動,剛才的決賽結束後,中央的實時投影忽然卡殼了。

  【在座觀賽的女士們,先生們,以及軍部來的諸位閣下,剛剛的轉播系統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問題,好在現在我們已經修復了它。】

  講說者似乎換了個人,和剛才激情四溢的評論員比起來,現在講話的人聲音裡總有一種黏稠的令人不適感。

  【剛才的決賽真是相當精彩,不是麼但今天的表演還沒有落下帷幕,我僅代表赫爾文軍校,向在座的各位公佈一件事情。】

  沒有人事先聽聞過還會有這麼一齣戲,不禁互相對視,面面相覷。

  【眾所周知,機師是無比寶貴的,苛刻的駕駛條件限定了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擁有駕馭其的資格,而每一名出色的機師都需要聯邦軍部投入大量的時間和金錢進行培育。】

  【但一旦走上了戰場,機師們註定無法與死亡和危險絕緣,每損失一名機師,對於我們而言都是不可承受的巨大打擊。】

  【我相信八年前的阿刻戎戰役是所有人內心深處最深刻的傷痛,僅僅只是一隻,僅僅只是一隻巢穴級,就讓我們喪失了接近半數以上的空戰機師,接近四分之一的陸戰兵力,這個空缺直到現在也尚未完全填補。】

  所有人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沉痛的神情。

  【靠現有的人力對抗蟲族簡直是天方夜譚。為了應對這一情況,赫爾文軍校近年來不斷研究著是否有新的技術能打破這個僵局,而就在不久之前,我們成功了。】

  【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這項技術,它將會成為人類反擊史上的第一道曙光——請看投影。】

  眾人屏息凝視,投影又重新動了起來。

  【冗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了。我有幸請到空戰二人賽的兩位冠軍——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繆苗,來向我們展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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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蟲族設定名字參考了Muv-Luv裡的beta,作者不是變態別那樣看著我!!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8:47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二章

  四年前,冬季。

  隸屬於露西亞區的葉卡捷琳星正下著大雪。其實時代變遷至今,繼承舊名新的星球早已不存在古時恒定的季節之分,所謂的日照雨淋狂風下雪,不過都是依靠氣象衛星模擬的。

  時間越是輪轉,人們對古時的生活反而越是懷舊。

  但十七歲的布萊克・懷特真是恨透了這份懷舊,他幼時在美利堅合眾區的西海星域長大,那裡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即便在所謂的冬季也陽光充裕……他本該在在那裡欣賞著穿著熱褲的妙齡女郎的大長腿,而不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露西亞區留學,被人造的大風雪吹得瑟瑟發抖。

  他的前方不遠處坐落著一座城堡式的建築,戰盔式的尖頂,誇張撞色,這一切在他眼裡毫無美感,只有符合這個民族的粗魯。

  無視了倚在圍牆外喝得爛醉的酒鬼,布萊克匆匆走進了這棟建築,大門關上,將風雪隔絕在了背後的世界裡,室內溫度宜人,讓他心情也隨之回暖了不少。

  這是一所貴族學院,能在這所學院就讀的只有家世極度優越者。教學內容仿照著西歐羅巴區不列顛那套老傳統,要求學生從行為舉止到談吐交流都符合他們上流社會出生的精英身份。

  而身為一名預備軍的布萊克對這樣一板一眼的地方深惡痛絕,而且天知道為什麼這幫蠻族還要設置貴族學院?

  接待的小姐朝他微笑:「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嗎?」

  補充一句,他可不討厭這裡盛產的美麗姑娘。

  剛從極寒中踏出的少年身形消瘦,全身被呢子大衣裹得嚴嚴實實,他剛進門便摘下了毛子和圍巾,露出了英俊好看的臉。

  接待員不禁多瞟了幾眼,那少年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銀邊眼睛,眼睛是漂亮的瑪瑙綠色,棕色的鬈髮尾部有點打霜,露西亞並不缺帥氣倜儻的人,真正引人矚目的是他的皮膚,那是和這個地區格格不入的古銅色。只有布萊克自己才知道,因長久沒有享受過陽光的沐浴,這古銅色其實已經比他初來乍到時淡了不少。

  「我有預約。」布萊克出示了他的終端,「我來接尤拉諾維奇……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

  他在大廳等了沒多久,十二歲的男孩穿著一身不符合他年齡的西裝出現了,白色的襯衫,精緻的袖口,燕尾服的外套下是貼身的黑色小馬甲,淡金色的短髮一絲不苟地用髮膠固了個背頭,像是一個老成的小大人。

  他見到了布萊克,朝身旁的貼身保鏢揚了揚下巴示意讓他離開,一副裝模作樣的的高等做派讓布萊克覺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怎麼現在才來?」尤拉諾維奇張口便是不悅的指責,「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今天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布萊克扶了扶眼鏡,朝他笑道。

  ***

  也真是出巧,剛帶他出門,剛才的風雪便停了。

  尤拉諾維奇沒走出多遠,便將約束著他的燕尾外套脫下,用力扔到了雪地裡,他緊接著將衣袖用力扯上,價值不菲的袖扣隨之崩裂,也彈到一片白芒之中不見了蹤影。

  布萊克嘴角抽了抽:「你這樣不冷麼?」

  男孩用冰藍色的眸子不屑而輕蔑地瞅了他一眼,彷彿在嘲弄他是個弱雞。

  布萊克握緊了拳頭,內心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跟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小屁孩一般見識。

  他真搞不懂懷特那混帳叔叔為什麼要將他送來露西亞軍區分校上學,還要他閒暇之餘沒事就來關照一下這位被關在鳥籠裡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的小少爺。好吧,他承認這裡的陸戰機師普遍比別的軍區要更為勇猛善戰,平均水平也高出一大截不止,但這小少爺的臭脾氣簡直讓人難以容忍。

  小少爺問:「你要帶我去哪?」

  「我的學校。」布萊克說。

  小少爺皺了皺眉:「學校?我才剛從那鬼地方出來。」

  「親愛的,相信我,你會喜歡它的。」

  「別那樣叫我,噁心。」

  「好好好。」

  ……

  沒有男人能抵擋眼前的造物,即使是男孩也不例外。

  小少爺尤拉諾維奇剛進機庫,便疾步跑到其中一架機甲下大聲朝布萊克喊道:「這是什麼?」

  他好奇地打量著面前足足有十個他那麼高的玩意兒,按捺不住激動,偷偷地伸手碰了一下它冷硬的裝甲,然後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地馬上收回。

  布萊克被他的反應逗笑了:「陸戰機甲,這部型號是IS-2,你應該在書本上看過,隨便摸吧,不會怎麼樣的。」

  小少爺沒心情跟他嗆嘴,他的全部專注此時都灌注在眼前這部機甲上。得到許可的他興奮地圍著它的腿甲敲敲摸摸,眼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我想起來了。」尤拉諾維奇嚷道,「這東西真酷,我能坐上去麼?」

  這小屁孩是想一步登天啊?布萊克內心吐槽,嘴上卻應承了這個請求:

  「可以,讓你到駕駛艙玩玩也無所謂,但我先跟你說,沒有精神力的人是無法啟動它的。」

  帶一個軍區外部的人參觀軍校本就是違反軍紀的事情,更別說還讓其接觸作為軍部最重要機密的機甲,但布萊克不同,他的叔叔就是軍部上將,不出格範圍內濫用關係對他而言不能更熟練。

  況且今天帶尤拉諾維奇出來看看機甲本來就是懷特的指示。懷特讓他在合理的範圍內滿足尤拉諾維奇的一切要求,只是讓一個腳都踩不到加速器的小鬼頭到駕駛艙裡遊蕩一圈不算什麼大事。退一萬步說,出了什麼事他也有能力兜著。布萊克・沃克,他可是如今露西亞軍校唯一一名擁有S級精神力的機師,天才中的天才,放眼全聯邦,也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這是布萊克・沃克人生中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其一。

  誰能想到,IS-2在那孩子剛進入駕駛艙的瞬間便散發出一道耀眼的威光,自行啟動。布萊克一驚,讓尤拉諾維奇出來的話語還沒喊出,駕駛艙便轟然合上。不出幾秒,IS-2猛烈地掙扎起來,掙脫了桎梏住它的安全栓,並且踏出了第一步。

  見鬼了,那孩子居然擁有精神力?

  因為機師的極度匱乏,全聯邦的人在十歲時都得到當地政府檢測其精神力強度,合格者都會被地方軍校招募,徵兵非強制性,但軍部開出的優越條件幾乎沒有人可以拒絕。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還是軍政家族,後代參軍更是天經地義。但為什麼沒有人知道這十二歲的小鬼頭居然擁有能開動IS-2級別的精神力?!要知道即使是他,初碰機甲也耗費了數小時的時間去適應和機甲的精神同步。

  這傢伙居然剛上機甲就能動?!

  布萊克慌忙地打開了通訊屏,朝屏幕裡的尤拉諾維奇吼道:「你幹了什麼?」

  「我不知道。」尤拉諾維奇處於相當亢奮的狀態,「我只是想了想,它就自己動了起來。」

  去他媽的想了想就自己動了起來!布萊克怒目圓睜:「你快下來。」

  「不要!」尤拉諾維奇揮手,「你好煩啊,這個屏幕要怎麼關掉?」他說著,便開始在操縱盤上摸索著。

  「你別——」

  話未說完,通訊就被單方面的切斷了。

  IS-2緊接著便向他踩來,布萊克狼狽地一個打滾往旁邊多躲去,內心罵爹罵娘問候完斯維爾全家又問候完懷特全家,也沒注意到自己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尤拉諾維奇剛才沒有想將布萊克踩成肉泥的意思,他剛上機甲還沒能完全熟悉這全息界面,一時又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操縱著這大塊頭在外面繞著操練場跑個幾百圈,哪有精力注意到腳下的布萊克。

  這玩意兒實在太神奇了!他只是在腦海裡想了想,它便按照他的意思去行動了!

  已經一步登天的尤拉諾維奇加快進度,下一步決定直接登陸火星。

  於是布萊克目瞪口呆地看著IS-2揮舞著臂甲,直接撞飛了機庫正門衝了出去。

  這下事情大條了,外面可能還有學生遊蕩,尤拉諾維奇這種莽撞的舉動保不齊觸動軍區警備系統,到時候就地被擊殺都有可能!

  「該死!該死!該死!」布萊克連聲叫駡,他立即翻身跳進了機庫裡另一架機甲的駕駛艙裡,飛快地解除了安全栓,也衝了出去。

  ……

  果不其然,還在演練場上逗留的學生已經操縱著機甲,將鬧事的IS-2團團圍住。上空遊蕩著巡邏的戰鬥機,也鳴起了尖銳刺耳的聲音,向尤拉諾維奇發出最後的警告。

  布萊克匆忙地向公頻申請鏈接,鏈接通過,他第一個指令便是讓所有人待機,禁止開火。

  「都不許開槍!我來制服它。」

  布萊克只是個學生,但他的名號在軍校裡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顯赫的背景和傲人的天分讓在場仍很茫然的學生們選擇服從他的指令,挪開了機槍的槍口。

  這是布萊克・沃克人生中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其二。

  他當時就應該毫不猶豫地讓他們把這小兔崽子王八蛋就地處決了。

  布萊克在被IS-2三兩拳撩到在地上,摁在泥土裡狂揍的時候,心中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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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把一個貴族大少砍成了一個我留長髮・我敲詐勒索・我幹架鬥毆・低素質流氓,把一個現充的前・天之驕子・我好帥・我好厲害・我好屌砍成了一個肥宅家裡蹲。

  尤拉諾維奇是真的沒想起他是誰,其一是他不想回憶自己這段黑歷史【人生的前十二年對於他而言全部都是黑歷史,這輩子都不想記起起來】,其二是【你肥成這樣誰能認出你啊?!】

  十二歲的尤拉諾維奇,懂禮貌,有文化,有修養,有素質,不會張口就爆粗,雖然脾氣還是不太好,但幹事情前會先得到允許,不像現在……

  繆苗:????????喵喵喵喵喵????你就給我這個已經殘了的版本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8:58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三章

  學校裡教導的機甲駕駛,大部分都是要求學生專精炮擊瞄準,回避著彈。畢竟在遠程優勢的情況下,誰會開著機甲打近戰?

  好吧,這他媽都是藉口!他狗娘的就是打不過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你大露西亞人民棒!真他媽棒!

  堂堂S級天之驕子布萊克・沃克在一眾吃瓜群眾面前,被一個初上機甲不足十分鐘的小鬼頭給暴揍了一頓。

  字面意義上的暴揍。

  恥辱,簡直是恥辱!

  IS-2最後是被在場所有人聯手制服的,那個時候的布萊克已經被甩得頭暈目眩腸胃翻滾,精神都有些錯亂,不知道是被打懵了,還是三觀被摧毀了。

  當他的叔叔懷特・沃克趕到的時候,入眼便是布萊克一臉生無可戀地掩面碎碎念的慫樣。

  「你做得很好。」懷特說。

  「什麼?」布萊克不解,這真的是親叔叔麼?哪有看到自己親侄子被暴打了一頓還能在那淡定自如一臉滿意的親叔叔啊!

  但懷特卻笑了:「尤拉諾維奇的精神閾值判定結果已經出來了,是SS。」

  那是布萊克第一次見懷特露出那樣的笑容,不是那種虛偽公式的假笑,那個笑容蘊含著他彼時還不能理解的狂熱和……一絲道不明的懷念?

  對什麼的懷念?

  「不用低沉,你本來就不適合開機甲。」懷特寬慰道,「況且SS是不一樣的。」

  就是這句話擊破了布萊克最後的自尊。

  ***

  立體投影上轉播著驚心動魄的纏鬥。

  方才的冠軍La-7和P-51被與他們相同型號的六台紅色塗裝的機甲緊緊咬尾,略顯狼狽。而仔細一看,那六部機甲使用的竟然是實彈與激光!

  在強大的火力壓制下,La-7和P-51只能被動地進行各種機動回避,毫無反擊之力。

  其中屬於繆苗的那架P-51一時被咬得實在太緊,在險險地又挨過一輪射擊後驟然拔高——在座的還有不少同為一年級的學生觀賽者,他們都認出來了這一招,這是繆苗曾經在實踐課演示過的殷麥曼回轉。

  然而三架追尾的P-51似乎早有預料一樣,頃刻間減緩了速度,抬搶便對繆苗進行仰角射擊。

  繆苗躲避不及,生生吃了兩發鐳射光,但好在只是擦著背甲邊緣而過,對機體機動性沒有較大的影響。

  觀眾一片譁然。

  【請大家稍安勿躁,所有參數都已經被認真調整,使用實彈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更快地瞭解這項技術的優越性。】

  布萊克說完這句話,便關上了轉播頻道,再度打開了與繆苗和尤拉諾維奇的私人鏈接。

  【是不是……非常奇怪?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行動都被摸透了?】

  繆苗顧不得和他講話,單是回避三架機甲就已經費勁她的全力了。她的精神力不比尤拉諾維奇,現在的精準操作全是靠瞬間部件轉換,但高度專注的代價就是體能的大量消耗,她已經開始產生耳鳴和眩暈了。

  尤拉諾維奇也四處逃竄,躲閃著另三架La-7的攻擊。他看出繆苗的吃力和疲乏,但沒有武器就沒有支援的手段,只能幹瞪著眼看著繆苗被輪番攻擊。

  【我要感謝你,繆苗,你是為我的數據庫提供資料最多的一個樣本。】布萊克佯裝真誠地朝繆苗說道,然後看向了尤拉諾維奇,【還沒記起我是誰嗎?尤拉諾維奇。】

  「鬼知道你這混帳是哪泡屎!!」

  【那真是太遺憾了,你就這樣看著她被擊墜吧,下一個,就是你了。】

  布萊克激動地說:【四年前的恥辱,我會今天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墜落吧,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一直沉默無言的繆苗忽然開口了:「數據庫?」

  【是的,數據庫。】布萊克興致高漲,此時也不介意回答俎上之魚的小小疑問,【以對蟲族為目的誕生的武器註定不能擁有智能演算系統,最終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只有最為簡單粗暴的數據庫,用現有的大量數據來驅使機甲做出各種反應。

  【你們在校三個月來的所有戰鬥模式和習慣都被我載入了數據庫裡,面前的敵人就是三倍的自己,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棒?】

  「但是機甲必須由擁有精神力的駕駛員驅動……」繆苗爭辯道。

  【呵,這的確是定理。】布萊克嗤笑,【我就是那六架機甲的『駕駛員』,某種意義上。】

  【精神力投射,用精神力實行遠程操作的新型技術,原本這個技術被我開發出來的時候只是雞肋罷了,遠程操作者的精神同步遠遠達不到在駕駛艙裡的精準。但如果和數據庫結合到一起,操縱者只需要為為機甲和數據庫提供基本運行的精神力即可。】

  「……」繆苗的瞳孔忽然縮緊了一下,她凝視著屏幕裡的布萊克,目光仿彷彿穿越了他的層層肥肉,落在了更為遠處的地方,「所以,那六架機甲裡,真的沒有駕駛員?」

  【你居然還在問我這種愚蠢的問題!】布萊克不可置信道,【如果還需要依靠駕駛員那種野蠻生物的存在,這怎麼會被我稱為劃時代的曙光技術!】

  他話音剛落,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女聲便在音頻裡響起,肯定了繆苗的疑問:【是的,沒有。】

  ……

  布萊克一驚,他已經隱匿於這個地方整整半年,連懷特都不曾找到他!外面還有層層的監視和警備裝置,現在怎麼會有第二個人在沒有觸動警備裝置的情況下來到他的房間!

  剛剛繆苗看的不是他,是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他身後的入侵者!

  他匆忙地在地上摸到了防身用手槍,試圖回頭,但脖子上的層層肥肉讓他扭個脖子都不利索。

  而來者早已趁著這個空隙,一個回旋踢將他踹翻在地上。一個圓滾滾的胖子就這樣挺著肚皮在地板上痙攣,捂著自己的腦袋連聲叫痛。

  布萊克一邊呼疼,一邊從指縫之間窺視著入侵者——那是一個一頭銀髮的嬌小少女,猩紅的瞳孔裡倒印著他狼狽可笑的模樣。

  「真髒。」少女環顧了一圈他的房間,到處都是堆成小山的粉紅色甜甜圈盒子。布萊克這段時間就是靠這些東西活下來的?怪不得肥成這幅德行。

  而布萊克則是死死盯著俯視著他的銀髮少女。他對這個女人有印象!這不是之前試圖入侵學校資料庫查找他信息,卻被他反殺一棋的傻逼麼!她怎麼會找到他!

  「你想問警備裝置?」椎名有棲看穿了他的疑惑,她笑了,「你以為自己的防火牆真的無懈可擊?」

  像椎名有棲那樣面癱成習慣的人一旦笑起來總有一種驚心動魄感,她就這樣噙著愉悅的微笑又狠狠地在布萊克的肚皮上踹了一腳,用力之大差點沒讓布萊克一口氣背過去。

  「不可能……你明明連那種陷阱都沒識別出來……!」

  「呵——」椎名有棲笑得愈發燦爛,「我是故意踩進去的。」

  布萊克終於反應過來了——這個女人竟然是順著他發送病毒的軌跡順藤摸瓜到了這裡!

  「你的叔叔,委託我來讓你從中二期畢業。」椎名有棲用足尖在他的肚皮上碾了碾,「遠程投射裝置在哪裡?」

  「哈、哈哈哈。」布萊克聞言溢出得意的笑聲,「沒有用的……我使用的是半侵入式電擊薄膜,就在我的腦顱內,不做到這種程度怎麼可能可以遠距離提取精神力進行投射……就算你把我打暈,裝置也會持續用我的精神力來給機甲提供動能的!」

  「你還真是個瘋子。」椎名有棲的笑容消失,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冰冷,她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那只好殺了你了。」

  什麼?!布萊克睜大了眼:「你不是我叔叔派來的麼!」

  「畢業的方式有很多種。」椎名有棲冷冷道,舉在手上的匕首直直朝布萊克的腦袋刺下!

  ……

  「暈了麼。」椎名有棲抽出貼著布萊克頭頂落下的匕首,那角度相當危險,只差微米就能直接將他頭皮剃掉!椎名有棲拍了拍布萊克的臉,確認其已經暈厥後,走到了屏幕前。

  「苗,聽得見我說話?」

  【聽得見。】

  何止聽得見,她剛剛簡直被椎名有棲給嚇尿了!

  「那剛才的話你也應該聽見了。」椎名有棲放柔了聲音,「機甲裡沒有駕駛員,不用顧忌了,去做吧。」

  ***

  「呼——」繆苗長長地呼一口氣,堅定了眼神,忽然衝向了尤拉諾維奇的La-7,這是她駕駛空戰機甲以來爆發出最快的速度,瞬間甩開了追尾的三架P-51,連尤拉諾維奇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抱了個滿懷。

  「你、你在幹什麼?」

  「這個給你。」繆苗的P-51從臂甲裡彈出了兩個刀柄,她將其中一柄交給了尤拉諾維奇,「還好有棲事先提醒了我……實彈被看管得太嚴了,我沒能帶出來,但是高頻振動粒子刀我偷偷順了兩把藏起來。」

  尤拉諾維奇驚愕:「你早就知道會這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事情結束之後,我再和你解釋。」繆苗說完,鬆開了懷裡的La-7,同時打開了手中的粒子刀。

  P-51第一次停止了逃竄,轉身直面上尾隨而來的六架敵機。

  「拿空戰機甲近戰我也是第一次……這可沒有被載入到數據庫裡吧?」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9:10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四章

  「別裝死了。」椎名有棲戳穿了布萊克的偽裝,「鏈接已經被我斷開了,現在沒有人聽得到我們說話。」

  布萊克猛地睜開雙眼,然後在地上掙扎起來。椎名有棲彷彿是一個定樁,坐在他的肚皮上,硬是壓著他不給他起身。

  「上將讓我轉告你,玩鬧夠了就回去吧。」

  「玩鬧?!你居然說我是在玩鬧?!」

  「不是麼。」椎名有棲睨了一眼布萊克,「無人機計劃根本還不成熟,你挑這個點向大眾公佈只是出於私欲,想讓斯維爾在大眾面前出醜罷了。」

  「『HOLY DONUTS』,你在開學的時候就盯上了斯維爾。最先開始暴露他地址的人是你,模擬戰操縱三式中戰襲擊他的人是你,後來洩露身為他搭檔的繆苗的個人信息的人也是你。」椎名有棲面露憐憫,「你的行動也太有跡可循了一點,跟個幼稚鬼一樣,求關注麼?還是刷存在感?」

  布萊克的臉跟被吹漲了的紅氣球似的,只要椎名有棲再補幾把刀,分分鐘就要爆裂掉。

  他最終憋了半天,也只能反駁道:「你說我技術不成熟?!」

  椎名有棲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布萊克那圓潤而富有彈性的肚皮隨著她的起身又彈了回去。椎名有棲走到一旁,又是一腳踢向他肩膀,竟直接把這大胖子的上半身給踢直起來,「那你自己親眼看看吧。」

  ***

  雖然誇下海口說要打近戰,但這未免也太吃力了一點:在遠程火力壓制的情況下,只能優先選擇回避,頂著三架機甲的火力靠近它們好比天方夜譚。

  不遠處的尤拉諾維奇還在和三架La-7進行周旋。繆苗喘著氣,將精神力全部集中在腿甲噴射器上,微微側目,餘光瞥見了緊隨其後的三架P-51。

  速度太快了,會被追上的。

  她加速,一個側滾轉,衝向了尤拉諾維奇,大喊:「尤拉!!」

  尤拉諾維奇立刻會意,拉起操杆,噴射器爆發性的加速將其瞬間推到了上空,突破了三架La-7的包圍。而與此同時,繆苗則是將操杆完全拉到最後,機甲瞬間進入了過失速機動狀態。繆苗疾速減速,而後面還處於全力衝刺中的三架P-51一時無法跟著調整,直接和在原地的La-7撞成了一團。

  其中一架P-51當即撞毀,而剩餘的只是停頓片刻,又尾隨而上。

  只剩兩架的話,那就方便多了。再度進入加速狀態的繆苗開始在空中大角度繞著一個定軸回旋以躲避身後的鐳射。在其中一架敵機超越到她前面的時候,她一個俯衝的同時,揚起手中的粒子刀直接刺向它的駕駛艙,連捅了好幾下,以確保完全摧毀它的控制系統。

  繆苗還沒鬆口氣,便聽見尤拉諾維奇的呼喊:「白癡!你背後!」

  糟了!

  繆苗內心暗叫不妙,最終還是堪堪反應過來,就著捅著敵機的動作,在空中一個打轉進行了位置互換,攻擊迎面而來,全部都落在了被她拿來擋搶的P-51上。

  但這個狀態挨不了多久,一旦手上的P-51被擊破,下一個暴露在槍林彈雨下的就是她。

  忽然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緊接著是一聲爆炸,一直針對著她的強大火力應聲停下。

  繆苗鬆開了手上的一團廢鐵,這才看見剛才攻擊她的最後一架P-51被一柄粒子刀從後貫穿了胸甲……但尤拉諾維奇分明還在遠處,他剛才已經解決掉了其中一架La-7,轉眼見繆苗有危險,居然把手上唯一的武器當做一柄鋼槍投擲出來,擊毀了圍剿她的最後一架機甲!

  那傢伙……這下他自己怎麼辦啊!

  現在的繆苗無論是精神力還是體力都已經是空槽狀態,如果不是最後的意志力在支持著她,早該脫力暈倒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尤拉諾維奇因為投擲的那一剎那空隙而被兩架敵機逐漸包圍……幾近絕望之際,身後忽然兩道激光掠過,其中一道正正地落在了即將襲向尤拉諾維奇的La-7上!

  La-7在空中炸成了一朵煙花。

  繆苗還沒回神,操縱臺上蹦出兩個新的對話窗口,而上面的人竟然是——

  「鐺鐺!鐺鐺鐺鐺!」伴隨一道誇張的擬聲,一個鵝蛋臉的少女出現在屏幕上,「真熙!我!來!支援啦!閃亮登場!」

  而還有一架相當眼熟的Bf109越過繆苗,徑直開往了尤拉諾維奇。

  是艾德曼!

  他朝她點點頭,嘴上卻還在和對講機說話:「這裡是編號974與編號662。已抵達任務空域。收訊良好。現在開始展開支援。」

  「收到。請執行指定任務。」是柯德莉的聲音,她的正經嚴肅只維持了一句話,「把那群渣滓都給老娘碾成宇宙垃圾!」

  「中尉,恕我直言,只剩下一台La-7了。而且依照聯邦規定,在近軌空域內隨手扔垃圾是要罰款的,這可能會干擾到軌道衛星的運作。」

  「……」

  「ScheiBe !在那裡廢話能不能先把老子後面這蒼蠅給打死啊!」

  ***

  場上的觀眾全部都是滿臉問號。

  先是觀賞了六架無人機圍毆兩學生,雖然有些意義不明而且不知道圍毆者為什麼用實彈,但總之纏鬥和回避過程真的非常精彩,給人一種不明覺厲感。可中途忽然就神展開了,被圍剿的忽然手持大刀給他們大秀近戰,內容包含普加喬夫機動到滾筒防禦到徒手擲槍,正當他們以為這是奧運會表演炫技的時候,又蹦出一架零戰和Bf109分分鐘把剩下兩部紅色機甲給滅了。

  嗯嗯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吃瓜觀眾茫然之際,轉播突然一黑,一道冷如冰泉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

  【諸位下午好。】

  怎麼廣播又變人了?

  【剛才的表演已經結束了。如各位所見,雖然赫爾文在無人機技術上已經有了突破性進展,但由於數據庫的不完善,這項技術還遠遠沒有成熟到可以派上實戰的程度。】

  【依靠數據庫進行運作的機甲,只能在已知的行動範圍內進行攻擊和防禦,而不能面對未知的危險。但儘管有諸多不足,這項技術無疑是劃時代的。基於現有的基礎,我猜想不多時日,人們便能在戰場上使用它。目前,還需要在座諸位的共同努力以完善它。】

  【我謹代表赫爾文總校區向大家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

  脫力到感覺自己快要猝死的繆苗被崔真熙從機甲裡扶出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踩在了一團棉花上。

  好想就地躺下永遠不要起來。

  可迎接他們的柯德莉不給繆苗一點喘息,上前便拍直了她的背部,厲聲道:「忍一忍,待會還要去領獎。」

  相比繆苗的慘狀,尤拉諾維奇就顯得精氣十足多了,他除了出了身熱汗,馬尾有點卷翹外一切都好。剛下機的他見柯德莉那樣拍繆苗,當即就跑上去揮開柯德莉的手把繆苗擋在了身後。

  「都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你們居然還在乎頒獎?!」尤拉諾維奇喊,「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繆苗倒是可以理解上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論如何先做好面子工程」這個想法的,所以她扯了扯尤拉諾維奇手臂,讓他別跟柯德莉強。

  柯德莉看著疲憊不堪的繆苗也非常心疼,但別無他法,只能重複道:「再堅持一會。」

  ……

  鏡頭在眼前閃爍,周圍應該是非常嘈雜的,但因為耳鳴的緣故,也聽得相當不真切。

  「繆同學,聽說你的精神力只有B級,但你剛剛在空中做出的普加喬夫機動是很多三年級學生都尚未掌握的技巧!請問你平常有什麼特別的訓練方式麼?」

  「還有最初的那兩輪無縫銜接的BZ,你是怎麼在急速俯衝內達到如此高精準的著彈率的?!」

  「以及那個防禦滾轉!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拿空戰機甲近戰!」

  她努力掛著微笑,張了張口想要要回答……腦裡一片混沌,怎麼想都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好累,真的好累。

  再堅持一會。

  剛剛還在身旁的尤拉諾維奇不知什麼時候也被一群人簇擁到了一旁問話。人海重重,繆苗現在又視野模糊,環顧了一圈四周,始終找不到那個金燦燦的小腦袋。

  有點失望。一旦情緒低落起來,最後支持著她背脊的那根竹竿也「啪」地一聲斷了。

  放任自制力遠行,雙膝忽然就軟了下來,繆苗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但意識殘存的最後,她感受到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個堅實的懷抱,帶著她熟悉的淡香。

  ***

  年長者深深凝望著投影裡的打橫抱著繆苗的尤拉諾維奇,良久,拄著獅頭手杖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旁邊隱匿於暗中的守衛立即走上前,護擁在他身邊。

  「您要走了麼?」懷特也站了起來,「還有單人賽。而且,您不打算和他打聲招呼麼?」

  「小孩子的小打小鬧,不看也罷。」老人冷哼道,「倒是你……少陽奉陰違了,背後那點小動作,最好別再讓我抓到。」

  「怎麼會。」懷特笑道,「我的一切都獻於軍部,所作所行都是為了聯邦。」

  「呵。」

  懷特並不介意這聲譏刺,他恭順道:「那麼,恕我不遠送,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9:25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五章

  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校區論壇》灌水區》

  《去TM的B級,既然是個B級就老老實實回家洗地不好嗎?!》

  LZ【入教!都給我入教!】:既然是個B級就老老實實回家洗地不好嗎?為什麼非得來赫爾文傷害我們的自尊!!樓主感覺臉好痛!!!先自行認領之前那個八一八帖子的83L,沒錯樓主就是之前那個陰陽怪氣叫人家回去洗地的人,首先虔誠地向繆神操認錯,我錯了,自打臉三千下不解釋。再來就是你們都看了今天的二人組決賽麼!厲害了我的繆神操!她是光她是電她是唯一的神話!LZ感覺在校都達不到那種操作水平啊!B級怎麼了!B級分分鐘教你做人啊!求B級都回家洗地吧!!跪求!在B級面前!樓主幾乎感受不到自己人生的價值何在啊!

  1L【樓主是狗】:二營長!老子的意大利炮……泡麵,這位小兄弟要不要嘗嘗?

  2L【樓上忘記改ID了】:我扛著四十米大刀進來……來給樓主修修腳指甲。

  3L【笑死爹了】:樓上都夠了好不好,樓主也真的是,標題黨不要太過分吼!

  4L【= =】:自打臉+1,給你們講一個本年度最佳笑話——我的精神力只有B級。

  5L【送小高上白矮星】:來自扶桑區的吃瓜群眾表示早已摸清楚了這一切套路,安靜吃瓜不說話。

  6L【匿名】:在第一次近軌空間站的那場實戰課後,我就知道繆神操一定很厲害……殷麥曼機動她做起來跟玩似的。

  7L【信繆神得永生】:其實繆神不是火力壓制型的啊,可能是精神力限制的原因,但正是因為這才厲害啊!拜倒在繆神的高端操作之下,請繆神再踩我幾腳!

  8L【自甩耳光】:圈粉,反正我被圈粉了。而且我告訴你們,繆神操不止機甲操縱的好!上次的筆試成績她是前五名。

  9L【信繆神不掛科】:求別提筆試成績,那個榜單被亞細亞區的人屠榜了好嗎?他們太恐怖了,我覺得每一個亞細亞出生的人都能同時在腦裡處理十個AIM的彈道公式。

  10L【十個?少了,是二十個!】:怪物,她是怪物!後面的表演賽看了麼!那可是普加喬夫眼鏡蛇機動!教科書式普加喬夫眼鏡蛇機動!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把那玩意兒運用在實戰裡!總之我入教了!自行打臉八千下!

  11L【匿名】:能別把別人說得那麼恐怖嗎?其實繆人很溫柔啊……我之前有請教過她問題,她的講解都非常耐心,以及我覺得如果是她,能在腦裡同時處理三十個彈道演算公式。

  12L【優雅地吃司康餅】:所以說當時好好承認人家的戰績不好嗎?現在打臉痛不痛?

  13L【啪啪啪啪啪】:回11樓,痛啊,當然痛,但這太難了……我相信在座大部分都是A級評定以上吧。如果說不如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還能以天賦不如人來安慰自己……但不如B級就真的只能代表自己真的一點也不努力了。

  14L【匿名】:我其實是最先開始模擬戰被繆神操秒掉的人之一,後來被打敗後很不甘心所以我STK過繆神操一段時間……我跟你們說繆神操的日常訓練不是人可以達成的,我給你們貼一張她的訓練表【附圖】。

  15L【匿名】:樓上!!尾隨是犯法的好嗎!!但這張訓練表是怎麼回事啊!繆神操受我一拜!

  16L【匿名】:繆神續航不行啊,果然還是因為精神力不夠的原因嗎?比賽之後就直接脫力暈過去了。

  17L【匿名】:心疼我繆神操,但你們注意到了沒有!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他!接住了繆神操!而且公主抱!天啊我的少女心!還吼了採訪人員要他們滾,然後就匆匆帶繆神操去醫務室了!【附圖】

  18L【匿名】:我去我的少女心!!我的少女心!!我也好想被他公主抱!!

  19L【我的老公在我手機裡】:你們這幫人弱爆了,早在模擬戰開始之前,苗苗就公主抱過斯維爾了好嗎!就是斯維爾挑釁中尉被揍暈的那一次,這才叫做男友力!!【附圖】

  20L【匿名】:啊啊啊啊啊啊我錯了我更想被繆神操公主抱啊!繆神操這張圖好帥啊!!!

  21L【匿名】:打擾了你們跪舔繆神操了真是不好意思,但說起來……今天那個突然的表演賽是怎麼回事,無人機技術?第一次聽說唉,不明覺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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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長辦公室內。

  布萊克裹著一張薄毯陷在沙發裡,手裡拿著一個焦糖甜甜圈狼吞虎嚥著。

  背對著他的懷特靜靜地望著落地窗外的景色,許久,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布萊克說道:「無人機技術最大的缺陷有二點。」

  布萊克吃得正歡,聞言內心咯噔一下,放下了準備伸向第二個甜甜圈的邪惡之手,惴惴不安地等待懷特接下裡的話。

  「一是數據庫的不完善,這個不完善不是針對於對人,而是對蟲。能被數據庫收錄的信息都必須是經過實戰驗證的,但蟲族自八年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對蟲的戰鬥數據,是一片空白。」

  「二是精神力的苛刻要求,只有精神力達到S級以上的人才能成為供體投射者,聯邦內的S級精神力只有不到百位,這讓這項技術註定得不到大範圍的推廣。」懷特扭頭看了一眼布萊克,「即便是S級,也需要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才能準確提取大腦神經元的信息……布萊克,你把你腦裡的電極薄膜取出來了沒有?」

  「取出來了。」布萊克咽下了含在口裡最後一口甜甜圈,「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把我發明的東西貶低得一無是處?拜託,這些東西我自己心裡清楚,遲早有一天我會解決這些問題的。」

  「你在模擬戰鬧出的事情我花了很大力氣才壓下去,這次對戰賽也一樣。」懷特說,「如果尤拉諾維奇真的出了什麼閃失,誰也負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有分寸。」布萊克打了個飽嗝,悠悠道,「我只是想讓他也躺個十天半個月感受一下我的痛苦,那發穿甲彈我根本就沒有內置炸藥和引信,否則哪裡只是打穿那麼簡單,早就把他炸成一坨肉泥了。嘖,他居然把我忘得一乾二淨,那個兔崽子,還有他身邊那個女的,叫什麼來著?繆、繆苗?都怪她!壞了我兩次好事。」

  「而且明明是你授意讓我提前公佈的,不是嗎?叔叔。」布萊克翻了個白眼,「赫爾文已經多年沒有任何舉動了,那幫人又開始好逸惡勞起來,你不是想借此提醒軍部那幫老不死蟲族又有了活躍的跡象麼?」

  「不,那是其次。」懷特行至布萊克對面坐下,「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來過了。」

  這個名字像是平地一聲驚雷,布萊克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什麼?!」

  「嗯。」懷特平靜道,「不過昨天已經離開了。」

  布萊克額角滲出了冷汗:「他沒有發現……『那個』吧?」

  「沒有。」懷特笑了,「要掩蓋一件事情就用另一件更為顯目的覆蓋它。當他發現所謂的蛛絲馬跡導向的不過是一個還沒有成熟的技術時,自然就放下了警惕心。」

  「那就好。」布萊克鬆了口氣,「那個計劃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了,不出時日就可以正式進入實驗階段。」

  「你做得很好。」懷特十分滿意,「將它交給你的確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倒希望它永遠不會被用上。」布萊克頂著一雙死魚眼,這個一直搞事賣笑的傢伙居然認真地惆悵道,「戰爭……如果永遠不會發生就好了。」

  「安穩不是永久的,只要威脅還在。」懷特淡漠道,「八年前的慘烈……我不會讓它重演。」

  他一貫溫和平穩的聲線至此逐漸壓沉下去,唇角的弧度也抿成了一條直線,最後一句話灌注了鐵血與肅殺:「為了聯邦,『佩龍(Peron)』必須成功。」

  被懷特突如其來的壓力魄住,布萊克咽了咽口水,一時也肅穆起來。

  「不過在那之前。」懷特斜視了布萊克一眼,像是在打量一個垃圾,「你能把你體重減下來麼……怎麼半年不見變得跟頭豬似的。」

  「……」

  ***

  「詳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椎名有棲倚在潔白的牆壁上,輕聲道,「他本來針對的對象就只是你一個人。當時我潛入了他的光腦,發現他在對戰賽的計劃,但在此之前無人機還是軍部的機密,不能洩露,我只能先提醒苗讓她注意你的安全並且保護你。」

  她頓了頓:「說起來,『布萊克・沃克』,你真的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她語調輕柔是有原因的,這裡是病房,而床上的人是繆苗,她不久前才因為疲勞過度而暈厥被送到了這裡,現在正睡得香甜。

  尤拉諾維奇沒看著椎名有棲,也沒回答她的話。這個炸藥桶很少有那麼安靜的時候,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引線點都點不燃。

  崔真熙在另一邊安靜地削蘋果,她把每一片都削成了可愛的兔子造型,然後浸泡在鹽水裡。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尤拉諾維奇的臉色,安慰道:「醫生說了只是脫力,不用太擔心。」

  但尤拉諾維奇依然沉默不言。

  「那傢伙讓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椎名有棲遞給尤拉諾維奇一張照片。

  尤拉諾維奇接過,他只瞥了一眼,便揉成了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裡。

  空氣一時凝固住了。

  崔真熙訕笑了兩聲,拉著椎名有棲就往門口走:「我和有棲先走了,要好好照顧她啊。」

  ……

  留下的尤拉諾維奇凝視著還在沉睡的繆苗,驀地握緊了拳頭。

  垃圾桶裡的照片慢慢伸張開來,皺褶之間展露出一張合影——

  穿著呢子大衣的棕鬈髮男人騷包地露出一個痞氣十足的笑容,而身旁只有他胸腰腹身高一身正裝的金髮男孩則是板著一張稚臉,昂首挺胸,故作成熟。

  背景是一座帶著東歐風情的圓尖頂城堡,皚皚大雪反射的光芒太過亮眼,將鏡頭前的一切都打上了一層不真切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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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佩龍,Peron(ΠepyH),斯拉夫神話裡戰神的名字。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9:40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六章

  遲鈍如繆苗,也察覺到了尤拉諾維奇這兩天有點不對。

  舉個例子,平時吃飯的時候,他會把沙拉裡比如西芹之類的蔬菜全部挑出來,這些東西最後往往會進入繆苗的肚子裡,但最近他吃飯時卻總在走神,嚼到一半才注意到嘴巴裡的味道不對,苦著臉咽下去。

  再來,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忽然變得冷淡了很多。

  切實感受到了這一點的繆苗十分無措,也不知道從何下手改善這個狀況,因為她也不清楚自己哪裡做錯了,惹得他不高興。

  要知道尤拉諾維奇就是個人形自走火藥桶,要是有事,基本都是當場就爆,像是這樣主動跟她鬧冷戰……還是第一回 。

  單人賽還在進制階段,他每天把自己的賽場打完就回房倒頭大睡,基本不搭理她,也很少回應她說的話。

  她的賽程也排得非常緊張,屢次想要找他好好談一次,但總是沒有恰當的時機,結果反應過來的時候,決賽前夕到了。

  說是幸運又或者說是不幸,她和尤拉諾維奇在進制賽中都沒有抽中對方,直到決賽。

  匆匆回到宿舍發現燈已經暗下的繆苗,躊躇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尤拉?還醒著嗎?」

  沒有回應。

  她有些失望,但在入睡之前還是低聲說:「你有看對戰表嗎?明天是決賽,我們是對手。」

  除了她的話音外,寢室裡一片寂靜。

  「好吧,晚安。」她說。

  ***

  評論員A:【萬眾矚目的單人戰決賽來了!巧合的是!這次倖存到最後的參賽員竟然是之前陸空二人對戰賽的冠軍組,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繆苗,但這次兩人在賽場上見面已經不是搭檔關係,而是對手!】

  評論員B:【反正我覺得按照這劇情走向,一年級冠軍勳章基本上已經被他們兩個承包了,信不信最後空戰決賽那一天倖存到決戰的還是他們兩個?都是套路!都是套路!】

  評論員A:【繆同學的操作真的是相當出彩,但她這一路晉升靠得更多是幸運加成。根據歷史記錄的對戰表,她的對手大多都是中型機甲,火力穿深較低,裝甲較薄,基本都和她一樣走的是技術流的機師,如果本次比賽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仍然選擇使用重型機甲IS-3的話,那麼繆同學幾乎是沒有任何勝率的。】

  評論員A:【好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已經就位了,他這次駕駛的機甲還會是IS-3麼……HOLY……SHXT! 他這次駕駛的已是正式軍用的機甲型號T-14!T-14!天啊那是活生生的T-14!!我上次見到T-14的還是露西亞的閱兵儀式啊!!這是露西亞區最新研製的機甲!但不是正規軍才能使用麼!為什麼學生對戰賽能出動它?!!!這差不多是新世代機甲的頂尖代表之一了吧?!!我去!!軍部機師都不能隨便動用的尖端機甲為什麼學生在開??這玩意兒真的能火控到比賽水準麼?空包彈都能被它砸出一個坑啊!】

  評論員B:【冷靜點,再這樣下去你的專業評論員人設都要崩壞掉了。好吧……如果繆同學開的是還是謝爾曼的話,我建議她現在直接下機投降,沒得打,真的沒得打。】

  ……

  聽不見場外喧囂的繆苗活動了一下筋骨,深呼吸一口氣,以平定血脈下的噴張。

  對手是傳說中的雙S天才,人類史上最強的精神閾值,雖然每天都在和他朝夕相處,但是能在賽場上一對一還真是……令人感到興奮不已。

  在對手是他的情況下,自己能達到哪個水平呢?

  繆苗抿了抿嘴,用舌尖將乾燥的唇部微微潤濕,然後翻身躍進了駕駛艙裡。

  如果尤拉諾維奇還用的是IS-3,那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精神鏈接同步,機甲啟動,繆苗駕駛著機甲走出了備戰機庫,站在了賽場上就位。

  ……

  評論員A:【哦,夥計們!我打賭我的眼睛一定是出了問題,否則我怎麼會在賽場的另一端看到傳聞裡中華區的尖端機甲99A2呢?天啊,我的上帝,那真的是99A2!今天的比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兩部正規軍級別的尖端機甲出現在賽場上?】

  評論員B:【我記得你不是維耶南區出生的麼?能不能別激動上頭忽然開始用歐美腔來解說,很惡寒唉……好吧我來補充一下,相比露西亞最近才放出情報的T-14,作為中華區研發的最新型陸戰機甲99A2已經在實戰演練裡取得了優異的成績,高馬力,優秀的火控系統,強大的裝甲,恐怖的穿深……可以堪稱是這個世代機甲的巔峰代表之一,最重要的一點,它對駕駛員的要求極為嚴苛。雖然之前比賽裡不難看出繆同學是走技術流的機師,但憑藉她只有B級的精神力,駕駛這樣的機甲恐怕有點勉強。】

  評論員A:【套路,都是套路……我再確認一下這是學生對戰賽是吧?好吧,雙方機甲條件基本相當,我無話可說,我在正規軍演練都沒見過這兩架機甲懟上過!是誰批准給學生使用它們的?!】

  柯德莉聞言微笑:呵呵~

  ……

  繆苗一直駕駛謝爾曼的原因是為了彌補自己精神力的短板,但她深知決賽裡如果繼續駕駛它,對上尤拉諾維奇是毫無勝算的:在絕對的火力裝甲壓制面前,技巧等於無用。

  更何況競技場是一個完全沒有戰略可言的地方,這某種意義上對學生是公平的:沒有地形優勢,不用考慮部署對策,任何戰術都毫無意義。但它同時對學生也是不公平的:機甲的優劣極大程度決定了比賽的結果,往往只有精神力高的人才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這幾個月的空戰訓練讓繆苗已經學會了如何將自己有限的精神力發揮到極致……雖然99A2對於她而言還是有點太過勉強,但畢竟只是陸戰機甲,驅動成功不在話下,只是不能保證長久續航。不做到這種程度,絕對贏不了尤拉諾維奇。

  抱著這樣的心情,在賽場上看到對手竟然是露西亞最尖端的T-14的時候,繆苗反而有一種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的淡定感。這樣一來,雙方的機甲都在同一水準了。

  尤拉諾維奇看見她駕駛的是99A2的時候,會不會有點小小的驚訝?繆苗胡思亂想著,倒計時聲音已經響起了。

  比賽開始!

  繆苗全身繃緊,目光如隼,膠著在T-14身上。她沒有立即開火,因為她知悉尤拉諾維奇每一個出擊前習慣性或無意識的小動作,她需要這些信號幫助她進行預判:她的精神力註定她不能長時間劇烈地駕駛99A2,必須在保存體力的情況下以最低的消耗完成最有效的攻擊。

  然而T-14也一動不動,佇立在賽場的一端,甚至連機槍都沒有抬起來。

  僵持保持了一分鐘,繆苗有點迷惑,但還是一刻也不敢放鬆。

  所以當操縱盤上忽然彈出一個標注著【編號1342的機甲向您申請通訊連接,是否確認?】的提示時,她心臟差點被嚇得從胸腔裡跳出來。

  等等,1342不就是尤拉諾維奇駕駛的T-14嗎?

  比賽場上和敵人開通訊聊天?雖然規則沒有說不行……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誰會比賽的時候和對方申請連接啊!

  繆苗短時間內腹誹了無數遍,但對方是尤拉諾維奇,她是不敢按「拒絕」的,最後還是黑線著按了「確認」。

  然後屏幕上方立刻蹦出尤拉諾維奇的臭臉。

  真的是非常臭。

  一上來就朝她噴道:「你這個智障!給我從99A2上下來!」

  尤拉諾維氣勢十足,彷彿繆苗幹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頓時弄得她毫無底氣:「啊……為什麼?」

  「你一個B級開99A2是想死嗎?!」尤拉諾維奇看見繆苗駕駛的是99A2的時候內心毫無驚喜只有驚嚇,這種尖端配置的重型陸戰機甲要求的精神力可以和空戰機甲媲美,而繆苗兩天前才因為精神力透支而直接暈厥過去!

  雖然他一直很期待和繆苗對戰,但他知道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今天開T-34的意思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倒厲害了,直接開來一架99A2! 焦急之下,尤拉諾維奇有些口不擇言:「別廢話了,快滾下去直接認輸。」

  繆苗被他說得登時氣血上湧。之前別人嘲諷她精神力低下都沒讓她像現在一樣那麼生氣受傷:明明之前說相信她的人是他,說承認她是他隊友的人也是他,現在他居然跟她說這種話!

  她氣極的時候,說話音調反而異常平靜:「你是不相信我麼?」

  「不相信你?」沒想到尤拉諾維奇嗤笑了一聲,「明明是你不相信我!!」

  繆苗不明所以:「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

  「少在那裡狡辯了!!」尤拉諾維奇打斷了她。

  「我沒有,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就在「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這種白爛無意義對話即將深入展開的時候,幾個工作人員前來提醒兩人別逼逼了趕緊打,觀眾都等得不耐煩了。

  這下倒好,一時火氣還沒完全宣洩掉的兩個人均是鬥志高漲,摩拳擦掌,恨不得直接把對方的臉摁在地上地上揉擦幾百下。尤拉諾維奇的想法是「既然你不下99A2,那就別怪我直接秒殺你讓你強制退場回宿休息」,而繆苗的想法是「我一定要打贏這個混蛋小子,讓他好好聽人講話少在那裡臭拽逼的」。

  於是兩人一時不管任何戰術,直接端著機槍就開懟!

  本身重型機甲也不太需要講究戰術,無非就是保護自己的薄弱處不被擊中,乘著火力空隙繞圈跑位,一有機會就朝對方狂射炮彈。雙方機甲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比賽一下就變成了拉鋸戰。

  而拉鋸戰一定會以繆苗的失敗告終。她本人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熬過T-14又一輪射擊更換彈匣之際,她開足了馬力,一個衝刺撲向了尤拉諾維奇。

  熟悉對方小動作的人不止繆苗一個。自上次繆苗駕駛失事以來,尤拉諾維奇每次實踐課都會特別留意她的狀況,以確保她在自己的視線裡平安無事。在99A2做出半蹲動作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就知道繆苗是想突擊了,當即把裝到一半的主炮往後一拋,順手從背後掏出一把備用的輕型機槍對準迎面而來的99A2一輪掃射。

  遠距離的機槍是無法穿透99A2的裝甲的,但近距離就不一樣了。突擊被識破還正面對上槍口在繆苗的意料之外,她卯足全力才讓自己的機甲在衝刺中變換了一個姿勢,危險地躲開這一輪子彈後一腳踹向T-14的腿甲,想要將其撂倒。

  尤拉諾維奇冷笑,沒等99A2接觸到他,就抬腿一腳踩住了99A2的腿甲,就著這個動作揮動著臂甲砸向了99A2。

  反擊的動作也被識破,當事人繆苗卻毫無慌張之意,在尤拉諾維奇的臂甲即將砸爛她腿甲的同時,她已經裝填好一發穿甲彈瞄準了他!零距離,還是強大火力和穿深出名的99A2,這一擊足以定勝負!

  扳機扣下,尤拉諾維奇揮動的臂甲卻在空中硬生生折了一個方向,竟然在她的穿甲彈還未出膛之前,把她的主炮連帶著彈藥給打飛了!然後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T-14直接順著慣力,將臂甲橫在99A2身前將其壓在了地上。

  觀眾們不明所以,他們居然在看以火力裝甲聞名的尖端新世代機甲……在打肉搏戰???

  「嘖!」

  通訊屏居然還沒關,繆苗聽見那端傳來了尤拉諾維奇的咂嘴聲:「你就這種程度而已,直接投降吧。」

  已經開始疲憊的繆苗堅持道:「我不要。」

  「明明沒什麼能力。」尤拉諾維奇的話忽然變得尖銳刺耳,「整天在那裡逞能真是讓人看不下眼!」

  「我沒有。」

  「你閉嘴!現在從機甲上下來!去投降!」

  「我受夠了。」繆苗終於爆發了,她忍無可忍地朝他大聲喊道,「對我如果有不滿就早點說出來啊!整天板著一張臉我哪知道我有哪裡做錯了?!既然覺得我不能信賴,那當時為什麼找我做搭檔?」

  「你說什麼鬼話?!」尤拉諾維奇吼得比她還凶,「明明先不相信隊友的人是你!既然當時知道二人賽後會有危險!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兩人吵架必有一方先慫,於是繆苗先慫了:弄了半天,他居然是為了這檔子破事跟她糾結?

  尤拉諾維奇:「個人英雄主義能讓你得到什麼自我滿足感嗎?」

  不,自我滿足感倒沒有……是椎名有棲不讓她告訴您的,畢竟您脾氣暴缺根筋,知道背後有鬼的話,肯定直接跑去找別人單挑。有棲當時的意思是還沒確定對方具體方位,如果提早暴露的話反而會讓布萊克警惕起來,到時候事情說不定會更麻煩,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引蛇出洞……

  好吧,某種意義上的確是不太相信您的情商。

  繆苗有點心虛。

  尤拉諾維奇見繆苗癟了,立刻乘勝追擊:「這種水平還說保護別人,別笑掉我大牙了!每次都是這樣,我說了我才不需要你這種人擋在我面前,聽不懂人話嗎?!」

  再這樣說下去就有點過分了。

  「保護同伴不是應該的嗎?」繆苗失聲道,「對於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搭檔啊!想要保護你難道不是應該的嗎?而且明明和艾德曼比賽的時候,你也擋在了我面前不是嗎?」

  尤拉諾維奇被她一發直球哽得啞口無言。

  現在的狀況是99A2被T-14正壓在地上,以尤拉諾維奇的角度看通訊屏,繆苗就像是被欺負過一樣背倒在椅背上,頭髮淩亂,眼眶還很紅,胸膛也因為氣惱快而大地起伏著。

  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那樣的表情,尤拉諾維奇不禁有點失神。

  有破綻!

  繆苗眼神一凜,趁著尤拉諾維奇呆愣之際,頃刻間操縱著99A2一個昂首撞向了T-14。這種兩敗俱傷的撞法有效地將T-14給撞開了數米,99A2立即站了起來,向後撤退拉開了距離。

  尤拉諾維奇在內心狂爆粗口,但他反應迅速,也當即後退拾起了之前被自己扔到一旁的機槍。

  「我不覺得我有錯。」繆苗說,「我也不想輸。」

  兩人同時更換好了彈匣,互相瞄準,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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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出現的兩台坦克(機甲),已經脫離了二戰老爺機範疇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坦克,而且都是非常叼逼的那種。

  T-14主戰坦克:其實俄羅斯那台T-14目前還處於比較扯談的情況(15年服役還是16年?),具體情報幾乎沒有,只是官方放狠話我們這坦克可厲害牛逼了秒你天朝秒你美帝分分鐘的,然而放完話後並沒有公佈採購多少,所以應該是不咋樣的【然而現代戰爭基本靠核力量,坦克已經沒啥卵用了】

  ZTZ-99式主戰坦克(Type 99 Main Battle Tank):但!鏘鏘鏘鏘!本文終於第一次出現我們天朝製造研發土生土長純本土技術的坦克了!沒錯!就是99A2!近代中國坦克最屌代表之一,放到世界也是一流水平,簡直自豪感悠然而生,而且跟扯淡的T-14不一樣,我們這個是真的有比賽數據說真的很棒真的很屌真的很厲害!【注:99A2其實不是官方名,是99式坦克後期大改版,作者圖方便而且之前叫順口了決定還是用99A2來命名】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39:53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七章

  被惹毛了繆苗自然是死肛到最後也不認輸。兩人的裝甲都很厚實,且互相都對彼此的行動模式相當熟悉,最後比賽以繆苗再度耗光體能和精神力告終。

  但比賽沒有決出冠軍。以傷害演算機制為標準的話,99A2在還遠遠沒有達到被「擊毀」的程度時,繆苗就已經出現脫力徵兆了。尤拉諾維奇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點,再度桎梏住99A2後,他直接把駕駛艙給扒開,將繆苗從裡面抓了出來。

  然後他自己也跳下機甲把繆苗抗去醫務室了。

  徒留下一群「臥槽都發生了什麼?!」「比賽結束了?」「誰冠軍啊?」「人怎麼都跑了我去!」的觀眾互相大眼瞪小眼。

  以及校董會出資方「那是99A2啊99A2,兩百萬一台的99A2,他就那樣拆了修理費好貴好貴好貴好貴」的哭號。

  參賽選手跑路,比賽中止。這視規矩如無物的囂張態度觸怒了學校上層,決定直接把他們兩個給除名掉,於是冠軍落到了原本的四強上。

  而作死小能手繆苗同學則達成了短時間內連續兩次透支精神力的成就。可第二次就沒有第一次恢復的那麼快了,她躺沒多久,肌肉酸痛無力不說,還發起了高燒。雖然都只是小問題,但醫生為了不讓她年紀輕輕就猝死在機甲上,勒令她接下來所有的比賽都禁止參加。

  空戰單人賽就此和她絕緣。

  繆苗:再見了,一等獎學金。

  當繆苗還在養身體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在空戰單人賽中大殺特殺,毫無懸念地領回了冠軍勳章。

  至此,對戰賽還算是有驚無險地完美結束了。

  ***

  數日後。

  503宿舍。

  剛抱回冠軍稱號的尤拉諾維奇還在走廊裡,就聞到自己的宿舍方向傳來一陣濃厚而熟悉的香味。

  他吸了吸鼻子——是紅菜湯。

  隱約還有嘈雜聲。

  步伐不禁加快,尤拉諾維奇一推開門,四發小禮炮齊聲在眼前打開,迎面而來的彩帶亮片噴了他一臉。

  「恭喜冠軍!」「恭喜。」

  受到驚嚇的尤拉諾維奇炸起了全身的毛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彩帶落下,他才看清楚了房內差點把他嚇出魂的四位罪魁禍首。

  繆苗,椎名有棲,崔真熙……以及為什麼還混入了一個艾德曼・施耐德?!

  「快進來快進來。」崔真熙向他招手。

  ……

  「剛開學那場模擬戰不是說要泡菜比拼嘛。」崔真熙利索地從背包裡掏出了兩個玻璃罐,裡面盛著紅油泡菜,「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總覺得一直沒有適當的時機。」

  一時又是論壇風波,一時又是繆苗失事,一時又是對戰賽……這大半個學期還真是相當忙碌緊湊。

  「後來想想既然比賽都結束了,乾脆舉辦個慶功宴吧。」提議者崔真熙興奮道,「來吧,快跪倒在我大韓泡菜的威力之下吧。」

  椎名有棲附和著點點頭,淡定自若地從包裡掏出了一罐黃蘿蔔泡菜,說出和她周身氣質截然不符的話:「決一勝負吧。」

  MDZZ。

  尤拉諾維奇現在只想把這些智障從自己房間裡趕出去,特別是……

  他手指著角落裡一臉無辜的艾德曼不善道:「為什麼這混帳也在這裡!」

  「淡定點淡定點,是我邀請的。」崔真熙擺了擺手,「雖然他曾經是一條不知廉恥沒有節操沒有下限的圍剿夜戰狗,但對戰賽時,他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向中尉申請實彈出擊的人哦。」

  艾德曼:「請你不要在前半句話給我取一個加上多重定語的稱號。」

  「某種意義上你還得感謝艾德狗呢。」崔真熙選擇性失聰。

  「……」艾德曼無言,靜靜地掏出了數紮啤酒,「其實我有帶慰問品。」

  「啊啊啊德區產的啤酒!」崔真熙立刻叛變,「為什麼不早點說!早知道我就再帶一份炸雞來了!」

  尤拉諾維奇忽然有種無力感,能讓露西亞流氓無力的人很少,這幫智障是頭一群。一旁安靜坐著的繆苗笑得很開心,所以尤拉諾維奇最後只是咂了聲嘴,便不再多說什麼,一屁股坐到了繆苗身旁。

  桌子中間還擺著一口鍋,那正是他一路聞到的香味的源頭。

  繆苗見他盯著那口鍋不放,笑著打開了蓋子解釋道:「是紅菜湯。」

  她說完,便給他盛了一碗,放在他跟前。

  事實上,兩人自上次陸戰決賽吵架後,還沒進行過一次好好的談話解開矛盾。繆苗此時的舉動無疑是一個示軟。

  尤拉諾維奇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他哼了一聲:「哈,像是你這種亞細亞出生的怎麼可能會做出真正的紅菜湯,不過看在你花了那麼多時間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嘗一下吧。」

  繆苗欲言又止:「啊……那個。」

  她還沒說完,尤拉諾維奇就猛灌了一口。湯已經擺放了一段時間了,不是很燙,意料之外的是這味道相當地道醇厚,莫名令他感到十分熟悉和溫暖。

  於是尤拉諾維奇決定用自己的語言給它做出最高等的評價:「哼,味道勉勉強強還算過得去。」

  繆苗驚喜道:「合你胃口嗎?那真是太好了,這是艾德曼做的。」

  「……」

  繆苗繼續道:「我試做了一下發現亞細亞版本果然還是跟東歐的差距太大了,後來艾德曼嘗了一下味道覺得不太對,就幫我重做了一份。」

  艾德曼朝尤拉諾維奇補刀:「謝謝誇獎。」

  「喂喂斯維爾你冷靜點!!!」

  ***

  到了後半夜,這群平時壓抑過頭的軍校生們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因為年齡問題被禁止喝酒的尤拉諾維奇,只能有一口沒一口喝著他的果汁味汽水,結果最後最為清醒的人竟然是他。

  崔真熙已經連吹了一紮啤酒,她打了一個酒嗝:「呃!我和你們說哦……真熙太太我、真熙太太我生氣了是很恐怖的哦!不要惹真熙太太我……否則分分鐘展會場販見!」

  根本不知道這個大韓區的瘋女人嘴巴裡都在念叨什麼。

  「真熙,你醉了。」椎名有棲平時猶如冰雕般的臉上也泛起了微紅。

  哼,關鍵時候還是這個扶桑面癱女比較靠譜。

  「我沒有!」崔真熙叫嚷道,她指著旁邊已經倒地不醒的艾德曼說,「你看看,這個被自己老家特產灌倒的德區弱雞,已經是我下本場刊的主角了……要不要看看我宣圖?」

  崔真熙搖搖晃晃地亮出自己的終端,正想翻出宣傳大圖給尤拉諾維奇看,椎名有棲就揚手按住了她。

  要知道這傢伙的終端裡可不止艾德曼的新刊……她沒記錯的話,崔真熙不久前才作死地畫完那傳說中高達100p的以面前兩人為原型的小黃本。

  「真熙她醉了。」椎名有棲歉然道,她忽然臉色一變,捂住了嘴,微不可聞地打了個酒嗝,「失禮了,我也喝得有點多。」

  崔真熙趁機雙手齊下,抱住了椎名有棲:「有棲你啊!太死板了!這樣不可愛的好嗎!」

  被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纏住真是一個糟糕的體驗。

  「你說什麼?」椎名有棲忽然冷聲道,「我明明哪裡都很可愛。」她居然能如此認真嚴肅地說出將自己冰山少女人設徹底敲成碎渣的話。

  「是是是,椎名大人最可愛啦!」崔真熙跟著人來瘋,「椎名大人萬歲!有棲公主萬歲!萬歲!」

  「呵。」椎名有棲滿意地端起啤酒,以品茶的優雅姿勢抿了一口,全然不知自己違和感爆棚。

  尤拉諾維奇這才注意到,椎名有棲身旁堆著的空罐,比那個正在耍潑無賴賣酒瘋的崔真熙還多。

  「大家都喝醉了呢。」繆苗雖然也紅著臉,但意識似乎還是清醒的。

  崔真熙豎起了耳朵,她立刻將目標重新鎖定,向其伸出了罪惡之手:「哦啊哦啊……苗苗你的胸部……」她一個虎衝繞背纏住了繆苗,在賽場上都沒有那麼迅速過的崔真熙喝醉了反而跟加了buff一樣,雙手快準狠地扣住了繆苗的胸部,「最近是不是又變大了一點哈哈哈哈哈!讓真熙太太我檢查一下啊~。」

  「噗——」尤拉諾維奇將還未咽下的果汁盡數噴出,面紅耳赤地看著這一幕。

  他實在是不太理解亞細亞區少女們平常聯絡感情的方式為什麼那麼特殊。

  平常這會兒繆苗該一個反手直接制住這個搞事狂魔了,但現在的她竟然只是咯咯地笑了幾下:「好癢啊真熙,不要……太癢了,哈——」語末竟然用上了略帶撒嬌的口吻。

  「哇哦,這個手感超棒的。」不愧是本子達人崔真熙,她揉捏的工口程度簡直可以突破天際,「吶吶,尤拉親,你看看,是不是超大超棒的!好軟好彈哦,真熙太太我好嫉妒嗚嗚嗚嗚……」

  崔真熙說著,拖著繆苗轉正到了尤拉諾維奇跟前。

  「我知道像你這種DT小男孩根本就沒見過大姐姐的歐派吧。」崔真熙嘿嘿笑道,「沒有DT男可以拒絕得了大姐姐的胸部哦,想不想要摸一下?」

  DT是什麼?歐派又是什麼?!

  好吧這些暫且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哈啊哈——好癢好癢,真熙你快點放手。」繆苗笑成一團,因酒精而緋紅的臉加上眼角上生理性溢出的淚水……

  尤拉諾維奇感覺大腦正在被一發接一發的核彈連續爆破,他忽然口腔中一陣腥甜,有什麼東西正在從鼻子裡湧了出來。

  「噫,DT男流鼻血了好噁心啊!」崔真熙忽然做了個鬼臉,「不給你摸哦!世界只有一個!但苗苗的歐派!卻有兩個!這兩個歐派都是真熙太太我的!誰都不給!」

  徹底傻眼的DT男尤拉諾維奇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

  「真熙,夠了。」萬幸的是,椎名有棲不知何時蹭到了崔真熙身後。即使是微醺的狀態的她散發出的魄力也足以將搞事王崔真熙給鎮壓住,「不要再鬧了。」

  崔真熙只好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懷裡的人,然後她掛著迷之慈愛的微笑凝視著還在緩勁的繆苗,語重心長道:「苗苗以後可不能隨便給除了真熙以外的人摸胸哦。」

  「嗯……但是喜歡的人是例外啦。」崔真熙想了想補充道,瘋酒鬼忽然正經起來,「不只是自己喜歡,對方也要喜歡你,才可以給摸哦!」

  「啊,嗯。」繆苗終於緩過氣,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失禮了。」椎名有棲拖拽起崔真熙,把她往門口拉,「太晚了,我們先回去了。」

  繆苗一臉恍惚道:「嗯……拜拜,晚安。」

  直到那兩個人消失在門口,尤拉諾維奇才挨過了核彈輻射的半衰期。

  他第一時間把已經處於半暈狀態的繆苗扔到了床上,用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緊接著把啤酒罐泡菜瓶和艾德曼等垃圾全部掃出去,最後砰地關上了門。

  做完這一切的尤拉諾維奇,背靠在門上驚魂未定。

  臥槽都是什麼鬼?!

  ***

  與此同時。

  「別裝了。」椎名有棲還沒走出多遠,便拍了拍掛在她身上看似爛醉如泥的崔真熙,「你沒醉吧。」

  崔真熙當即直起了身,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啊啊,真的是,沒想到有棲居然也裝得那麼像啊~」

  「區區啤酒。」椎名有棲斜了她一眼,「但你今天鬧太大了。」

  「沒沒沒,哪有呢!當事人那反應足以說明一切問題,真熙我從來不會看走眼。」崔真熙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道,「啊,但是那個手感真的很棒啊,捨不得可不是演的。但沒想到苗苗居然那麼容易就被放倒了哈哈哈哈!」

  椎名有棲聞言,唇角別有深意地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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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T的意思就是【童真】

  歐派的意思就是【胸部】

  工口就是【色情】

  世界只有一個,但歐派卻有兩個——by神谷浩史

  垃圾艾德曼次日醒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唯一一個被灌醉的人茫然望天】

  崔真熙:大聲告訴我!誰是全場最佳?!不說話?!不說話真熙太太就不搞事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0:06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八章

  夜深人靜。

  繆苗窩在被子裡冷汗津津。

  她其實沒醉。啤酒那點度數的飲料在她眼裡跟水差不多,跟真熙拼酒時連吹了幾紮後的確有那麼一點點上頭,但還遠遠達不到讓她頭暈目眩的程度。

  要知道每一個中華區出生的人都有一個銅牆鐵胃來應付過年時長輩的輪番罰酒,他們可不管孩子有沒有成年,喝酒要從娃娃抓起。從小受酒桌文化薰陶的繆苗除了很能喝外,還有另一個本領,就是裝醉。

  只要在場各位都表露出醉醺醺的樣子,繆苗就會立刻跟著進入狀態,以防自己成為下一個被灌對象,這可是她在無數家庭聚餐裡領略到的最佳策略。

  所以當她見到艾德曼倒臺,崔真熙耍酒瘋,椎名有棲也微醺時,為防止自己被集火,她立即裝作自己也上頭了。

  裝醉還有一個原因,她在上次決賽最後也沒跟小凶獸說開那件心結,雖然她現在也覺得自己沒錯,但不服軟又不行,於是想借機賣醉跟他道個歉,可萬萬沒想到後面的劇情發展突然一發不可收拾地脫韁了。

  誰知道崔真熙醉了居然能如此喪心病狂。

  即便平常在更衣間也經常被崔真熙襲胸,但剛才可是在小凶獸面前……真的是太羞恥了。

  以及崔真熙也真的是,喝醉了酒盡在那裡亂說話。

  結果到了最後,她也沒好好把腹裡打好的草稿說出來。

  純良少女繆苗還沒怎麼套路過別人,業務不熟練以致出師未捷身先死。此時的繆苗還不知道她居然被自己滿心信任的日韓組給聯手驢了。

  所以說……現在尤拉諾維奇睡了嗎?

  繆苗立起了耳朵。

  嗯,沒有磨牙聲,沒有夢話囈語,還醒著。

  這是她最後套路的機會了,不能放過,否則今天的一切忍辱負重都會化作泡沫!

  「尤拉……」她努力讓自己聲線帶上醉酒者的顫音,末了還逼真地打了個酒嗝。

  立刻就得到了對方的回應:「幹、幹什麼!快睡覺!」

  「之前跟你吵架……對不起。」繆苗輕聲說,「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沒想清楚要怎麼和你說。」將這句話講出來之後,壓在心上大石終於放下。

  但尤拉諾維奇卻依舊語氣不善地回應道:「嘁,閉嘴,睡覺。」

  繆苗心裡又咯噔一下,他這意思難道是還是不能原諒她麼?

  於是繆苗咬了咬嘴唇,再接再厲道:「當時被你承認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高興……從來沒有人跟我講過那種話,你是第一個不在乎我的精神閾值的人,所以,所以,我很想為了你做些什麼事情……但好像搞砸了……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講完,自己都被自己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知道了,我說我知道了!」被輪番直球砸得奄奄一息的尤拉諾維奇一掀被子,朝繆苗的床位吼道,「你醉了!快閉嘴!去睡覺!」

  套路成功的繆苗滿意地笑了,已經基本能將他的話在腦裡進行自動翻譯的她知道,這就是「沒關係,我原諒了你」的意思。

  ……

  繆苗似乎已經睡著了。

  但尤拉諾維奇卻輾轉難眠。

  是的,他今天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居然在和一個跟自己性別不同的人同居了接近小半年。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對性別差異感總是非常模糊……其實現代社會裡,除了生理構造不一樣外,個人能力跟性別已經完全不掛鉤了,軍校裡的男女比例也是對半開。

  但男孩子和女孩子終究是不一樣的。

  現在是初春的季節,空氣裡還帶著一絲涼意,他卻莫名覺得身體有點燥熱。

  一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的竟然是對床那人緋紅的面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夢和現實的界限似乎模糊了起來,不知道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回想起剛才的情景,還是在夢裡幻想出繆苗雙眼朦朧喘著粗氣的模樣。

  ……

  次日。

  前夜終究是攝取了不少酒精,繆苗難得起晚了,但也就比平時晚了不出半小時。

  通常這個時候尤拉諾維奇應該還在睡懶覺的,但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對床空無一人。更奇怪的是連床單都被他收了起來,要知道給兩個人定期更換床單這件事情一直都是繆苗做的。

  往後數日裡,尤拉諾維奇的表現比他還在冷戰期的時候還要奇怪。原先還只是不搭理她,後來乾脆直接岔開時間避開她。有時候好不容易逮住他了,對方都是一臉警惕地跟她保持距離,然後一個不注意就蹭地一下跑走了。

  繆苗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為那晚以後他也該不跟她鬧彆扭了,怎麼事情發展和預計的南轅北轍?

  她選擇求助於自己的親友團。

  崔真熙當即興奮拍桌表示這事情就交到她身上了,而椎名有棲一如既往無奈搖頭,跟繆苗承諾自己會看好真熙不讓她亂來。

  有了後者的保證繆苗放心不少。而艾德曼聽完她的描述後則是若有所思,已經是個過來人的他最後以圈擊掌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他是wet……」

  還沒講完,崔真熙就大手一揮,一個耳刮子扣在他嘴上。

  艾德曼:……

  繆苗:wet……wet什麼?

  崔真熙:「他剛剛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

  ***

  見崔真熙蠢蠢欲動,椎名有棲也只能盡力勸阻她:「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我也知道這種情況亂驢別人不好!」崔真熙嚎道,「但太遲鈍了!太遲鈍了!我看不下去啊!尤拉親!你行不行!你到底行不行!」

  椎名有棲冷靜地道出一個事實:「他才十六歲。」

  「有棲!你在跟我開什麼星際玩笑!」崔真熙不可思議道,「歐羅巴人十六歲還是個DT就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好麼!他真以為自己是少女漫男主角麼?!現在的少女漫都一言不合就開學了好嗎?傲嬌?這是多少世紀前流行的屬性了?他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時代淘汰!」

  「那種少女漫會被禁的。」椎名有棲道出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況且顏就是一切不是麼。」

  「你不懂啊,有棲。」崔真熙痛心疾首,「小毛子他現在處於自己人生中最美麗的階段,這個保質期極短的民族真是向世人展示了什麼叫做歲月無情。等他覺悟了,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啤酒肚和酒糟鼻了。」

  「……」椎名有棲第一次被崔真熙的歪理擊敗,一時竟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別擔心,我知道這種東西還是得本人覺悟比較好。」本子王崔真熙熟知一切套路,「我就放個催化劑,催化劑,這都是為了他好……」

  話至此,崔真熙忽然猶豫起來:「尤拉親小朋友是很好懂,但我不知道苗苗怎麼想啊……這樣會不會給她添麻煩?」

  「我想,大概不會的。」椎名有棲說,她第一次站到了崔真熙這邊,「她也很遲鈍呢。」

  得到了變相許可的崔真熙摩拳擦掌:「行,那就讓太太我來教你們什麼叫做真正的少女漫套路吧,這個時候沒有男配怎麼可以呢?!」

  ……

  於是躺槍王艾德曼在當天收到了來自崔真熙的一條信息:

  【Hi~圍剿狗艾德曼・施耐德,想不想要挽回自己的名聲與尊嚴?請按照我接下來說的去做哦~】

  艾德曼看完後沉思了很久。雖然他是個KY,但他不是個智障,看完崔真熙的話,他總算是反應過來為什麼尤拉諾維奇為什麼每次見他都一臉不善恨不得追著他狂咬幾百口。

  原來那露西亞的小毛子是把他當做假想敵了?

  很好。

  艾德曼淡定地將崔真熙發的那份「草稿」複製黏貼,然後發給了尤拉諾維奇。

  就當做是對這段日子尤拉諾維奇對他「百般照顧」的回報好了。

  發完後,他又給繆苗發了一段信息:

  【能出來宿舍一下嗎?我有事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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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曼想說的單詞是:wet dream【大家懂就好了別說出來不然男主要羞憤自殺了,青春期男孩嘛,這個其實很正常的,但他自己被自己震驚到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0:18

卷一 新葉的季節 第三十九章

  【致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我決定對繆苗出手了。

   ——艾德曼・施耐德】

  正在為自己青春期正常生理反應糾結憂心撓牆的尤拉諾維奇,在看到這封備註為「德區狗」的來信時,腦子裡的CPU暫停運轉了大概三秒。

  這短短的三秒鐘,他腦裡所想飛快地從「我居然TM對我搭檔有那種想法!」變成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那隻德區狗!」。

  而在尤拉諾維奇進行思想轉變並氣勢洶洶殺過來的時候,聯邦好隊友・第一次嘗試套路別人・但卻跟個老司機一樣熟練的艾德曼,已經把繆苗叫出來了。

  繆苗因近期一直被尤拉諾維奇冷待,十分低落,有些心不在焉道:「有什麼事嗎?」

  艾德曼:「幫你捕捉你搭檔。」

  繆苗:「捕捉??」

  本持著嚴謹而一絲不苟的德區精神,艾德曼正暗自計算著尤拉諾維奇的反應速度和抵達戰場時間。在聽見那陣急促而具有代表性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時,他忽然一個轉身,低聲朝繆苗道了一句「失禮」,便俯身將右手撐到了繆苗耳邊的牆上。

  崔真熙叫他把握好時間在尤拉諾維奇面前做個「壁咚」,他起初不知道她嘴裡的壁咚究竟是何物,上網找了找才發現原來亞細亞少女們原來如此鍾情被男性粗魯無禮地逼到角落裡用這種毫無紳士風度方式告白。

  艾德曼出於禮貌和底線,還是跟繆苗保持著相當一段距離——本身他就身形高大,手臂也相當修長。

  據說大部分女性就算是被不喜歡的陌生男子這樣對待也會因為緊張而臉紅,但繆苗全然沒有,她只是困惑地仰視著艾德曼。

  遠方的腳步聲一頓,其主人很明顯是看見了這一幕,因為緊接著他就變成了疾跑。

  繆苗也聽見了,她剛想看看,艾德曼就小聲道了句「別扭頭」。

  繆苗這會有點被他嚇到了:「怎麼了?」

  艾德曼朝她比了個口型:配合一下。

  艾德曼的表情相當嚴肅,毫無玩鬧之意。於是繆苗也跟著肅穆起來,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剛點完頭,一道強勁的旋風伴隨著殺氣襲向了他們。身體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地大力推開艾德曼,反手接住了那足以將人踢成腦震盪的殺人飛踹。

  「欸?尤拉。」繆苗看清楚襲擊者的時候有點意外。

  尤拉諾維奇一擊不成有點氣惱,咂舌:「嘖!」

  完成使命的艾德曼火速撤退:「我先走了,再見。」

  「混蛋!你別走!」

  尤拉諾維奇剛想追上去,繆苗便一個箭步擋在了他面前。

  「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繆苗俯視著他,認真說。

  尤拉諾維奇當即竄出了好幾米:「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他又想跑了。繆苗微眯了一下眼,在尤拉諾維奇轉身又想溜號之際抓住了他的手,然後現學現賣地將艾德曼剛剛在她身上展示的壁咚本領在尤拉諾維奇身上重現了一次!

  「咚!」

  雙手齊上,她這次終於把尤拉諾維奇給抓住了。

  「請好好聽我說話。」繆苗撐著牆,將尤拉諾維奇圈定在雙臂之間。

  尤拉諾維奇緊張地幾乎連馬尾都要翹起來了,他一個蹲身就想從下面溜走,但繆苗的反應更為迅猛,在他半蹲的動作剛打了個頭的時候便一腿踢向了他胯下的牆壁,在「雙手壁咚」達成後無縫連接了一套「踢襠壁咚」。

  不虧是實操第一名,真是厲害了我的繆神操。

  尤拉諾維奇被繆苗弄得面紅耳赤:「白、白癡,快放我出去!」

  「我拒絕。」繆苗說,「放開的話你又想跑了吧。」

  「……」

  「為什麼避開我?」繆苗試圖直視著尤拉諾維奇的雙眼,但對方卻一直躲躲閃閃地將目光移至別處,這讓她有些失落,「我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情嗎?」

  小霸王尤拉諾維奇在這樣的情境下都不禁有些底氣不足起來:「沒有,你放開我。」

  「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這件事。既然什麼事情都沒有,那為什麼要避開我?」

  尤拉諾維奇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繆苗受傷的神情,重複道:「我不想和你說話,現在放開我。」

  繆苗咬唇,她驟然壓低了腰,欺身貼近到他面前,這次尤拉諾維奇就毫無回避之地,只能跟她乾瞪著眼了。

  「我很難過。」繆苗深深凝視著他,「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我的話,我會跟學校申請分宿的。」

  她講完便放下了腿,收回了雙手,轉身就走。

  但還沒踏出幾步,衣角就被拉住了。

  「嘁,我說了跟你沒關係了。」

  繆苗聽見身後的人這樣說道,他的聲音還是第一次那麼……弱氣?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尤拉諾維奇說,「跟你沒關係,你不用一個人在那裡亂想一些有的沒的。」

  繆苗沒有回頭:「不能告訴我嗎?」

  「不能。」這事要說出去那他不如就地自裁算了。

  繆苗「哦」了一聲:「那我走了。」

  「不許走!」尤拉諾維奇鬆開繆苗的衣角,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個德區狗?!」

  為什麼扯上了艾德曼?繆苗迷惑地扭頭看向了尤拉諾維奇,他一臉急切,配上那張紅得跟西紅柿一樣的臉……

  真是可愛得要命。

  嗯……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

  繆苗心虛地挪開了視線,說道:「這跟艾德曼沒有關係吧。」

  她的這個反應落在尤拉諾維奇的眼裡就是欲蓋彌彰!尤拉諾維奇平時那小王八的氣焰終於回到了他身上。

  「你剛剛是不是答應他了?!」

  「答應?答應什麼?」

  「我看見你點頭了!」尤拉諾維奇憤怒道,儘管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立場對這件事情感到生氣,「別撒謊了!你答應他了對吧?!」

  繆苗沉默了,她開始回想起今日艾德曼種種違和的舉動……人生經歷比面前這隻火藥桶多三年的她即使平常有些遲鈍,但也能隱約察覺到這背後的陰謀了。

  艾德曼說幫她捕捉小凶獸就是這麼回事?那真是太感謝他了,如果不是他的話她還真沒機會逮著這隻神出鬼沒的貓。

  但繆苗的套路本領終究還是太過青澀,聯合之前艾德曼數次招募她組隊的前例,她思考許久最後得出的理解竟然是「難道尤拉誤以為艾德曼來讓我成為他的搭檔?」

  這怎麼可能……先不提對戰賽已經結束了,他們好歹朝夕相處了小半年,再來艾德曼和他室友海因茨最近關係似乎已經相比之前好了不少,自她早先拒絕的那幾次之後,他已經再也沒跟她提過這個話題了。

  老實說,繆苗現在真的很想點頭騙尤拉諾維奇的確是這樣的,畢竟這傢伙居然到了這份上都不願意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害她整天白擔憂。

  但一看到他那雙冰藍的雙眼流露出的迫切和慌張,她點頭到了一半就變成了搖頭。

  尤拉諾維奇可沒管她後來是不是搖頭了,在見到她做出點頭動作的時候,他的理智幾乎被怒火給焚燒殆盡,他用力地抓緊了繆苗的手臂,指甲幾乎陷到了她的肉裡。

  「不許答應他!」尤拉諾維奇說,「你不許答應他!」

  「痛。」繆苗嘶了一聲,「我沒答應他,沒。」

  得到了這個回答的尤拉諾維奇終於放鬆下手上的力道,他在如釋重負的同時幾乎就要弄清這份焦躁的源頭了。

  有什麼東西在紛雜的思緒裡一閃而過,他卻沒有選擇抓住它,只是用力地搖了搖頭: 「誰都不許答應!」

  沒太能領會他這句話意思的繆苗茫然道:「什麼?」

  「在作為我搭檔期間的這段時間裡。」尤拉諾維奇忽然扯住了她的衣領,定定地看著她,「不論是誰,你都不許答應。」

  他冰藍的眼睛讓繆苗忽然回想起了第一天遇見他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尚不認識她的尤拉諾維奇也是用這樣的目光鎖定著她,像巨型貓科動物一樣,帶著豹子捕捉獵物前的兇狠。

  她咽了咽口水:「嗯,我知道了。」

  在成為他搭檔的這些日子裡……她當然不能再去答應成為另一個人的搭檔啊,他都在想些什麼呢。

  ***

  解決完人生一大重事的尤拉諾維奇,回到宿舍裡就把自己裹在被子裡裝鴕鳥。

  該死的艾德曼・施耐德,他一定要找機會解決掉這個狗屎德區佬。

  正在腦裡規劃著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將艾德曼套麻袋沉大海的尤拉諾維奇忽然收到了來自崔真熙的信息。

  【尤拉親,今天抱歉啦~請不要怪艾德狗!是我讓他發那個郵件的和做這件事的~他對苗苗沒那個意思啦,請不要誤會!請不要在腦裡幻想怎麼弄死他哦!苗苗會生氣的!】

  尤拉諾維奇感覺理智在離自己遠去。

  這大韓女……居然幹出這種事情!但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敢用這種態度跟他說這番話?她又知道什麼了?

  【也請你不要再腦裡幻想怎麼弄死我哦~尤拉親,你也不想讓苗苗知道……你在夢裡幻想嗯哼啊哈哦啊她這件事情吧?】

  已經完全死於成年人套路之下的尤拉諾維奇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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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拉諾維奇:亞細亞人套路深,我要回烏拉爾。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0:32

卷二 夏火 第四十章

  在小打小鬧之中,第一個學年就這樣結束了。

  即使是軍校生,也是要放「暑假」的。在校生幾乎都是來自聯邦不同星域的,既然放假的話自然都是各回各家。

  繆苗在對戰賽中表現出色,雖然後期出了一點小事故,但總的來說,她年終拿到的獎學金也是相當可觀的。

  這代表她這次回中華區不用再買經由十幾二十個空間站的轉乘票,還可以在回家前買點禮物給家裡老小作手信,剩下的還能在明年訂購一套合身的女式校服!

  有錢的人生忽然變得無比明媚!

  臨近放假,繆苗的心情愈佳,相比之下,尤拉諾維奇反倒越來越悶悶不樂和煩躁。

  終於到了放假當天,在校學生紛紛收拾行李打包走人,繆苗也是如此。

  尤拉諾維奇見繆苗一臉高興反而有些不悅「只是放個假,有什麼可以高興的。」

  「終於可以回家了呀。」繆苗笑著說,「尤拉不高興嗎?」

  尤拉諾維奇不屑地哼了一聲,餘光忽然瞥見了她行李裡的一件還沒拆標的白色連衣裙:「那是什麼?」

  「啊,這個。」繆苗拿起了那條還在塑封裡的裙子,「是禮物。」

  「……」尤拉諾維奇平時可不會打探別人家事,這時候卻不禁有些好奇,「你有姐妹?」

  繆苗遲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是。」

  她沒接著講,尤拉諾維奇也懶得追問。

  繆苗將最後一份行李收拾好,就準備提箱走人了。

  「九月見。」繆苗朝尤拉諾維奇擺手。

  只是三個月而已。繆苗臨走時瞅了一眼金髮少年滿不在乎的側臉,忽然有點小小的捨不得。

  ……

  待繆苗遠行後,尤拉諾維奇立即從床底掏出自己的行李箱。他東西不多,而且都是胡亂往箱子裡一塞,費時不過一分鐘就填滿了整個箱子。

  將赫爾文標誌性的軍裝款校服脫下,換成自己平日裡的私服——一套阿迪X斯三道杠的運動裝,末了帶上鴨舌帽和口罩,自以為成功泯然眾人矣的他扛著箱子就緊隨著繆苗的腳步而去了。

  ***

  辦理好乘機手續的繆苗在等候室遇到了椎名有棲和崔真熙。

  崔真熙朝她招了招手:「等你好久啦。」

  繆苗這趟航班會在扶桑星域轉機,而椎名有棲就是扶桑人,崔真熙這次暑假似乎想先和有棲去扶桑玩,順便參加一個什麼重要會展,於是三個人乾脆約定一起出發。

  「啊啊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去扶桑參加這個會展!」崔真熙握著繆苗的手興奮道,「請預祝我本本完售,萌新第一次,好緊張啊啊!我以前只參展過大韓區的小展會呢!」

  本持著認真學習的精神,繆苗問:「說起來,真熙一直掛在嘴上的本子到底是什麼呀?」

  「我給你看看!」崔真熙掏出終端剛想翻出這次的本宣,忽然覺得背後一涼,「……嗯,下次吧,我下次再發給你。」

  多虧椎名有棲的剛剛釋放的殺氣,崔真熙堪堪想起自己這回的本子主角之一的原型正是面前的少女。

  ……

  而在亞細亞三人組交流感情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抵達登機手續辦理櫃檯了。

  繆苗剛才就是在這個櫃檯辦理乘機的,那直接購買這個航班的機票就行了吧?

  「請出示您的終端……很抱歉,系統裡並沒有您的購票記錄,您沒有提前購買機票是嗎?」

  「嘖,沒有。」他要是早先能拉下臉皮問繆苗航班號,現在又怎麼需要弄得跟個跟蹤狂一樣。

  儘管面前的毛子少年非常好看,但根據其糟糕的衣著品味和毫無教養的態度,櫃檯小姐只能攤手:「很抱歉,這趟航班的經濟艙已經沒有餘票了。」

  「我要頭等。」

  「……」

  他本來就打算坐頭等,頭等還有貴賓候機室,這樣正好可以岔開繆苗登機。

  真是太完美了。

  然而尤拉諾維奇自認為完美的計劃在剛登機還沒有半小時就敗露了。

  頭等和經濟是在星艦裡是不同層的,他登機後扔下隨身的東西,就溜下去想先打探好繆苗的位置。

  結果剛走下樓道,就和魔王級別的人打上了照面。

  椎名有棲。

  為什麼偏偏是她?

  不,她不一定認得出來自己……畢竟他現在的變裝完美無缺!

  結果椎名有棲只瞄了他一眼,便道破他的真身:「尤拉諾維奇,你怎麼會在這裡。」

  「……」

  尤拉諾維奇握拳,那只能做掉這個扶桑女人了。

  椎名有棲瞬間就看破了他的想法,淡定道:「苗馬上就要過來了。」

  為了證實她所言是事實一樣,繆苗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有棲,找到乘務員了嗎?真熙又吐了……」

  尤拉諾維奇聽見這個聲音轉身就想往回跑。

  椎名有棲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領,她大力將其扔進了樓道旁邊的廁所裡,緊接著自己也跟著進去,在繆苗到來之前關上了門。

  繆苗隔著門呼喚道:「有棲?」

  「抱歉。」椎名有棲將手指抵在唇上,朝尤拉諾維奇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請你先找乘務員吧。」

  「好。」繆苗擔憂道,「沒事吧?」

  「沒事,我馬上就回去。」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椎名有棲歎了口氣,朝尤拉諾維奇道:「說吧,理由。」

  尤拉諾維奇沉默了。

  「暑假三個月,難道你想一直跟著她嗎?」見他不配合,椎名有棲調侃道,「尾隨是犯法的。」

  「我沒有尾隨!」尤拉諾維奇被激得大聲反駁。

  椎名有棲已經開始用「行了吧我知道你是stk」的目光看著他了。

  尤拉諾維奇往常覺得自己跟繆苗相處就已經是困難模式了,沒想到直面另兩個亞細亞人根本就是深淵級別的挑戰,椎名有棲和崔真熙總是能想辦法把人氣死不償命。

  逗貓要見好就收,畢竟在它鏟屎官不在的情況下,逗狠了冷不防要被撓一爪。於是椎名有棲將話題轉移:「大家都回家了,你不回露西亞?」

  尤拉諾維奇沉下臉:「我不想回去。」

  「好吧。」椎名有棲知道他這態度就是絕對不會向她透露半點信息的意思,「這件事情我不會和她說的。」

  反正跟蹤和偽裝水平那麼爛,沒多久也會自己敗露掉。

  ***

  三天的漫長旅程,經過扶桑區一次中轉,總算是抵達了中華區。

  頭等艙是可以提前下機領取行李的,尤拉諾維奇過完海關就蹲坐在出口處守人。

  怎麼還沒來。

  他有些焦急地張望,趕在主要人流前過安檢的小毛子根本不知道高峰期的海關要排的隊伍有多長,更不知道經濟艙的行李有時候甚至會拖延時間抵達。

  蹲守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到人,尤拉諾維奇肚子有點餓,便跑去旁邊的便利店裡買了點垃圾食品先填填肚子。

  回來的時候,從出口湧出的人總算是變多了,他乾脆站在行李上跟燈塔一樣掃視著人群,唯恐一不小心把繆苗跟丟,也沒考慮這樣的自己實在太過顯眼。

  人海之中,尤拉諾維奇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側臉,是繆苗。他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立刻從人流縫隙之中擠著追了上去。

  但他和那人距離越近,卻越覺得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那個人真的是繆苗嗎?總覺得她忽然變矮了一點,這樣看過去甚至只有跟他一樣高,手上也沒拉著行李,身上還穿著一條花俏的洋裝,露出的腿部也沒有了之前漂亮的肌肉線條,相比三天前的最後一面瘦弱了不少,難道是機餐太難吃了餓壞了她?仔細看看,似乎哪裡都有些不太對勁,就算三天不見,繆苗才過肩的頭髮也不該直接長到及腰的長度。

  是看花眼了?不對,尤拉諾維奇對自己的視力有著相當的自信,那個側臉的確是她不會有錯的。

  他思維正發散著,前面的少女突然停步駐足。

  糟了。尤拉諾維奇剛想逃竄,但太遲了,少女已經轉身,他卻只能傻愣地待在原地。

  那的確是繆苗的臉,但又跟繆苗不太一樣。比起繆苗溫婉中帶些硬氣,面前的少女柔軟得就像一顆棉花糖,更為稚嫩和甜美一些。

  該死——難道真的認錯人了?不對,繆苗的臉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但為什麼中華區隨便一個路人都能長得跟她那麼像?!

  但那少女的目光卻定定地落在了他身上,她忽然驚呼了一聲,那張和繆苗有九分相似的臉上露出一個欣喜漂亮的笑容,然後她加快步伐向他跑來!

  尤拉諾維奇如臨大敵,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結果那少女竟直直忽略了他,徑直往他身後跑去。

  原來她剛剛看的不是他。

  尤拉諾維奇暗自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完全呼出,他的身後就驀然響起了一道聲音,這聲音太過熟悉,讓他頃刻間渾身炸起了毛。

  「尤拉?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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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重要的一點:情人節番外是發生在暑假前的事情,也就是說現在這章的時間點已經是告白事件之後的事情啦。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0: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一章

  被抓包了的尤拉諾維奇此時和繆苗,以及非常像繆苗的不知名少女一同坐在了航站樓旁的某家咖啡廳裡。

  那個極像繆苗的女孩打從進店開始就一直黏著在繆苗身上,抱著她的手臂不放。她時不時地用餘光斜視尤拉諾維奇,用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目光將他從頭到尾來回打量,嘴裡也一直朝繆苗嘀咕一些尤拉諾維奇聽不懂的話,聲音甜膩得跟撒嬌一樣。

  繆苗笑著安撫了一下少女,目光溫柔。然後她用聯邦語朝尤拉諾維奇問道:「終端開啟了實時翻譯嗎?」

  尤拉諾維奇「嘖」了一聲,調整了一下頸上終端,開啟了中文的實時輸入和輸出翻譯。

  「那現在聽得懂我說話了吧?」繆苗切換回了中文,「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姐姐在學校裡的室……同學。」

  「室友」這個單詞在她舌尖打了一圈轉,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好在神經大條的尤拉諾維奇沒有注意到繆苗微妙的停頓,只是拽著張「所有人都欠了我十萬盧布」的臉吸著奶昔——繆苗居然先前騙他沒有姐妹,這是什麼意思?尤拉諾維奇沒有思考如何在待會應付繆苗的質問,反倒在心裡開始怨婦式地怪罪繆苗的隱瞞。

  「哦。」少女不在乎地點點頭,在繆苗的目光施壓下,還是朝尤拉諾維奇補充了一句,「你好。」她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

  繆苗無奈地搖頭,然後轉向尤拉諾維奇說道:「這是我的……弟弟,繆禾。」

  「咳!」尤拉諾維奇一口奶昔嗆到了氣管裡,劇烈地咳嗽起來。

  繆苗急忙起身,走到他身側給他拍背順氣。

  尤拉諾維奇艱難地:「弟——弟?」

  「是哦。」少女,不,現在應該稱之為少年,他鬆下了一直掐尖的嗓子,蜜糖的外殼褪下,露出了真正的本音,「我是男的。」

  ……

  ……

  自家弟弟的真實性別暴露後每次都會引來這種迷之沉默,繆苗習以為常地轉移話題:「啊對了,尤拉怎麼會來中華區?」

  轉移效果非常好。尤拉諾維奇立即不再糾結繆禾的性別,轉而緊張道:「我買錯票了。」

  能把中華和露西亞搞混也是很厲害呀少年。

  繆禾聞言嘲諷:「呵,你是智障嗎?」

  在尤拉諾維奇爆發前,繆苗厲聲呵道:「小禾!」

  繆禾委屈地眨了眨眼,不再說話。

  和他相處了大半年,繆苗清楚這時候即使知道這是個謊言,也得裝作被騙的樣子給他臺階下:「那需要我帶你去買回露西亞的票麼?露西亞區就挨著中華區,明天就能到了吧。」

  「我錢花完了。」尤拉諾維奇理直氣壯,彷彿三天前豪氣萬丈坐頭等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樣啊,」繆苗佯裝苦惱地皺起眉,心裡是大致明白了尤拉諾維奇這是不想離開中華區的意思了,於是隨著他的意說,「抱歉,我現在賬戶裡的錢也不夠再買一張國際航班票了。」

  繆禾粲然一笑,用頭蹭了蹭繆苗的胳膊:「姐,我戶頭裡還有點錢,可以借給他。」

  這混帳小子。手中的奶昔被尤拉諾維奇忽然握緊,液體濺灑了一桌。他額角青筋暴跳,如果不是看在那男孩是繆苗親人的份上,他早該把他按在地上一頓暴揍了。

  已經聞到了火藥味的繆苗笑容都開始勉強起來:一邊是不能得罪的凶獸,一邊是自己疼愛的弟弟,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才遇見不足一小時就跟死敵似的……況且她印象中的弟弟可是聽話可愛的好孩子。

  繆苗打著圓場:「既然都不小心來了,不如在這裡觀光一下再走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向繆禾傳遞著「你要是再亂說話,姐姐就要生氣了」這個信息。

  ***

  一個謊一旦撒下,就要無數個謊去圓。

  尤拉諾維奇本來的計劃是找到繆苗的住處,然後自己在附近訂家酒店隨便住著的。但既然自己之前說了沒錢買機票,那麼現在自然不可能「有錢」住酒店了。

  但結果是好的,他順理成章地被繆苗邀請到她家暫住。

  內心爽到爆炸,表面還是得保持「我的屈尊是你的榮幸」。

  繆苗已經習慣了,熟練地順著他毛捋,連聲道「是是是」。繆禾卻一聲冷笑,只差沒在臉上寫著「呵呵」二字。

  繆家是典型的現代小戶式公寓樓,一路而來都是緊挨的門,不難想像每戶裡面的空間都不會太大。

  終於抵達到其中一戶,繆禾上前,門在虹膜認證通過後自動打開。

  繆禾進房後呼喚道:「爸,媽,我接到姐姐了。」

  溢著飯菜香味的廚房裡立刻躥出一個人,繆苗剛看清楚那那道影子,便鬆下了行李,張開了雙手。

  瞬間被抱了個滿懷。

  繆苗感覺聲音都有點酸澀:「媽,我回來了。」

  「等你好久了!」緊緊抱著繆苗的女人眼角帶淚,喜極而泣地上下打量著繆苗,「頭髮都長那麼長了?怎麼感覺瘦了?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飯?」

  「大驚小怪。」客廳裡坐著的中年男人悠悠放下報紙,故作的淡定在瞥到繆苗臉龐時瞬間瓦解,「是瘦了,先吃飯吧。」

  「嗯。」繆苗乖巧地應聲,旋即想起了什麼,轉身在門口探頭,「尤拉,你站在外面幹什麼,進來啊。」

  ……

  五人圍著圓桌而坐。

  飯菜就擺在中間,但一時沒有任何人動手。

  苗爸苗媽目光灼灼,幾乎要將尤拉諾維奇盯出兩個洞。

  「孩子他爸,這還是人嗎?」苗媽小聲地和丈夫交頭接耳,「小苗這同學怎麼長得那麼好看!」

  「你說什麼?」苗爸根本沒聽進老婆的話,他現在出奇的憤怒,「小苗居然帶男的回家。」

  「只是個孩子而已,你較什麼真。」苗媽不以為然,「說起來小苗的同學怎麼看起來那麼小?那個什麼赫爾文不是只招收十八歲以上的學生麼?噯,他聽得懂我們說話麼?」

  ……

  開了實時翻譯並且聽力好到爆炸的尤拉諾維奇只能沉默。

  繆苗忽然拍桌而起,頓時引走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她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廚房,出來的時候手上多出了一把叉子。

  「快吃飯吧。」她將叉子塞給了尤拉諾維奇,「應該很餓了吧。」

  她說完,便率先動起了筷子,往尤拉諾維奇的碗裡夾菜。還在赫爾文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就因為好奇中餐的味道,照著她的日常點單試過幾份不同的中華菜肴,所以繆苗大致還是知道哪些菜是他中意的。

  尤拉諾維奇非常給她面子地開始扒飯,繆禾緊接著也若無其事地動筷,苗爸苗媽對視一眼,也拿起了筷子。

  繆苗暗自鬆了口氣:也難為小凶獸為了自己一直收斂著自己的暴脾氣了。

  ……

  然而吃飯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不能避免遇見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來自長輩愛的查戶口。

  其內容包括:「今年多大了?」「哪裡人啊?」「學習怎麼樣啊?」「哦不對是機甲開的怎麼樣啊?」「哎喲你咋長得那麼好看啊?」「和小苗認識多久啦?」「小苗在學校表現得怎麼樣啊?」「唉你怎麼那麼瘦多吃點肉!」

  在戰場上開戰機灑熱血的軍校生們回到自己家裡就是一條任人揉捏的軟蟲。

  繆苗竭盡全力給尤拉諾維奇擋住了自己父母的大部分盤問,但不免有幾條她答不上的。她原本還有些害怕尤拉諾維奇會對家長裡短感到不耐而直接掀桌走人,但他出乎她意料地一一回答完了這些問題。

  而且回答得都非常得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相當有禮貌。

  繆苗甚至一度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認識的小凶獸。

  總之一頓晚飯後,連刁鑽的苗爸都對尤拉諾維奇有了些許和顏悅色,更別提顏控的苗媽了。

  然而最大的問題來了。

  繆家只有三個臥室,一個主臥兩個次臥,分別屬於繆苗父母,繆禾,和她自己。在赫爾文和尤拉諾維奇一個房間住慣了,讓繆苗讓他來她家住時完全忘了她家是沒有客房的。

  不可能讓小凶獸睡客廳,但她也絕對不能主動提出讓尤拉諾維奇住她房間這件事情。

  當這個問題被繆禾道出的時候,繆苗幾乎無顏面對尤拉諾維奇。

  繆禾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滾吧,外區佬,從我姐視線裡馬不停蹄地滾出去吧。

  但苗媽立刻就提出了解決方案:「這有什麼問題的……小苗的同學跟小禾差不多大,又都是男孩子,讓小苗的同學先住小禾房間吧。」

  繆禾:……

  尤拉諾維奇:……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0:57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二章

  「姐。」繆禾拈起裙擺,單腳為軸在繆苗跟前轉了一圈,白色的裙裾隨著他的轉動在空中綻開,「裙子小禾穿起來好看嗎?」

  「嗯,好看。」繆苗目不轉睛地說,「喜歡這條裙子嗎?」

  「姐送小禾的東西,小禾都喜歡。」繆禾說。

  裙裾落下,花瓣再度收攏。繆禾撲進了繆苗的懷裡,撒嬌道:「快一年沒見了,有沒有覺得小禾更可愛了一點?」

  繆苗接住繆禾,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繆禾身高和尤拉諾維奇差不多,雖然都還是少年的體型,但不算小了,坐在繆苗腿上便足足高出她半個頭,已經不是可以裝作小孩子撒嬌的年齡了。

  但既然是小禾的話,任性一點也無所謂。繆苗寵溺地摸著他的頭,「可愛啊,小禾一直都很可愛。」

  少年眨著眼,眼眸中彷彿閃爍著星光:「小禾最可愛?」

  被自己弟弟會心一擊的繆苗立刻點頭肯定道:「嗯,小禾最可愛。」

  繆禾高興地在繆苗臉上親了一口後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像隻小狗一樣蹭了蹭,趁著繆苗全身心沉迷於「我的弟弟怎麼那麼可愛」的時候,他幽幽抬眼,用餘光斜視了坐在一旁目瞪口呆中的尤拉諾維奇一眼,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尤拉諾維奇:……

  之前的晚飯結束後,繆苗父母就出門散步,徒留他們三人在家,美名其曰讓同齡人交流感情。

  結果繆禾全程霸佔著繆苗的視線。尤拉諾維奇非常唾棄——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臭不要臉還娘兮兮的男人?多大年紀了還跟個小學生一樣朝姐姐撒嬌?!自稱「小禾」?!真是噁心!有誰會用這種方式自稱啊?!

  關鍵是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裡看著兩姐弟放閃?還要忍受那混蛋臭小子的百般挑釁?!

  「那小禾好看嗎?」

  「好看!」繆苗說這話的時候全然沒有想到繆禾的臉跟她幾乎一樣。

  「那小禾和姐姐的同學比起來,哪個更好看?」

  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尤拉諾維奇一直裝作在刷星網,此時卻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繆苗遲疑了一下,她偷偷瞄了尤拉諾維奇一眼,對方手指立刻又在終端上擺弄起來,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談話。關注力一直在自己姐姐身上的繆禾自然是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於是拉了拉繆苗的衣襟:「姐姐覺得小禾不好看嗎?」

  「不,不是的……」

  講道理,繆苗還從來沒見過比小凶獸顏值更高的人,但無所謂,好不好看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主觀上的,此時在笨蛋姐姐眼裡,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委委屈屈噘著嘴看著自己的弟弟更美好的存在。於是她在繆禾充滿期待的目光下小聲道:「小禾更好看,小禾最好看了。」

  「哢嚓」。尤拉諾維奇差點沒把腕上終端給捏碎。

  ***

  初場勝利的繆禾心滿意足地領著尤拉諾維奇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繆禾就卸下了在姐姐面前的小天使面具。他邊走邊脫下自己的白色絲襪,往洗衣筐裡一扔,然後整個人往床上一倒,若無其事地刷起了論壇,彷彿站在門口的尤拉諾維奇並不存在。

  從來沒受到這種待遇的尤拉諾維奇強忍著怒火:「喂,我睡哪裡?」

  繆禾戴上了耳機。

  井字開始在腦門跳躍,尤拉諾維奇握緊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繆禾忽然又從床上起來了。他對尤拉諾維奇視若無睹,直接在他面前將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脫下。

  「嘖。」第一印象太過深刻,儘管知道對方和他一樣同為男性,尤拉諾維奇還是下意識地側了側頭移開視線。

  繆禾將裙子細心疊好擺放在了書桌上,他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就這樣赤條條地徑直地走向了尤拉諾維奇。

  搞不懂對方想鬧哪出的尤拉諾維奇有點緊張:「喂!」

  繆禾嗤笑一聲:「我要洗澡,你擋著浴室的門了,傻——逼。」

  浴室門關上,水流聲嘩啦嘩啦。尤拉諾維奇已經處於爆發邊緣了,他開始認真嚴肅地思考現在進去按著繆禾的頭往牆上撞死他後該怎麼瞞混過繆苗,說他是在浴室裡滑了一跤自己摔死的可以麼?

  說到底他為什麼要忍受這種事情?!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繆苗抱著一卷被子進來:「唉,尤拉?怎麼了,臉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

  尤拉諾維奇咂舌,氣頭上的他沒理會繆苗。

  繆苗已經習慣了他這態度,便不多說什麼,直接在地上開始給他打起了地鋪:「抱歉,只能讓你住小禾房間……我之前是想過讓你住我房間睡我床的,但應該……不太行,委屈你先睡一下地板了。」

  繆苗鋪好,抬頭看了眼尤拉諾維奇。能靈敏感知到尤拉諾維奇情緒的她只是一眼就知道尤拉諾維奇現在心情差到了極點。

  「真的很對不起。」繆苗歉然道,「不然你還是來我房間睡床吧,反正我們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住一間房,我會跟他們好好解釋的。」

  尤拉諾維奇冷邦邦道:「不需要。」

  他其實並不在意睡不睡地板,軍校訓練時野外荒郊野天寒地凍都得熬,哪有機師會那麼嬌氣。他現在氣的其一是繆禾,烏拉爾一霸的尤拉諾維奇只甩過別人臉色,從來沒有人敢像繆禾那樣騎到他頭上。

  其二是繆苗。

  戰鬥狂魔尤拉諾維奇對臉這種東西從來就沒在乎過,但這並不代表他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他從小到大就是在別人的矚目下長大的,到哪個地方都能聽見別人對他樣貌的驚呼和讚歎……哼,雖然這些讚賞毫無用處。

  他一點也沒有對繆苗剛才說他不如繆禾好看這件事情感到生氣,一點也沒有!

  「那好吧。」繆苗憂心地,「有什麼需要的話記得叫我,那我先走了。」

  回應她的是一聲鼻哼。

  繆苗關門前還是忍不住道:「對了,還有小禾。小禾他是個好孩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有點小脾氣,你不要和他太置氣……」

  話裡的偏袒顯而易見。

  ……

  臥室門剛剛關上不久,浴室門又被打開。

  和湧出的水霧同時出現的繆禾面無表情地和尤拉諾維奇對視一眼,空中目光彙集之處彷彿產生了電光。

  尤拉諾維奇心裡還在氣惱繆苗的表態,他這次毫不避諱地直視著繆禾——不過一個普通人罷了,要碾死這個娘兮兮的傢伙易如反掌。

  但他突然感覺面前站著的繆禾跟剛才的他有點不太一樣。在之前,尤拉諾維奇直觀覺得繆禾和繆苗長相起碼九分相似。洗了個澡後,繆禾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的九分只剩下五分,更為男性化的一面此時終於顯露了出來。

  「怎麼,覺得我突然不像姐姐了麼。」繆禾看穿了尤拉諾維奇,「本來我和姐也不是雙生子,哪裡有可能長得那麼像,平常我有化妝。」

  繆禾惡劣地笑了:「失望了?你更想看到姐姐的臉,對嗎?」

  ……

  ***

  繆禾一夜未眠。

  在尤拉諾維奇思索著如何弄死繆禾的時候,繆禾也在心裡打著做掉尤拉諾維奇的小算盤。

  繆禾昨天洗澡的時候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就知道是姐姐進來了。他沒有關閉水流,而是偷偷地靠在門縫那裡聽牆角。

  然後他聽見了繆苗說的那句話——「反正我們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住一間房。」

  他從繆苗那裡大致聽聞了尤拉諾維奇的情況,史無前例的天才,十六歲就被破格錄取,這些光環傳說對於繆禾而言太過遙遠,他只清楚一件事情:辣雞赫爾文軍校,居然讓他的姐姐和這種毫無品味穿著三道杠運動服粗魯毛子住了接近一年?

  見鬼去吧,十六歲的少年該懂得什麼都懂了,只有像他姐姐那樣的笨蛋才會覺得他們毫無威脅。只是通過尤拉諾維奇看繆苗的眼神,姐控繆禾就知道現在躺在地板上咯吱磨牙的毛子,對於繆苗肯定抱有著齷齪的想法。

  「哢哢——咯——」

  也真虧他的姐姐能夠在這種噪音下倖存一年而沒有精神衰落。

  必須得做些什麼。

  繆禾沉思了一夜,在天邊露白之際,悄聲從床上起來。

  ……

  熟睡中的尤拉諾維奇不適地皺起了眉,有什麼東西壓在了他的胸口。

  繆禾說得對,但他不僅對繆苗抱有著齷齪的想法,他昨天就做了一個齷齪的夢。

  這股壓迫感把他從齷齪的夢裡逐漸喚醒。他睜眼的時候,視野還很朦朧,但隱約之間看見繆苗趴在他身上,臉和臉的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怎麼還沒醒……還在做夢嗎?

  繆苗紅著臉,眼眸中含著點滴晶瑩淚水的樣子跟夢裡如出一轍。

  但為什麼是趴在他身上?

  睡懵了的尤拉諾維奇反射性地將手放在繆苗的肩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立場對調,繆苗被他按在了身下。

  也只有在夢裡,她才可能那麼柔弱無力吧。

  等等,有什麼不太對。

  尤拉諾維奇感受了一下手裡的觸感……一片平坦堅硬。他腦裡忽然清醒了一小半——這不是繆苗。

  而身下的「繆苗」拭去了眼角的淚珠,張口道:「%……&()」

  尤拉諾維奇還沒打開終端,自然是聽不懂中文的。

  「繆苗」發現了他的茫然,她撩撥般摸上了尤拉諾維奇摁在她身上的手,微微地抬了抬腿後,微笑著用清朗的男音說出了流利的聯邦語:

  「這張臉就那麼能讓你產生反應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1:09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三章

  「你喜歡姐,對吧?」繆禾說。

  這一句話讓尤拉諾維奇完全清醒過來。他的瞳孔像是貓科動物一樣急速收緊,從昨天開始積累的怒氣終於要突破那被他強制密封的壺口。

  故意裝扮成繆苗樣子的繆禾忽然不笑了,他明顯地感受到按著他的人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壓力,幾乎化為實質的殺意像是野獸的獠牙抵在他的脖子上。

  繆禾看著尤拉諾維奇舉起了拳頭,他這拳握得很緊,手背上青筋暴起。繆禾張口想呼喚自己的姐姐,但在那壓力之下他最後只是咽了口口水,僅僅只是這個動作,都讓他有一種即將被咬斷氣管的幻覺。

  「咚!」

  拳頭落下,擦著繆禾的臉龐落在了他耳畔的枕頭上,隔著被墊將地板砸出了一個坑。

  ……

  聽到巨大聲響的繆苗衝進了自己弟弟的房間,沒想到入眼的一幕竟然是尤拉諾維奇單手揪著繆禾的衣領將後者舉起,分明是要揍人的架勢。

  尤拉諾維奇全然沒注意到繆苗的出現,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做掉這臭小子,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弄死他。

  但繆禾看見了。脖子受到的壓迫讓他咳出了眼淚,他用餘光瞥了一眼驚愕的繆苗,然後艱難地喚了一聲:「姐姐。」

  繆苗原本還在發愣,她在那片刻停頓中快速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麼導致了現在的狀況。但一看到自己的弟弟柔弱無力地向她求助,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瞬間斷裂。

  在尤拉諾維奇的拳頭即將招呼到繆禾臉上之前,繆苗衝上前一個膝擊攻向了尤拉諾維奇的肚子。防禦不及的尤拉諾維奇被擊中最為柔軟的腹腔,吃痛地鬆開繆禾,倒在地上弓起了身體。

  繆禾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繆苗急切地蹲身,快速檢查了他的脖子和臉頰,確認沒有任何青腫後的她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把尤拉諾維奇踢飛這個事實。

  她抬眼看向尤拉諾維奇的時候,對方已經從地上起來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和繆禾。

  繆苗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尤拉諾維奇半句解釋也沒有給她,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眼神,便摔門而出。

  ***

  實時聊天室裡——

  崔真熙:【所以這就是你流浪中華區街頭的始末?當我得知你居然stk苗苗到中華區的時候就已經非常震驚了,沒想到你居然還因為欺負人家弟弟被掃地出門?】

  崔真熙:【太可憐了,尤拉親,給你掬一把辛酸的眼淚。】

  尤拉諾維奇:【滾!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稱號叫我!我是自己出來的!】

  ……

  崔真熙:【我建議你對本崔太太的態度好一點,我可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你出謀劃策的。】

  崔真熙:【你現在可是要靠我來給你扳回一局。】

  崔真熙:【早就告訴你了,你那套照本宣書的蹭的累屬性已經是是上個世紀的東西了,跟金髮雙馬尾一樣過時掉價,你還只是單馬尾呢。】

  崔真熙:【你這樣發展下去是鬥不過苗苗弟弟的,人家又是女裝又是德國骨科又是小天使屬性,這些人設最近在熟女圈子裡都是炙手可熱的好麼,男娘本,棒棒的。】

  尤拉諾維奇發現崔真熙所有的單詞他都能夠理解,但組合到一起他半句話也看不懂。蹭的累?雙馬尾?屬性?男娘?人設?這些都是什麼鬼。

  崔真熙:【當然以苗苗的正直度,德國骨科是不用擔心的,你現在只是單純被姐控懟了……還有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具體事件?明明前一晚都熬過了,為什麼第二天忽然就氣得想揍他啊?你是不是對本太太我省略了什麼重點?】

  尤拉諾維奇:【……沒有!單純想揍他。】

  崔真熙:【哦吼~】

  崔真熙:【算了,不逗你玩了。說正經的,我要是有個天使般的弟弟看見他被外人欺負肯定也會氣炸。】

  尤拉諾維奇:【……】

  崔真熙:【但沒關係啦,苗苗脾氣好,你跟她弟弟道個歉就行了~】

  崔真熙:【嗯,道歉時為了表達誠意,請穿上女裝。】

  尤拉諾維奇:【滾。】

  崔真熙:【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崔真熙:【苗苗很吃軟啊,跟她撒撒嬌就好了嘛~】

  ***

  「到底發生了什麼?」

  繆苗從來捨不得對自己的弟弟說重話,現在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

  「我不知道。」繆禾擠出兩滴眼淚,「也許是小禾哪裡做錯了,惹到了姐姐的同學。」他開始流起了眼淚,像是在自責,又像是在委屈。

  繆苗頓時就心軟了,把繆禾攔在懷裡輕拍著他的背以示安撫。

  事情如計劃般發展。繆禾在繆苗看不見的暗處勾起了唇角。

  然而這抹笑容並未能維持下去。

  「吶,小禾。」繆苗的聲音很輕柔,「跟姐姐說實話好嗎?」

  縱然偏愛自己的弟弟,她內心卻非常清楚小凶獸絕對不會毫無理由就要揍人……好吧,有時候他的確會只是因為不爽就大打出手。但他昨天的表現她都看在眼裡,那個驕傲而不可一世的少年在繆禾面前已經足夠忍氣吞聲了,他在繆禾連番挑釁下甚至連一句髒話都沒罵過。

  繆禾停止了抽噎,只是一瞬,他下一秒哭得更凶了。一個十六歲的大男孩哭成這樣本該是一件充滿違和的事情,但這件事情放在繆禾身上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只有一種楚楚可憐感在裡頭。

  他抽抽搭搭地問:「姐不相信小禾嗎?」

  「這招從十歲開始用到現在,你真的當姐姐是笨蛋啊。」繆苗無奈地笑著,「我以前只是裝作被你騙到了,小壞蛋。」

  繆禾的眼淚一下就止住了,淚腺的那堵閥門像是能被他自由控制一樣。

  他定定地看著繆苗:「那為什麼現在不繼續裝作被我騙到了呢?」

  「……」

  「為什麼不說話呢?姐姐現在是更喜歡他嗎?因為他長得比我更可愛?」

  「不是。」繆苗揉了揉他的腦袋,「小禾在姐姐眼裡永遠是最可愛的。但尤拉他……對於姐姐而言是很重要的夥伴哦。如果可以的話,姐姐其實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的。」

  繆苗笑得很溫柔。但繆禾知道,那個溫柔不單單是對他。

  ***

  繆苗最後是在一家街機廳裡找到尤拉諾維奇的。

  小凶獸信息不回通訊不接,但找到他卻並不費功夫。他那張好看到得要死的臉,擺在哪裡都能讓路人駐足,疊成幾層進行圍觀。

  繆苗撥開人群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個「夾娃娃機」前完成超神成就,一個機子幾乎被他夾空。現在的他正在奮戰一個高難度小旮旯裡的最後一隻娃娃。

  這種夾娃娃機是精神力控制型的。現代人生來就具有精神力,只是等級有分罷了。這類娛樂消遣向的機器只需要最普通的D級即可操作,但精神力越高對鉤爪的控制能力越強。繆苗當年是整條街裡精神力最高的孩子,經常帶著弟弟來這裡大殺特殺,夾空大半娃娃送給繆禾做禮物。

  沒想到小凶獸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但雙S的傳說級精神力用在娃娃機上也太浪費了吧……店長站在旁邊都快哭出來了好麼。

  「尤拉。」繆苗叫了聲。

  坐在椅子上的尤拉諾維奇身形一抖,夾到一半的鉤子驟然鬆開,本應是最後一隻戰利品的布偶隨之掉下。

  但下一刻,他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裡。

  繆苗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緊緊地:「我很擔心,為什麼不回信息呢?」

  「……」尤拉諾維奇僵著身子,沉默不言。

  「抱歉,早上都是我不對。」

  「……」

  「小禾都已經跟我說了。」

  一直沒有回應的尤拉諾維奇突然推開了繆苗,抓著她的雙臂迫切地問道:「他說了什麼?!」

  「……嗯?就是是他先故意惹你生氣這件事情?」繆苗坦誠道,「跟我回去吧,我會讓他和你道歉的。」

  尤拉諾維奇頓時鬆了口氣,又板回了原來那張臭臉。

  繆苗以為他還在生氣,她現在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小凶獸被她那一下幾乎踢到乾嘔:「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還痛嗎?我當時沒有注意下手輕重。」

  她當時會攻擊尤拉諾維奇的原因很簡單——繆禾畢竟是一個普通人,跟他們是不能相提並論,尤拉諾維奇那一拳頭如果真的落下,那事情就更大條了。

  「嘁,那種無力的攻擊。」尤拉諾維奇輕蔑地說道,「跟撓癢沒有區別,你當我是誰?別把我跟弱蟲相提並論。」這裡的弱蟲指向明確。

  他的確並沒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軍校訓練對戰裡誤傷是時有的事情,他跟繆苗訓練的時候時常控制不住輕重,互相將對方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但等等,這不就是崔真熙所謂撒嬌的最好時機?

  變臉一樣,尤拉諾維奇的表情扭曲起來,情商低下如他能飆出這樣的演技已經實屬不易:「哼……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1:22

卷二 夏火 第四十四章

  「小禾,要好好跟姐姐的同學道歉哦。」

  繆苗說完這句話,便去翻箱倒櫃地去找藥油了,留下繆禾和尤拉諾維奇兩個人在繆禾房間裡大眼瞪小眼。

  「呵。」繆禾率先挑釁道,「怎麼還有臉賴在別人家裡不走?所謂的天才是指臉皮厚方面麼?」

  尤拉諾維奇這回面對繆禾的譏諷倒是無動於衷,他手上提著一個巨大的白色塑料袋,聞言將袋子地上一甩。

  無數隻布偶從袋子裡面滾了出來。

  繆禾呆住了。

  「給你的。」尤拉諾維奇說,「今天早上。」

  尤拉諾維奇沒有為自己差點揍了繆禾這件事情直接道歉,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退步了。

  「什麼?」繆禾雙手抱臂鄙夷道,「拿這些垃圾來討好我?你腦子有坑嗎?」

  尤拉諾維奇嗤笑出聲,他日天拽地的本態終於恣意揮發出來:「哦,是嗎?娘娘腔,那你在床頭擺那麼多垃圾做什麼?和垃圾為伍睡覺麼?」

  繆禾立刻撲向自己的床鋪,用被子把床頭那幾個陳舊的玩偶包得嚴嚴實實。做完這一切的他發現自己竟然被反將了一軍,有點惱怒:「你那些是垃圾,這些不一樣,姐送的不是『垃圾』!」

  「哼,是麼。」

  繆禾像是毒蛇一樣吐露著信子:「你就不怕我把早上的事情告訴姐姐?你不怕我把你和姐在軍校裡一起住的事情告訴我父母?」

  「我會在你說出去之前把你打成腦癱。」尤拉諾維奇比他更輕蔑,「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走出這扇門。」

  「……」

  「……」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最後繆禾敗下了陣,他受不了地吐了吐舌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話,連尤拉諾維奇也沒能聽清。

  想起自己姐姐早上時的一臉嚴肅,繆禾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尤拉諾維奇說:「喂,今天早上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哼。」

  繆禾心裡「靠」了一聲,面部的表情卻鬆軟下來。他在床上換了個姿勢,模仿著繆苗平時的神態軟糯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裝扮成姐姐的樣子麼?」

  「別頂著那張臉用這種語氣說話。」尤拉諾維奇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那你覺得姐姐應該是怎麼樣的?」繆禾將雙手搭在了自己的鎖骨上,露出了相當嬌媚的神色。

  「……」

  「現在的我,是姐姐的另一種可能性哦。」繆禾說,「你對姐姐根本一無所知。」

  「小時候的姐留著長長的頭髮哦,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她非常喜歡自己的頭髮,每次要剪頭髮的時候都會跟爸媽賭氣很久。她當時還有收集緞帶的習慣,每天都要用不同花色的緞帶編髮,一個月也不重樣。走路的時候也是蹦蹦跳跳的,從來沒有安分過。」

  尤拉諾維奇沒打斷繆禾的自語,雖然他不知道這傢伙怎麼一言不和就開始跟他回憶殺,但他對繆苗往事的好奇已經壓過了內心的不爽。

  眼前忽然彷彿展開了一幅畫面,頭上用緞帶繫著蝴蝶結的女孩踢踏著皮鞋像小鳥一樣在地上輕盈地跳來跳去,但這和他的印象實在太過相違,以致於這幅畫面並不清晰明瞭。

  「姐姐她呢,是在十歲的時候被檢測出擁有『B』級精神力的。當時一家人對是否要送姐去軍事院校這件事情猶豫了很久。那大概是九年前的事情,次年阿刻戎戰役爆發,因為機師數的急劇短缺,聯邦的自願性徵兵變成了半強迫性,入學年齡從14歲降到了10歲……」

  「當時的姐姐可是一個愛哭鬼哦,不小心磕碰桌角到都會流眼淚的那種,總是向小她三歲的我撒嬌,那個時候的我比起弟弟,更像是哥哥。姐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名教師,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成為機師進入軍部的可能性。當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去軍校後,抱著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打包行李出發的時候眼睛都是腫得跟核桃一樣,那個樣子我永遠忘不了。」

  「軍校的生活應該是很辛苦的吧,因為在校期間不許與家人聯絡,第一年姐回來的時候,我幾乎沒能認出她。最喜歡的頭髮被剪成了板寸,跟個男孩子一樣,皮膚也曬黑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自那以後,姐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哭過了……真的變成了『姐姐』一樣。」

  的確難以想像繆苗像現在的繆禾一樣動不動就流眼淚的樣子……但是再也沒有哭過?尤拉諾維奇擰起了眉,繆苗第一次駕駛空戰失利的時候,可是在他面前哭唧唧了半天。

  「我不喜歡這個變化。往後每天我都在期盼著自己十歲的到來,如果我也擁有進入軍校的資格的話……」繆禾咬了咬嘴唇,「三年後,我終於接到了精神力檢測通知,結果是『D』,在戰略意義上同等於『無精神力』。得知這個結果的姐鬆了一口氣,我卻很失望。」

  「如果姐的精神力和我對調的話,現在的她大概會像是我現在這樣,留著及臀的長髮,穿著白連衣裙,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樣子就讀於普通的大學,交個男朋友……哦,男朋友就算了。」繆禾瞟了尤拉諾維奇一眼,「我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把他給做掉。」

  尤拉諾維奇不甘示弱地回瞪:可以試試看,到底是誰先弄死誰。

  「現在你看到的我,就是姐的另一種可能性哦。」繆禾重複了一遍他最先開始說出的話,「姐姐沒辦法選擇的人生,由我來給她過。」

  這狂氣病態的宣言讓尤拉諾維奇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甩給繆禾一臉「臥槽你神經病啊」。

  繆禾失笑:「騙你的,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穿女裝是因為這種理由?我只是試過一次姐姐小時候的衣服後覺得很可愛,自己穿著爽罷了。」

  ***

  小凶獸似乎和自己的弟弟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和解。再次打開門後,兩人之間的戾氣已經淡了不少,繆禾躺在床上看小說,而尤拉諾維奇正在把他剛夾到的娃娃們在房間裡當做足球一樣地踢來踢去。

  繆苗朝尤拉諾維奇招了招手:「我找到藥油了,來我房間吧。」

  繆禾吃味地在床上打了個滾,背朝著自己的姐姐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尤拉諾維奇出門前哼了一聲,只有繆禾才能聽出這鼻哼聲中帶著勝利者的洋洋得意。

  ……

  繆苗的房間相比起繆禾的素潔不少,跟軍校宿舍一樣冷硬。

  「之前大部分時間也是在中華分校區過的,很少回家,房間裡沒什麼東西。」繆苗解釋道,「你先坐在我床上,把衣服脫了吧。」

  剛才還在耀武揚威地小豹子頓時慫成了一隻幼貓,「你、你說什麼,脫……脫衣服?!」

  繆苗拿出了藥油,不解道:「當然得脫掉上衣啊,不然我怎麼給你推藥油?」

  尤拉諾維奇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聽信某大韓女的讒言。他咳了兩聲,凶巴巴道:「都說了不是什麼問題,我自己塗就好,把藥給我!」

  「不——行。」繆苗坐到了床上,將手搭上尤拉諾維奇的肩膀認真道,「早上我沒控制輕重,一定很疼吧,不要勉強自己了。」

  沒想到尤拉諾維奇那浮誇而令人尷尬的演技真的能成功唬到繆苗,現在的她只要一想起小凶獸「疼」得扭曲的美顏,自責感油然而生。

  「我說了不用了!」尤拉諾維奇揮開繆苗繆苗的手。

  繆苗目光一沉,她手腕一個反轉,牢牢地扣住了尤拉諾維奇剛剛揮開她的手,然後另一手推著他的肩膀往床上就是一按。在尤拉諾維奇反擊之前將他的另一隻手也一併封鎖住,一齊拉到了頭頂,用單手死死按住!

  啊……總覺得有一種要拉貓大爺去洗澡前的疲倦感。

  繆苗用足了全力制服了小凶獸後,呼了口氣。

  體術完全敗下陣的尤拉諾維奇羞憤欲死地被繆苗撩起了上衣。

  繆苗專注地看著他的肚皮,自責道:「果然青了很大一塊。」

  說完,她單手舉起了藥油。

  「糟糕……這下要怎麼打開瓶蓋。」繆苗忽然發現自己在一手壓制尤拉諾維奇的情況下是沒辦法單手打開藥油的。

  尤拉諾維奇鬆了口氣,剛想讓繆苗鬆開他,便看見對方用嘴抿上了圓柱形的瓶蓋,單手就是一扭。

  瓶蓋開了。

  尤拉諾維奇像是一條待宰的魚,死前還得先被澆油醃漬的那種。

  滑膩冰冷的藥油帶著刺鼻的味道,流淌在了少年的緊實的腹部上。尤拉諾維奇的身體反射性地顫了顫,但繆苗溫熱的手隨之就按了下來,將他的顫抖止住。

  童貞男腦子一片空白,還沒被宰就已經成為了死魚。

  ……

  繆苗推得很輕,腹部是一個人最為柔弱的部分,但尤拉諾維奇的卻很堅硬。長期鍛煉下的他擁有結實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魚線,這一切在少年的窄腰上都是那麼的美好。

  她順著那流暢的紋理推著藥油,指尖下細膩的感觸讓她也不禁覺得臉上有點發燙,但還好尤拉諾維奇並沒有注意到她異狀,他好像在還在生她的脾氣,別過臉就是不看她。髮繩在剛剛爭鬥之間已經斷開,中長的金髮淩亂地搭在小凶獸的側臉上,讓繆苗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

  「這樣的力度可以嗎?」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會不會疼?」

  她一直單方面地詢問著他的感受,卻沒有得到任何一句回應。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鬆開了桎梏他的那隻手了,但尤拉諾維奇並沒有發覺到這一點,他依舊維持著雙手上舉的姿勢。繆苗想,這大概就是默認覺得還行的意思了吧?

  她垂眸看著少年。

  纖細雪白的脖頸紅了一片,緋紅還在蔓延,連她手下的雪白皮膚都漸漸帶上了粉色。

  啊……

  這樣的他。

  真的是。

  好看極了。

  如此想著的繆苗一個閃神,手上的推拿的力度沒有控制好,加重了三分。

  「呃!啊——」被擼得昏昏沉沉的小凶獸也同樣一時沒能將痛呼憋在肚子裡。

  這一聲喘息讓繆苗緊張地收回了手,結巴道:「抱抱抱抱歉!」

  然後她得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命令:「繼續。」

  繆苗太過緊張,沒能聽清那個單詞:「嗯?」

  「我說。」尤拉諾維奇忽然轉過了頭,臉上紅得不可思議,「繼續。」他飛快地說完,又把頭扭到了一側。

  繆苗楞了一下,然後笑了:「好。」

  ***

  「小苗和她同學怎麼了,還不出來吃飯?」苗媽已經擺好了碗筷,「我已經叫了好幾聲了……沒聽見嗎?」

  「都那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苗爸站起來,就想往繆苗房間走,「我去叫他們出來。」

  繆禾將遲到一半的排骨一吐,擋在了苗爸面前:「爸,你就好好吃飯吧,姐在和她同學趕暑假作業呢。」

  「暑假作業?軍校也有暑假作業?」苗爸將信將疑,「現才放假多久,至於現在趕作業嗎?」

  「軍校當然有作業,什麼AIM彈道公式之類的,你聽過麼?反正很難,你就別打擾他們了。」繆禾淡定地扯著慌,他在這方面的天賦值生來就是滿點,「再說了,姐就是那種放假前兩天就把作業寫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苗爸只好又坐回了原位。

  「哎,總覺得這次小苗比上次見她的時候變了很多呢。」苗媽給苗爸盛了一碗湯,感歎道。

  「嗯。」繆禾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是的,是變了很多,跟他印象裡的姐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變化讓他既心焦……又高興。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1:37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五章

  往後數天,尤拉諾維奇再也沒和繆禾發生爭執,但他沒事就往她房間跑,臭著張臉說自己的肚子還疼。

  繆苗有些奇怪,也沒見他以前受傷的時候那麼嬌氣過,但還是老老實實負起給他揉肚子的責任。

  繆禾對此嗤之以鼻,每天看尤拉諾維奇的眼神都在傳遞著一個信息:媽的巨嬰。

  尤拉諾維奇反甩一個眼刀:就你TM還好意思說我?

  一天繆苗合上藥油,真誠道:「淤青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我覺得大概不用再擦了?」她措辭謹慎,用的還是詢問句。

  尤拉諾維奇像是被戳穿了什麼一樣炸起了毛,他立刻把衣服放下從床上跳到了地上。

  繆苗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一陣後,將藥油放在了床頭櫃上。

  卻在收回手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一直擺放在櫃檯上的一個塑料質方盒。

  盒子掉在了地上,裡面裡捲起的東西滾了一地,是不同顏色的緞帶,花紋和材質都不盡相同。

  繆苗匆忙地蹲下身撿起了地上的緞帶,將它們再度盤成一個小球,一個一個放回了盒子裡。

  還有幾條滾得比較遠,她剛想俯身去拿,一雙白皙的手橫進了視野裡,拈起了其中一條蕾絲質的緞帶。

  「這是我小時候的東西了。」繆苗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小時候頭髮比較長,喜歡拿這些東西來編髮。後來因為中華軍區對學員的硬性要求,就把頭髮剪了……就是最初你看我那會的狀態。」

  繆苗有些不好意思,她還記得當初就是因為自己又穿男款校服又是短頭髮,弄得尤拉諾維奇都沒察覺她是女孩,鬧了一個大烏龍。

  尤拉諾維奇望了眼繆苗,像是隨口一問地說:「你喜歡這些東西?」

  繆苗用手指絞了絞髮尾,留了一年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胸前:「以前是很喜歡,但後來也沒機會用到,就一直放著了。最近頭髮雖然長回來了一些,但每天打理的話也太浪費時間了一點。」

  尤拉諾維奇「哦」了一聲,便將手上的髮帶遞回給了繆苗。

  ……

  當天晚上。

  窮到機票買不起酒店也住不起的尤拉諾維奇久違地登錄了那個自己百八十年都不會使用的拍賣賬號。

  聯邦星網的拍賣網站大大小小,是個人都會使用。他的賬號隸屬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名下,以這個身份登錄的話能進入一些特殊的交易網站,都是些私家建立的特別拍賣會,流通的東西大多只出售給被邀請的特定身份的人。

  這種拍賣網站甚至會流通一些法律並不允許交易的物件,但尤拉諾維奇此行目的簡單,他查找了一下分類,古董,藝術品,昂貴的珠寶首飾,一應俱全,但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諳世事的前・大少爺,竟然不知道討好女孩用的髮帶只需要去一家普通的飾品店就有大把多樣不重複的給他挑選。

  既然沒有只好自己動手DIY了。

  尤拉諾維奇先是拍了批成色不錯的鑽石,每顆克數很小,適合用來做點綴而不顯得累贅。然後正好看到了最新合成的防火防彈防割的納米碳素纖維樣布,這本來是軍事用布,但一些狂熱愛好軍工的有錢人非得拿它們來做成五顏六色的禮服以顯示自己的逼格,逼得研發人員不得不為了研究經費將這些本應在戰場上發揮作用的防護型材質製造成擁有賽比塔夫綢質感的布料。還是初樣階段,因為造價太過高昂,而且並沒有什麼卵用(重點),最後沒能大量生產,只剩下一小批還在流通。

  很好,尤拉諾維奇乾脆地買了一卷,最後還用私人渠道聘了個設計師讓他就著這些材料限時一天內做出一條髮帶交給他,運輸必須得用最快的速遞,力保明天就能送到。這個時候賬戶裡剩下的錢被他敗得差不多了。自出走以來這個賬戶就在也沒有得到來自家裡的進賬過,不過他從來也用不上就對了。

  做完這一切的尤拉諾維奇滿意地關閉終端,被子一拉呼嚕大睡。

  結果到了最後,這件禮物也沒能成功送出。

  ***

  翌日清晨,繆家被一群不速之客入侵了。

  個個都是牛高馬大的歐羅巴人種,身著軍服,全副武裝,進門就拿槍抵著還在喝豆漿啃饅頭的繆苗父母。

  一般小市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苗媽當場尖叫出聲,苗爸也嚇得哆嗦,但還是牢牢將自己妻子護在了身後。

  繆苗聞聲從房間裡衝出來的,見到此景的她沒有片刻猶豫,衝上前一腿踹飛了抵在自己父母頭上的槍管。她攻擊像是颶風一樣迅猛,瞬間就撂倒了兩名入侵者。但畢竟寡不敵眾,任憑她在軍校裡表現出色,依舊不是正規軍的對手,沒有兩下就被兩人按著腦袋鎖著手壓在了地上。

  「小苗!」苗媽捂著嘴驚恐地喚著她的名字。

  繆苗朝自己的父母使了個眼色,然後用聯邦語向入侵者們問道:「你們是誰?」

  她全家都是市井出生的普通人,沒有理由會招惹到這群一看就知道既非謀財也非尋仇,看起來還是來自軍部的人。

  「%&**¥%……&」其中為首的一個金鬈髮男人朝她說了一串話,繆苗悉知這是露西亞語的發音特徵,但她並不能聽懂。對方注意到這一點後調試了一下終端,再度開口的時候,終端裡的同聲翻譯機械音用冷硬標準的中文說道,「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在哪?」

  繆苗愣了一下。尤拉?他們是來找尤拉?為什麼?

  但她來不及多想,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們以這個架勢衝進她家,目的肯定非善。繆苗乾脆地搖頭:「我不認識這個人,你們這是非法入侵!」

  隨行的入侵者已經將他們家所有房間挨個檢查一遍了,出來後和領頭者交耳幾句。繆苗聽見領隊者小聲嘀咕道:「奇怪,定位追蹤顯示的就是這裡……」

  繆苗內心開始慶倖自己早上打發尤拉諾維奇和繆禾一起出門去買日用品。

  希望他們能晚點回來。她想。

  然而事與願違。

  「姐,我回來了!」繆禾的聲音從門外樓道處傳來,「咦,門是怎麼了?」

  他還沒看清房內的情景,見到被破壞的大門也只是遲疑了一下,腳步聲漸近。繆苗剛想開口呵住他,嘴巴便被人捂住了,她「唔唔」兩聲未果,只能憤怒地仇視著那領隊者。

  腳步聲是單人的,那麼只是繆禾回來了嗎?那還好……

  沒想到一口毒奶下去後,第二道腳步聲也進入了耳廓!

  「嘖,你這娘炮能別把東西都扔給我嗎?!」

  繆苗渾身顫了一下。

  她拼命地掙扎起來,卻依舊敵不過數個壯漢的臂力。被逼急的她發狠張口就往那領隊者手上一咬,趁對方反射性抽回手後大喊:「尤拉!R——」

  「跑」字尚未出口,頭就被人狠狠提起起往地上撞了一下。這一撞讓她差點咬到了舌尖,頭冒金星,口鼻裡也是一股腥甜。

  腦子受到的劇烈震盪讓她的意識空白了三秒。在這三秒裡,聽見繆苗呼聲的尤拉諾維奇抓住了茫然地繆禾,厲聲讓他原地待著別動,自己則疾步衝進了繆家。

  入眼的一幕讓尤拉諾維奇當即理智全無,也不顧雙方裝備和人力的差距,當即揮拳攻向了壓制著繆苗的那幾個人。

  但拳頭揮到半空,就硬生生停住了。

  數柄槍口抵在了還沒完全恢復清新的繆苗的頭上,這是個明顯的示威,只要尤拉諾維奇輕舉妄動,下一刻他們就會打爆繆苗的腦袋。領隊者關閉了翻譯器,用露西亞語朝尤拉諾維奇說:「大少爺,我勸您放下自己的拳頭,我可不想對姑娘動粗,我們也不能傷害您。」

  「你們是誰?」尤拉諾維奇目光如刀。

  「您這個假期沒回露西亞,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司令很失望。」領隊者聳聳肩說,「他讓我們來帶您回家。」

  那個稱號讓尤拉諾維奇瞳孔微縮了一下,這個反射卻並非完全出於憤怒,而更多是因為驚恐:「我不回去!」

  「這不是選擇題。」領隊者抓起繆苗的頭髮,把目光渙散的她拉了起來,「這次潛入中華區的確廢了不少功夫,多殺一個人肯定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但反正司令會擺平這些事情,我們回去頂多吃一記處分完事。」他挑釁般地將槍抵在了繆苗的臉上,用力地按出了一個凹痕。

  「……」

  「發生了什麼事?」被尤拉諾維奇喝令在門外留守的繆禾聽見裡面的嘈雜不禁出聲問道。

  「滾!」尤拉諾維奇朝門外吼了一聲,然後扭頭對領隊者說,「我知道了。你放開她,現在,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好好好。」領隊者鬆開了繆苗的頭髮,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特殊材質的手銬扔到了尤拉諾維奇面前,「您自己戴上吧。」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1:50

卷二 夏火 第四十六章

  「姐……姐!」

  繆苗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她聽見了繆禾的聲音,相當焦急,帶著哭腔。

  自己現在大概是枕在繆禾懷裡的,因為莫名一直有溫熱的水滴掉落在她臉上,那應該是他的眼淚。

  別哭了。

  繆苗想開口這麼安慰道,但頭上的劇烈的疼痛讓她痛苦地擰緊了眉,同時也讓她的意識迅速清醒過來。

  對了,她想起來了,在昏迷前最後那一刻,迷茫之中看到的是那群人帶走尤拉諾維奇的背影。

  繆苗睜大了眼,她抓住了繆禾的衣袖,那句「別哭了」在喉嚨裡變成了迫切的詢問:「姐姐的同學呢?!」

  繆禾回答道:「他被那群人帶走了。」

  繆苗立即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剛直起身沒多久,腦袋又是一陣眩暈。

  她這種不顧身體狀況的舉動激怒了繆禾,他第一次以強勢的態度將自己昏昏欲倒的的姐姐按回了床上,然後在床畔旁蹲下身認真對她說:「爸媽已經去報警了。」

  「報警沒有用,那是軍部的人。」繆苗抿唇思考著,「那是露西亞軍區的制服,為什麼他們要綁架他。」

  「綁架?不是綁架。」繆禾揶揄道,「姐,他走之前要我轉告你,他是回家一趟,要你不用去管他。」

  「他是非自願的。」繆苗爭辯道,「那是武力強迫,哪裡有家裡的人會用這種方式脅迫孩子回家?!」

  「姐!」繆禾隱約有些怒意,「我不管他究竟是什麼人,但他引來的人很不是你能應付的,你怎麼往家裡帶來一個那麼大的麻煩!不要再管他了!」

  「小禾!不許那麼說。」繆苗厲聲呵斥道,她又牽動了頭上的傷口,痛苦地捂住了頭。

  「姐姐是笨蛋!」繆禾盯了她數秒,氣惱地丟下這句話,便起身摔門而出,只留繆苗一個人呆坐在他的臥室裡。

  ……

  繆苗沒心情去安慰自己的弟弟,她第一時間是打開終端向尤拉諾維奇發了幾封短信,發完之後又發覺到自己這個行為毫無意義的,但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她這才發現自己對尤拉諾維奇其實是一無所知的。軍校一年生活下來,她只知道對方來自露西亞區,唯一的雙S天才,脾氣有點小壞嘴巴有點小毒,但大體來說是個內心溫柔的好孩子。

  除了這些大家都知道的東西外,她什麼也不清楚。

  繆苗咬了咬嘴唇,從通訊錄裡找出了椎名有棲。

  她能想到的,可以在這個時候提供幫助的人,只有她了。

  ……

  彼時的椎名有棲正穿著一身黑色蕾絲的洋裝,端坐在某個巨型會展的其中一個展臺前,機械地重複著收錢,遞本子的動作。

  真是熱死了,她再也不想參加夏展會了。

  太妃捲的頭髮都要被汗水浸濕變成軟趴趴的水波紋了。

  要優雅。對自己極端苛刻的要求讓椎名有棲堅持下來,而崔真熙在上半場就熱得不行,一個人跑去買水和冰沙了,徒留下她本人的攤位交給原本只是來打個醬油的椎名有棲負責。

  她當時為什麼會一時心軟要帶崔真熙來扶桑……冰山少女第一次為自己的決策感到後悔。

  再度售出一本本子後,椎名有棲的終端響起了提示音,她將自己的通訊錄名單劃分過輕重緩急,而這個聲音代表的是名單裡的優先序位。

  她按下了接通,繆苗的臉出現在眼前。

  「有棲……」繆苗一臉走投無路的可憐模樣,無助地喊著她的名字。

  「等我。」椎名有棲倏地從座椅上起來,打上了「完售」的投影,將攤子置之於腦後。

  ***

  「具體情況我已經聽有棲講了。」崔真熙也加入進了視頻聊天室裡,「你別擔心,有棲她……呃,正在黑進遠東星域的衛星裡,定位尤拉諾維奇終端的具體位置。只要他還帶著他的項圈,有棲肯定能找得到他。」

  繆苗低著頭,悶聲道:「嗯,謝謝你們。」

  崔真熙見繆苗無精打采,便試圖說一些胡亂話來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要相信有棲!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跑去人家後花園挖坑鏟土埋骨頭,走了還能順便把人家籬笆的破洞補上。」

  然而她剛信誓旦旦地保證完,椎名有棲便沉著臉通告了一個壞消息:「抱歉,我定位不到他的終端。」

  崔真熙閉上了嘴,三人之間一片死寂。

  「但……有件事情我想讓你知道。」椎名有棲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關於尤拉諾維奇的事情。按照你的描述和你弟弟的證詞,也許那真的是他家裡的人來帶他回去。」

  「什麼?」繆苗疑惑道。

  「你們知道露西亞烏拉爾分區的軍區最高司令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嗎?」椎名有棲問。

  「我去,這名字也太長了吧。」崔真熙吐槽道,「呃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近代史的課本上講過啊。」

  「這個名字是……」繆苗迅速地從記憶庫裡查找到了關鍵詞,「八年前阿刻戎戰役的總指揮官。」

  「沒錯。」椎名有棲點頭,「大部分人對當時奮鬥於前線的沃克上將的名諱更為熟悉,但當時這場戰役的最高司令官是瓦西裡・伊萬諾維奇。」

  「等等,」崔真熙敏銳地發現了關鍵點,「這個姓氏難道是——」

  椎名有棲瞥了她一眼,肯定了她的猜想:「跟你想的一樣。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露西亞烏拉爾分區下的一個州,時代變遷,歐羅巴人因為傳統繼承問題,不少人喜歡將祖籍地名冠以成自己的姓氏,姓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人並不少……所以很少人會想到尤拉諾維奇會是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的孫子,他是貨真價實出生於軍政世家的人。」

  「這些事情本來是不允許告訴你們的。」椎名有棲揉了揉太陽穴,「沃克上將跟我有過協議,但口頭上的東西我就當做不作數好了。」

  「阿!西!巴!」屏幕那端的崔真熙聽完後激動地搖著椎名有棲的肩膀,「厲害了!我的尤拉親大少爺!露西亞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的孫子?!臥槽雙S就算了他居然還是個官、二、代!他到底還想給自己增加多少拉風酷帥狂拽吊的屬性啊!為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椎名有棲掰開崔真熙的手,撫平了洋裝上的皺褶:「尤拉諾維奇的資料保密度是所有學員裡最高的,連帕瓦羅蒂中尉都沒有權限訪問。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對外也一直沒有公開過他的身份,他舊時的履歷基本是一個謎。就連在原先的烏拉爾分校區,他也是中途出現的空降生。」

  「厲害了我的有棲公主!」崔真熙剛被推開,又一把抱上了上去,「天啊,你是不是跟沃克上將進行了什麼肮髒的背後交易,他居然告訴你那麼多東西。」

  「……」椎名有棲對崔真熙的抽風只能沉默,她目光轉向了繆苗,「我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放心,既然是家裡派人的話,那他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我知道了。」繆苗目光黯淡下去,她道了聲再見,關閉了視頻。

  ……

  椎名有棲在繆苗中斷了通訊後,抬頭對崔真熙說:「真熙,我有些事情,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嗎?」

  「又是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崔真熙委屈撅起了嘴。

  椎名有棲鄭重地點了點頭:「是。」

  「好吧。」崔真熙相信自己的搭檔,可她關門之前還是忍不住憂心道,「但是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著哦。」

  「嗯。」椎名有棲應聲,冰雪一樣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暖意。

  ……

  房間裡只剩下椎名有棲一人,她咽了口口水,淡定如她在這個時候也不免有些緊張。在定了定心神後,她連接上了一條極密的專線。

  「沃克上將,是我,椎名。」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把尤拉諾維奇抓回去了,嗯,沒錯。」

  「他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好吧,我將這件事告訴了繆苗。」

  「好的,我知道了。」

  「我會告訴她的。」

  「但您要……向我保證她的安全。」

  ***

  儘管椎名有棲已經說了不會有大問題,但尤拉諾維奇當時表露出的驚恐卻深深印刻在繆苗的腦海裡,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忽視掉。

  在她印象裡,尤拉諾維奇應該是整天拽著一張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臭臉的,而不應該像一頭擔驚受怕的小獸,因為她的緣故逼著自己踏入獵人的網裡。

  沒有人會對家那麼恐懼。

  她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但正如繆禾所言,她什麼也做不到。

  終端又響起了信息提示音,來自椎名有棲。繆苗打開了它,瞅了一眼後立即連滾帶爬從床上翻下。

  【苗,到這裡去吧,有人會等你——椎名有棲】備註是一個露西亞地名。

  甚至來不及準備任何東西,也顧不上跟家人做出任何道別,她只是匆匆套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子就想離開。

  但手腕卻被人拽住了,繆苗回頭,是繆禾。

  「小禾,姐姐要去一個地方。」繆苗抽了抽手,她捨不得真的用上力氣,生怕會弄疼繆禾,於是只能懇求道,「不要阻止姐姐,好嗎?」

  繆禾沒有說話,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繆苗,而她同樣回以堅定的目光。

  僵持維持了一分鐘。

  繆禾最先敗下陣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讓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彷彿又回到了兒時,那個時候的他比起弟弟更像是繆苗的哥哥。

  「那總是要帶上行李吧,姐。」他從身後拿出一個行李袋,「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但時間太趕了我只來得及收拾那麼多東西哦。」

  繆苗眼睛一下就濕潤起來了:「小禾……」

  「走吧。」繆禾將袋子交給了繆苗,沒有任何留戀地將她推出了門。

  ***

  露西亞區的星域是緊挨著中華區的,一天航程便足以抵達。

  下機的繆苗茫然地提著行李站在其中一個出口處,椎名有棲交給她的地址只有機場名和一個出口號,並沒有具體的地址……她說有人在等她,但會是誰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耳畔響起了一道黏膩的聲音:「嗨,女士,好久不見。」這聲音在記憶裡跟某個油膩噁心的變態中二胖子掛鉤,讓繆苗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她沒有猶豫,抓住肩膀上的那隻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DAMN IT!」

  一陣天旋地轉,繆苗和被她掄到地上的那人面面相覷。

  被她壓制住的是一個身形消瘦的青年,有著一頭濃密的棕色鬈髮和祖母綠的雙眼,英俊的臉上架著一幅銀邊眼鏡,此時搖搖欲墜的掛在高挺的鼻頭上。

  「對不起!」繆苗匆忙地鬆開了青年,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我認錯人了。」

  「靠!」棕發青年揉著剛剛撞到地上的腦後勺,「繆小姐,你是暴力狂嗎?」

  「實在是非常對不起!」繆苗不停地道歉,「但我們認識麼?」

  青年翻了個白眼,以極為有既視感的語氣咬牙切齒道:「布萊克・沃克,你已經不記得這個名字了麼?」

  青年猜想繆苗大概對這個名字是印象深刻的,因為下一秒,他就生生挨了她一記極為狠厲的肘擊。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2:02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七章

  一架通往葉卡捷琳堡的懸浮列車上。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接下來的隊友麼。」布萊克剛在高等私人艙裡坐下,便齜牙咧嘴地揉著肚子抱怨道,「我要申請現在就退隊啊!這副本我不刷了!」

  「……」繆苗坐下以來就一直警惕地看著他,自打上次對戰賽使後,布萊克這個神經病就徹底在他們的生活裡銷聲匿跡了,連帶著他那署名為【HOLY DONUTS】的ID也再也沒有出現在校園論壇上。

  據椎名有棲所言,這傢伙是沃克上將的親戚,還是無人機計劃的總負責人,所以模擬戰那一發讓她躺了一星期的穿甲彈和對戰賽的搞事都沒讓他受到什麼實際性的責罰。這小半年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家整容醫院抽了脂打了光,現在人模狗樣的,衣著打扮也頗有一股斯文敗類的痞子風……人瘦了之後真恐怖,感覺人設都變了。

  「拜託,別那樣看著我。」布萊克鬆了鬆袖扣,倚在柔軟的座椅上開始自我吐槽,「我現在就是一被洗白了的角色,接下來就是你堅實的隊友,有點隊友愛好不好!看在你坐高等艙的錢都是我付的份上。」

  繆苗將信將疑地:「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這不是重點。好吧,那換個說法,是……」布萊克想了想,選擇搬出那個讓他無比胃疼但又最能讓繆苗安心的名字出來,「是那個扶桑女,椎名有棲讓我來的。」

  繆苗微微睜大了眼:「有棲?」

  「準確來說是懷特,就是我們的校長的意思。」布萊克接著向乘務員揮了揮手,十分騷包地用熟練的露西亞語要了一瓶香檳,他給繆苗倒了一杯,「我是來跟你一塊把尤拉諾維奇帶回去的。」

  繆苗搖頭拒絕了他的香檳,於是他乾脆自己端著喝了起來:「繆小姐,有沒有興趣聽一些陳年舊事?」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讓我回憶殺的意思了。」這個美利堅區出身的傢伙宅了四年,滿嘴都是死宅系用語,「對了,先問問,尤拉諾維奇後來有跟你提到過我的事情麼?」

  繆苗搖頭:「沒有。」

  「那個臭小鬼還真的選擇性把我遺忘掉了啊!」布萊克憤怒道。

  繆苗想起了布萊克當時話:「你們很早就認識了?」

  「他應該對我感恩戴德,我可是把他從鳥籠裡放出的人。」布萊克扶了扶眼鏡,語氣嚴肅,「接下來我跟你講的所有事情,都是決不能洩露的軍部機密事項,你現在還有機會叫停,收拾東西回去你的中華區,將一切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繆苗同樣肅穆起來,她鄭重地點點頭:「我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

  「哈哈哈哈你得自己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布萊克終於憋不住了,「這種高逼格臺詞我早就想說一次了,感謝你助我裝逼哈哈哈。」

  好脾氣如繆苗,現在都有些難以抑制住一拳揍飛布萊克的衝動。

  「別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行行行,我們說正事說正事。」布萊克立刻投降,「你知道為什麼尤拉諾維奇是破格錄取生嗎?」

  繆苗試探性回答:「……因為他是史上唯一一個雙S級精神力的學生?」

  「只答對了一半。」布萊克說,「你也應該知道,聯邦對所有的公民有一個硬性規定,就是滿十歲的孩子都必須去指定機構檢測精神力。但尤拉諾維奇雙S精神力這件事情,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才被曝光出來的。」

  「為什麼?」繆苗問。

  「因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有意隱瞞這個事實。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他的爺爺,也就是那個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用自己的權勢偽造了他十歲那年的檢測表,他根本沒讓尤拉諾維奇檢測過精神力,不僅如此,他一直對外界有意隱瞞尤拉諾維奇的存在。」

  「四年前,我曾經被懷特派遣到露西亞區留學。當時的我還是一名機師學員,懷特任命我接近尤拉諾維奇,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麼。在尤拉諾維奇十二歲那年,我私自帶他來進入了機甲機庫,他當時不僅初次就成功駕駛了機甲,還引發了一些小騷動,他雙S級的精神力才因此被檢測出來。」布萊克回憶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禁有些臉色發黑,他分享了一張照片給繆苗,「喏,這就是四年前的他,我們當年還合影過呢,他居然把我說完就忘!」

  照片上的少年……不如說更偏向於男孩。他跟現在的氣質大不相符,頭髮也還尚短,用髮膠固得一絲不苟。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臉好看得非常有辨別度,繆苗難以相信這跟現在的他是同一個人。

  「哦,我知道你很好奇曾經的富家大少是怎麼淪落成現在的街頭小混混的。」布萊克啜了一口香檳,「叛逆期吧。他十二歲之前的人生一直在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的高壓管制下,就是一隻籠子裡的金絲雀,一生規劃都已經提前被他人譜寫完整——上貴族學院,未來成為一名政客或者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用幹的大少爺之類的,再跟一個家世匹配的小姐結婚。」

  「但這一切都被我改變了,沒錯,就是我,請叫我英雄或救世主布萊克。」布萊克懶洋洋道,「他是一個天生的機甲駕駛員,初次碰過後就再也忘不了它。在他得知自己擁有駕駛機甲的天分後,直接跟家裡斷絕關係,離家出走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你應該聽得出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的立場,他們根本不想讓尤拉諾維奇進入進入軍部,更不想讓他成為機師。」

  布萊克講到這裡明顯有意一筆帶過,像生怕繆苗過度追問似的,緊接著道:「總之,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本身在軍部就是頂層的大人物,如果他要掩藏的是一個S級的機師,那聯邦也無話可說,但雙S精神力象徵的意義非常,最後在聯邦上層和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拉鋸了很久,他才勉強允許尤拉諾維奇進入聯邦軍校烏拉爾分校區就讀。尤拉諾維奇那小鬼還自以為反叛成功,自己爭取到了自由……至於他離家出走後是怎麼變成個小混混的具體過程我就不清楚了」

  「可聯邦不滿足於此,只要還在烏拉爾軍區,尤拉諾維奇依舊在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的勢力範圍內。為了儘快將尤拉諾維奇納入到自己的掌控下,赫爾文提前給尤拉諾維奇發放了錄取通知書,並且趁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沒注意的時候將他轉移到了赫爾文總軍校。」

  「這,才是所謂的『破格錄取』真正的理由。」

  繆苗耐心地聽完了布萊克所講的前因後果,提出了疑問:「為什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要隱瞞尤拉是雙S?」

  布萊克攤手:「繆小姐,這個是現在暫時不能回答的事情之一,你還沒達到解鎖這個劇情的成就。」

  這傢伙還真把自己當NPC了啊,繆苗想了想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為什麼聯邦對雙S那麼看重?」即使尤拉諾維奇本人精神力再強,對於軍部而言終究只是多出了一個擁有優秀單兵作戰能力的機師罷了。

  「繆小姐,為什麼你每次都能精準地挑出我不能回答的問題?」布萊克扶額後,忽然以一種狂熱的語氣說,「我只能告訴你,雙S是最特別的存在,這份才能的獨一無二的,他的存在對於軍部……不,不止軍部,他對整個聯邦是必要的。」

  秒變癡漢才能廚的布萊克嚇到了繆苗,她定了定神,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疑問:「如果這些都是機密事項的話,為什麼要告訴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我?」

  「因為你很重要。」布萊克已經開始喝第二杯香檳了,「哦,倒不是指你地位特殊,畢竟你就只是個灰姑娘標配的B級平凡少女罷了,但毋庸置疑,你是煽動尤拉諾維奇的最有效的一枚籌碼。」

  「什麼?」

  布萊克一臉受不了:「根據我這一年下來的監視,你是尤拉諾維奇在赫爾文裡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能影響到他的人,需要我舉例說明嗎?比如你們沒事就在走道裡你咚我一下我咚你一下這件事?」

  繆苗倏地紅起了臉:「你在亂說些什麼?」

  「校園裡所有公共攝像頭都是我的眼。」布萊克一臉正直地將窺屏的不恥行當說得天經地義,「我還知道更多的事情哦,需要我一一列舉出來嗎?」

  「不,請你閉嘴。」繆苗捂臉。

  布萊克見她吃癟,更加肆無忌憚地侃大山起來:「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關於尤拉諾維奇偏偏是這個時候被抓走的理由。」

  「為什麼?」繆苗配合地問道。

  「為了防止被他爺爺追蹤,他現在使用的終端是赫爾文給他特別配置的。」布萊克一臉痛心道,「但那個小智障不知道為什麼在前天忽然登陸了他舊時的拍賣賬號,那個賬號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名下的,他已經百八十年沒用了,沒想到剛一用就正巧被監測到了。」

  「他買了什麼東西麼?」

  「當我看到他買的東西時我就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他居然是因為這種破事害得我興師動眾跑過來。」布萊克一邊沉溺於悲憤一邊嘴賤道,「想知道他買了什麼嗎?想知道嗎?我就是不告訴你,你能拿我怎麼樣……這種事情就留點懸念好了。

  繆苗沉默:真的好想揍他啊,真的好想揍他啊。

  布萊克將杯子中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將尤拉諾維奇帶出來。瓦西裡・伊萬諾維奇這次的舉動顯然是在和聯邦叫囂,他可能會將尤拉諾維奇監禁一輩子,也許沒有一輩子,但他老死進棺材的時候,尤拉諾維奇估計已經被按著跟哪個世家大小姐結婚然後從此過上官二代的幸福生活了……該死,這樣想想我還有點小羨慕。」

  繆苗抿了抿嘴唇,有些吃味地別過了頭。

  【哢嚓】

  一陣快門聲驚到了繆苗,她蹙著眉問:「你在幹什麼?」

  「記錄一下你這個表情。」布萊克笑嘻嘻地將剛剛拍下的照片投射出來,「沒想到你還真的對那臭小鬼有意思?」

  繆苗騰地站起來,她終於忍無可忍,一拳揍向了嬉皮笑臉的布萊克。

  ……

  列車已抵達葉卡捷琳堡。

  布萊克頂著半個熊貓眼打開了私人艙門。

  「哦,對了。」繆苗鬆了鬆手指,「我聽有棲說你的精神力是S級,為什麼你沒有選擇繼續成為機師?」像是布萊克這樣高等級精神力的人,聯邦軍部基本會強制讓其成為機師,他能棄武從文肯定是拖了沃克上將的關係走了後門。

  少女你問題能不能別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捅刀啊?布萊克仰頭望天,夏季的露西亞沒有暴雪也沒有寒風,天空萬里無雲,那日的屈辱彷彿也不復存在。

  他沉思片刻,認真道:

  「因為我覺得,開機甲拯救不了聯邦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2:15

卷二 夏火 第四十八章

  最後他們抵達的地方卻是一棟舊公館。

  布萊克領著滿臉問號的繆苗進入了宅邸裡。剛進門,一位身著侍者服的中年男人迎面而來,大概是這棟公館的管家。那人接過了布萊克手上的帽子,然後向布萊克身後的繆苗點頭致意。

  「把你的東西交給他。」布萊克指了指繆苗手上的行李袋,又指向了管家。

  繆苗照做,但有些困惑:「這裡是哪?」

  「我當年在這裡留學時的住所。」布萊克坐在了沙發上,朝繆苗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懷特買的,已經空置了四年了。」

  繆苗坐下:「但我們不是來找尤拉的嗎?」

  「繆小姐,我一直覺得你的腦子相對那小智障是聰明的。」布萊克譏諷道,「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可是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的首府。你玩過GTAX5嗎?那裡就好比遊戲裡的軍事重地,進去了就是四星通緝,難道你還想向他爺爺和平談判讓他把孫子交給你?那我們還沒見到他就是五星通緝犯了。」(1)

  能讓這個滿嘴遊戲的死宅停止使用亂七八糟的侃大山嗎?繆苗有些煩躁:「那我們能幹什麼?」

  「不急不急。」布萊克邊搖頭邊說,「忘記告訴你了,兩星期後的今天,是尤拉諾維奇的生日。」

  「……!」

  「你該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布萊克挖苦道,「你們可是朝夕相處了快一年欸,正直的室友愛呢?」

  繆苗有點羞愧地別過了頭。

  「就在今天我接到你之前,我的家族,也就是沃克家收到了這個。」布萊克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被火漆封緘著,而紅色的火漆上印有古樸複雜的家紋,「拉風吧?都什麼年代了還用紙質文件。這是一封生日晚宴的邀請函,那老毛子早有準備,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準備在尤拉諾維奇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正式將他作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繼承人的身份公佈於眾。」

  「這有什麼問題麼?」

  「問題大了,大家族繼承人是不能上前線的,起碼在還是家主期間。換而言之,他以後即使能夠進入軍部,也不會是以機師的身份。」布萊克面色有些凝重,「我的舅舅懷特就是要因此放棄家主身份的。」

  「等一等,既然有這種辦法,為什麼他不早點決定將他的身份公開?」繆苗忽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違和感,她還有諸多疑問醞在肚子裡,「以及前線……?」

  「這是他最後的手段。」布萊克僵硬地將話題岔開,「總之你別問那麼多有的沒的了。這個晚宴將是我們接觸他的唯一機會,我作為沃克家的代表出場,而你將會是我的舞伴。

  這招相當湊效,繆苗登時蹙眉道:「但我不會跳舞。」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跳舞,你不僅不會跳舞,還渾身散發著一股辛德瑞拉的土氣,我們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準備來改善這一點。」布萊克朝她擺了擺手,「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有的是事情給你忙的。」

  隨著布萊克話音的落下,管家不知從何處冒出,他將繆苗領到了公館中的一間臥房裡,便退下讓她先歇息了。

  布萊克見繆苗已經離開了,風流痞子的形象瞬間蕩然無存。他從桌子下掏出了遊戲手柄,然後一個響指啟動了投影,屏幕上赫然是現今全聯邦流行的音遊 idol PHD。(2)

  「Damn,都怪那小智障害得我這次活動沒時間肝,rank都掉到三千名外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拿不到活動卡的。」布萊克咬牙切齒,他從桌子上拿一個甜甜圈準備壓壓驚,想了想還是放了回去,「算了,不就是逼我氪金換體力麼,氪!」

  ……

  ……

  繆苗臥倒在了床上,將頭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

  布萊克有很多東西瞞著她:前線,家主,軍部……每一個解釋存在著相當多的漏洞,但情報還是太少了,不足以將一切串起來。

  一下接收到那麼多信息讓繆苗還沒辦法理順所有因果,她唯一知道的是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她現在選擇跟從布萊克不過是基於對椎名有棲的信任罷了。

  繆苗蜷起了身體,她現在忽然無比迫切地想要見到小凶獸。

  ……

  翌日,繆苗剛睜開眼,就被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

  一位穿著黑色連衣裙,盤著高髻的女人佇立在她的床頭。她顴骨很高,髮絲中的銀色大大蓋過原本的棕色,但儀態端莊,微昂著下巴,雙手交疊在身前,就像是繆苗在連續劇上看見過的歐羅巴古裝劇裡的老嬤嬤。

  而這位「老嬤嬤」正以打量一件物品的目光看著她,有著說不出的挑剔在裡頭。繆苗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彷彿是一條參加評選大賽的土狗,只差沒被評委員在頭上蓋下個「不合格」的印章。

  她在自己的床頭站了多久?又那樣盯了自己多久?繆苗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好,繆小姐。」老嬤嬤開口了,聲音如同她本人一樣高傲,「現在是六點整,別的暫且不論,您的作息時間還是值得令人稱讚的。我將在這兩個星期內教導你基本的禮儀和社交舞,叫我瑪麗婭即可。」

  「您好……」上能開機甲下能鎮壓凶獸的繆苗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有點發懵。

  門口一道聲音打破了膠著的僵局。

  「早安。」布萊克倚在門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臉色很糟糕,眼眶下是淡淡的青紫,「喲,瑪麗婭,你到了。」

  「布萊克少爺,請注意您的儀容和言行。」瑪麗婭皺眉。

  布萊克聳聳肩:「少來了,現在的我可沒有什麼偶像包袱,我是土鼈美區人,跟不列顛那幫裝逼犯是不一樣的。」他又看向了繆苗,「這是瑪麗婭,我舊時的禮儀老師。小麻雀,發揮你中華區的考霸精神,不求你兩個星期變鳳凰,但起碼帶出去的時候能夠鎮得住場。」

  繆苗臉色比一夜未眠的布萊克更菜。

  ***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過得比她初碰空戰機甲還要痛苦。

  用餐禮儀,形體訓練,數種交際舞。

  她寧願再去演練場一打六架T-14。

  難以想像,她現在學習的這些東西,難道小凶獸都會麼?感覺真不可思議,她能幻想出他帶著一群地痞流氓在街頭鬥毆,或者是拿著油漆瓶將公共的大牆塗得亂七八糟,但偏偏想像不出他會一本正經地以這樣的姿態在一群上流人士中周旋。

  「繆小姐,請記住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名字的正確念法。」瑪麗婭的話將她從走神中拉回,「舌頭穩住,Bacилий・ИвaHοвич・Cвepдлοвckaя。雖然晚宴邀請的人不少來自於別區,主要的交談方式還是聯邦語,但作為客人,你得對主人展示足夠的尊敬。露西亞人在正式場合對於上級一般都以名加父稱稱呼,瓦西裡是名,伊萬諾維奇則是他的父稱,你起碼要將這個名字讀對。」

  繆苗一個上午一邊扶著欄杆學習劈腿動作,一邊練習這個名字的發音,努力了半天,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叫出來了。

  「瑪麗婭,那尤拉諾維奇這個名字該怎麼念?」她在校的時候一般都用聯邦語的譯音來呼喊尤拉諾維奇的,那個時候就已經覺得足夠拗口了,現在卻不禁有點好奇如何用他的家鄉話呼喊他的名字。

  「ЮpaHοвοй。」瑪麗婭只是一名禮儀教師,她並不知道尤拉諾維奇究竟是誰,這個名字讓她有些困惑,「你說這是名?不對,這應該是一個父稱。比如瓦西裡的父稱是伊萬諾維奇,是伊萬之子的意思。」

  繆苗有些不確定:「我想這應該是……一個名?」她被瑪麗婭一科普後發現的確有些不對,如果大部分露西亞人名都是三節的話,那麼為什麼尤拉諾維奇的名字只有兩節?

  「不,你肯定是弄錯了,沒有露西亞人會這樣給孩子取名。」瑪麗婭拍了拍手,「閒聊到此為止。繆小姐,探戈的踢腿要優雅,你是在跳舞,不是來做閱兵方陣領隊的。」

  ……

  在繆苗掙扎於各種奇葩禮儀特訓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同樣不好過。

  他自打回家以來就被關了數日小黑屋了,所有通訊工具都被銷毀,下令抓他回來的主謀至今也仍未露面。

  給刀痛快的吧。他想。

  「痛快」終於來到的時候,這個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卻被嚇成一隻軟腳蝦。

  手杖輕磕在地上的聲音停下,那位年長的尊者出現在了門口,他應該是上了年紀的——歲月像是一把利刀,在他臉上留下深刻冷硬的痕跡,可身姿卻依舊挺拔得猶如一棵柏樹,越老越剛直。

  尤拉諾維奇原先還在自言自語罵罵咧咧地在房間裡砸著一切可以看得見的物件,可在這位長者出現的時候卻頓時僵直了身體。他的手上還舉著一尊花瓶,一時不知道是該好好放回原位,還是為了爭一口氣也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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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很無趣的梗:

  1)GTA(Grand Theft Auto),俠盜獵車手,現在已經出到第五代了,X5指的是105代,很符合我們的千年後背景【滾】,遙記當年和朋友一起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整天開著坦克和戰機闖基地,然後通緝然後死【偷偷告訴你們,可以買一個私人飛機庫,然後進入到裡面對著外面的直升飛機轟,他們不能進入私人領地,所以可以一直轟到五星通緝都不會被打死】。

  2)idol PHD,惡搞日本遊戲idol master(偶像大師),辣雞手游毀我青春系列。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2:27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九章

  到了晚宴當天,布萊克睡過了頭。

  連氪了兩個星期活動的他幾乎把自己弄成了肝硬化,在終於拿到活動卡之後埋頭大睡了一整天,跟死豬一樣,叫也叫不醒。

  待繆苗已經梳妝完畢更換好禮服的時候,他才頂著鳥窩頭在床上被瑪麗婭揪起來,迷茫之中還在呼喊著「我的小姐姐還沒有覺醒,還沒有覺醒,你不能那麼對我」。

  ……

  總而言之,待布萊克磨蹭半天把自己打包成一個騷包之後,時間已經岌岌可危了。

  這直接導致了他們抵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的公館時,開場早已結束。

  夜幕下,「進了就是五星通緝」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燈火通明,舊古典和新現代風格非常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在這個大部分現代建築都以立體投影形式來更換外貌風格的時代,眼前的這棟穹頂建築的一磚一瓦有切切實實,帶著古時的考究。

  一言蔽之就是看起來就知道主人真特麼有錢有權有勢力。

  「復古這種東西是老貴族才能玩得起來的。」布萊克朝她伸出了手,「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有任何卵用。不要被嚇著了,挺起胸膛收起你的小腹,今天我們是來砸場子的,拿出點搞事者的底氣!」

  繆苗聞言搭上了布萊克的手,然後對他莞爾一笑。這一笑矜持靦腆,就像哪個大家出身的貴族小姐,饒是布萊克自稱閱遍無數風情各異的美女,也不禁愣了一愣。

  「還真麻雀變鳳凰了啊。」布萊克小聲嘀咕道,「不愧是考霸區出生,考前突擊就能達到這個水平也真是厲害。」

  「你說什麼?」繆苗側了側頭。

  布萊克連忙搖頭:「不不不,沒什麼。」言畢,他也挺直了脊樑,早上那個肝硬化的死宅男彷彿不再是他,現在的他是當年那個還沒長歪的現充,只要吹個口哨就有長腿美女們紛紛貼上。

  內裡空空如也,但表面功夫做得相當齊全的花瓶組兩人,勾搭著手臂,殺進了公館裡。

  ***

  晚宴應已經進行到中段了,作為主人的瓦西裡並不在場內了,而尤拉諾維奇也不見蹤影。兩人掃視全場未果後,只好隨著侍者在就餐圓桌旁坐下。

  同桌的還有別的賓客,作為一個社交為主要目的的晚宴,和其他來賓交流是必須的。布萊克當即將自己的「胡侃嘴賤」模式關閉,極有水準地和旁邊的來賓們開始裝逼max的寒暄,內容上至政治下至經濟……這時候繆苗的考前突擊就顯得基礎不夠扎實了,旁邊的女士數次想要跟她進行一番親切交談,可她只能微笑著傾聽,等對方收聲凝視她時,她就意識到這是該發表自己看法的時候了,但天知道她剛才半個單詞都沒聽懂。

  布萊克見狀,巧妙地插嘴進來化解了繆苗的公關危機,沒幾句話就把那女士哄得掩唇微笑,頗有婦女之友的風範。

  交際這件事有布萊克把關,那留給她的只有奮戰面前的帝王蟹了。繆苗盯著那隻螃蟹眼睛發光,她被瑪麗婭禁食了數日,肚子裡全是胃酸,恨不得現在就啃下那肥溜溜的蟹腿一飽口福。

  天不遂人願,在她伸手之前,一小段管弦樂的序曲忽然奏起。繆苗循著聲音望去,是中央舞池旁的樂隊正在試音。

  這段試音卻像是一個信號,在場的來賓有些忽然站起了身,紛紛走向了大廳中央的舞池內。

  「普羅科菲耶夫的『戰爭與和平圓舞曲』。」布萊克勾起了唇角,「開場居然以這個主題跳華爾茲,瓦西裡・伊萬諾維奇那老不死都在想些什麼?」

  繆苗卻沒將布萊克的話聽近耳裡,她眼睛倏然睜大,眸中霎時有了星光——隔著人群,她遙遙地看見了他。

  尤拉諾維奇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管弦樂隊前。兩個星期未見,他的變化比杵在這裡裝腔作勢的繆苗還要大,原本能紮起一個小馬尾的頭髮已被修短,連帶著細碎的劉海也被髮蠟固定成一個背頭。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浮躁或不耐的神色。

  繆苗下意識站了起來,往他的方向踏了一步,但旋即便被布萊克拉住了。

  她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有些惱火,不善地回望布萊克。布萊克無辜地慫肩,呶了呶嘴,示意讓繆苗看清楚些。

  繆苗轉過了頭。這個時候管弦樂隊已經試好了音,首席小提琴手拉起了序曲,舞池內的先生們執起了結伴而來的女士們的手。

  尤拉諾維奇也是如此。

  ***

  結果情況演變成了她和布萊克在舞池中跳舞。

  「我討厭舞會,所謂舞會不過是一群自以為上流的傢伙們擠在一個圈子裡測試潛在配偶罷了,滑稽可笑……噢,順帶一提,尤拉諾維奇現在正是這場配種大會的主角哦。」布萊克說的話像是將尤拉諾維奇比喻成一頭公豬。

  繆苗有些不悅:「能別說成這樣麼。」

  布萊克挑眉,繼續毒舌道:「不高興?你看看現在跟他跳舞的那位姑娘,葉卡捷琳娜・葉夫根尼娜・諾夫哥羅德,十六歲,真正的大小姐,家世不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差,本場配種大會最有希望晉升的母豬。」

  繆苗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不得不承認毛子的血統真是逆天,她擁有一頭和尤拉諾維奇極為匹配的淡金色捲髮,樣貌精緻得像是洋娃娃,兩個人在一起跳舞的確非常般配……

  「嫉妒了吧?」布萊克嘴賤道,「唉,露西亞姑娘真是好看到不可方物,你看看她那手臂,那細腰……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可愛的小母豬?」

  繆苗的舞步一頓,她用鞋尖不輕不重地在布萊克的皮鞋上踩了一腳。

  「我靠你居然踩我。」布萊克壓低聲音驚呼道,「所以才說你連做母豬的資格都沒有。」

  「哦,是嗎?」繆苗朝他露出一個微笑,「你該慶倖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有棲。」

  布萊克頓時收了聲,一旦追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他的肚皮就隱隱作痛,被椎名有棲用腳幾乎踩出臟器的恐懼感至今仍牢牢支配著他的大腦。

  布萊克打了個寒顫,立即狗腿地補充道:「我的好姑娘,哪些母豬哪能跟你比,我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把小公豬從交配廠裡帶出來麼。」

  「不要那樣說尤拉。」繆苗捏了捏布萊克的的手,「所以說我們為什麼要在舞池裡跳舞?這有任何意義麼?」

  「當然有。」布萊克回握住她的手,「他們效仿的是古歐羅巴的宮廷社交舞,這代表他們會交換舞伴。集中注意力,我們得在半曲前轉到管弦樂隊前……這是老一套,地位最高的人總是在離樂隊最近的地方跳舞。」

  「然後?」

  「這還不明了?四周都有人在監視著,尤拉諾維奇是整個聚會最重要的人物,只要舞會結束,我們這樣的湊場來賓是沒辦法靠近他的。再來瓦西裡那老不死早就對我起了疑心,讓我私下接觸尤拉諾維奇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我們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交換舞伴是靠近他的唯一機會!在大家交換舞伴的那一刻,你得抓住機會搶到尤拉諾維奇的手!」

  繆苗單手搭在布萊克的肩上,隨著布萊克的引領踩著方步:「怎麼跳舞跟打仗似的。」

  「諸君!我喜歡戰爭!」布萊克忽然爆了句中二十足的臺詞,「多符合這首圓舞曲的主題!這可不是戰爭麼?你看周圍那些眼睛發光的姑娘們,個個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就地辦了。你的小尤拉在這裡可是炙手可熱的小公……呸,對了,用你們中文來說就是赤裸裸!」

  「是香餑餑。」繆苗滿臉黑線地糾正,「但我要是能……能搶到他,又能怎麼樣?」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布萊克翻了個白眼,「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你對他很重要這個事實?現在他是被瓦西裡給鎮住了慫成了一隻奶貓。但我保證,只要你出現在他面前,他保准瞪直雙眼,恨不得現在就跟你私奔。」

  「私、私奔……!」繆苗被布萊克說得羞紅了臉,「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行啦行啦,同伴愛同伴愛。」布萊克一臉我都懂樣子敷衍地點點頭。他握著她的腰,又是一個大幅度的旋轉,兩人往尤拉諾維奇在的位置更近了一步,「垃圾華爾茲,我的頭都要轉暈了,怎麼還不能讓我歇歇?噯,我的好姑娘,就是現在——」

  主奏小提琴的樂聲進入了高潮階段,舞池中的少女們蝴蝶般撲朔著翅膀,一個滑步離開了原先的男伴,飛落向了另一處。尤拉諾維奇十分乾脆地放開了手,葉卡捷琳娜只能隨著大眾一起旋轉,踏向了另一位舞伴。

  就是這個瞬間!周圍還有好幾隻漂亮的蝴蝶想要落到尤拉諾維奇的指尖,繆苗瞪直了眼,她覺得此時的自己絕對不能稱之為蝴蝶之一,她既不輕盈,也不優雅,她就是一隻瞄準獵物的隼鷹。

  雙腿快速交疊,她利刃一樣切割進了人群之中,圍著尤拉諾維奇疾步踏出一串毫無章法的細碎舞步,配著激昂的音樂倒也沒有任何違和之感。布萊克倒是看出了門道,繆苗竟然是把探戈的動作融進了華爾茲!

  行吧厲害厲害不愧是你赫爾文第七十八屆機甲系的繆神操。已經退場的布萊克冷漠臉鼓掌。

  繆苗的踏步強勢而霸道,高跟鞋在地上擊打出清脆明亮的聲音,隼鷹在此刻揮動起了翅膀,鼓動的強風頃刻間就將那些嬌媚的生物掀翻到了一旁。

  刀鋒般銳利的旋轉劃出一道不可侵犯的領域。在繆苗將她的競爭對手盡數格擋在了圈外之後,小提琴的聲音驟然平緩下來,她也在那一刻緊緊抓住了尤拉諾維奇白的近乎透明的手。

  至此,獵物完全落入了獵鷹的爪下。

  繆苗滿意地看著尤拉諾維奇錯愕的臉,笑著說:「這算是驚喜嗎?」

  尤拉諾維奇冰藍的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他一直板著的冷臉終於露出了一絲他本該有的活力:「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沒在人海中第一時間發現繆苗實屬情有可原……繆苗對他應該是一無所知的,誰能想到她能跨來露西亞找到他,誰又能想到她還能混進這場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舉辦的晚宴?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繆苗美麗得跟夢境一樣。

  她的臉上帶著精緻的淡妝,頭髮被盤在了一側。白色的禮服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禮服前面是大膽的低胸,卻又用優雅的圓領將令人遐想的部分嚴實覆蓋住,背後大概是同樣的設計,因為他能感受到沒有布料阻隔的蝴蝶骨隨著舞蹈在他手掌下起伏。

  「來帶你回去,待會和你解釋。」繆苗貼緊了尤拉諾維奇,耳鬢廝磨道,「別發楞,舞曲還沒結束。」

  尤拉諾維奇的臉蹭地紅了起來,他小聲支吾道:「白癡,你摟著我的腰幹什麼?難道你想跳男步啊蠢貨?」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2:39

卷二 夏火 第五十章

  「白癡,你摟著我的腰幹什麼?難道你想跳男步啊蠢貨?」

  繆苗的手觸電一樣地收了回來,神色有些羞赧。她本身就比尤拉諾維奇高一些,這個身高差在入學的時候還是相對明顯的,但一年下來,本身就在抽條期的尤拉諾維奇個子已經突飛猛進了很多,還差一些就能跟她平齊。可現在的她踩上了高跟,雖然特意選了中等的高度,但原先的身高差又回來了,以致於她剛才理所當然地就摟上了他的腰。

  這個小失誤讓繆苗剛才搶人的氣焰霎時又蔫了下去。

  在她又要蔫成乾白菜之前,尤拉諾維奇緊緊地回握住了她手,立場忽然對調了,尤拉諾維奇帶著她一個大幅度的旋轉,又跟上了音樂的節奏。

  繆苗最初沒反應過來,腳步都有踉蹌,但少年纖細的手臂堅實地托住了她,定神後的她很快也追上了他的步伐。

  剛才恍神時心裡想的竟然是:原來尤拉諾維奇真的能一本正經地跳華爾茲。

  這跟最初印象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尤拉諾維奇的動作是那麼熟練,跟速成的她有著本質性的區別。不真切感油然而生,但脖頸處所感受到的溫熱的吐息又在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切切實實正在發生的事情。

  舞曲已進入後半,他們也轉至了舞池的中央。

  「頭髮,怎麼被剪掉了?」率先開口的是繆苗。

  這是一個不合時宜的開場白。尤拉諾維奇原本預想繆苗會責問他,但結果她最後卻將關注力放在了和重點完全不搭邊的地方。

  這個白癡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哪?

  「這種事情怎麼樣也無所謂吧?!」被自己爺爺按著去剪頭髮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跟她說。

  「當然有關係。」繆苗認真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因為我很喜歡尤拉的頭髮啊。」

  「……白、白癡!」那就再留長不就好了。他把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然後問:「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布萊克帶我來的。」繆苗猶豫道,「你還記得他嗎?」

  「你居然是跟他來的?!」尤拉諾維奇忽然急躁起來,「那渣滓都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繆苗有些心虛地挪開了視線,她頓了頓,又找回了一些底氣,「還不是因為你什麼都沒告訴過我。」

  尤拉諾維奇被她這聲控訴噎住了,沉默了片刻,語調恢復了冰冷:「你沒必要知道這些。」

  繆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隨著最後的尾音落下,開場舞正式結束,兩人相對而立。

  「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尤拉諾維奇說。

  ***

  在舞曲結束前就已經行至舞池邊緣的布萊克背著手優哉遊哉地觀察著舞池內的兩人。

  很好,氣氛不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小崽子內心肯定一陣狂喜,板著張臉都不能掩飾住他身後高翹起的尾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說是來砸場,但兩個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公然在老毛子眼皮下搶人。他所做的,其實只是讓繆苗來煽動尤拉諾維奇而已。

  瓦西裡再厲害,也不能掌控尤拉諾維奇本人的意志。只要繆苗能讓尤拉諾維奇「一哭二鬧三上吊」,老毛子也不能真的關他一輩子。

  進展應該是順利的,但布萊克卻發現繆苗的神色不太對勁,尤拉諾維奇也一樣。

  靠,這事情可不能就這麼黃了!少女,給力點啊!直接把那隻奶貓就地辦了行不行!

  開場舞結束後一般會留有一段時間間隔給賓客們互相交談,想要繼續跳舞的可以留在場上尋找別的舞伴,而尋覓到新友的也可以一齊退下到一旁繼續絮叨。作為中心的尤拉諾維奇肯定不出片刻又會被人群包圍。

  布萊克疾步走到弦樂團前,若無其事地踹開了原先的指揮,還不忘先拿走對方手上的指揮棒,敲擊著身前的譜架,清了清嗓子:「別停,我們繼續。」

  這是一支被雇傭來的樂團,其成員還沒見過有人能如此厚顏無恥,但一想到能參加這個晚宴的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貴,只能敢怒不敢言。

  布萊克抬手了,他翻了翻樂譜,都是些圓舞曲:藍色波瑙河,春之聲……優雅舒緩又無趣。

  於是他把樂譜一併扔到了剛剛被他踹開的指揮臉上。

  「華爾茲太無聊了。」他朝跟前的樂團打了個響指,「來首探戈吧!」

  ***

  繆苗心情複雜地端視著尤拉諾維奇,那句「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著實傷到了她。

  非得說的話,這事情的確跟她毫無關係。她只不過是他的在校同學,再攀點關係往深處說,是朝夕相處大半年的室友和搭檔。這些身份裡,沒有任何一個能給她立場站在這裡對他進行詰責,她甚至本來是沒有資格站在這個地方的。

  繆苗這才發現,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自以為是地將自己擺在了一個相當的高度上。

  然而他們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一開始是才能的差距,她原以為自己能勤能補拙地彌補這段距離,但沒想到接踵而來的是現實的差距。

  尤拉諾維奇已經沒有看著她了,樂曲結束,他像是裝作不認識她一樣地轉過了身。繆苗清楚,只要他踏出一步,人群將會湧上,這段距離就再也沒辦法拉近了。

  她握緊了拳,內心卻很無力。

  樂曲聲忽然再度奏起。繆苗回眸看向了樂團,站在指揮位上布萊克也回頭了,他手上舉著指揮棒,朝她露出了閃亮的白牙。

  Por una Cabeza,最著名的探戈曲,也是瑪麗婭最先教會她的一首舞曲,又名「一步之遙」。布萊克挑在這個時間檔放這首曲子,其中隱藏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去他媽的一步之遙。

  場上的人一時都有些驚訝為什麼會接連演奏第二首舞曲,所以繆苗搶佔了先機,她沒有任何猶豫地比尤拉諾維奇更快地踏出了那一步。高跟鞋在地上輕擊了一下,完成第一個虛擊動作後,她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自己一個轉身撞進了他的懷裡。這個時候的她已經絲毫不見平日裡的柔軟和溫婉了,只剩下鋼鐵一樣的堅決冷硬。

  「閉嘴,什麼也別說。」繆苗倚在在尤拉諾維奇的臂彎裡,在他開口之前以不容置喙的態度道,「繼續跳。」

  「……!」

  繆苗的態度太過強硬。尤拉諾維奇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被她帶起了節奏,開始了新的一曲探戈。

  作為一首探戈,Por una Cabeza 的開場輕柔得宛如戀人之間的低語,所踩的舞步也應該像是細流一樣綿長而委婉。繆苗跳的依舊是女步,卻把本應該是男方主導的探戈跳出由女方主導的氣勢來。她的步伐已經談不上內斂和矜持了,傲氣凜然得更像是率領著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的女王……旋轉,甩腿,點地,滑動,每一個動作都盛氣淩人,同時也跟這首曲子絕對的違和。

  她像是在和誰較勁一樣,這個人也許是尤拉諾維奇,也許是布萊克,也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布萊克感受到了來自繆苗的叫板,他的左手忽然向上然後朝內側劃出了一個弧圈,弧圈劃到到一半時猛然停住,做出了一個「收拍」的動作。

  這首探戈曲尚未進入高潮便被勒令停止。樂團成員們迷茫地望向了他們的新任「指揮」,不知道這個人形自走荷爾蒙生產器的棕髮騷包又想幹什麼。

  「兄弟們,換一首。」布萊克咧嘴一笑,「La Cumparsita,走你!」

  旋律從優雅舒緩變得輕快明亮起來。

  最先開始的前奏像是來自露水情人的試探和誘惑。繆苗眸光微沉,她用手撫摸著尤拉諾維奇的後頸,腳上踏著八字步:「布萊克跟我說了,你是非自願留在這裡的,跟我們回去吧。」

  「……」

  「他說,這樣下去,你就再也不能成為機師了。」八字步驟停,繆苗一個掃步,用腳推動了尤拉諾維奇的腳,緊接著鞋蹭了蹭他的褲腿,她的腿順著這二個動作往上,勾住了他的左腿,這是一個標準的探戈動作,像是愛撫,挑逗性十足,「我們還沒有在空戰機甲上一較高下呢。」

  「……」

  「你不想見到我嗎?」收回腿後,繆苗緊接著向前傾倒貼緊了他,將頭靠在他的腦側,這樣一來他就沒辦法看見她的表情了,「但我想見到你,所以我來了。」

  尤拉諾維奇的手倏然摟緊了她的腰,往側一倒。繆苗此時的重心完全在他的身上,這個動作讓繆苗頓時失去了平衡,只能依偎在他的臂彎裡平靜地凝視他。

  尤拉諾維奇聲音有些發顫:「你是什麼意思?」

  「我還想繼續和你在一起。」

  話音落下,光影交加,動靜結合的前奏同時結束。

  冰藍色的虹膜上倒映著少女溫柔的眉目。

  磅礡與恢弘的高潮部分終於降臨,繆苗輕輕推開了呆愣著的尤拉諾維奇,以他右手為軸快速旋轉起來,魚尾式的裙擺綻開,她像是一條真正的遊魚一樣舞動起了自己的尾鰭。

  尤拉諾維奇忽然有一股錯覺,如果他再不做些什麼的話,這尾遊魚會真正地躍離自己的身邊。

  所以他猛然握緊了她的手掌,在曲終前停止了她的旋轉,緊緊地將她拉回了自己的懷裡。

  猛烈的鼓掌聲頃刻席捲了整個舞池。因為布萊克胡亂指揮的緣故,除了尤拉諾維奇與繆苗,沒有任何人在剛才舞蹈,他們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完成了這一首半的探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為之感歎的時候,一道手杖擊打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響聲再度讓整個大廳變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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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被電影小說用爛了的著名探戈曲,只要有探戈,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它。建議聽配合前半段食用你們就會發現苗妹根本在那時候就是瞎幾把胡跳。

  La Cumparsita,假面舞會,我比起一步之遙更喜歡這一首,有一種你撩我一下我撩你一下然後一起奔向床單的感覺。【等等等等等】

  布萊克:如果不是因為場上條件有限,我早就放rap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2:51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一章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這裡身份地位最為高貴的人,此時正拄著他的獅頭手杖從二樓下來。

  他走得不緩不急,怡然自得,可每一步都極具威壓感,讓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禁隨著他的步伐起伏。這壓力是自然而然的,並非他刻意釋放的,他就是一把鋼刀,時間都沒辦法腐蝕他的鋒利。

  每一秒都彷彿被無限拖長了,直到手杖擊打聲戛然而止,瓦西裡站定在舞池的另一端。這棵老柏樹的身姿是那樣挺拔,目光足以俯視在場所有的人。他掃了一眼尤拉諾維奇,最後將視線定定地落在了繆苗身上。

  那壓抑著的肅殺之氣終於排山倒海地朝繆苗劈下。

  繆苗一動不動,定定地回望著瓦西裡,這絕非是因為她的勇氣和魄力,她只是單純地被鎮住了,連吞咽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時候,環抱著她的尤拉諾維奇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他放開了繆苗,然後將她拉到了身後,毅然堅決地擋在她面前,隔開了那巨浪般的壓力。

  繆苗立刻牽上了尤拉諾維奇的手——汗水津津,而且還不斷地顫抖著,但即使這樣也堅定地回握住了她,這讓她稍微找回了一點掌控自己身體的能力。

  原本隱匿在大廳各個角落的保衛人員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站了出來,每一個都全副武裝。少數賓客被這陣勢給驚到了,但侍者們立刻從容地迎上進行安撫,將他們帶領到了一旁。

  繆苗有些恍惚,這架勢該不會是想把她當場槍斃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一側的牆壁忽然響起了巨大的爆破聲,磚瓦破裂,塵土飛揚,一台IS-2在在一片飛塵之中顯露出來……這本應該在軍方機庫裡好好待著的機甲竟然直接砸牆而入!

  IS-2停在了繆苗和尤拉諾維奇跟前,朝他們蹲下了腿甲,駕駛艙自行彈開,裡面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

  「發什麼呆啊!快上機啊!」原先被瓦西裡嚇慫鑽到人群裡的布萊克又跳了出來,朝他們大喊,「靠!沒有入侵式電極薄膜老子只能操縱一架啊!別傻愣了快上去啊!」

  繆苗率先反應過來,她二話不說把尤拉諾維奇打橫一抱,踢掉了高跟鞋便跳上了駕駛艙。

  她回頭看了一眼,瓦西裡依舊目光如刀地望著她,他至始至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但此時卻單手抬起,做出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周遭的武裝人員只能聽令放下了手上的槍。

  艙門轟然關閉,IS-2絕塵而去。布萊克呼了口氣,他在槍口瞄準下將雙手舉起,被人押下前最後的想法是——

  媽的沒辦法肝下次活動了。

  ***

  繆苗操縱著手柄,她現在是IS-2的駕駛員。狀況有點麻煩,沒想到布萊克那個中二病居然想出了那麼拉風的一招……可陸戰機甲撐死也飛不出烏拉爾星域,即使從舞會上逃了出來又能去哪裡呢?

  周遭是廣闊無垠的森林,這得多虧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的宅邸建在荒郊野嶺裡。

  衛星定位很快就會發現他們,而機甲這種巨型的武器衝撞到城市裡一定會引來騷動,這下該往哪裡前進?繆苗拿不定主意。

  單人駕駛艙要塞下兩個人還是有點勉強的,特別是其中一個還需要專注地駕駛機甲。童貞男紅著張臉坐在繆苗的懷裡,這一年他已經抽條了很多,坐在她腿上便足足高出她半個頭,必須得將頭往旁邊側開,才能不妨礙到她的操作。

  繆苗為了看清楚周圍的狀況,不得不將下巴抵在尤拉諾維奇的左肩上。她抿唇思考著對策,全然沒有注意到懷裡尤拉諾維奇的異狀。

  她可能沒有發現,每拉動一次操杆,自己胸前的起伏都不免會蹭到尤拉諾維奇的後背,配上她在他脖頸旁濕潤溫熱的吐息……童貞男頭頂都在冒煙。

  「尤拉,怎麼了?」繆苗感受到了尤拉諾維奇的體溫有些不同尋常的熱,「身體不舒服嗎?」

  「……」尤拉諾維奇無言,他這一路都非常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家裡被爺爺馴乖了,粗口不爆火氣不炸,弄得繆苗都覺得現在的他有點陌生。

  「等等。」尤拉諾維奇終於開口了,他的注意力忽然被儀錶盤吸引過去,「在這裡停,我知道該去哪了。」

  ***

  尤拉諾維奇自十二歲後離家出走接近四年,這四年裡面,他是有住處的。

  在軍校開學期間,他住在學校提供的宿舍裡,那麼閉校期間呢?

  跟家裡斷絕關係後,尤拉諾維奇就再也沒動過自己名下的戶頭。烏拉爾分校雖然有提供他獎學金,但因為年齡問題還是不能租用房屋……這一切都沒有難倒他,在流落街頭沒多久後,野草般的尤拉諾維奇迅速學會了拉幫結派,敲詐勒索,組團抱隊。

  一開始在地痞小團隊裡還只是個底層,但憑藉他與生俱來不怕死的幹架資質,還沒來到赫爾文之前,他就已經晉升成街區一霸。

  這種小幫派一般都會有自己的據點,坐落在不容易被查尋到的灰色地帶。當他成功當上「團裡一哥」的時候,據點的所有權自然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了。

  直到後來接收到了赫爾文的錄取通知,街區一霸跟當年「征戰沙場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揮別,改頭換面變成了新學校裡的雙S級總評第一的尖子生。

  ……

  尤拉諾維奇輕車熟路地帶領著繆苗在街道裡亂竄,這裡的牆壁到處都是噴漆的痕跡,內容大抵都不堪入目。

  一年不回還有點小懷念,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點還有沒有舊時的戰友們留守著。

  最後他們叩響了一扇門。對於尤拉諾維奇而言,敲門大概只是提醒裡面的人是時候閃邊站了,因為下一刻他就一腳踹飛了它。

  屋內無人,只有一地玻璃瓶,傾倒出來的酒精浸泡著煙頭,揮發出的氣味和大麻殘留的甜膩混合在一起,非常刺鼻。

  這一切彰示著這個屋子近期還有被人使用過,但使用者們估計high完後就直接走人了,徒留下一堆垃圾沒有清理。數日下來殘渣都發酵了,衛生狀況實在堪憂。

  尤拉諾維奇見狀皺眉,咬牙切齒地低罵了一句,然後帶著繆苗往屋內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這個房門跟周遭的環境可以說得上是格格不入的:上面絲毫不見飛鏢殘留下的裂痕,門把手也被擦得非常鋥亮。

  尤拉諾維奇推開了門,皺著的眉頭這才舒緩了一點。

  繆苗探頭一看,這是一個普通的臥房,入口處還帶著一個浴室,床桌衣櫃一應俱全。床單是黑色的,上面還搭著一件某牌三道杠運動服,看尺寸就知道是小凶獸的,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小凶獸的房間。

  「進來。」尤拉諾維奇說,「今天暫時待這裡,你先去洗澡吧。」

  ……

  繆苗脫下了禮服和內衣,先沐浴了一遍後將自己泡在了浴缸裡。

  疲倦感被溫水拂去了一些,她開始專注地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布萊克已經被抓了,為了防止被追蹤,她把自己的終端連帶著IS-2一起留在了郊外。在這個終端代表個人身份的時代,這個行為等於拋棄了自己的身份證和賬戶,接下來哪裡都去不了。

  從舞會上搶人這件事情沒有任何意義,被抓住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布萊克是給她爭取時間來對小凶獸進行思想教育工作的麼……但這思想教育走向也不太對啊,鼓動人家孫子搞革命鬧反叛嗎?

  繆苗歎了口氣,從浴缸裡起來,擦乾淨身上的水滴後,她猛地想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

  尤拉諾維奇抱臂在門外等了一段時間了,內心煎熬又焦躁。他有很多話想要向繆苗問清楚,恨不得她現在就從浴室裡出來……一般也沒見她洗澡洗那麼久。

  正當他在腹裡重複地打著待會的開場草稿時,繆苗心虛弱氣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來:

  「吶,尤拉,你在外面嗎?」

  「在。」尤拉諾維奇有些煩躁地回復道,「幹什麼!」

  繆苗諾諾地:「我沒有可以換的衣服……」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手都在捂著臉。先不說內衣內褲都被汗水浸濕了……再怎麼樣也不能把那件華麗的正裝套在身上出去吧?

  她考慮過用浴巾蔽體先挨過一個晚上,明天再想辦法解決衣服問題,但一個嚴重的問題接踵而來……浴巾沒辦法嚴實地同時遮住上身與下體。

  但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繆苗欲哭無淚地站在浴室裡,尤拉諾維奇在她提出這個問題後便沒有作聲了,當繆苗以為他是對自己放棄治療的時候,浴室門被輕叩了一聲。

  「開個門縫。」

  她聽見尤拉諾維奇隔門對她說道。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3:03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二章

  「呼啊——」繆苗努力地吐出肺部的空氣,好讓那該死的胸圍變小一點。

  自己胸部相對於同齡女孩過大這件事情她一直有很明確的認知,為了不妨礙日常的訓練,她每天都會穿戴固定塑型的運動內衣來壓小自己的胸圍。但今天出門的時候穿著的是禮服,她只帶了托胸隱形式的內衣,而那片布料已經因為汗水變得濕噠噠的,不能再穿了,內褲也一樣。

  這個房間裡剩下的衣服都是一年前尤拉諾維奇穿戴的,十六歲的少年身形瘦弱,身上一點贅肉也沒有,衣服自然也是小號的……穿在他身上略顯寬鬆的運動外套,套在繆苗身上就顯得有些緊繃了。

  作為亞細亞人,繆苗的骨架其實並不比少年的粗大,手臂和腰腹都很纖細,但好歹她也是成年女性……明明節食了那麼多天,為什麼這兩坨肉不能跟著一塊變小呢?!

  又是一個長而平緩的吐氣,繆苗手上猛地一個用力,「刺啦」一聲,她終於把拉鍊拉過了那原本以為不能逾越的山丘。完成這一艱巨使命的繆苗大氣也不敢出,因為胸口實在是太擠了!

  肚子也涼颼颼的,繆苗對著鏡子一看,無語哽咽起來,因為那兩坨沒什麼卵用的脂肪,運動外套被撐起後剩下的下擺只能堪堪遮住半個肚臍。

  唯一的藉慰是身下穿著的夏款運動褲並不緊繃……不,這一點也算不上是藉慰,沒有熟悉的貼身布料,繆苗只覺得胯下生風,毫無安全感。

  太羞恥了。

  想一輩子待在廁所裡,不想出去!

  進行了無數次的心裡掙扎後,繆苗用力地拍了拍臉頰,以此來給自己增加勇氣。

  就這樣出去嗎?

  就這樣出去吧。

  ……

  「我出來了。」是繆苗的聲音。

  已經無聊到開始嗑去年剩下的瓜子的尤拉諾維奇扭頭一看。

  「……」

  「……」

  「謝謝你的衣服,」繆苗有些彆扭地用手指絞著自己濕漉漉的髮尾,因為實在是太害羞了,她的目光一直游離在別處,「會不會很奇怪?」

  「……」

  尤拉諾維奇騰地站了起來,然後忽然站起向她衝來。

  他面色很陰沉,眼神也很兇狠,彷彿她做了什麼錯事一樣。正當繆苗以為他是不是不爽自己把他衣服穿成這樣的時候,尤拉諾維奇揚手推開了佇在浴室門前的她,一個閃身躍進了衛生間裡,緊接著大力地關上了門。

  吃了一鼻子灰的繆苗鬆了口氣:

  啊啊,還好,大概只是等到不耐煩了吧。

  ***

  少女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對童貞男能產生多少暴擊。

  天道好輪回。當年初見時,尤拉諾維奇給繆苗造成的心理陰影,現在一點不差,連本帶利地回報在了尤拉諾維奇身上。

  更可惡的是,這完全不是繆苗的錯!

  進入了廁所裡的尤拉諾維奇捂著臉,背靠著門板蹲下。

  可惡混帳該死垃圾!

  人生到底哪裡出了錯?!他的人生到底哪裡出了錯?!

  少女緋紅的臉,美好傲人的曲線,露出大半的白皙緊致的腰腹……只是看了一眼,所有鏡頭就像是永遠定格在了腦海裡一樣,一閉上眼睛,每一張特寫都開始逐一在腦裡回放。

  出生以來除了戰鬥外就沒有任何別的興趣愛好的尤拉諾維奇,曾經甚至是那種在自己流氓小夥伴們組團看黃片打手槍時都能巍峨不動並且對之嗤之以鼻的人。

  剛剛那一幕是PG-13吧?是吧!?為什麼能比NC-17還讓人感到面紅耳赤?!

  耳朵很熱,臉很熱,脖子很熱,捂著自己臉的手也在發燙。

  尤拉諾維奇調整了一下呼吸頻率,然後站了起來,粗魯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脫了個乾淨,準備扔進洗衣筐裡。

  然後他在衣筐裡發現了繆苗留下的衣物。

  「……」

  腦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芽,然而理智告訴他:不行,不能那麼做。

  一貫直來直去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尤拉諾維奇人生從來沒有那麼糾結過,他把自己的襯衫擰成了一個球,狠狠地砸進了洗衣筐裡,蓋住了繆苗的衣服。做完這一切的他就像是贏得了十月革命的布爾什維克同胞,在心中建立了偉大的社會主義!

  眼不見心不煩!

  不管怎麼樣先洗個冷水澡降降溫!

  浴缸裡正好有現成的水,因為放置一段時間的緣故,已經不再升騰熱氣了。尤拉諾維奇很乾脆地跳進了水裡,冷水的涼意逐漸讓發熱的腦袋冷卻下來……他悠長地喘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完全喘出,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

  這缸水。

  是繆苗剛剛用過的吧?

  熱水壺內的水汽終於突破了壺口,尤拉諾維奇頭頂冒煙。

  建立不足三分鐘的社會主義還沒鞏固政權,就立刻遭受到了戈爾巴喬夫改革失敗,偉大的布爾什維克黨就此畫上了句號。

  ***

  「好慢啊,尤拉。」

  繆苗頭髮都已經自然晾乾了,尤拉諾維奇也還沒洗好澡。

  她都有點擔心他是不是暈倒在浴缸裡了。

  正當她嚴肅認真地思考是不是該敲門詢問一下的時候,尤拉諾維奇擦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了,臉帶緋紅,目光也一直落在地板上……莫名給她一種他正在心虛的感覺。

  繆苗其實非常喜歡小凶獸出浴後的樣子,因為這個時候他平常紮起的中長頭髮總會放下披在肩上,像一隻被打濕後顯出原形的貓咪。平日裡的兇殘都像是會被流水沖掉一些,高加索人種特有的雪白肌膚也會因為熱氣帶著淡粉,那個顏色就像是貓的肉團一樣非常可愛……他出浴後的樣子在繆苗心裡算是同居福利的一種,就當做是自己整天被他凶得戰戰兢兢的補償。

  雖然現在頭髮被剪成了短毛,但美顏還在就行了。

  自詡不是顏狗的繆苗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相當喜歡尤拉諾維奇的臉。

  尤拉諾維奇被繆苗盯得有些發毛,再加上剛才在浴室裡……

  不過多虧了那一下,他現在的羞恥感集中在自己剛才做過的事情上,對於繆苗「健全」的衣服穿法反而淡定了了不少。

  小凶獸彆扭地咳了一下:「看什麼看!別看了!!」

  已經習慣了他說話方式的繆苗選擇性無視掉了這句話,小聲嘀咕道:「果然還是長頭髮好看一些。」

  她自以為很小的音量還是被尤拉諾維奇給捕捉到了。小凶獸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樣,把頭巾往地上一扔,便賭氣不再和她說話了。

  直到尤拉諾維奇的頭髮也乾了,繆苗才小心地問:「是不是該睡覺了?」

  小凶獸忽然從床上站了起來,往地上一倒,留給她一個相當酷帥瀟灑的背影:「你睡床。」

  繆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把他抓上了床。

  ……

  這是什麼意思?!

  尤拉諾維奇僵著身子,現在他們兩人枕在同一個枕頭上,蓋著同一張被子,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尤拉諾維奇連大氣也不敢喘:你心愛的姑娘就枕在你身邊,毫無防備,她身上穿著你的衣服,你的褲子……這是人幹事嗎?!

  繆苗似乎並無覺得有任何不妥,她在黑暗中眨著雙眼:「不想睡嗎?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尤拉諾維奇醞釀了一下,才緩緩地將一直憋在肚子裡的那句話問出聲:「你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之前說的話?」繆苗有些疑惑,「哪句?」

  尤拉諾維奇雙手握在一起,指甲幾乎陷入了肉裡:「就是……就是舞會上的那句啊!」

  繆苗想了想,試探性問道:「嗯……『我還想繼續和你在一起?』」

  「笨、笨蛋!我沒讓你重複!」尤拉諾維奇在床上炸成了一團,「所以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大庭廣眾之下跟他說出這句話……她的意思是自己領會到那麼回事嗎?他不敢確定,畢竟這個白癡女人當年可是認識沒有半個月就能跟他驚爆一句「請讓我對你負責」的奇葩。

  所以他必須得確定,確定她的意思就是那麼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啊。」繆苗執起了尤拉諾維奇的雙手認真道。

  尤拉諾維奇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停了一拍,因為突如其來的狂喜讓他的心臟像是磕了興奮劑一樣地加快跳動,簡直要蹦出胸腔。

  「我一直非常非常感謝你能承認我……」繆苗一本正經道,「你的承認給了我很大的勇氣,所以我希望以後你也能這樣留在我身邊。從今往後,我還想和你一起繼續開機甲……一起努力成為真正的機師吧。」

  「……」

  尤拉諾維奇總有一種他早該料到就是這麼回事的日狗感。

  又是這樣!

  這混帳女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尤拉諾維奇現在想撞牆走人。

  「……騙你的。」繆苗惡作劇成功一樣地吐了吐舌尖,「你覺得我會那樣說,對吧?是騙你的哦。」

  粗神經的尤拉諾維奇被這一神轉折給唬住了,他的情商不足以他在短時間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

  所以繆苗撐起了身子,俯身輕輕地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無比溫柔和堅定,包容和寵溺。

  「是這個意思哦。」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3:17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三章

  「是這個意思哦。」

  尤拉諾維奇平日裡蒼穹色的雙眼微微睜大,在昏暗下化作一片靛青。

  「十七歲生日快樂,尤拉。」繆苗凝視著他的雙眼微笑道,說完,她頓了頓,然後別過頭不再看他,「嗯,沒有禮物,這就當做是生日祝福好了。」

  「……」

  不明意義的舉動,模棱兩可的的話,一切都無法理解。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的她到底在想什麼?

  尤拉諾維奇忽然用雙手按住了繆苗的肩膀,只是輕微用力便將毫無防備的她按在了床上。

  深海般的眼裡翻湧著巨浪:「夠了嗎?這樣有意思嗎?」

  「尤拉,等等。」繆苗輕聲道,她的呼吸都忽然慢了下來,像是在緊張什麼,但卻沒有掙扎,雙手任憑尤拉諾維奇按在了床上。

  她的重點根本沒放在尤拉諾維奇身上,只有她本人才知道現在這個姿勢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個危險倒不是指尤拉諾維奇,而是她身上的這件運動服……她一直小心翼翼含胸駝背就是為了防止它被撐壞,現在雙手被按在床上的這個姿勢讓胸前的布料拉伸倒了極致,她已經開始隱約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了,但又不敢用力掙脫尤拉諾維奇的鉗制,唯恐自己一個用力過猛發生「慘案」。

  「快鬆手。」繆苗懇求道。

  可童貞男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他腦子裡全是:去他媽的鬆手!都這份上了你到底想表達什麼?!給刀痛快的不行嗎?!

  尤拉諾雙手力道加重——他清楚繆苗的體術水平,這個時候不完全壓制住她的話,她分分鐘就能反殺回來。

  只是想要一個明確的回答很難嗎?!

  「拜託你鬆手。」繆苗聲音都跟著軟糯下來,「快、快不行了……拜託你,快點鬆手。」

  她羞惱地別過頭,急促小聲地說道,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混帳,他明明什麼也沒幹!!為什麼她一臉泫然欲泣?!

  室內太過昏暗,於是尤拉諾維奇欺身向前,想要跟她目光對上。

  就在此時,繆苗忽然一咬嘴唇,像是認命一樣地閉上了眼睛。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逐漸裂開的聲音,尤拉諾維奇原以為這是自己腦裡的幻聽,畢竟他經常在繆苗面前感覺神經崩裂。

  可這次不是,這聲音時實打實的,因為緊接著,一個金屬質感冰冷的物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在了他的腦門上。

  一直拼盡全力守護少女胸部的拉鍊燃盡了它的最後的油蠟,這件高仿阿X達斯再也無法承受它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以拉頭的崩開為一個開端,原本相互嚙合的鏈牙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紛紛斷開!少女雪白的胸脯像是終於得到解放一樣地跳了出來,最後剩下的布料堪堪地勾在了山丘上的尖峰,勉強讓這個畫面保留在了PG-13的級別。

  「……」

  「……」

  童真男登時被嚇傻了,頂著被彈紅的額頭呆愣地看著繆苗。

  而繆苗臉上忽然露出了極為嫌惡的表情,是的,就是那種目睹了路邊的垃圾或狗屎一樣的眼神,她用這樣嫌惡的眼神瞥了一眼尤拉諾維奇。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她動了,一個用力就瞬間掙脫了已經慫成傻逼的尤拉諾維奇。

  但她沒有意識到一件事情,為了鉗制她,尤拉諾維奇將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了雙手上,所以在她猛然掙開他的雙手時,童貞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時候他的戰鬥本能已經跟放空的腦子一樣一片空白,重心不穩的他直直地向她栽倒下來!

  「……」

  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

  是球先動的手。

  報告教練!她帶球撞頭!

  教練!!別聽他放狗屁!!明明是他帶頭撞球!!

  ***

  繆苗面朝牆壁安穩地睡著,雙手緊緊地交叉拉住岌岌可危的外套。

  尤拉諾維奇背對著她,在黑暗中睜大著眼。

  原本以為是自己的人生哪裡出現了點問題,現在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有點問題,已經是全盤崩壞了,這樣下去的人生已經沒救了。

  那個柔軟和極有彈性的觸感似乎仍然殘留在臉頰上一樣……尤拉諾維奇根本不敢閉眼,一閉眼就會回想起剛才直飆R級的一幕,以及那軟彈的人生初體驗。

  想睡地板。

  想睡地板。

  他想睡地板。

  想睡地板冷靜一下。

  這樣想著的他掀開了被子的一角,剛撐起上身,就被身後的人環抱著腰部抱住了。

  「……」

  小凶獸驚愕地回頭,繆苗依舊閉著眼,呼吸很綿長,身子緊貼在他後背——她並沒有醒來,大概只是夢遊一樣地在熟睡中尋找可以擁抱的物件,就像是小孩子總喜歡抱著巨型玩偶安睡一樣。

  很想繼續被這樣抱著……但不行,絕對不能這樣!

  他試圖扳開她摟在他腰腹上的手,因為怕吵醒繆苗,他一開始只是輕輕用力,可這個力道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逐漸加大力度,直到最後他憋紅著臉咬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雙環繞著他腰部的手也紋絲不動。

  該死為什麼這個女人睡覺的時候都能擁有這等巨力?!

  而且他怎麼不知道她還有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她的床上可從來沒有擺放過什麼抱枕一類的玩意兒!

  而且像是跟他較勁一樣,在他用力的同時,繆苗雙臂的環抱的力度也隨之上升。夢中的她似乎怒了,大概是覺得這個「抱枕」怎麼能夠那麼不聽話,最後乾脆卯足了力氣,將「抱枕」拉入了懷裡,手腳並用地纏住了他。

  「……」

  後背倚著少女胸脯的起伏,下身則被她一個剪刀腿鉗住……稍微幻想一下的話,她最柔軟私密的那個部分是不是隔著他的衣物抵在他的腿上?

  枕在繆苗手臂上的童貞男生無可戀,只想要想要自己給自己一刀痛快。

  現在立刻馬上。

  ……

  已經是午夜了。

  繆苗偷偷睜開了眼縫,懷裡的少年又開始磨牙了,這代表他已經睡著了。

  睡著了就好,今天一天勞碌下來還想去睡地板,明天要是感冒生病了該怎麼辦?

  手臂被枕得有些酸麻,不過忍耐一夜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以及,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嗎……算了,反正這比起別的事情,暫且也算不上重要。

  她在心裡對他道了聲好夢,然後自己也真正地閉上了雙眼,沉入睡夢之中。

  ***你們懂的,去WB***

  翌日醒來的時候,繆苗發現尤拉諾維奇已經不見了蹤影了。

  ……為什麼身上的被子也不見了?

  取代被子的是一堆衣服,層層疊疊地蓋在了她身上。

  她起身,在床頭看見了一張紙條。

  【我去給你買衣服,待在房間裡不要出去——Y・S】

  繆苗歎了口氣,然後又從衣服堆裡翻出一件勉強可以穿下的衛衣,套在了身上。

  等待的時間非常漫長,她有些無聊,乾脆濕了張毛巾,開始打掃著房間裡的積灰。

  出於禮貌,她也不敢隨意翻動小凶獸房內的東西,只能大致打掃擺放在外面的物件。

  一根棒球棍倚在書桌處,這棒球棍很明顯沒有被用於正道上,上面的凹痕和隱約的黑褐色血跡彰示著它曾經歷過怎樣的腥風血雨……繆苗拿著濕巾沉思片刻,還是選擇將它放回原位。

  她接著開始擦拭著書桌。書桌上有一個相框倒扣著,不知道是主人特意這樣扣住,還是不經意時將它碰倒的。繆苗小心翼翼地將相框抬起,她本意是想把相框擦乾淨一些,卻無意之中看見了照片上面的人。

  然後她愣住了。

  照片上兩個青年並肩而立,其中一個繆苗覺得有些眼熟,卻始終想不起這股既視感究竟從何而來,但另一個人她卻是一眼就發現了特別之處。

  瓦西裡年事已高,頭髮早已花白,只有同樣冰藍的瞳孔彰示著他和尤拉諾維奇的血緣關係……但照片上的人不一樣,他大概二十五歲左右,標誌性的淡金色頭髮,海洋般的藍色雙眼,五官英俊立體,嘴角帶著自信的弧度,簡直就是尤拉諾維奇的青年版本……只不過相比尤拉諾維奇的不可一世,青年有一股更為平易近人的成熟氣息。

  這是誰?

  是尤拉的哥哥嗎?

  抑或是……尤拉的父親?

  這個猜測讓繆苗打了個激靈。

  她終於抓住那一絲違和感了。瓦西裡為什麼要讓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成為家主?為什麼不是將家主繼承人的位置給他的兒子,也就是尤拉諾維奇的父親呢?為什麼布萊克至始至終也沒有提及尤拉諾維奇的父母的存在?最後……為什麼尤拉諾維奇的父母並沒有出現在晚宴上?

  這一切故事裡面,所有的重大決策都缺乏了最關鍵的那位人物,尤拉諾維奇的生父。

  繆苗仔細端視了一下,然後發現了更讓人為之震驚的一點。

  她發現和金髮青年並立的那個棕色鬈髮的青年的既視感從何而來了,那人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嘴角噙著的淡笑像極她認識的某個騷包中二病……是的,她原以為這股相似感源於布萊克,但現在她發覺,比起布萊克,這是不是更像是年輕版的懷特・沃克?

  她對懷特的唯一的印象只有對戰賽開始之前的那番演講。那是一把媲美瓦西裡的利刃,溫和的面具也無法掩飾他的肅殺,只有真正經歷過戰場的人才能擁有那樣的喋血……可照片上的這棕髮青年卻與之大為不同,儘管面容有九分相似,卻是真真正正地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溫潤如玉的書卷味。氣質的巨大差距是繆苗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他的根本原因。

  她從相框裡抽出了照片。照片在這個年代是復古的東西,一般留下照片的人還會在背面留下手寫的名字以作紀念。

  果然,照片背後上留有一行字。

  【Yurano・Vassilievitch・Sverdlovsk and White・Walker —— A.I 1030/3/21 】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3:30

卷二 夏火 第五十四章

  懷特・沃克,以及……

  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尤拉諾維奇是個父稱,是尤拉諾之子的意思。】

  瑪麗婭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回蕩。

  A.I 1030年……今年是星際歷年的1048年,那麼也就是說這張照片照於十八年前,那個時候,尤拉諾維奇還沒出生。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尤拉諾維奇的父親的話,那他現在去哪裡了……以及,他怎麼會跟懷特認識?布萊克含糊一筆帶過的東西又是什麼。

  繆苗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身後倏然響起了腳步聲——並非一道,是好幾道腳步聲。有人成群結伴地進入了這棟房屋,他們還不小心踢到散落的酒瓶,發出哐當的聲音。

  他們似乎發現房子有些不太對勁,在客廳處徘徊了一下,腳步聲便向繆苗所在的房間靠近。

  繆苗驚慌地將照片塞回了相框裡,又將它扣了回去。轉身的時候,正巧對上了好幾道探究的目光。

  數個穿著非常一致的高仿阿迪三道杠運動服的青少年毛子跟她面面相覷,都是標準的流氓架勢,光膀子背心,有的還紋著大花臂。

  想起昨天尤拉諾維奇跟她說的話,繆苗立刻就反應過來這些人大概就是尤拉諾維奇舊時的「戰友」了,於是連忙開口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但是毛子們聽完她的一番解釋後也只是互相看看,只差沒把問號頂頭上了。

  難道不會聯邦語?繆苗傻眼,已經失去終端所以沒辦法開啟同聲翻譯的她只好用手比劃起來。

  於是毛子們的目光開始落在了她的胸前……

  情況極為微妙的時候,一個個頭相對較矮的青年從一眾高壯的毛子之中擠到了前面,黑髮黑眼,亞細亞人。

  那人瞅了一眼繆苗,然後試探地問道:「大妹子,中華區同胞?」

  中文,滿滿的東北區大碴子味。

  畫風不太對。

  雖然瞬間出戲,但繆苗還是瘋狂點頭。

  「你咋在我們大哥房間裡呢?」大碴子味問,「雖然大夥兒也不是啥正經人,但老妹,你這叫非法入侵,這讓我們咋整啊!」

  「等等,不是這樣的。」

  繆苗剛想解釋,門口又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這回不僅是她,門口佇著的一眾毛子也紛紛轉頭。

  彷彿人群裡投了個炸彈,繆苗都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剛才還站在門口的毛子們已經被一個個踹飛了,只剩下那個疑似東北區的同胞因為站在房間內倖免於難。

  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倖免於難。

  趕回來的奶貓看見「不健全穿衣法」的繆苗被昔日小夥伴圍觀後當場炸成小豹子,直接衝上去把舊時情如手足的兄弟們揍飛,最後抓著大碴子味的衣領一個飛甩把他扔出了窗外!

  完成這一系列組合擊的他喘著氣關上了門,扭頭對繆苗吼:「智障!我不是要你好好待在房間裡了嗎?!」

  繆苗一陣無言:「我是待在房間裡沒有錯啊……」

  尤拉諾維奇被哽住了,他把帶回了的東西往繆苗跟前一甩:「你衣服!」然後又飛快地衝出了門外。

  繆苗假裝沒有聽見門外一陣叮叮哐哐以及若有若無的慘叫聲,淡定地拆開了袋子。

  一套蕾絲款式的內衣褲,一條白色的吊帶裙,以及一雙低跟涼鞋,她已經很久沒穿過裙子了,而且她也從來沒有穿過這種款式的內衣。

  蕾絲沒有全棉來得有安全感啊,況且這胸罩還不是運動固型款……這不僅不是運動款,這是聚攏型的吧?!

  ……他為什麼會買這種?

  一瞬間露出嫌惡臉的繆苗恢復正常後開始穿戴內衣。

  意外的非常貼身,不鬆不緊地完美拖住了胸部。因為長期穿戴運動款有時候也會覺得有些不能透氣的繆苗忽然覺得非常輕鬆。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尺寸的……而且等等,他是怎麼買到內衣的?他們的終端都已經遺棄了,理論上他是沒有辦法購物的才對。

  總覺得有非常多的地方細思極恐。

  套上了連衣裙後,繆苗在浴室的鏡子前轉了一圈——某種意義上的確得說他審美比自己好,這條裙子比她給繆禾買的好看多了,下次再給小禾買禮物的話就讓他去挑會不會更好一些?

  但很多事情的細節還是不要多想好了。懷抱著這樣想法的繆苗確定自己身上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後,決定出去。

  「我出來了哦?」繆苗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打開了門。

  然後她被嚇得又甩上了門。

  剛才還在門口圍觀她的一眾毛子們在門口跪成了一排,頗有扶桑區古裝劇上一言不合就切腹謝罪的架勢。

  「大姐!」剛才的大碴子味不知什麼時候又從房子外面爬了回來,這回扒拉上門哭嚎,「原諒我們啊大姐!你這樣大哥會搞死我們的啊!」

  繆苗滿臉黑線地架著門好讓他別突進來:「尤拉人呢?」

  「尤、尤拉?……哦哦,大哥他去踹人家地盤了。」大碴子味說,「大姐你先出來,我們好好給你解釋一下行不?」

  誰你大姐了?!

  繆苗歎了口氣,然後緩步出門。

  ……

  情況大致如她所料,這幫毛子們果然是尤拉諾維奇的「朋友」們,各種意義上。

  她早先時不時聽見尤拉諾維奇偶爾爆幾句東北味十足的中文就隱約猜想過他是不是認識東北人了,沒想到還真有。

  「我老家東北分區的。」大碴子味說,「東北分區不是挨著露西亞的遠東分區嘛,小時候全家偷渡……哦不是搬家到遠東分區後又輾轉來到了烏拉爾分區了,就幾個星球的距離,不遠。」

  然後你就輾轉地跟露西亞流氓混到了一起嗎?還有你那個「偷渡」她聽見了啊?!

  「大哥讓我給大姐來當翻譯來著。」大碴子味指了指身後一眾毛子,「來,給大姐道歉。」

  一眾毛子又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個個面容兇狠,但非常老實地準備給她再度鞠躬。

  「不用了。」繆苗快速搖頭。

  而且大哥大姐這種稱呼……他們很明顯比小凶獸大很多吧??有些甚至都比她都看著要大不少。

  「他人呢?」繆苗強忍住吐槽的欲望,先把自己關注的重點問了出來。

  大碴子味臉上浮現出一絲羞愧和憤恨:「這事情太長了,說起來慚愧!自從大哥走了之後,三街那群兔崽子見我們沒人坐鎮,都騎到了我們頭上,昨天約架大家沒打贏,今天本來是回來修整一下的,沒想到大哥竟然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當年那個聚眾打手槍都從來不參加的小男孩居然一次性帶回來了一個年上大胸妹,目測今早那情況,兩人昨天還幹過什麼不健全的事情,不愧是大哥,超英趕美,大躍進就是這麼玩的。

  大碴子味咳嗽了兩聲:「總之大哥剛剛聽完情況後就捋袖子給我們報仇,削他們去了。」

  「他一個人?」繆苗立刻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他一個人去?」

  ***

  繆苗踩著涼鞋趕到的時候,戰況已經進入白熱化了。

  三四十個人圍著一個少年居然硬是沒把他啃下來,一個個撲上去,一個個被揍飛。

  「我都說了你要相信大哥的戰鬥力啊。」大碴子味不知道從哪裡捧著一個西瓜一邊啃一邊說,「大哥之前可是在烏拉爾軍校上學的,後來還被那什麼赫爾文錄取了,能進入總校區的個個幹架實力都是杠杠的知道不?」

  大碴子味一路下來一直跟繆苗瞎叨磕一些有的沒的,幾乎將尤拉諾維奇十二歲到十六歲之間的黑歷史全部給她抖了出來。

  大碴子味在五年前也算是個愣頭青,和尤拉諾維奇算是同時加入流氓團夥的,因為是同一時期的團員,兩人關係相對較鐵,大碴子味因為攀了關係的緣故在團裡地位也算比較高。

  他知悉小凶獸舊時一切黑料,比如說十二歲那會還小的他強行想入團結果被圍毆嘲笑沒斷奶,接下來一個星期迅速積累經驗掌握了團架的精髓,天才的資質在不太好的一方面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個月下來就從炮灰級角色晉升成二把椅,然後奪權篡位幹掉了老大成為了一哥……接下來無數日子帶領著流氓團隊打遍天下無敵手。

  據說在烏拉爾分校區也組建了自己的陸戰機甲流氓小團隊,之前分校區之間的陸戰機甲模擬賽裡還曾帶領過五十個機甲流氓懟了五百個不列顛的。後面這件事情繆苗比較熟悉,畢竟在開學的時候就有所耳聞了。

  但很多事情尤拉諾維奇似乎並沒有透露給他們,比如說他的家庭以及精神力。

  雖然都是一群地痞流氓,但終究還是「普通人」,所知道的也就只有一般人能知道的情報水準。尤拉諾維奇是雙S這件事情在軍校以及軍部之間是人盡皆知的,但大碴子味他們就對這種事情一點概念也沒有了。

  在中間充當人體絞肉機的尤拉諾維奇忽然看見了遠處站著的一身白裙的繆苗,腦裡自動打了好幾層濾鏡的他覺得繆苗穿吊帶裙真是好看極了。結果一個閃神臉上就被揍了一拳,緊接著肚子上也挨了一腳。

  見到老大被揍的眾毛子頓時紅了眼。大碴子味瞬間切換成露西亞語高呼:「Tοвapищи!!вπepёд!! вπepёд!!」他說露西亞語的時候都是一股濃濃的東北口音。

  但在他們那聲「ypa」喊出口之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殺進了人海裡。

  繆苗像是一台除草機一樣一拳一個地殺出了一條血路,將環狀包圍網給切割出一道裂口直入圓心,母雞一樣地將捂著肚子的尤拉諾維奇護在了身後。

  她非常憤怒:怎麼能揍臉,這群人怎麼能揍臉呢?

  「我去,大爺的,還好當時揍咱們的是大哥。」大碴子味用母語小聲嘀咕,然後跟旁邊的人說了聲自己胃疼,率先離開了約架現場。

  ……

  走沒多遠,他臉上的心有餘悸逐漸消卻,換上了公式化的肅穆。

  大碴子味打開了終端,這次他的話裡一點口音也沒有了,他用純正地道的露西亞語對那邊等待他報告的人說:

  「司令,已經找到了尤拉諾維奇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3:43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五章

  小凶獸被她救下來後整個人像個持續燃燒的鞭炮一樣,劈裡啪啦地罵了她一頓。

  「你知不知道你穿的是裙子?!」

  該死,他就不該給她買裙子,還是吊帶裙,這傢伙穿著中跟涼鞋都能健步如飛,膝擊飛踹時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走光……這地上躺的雜碎有多少個是「失血過多」暈厥的?!

  「……沒反應過來。」繆苗坦誠道。而且說實話,比起走光問題,她更在意的是沒有運動內衣,胸前的脂肪果然非常影響動作。

  尤拉諾維奇更暴躁了:「那群垃圾我一個人可以處理掉,你插什麼手?!」

  繆苗無奈地靠近他,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端詳了一下,眉間皺起:「可是有點腫了,疼嗎?」

  鞭炮瞬間被一盆冷水給熄滅,尤拉諾維奇紅著臉立刻竄出了好幾米。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大致從語氣和表情上判斷談話內容的毛子們:靠,老大原來是這種屬性。

  「現在也不是說這種事情或者打架的時候吧。」繆苗從早上就開始有點頭疼,「你理解現在的情況嗎?」

  他們現在跟通緝犯沒多大區別,都是被追捕的一方。原本早上就想好好問清楚他真正的想法,但這傢伙溜得飛快,給她買完衣服後直接跑去約架了,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處境問題。

  尤拉諾維奇又被噎住了。

  從他的立場上,情況是這樣的:不知道幹了什麼,忽然就被家裡食物鏈頂端的爺爺抓回老家,被關了幾天小黑屋還被逼著剪了頭,緊接著被威脅暗示了一頓如果他不聽話就找他暗戀對象以及對方一家子的麻煩,考慮到暗戀對象家境平凡沒啥後臺只好乖乖聽話去出席自己的生日宴會,結果暗戀對象忽然攜著黑歷史知情者出現了,把他迷得不要不要後直接公主抱砸牆將他帶走,最後還完成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暴擊成就。

  這個生日過得非常魔幻的,各種意義上。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繆苗,特別是在她昨天說出那番話後:想要刨根究底問清楚,但後續發生的「各種」事情讓詢問變得不可能——他可不想她再次用看垃圾的目光看他一次。

  今天早上碰到了舊時同伴們時,他內心其實非常慶倖的。一方面是久遇舊友的喜悅,還有一方面是擁有了光明正大回避繆苗的理由。

  春心蕩漾幾乎要變成戀愛腦的小少年的確優先考慮了別的相對於現狀而言並不重要的東西,而不是真正需要去重視的。

  這個地方也不能久待了。

  尤拉諾維奇側目看了一眼昔日的同伴們。

  繼續待下去的話,也許還會連累到他們。

  「理解了嗎?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了。」繆苗認真地看著他,「尤拉,我並不瞭解真正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我很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擅自帶你出來。」

  「我只是一個外人,沒有資格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但你真的想繼續留在那個家裡嗎?」繆苗將手按在他的肩頭,讓他無法偏頭或逃竄來回避自己,「認真地想想,好好地回答我,如果答案是『不想』的話,我一定拼盡全力也會把你帶走的。」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能那麼犯規而正直地說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尤拉諾維奇單手捂著自己的下臉頰,低聲問:「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不是嗎?」

  他現在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誰敢接到手上都得被燙掉一層皮。

  「沒有,我還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希望這些事情你以後能自己慢慢告訴我。」繆苗露出微笑,「至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因為我們是……」同伴啊。

  她遲疑了一下,將那個被她用來當過無數次藉口的單詞吞回了肚子裡,然後眨了眨眼:「因為是秘密。」

  「哈?這是什麼意思?」尤拉諾維奇完全不能理解她轉折的含義,以為她又在逗他玩。

  繆苗難得跟他杠上了:「你有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暫時扯平了。」她在炸藥桶又要炸飛之前迅速轉移話題,「再不說的話,我就當你的回答是『想』了哦。」

  效果顯著,尤拉諾維奇頓時焉了,他小聲地說了聲「不」。在繆苗輕歪了一下頭表示沒聽清楚後,又紅著臉梗著脖子提升了一些音量:

  「不想!」

  ***

  尤拉諾維奇是打算直接揮別舊友的。

  他沒有告知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多少表露了一些他和繆苗正在逃匿的跡象。老友們表示非常理解,他們腦補出了一系列尤拉諾維奇誘拐了中華區大胸小姐姐的曲折故事,均對他的壯舉表示非常讚賞,並且連拍他肩膀說他不愧是團裡一哥,然後表達了無論他惹到的是誰,就算是警察他們都願意幫削的氣魄。

  如果把前者和後者的關係對調的話,那的確是完美還原了事實。

  還好繆苗聽不懂。

  尤拉諾維奇強忍著自己再次揍飛他們的衝動,朝他們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後拉著繆苗離開了。

  卻沒想到卻被一個人纏了上。

  大碴子味。

  繆苗在心裡給對方的綽號是大碴子味,後來尤拉諾維奇介紹了一下,才得知原來他在露西亞常用名是「阿列克謝」,但大碴子味本人表示他中文原名是「季輝」,如果想親昵一點的話可以叫他「鐵蛋」,據說是他幼時賤名。

  他得知兩人現在手上都沒有終端後,立刻拍胸表示自己以豐富的偷渡經驗為保證,一定能給他們弄到足以混淆海關檢查的終端。

  說完為了表達忠誠,還給他們三人購買了通往飛船對接站的列車票。

  一向身體非常強壯的繆苗上了列車不知道怎麼回事開始捂著肚子表示自己有些不太舒服。尤拉諾維奇托季輝好好看著她,自己先跑去找乘務員讓隨車醫師來給她看看了。

  「……」繆苗待尤拉諾維奇離開後,淡定地直起了腰。季輝似乎早有所料,拖著下巴看著她,倒也沒有表露出任何驚訝之意。

  「什麼時候發現的?」季輝問,連一直用來偽裝的東北口音都懶得夾帶了。

  「最開始。」繆苗說,「你的手按在門上的時候。」她說著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虎口處是厚厚的一層繭子,非常難看。

  季輝笑了,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同樣的繭子,同樣的位置。

  陸戰機師一直不比空戰機師,他們的精神力不足以長時間同步機甲,只能在手操方面挽救補回。繆苗是幸運的,大量的平日積累和與生俱來的戰鬥天賦讓她憑藉著B級的精神力也成功躋身進入赫爾文,但大部分B級的機師只能止步於地方軍區。

  她為了練出那雙手費盡了無數心血,對於同類只要一眼就能認出。他是軍區的人,出現在尤拉諾維奇身邊的事件又是那麼巧合,那只能有一個可能性了。

  「大妹子,你還真是聰明。」季輝又伸了個懶腰,「但為什麼不揭發?你應該知道這部列車是通往哪裡的吧?」

  乘客,乘務員,標識牌,全部都是偽造的。特地在列車站包下一整條線路的魄力,也只能是那頭強龍般的地頭蛇了。

  「尤拉說你是他的朋友。」繆苗搖頭,「我不想他難過。」

  季輝聞言沉默了一陣,苦笑:「我也不想幹這種差事啊。」即使只是被交待的任務,他也苦苦盯了四年,就算是頭豬都該盯出感情了。

  「而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繆苗望向了窗外,補充道,「我覺得他的爺爺並沒有惡意,而且我還有一個認識的人被扣押在了那裡,不能放著不管。」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故意忽視掉那些明顯不對的地方,她現在也不敢保證自己帶小凶獸離開這個行為是正確的。

  「謝謝。」季輝忽然對她鄭重地鞠了一躬,「你說的沒錯,司令他對你們沒有惡意,好好帶他去跟司令溝通一下吧,這祖孫倆代溝太深。」

  ***

  「我敬愛的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尊敬的烏拉爾軍區司令,偉大的聯邦上將!」雙手雙腳被銬住的布萊克瞪著生無可戀的死魚眼朝書桌後倚在皮椅上的老人呼喚道,「起碼將我的手鬆開好嗎?讓我肝個活動,就一個活動!我的rank不能掉下來啊啊啊啊啊。」

  只是被關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他就因為長期沒有碰到自己的終端而處於即將崩潰的狀態了,對小姐姐的渴望此刻戰勝了對瓦西裡的恐懼,他開始以高分貝詠歎調重複著這句話,也不怕一不小心惹到老毛子,直接被沉屍貝加爾湖。

  「他們馬上要到了。」瓦西裡沒有看布萊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落地窗外。

  「啥?!」布萊克登時緊張起來。行不行,這姑娘行不行?只是一晚上潛逃第二天就被抓?他費大勁遠程操控機甲是為哪般?!要知道他可是克服了多少心裡障礙才將裝置安置在那架給他帶來終生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的IS-2上!

  「你跟懷特那個臭小鬼在討人厭的地方真是出奇一致。」瓦西裡終於瞟了他一眼。

  「那孩子也一樣……好的地方一點也沒撿到,壞的地方倒是一點不差地繼承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3:56

卷二 夏火 第五十六章

  「嘖,都是什麼垃圾玩意,竟然沒有隨行醫師。」尤拉諾維奇罵咧咧地回到客艙,卻看見繆苗已經全然無事地坐在靠在窗邊觀賞著外面的風景,而本應該看護她的季輝早已不見了蹤影。

  「阿列克謝人呢?」尤拉諾維奇擰眉。

  繆苗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他在上一站先下了。」

  「哈?!那傢伙跑去哪裡了?」

  「尤拉。」繆苗凝視著他,「你不要激動,先好好聽我說。我們現在去的方向,是回往你家的。」

  即是繆苗事先給他打了預防針,尤拉諾維奇還是難以置信地吼道:「你說什麼?!」

  「抱歉,我隱瞞了你,車票其實是我買的。」繆苗開始淡定自如地忽悠尤拉諾維奇,她篤定他上車前根本沒有注意到標識牌,「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就這樣離開,相信我,我會陪著你的。」

  ***

  越靠近那座宅邸,尤拉諾維奇越是煩躁,煩躁之中隱約還有些驚惶之意。繆苗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會對自己的家那麼排斥,但還是乾脆地握住了他的手。

  汗津津的,還有點抖,像一隻被嚇得連毛都炸不動了的奶貓,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裡等人安慰。

  可愛又可憐。

  「你幹嘛?!」尤拉諾維奇暴躁道,倒也沒有掙開。

  「有點害怕。」繆苗說著反話,「拉著你的手會讓我沒有那麼緊張。」

  尤拉諾維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故作堅強道:「哼,真是受不了你,那你就拉著吧!」

  他回握住她的手,這次沒有再發抖了。

  ……

  大門前已經有兩個侍從等待著了,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等著他們的不是一列槍口,這讓繆苗有些欣慰。其中一個侍從迎上了她,跟她比了個請:

  「繆小姐,請你跟我往這邊來。」

  尤拉諾維奇擋在了繆苗跟前:「你要帶她去哪?!」

  另一個侍從也走上前,跟尤拉諾維奇說:「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等您很久了,他讓您先到他的書房。」

  繆苗鬆開了手,從後面輕輕推了他一把:「去吧。」她朝他眨了眨眼,補充道,「沒事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帶你出來的。」

  ……

  最後侍從將繆苗領到了一個像是餐廳的地方。

  蓋著白布的長桌,已經擺好了銀盤刀叉和酒杯了。

  令人詫異的是,布萊克被五花大綁在其中一張椅子上,怒目圓睜,嘴巴裡塞著東西,見到她「嗚嗚嗚」地叫了起來。

  繆苗上前把他嘴裡的玩意兒拿出,他立即嚴肅道:「快,快……!」

  「嗯?」

  「快拿下我終端,你會不會打音遊?!幫我肝一下活動,別讓排名掉下三千,那樣我連一張保底卡都拿不到!」

  沒救了,這個傢伙沒救了。

  繆苗淡定地又準備將東西塞了回了他的嘴。

  「別!我開玩笑的。」布萊克連聲道,他飛快地直切主題,「我的好姑娘,你怎麼又帶那隻貓崽回來了?!不是說了一定得帶他回赫爾文嗎?!」

  「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不管怎麼樣都得帶他離開。」繆苗認真地看著他,「但你跟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必須弄清楚它們。」

  繆苗半蹲下身,和布萊克平視:「我要確定,帶他離開這件事情是對他好的。」

  一向溫和的她很少目光那麼凜冽過,布萊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嚥了口口水。

  他終究是有些頂不住來自繆苗質問的目光,硬著頭皮道:「你想問什麼,說吧。」

  「第一,為什麼軍部一定要將尤拉劃到勢力管轄範圍內。」

  「我靠,換個問題好不好。」布萊克翻了個白眼,「早就跟你說了這是不能解鎖的劇情之一啊姑娘!」

  繆苗面無表情地將他兩個終端全部摘下,擺弄了一下,磕磕絆絆地打開了idol Phd。

  「你想幹嘛?!」布萊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之前看別人玩過類似的。」繆苗手指在投影上滑動,「可以餵卡對吧,這個金色邊框的是不是很稀有?」

  布萊克心中FUXK,SHXT地問候了一邊繆苗,臉上努力扯出微笑:「你冷靜點,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也覺得,哪個是餵卡呢?」繆苗研究了一下,終於找到了一個叫做「訓練」的按鈕,她點了一下,彈出了一行提醒【請選擇一個及以上的偶像作為訓練搭檔,訓練完畢後,搭檔將會消失~】。

  「不!我說!你放開她們!!!」

  繆苗瞥了一眼像是命快沒了的布萊克,眼神傳達著一個信息:早點識趣不好麼,何苦自己作踐自己。

  「我跟你說,但你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布萊克聲音沉了下來。

  「因為蟲族。」

  「你說……什麼……?」繆苗不確定地問道,她隱約已經有這樣的預感了,但猜想被證實的時候卻依然不敢相信。

  「蟲族啊少女,蟲族!就是那個蟲族!」布萊克破罐子破摔,「八年前記得嗎?第三艦隊全滅記得嗎?死了半數以上的空戰機師的阿刻戎戰役記得嗎?歷史必考題啊少女!沒錯就是你想的那麼回事!那群嗡嗡嗡蝗蟲般數量卻擁有碾壓極力量的玩意兒們又要來了。」

  「八年前?八年前那場所謂的慘烈戰役不過是它們遷移的時候邊緣蹭了一下我們的領土!我們他媽當時就應該直接拋棄掉那一整片星域!肛啥肛啊!它們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接下來即將面臨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是直線式侵略!預計就在五年內你知道麼?!我們的兵力現在還擁有一個缺口沒有補全!」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這跟尤拉又有什麼關係?」繆苗皺眉,「他只有十七歲。」

  「得了吧,戰爭一旦爆發管你是不是在校學生都得上戰場!」布萊克爆起料來賽比機槍,「柯德莉・帕瓦羅蒂你認識吧!就是你們那個實踐課教官!她當時還沒畢業就直接上了前線,少數倖存下來的機師之一,你要不要跟她去討教一下戰場的殘酷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繆苗說,「多出尤拉又能怎麼樣?就算他是SS級精神力,對於戰局而言也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單兵作戰出奇跡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存在過,不論誰都是肉身的凡人。

  「他不一樣。」布萊克咬牙道,「你的小尤拉不一樣!他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這就是聯邦執著於尤拉諾維奇的原因?既然如此瓦西裡為什麼又要選擇遮蓋所謂「最後的希望」呢?繆苗問:「那就告訴我哪裡不一樣。」

  「天啊……懷特會殺了我的。」布萊克低下頭喃喃自語,然後一臉慷慨赴死地抬頭看她,「尤拉諾維奇,他關係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計劃,這個計劃可以挽救我們所有人,這就是我能告訴你的全部東西。別再問了……我知道你還想問我什麼,我不能再回答你任何問題了,要餵卡就餵吧。」

  「好,不問這個。」看來這就是她能在這方面得到的全部情報了。繆苗乾脆地放棄了繼續深究,轉而道,「還有一個問題,尤拉諾……是誰?」

  布萊克忽然閉上了嘴,他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驚愕上。

  「哈?尤拉諾?」呆滯只維持了一瞬,布萊克立刻調整狀態裝傻充愣,「這種爛大街的人名你到街上一喊,一百個人裡起碼三個回頭,我哪知道尤拉諾是誰?」

  「需要我說得詳細一點嗎?」繆苗冷漠地看著他賣傻,「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布萊克噤聲,良久,他低聲道:「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名字的?」

  繆苗沒理會他的提問:「告訴我他是誰,他是尤拉的爸爸嗎?」

  「忘記那個名字,現在立刻馬上!」布萊克忽然用力掙扎起來,無法掙脫身上的桎梏的他只是用這樣的行為來釋放內心的焦灼。

  「為什麼?」

  「我說了,忘記那個名字。」布萊克低吼出了聲,「別提那個名字,我這是為了你好!忘了他!別對任何人說出那個名字,特別是瓦西裡……絕對絕對不要在瓦西裡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

  與此同時,瓦西裡的書房裡。

  已經慫得直發抖的尤拉諾維奇頂著來自瓦西裡的壓力,顫聲道:「爺爺。」

  「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瓦西裡的手杖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兩下,他倒也沒有繼續斥責尤拉諾維奇,反而開始了另一個話題,「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繆苗是吧。」

  這個名字觸及了尤拉諾維奇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他似乎一瞬間忘了面前坐著他最為恐懼害怕的人,暴躁地跳腳道,「這跟她沒關係!你別碰她!」

  又是鏗鏘有力的一聲敲擊:「你是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嗎?」

  尤拉諾維奇的氣焰熄滅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剩餘的火焰忽然以燎原之勢吞噬了他的理智:「我重複一遍,別碰她,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的。」

  他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那用來掩飾自己不安的急躁了,剩下的只有堅定和決絕,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跟瓦西裡叫板。

  兩雙同樣顏色的眼睛對上,尤拉諾維奇第一次朝比他更為兇狠的那匹野獸露出示威地露出了獠牙,儘管現在的他更接近於窮途末路殊死一搏。

  氣氛僵持到了極點,任何一點火星都能引爆現狀。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瓦西裡忽然放鬆下了滿臉肅殺,大聲地笑了。

  「氣勢不錯。」瓦西裡笑完後,朝著還沒走出狀況的尤拉諾維奇說,「你喜歡那個女孩?」

  「……」

  「呵——」瓦西裡嗤笑,「連這點小事都不敢承認?斯維爾沒有你這樣的懦夫!」

  「бляTь!」被逼急的尤拉努維奇怒爆粗口,童貞男此刻為了彰顯自己的氣勢口不擇言道,「沒錯!我想上她!理解了嗎?!如果理解了,你這個老不死就別動她!」

  「那你操了沒?」瓦西裡冷笑一聲,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薑還是老的辣,「昨天一晚上,別跟我說你什麼都沒做成。」

  這對話大大出乎了尤拉諾維奇的預期,他有些傻眼:靠,這老不死的到底想鬧哪齣?!

  「你真是斯維爾的恥辱。」瓦西裡輕蔑地說道,他像是受不了了一樣朝尤拉諾維奇擺了擺手。

  「滾吧。」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4:10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七章

  繆苗還想繼續問點事,可門卻打開了,有侍從迎上給布萊克解開了手銬和腳銬。布萊克鬆了鬆手腕,長長地呼了口氣,他剛想自食其力開肝手遊,瓦西裡便出現了。

  瓦西裡徑直走向了主人的位置,坐下,立刻便有人開始將食物端上。

  繆苗沒敢吱聲,更別提布萊克了,兩個人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謹慎地打量著瓦西裡,他們都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軍區總司令到底想幹什麼。

  片刻後,尤拉諾維奇被兩個壯漢押著進了餐廳,他雙手被手銬梏著,活像是被拖上法庭審判的罪人。那兩個人將他摁在餐桌旁的的副座上,給尤拉諾維奇解開了手銬,然後朝瓦西裡行了個軍禮便退下了。

  繆苗覺得其中一個人有些眼熟,仔細一看才想起那不正是上次闖入她家還抓著她的頭撞地的那位麼?

  尤拉諾維奇進門的時候就急切地瞄了眼繆苗,見她沒事後鬆了口氣,被鬆開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餐桌上的餐刀一個反手朝身後那個壯漢甩去。

  沒中。

  尤拉諾維奇執起了第二把餐刀的時候,瓦西裡瞪了他一眼,炸毛貓頓時又慫了下來,老實地把餐刀放了回去。

  待食物全部上齊,瓦西裡掃視了在座三個只差把「慫」寫在臉上的軟腳蝦,威嚴地抬了抬手:

  「吃。」

  於是情況便變成這樣了。

  繆苗心驚膽戰地扒著餐盤裡的食物。瓦西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轉移,而且毫不避諱,這讓她倍感壓力,速補的餐桌禮儀也忘了個精光。

  忽然地,瓦西裡抬起了手。繆苗一驚,還以為他是有什麼話想說,但瓦西裡依舊一言不發,倒是身後的侍從手持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走上了前,依次給他們的高腳酒杯裡倒滿了某種澄澈透明的液體。

  除了尤拉諾維奇的。

  液體與空氣接觸的時候揮發了一絲味道,竄入了繆苗的鼻尖,她嗅了嗅,立刻判斷出了這是什麼東西——

  酒,這是酒。

  伏特加?

  瓦西裡舉起了高腳杯,向他們示意,朝他們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個單詞:「喝。」

  繆苗有點傻愣。

  「靠,老毛子居然來這一套,快端起來!」坐在繆苗身旁的布萊克小聲急促地用中文跟她說,繆苗這才發現原來這傢伙還會說她的母語,「待會他要是乾掉酒,我們也必須乾掉,懂嗎?聽我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戰場,只要能在酒桌上戰勝露西亞人,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解決!」

  瓦西裡仰頭將杯子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布萊克也連忙訕笑著端起酒杯。他皺著眉喝完一整杯酒,只覺得肚子裡吞進了一個火球,連帶著喉管都在燃燒發熱,喝慣了葡萄酒的他永遠也無法理解這種高濃度的酒精炸彈除了自虐之外到底還有什麼品味可言。

  尤拉諾維奇見狀拍桌起身,朝瓦西裡咆哮:「她不能喝酒!」

  在他某次不堪回首的記憶裡,繆苗可是兩罐啤酒就能醉成一灘爛泥胡亂說話的弱雞!連水一樣的啤酒都能讓她那樣,別說是度數乘以幾倍的伏特加了。

  「不,我能喝。」繆苗也站了起來,朝他抬起了酒杯,「敬瓦西裡・伊萬諾維奇。」

  她說完,也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酒精入唇,她迅速辨別出這酒的度數大概在40度上下,沒有她在家族酒桌上遇到過的茅臺濃,但是他們現在用的可不是容量小的白酒杯。學霸苗掂量了一下杯子大小,每杯酒大概在三盎司左右,但只會裝到三分之二滿,她迅速開始計算自己能攝取而不醉倒的最大杯數。

  她的酒量極限大概是一斤半白酒,一斤以內還可以保持清醒,繼續往上的話會成正比感到暈厥,她還沒喝到過不省人事,所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喝到什麼地步。

  不出所料,在她乾完一杯酒後,侍從立刻又上前給她添酒。

  瓦西裡又吃了點東西,間隔不足一分鐘,他又朝他們舉起了第二杯。

  尤拉諾維奇已經要掀桌了。瓦西裡瞥了一眼他,打了個響指,身後的侍從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電擊槍,朝尤拉諾維奇扣下了扳機。

  尤拉諾維奇抽搐著倒在了餐桌上,只是肌肉麻痹,意識還很清醒,他雙眼死死地瞪著瓦西裡。

  「既然不好好吃飯。」瓦西裡淡定地命令道,「那就給我把他綁著。」

  於是尤拉諾維奇跟原先的布萊克一樣,被人五花大綁在了椅子上。

  「繼續喝。」瓦西裡擲地有聲。

  繆苗顧不上擔憂尤拉諾維奇的狀況,和布萊克一起再度舉起了酒杯。

  又是一輪乾杯。

  瞬間大量攝入高濃度酒精讓「嬌弱」的布萊克已經腦袋暈暈了,他本來還維持著的風度翩翩儀錶堂堂已經蕩然無存,整個人猶如爛泥一樣地癱在椅子上。僅存不多的使命感催使著他朝繆苗神志不清道:

  「加、加油。我記得你們中華區有個偉人說過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哦對,『聯邦需要你的胃』,我就先行一步了。」

  布萊克說完,徹底地癱倒在了餐桌上。

  她瞬間感受到了戰場的殘酷性……是的,酒桌戰場的殘酷性。

  緊接著是第三輪。

  第四輪……

  尤拉諾維奇震驚地看著數輪乾杯下來都沒有任何異狀的繆苗……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啊?!那半年前那次醉酒是怎麼回事?!

  當年那點小套路被戳穿的繆苗不敢對上他的目光,乾脆全神專注在拼酒上。

  無形的硝煙,在繆苗和瓦西裡之間燃起。

  ***

  一個小時後。

  「你是第一個敢跟我喝到這份上的年輕人。」瓦西裡早先的威嚴已經卸下,他現在紅著鼻子大笑著用叉子敲著盤子,「不錯不錯,來,我們再來一杯!」

  「偉大的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繆苗也緋紅著臉,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起來,走向了瓦西裡,「您的酒杯根本沒滿,這是作弊!」

  她說完,將自己酒杯裡的酒均了一半給瓦西裡。

  「來來來,乾乾乾!」她像是見到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用手大力拍著瓦西裡的肩膀,「一杯完,不許剩啊!」

  全場唯一還清醒著的尤拉諾維奇幾乎將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爺爺露出那樣的神情,瓦西裡大概是已經醉了,現在彷彿就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老人,還是非跟年輕人強著拼酒的那種老頑童。

  而繆苗……他現在才知道當年的自己被套路了,這女人當時根本就沒喝醉!她喝醉的時候發的酒瘋可比崔真熙的還要恐怖!她知道她現在拍的是誰嗎?!

  這兩人喝醉酒後忽然突破了尤拉諾維奇費時十二年都未曾與瓦西裡突破的那道牆,跨越年齡勾肩搭背直接開始互相侃大山。

  「你這小姑娘很厲害啊。」瓦西裡清乾杯裡的酒,「居然敢在我眼皮底搶人。」

  繆苗說:「我有一話,你可能不愛聽。」她腦袋昏漲到了極點,說話也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

  瓦西裡倒是十分爽快:「有什麼話直接說,別給我繞彎子。」

  「那我就說了。」繆苗嚴肅道,「包辦婚姻是不對的,尤拉他才十七歲,你不應該急著給他相親!」

  尤拉諾維奇一愣,什麼,他什麼時候要相親了?

  「哈哈哈哈!!」瓦西裡拍著桌子大笑,「誰跟你說我要給他相親的!」

  繆苗皺眉,指著桌子上趴著的布萊克:「他!他說你給尤拉開生日晚宴就是為了給他……呃……尋找什麼來著……對!小母豬!!」

  被暗諷成公豬的尤拉諾維奇想現在就去把布萊克給抽筋扒皮。

  「那小混帳就是那麼跟你說的?!」瓦西裡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慍怒,「我就知道沃克家出的都是混帳玩意兒!老子只是要給那兔崽子過個生日他們都要給我攪局!」

  「什麼?」繆苗難以置信,感情她被布萊克給驢了?!

  瓦西裡憤怒道:「不然呢?那小兔崽子離家出走四年,沒有一年回來看我!我只是想給他過個十七歲生日!這有任何問題嗎?!沃克家的小混帳們!就知道壞我事情!就知道砸我場子!沒有一個好東西!沒有一個好東西!!」

  饒是已經醉得非常神志不清,繆苗此時此刻也不禁自動將瓦西裡代入到了新聞裡時常出現的「留守老人」身上,這麼一看還的確十分相似,心裡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你、你也別太難過!」產生了共鳴的繆苗安慰道,「我能理解的……」

  「你懂個屁!」瓦西裡咆哮,「你看看那個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頂嘴!離家出走!罵我『老不死』!現在表面看起來乖乖的,指不定心裡盼著我早點入土!」

  「我……我……」繆苗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我懂啊!我當然懂啊!整天凶得要命!動不動就吼我『白癡』、『智障』、『傻逼』,『笨蛋』!每天晚上都在那裡磨牙講夢話!我這一年來就沒睡過幾次好覺!從來不肯聽我好好講話!做事也是一意孤行!一言不合就發脾氣鬧彆扭!!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被綁得不能動彈的尤拉諾維奇朝以他的黑歷史為基點建立忘年革命情誼的兩人吼道:「閉嘴,都閉嘴!!!」

  但一老一少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施捨給他。

  「好吧,就算我要給那小兔崽子相親。」瓦西裡平定了一下情緒,「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這就是你擾亂我晚宴的理由?」

  「這關係很大。」繆苗晃悠悠地走到了臉色發黑的尤拉諾維奇身旁。

  她強勢地摟住了尤拉諾維奇的脖子,朝瓦西裡大聲嚷道,「我養了一年才養出點感情,哪有隨隨便便就送給別人的道理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無比認真,讓尤拉諾維奇一時無法判斷她現在是真醉了,還是清醒的。

  明知道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但心裡卻開始期盼著後者才是真正的答案。

  她親了親他紅得滴血的臉頰:「別讓我等太久啊。」

  嘴裡的酒氣都拂在他的臉上,但他卻一點也不討厭,甚至希望能夠讓此刻的時間再駐留一會。

  但繆苗乾脆地放開了他,執起了桌上的酒瓶又回到了瓦西裡身邊倒酒:「來來來,繼續乾繼續乾!」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4:24

卷二 夏火 第五十八章

  「放手!」

  「不要嘛……」

  繆苗雙手摟著尤拉諾維奇的脖子,她雙腿發軟,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

  她和瓦西裡的拼酒以兩敗俱傷結束,兩人喝到一半的時候其實已經都意識不太清楚了,互相亂說了一通胡話噴了一頓小凶獸後之後又猛悶了好幾杯,然後紛紛倒臺。

  這回是真醉了,醉得非常徹底,毫無半點虛假和套路。

  喝醉了的瓦西裡已經被侍從帶回了主臥休息了。那群只聽從瓦西裡命令而對尤拉諾維奇從來沒有半分尊敬的傢伙們都選擇無視他的窘境,徒留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開始發酒瘋的繆苗給他一個人處理。

  好在繆苗發酒瘋的時候也沒有幹什麼出格的事情,既不哭鬧也不脫衣,唯一的變化是整個人變得孩子氣了不少。

  「不要趕我,求你了。」繆苗可憐兮兮地看著她,這個表情出現在她臉上實在是太讓人感到驚悚了,「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裡做錯了……好好跟我溝通不好嗎?為什麼每次都要給我甩臉色?我很難過的啊……」

  尤拉諾維奇:「你先起來!」

  「我不要。」繆苗搖頭。

  尤拉諾維奇只好把耍潑無賴的繆苗打橫抱了起來,往客房走去。

  繆苗窩在他懷裡,忽然說:「你不要跟那個……葉卡什麼娜相親好不好?」

  「……」尤拉諾維奇滿臉問號,那是誰?他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就是那個啊!葉卡捷琳娜・葉夫根尼娜!」繆苗以指責人渣的語氣道,「你還跟她跳了舞!」

  尤拉諾維奇想要揍人:「智障!那是我遠房表妹!她才十六歲!」

  「……」喝醉了的繆苗聞言也沉默下來,她眉頭皺到了一起,像是在認真思考一件重要的大事。良久,思考完畢的她以極為嚴肅的口吻道,「表妹可不可以也不要跳啊?」

  「哈?」尤拉諾維奇已經完全無法理解她的邏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可不可以嘛——」繆苗拉長著句尾,「拜託了,答應我好不好?」

  不能理解她是什麼意思,這個女人喝醉了真的太恐怖了。

  終於抵達客房的尤拉諾維奇打算把繆苗往床上一拋,自己立刻撤退。

  但繆苗摟他摟得非常緊,死活就是不鬆手。

  「你快放手!!」尤拉諾維奇朝懷裡的人吼道。

  喝醉了的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別人眼裡是一副怎樣的光景,眼神迷離,雙頰緋紅,吊帶裙的肩帶也掉了一邊。

  這對他而言非常糟糕,要一個躁動期的少年面對自己喜歡的少女醉酒的樣子巍峨不動,這樣是不是太考驗人了一些?

  崩潰,真是崩潰!

  他現在只想把這個八爪魚從身上扯下來。

  「你不要趕我……」繆苗眼睛忽然濕潤起來,「不要趕我,我好難過……不要趕我走……」

  靠,靠,靠!

  「混帳!」尤拉諾維奇有些慌亂地擦拭著她眼角的淚水,「該死!你別哭了!!」

  繆禾口裡從來不見流淚的繆苗這是第二次在他面前直接宣洩自己的負面情緒。

  「那你別走,就留在我身邊。」繆苗用頭蹭了蹭他的胸膛,「別走,好不好?」

  尤拉諾維奇面如死灰地被她蹭著:這個難度係數對於童貞男而言實在是太高了,鬼知道他是怎麼堅強地忍耐著自己的欲望的。

  良久,他咬牙,朝繆苗點頭:「我陪你,別哭了。」

  得到了同意的繆苗露出了笑顏,一個翻身滾到了床的一側,她力氣很大,把尤拉諾維奇也一同拽上了床,兩個人在被子裡滾成一團。

  尤拉諾維奇內心世界只剩下一個單詞徘徊:想死……想死……想死!

  趁她睡著的時候再偷偷離開吧。尤拉諾維奇這樣想到。

  但繆苗卻忽然又蹭到了他身旁,在他緊張地僵著身子的時候,像是惡作劇一樣地又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跟那天晚上的蜻蜓點水不一樣,這個吻駐留了很久。

  尤拉諾維奇睜大了眼,抬頭對上了繆苗迷離含笑的雙眸。

  又是這種作弊犯規的舉動。尤拉諾維奇說不出此時自己是高興還是憤怒,這兩種情緒應該是矛盾的,但又切實地同時存在於他心裡。

  現在的她毫不設防地躺在他身邊,跟他以這種方式撒嬌,她是篤定自己真的不會她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嗎?在她眼裡,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需要照顧的人?對她而言不存在威脅的同伴?

  這種親吻不能實質性代表任何東西。生日禮物,同伴的祝福……他真正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比這些更加得寸進尺。

  儘管知道繆苗已經醉了,他還是認真地望進了她眼眸深處,聲音沙啞:「我想要的不是這種東西。」

  出乎意料的,繆苗笑出了聲,她將手放在他滾燙的臉頰上,輕聲道:「我也是哦。」

  也是?也是什麼……?

  繆苗用手揉了揉他頭頂:「你好笨哦,為什麼還是不能理解呢?我想要做的是,比親額頭更過分的事情哦。」

  她說完,手腳並用地抱住了他,將他的頭摁在了自己胸前:「所以才說,不要讓我等太久……」

  尤拉諾維奇沒有掙扎,他呆滯的被繆苗擁抱著,無論是身體對她產生的欲望亦或是她胸口的柔軟都沒有辦法分散他此時的注意力。

  她的意思如他所想嗎?

  是這樣的,沒有錯吧?

  ***

  繆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胃裡也翻江倒海。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比布萊克家裡還要豪氣的裝潢,這裡應該還是在瓦西裡的宅邸無誤,她對自己沒有被套麻袋扔出去某個深山老林或者是綁著石頭沉屍大海深感幸運。

  昨天都發生了什麼?她喝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意識不清了,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也無法回憶起來……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喝酒喝到斷片,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繆苗揉著太陽穴,掀起被子想要起床。

  她這才注意到身旁還有一個毛茸茸的金色腦袋。

  「……」

  等等。

  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繆苗顫抖地把整個被子掀開,蜷縮成一團的尤拉諾維奇暴露在空氣之下。少年打了個哆嗦,迷茫地睜開了藍色的雙眼,像是一隻初生的無知奶貓一樣看著她。

  「睏……」睡得暈暈乎乎的尤拉諾維奇整個人都變得乖巧了不少,他扯著繆苗的衣角,迷迷糊糊地朝她用像是撒嬌一樣的口吻說道,「給我被子。」

  她……她昨天沒對他幹什麼吧?!

  繆苗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瞼下有烏青,還沒睡醒,穿著昨天的衣服。

  很好,她並沒有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還是昨天那聲白色連衣裙,身上一股濃濃的酒味,自己都覺得熏鼻。

  先不管那麼多了。繆苗把被子又是一翻,將尤拉諾維奇嚴嚴實實地裹在了裡面。

  然後她飛快地躥下了床,奪門而出。

  昨天發生了什麼?昨天都發生了什麼?怎麼辦,她想不起來……她對他幹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跟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就在繆苗倚在門上驚魂未定的時候。

  「繆小姐。」

  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侍從,朝她微微躬身:「瓦西裡・伊萬諾維奇讓我帶您去盥洗室更衣洗漱,他有話想對您說。」

  ***

  「請坐吧。」瓦西裡坐在桌子的一端,朝繆苗示意道。

  布萊克竟然也坐在沙發上,明明昨天最先退場,今天的精神卻是在座所有人裡最萎靡不振的。

  繆苗順從地坐下,喝到斷片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昨日裡幹出了全聯邦沒有幾個人敢幹的事情。仍然對瓦西裡又敬又畏的她卻發現……瓦西裡身上的氣場好像跟昨天不太一樣了?

  威嚴猶在,卻平易近人了不少,之前感覺與之對視就會被槍斃的壓迫感已經沒有了。

  「繆英雄。」布萊克跟她小聲說,「你昨天撂倒了他,聽過『烏斯季諾夫』法則麼,只要在酒桌上擊敗露西亞人,你就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心理優勢。(1)」

  繆苗驚悚:她昨天竟然拼贏了瓦西裡?

  他倆的竊竊私語很快就被打斷了。

  「是時候找你算帳了。」瓦西裡目光如刀地剜了一眼布萊克,「沃克家的小混帳。」

  瓦西裡對布萊克的殺意猶在,「烏斯季諾夫法則」並不適用於布萊克,誰叫他是昨天最先倒臺的。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布萊克往後一縮,立刻甩鍋,「我也沒有有辦法,是懷特讓我來的……您之前已經答應過軍部了,您不能私自扣留尤拉諾維奇。」

  「呵,那個小孬種。」對於聯邦如今最為風光的上將,瓦西裡嘴上毫不留情,「四年前讓你來接近那小兔崽子的時候……我看在『他』的份上就對你睜一隻眼閉著眼了,沒想到你居然敢背著我慫恿小兔崽子接觸機甲。」

  「獨裁教育不可取啊。」布萊克慌到了極點便開始跟瓦西裡貧嘴,「作為家長你得給孩子選擇自己未來人生道路的機會!我只是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瓦西裡冷笑一聲:「別把自己的目的說得那麼單純,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背後偷偷做的那些小動作嗎?」

  「小動作,什麼小動作?」布萊克裝傻充愣,「無人機實驗嗎?那玩意兒還不太成熟,我拿回去改進一下改天再拿來給您看看……」

  瓦西裡忽然舉起手上的手杖,用力地砸在桌子上:「佩龍,你們竟然敢把『佩龍』重啟了!」

  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瞬間爆發出的力氣竟然把厚木桌給砸出了一道裂縫,手杖還在他的虎口處微震,他的手臂卻不見任何顫抖。

  布萊克臉色瞬間變了:「請稍等一下……現在還有第三者在這裡。」他用餘光猛瞄著繆苗。

  「哼。」瓦西裡收回了手杖,轉而看向了繆苗,「所以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被這小混帳給忽悠了過來?」

  「別,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布萊克慌張地探身。

  瓦西裡瞪了他一眼:「我沒讓你說話!」

  布萊克噤聲。繆苗卻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道:「是的,我並不清楚大部分內容,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

  她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瓦西裡,不再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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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昨天居然很多人沒看懂林虎將軍那個梗,超有名的啊>.<,烏斯季諾夫法則也一樣,只要你在酒桌上幹贏了毛子,接下來的所有談判都會變得非常順利。當年毛子仗著自己伏特加橫遍天下,和蘇聯進行戰機SU-27出售談判的時候,林虎將軍(我兔子國俄羅斯族的空軍中將)派了一個乾瘦竹竿的把十七個毛子談判員給喝到抬出們的程度,接下來毛子們對兔子明顯態度變好了三條街不止,兔子們成功以我們現在都不好意思承認的價格簽下了SU-27合同。

  大致就是這麼回事。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4:36

卷二 夏火 第五十九章

  「跟她說,告訴她你們那些不懷好意的小算盤。」瓦西裡板著臉命令道。

  布萊克連忙搖頭:「這不合適啊,別為難我好嗎?」

  瓦西裡的手杖貼著布萊克的面門揮了下去:「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

  布萊克屁股往後蹭了蹭,心有餘悸地雙手舉起作了個投降的姿勢:「行行行,別激動,您是司令您最大,我說我說我全部坦白。」

  言畢,滿臉英勇赴死前悲壯的布萊克看向了繆苗認真道:「反正也要被強行解鎖了,我就懶得說這是什麼高級機密內容不能外傳了,反正你懂我懂大家懂,心裡有點默契好不好?」

  繆苗點頭。

  布萊克清了清嗓子:「首先,要公佈一個不幸的消息。百八十年難得遇一次的蟲族在八年前蹭了一下我們之後,最近有觀測跡象表明,它們大概短期內又要來弄我們一下了。」

  「嗯。」多虧布萊克之前被她逼急了的時候跟她洩露過,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已經沒有早先的震驚了。

  「因為現今的機師數量的缺口……哦不如說是是為了根除掉過度依賴機師人力這個現狀,在八年前那場戰役後,懷特就一直致力科研『無人機計劃』這個項目。」布萊克突然有些得意,「進展一直平平,直到我接管了這個計劃,天才如我一下就讓它有了實質性飛躍和突破,所以我才一直跟你說『開機甲是拯救不了聯邦人』的。」

  「但有棲跟我說了,這個東西還不能投入實戰。」繆苗打斷了布萊克的自誇。

  「這只是暫時性的。」布萊克內心問候了一遍椎名有棲,「現在開始是理論課複習時間,還記得為什麼機甲必須人力駕駛嗎?」

  這個問題實在太熟悉了,繆苗之前才給尤拉諾維奇臨考前強行科普灌輸過一次答案。

  她剛想照本宣書地回答,布萊克就搖著手道:「哦你不用回答了,我最討厭你們中華區人進入裝逼滔滔不絕模式了,我只是想給我接下來的話做個鋪墊,所以我就自答了。第一,精神力即為機甲能源,機甲的設計原理是最簡單的機械傳感;第二,機甲本身是沒有演算系統和通訊能力的,必須人為演算彈道以及化精神力為類電波互相構築局域通訊網進行協同作戰;第三,蟲族擁有一種干擾電波會導致高智能演算系統癱瘓,以致機甲只能以這樣粗暴簡單的方式被設計出來。」

  布萊克說:「也就是說,即使是無人機,也得遵循這三點法則進行設計。我的無人機本質上還是需要人力的,提取機師的精神力進行遠程投射達到供能目的,這是第一個缺陷的由來,只有強度為S級及其以上的精神力才能達到遠程投射的程度,聯邦裡的S級機師含我在內一頁紙就能列出來,而且即便是S級,也需要進行開顱手術內置入侵式電極薄膜才能提取到足夠的精神力進行投射。其次,無人機安裝的並不是演算系統,而是一個巨型數據庫,這個數據庫就好比一個最基本的感受和反應機制,機甲只有遇到被錄入的行動模式才能採取應擊方案。」

  「開學那場模擬戰記得嗎?那是懷特授意的,主要目的就是讓你們迅速進入實戰狀態以方便我收據數據。陸戰還好說,空戰涉及到的數據實在是太龐大了,為了精簡優化,懷特讓生存到最後五十名的學生機師提前接觸空戰機甲以被優先錄入數據……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你的行動模式具有相當高的參考價值啊,不比正式機師的遜色。」

  「我知道為什麼不能投入實戰了。」繆苗沒被布萊克的拍馬屁給打動到,她毫不留情地拆了布萊克的台,「數據問題,沒有錄入與蟲族對戰的數據。」

  「Bingo。」布萊克打了個響指,「第一個精神力高需求缺陷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我就能攻克它。第二個我就沒有辦法了,這個數據庫的錄入要求是『實際經歷過一次的戰鬥』,你們上次與我操縱的那六架機甲對戰是不是覺得很吃力?但突破了本身的行動模式後又能做到擊落了,那是因為它只是一個數據庫,無法對沒有儲存的行動模式進行反應。」

  他繼續道:「然而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機師極度匱乏的現在,我們沒有兵力抵禦下一次的蟲侵。可這個技術又不夠完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一個小小的保險和退路。」

  「小小的保險和退路?」瓦西裡忽然開口了,他聲音冰冷地譏諷道,「你們是想把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佩龍上吧。」

  布萊克目光游離在天花板上,裝傻。

  「佩龍到底是什麼?」繆苗問。

  本想裝傻到底的布萊克最後還是妥協於瓦西裡的威嚴:「……好吧,那就給你簡略地概括一下佩龍。首先,對蟲戰場幾乎都是在遠空領域,地基單位沒有任何作用。對空作戰能力最強的空軍單位是什麼?不是空戰機甲,一台機甲再厲害也只能扛個伽馬光線炮,都是上個世紀的老玩意兒了。真正應該作為主力的……應該是戰艦啊。」

  布萊克有些痛心:「聯邦機庫裡擺放了一堆戰艦,為什麼大部分時間都只能用於運輸和支援遠程攻擊?因為那狗屎蟲族干擾電波,只要戰艦和普通的無人機這類武器進入了他們的電波干擾範圍內,演算系統都會直接癱瘓掉……」

  「曲率前進,空間折躍,粒子炮,光束武器……這些都是只有戰艦級別的單位才能做到和裝備的東西,跟機甲的戰力是一個天一個地。但同樣的,這些所有機制都要求大量的電子演算,如果不是因為蟲族的干擾電波,我們大可以開著他們直接開無雙,就連巢穴級……」布萊克忽然閉上了嘴,僵硬地轉移了話頭,「總之這一切都得建立在一個前提下——沒有蟲族的電波干擾。」

  布萊克:「既然我們的機甲不會遭受干擾的理由是因為它的運轉機制依賴的是人力與精神力,那為什麼不能把同樣的原理應用在戰艦上?你知道的,我們人類的精神力其實也好比類電波的一種。如果將精神力完全覆蓋於戰艦上,是不是就能抵消掉蟲族的干擾電波了呢?」

  繆苗只是聽到這裡就理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個東西了:「達到覆蓋整艘戰艦的精神力……」

  布萊克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尤拉諾維奇是關鍵。與戰艦精神力同步,這就是佩龍。」

  「那為什麼要……隱瞞?」繆苗提出了最後的疑問,「既然是『希望』的話,為什麼要隱瞞?」

  她壯著膽看了一眼瓦西裡,又掃到了布萊克身上。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瞞,前者是隱瞞了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而後者則是隱瞞佩龍。

  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有風險,對嗎?」

  繆苗顫聲問。

  「足夠了。」瓦西裡沉聲道,他朝布萊克揮了揮手,「已經夠了,你出去吧。」

  布萊克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他麻利地站起身後裝模作樣地朝瓦西裡行了個軍禮,然後在瓦西裡發飆之前立刻奪門而出。

  現在房間裡只剩下了瓦西裡和繆苗了。

  瓦西裡放鬆下了板直的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弓起腰的他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道:「我這次抓他回來,的確是抱著是不放他回去的意思的。」

  繆苗有些緊張無措地看著瓦西裡,一開始的緊張是源於瓦西裡的壓力,而現在這份不安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剛剛觸碰到「真實」的一角。這個計劃無疑是有風險的,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瓦西裡打斷了她的問題,潛意思就是不想讓她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了,她不敢再刨根問底。

  「聯邦軍部那幫人……包括沃克家那兩個小混帳,都只是想利用他罷了。」瓦西裡疲憊道,「雖然那小兔崽子整天給我添堵,但我不想他成為戰爭工具。」

  「……」繆苗沉默安靜地聽著他說話,她還有很多話想問,但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不應該再向面前這個老人探求更多的東西了。

  瓦西裡自顧自地繼續道:「他倒好,腦子缺根筋,只知道隨心所欲地向前衝,沒撞到牆之前是不會感覺到痛的。」

  聽到這句話的繆苗心裡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她朝著瓦西裡鄭重其事道:「我不會讓他撞到牆的。」

  瓦西裡笑了,他向繆苗半是打趣半是嘲諷:「口氣很大啊,小姑娘。」

  「我會保護他的。」她不知哪裡來了底氣,許下了一個不可能實踐的承諾,「盡我全力。」

  瓦西裡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直回了身子,凝視著滿臉認真的繆苗,像是想要將她看穿一樣。

  「反正他也不想留著,那就帶他走吧。」瓦西裡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他拿出了一個禮物盒推到了繆苗面前,「對了,這大概是他想給你的東西,那小智障還真是夠蠢的,你就代替我看緊他一些吧。」

  「如你所言,別讓他撞到牆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4:51

卷二 夏火 第六十章

  ***

  三年前的夏天。

  現在是假日時間,軍校不留人,家又不能回,約架也不是天天都有,尤拉諾維奇只能每天散漫在街頭吹著泡泡糖,或者是在區管眼皮子底下拿著噴漆在公共牆壁上亂塗亂畫。

  人生真無聊,地方軍區只提供陸戰機甲,他閉著眼睛不看儀錶盤都能操縱自如……他聽說過有個叫做赫爾文的聯邦直屬轄區,不屬於任何一個老分區的管轄,那裡坐落的總校區會提供空戰機甲教學,但他大概還得熬個四年才能到達到入學年齡,畢竟他現在才十四歲。

  一想到還要跟一群智障弱逼一起混四年,他就覺得很煩躁。

  氣溫還那麼熱,更煩躁了。

  彼時的尤拉諾維奇倚在橋洞下納涼,沒過多久,往來的人逐漸變多。這裡算是邊緣地帶,經常有成群結隊抽大麻的人在這類的小旮旯聚集。尤拉諾維奇咂了聲嘴,他戴上兜帽後雙手插在口袋裡,乾脆地直起身想要換個地方。

  沒走幾步,他被一個人給堵了。

  對方比他高很多,逆光投下的影子幾乎將他整個人罩在了陰影之下,尤拉諾維奇抬頭,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擋他的路。

  ……

  感覺竟然有點眼熟。

  除了年齡外,無論是樣貌,還是那文縐縐的細框眼鏡,跟某被他歸為黑歷史記憶的布萊克都像過了頭……可氣質卻又完全不一樣的,布萊克是雅痞十足,而面前這個人則是真正給人一股斯文溫和之感,站在這個地方跟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到了極點。

  「你好,尤拉諾維奇。」那人語氣溫和,直接喚出了他的名字。

  尤拉諾維奇態度不善:「你誰啊你。」

  「我的名字是懷特・沃克。」

  沃克?這個姓氏倒是有點耳熟。

  「容我簡單地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是聯邦軍部的空軍上將。」

  「哦。」尤拉諾維奇表情冷漠。

  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一個普通人,估計還會被這一串頭銜給嚇到。可尤拉諾維奇雖然至今已經淪落成街頭混混,但好歹也是前軍政某大家族的少爺,對於將級人物已經見怪不怪了。

  儘管不知道一個空軍上將為什麼要跑到這種地方來堵他就對了,難道是那個死老頭子想要抓他回去?

  他身體有些緊繃,警惕地看著懷特。

  懷特微微一笑,補充道: 「同時我也是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現在的校長,以及……」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你的父親——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的舊友。」

  ***

  又是關於往事的夢。

  尤拉諾維奇睜開了朦朧的雙眼,眼神無光地乾瞪著天花板。

  【你的父親,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曾是赫爾文畢業的空戰機師。】

  【這是我和他當年的合照。】

  【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父親的事情麼?】

  【你想要提前進入赫爾文麼?】

  【尤拉諾維奇。】

  「尤拉。」

  回憶被熟悉的聲音打斷,繆苗的臉出現在了視野裡,她輕皺的眉間滿是擔憂之意。

  尤拉諾維奇眼神裡的光亮一瞬間又被點燃了。

  「臉色很糟糕,身體不舒服嗎?。」繆苗將手背放在他頭上探了探體溫發現沒事後鬆了口氣,「我剛剛……和你爺爺談過話了。」

  尤拉諾維奇握住了她準備抽離的手,緊張地看她,「他跟你都說了什麼?」

  「沒有什麼。」繆苗拿出了瓦西裡給她的禮物盒,她沒有拆開它,而是原封不動地交還給了尤拉諾維奇,「這個是你爺爺讓我給你的東西。」

  明知道這是小凶獸打算送給她的東西,她還是選擇撒了個小小的謊。

  因為盒子裡面的東西,兩人這段時間都算是費盡周折。這個時候就稍微讓她任性一點吧,畢竟禮物的話,不管是送出的人,還是收到的人,都希望是本人親手交遞的吧?

  尤拉諾維奇接過了盒子,他一時竟然想不起來自己就是因為犯傻為了討女孩子高興買了條髮帶所以才被抓住的,還有些疑惑為什麼瓦西裡要交給他這個禮物盒。他稍微打開看了一下,裡面那條深藍色塔夫綢質感鑲著碎鑽的髮帶露出了一角。

  他立刻又把盒蓋按下,緊張兮兮地將東西藏在了身後。

  「是什麼?」繆苗笑眯著眼,故意問道。

  小凶獸的耳尖有點紅,他輕咳了一聲,然後悶聲道: 「你轉過去。」

  繆苗照做。

  非常相似的場景,似乎能猜到他想幹什麼了。

  果然,他用手撩起了她的頭髮。

  第一次被他這樣親密觸碰時的緊張感已經沒有了,現在的繆苗非常自然地任他以手為梳打理著自己的頭髮。有什麼東西從後腦勺下方髮絲挽起,順著她劉海後方的分界線繞上,環繞著,最後穩穩地在耳側打了個結。

  「好了。」

  他的手指離開了自己的髮絲。

  於是繆苗打開了終端的拍照模式。投影上倒映出的自己鬢角後多出了一條由彷彿閃爍著星光的綢帶打好的蝴蝶結。

  繆苗凝視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時說不出任何話。

  「給你的。」尤拉諾維奇瞥了眼愣神中的繆苗,轉過頭有些不悅道,「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就扔掉吧。」

  回過神的繆苗飛快地搖頭:「不是,我很喜歡,謝謝你。」她眼眶莫名有點濕潤,鼻子也開始發酸,那一刻的繆苗總覺得在倒影裡看到了她最熟悉而現在也是最陌生的人——她自己。

  他居然記得那次小意外,驚喜之餘一想到這份禮物牽扯出來的事情,總覺得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擺出這幅表情幹什麼?」尤拉諾維奇哼聲道。

  「因為太高興了。」繆苗從善如流地哄著他,不過她也沒有說半句謊話就對了,「跟你的眼睛顏色非常接近呢,我很喜歡。」

  「……白癡。」小凶獸單手捂著下臉頰,「整天都在說什麼鬼話。」

  ***

  瓦西裡雙手交疊在身後,遙遙望著窗外樓下跟在黑髮少女身後的尤拉諾維奇。

  即使是這個距離,都能看得出尤拉諾維奇的腳步非常輕盈。這小兔崽子也只有離家的時候才會那麼愉快輕鬆,像是終於逃出了籠子的鳥一樣,巴不得立刻揮動著翅膀飛向天際,一點也沒有思考外面的世界等待他的是什麼。

  他根本沒意識到,待在籠子裡才是最幸福的。這籠子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他而鑄造的,從來就不是為了囚禁他而存在的。

  儘管這隻雛鳥本來就是一隻隼鷹,羽翼和骨骼也足夠豐滿和剛健,但在暴風雨面前一樣會無力地折翼墜落。

  畢竟已經有前車之鑒了。

  但誰要有個不要命的女孩強硬地闖了進來打開了籠門。那隻雛鳥看見她的時候像是一下子得到了生機,她只是朝他伸出了手,他就沒有任何留戀地飛快躍到了她的身上,鉤爪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心甘情願而又迫切地要跟那個外來者走。

  雛鳥即將消失在老鷹視野裡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舊巢,他應該是沒看到一直注視著他的瓦西裡的,因為只是匆匆一瞥,他就立刻扭頭追上了馴服了他的女孩。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瓦西裡才冷漠地開口道:「如你所願,我就暫時將他交給你了。」他這話是對身後的人說的。

  書房裡站著的第二個人,此時緩緩地從昏暗的陰影下走出。他站定在了陽光之下,和窗前的瓦西裡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棕髮的中年男人,戴著金邊眼鏡,筆挺燙貼的軍裝上有著象徵著身份的肩章。

  「千里迢迢跑到我這裡。」瓦西裡譏嘲道,「是有空來探望我這個老不死,還是來確保我會將他交還給你們?我跟你們不一樣,不搞那些有的沒的小花招,當初承諾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怎麼會?我沒有這個意思。」懷特皮笑肉不笑,「只是探訪故友的父親,這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嗎?」

  空氣凝固住了。

  懷特淡定自如地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彷彿一點也沒有感受到瓦西裡那一瞬間朝他釋放的壓力。

  瓦西裡氣極反笑:「你將他提出來是想跟我叫板麼?」

  「您不也是嗎?」懷特反問,「將那孩子用那這種方式取名,難道不是在跟軍部叫板麼?」

  瓦西裡無言,他踱步走到了自己書桌前,顫抖地抬起了扣在那上面的一個相框,像是老樹皮一樣的指尖摩挲著相框的邊緣。

  照片上的金髮的青年男人嘴角噙笑,溫和地看著鏡頭。

  這是他的骨肉留給他最後的紀念品。其餘一切關於「他」存在過的證明都因為那個事件被全部抹除,無論是名字,履歷,還是生平經歷全部都化作了泡沫,所有當年的知情者都不被允許再提,即便是他。

  這個照片並非是為了復古而拍的。關於「他」的一切電子文件都已經被全部消除,只有實體化的東西得以保存了下來。

  「佩龍本就是他留下的東西。」懷特掃了一眼那張照片,同樣露出一絲懷念之情,「他留下來的希望。」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5:02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一章

  至今大約是十八年前。

  懷特・沃克,十八歲的他是赫爾文第六十屆機甲系新生。

  實話說,他一點也不想成為什麼空戰機師,比起所謂的機師,他更想繼續鑽研精神力相關技術。時代不比當年的戰亂,和平已經維持了接近百年,蟲族早已成為了遙遠的歷史,機甲機師在這個時代相當於沒有任何作用的花瓶。

  出生於軍政家族沃克家的他擁有S級的精神力,這註定了他必須入學赫爾文,但畢業後他不會成為花瓶機師,畢竟是內定的家族繼承人,來赫爾文不過是走個過場。未來的他會進入軍部,但絕對不會是以機師的身份。

  精神力並不跟遺傳直接掛鉤。有一定的統計數據表明如果祖輩有高精神閾值者,那麼其後代攜著高精神力出生的可能性也會大大增高。但也有父母雙方都是普通人,卻生出了高精神閾值的孩子的案例,而且這樣的例子並不鮮見。精神力是至今仍未被研究透徹的一塊領域,人類在千年內到底是怎麼獲得這份來自神賜之物的?這個問題依舊是個謎。

  因為是一個謎,才如此迷人。

  而懷特的志向正是研究這塊領域,而不是跟一群將來只會成為擺設物的機師們一起學習怎麼操縱那種設計簡單而粗暴,沒有任何先進科技原理的機甲。

  懷特對自己科系的第一印象是:野蠻,粗俗,糟糕透頂。

  因為學員們魚龍混雜,在沒有戰火的年代,人都是好逸惡勞的。即便是在校的學生們,專注的也不是如何駕駛機甲,而是劃分小社會的等級。

  懷特本人對機師這個身份就沒有多少好感,雖然精神閾值的確很高,但立志當個有知識有水準文化人的他從小就沒怎麼鍛煉過,身體素質就是一介普通書生水準。於是,本身就不太待見機師身份的他不屑與任何一方為伍,在誰拳頭最大誰最有發言權的軍校,開學不足一個月,他就被劃分為異類階層,日常也多少受到些刁難。

  比如體能訓練肉搏對戰的時候被人惡意圍攻擊打要害之類的。

  高嶺之花出淤泥而不染的White,對這類行為表示非常不屑和輕蔑,然而沒有什麼卵用,因為下定決心走文弱書生眼鏡仔路線的他,根本打不贏找他茬的人。

  這一切事情的轉機是在第一個月後。

  在初步體能訓練以及陸戰機甲考核完畢後,他們被允許正式接觸空戰機甲。

  這年代的空戰陸戰機甲存在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沒有蟲族的今日,機甲大概只能用來進行使用模擬彈的對戰表演,或者是年度閱兵時擺個方陣裝裝樣子。就算是那個站在操練場中間看起來像是身經百戰的老教官,其實也沒有觸碰過真正的戰場,能教會他們的東西不過都是一些照本宣科的死板玩意兒罷了,那種東西他看著說明書就能學會。

  懷特今天心裡也在刷著彈幕吐槽赫爾文機甲系的一切不合理,並且由衷希望這個花瓶科系早點完蛋。

  今天是試飛演練。高精神力的懷特和機甲同步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但他有一件事情一直有些難以啟齒。

  他恐高。

  這個恐高只針對受重力影響的大氣層的散逸層以下。由於地心引力的緣故,和機甲同步過高的懷特對環境的變化也分外敏感,剛剛上升到對流層,他就開始感覺頭暈目眩和失重。

  他終於忍不住在機甲裡面乾嘔起來,身體狀態的不適直接影響到了精神對於機甲操控的專注度,在周遭同學都已經越過他抵達平流層的時候,他的機甲反而開始直線墜落。

  也許是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對的,但沒有人折回對他伸出援手。

  失重感加劇,他的精神也隨之渙散。他顫抖著手找了半天彈出按鈕,也沒成功按下。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今天要交代在這裡的時候,一架SU-27衝破雲層向他飛來,前蘇系的空戰機甲,第一台完成普加喬夫機動的型號,這個型號的空戰機甲不是新生可以使用的。

  好在他的墜落並沒有維持多久便被這台SU-27給發現了,那台機甲穩穩地拖住了他,然後打開推進器緩衝,和他一同落在了地面上。

  「喂。」

  駕駛門被打開了。

  「你沒事吧?」

  金髮的青年逆著陽光,朝他伸出了手。

  ***

  SU-27的駕駛員是一個露西亞人,有著一個又長又長又拗口的全名。

  叫什麼來著?

  哦對,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

  同是大家族出生的懷特對這個姓氏非常熟悉。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的現任家主瓦西裡在軍部裡是標準的激進派,在大部分人都飽食終日得過且過的今天,只有他整天要求聯邦加大在在武裝上面的開銷,隨時保持臨戰狀態。

  他唯一的獨子尤拉諾如今是赫爾文四年生,在學校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同為S級精神閾值持有者的尤拉諾跟懷特截然不同,他在機甲駕駛方面展露出優秀的天賦,僅是在校期間,他的操縱水平甚至比正式服役的教官還要出眾……正因為如此,他被任命為實踐課的「助教」。

  也多虧他,懷特倖免於難。

  尤拉諾是一個極具領袖氣質的人,雖然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但卻從未恃才放曠過,性格相對於他的名聲和天賦而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親和服眾的。最重要的是,尤拉諾的才能並不僅限於機甲駕駛方面,他在精神力領域研究方面也頗有造詣,甚至在赫爾文科工院擁有自己的研究團隊。

  一個萬能的天才,這是大部分人對他的評價。

  ……

  第二次遇見尤拉諾是半年後在赫爾文的圖書資料館內。

  彼時懷特正在尋找一份關於蟲族的資料。

  這個資料館其實是不對一般學員開放的。如今時代,實體紙質只用於記錄相對機密不可洩露的文獻,懷特是因為家族的勢力龐大,才拿到了入內的特權。

  「你在找什麼?」一道聲音讓他停下了搜索。

  即使是天才,說聯邦通用語的時候,也不免會帶上家鄉的捲舌音麼?

  懷特從文獻上收回了手,他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然後扭頭看向了朝他笑著的金髮青年。

  同樣階級的出身,同樣等級的天賦,但兩個人如今的處境卻截然不同,這讓懷特不免有一種挫敗和嫉妒感。

  於是他語氣冷淡地回答:「蟲族陸兵級基因組序列分析的相關文獻,這個東西在網絡資料庫裡沒有。」

  「正巧。」尤拉諾微笑,「我也在找這個。」

  雖然兩人同為歐羅巴人種,但身為露西亞人又年長懷特三歲的尤拉諾跟懷特站在一起比懷特還要高出那麼一截。

  尤拉諾伸了伸手,蒼白的手指在書架上劃過,最後他的指尖停在了一份文檔上,將它取了下來。

  「喏,是這個。」尤拉諾將文件遞給了他,「既然是你先找的,那你就先看吧。」

  「不用了。」懷特拒絕得很乾脆,他的確對這個相當感興趣,但現在的狀況卻像是尤拉諾施捨給他似的,他不喜歡這樣的立場。

  尤拉諾也毫不客氣地收回了資料:「那等我看完了再交給你……」他頓了頓,然後喊出了他的名字,「懷特。」

  「……」懷特又推了推眼鏡,這是他的情緒變化時的一個習慣性動作,「你記得我?」

  「記得。」尤拉諾隻字未提先前懷特失事的事情,只是朝他友好地伸出了手,「上次沒有正式介紹,我是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叫我尤拉諾就好。」

  懷特遲疑了一下,同樣伸出了手:「懷特・沃克。」

  尤拉諾不輕不重地回握了一下,他在禮儀方面無可挑剔:「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找這份資料的原因是什麼嗎?現在已經很少會有人對這方面的資料感興趣的了。」

  「陸兵級是人類歷史上接觸過最多的蟲族單位。」懷特沒有緣由地回答起尤拉諾的提問,「只有陸兵級曾經被成功活捉過,雖然樣本因為『斷鏈』的原因在基因序列還沒完全解析之前就死亡了。」

  「是的。」尤拉諾像是忽然被挑起了興致,「你對蟲族感興趣?」

  「倒不是對蟲族感興趣。」懷特原本是打算隨便搪塞幾句就轉身走人了,但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在尤拉諾的目光下繼續解釋道,「我只對精神力相關領域感興趣……但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問題。」

  「根據古時文獻記載,人類在千年前是沒有精神力這一說法的……人類對精神力最早的記載只能追述到數百年前,和蟲族接觸之後。關於精神力起源的最初始資料因為當時戰亂的原因,已經殘缺不全了,現今理論大部分都是基於人類為了抵抗蟲族而自我進化出了精神力,這是沒有依據並且有違進化論。」懷特說。

  「對。」尤拉諾點頭,「進化大體分為五個步驟:變異,自然選擇,遺傳分歧,生殖隔離和新的物種形成。而這個過程是非常緩慢,並且不可能在千年之內完成的。其中變異跟環境適應直接掛鉤。假定精神力是進化初期階段變異裡因為基因突變而形成新的等位基因,那麼不可能所有人類都能得到這個等位片段。」

  懷特:「然而現代人類,無論是強還是弱,人人都擁有精神力。並且人類至今都沒有解鎖自身擁有精神力的真正原因。你有沒有覺得,人類的精神力本身就是類電波的一種,我們靠著這個類電波和機甲同步,並且得以展開局域通訊網的這個能力……」

  「是不是跟蟲族有些類似?」兩人異口同聲。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5:13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二章

  蟲族之所以被命名為蟲族,一定程度是因為其最基礎單位「陸兵級」外貌和構造和地球上的昆蟲類似,但實際上,最根本的原因是蟲族的社會性跟膜翅目的蜂蟻高度雷同。

  蟲族社會性具有高度的等級分化,每個不同等級的成員擁有不同的分工。按照其外貌和特性分化的話,大體分為兩大類:陸行蟲和空行蟲。陸行蟲戰力從低到高分為陸兵級,戰車級,陸上光線級,以及要塞級。而空行蟲則包含空兵級,空兵光線級,母艦級……以及極為罕見的巢穴級。

  人類之所以至今對蟲族依舊屬於一知半解的狀態,其最主要的原因是單隻蟲族只要脫離了主群體一段距離與時間便會迅速消亡,其屍體會迅速化成碳單質,不會留下任何可供分析的樣本,而這個特性被人類稱之為「斷鏈」。比起「個體」,人類更喜歡稱呼單隻蟲族為「單位」,每個單位即為一個「連接體」。

  由於蟲族對外入侵作戰時行動模式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和統一性,就像是被一個主腦操控一樣,人們推測在所有連接體的背後應該存在著一個類似於「主腦」或者是「女王蜂」一樣的存在,而大部分人默認這個主體即為「巢穴級」。

  巢穴級理論上不應該被劃分為空行蟲,它已經超脫了整體蟲族的概念,更接近於蟲的母港和移動基地,巨型巢穴級的大小甚至跟小型行星無異。

  人類歷史上只有兩次跟巢穴級正面交鋒,而每次都是以完敗逃竄而終。

  遇上巢穴級同等於毀滅。

  「但我並不覺得,巢穴級就是『女王蜂』。」尤拉諾食指輕敲著桌子說,「作為『女王蜂』,它的目標實在是太大了。」

  懷特贊成地點點頭:「是的,如果蟲族真的跟膜翅目高度類似的話,作為主功能為繁殖和統籌的單位,『女王蜂』應該是更為嬌弱的存在,好比真正的蜂群女王蜂無法飛離蜂巢,只能受工蜂保護。」

  「這樣的單位你覺得會存在於哪裡?」

  「巢穴級的中心,防禦最為堅固的地方。」

  「真巧。」尤拉諾笑得眯起了眼,「我也是那麼覺得的。」

  這個人笑起來真是令人感到討厭,真巧?也?別總把別人苦心思考的結論如此輕巧地歸到自己早就猜測到的範圍內。

  但明明非常不爽尤拉諾,懷特不知道為什麼卻在一個月前答應了尤拉諾的邀請。

  【我覺得你跟我很多想法共通,有興趣加入我麼?這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研究這份基因序列資料。】

  他當時神使鬼差地點頭了。

  但不得不承認,他一邊不爽著尤拉諾,一邊對這個人感到十分的欽佩。

  他的思想似乎永遠比別人快捷一步,不,不僅僅是一步,而是一大截。

  而且……

  「我先走了,今天下午還有空戰的實踐課。」懷特擦了擦眼鏡後,起身便打算離開這個屬於尤拉諾的研究室。

  「最近空戰駕駛進度怎麼樣?」在懷特臨走前,尤拉諾關切地問道,「身體已經可以適應了麼?」

  這是出自善意的詢問,落在懷特耳裡卻有點譏諷的意味。懷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你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剛出口他便有些後悔,倒不是怕傷到對方,而是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像是一個小丑,用尖銳的言語來保護自己的尊嚴。

  尤拉諾輕笑著搖頭:「實驗室裡只有你是一年的新生,大家都很關心你的狀況。」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作為你的陪練。沒有別的意思,你的時間應該被更重要的東西佔用,畢竟你的想法對於我的團隊是不可或缺的。」尤拉諾回望著懷特淡淡道。

  懷特沉默了片刻,便點點頭轉身踱步離開,腳步略顯匆忙。

  ***

  結束完一天訓練的懷特回到宿舍的時候稍微感到有些疲倦。

  他剛洗漱完畢躺下沒多久,就收到了來自校外的通訊申請。

  即便赫爾文只是個學校,也是屬於軍事基地的一部分。嚴格來說平日裡學員只能在局域網絡內互相聊天通訊,校外通訊是堅決禁止的,學員離校前甚至要將終端交給教務部人員檢查,以刪除一切可能洩露內部狀況的內容。

  但特權階級的懷特走後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通過了申請,投影裡出現了一個紅髮綠瞳的女孩兒。

  「懷特!」女孩眨巴著她祖母綠的貓眼,嘴巴微微撅起,「今天怎麼那麼晚?我等你好久了!」

  「柯德莉啊。」懷特在床上翻了個身,「今天稍微有點忙。」

  女孩的名字是柯德莉・帕瓦羅蒂,今年十三歲。因為家族關係,兩人幼時便互相認識,對方一直將他視為榜樣一樣的存在。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柯德莉有些擔憂地看著他,「近期的學習順利嗎?」

  他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女孩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最近終於收到了意大利地方軍校的錄取通知了,等我讀完這五年就能升入赫爾文了……到時候懷特還會在校嗎?」

  懷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赫爾文是四年制,第五年就得正式服役了。」

  「啊,是這樣啊。」女孩垂下了頭,張揚的紅色捲髮似乎也變得耷拉下不少,「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想和懷特同校呢。」

  他張了張口,想著怎麼也得安慰一下對面的小姑娘,但心情卻又有點百感交集。一旦成為一個人的榜樣,他的肩上就會多出和頭上光環同樣分量的負擔。大半個學期了,他的空戰駕駛仍然算不上優秀,S級的他甚至不如一些AAA的機師,這讓他編不出什麼鼓勵的話來激勵柯德莉,內心甚至默默慶倖著柯德莉沒有機會跟他同校。

  「不要太累了噢。」柯德莉佯裝成熟地安慰他,「你的臉色最近很糟糕呢,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懷特扯出一個笑容朝柯德莉點點頭,然後關閉了通訊。

  他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沒想到柯德莉都能看出他的不對,他最近狀態已經差到這種程度了麼?最後反而要被一個小姑娘安慰。

  ……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去找了尤拉諾。

  「請稍微指導……」懷特感覺有點難以啟齒,一向說話流利通順的他現在感覺嘴巴有點卡殼,「指導一下我的……」

  「我知道了。」尤拉諾打斷了懷特,他朝他溫和地笑著,「每天研究結束可以麼?我去向校方申請一下私下機甲開啟權限,正好我最近也打算申請一個空間站進行練習,這樣不管是大氣層以下還是宇域內都可以一起訓練。」

  尤拉諾的說法簡直巧妙極了,彷彿需要陪練的人是他,而不是懷特。

  真是受不了這份體貼。

  懷特沉默地點點頭。

  ***

  又一次被「擊落」。

  懷特有些挫敗和自暴自棄,他雙手放開了操縱杆,靠在了椅背上靜靜地望著飛翔在宇宙碎石中的SU-27。

  那個男人是怪物嗎?即是懷特承認自己的駕駛技術的確不太過關,但也只是相對於他的天賦而言,同級對戰中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毫無回手之力的完敗。

  每一個動作都會被參破,每一次反擊都會被格擋,那架SU-27實在是太過遊刃有餘了。連續十幾把下來,懷特的子彈一發都沒有擊中到尤拉諾,連擦彈都未曾。

  「預判很重要。」尤拉諾打開了通訊後跟他說,「目測對方的速度,觀測對方的動作,不要一味地直接瞄準對方射擊,你得考慮著彈時間和距離。如果我在加速,你應該將瞄準鏡偏向我即將抵達的地方,這個是提前量。」

  「當然,這只是因為我們目前在使用模擬彈,如果使用伽馬鐳射光線那種類型的武器的話,只要考慮瞄準射擊就可以了。」尤拉諾補充道,「但老實說,我希望那種東西永遠不要有被用上的一天。」

  「不會被用上的話我們永遠只是花瓶。」屢戰屢敗的懷特心情其實已經煩躁到了極點,但即使是這個狀態,他也只是用平板的語調自嘲,「我即使畢業也不會成為機師進入軍部,這個年代機師到底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說到底,作為斯維爾繼承人的你,未來也不可能會成為機師。」

  「不。」尤拉諾溫和地否決了懷特的主觀臆斷,「我會成為機師。」

  懷特先是一愣,然後是一驚:「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會成為斯維爾的繼承人。」尤拉諾說。

  懷特有些難以置信:「你難道不是瓦西裡・伊萬諾維奇的獨子麼?他會允許你那麼做?」

  「我們露西亞人不講究傳統的那一套。」尤拉諾淡淡地,「我會成為機師,這是我的理想。」

  「況且懷特,你真的覺得這個和平的表面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5:24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三章

  尤拉諾在這方面的想法居然跟他那激進派的父親一模一樣,這倒是出乎了懷特的意料——他本以為性格溫和的尤拉諾應該是保守派,即使不是保守派,那也至少是中立派才對。

  沒想到露西亞人骨子裡都有一股好戰的根性。

  懷特不想和尤拉諾在這方面爭論,他應付式地點點頭,並沒有將尤拉諾那句話放在心上。

  往後的日子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值得一提的是,尤拉諾不僅本身是個出色的駕駛員,更是一位極為優秀的教師,跟懷特同為S級精神閾值的他在指導懷特駕駛空戰機甲時更容易揪出懷特的問題並且進行矯正,比如加強體能訓練,在搏擊之中訓練戰鬥意識以及預判能力之類的。

  懷特某種意義上非常非常地消極,但像他這樣自視甚高的人,自尊心同時也強得不行。他也許並不喜歡機師這個身份,但他並不允許自己低人一等。

  在這自尊心的催使下,懷特咬著牙每天堅持著與尤拉諾對戰。領悟力本身就很強的懷特在另一個天才的指導下駕駛技術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當懷特已經能成功擊中尤拉諾的時候,他已經在全級裡面找不到任何敵手了。

  但時間也在流逝,當夏日就快到來的時候,身為四年生的尤拉諾終於也終於要畢業了。

  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想起來,這個近乎全能的傢伙,原來還只是個學生。

  赫爾文有一個傳統,四年生即將畢業之際全體要隨聯邦的一支臨時組建空母機動艦隊對整個大聯邦領土星域進行一次演習式的完全巡邏,這個巡邏大概為期三個月。這就好比就業前實習,來自不同艦隊的考核官將會對學生們逐一評查,並且決定是否對其拋出橄欖枝。

  懷特有點慶倖,又有點失落。

  這三個月闊別之後,他也許跟尤拉諾就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慶倖是他不需要再待在另一個人的光環底下了,只要和尤拉諾站在一起,大家的目光和焦點永遠是他而不是懷特。懷特承認這種想法沒有骨氣又相當卑劣,但尤拉諾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個無法超越的存在,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失落的理由則單純很多。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哪個同系裡的學生,能跟他一起徹夜研究人類基因序列裡到底是哪個等位片段給予了人類精神力……尤拉諾走後,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白癡,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他的想法和概念。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沒有錯。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

  三個月後,空母艦隊安全歸來。這是理所當然的,這場巡邏只是走個儀式,人類內部早已沒有了鬥爭,外部又沒有蟲族的騷擾,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那才叫做奇怪。

  但懷特卻在一個半夜被人叩響了門。

  「懷特。」

  門外的金髮男人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懷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在他的認知裡,尤拉諾應該是一個永遠從容不迫,即便天塌下來都能泰然自若的人。

  「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尤拉諾對他說,「可以跟我來一趟嗎?」

  ……

  「所以說,你大半夜把我揪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懷特半夜驚醒,態度也自然因為低血壓差到了極點,「三個月的巡邏下來還能精神抖擻,你是怪物嗎?」

  尤拉諾通過了實驗室的虹膜驗證,然後扭頭朝懷特道:「我想來想去,這件事情只能告訴你,你大概是唯一能夠理解的人。」

  「什麼?」懷特有些莫名其妙,他總覺得今天的尤拉諾講話前言不搭後語,難道是巡邏下來讓這個天才腦袋進了水?

  尤拉諾踱步走到了一個儲存樣本的冷藏櫃前,從裡面抱出了一個圓柱形的透明玻璃瓶。這個玻璃瓶足足有他一個手臂長度,裡面浸泡著……一枚卵?

  「這是什麼?鴕鳥蛋?」懷特有些不耐煩,難道尤拉諾這傢伙半夜把他弄出來就是給他來看顆巨蛋的麼,「哦,你找到了一枚不明物種的巨蛋,然後呢?你是來找我討論是把它煮了吃還是煎了吃麼?這個蛋太大,一般平底鍋裝不了,我建議你選擇用大鍋蒸煮,保證原風味的同時還能讓大部分營養得以保存。」

  「懷特。」尤拉諾有些無奈,「打擾了你的睡眠,我很抱歉,但你能聽我好好將事情說完麼?」

  「那你說吧。」

  「首先得和你說一下我找到它的過程。」尤拉諾說,「這次巡邏的時候,我們的艦隊在阿刻戎星域邊緣的一個沒有開發的星球進行過短期停留修整。我是小隊隊長,被艦長任命勘察當地地形以確定沒有潛在威脅。」

  「我在勘察地形的過程中,忽然感覺有什麼聲音……這種說法也許令人有點難以置信,但我當時腦海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在被誰呼喚一樣,不對,也不能那麼說……」尤拉諾有些艱難地尋找著形容詞,「換個說法吧,那個感覺有點像是和機甲進行鏈接那一瞬間的同步感,我順著那種奇怪的感覺,找到了這枚蛋。」

  「……」懷特扶了扶眼鏡,「你是想說你在命運的指引下找到了人生的真愛嗎?恭喜賀喜。」

  懷特不願意好好講話,尤拉諾也倍感無奈,乾脆打開了投影。

  一個立體的全息「模型」出現在了兩人中間。

  「這是?」懷特有點驚訝,這似乎投射的是卵的內部,一個外形揉和了甲蟲,胡蜂,白蟻等特徵的極端矛盾的生物蜷縮成一團,似乎已經沒有生命的跡象了。

  「卵是有氣孔的。」尤拉諾解釋道,「這是我用納米機器人探進裡面得到的圖像反饋,你覺得這是什麼?」

  「你探索出了什麼新型蟲類?」懷特鼓起了掌,「我僅代表全體聯邦人員向你表達最誠摯的謝意,感謝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為生物百科全書又豐富了一個新的物種。」

  尤拉諾聲音沉了下來:「別鬧了懷特,不是這樣的。我已經……初步檢測過它的基因序列了。它的基因序列和人類現有資料庫裡的現有的所有物種,沒有任何吻合的地方。」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即便是不同的物種,大部分都會擁有一個相同的原祖,這讓不同的物種之間也能擁有高度重複的基因序列。然而這個是個例外,它的基因序列和人類資料庫裡幾乎所有物種的吻合度為零。」

  懷特迅速參破了重點:「幾乎?」

  「是。」尤拉諾點頭,他那雙永遠堅定望著未來和前方的眼睛第一次被躊躇的迷霧遮蔽,「兩個例外。第一個是人類,我們的基因序列有百分之三和它完全吻合,很低,也許只是巧合。」

  「其二是……」尤拉諾看向了已經表露出驚訝的懷特,「你還記得我們那天在文獻庫裡找尋的那份陸兵級蟲族的基因序列分析麼?我昨晚徹夜一個一個對照下來……符合程度,接近百分之三十。」

  「這不可能!」懷特冷硬地打斷了尤拉諾,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未等對方說出那個結論,「這都是無稽之談,我可從來沒在資料庫裡看過這種形態的蟲族,這算什麼?它的外形跟所有級別的蟲子可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況且你忘了『斷鏈』的存在了麼?一個蟲族單位只要脫離了主體一段時間與距離,就會迅速消亡分解成碳單質。你只是發現了一個新的物種,而這個物種正巧和那狗屎玩意兒擁有相似之處,別把巧合當真,區區百分之三十的符合程度,甚至不能判定兩者擁有同一個先祖。」

  懷特越說越激動,他也不知道他是想說服尤拉諾,還是說服自己。

  「我知道。」尤拉諾平靜道,「所以我有一個猜想,當然,只是一個猜想。如果這就是『女王蜂』呢?」

  「你在開玩笑麼?」聽到這種天方夜譚,懷特心情反而平復下來,「如果是『女王蜂』,它的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守護它的『工蜂』存在?蟲族從來都是以一個大整體來行動的……況且這只是一枚卵,雖然『蟲族』叫做蟲族,但可從來沒有人說它們真的是卵生的。」

  「懷特,你聽說過『分蜂』麼?」

  「你想表達什麼?」

  「我以前一直就在想,為什麼兩度與人類正面交鋒並且取得完全勝利的蟲族突然銷聲匿跡了八十年不再出現?」

  懷特冷笑:「你又要跟我宣揚那套和平即表面的理論了麼?」

  尤拉諾沒有回應懷特的冷嘲熱諷,自顧自地繼續解釋道:「之前就說過,蟲族擁有跟膜翅目昆蟲極為類似的社會性。而蜂類有一個特點就是在條件適宜資源豐富的情況下,族群如果要繼續擴大分佈領土,就要靠分蜂這個手段實現。初始的女王蜂將會同時培育數個新任蜂王,而在這個準備期間,蜂群將因為『分蜂熱』的緣故處於消極罷工的狀態。」

  「我們手上這個,說不定是數個新任蜂王中夭折的一隻。」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5:37

卷二 夏火 第六十四章

  「你清楚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我清楚。」

  如果真的如尤拉諾所言這枚蛋是夭折的新「王蜂」,那麼問題就大了。阿刻戎星域是聯邦星域的邊緣,在邊境地域找到這枚蛋代表一件事情:蟲族已經在人類邊境繁衍了,以它們指數增長的入侵速度,和人類發生正面衝突是遲早的事情。

  但這一切都得建立在尤拉諾的猜想是正確前提下。

  尤拉諾的所有發言目前都沒有任何證據支持。如果不是懷特清楚面前的金髮青年絕不會信口開河,他早就將尤拉諾的這些猜測當做瘋子的胡言亂語了。

  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這一切都只是猜想。基因序列的百分之三十重合不能代表任何問題,這也許只是巧合,畢竟人類的基因序列都跟面前這個不明生物的有百分之三的重合呢,難道這能代表人類跟蟲族有親戚關係?

  「猜想假設也要按照基本法。」懷特冷靜地吐槽,「你應該第一時間將這個樣本交給軍部,而不是私藏下來,會有比你更專業的人研究分它。」然後證明你剛才的那些猜論都是無稽之談。

  懷特咽下了後半句話。單憑一個不明生物的卵,實在無法說服他相信這是所謂的蟲族,更別提什麼女王蜂,分蜂之類的理論了,畢竟後兩點都還只是他倆的假設而已。

  「我會將這個東西交給軍部的。」尤拉諾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回事就私自藏起了它。」

  懷特忽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說的那個精神同步感是怎麼回事?」因為一開始被尤拉諾的猜想驚嚇到,他反而忽略了尤拉諾最先提起的這點違和之處。

  尤拉諾抿唇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似乎和某種東西同步了,那種感覺跟駕駛機甲時的精神鏈接非常相似。」

  懷特的表情凝重起來:「我可以理解成這個生物『呼喚』了你?」

  「我不確定,而且那應該不算是『呼喚』,我只是覺得似乎有一瞬間何某種東西鏈接上了而已』。」尤拉諾坦誠道,「你還記得我們最先提出過的那個假設麼?蟲族的電波,人類的精神力,某種意義上非常相似。」

  「你是指你無意識之中和它產生了共振?等等……這個生物難道不應該已經死亡了嗎?」

  「大概是死亡了?」尤拉諾很少使用「大概」這類的詞語,但現在他也不敢確定,「它沒有心跳和熱能反應,我覺得應該是已經死亡了……之前你也說過,如果這是一隻『王蜂』,那麼必定有守衛其安全的『工蜂』護其左右,所以我覺得它更像是因為夭折而被拋棄的蜂王。」

  「停,停,停。」懷特頭疼地連聲道,「都說了,沒有證據之前不要先入為主地將還沒立足的概念強套在未知的事物上……說到底,你為什麼不首先選擇交給軍部,而是來找我討論?」

  尤拉諾聳聳肩:「我擔心這個樣本一旦被回收我就再也沒有碰到的機會了。」

  懷特有些無力。這個人怎麼能那麼正經地無理取鬧和孩子氣,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現在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卵,可以說跟人類存亡息息相關,而他就因為這種理由私自扣留下了它?

  「而且總覺得只有懷特能夠相信我的話。」尤拉諾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如果跟別人說的話,他們大概只會覺得我是瘋子吧。」

  不,他也覺得你是瘋子。這句話懷特沒能在尤拉諾的笑容下說出來,他像默認一樣地又扶了扶眼鏡。

  ……

  數年後,懷特經常在同樣的深夜回憶起那天和尤拉諾的交談。

  即使對尤拉諾樣貌已經逐漸忘卻,那句「只有懷特能相信我的話」也不停地徘徊在耳畔,從未和照片一樣褪色。

  如果當時能夠完全相信他的話,就好了。

  ***

  數日後,尤拉諾消失了。

  懷特卻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一是尤拉諾一聲不吭自己埋頭關在實驗室裡消失好幾天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其二是尤拉諾本來就即將畢業,被率先分配到校外也不足為奇。

  懷特除了最初稍稍被那個猜想震驚到,第二日他就將尤拉諾所有的話拋之腦後。當時的他其實跟那些被他鄙夷的人沒什麼兩樣,都被安逸沖昏了頭腦,選擇性地對不合理與即將到來暴風雨失明,一廂情願地相信日子會一直維持著和平的現狀。

  即便是懷特,當時也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再怎麼自命不凡也只是一介學生而已,並不是人人都是尤拉諾,如果人人都是尤拉諾的話,事情也不會那樣結束。

  再次遇見尤拉諾是半年之後。懷特忽然被家族緊急召回的,一頭霧水的他回去後又被軍部的人帶領到了烏拉爾軍事重地的某個實驗室裡。在那裡,他再度遇見了尤拉諾,那個時間點的懷特幾乎已經要將那個耀眼奪目的金髮青年從自己的記憶裡清除掉了。所以當懷特再度看見那個青年的時候,幾乎無法將模糊記憶裡的他和面前的人劃上等號。

  尤拉諾憔悴了很多。他的眼白裡全是紅血絲,蒼白的手臂上青筋爆起,幾乎能看清血液在他的靜脈血管裡鼓動……尤拉諾像是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道不明的死氣。

  「嗨。」尤拉諾朝他打了個招呼,「你來了。」

  「……」懷特無言地踱步到他身旁,蹲坐下來與之平視,「你對自己幹了什麼?」

  「懷特,你聽我說。」尤拉諾的藍色的雙眼忽然有了光亮,「我終於知道精神力到底是什麼東西了!我們的猜想沒有錯,人類的精神力果然跟蟲族的電波是息息相關的,它的確不是進化得來的。」

  這種情況下的會面,尤拉諾居然還有心情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你又在說什麼?」

  「精神力這種東西,不是基因突變形成的新的等位基因,它其實是一種病毒,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毒……人類是在百年前與蟲族初次交鋒後從它們那裡感染到了這種病毒。」

  「你是生病了麼?怎麼淨是說一些奇怪的話。」

  「比作病毒也許有點不對,畢竟追述到太久之前,到底如何傳染也無從考究了。懷特,我打個簡單一點的比方,只是比方而已,雖然機制是完全不一樣的,但你可以想像精神力是某種遺傳信息存錄在核糖核酸上的反轉錄病毒……屬於這個病毒的DNA會與宿主細胞的基因組整合,通過分裂傳播全身,並且與生殖細胞的染色體整合傳播給子代……人類得到精神力的過程儘管大不相同,但大致是同理的,你還記得我們人類基因序列裡面和那顆卵百分之三的重合度麼?」

  懷特喉嚨有些發緊:「我大致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想說……我們的精神力跟蟲族的生物電波是同一種東西?我們的武器是來自蟲族的施捨?」

  「也不儘然,作為毫無知性的蟲族,它們恐怕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物電波能給別的種族帶來這樣的影響吧。精神力的確是我們從蟲族身上撿來的東西,但無疑它比起病毒更像是某種饋贈,它給予了我們最後的反擊能力。況且這個基因片段跟我們自身的DNA整合和數代繁衍傳承後,它的運行機制也跟蟲族的生物電波大不相同了。」

  「我們的精神力其實至今也在互相影響著,這就是為什麼同一個家族的人更容易出高等級精神閾值的持有者。你和我都是同類型家族的後裔,祖輩們活躍在當年戰線的前端,正因如此,他們受到蟲族生物電波的影響也是最大的……我記得你半年前還跟我提到過你的一個表親剛滿一歲的孩子檢測出了S級精神力,我還記得他叫『布萊克』呢。」

  「你的記憶力沒必要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朋友的事情不算是小事,你難得跟我絮叨一些家長裡短,我都記得的。」尤拉諾說,「回歸正題。雖然同一個家族譜系更容易出高精神閾值的持有者,但因為這個基因片段已經融入到了人類的基因序列裡,有些人的DNA聚合酶因為一些外在或內在的原因,可能會重複拷貝這段基因組,這個現象如果發生在別的序列上,一般會導致一些先天疾病,但發生在精神力這組基因上,則會導致後代也擁有比父輩更高的精神閾值。」

  懷特皺眉:「給我證據,證明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無稽之談。」

  「證據就躺在你的面前,懷特。」尤拉諾終於笑了,只是他現在的笑容已經不復以往的溫暖,「我原本的精神閾值是S級,你知道我現在的精神閾值是多少麼?」

  「S級就是人類的巔峰了。」

  尤拉諾苦笑:「我現在的精神力是這個巔峰值的十倍,你可以看我的測試結果。」

  懷特站了起來:「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還記得那個卵麼?我提取了它的DNA,並且將自己當做載體,把它整合到了我自身的基因序列組裡面了。」

  「你瘋了!」這個時候的懷特已經完全相信了尤拉諾的所有言論,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追究尤拉諾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將他叫來這裡的了。

  「現在的我終於能確信那個卵的確是蟲族夭折的王蜂了,正因為它就是最初的原始單位,所以才不會因為『斷鏈』而消亡。一開始軍部的人並不相信我的話,為了證明我的猜想是正確的,我只能那麼做……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後悔,如果不那麼做,這件事情永遠不會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排斥反應吧,或者是我的身體不能承載過高的精神力開始自我崩潰,畢竟這個量的確是高過了頭。」尤拉諾淡淡地說,「懷特,我叫你來主要是為了兩件事情,第一是告訴你這個我們當初一起探究了許久的課題的結論,第二是為了……一個計劃。」

  「一個叫做『佩龍』的計劃。」

  尤拉諾藍色雙眼裡留下的只有堅定和決絕。

  彼時距阿刻戎戰役的爆發還有八年半。

  ***

  時間點回歸現今,瓦西裡的書房裡。

  「有些事情,真是一次也不想再度回憶。」懷特看著瓦西裡照片上的金髮青年,如此感歎道。

  瓦西裡將照片扣下,長歎了一口氣:「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跟你這個小王八蛋擁有一點共鳴。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他最後要求相見的人的份上,在你背後搞那麼多小動作之前,我早就該把你給碾死了。」

  懷特輕笑:「那還真是感激不盡。」

  這點僅存不多的共鳴只讓瓦西裡對懷特和顏悅色了一瞬,接下來他便拄著手杖走到了懷特跟前,直視著懷特的雙眼冰冷道:「你告訴了那孩子多少事情,一五一十地給我交代清楚。」他話語裡的「他」除了尤拉諾維奇別無其他人選。

  「沒有多少事情,都是些皮毛。」懷特推了推眼鏡,「只告訴他我是你兒子的舊友以此激發他對赫爾文的興趣而已。順便還給了他一張老照片,反正我也不想再看見那些東西了,只會平添無用的感情。」

  「你的成長和變化還真是讓人感到心寒。」瓦西裡毫不遮掩地直接譏諷,「我還真是懷念你以前那個膽小怕事的孬種模樣,起碼比現在有人情味的多。」

  「不是我變了。」懷特回視著瓦西裡,他綠色的瞳孔深處此刻醞釀著比瓦西裡還要深沉而昏暗的積雲,「變的是你,你變鈍了,我印象裡的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可不是你現在這幅軟弱的模樣,你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感情,你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的。」

  瓦西裡用力地將手杖往地上一跺,竟敲出了一個小坑:「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沃克家的小混帳。」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何必生氣?你是被戳中了痛腳麼?」懷特以最平靜的語調述說著最刻薄尖銳的話語,「十八年前聯邦軍部裡最果斷最有先見之明的烏拉爾總司令已經死了,留下來的不過是一棵徒有其表的柏樹,內裡早已被蛀空,只剩下一層乾硬老死的樹皮硬撐著最後的威嚴。想想當年你在軍部裡是何等激進地要求加大戰力,而如今呢?明明知道有些東西是不可回避的,還一廂情願地龜縮在自己的王國像條老龍一樣私藏著最重要的寶藏。」

  懷特竟然生生把瓦西裡哽得啞口無言,瓦西裡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對面前這個十八年前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不足掛齒的後輩怒吼:「已經足夠了不是麼?九年前不是已經成功擊殺了『巢穴級』麼?你們還想做什麼?!」

  「是,我們是成功擊殺了巢穴級。」懷特眼裡的陰暗加深,「但我們可是沒有確認『王蜂』的死亡。你應該注意到了不是麼?作為烏拉爾總司令的你,難道會沒有注意到巡邏艦隊近期已經開始頻繁回報探測到可疑電波的情報了麼?瓦西裡・伊萬諾維奇,你在對即將到來危機時而不見,這樣的你跟十八年前的那些懦夫沒有任何區別。」

  「……」

  「你這個時候應該想想你的兒子。」懷特眼裡的烏雲彷彿終於積攢到了一個臨界值,悲傷和沉痛開始分崩離析,「他是我此生最欽佩的人。為了聯邦,為了所有人,他奉獻了自己,如果沒有他,我們之間沒有人能站在這個地方享受著短暫的和平……我至始至終想做的,不過是延續他的意志,繼續守護著這個聯邦罷了。」

  「不要給我提起他!」瓦西裡真正地開始暴露了自己的情緒,「我不希望那孩子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你們已經奪走他了,別再從我身邊奪走那孩子了!」

  「奪走?不,不是奪走。」懷特平靜地,「我可真是無法理解你在他身上投注的感情……尤拉諾維奇,尤拉諾之子,這個名字取得真好,但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一點吧?瓦西裡・伊萬諾維奇。」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5:48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五章

  人是弄出來了,然而繆苗卻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把小凶獸弄出來之後要幹什麼?

  嗯,先報個平安?

  「尤拉。」繆苗朝金髮少年招招手,「過來一下。」

  「幹嘛——」尤拉諾維奇一臉不情願地蹭了過去,然後猝不及防被繆苗一把攬住脖子。

  繆苗將手腕舉起對準自己和齜牙咧嘴的小凶獸,「哢嚓」一聲給兩人照了一張自拍,然後群發給了親友們。

  數分鐘後,她收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關切慰問,其中來自【繆禾】的最為扎眼——

  【繆禾:姐,爸媽因為你不告而別現在正在生氣,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回家。爸讓我轉告你「翅膀硬了知道跟野男人跑了就別回家了看著心煩滾」,媽讓我轉告你「別管那糟老頭子亂說自己在外面好好玩不用管我們。」】

  【繆苗:……。】

  【繆禾:順便一提,我的態度跟爸爸一致。】

  【繆苗:小禾……?!】

  【繆禾:滾吧老姐。】

  總而言之,現在她也變得無家可歸了。

  這個時候必須得拜託一下親友團。

  【艾德曼:我去東德找海因茨了,很抱歉不能招待你們。】

  【崔真熙:咦咦咦咦咦,雖然我是很想幫你們沒錯……但我現在和有棲一起在扶桑哎!】

  【椎名有棲:那就來扶桑吧。】

  剩下的暑假隨便掰掰,去扶桑轉溜一圈差不多就能挨到下學年開學了。繆苗思忖了一下,又有點擔憂這樣冒然前往會不會麻煩到椎名有棲,畢竟她那裡已經擠了一個搞事王崔真熙了。

  繆苗開啟了私聊——

  【繆苗:有棲,這樣會不會有點麻煩你?】

  【椎名有棲:不麻煩。】

  【椎名有棲:我本來也有事情想要和你說。】

  【繆苗:事情?】

  【椎名有棲:嗯。】

  繆苗看著那個「嗯」,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一個學期磨合下來,他們之間多少也有點不用言語也能互相領會的默契。椎名有棲是一個從不打晃和馬虎眼的人,不會為了吊胃口而不直接在聊天室裡將話說清。她說有話想和繆苗說,卻又在繆苗直接問出後只回答了可一個「嗯」,意思大概是這件事情必須得面對面談吧。

  繆苗也有很多話想要問椎名有棲,布萊克說的那句「是那個扶桑女讓我來的」一直讓她有些耿耿於懷,她想知道椎名有棲對整個事情究竟瞭解多少。

  去向明確,兩個人決定立刻動身。

  然而買票的時候繆苗慘遭滑鐵盧。她本身就家境拮據,剩下的零用錢獎學金全部用來買當時來露西亞的單程票了,因為行程匆忙臨時預定,價格自然也貴得要死,這筆錢布萊克可沒有給她報銷。

  羅密歐剛帶朱麗葉逃出沒多久就不得不面臨柴米油鹽等殘酷嚴峻的現實問題,好在朱麗葉家境給力,冷笑一聲朝櫃員一揮手,兩張頭等票入手。

  ***

  繆苗對於這趟旅程實際上是興致缺缺的,知道了部分真相的她心底一直有種莫名的焦慮和迷茫盤繞著,她其實一度想開口直接詢問尤拉諾維奇對所謂的佩龍到底知道多少,但最後也沒能成功問出……想著想著乾脆直接臥倒閉眼休息了。

  尤拉諾維奇全然沒有繆苗的糾結,什麼屁事都不清楚而且目前處於完全戀愛腦狀態的小凶獸一路上除了時不時瞄瞄自己喜歡女孩子的睡顏,就是自己偷偷在網絡上查找扶桑遊玩攻略。

  夏日,逛祭典,看煙火……雖然季節不太對,但反正扶桑本州的星球也不大,要不要乾脆再去「箱根」泡個溫泉之類的?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去。

  實話說他對扶桑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一想到身邊陪伴他的是繆苗,心情就一直無法控制地處於高度興奮和雀躍狀態。

  心情迥異的兩個人就這樣抵達了扶桑。

  ……

  領了行李,到了等候廳。

  繆苗推著行李,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頻率,她當即站定,看也不看直接側身張開雙手,穩當當地接住了來自鵝蛋臉少女的飛撲和熊抱。

  「嗚哇我等你好久了!苗苗你瘦了是不是被死毛子們刁難了?!」崔真熙像一隻吊袋熊一樣掛在苗繆苗身上,眨巴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繆苗的臉,然後賊手蠢蠢欲動,「這裡有沒有也瘦了讓我檢查一下……」

  「真熙不要亂弄……」繆苗有些手忙腳亂,她想掙脫崔真熙的鹹豬手,又怕自己一旦掙扎就會讓懷裡的少女跌倒在地上。

  「你給我從她身上下來!」小凶獸反應過來,指著樹袋熊崔真熙大聲吼道。

  「滾啦,官二代小公主尤拉親。」崔真熙扭頭朝他做鬼臉,「廢柴慫逼男就不要想著獨佔苗苗的歐派了。」

  「混帳!!你說什麼?!!!!想打架嗎??!!!」小凶獸臉頰發紅,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說得。

  場面一度即將失去控制,救世主椎名有棲踩著她的圓頭皮鞋姍姍來遲,嬌小的銀髮少女迸發出與她體型不符的巨大力氣,單手就將崔真熙扯了下來。

  椎名有棲聲音冰冷:「別鬧了,真熙。」

  搞事王崔真熙遇上了少有能制住她的天敵,立刻乖乖站定。

  繆苗這才得以喘息,她抬頭感激地看向了椎名有棲,太妃捲的銀髮少女同樣眨著紅瞳回望著她。往常在軍校大家都是統一制服,但現在是假期的私服時間,椎名有棲一身誇張的黑色蕾絲洋裝,裙下是為了凸顯蓬度而特意穿戴的魚骨短裙撐,頭戴著髮帶,腕上還套著手袖……繆苗有點看呆。

  「怎麼了?很奇怪嗎?」即便椎名有棲並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也不禁有些在友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自己也清楚並非所有人都能接受她這樣的穿衣風格的。

  「沒有!沒有!」繆苗立刻搖頭,「很適合你,不小心看呆了。」

  「……」椎名有棲沉默了一陣,然後扭過頭,冰雪一樣的臉像是被融化一樣地逐漸發紅,「苗真是個奇怪的人。」

  「噫。」崔真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嘀咕,「這標準的後宮男主臺詞——」

  「咳。」尤拉諾維奇抓住繆苗就把她往出口處拉,「走了!還要杵在這裡多久?!」

  還好她是女的……但這個混帳女人怎麼那麼喪心病狂,誰都能撩?!

  崔真熙疾步跟上了繆苗,而椎名有棲則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片刻,椎名有棲終於瞥見了那個她所等待的棕髮綠瞳的男人——被私奔雙人組選擇性遺忘和拋棄的布萊克苦著張臉推著行李出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千里迢迢一路stk到了這裡。

  紅色的眼睛對上了綠色的眼睛,兩人表情皆是一肅。椎名有棲朝他頷首示意,布萊克同樣點頭。

  無聲的交流完成,椎名有棲扭頭便走,而布萊克則是在銀髮少女轉身之際胃疼地揉起了肚子。

  真是被踹出了心理陰影。

  ***

  四人坐上椎名有棲駕駛的懸浮汽車。

  椎名有棲的駕駛方式跟她本人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她一路超車漂移,將速度飆出了新境界,威猛程度直逼開機甲。

  崔真熙習以為常地坐在副駕駛上跟繆苗聊天:「有想好去哪裡玩了嗎?」

  尤拉諾維奇剛想插嘴說「有」,但他發現如果說出來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期待很急切,不行,不能那樣,在無用細節上糾結的他強行按捺住了炫耀自己已經查好攻略摸透扶桑的衝動。

  「沒有。」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的繆苗則是搖頭,「抱歉,打擾你們了。」

  「不打擾不打擾。」崔真熙吐了吐舌頭,「但我不能陪你們太久哦,下個月我得回大韓一趟。」

  兩個女孩正寒暄著,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忽然由遠至近響起,周遭也突然隨之暗了下來,車上的四人都對這聲音無比熟悉。

  「……星艦?」繆苗俯身靠近了前座,向上望去。

  一匹空中遨遊的龐然大物甩著巨尾從她們頭頂上掠過。它距離地面有相當的高度,但因為體積實在是太過龐大了,即便如此都能將這一小段道路完全覆蓋在它的陰影之下,它身後緊跟著數艘小型僚艦。

  「嗯,美利堅區駐紮扶桑區第七艦隊的尼米茲級航母羅納德・裡根號。」椎名有棲點頭,「應該剛剛是結束了軍演,現在回橫須賀空間基地吧。」

  「軍演?」繆苗有些不解,「軍演不是一年一度全聯邦同時舉行麼?」

  「苗苗,你可能不知道。」這回是崔真熙回頭看向了繆苗,「自上次赫爾文對戰賽宣佈了無人機計劃後,所有軍區似乎都有點人心惶惶。最近地方軍區的軍演已經十分頻繁了,我來扶桑一個多月,已經是第三次看見裡根號出港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6:03

卷二 夏火 第六十六章

  扶桑有什麼好玩的?

  業界「白求恩」崔真熙的回答是:「夏季?當然是夏x,不過苗苗你來的有點晚,已經結束了哦。」

  因為夏天太熱一般選擇待在家裡涼快的椎名有棲:「不好意思,雖然我是本地人,但我夏日一般不出門。」

  崔真熙:「懂的懂的,扶桑的平成廢物拯救世界嘛……」

  椎名有棲沉下了臉:「真熙。」

  崔真熙:「抱歉!有棲公主我錯了!」

  椎名有棲的老家其實在關西,這個暑假是為了陪崔真熙才來到關東區的,作為本地人的她兩手一攤表示去哪都成反正她負責開車。

  四人入住酒店。尤拉諾維奇一間房,三個女孩則選了套房,房費也全部都是尤拉諾維奇刷終端付的。

  崔真熙態度瞬間轉變,抱著繆苗感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讓她一定要抱好富二代小毛子的大腿不要放手。

  其實原先繆苗跟尤拉諾維奇一起住在赫爾文軍校宿舍的時候,就隱約察覺到他的家境不會太差,這個看起來是地痞流氓的小毛子骨子裡透著一股從小被嬌生慣養的氣息,生活小細節上就能看出來:他的洗浴用品全部都是高級貨,在五大三粗的軍校學生裡還有用浴油的習慣。小凶獸當時嫌她東西占位置,一口氣把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全給扔了,強令她直接用他的東西。

  而自從小凶獸在露西亞和爺爺解決完爺孫問題,並且暴露自己是官二代的身份之後,花錢的豪氣程度變得更是毫不遮掩。

  繆苗看了眼旅遊指南,身為中央預備軍的他們理論上是可以去任何地方軍區遊逛的,考慮到尤拉諾維奇是一個十足的戰鬥狂,繆苗估計他不會想逛普通遊客的旅遊路線,聯想到剛剛看到的裡根號,她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去橫須賀軍事空間站看看?」

  然而做好了功課恨不得現在就帶著自己姑娘去度蜜月的尤拉諾維奇對這個提議一票否決:「哈?!你為什麼會想去那種地方?!就知道你們這幫廢物沒有一個靠譜的,我已經訂好酒店和路線了!」雖然話語刻薄又尖酸,但本人只差搖著尾巴來邀功了。

  繆苗:「哦……」

  崔真熙:「你一個露西亞人為什麼那麼懂。」

  兩人是在關東地區落機的,但尤拉諾維奇可沒打算耗費所有時間在這個彈丸之地轉悠,反正時間充足,一個月的旅遊時間夠他們把不大的扶桑直接浪完。

  在這個時候尤拉諾維奇忽然向在座所有人展示了他不應該有的情商——

  他第一站定的地方居然是銀座的購物中心!

  畫風不太對啊,戰鬥民族的小少年。

  剛從星網上學習完追妹攻略的尤拉諾維奇一邊嫌棄著繆苗「你怎麼可以穿得那麼土」一邊拽著她進入了商場……

  扶桑的衣服花裡花俏的,亞細亞少女們應該都很喜歡。

  崔真熙興致非常高漲:「換裝play嗎?好好好,我也想要給苗苗換裝!」

  椎名有棲則是:「……我對這類衣服沒有什麼審美,不如換原宿逛?」

  而繆苗非常不好意思,她瞄了一眼成衣下方打出的價格……連一條絲巾都是她買不起的數字,死窮鬼繆苗雖然不摳門,但消費實力擺在那裡,這就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逛商場。

  然而正因為她隨便瞄了一眼,尤拉諾維奇就直接揮手叫人拿下,乾脆地把她和衣服都塞進了試衣間裡。

  「不,我不要。」繆苗苦著臉,試完衣服卻沒錢買實在是太尷尬了,店員都能聞到她身上飄著的窮酸氣。

  「叫你試你就試!」尤拉諾維奇氣急敗壞,「現在就給我進去!」

  小凶獸成功把繆苗踹進更衣間後,又自己徘徊在貨架之間挑了幾件,然後全部都讓櫃員帶進去給繆苗更替了。

  一旁的崔真熙拍手:「噫噫噫,不愧是官二代小公主尤拉親,鼓掌,鼓掌!」

  然而繆苗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卻和尤拉諾維奇想像的有些落差。

  三人皆是皺眉看著已經更替好衣服的繆苗。

  繆苗有些窘迫地絞著衣擺,絞著絞著卻發現這衣服不是她能隨便亂揉的,倉惶地鬆開了它:「很難看嗎?我果然還是不適合穿這種衣服吧……」雖然嘴上是在自貶,但看到小凶獸眼裡的失望她也有些低落。

  繆苗身材很好,長期鍛煉的她腰細腿長,踩起中跟鞋後繃緊的小腿線條有說不出的優美之感。這條連衣裙的大致款式跟尤拉諾維奇當時給她買的那條是差不多的,但這次她穿在身上有些違和。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崔真熙摸著下巴喃喃自語,老司機蹭上前圍繞著繆苗打量了一圈,恍然大悟,「苗苗你等我一會!」

  崔真熙旋風一般地躥了出去,然後又飛躥回來,塞給了繆苗一個購物袋後又把她推回了更衣室。

  「怎麼了?」椎名有棲問。

  崔真熙痛心疾首:「苗苗真的是……這種情況還穿運動款當然奇怪啊!」

  沒聽懂的尤拉諾維奇有點茫然。

  但繆苗再度出來的時候,他就懂了。

  胸前偉岸翹挺將衣服撐出美好的弧度。

  尤拉諾維奇僵硬艱難地將自己目光從少女身上挪開,然後掏出了終端刷機付錢。

  買!

  高定連衣裙合適?買!

  手工皮鞋合適?買!

  新款飾品全套?這個適合她,買!

  當季熱門款?限定款?買!

  錢?不是問題!

  買買買買買!

  總之她瞄過的全部都買,他覺得適合她的也全部都買。

  直接留下了酒店地址讓櫃員全部送貨上門,繼續買,隨便買!

  繆苗數次想要拉住他說不要,都被兇狠地瞪了回來了。

  「呵,別會錯意了,我只是不想我的搭檔穿得土不拉幾的跟我走在一塊,丟臉。」尤拉諾維奇一邊嘲諷一邊刷著終端,這時候的小凶獸似乎忘了全年穿著三道杠某牌運動服的他是全員當中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椎名有棲拍著她的肩說:「沒事,讓他買。」

  直到後半段,繆苗只敢低著頭走路了。

  ***

  晚上回到酒店。

  洗漱完畢後,東亞女子組硬是擠在一張床上談天。

  「苗苗,老實和我說哦。」崔真熙雙手搭在繆苗的肩上嚴肅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露西亞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實話和我說,你意識到了吧?」

  一個半月不見,兩人的相處模式明顯跟放假之前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特別是那個小毛子,原本看繆苗的眼神還有點遮遮掩掩,有著敢想不敢言的慫逼感,現在已經是明目張膽的虎視眈眈了。

  一向擅長借著遲鈍天然呆打迂回球的繆苗沉默了一陣,然後點點頭:「嗯。」

  「所以說……」拉郎成功的崔真熙十分激動,「你呢?你是答應了嗎?」

  「真熙,太直接了。」椎名有棲嘴上是這樣說,但責備的重點卻只是崔真熙的表達方式,而不是喝止崔真熙刨根問底的行為,顯然她也對繆苗的回答十分感興趣。

  「沒、沒有。」繆苗有些尷尬,當時喝酒喝到斷片的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醉酒的時候對童貞男幹出了直球暴擊這件事情。她扭過頭,避開了兩人探究的視線,「那個,尤拉他還小。」

  「……」

  「……」

  「苗苗,你是不是以為你真的大他十幾二十歲啊?!」崔真熙有些崩潰,「你們的年齡差只有三歲!只有三歲!!他還差一年就十八了你知道嗎?!說到底都什麼年代了!十幾歲發生不純潔關係已經屢見不鮮了好麼……不如說不發生才叫做很奇怪好嗎?」

  「苗是對的。」最冷靜的椎名有棲立刻站隊到了繆苗一側,「雖然真熙你說的也沒錯,但基於苗已經成年,而尤拉諾維奇還沒成年,如果擅自發生關係,苗是要被逮捕的。」

  「等等!」繆苗有些驚恐,為什麼她還在蹣跚學步,而這兩個女性友人的談話卻已經開始飆速,「發生什麼關係?!我們不是那個關係!」

  「都已經這樣了,都已經這樣了!還不發展什麼關係嗎?!」崔真熙第一次為小毛子感到了憤憤不平,「苗苗,你這樣對尤拉親很過分哦,說到底已經是一個各方面都發育成熟的少年人了!一直這樣憋著身體會出現問題的。」

  繆苗更驚慌了:「會、會出現問題?!」

  這母胎單身的少女到底有多好糊弄啊?崔真熙心底有些負罪感,但最後搞事的本能勝過了這可以忽略不計的愧疚:「對,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她眨了眨眼,果斷地把尤拉諾維奇給賣了,「你還記得很久之前你找我們進行過商談嗎?就是那次慶功宴喝完酒後你莫名跟尤拉親冷戰的那一次。我偷偷告訴你哦,其實當時他是——」她像是尋求許可一樣地看向了椎名有棲,而後者挑眉,朝她點點頭。

  儘管房間裡已經沒有第四個人了,崔真熙還是選擇靠近繆苗小聲耳語,將當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繆苗。

  繆苗聽完後覺得自己原有的世界觀遭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她還以為圖謀不軌的是自己,一直有些不敢言的畏縮感。

  沒想到。

  真的沒想到……

  真的沒想到她那時將他當好搭檔,他卻想那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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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充一下設定:

  部分懂軍武的大佬們可能已經發現了,我給學生用機基本都是二戰的老古董,比如戰機(空戰機甲)包含:bf-109,P-51,La-7,零戰

  坦克(陸戰機甲)包含:IS-3,謝爾曼,虎式,虎王,T20,fiat-3000,四式中戰,三式中戰,58式。

  【說起來你們要看謝爾曼和Bf-109以及P-51的近景實圖麼?我這次出去外面浪正好零距離拍了!可以去我微博看!引擎都沒卸下來目前都在維護著!管理員告訴我說上了真的還能繼續開得動!雖然我真的很想當場爬進去但最後還是慫了有賊心沒賊膽……】

  艦:意大利航母Aquila(天鷹號)。

  目前正式軍部服役的都是現代的坦克和戰艦作為原型,比如99A,T-14,核動力空母尼米茲級首艦尼米茲號(懷特原隸屬的航母,被作者無情地沉了的那一艘),以及上一章出現在扶桑(日本)橫須賀空間站(橫須賀港口)的裡根號航空母艦USS Ronald Reagan -76。

  其實裡根號現實中的確真的在橫須賀海軍基地,沒錯這個基地現在被美爹佔據著,原本服役的是同為尼米茲級航空母艦的華盛頓號,後來由裡根號接替。

  雖然名字是一致的,但因為文章背景問題,我會在一邊玩梗的基礎上一邊加不科學的超能力【超星際】設定,星際這個標簽真是妙極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6:23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七章

  尤拉諾維奇查找的大概是標準的外國遊客版攻略路線,關東區的定番景點他帶著三個人逛了個遍,因為已經遷移到新的星球,大部分景點和特產都是仿古時藍星上的舊物人工建造和仿製的,比如說東京的「天空樹」時至今日已經突破天際成為太空塔了。

  崔真熙屢次捶胸質問椎名有棲怎麼之前就沒帶她去這些地方遊逛。

  椎名有棲回答:「首先,你原本來扶桑的主要目的不是x麼?再來,如果我到大韓,你能夠立刻想到帶我去哪裡遊逛嗎?有時候往往本地人才不清楚自己家鄉的名物到底有哪些。」

  崔真熙想了想,點頭:「說的也對,我在首爾清潭洞住了那麼久,也就只對樓下的炸雞店比較熟悉。」

  接著他們還逛了點別的著名景點。明治神宮等地方也基本和天空樹一致,雖然樣貌已經大有不同,但即使時代遷移至今,也能看見複數新人在舉辦神婚。

  搞事王崔真熙還拽著兩人說要去問問有沒有神婚一條龍服務,讓他們這些外區遊客體驗一下當地傳統婚禮,結果自然是被羞憤到爆炸的尤拉諾維奇給差點揍了,如果不是救世主繆苗及時制住,崔真熙的旅程恐怕要在第一天就畫上句號。

  家鄉出土無數愛情泡菜劇的崔真熙有特殊的拉郎方式。

  外區人的旅遊特點就是要基本把當地特色的全部體驗一下,小凶獸次日還堅持要帶繆苗感受一下傳統歌舞伎表演,結果聽到一半,自己反而靠在繆苗身上睡著了。他買的還是桟敷席的票,就在舞臺正前方,呼嚕聲和磨牙聲幾乎要把演員和周遭的觀眾給氣死,連雷打不動的椎名有棲都覺得有些丟臉想要掩面走人,繆苗只好朝大家訕笑著把他抱出了劇場。

  她看著懷裡的少年,實在是不太能夠理解他為什麼要強行帶她去這些他自己本來也不感興趣的地方遊玩,但難得他興致高漲,她也不想說他什麼。

  接著,椎名有棲果斷地帶他們去了一家極有格調的餐廳喝下午茶,三個人一直坐到尤拉諾維奇醒來為止。這個傢伙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通宵未眠,白日的精神狀態雖然很亢奮,但明顯後勁不足,證據就是他眼瞼的青黑色——他皮膚白得發透,只要一不睡覺眼眶的烏黑就很明顯。

  「這傢伙到底每天晚上幹什麼了啦?」崔真熙非常小聲,「他是春遊的小學生嗎?」

  手上幾乎掌握了所有人的網絡信息,包括瀏覽記錄的極客椎名有棲抿了口茶,最後還是決定給小毛子留點面子,就不告訴大家他每天熬夜制定遊玩攻略這種事情了。

  太毀蹭得累人設了。

  繆苗無奈地笑了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咖啡廳裡的溫度為了中和炎夏調節得很低,她從挎包裡拿出了一條真絲雙縐的圍巾,這還是小凶獸當時強硬買下的,大夏天的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不過這個時候倒是派上了用場,她攤了攤,披在了枕著她腿睡得正香的小凶獸身上。

  崔真熙有點羨慕地看著尤拉諾維奇,她如今只恨繆苗為什麼不是男的,不然哪輪得到這低情商的小毛子出手,她崔太太本人早就上了。

  小毛子睡了沒多久就爬了起來,甩了甩毛,貓了個懶腰,又抓著東亞三人組繼續走他制定的標準路線了。

  關東區無非就是去鐮倉吃吃生銀魚蓋飯,到「富士山」看看日出。

  中間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台東區的某著名寺廟。

  倒不是說這個地方有多特別,只是中途在這裡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作為外國遊客,他們當然是要體驗一下神社的抽籤項目的。

  椎名有棲友善地表示拒絕,她正月的時候就已經抽過年簽了,不想再陪這群歪區仁再來一次。

  抽籤過程非常傳統復古。尤拉諾維奇抱著一個六邊形的簽桶,用力地搖了兩下。

  什麼也沒出。

  「嘖!這玩意兒搞什麼,是不是卡死了?!」他握著簽桶,只差往案臺上直接砸上去了。

  崔真熙拿著另個一個籤筒,已經搖出了號碼屁顛屁顛跑去簽盒處照著號碼領簽文了。

  「啊,我是大吉!」簽文都是漢字寫的,解簽則是扶桑語,同為東亞區的崔真熙一眼也能認得出那兩個漢字代表的是什麼含義,她炫耀般地將自己的簽文往尤拉諾維奇眼前一晃,儘管小毛子並不能看懂漢語,「等等哦,這說的是什麼,讓真熙太太我看一下……」

  鬥雞尤拉諾維奇在任何方面都不想輸給別人,即使是抽籤。看到崔真熙抽出大吉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果斷地揚起手上的簽盒就想把它砸個破爛掏出裡面所有的大吉簽。

  不,別再丟人了!

  繆苗黑線地抓住了他的手,兩人爭奪簽盒之間,那被卡住的簽盒小孔驀然吐出了一根竹簽。

  第三十九簽。

  繆苗和尤拉諾維奇兩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這簽算誰的。

  椎名有棲歎了口氣,走到了木盒旁邊給他們領了簽文。她看到簽文的那一刻臉色忽然僵硬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越過尤拉諾維奇交給了繆苗。

  五言詩組成的簽文是漢字寫的,中華區出生的繆苗自然是看得懂的,她看了一眼——

  【第三十九凶

   望用方心腹

   家鄉被火災

   憂危三五度

   由損斷頭財】(注1)

  「是什麼?」尤拉諾維奇伸長著脖子湊近一看,儘管看不懂漢字,但他能看的出最上面那個單字很明顯和崔真熙剛剛炫耀給他看的不是同個形狀。

  「沒什麼。」繆苗乾脆地把簽文一揉,塞到了挎包裡,「剛剛那個不算,再抽一根吧。」

  「哈!還抽?!為什麼?」

  「再抽一根吧。」一向不管事高高掛起的椎名有棲也淡淡地勸說道。

  尤拉諾維奇瞥了態度不自然的兩人一眼,「哦」了一聲,然後又抱著簽盒大力甩了兩下,這次他得到號碼後,自己跑去領了簽文。

  【第七十五凶

   孤舟欲過岸

   浪急渡人空

   女人立流水

   望月意情濃】

  尤拉諾維奇沒看懂,但他也沒把簽文交給繆苗或者是椎名有棲。簽文背面有聯邦語版本的解簽,他自己翻開一看。

  【一條孤單的小船想要航向遙遠的對岸,想要穿過急速的巨浪是非常危險的。一個女人孤身站在危險的急流之中,雖然你想為之做點什麼,但是卻無能為力。試圖抑制住災厄的發生吧。

  你的請求不會得到允許,你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度出現,你等待的人不會到來。】

  看到後半段已經興致全無的尤拉諾維奇惱火地把簽文撕了個粉碎。

  椎名有棲剛想截住他的動作,但已經太晚了,塵埃落定的時候,只剩下滿地的紙屑了。

  萬年的冰山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紋,椎名有棲頭痛地扶額,蹲身把尤拉諾維奇撕成條狀的簽文一點一點撿了起來。繆苗則是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有點緊張地看著尤拉諾維奇的陰沉下來的臉,不知道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東西讓他那麼火大。

  已經看完自己簽文的崔真熙蹦躂著回來了,看到這微妙的情況有些茫然。

  「怎麼了?」崔真熙問,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她的話。

  尤拉諾維奇暴躁地抓住了繆苗的手,另一隻手把籤筒塞到了她手上:「你快點抽一根。」

  「啊,這種東西隨便看看就好了,不准的。」繆苗多少猜出剛才那份簽文肯定又不是什麼好話,繼續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已經沒有意義了,不必為了這種餘興活動浪費了一天的好心情。講道理,在中華區的寺廟,只要塞錢解出的簽基本都非常吉利。

  擅長緩和氣氛的崔真熙立刻插了進來,搖著自己的簽文說:「對嘛對嘛,不要因為輸給了我就發脾氣撒嬌哦,尤拉親!」崔真熙說完,沒有任何遲疑地將自己的簽文撕成了兩半,將其中一半塞給了繆苗,「真熙太太我決定將自己的好運氣分一半給苗苗。大吉分兩份,就是半吉啦,還是吉!這樣就不用再抽了。」

  要是再抽出一個凶,這個恐怖小毛子估計要把這寺廟給碾平了,他剛才的表情實在是太危險了。

  小插曲結束,尤拉諾維奇心情還是很糟。他被繆苗左哄右哄後,拉著四處又轉悠了一下,才勉強轉移了注意力,臭臉也逐漸恢復過來。

  離開寺廟前,先前消失了一陣子的椎名有棲在門口集合的時候私下叫住了繆苗,讓她把之前塞進挎包裡的那份簽文交給她。

  繆苗照做,末了好奇地問了一句:「還要拿去幹什麼?」

  「我不相信這種東西,」椎名有棲眨了眨酒紅色的雙眼,「但偶爾迷信一下就當圖個心安吧。」她取出之前尤拉諾維奇撕爛了的那張第七十五簽——明明已經破成了無數爛條,卻硬是被椎名有棲給用膠帶拼湊了回去。

  「那傢伙太急躁了。」椎名有棲將兩份凶簽繫在了一旁的的架子上。剛剛氣氛太過僵持,以致於沒有人注意到這裡還有一個鐵架,上面是無數別人抽中的凶簽打成的結。

  「在扶桑,如果抽中了凶簽,可以繫在這上面讓神明大人帶走厄運。」椎名有棲朝繆苗露出了一個極為淺淡的微笑,「望你們都能好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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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共同抽到的簽:

  注1:就算有願望也只能心裡想想,像是家鄉被燃燒一樣的災難會接踵而來,悲傷和危險的事情會接二連三地發生,你有可能會失去像是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請務必小心謹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6:42

卷二 夏火 第六十八章

  看完扶桑人工偽造的著名「活火山」後,尤拉諾維奇下一個遊逛的地點果斷定檔到了附近的溫泉旅館。

  即使是夏天,也要去泡澡。

  好在現代科技發達,為了配合這群無聊的外區人,當地旅館早就與時俱進推出了冬季體驗版溫泉,人造的火山,人造的溫泉,人造的雪,一切迎合遊客口味讓你們體驗什麼叫做傳統扶桑的溫泉魅力……自然價格也是貴得驚人。

  當然東亞三人組實在是不太懂他為什麼要反季而行,非得這樣迂回體驗一番不應季的項目。

  尤拉諾維奇出生遠東,本身就是個常年「為了仿造古時候我們大俄羅斯冷死人不償命的氣候」所以常年人造下雪不給光照的星域,正因為溫暖彌足珍貴,在校期間他就是一個堅定不移的泡澡黨,鍛煉結束出一身汗都一定要泡一缸熱水澡。

  雖然他自打來到扶桑之後不知為什麼興奮得跟個小學生一樣,但一路玩的逛的都不是他喜歡的東西,溫泉算是他少有真正能提起勁的東西。

  崔真熙在這方面覺得大韓汗蒸房壓倒性勝過扶桑溫泉,汗蒸房內部還能一起吃吃甜米露瞎叨磕,扶桑的只是一個室外版豪華大澡堂!

  椎名有棲作為本地人本來也應該對此感到興致缺缺的,但沒想到她在尤拉諾維奇提出這個要求後果斷地投了贊成票。

  繆苗奇怪地看了椎名有棲一眼,後者回視她,朝她點點頭。

  ***

  尤拉諾維奇定的日式旅館本來是滿客的,不知道他最後是通過了什麼手段,硬是排出了一間空房。這種傳統日式旅館按榻榻米的數量來計算容客量和房費,古董家具,雪松木浴缸,晚上睡覺的時候攤開被褥拼湊在一起而睡。因為實在是擠不出第二間房,而日式旅館男女同鋪十分常見,三位女性對此都沒有什麼異議。

  崔真熙這時候來了勁,一路調侃尤拉諾維奇非去體驗這種住宿方式是不是想要加入她們女子會夜談,頻頻把小凶獸激得差點炸毛揍人。

  四人抵達,晚餐是旅館提供的懷石料理,期間尤拉諾維奇基本什麼也沒吃,這種生鮮食物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他只對中間一道炙烤和牛動了筷子。個人主義至上的他才不管每道菜有沒有什麼狗屎寓意,也不考慮是否要為了尊敬廚師多少品嘗一些。最後繆苗實在看不下去侍員更換料理時的尷尬,乾脆把他不吃的那一份也全部掃進了肚子裡,一如她在赫爾文總是負責將他沙拉裡的西芹挑掉一樣。

  如此任性囂張的後果自然是兩個半小時的漫長用餐下來,尤拉諾維奇的肚子還是空空如也,這種狀態是不能泡澡的。繆苗只好帶著他出去外面瞎逛,給他弄了點烤串和小吃,勉強是把他餵飽了。

  「你太順著他了。」椎名有棲在尤拉諾維奇光顧著胡吃海塞的時候對繆苗低聲說,「別把他慣壞了。」

  什麼要求都答應,什麼事情都願意善後。

  「唉,有嗎?」繆苗側了側頭,眼神溫柔,「還好吧?」

  不好。

  椎名有棲在心底說。

  這樣無論對於尤拉諾維奇還是你,都是不好的

  椎名有棲的指尖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蕾絲裙擺,終於下定了決心。

  ……

  再度回去的時候已經接近半夜了,因為本身容納的房客就不多,這個時候的溫泉已經是空無一人的狀態了。

  崔真熙照例調笑了一下尤拉諾維奇一個人去泡男湯會不會太寂寞,不如跟她們一起泡女湯促進感情,然後在對方爆發要打人之前一溜煙竄進了女性更衣室。

  繆苗和椎名有棲緩步跟上。

  「溫泉,溫泉,溫泉~」崔真熙哼著輕快的調子脫光了衣服,放到一旁的置物籃裡,彷彿早些時候沙文主義式認為大韓汗蒸房文化天下第一的人不再是她一樣。

  【請在使用溫泉之前先沖洗淨身,在進入公共浴場之前請將隨身的腕上和頸上終端取下。】標牌如此提醒著。

  「啊啊,這樣就不能自拍了哎。」崔真熙有些失望地摘下了終端,自言自語道,「本來還想拍一些苗苗的工口照片當做素——」

  剩下的話語被她咽回了肚子裡,崔真熙震驚地看著也將衣服脫了個乾淨的繆苗,忽然感覺鼻子一熱。

  崔太太在那一瞬間開始懺悔自己之前口出狂言,吐槽溫泉不值一來。

  就沖這福利,也值回票價了!

  ……

  將自己完全放鬆在熱水裡的尤拉諾維奇上身趴在人造岩石上享受人生。

  男湯女湯中間只有一道竹制屏障格擋著,他泡了沒多久,就聽見隔壁傳來了陸續的下水聲。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是崔真熙的聲音。

  嘖,那個瘋瘋癲癲的大韓女又在發癲了。

  「明明都是同歲女孩子,繆苗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啊啊!這下作的乳量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

  …………等等她們到底在討論什麼?!尤拉諾維奇豎起了耳朵

  「讓我好好檢查一下這是不是真材實料還是注水了。」

  「等等,真熙!不要亂摸!」

  「嗚哇!好軟好大好有彈性,分我一點好不好?顏色也很可愛哦!真是讓人嫉妒呢,還在長嗎?嘖嘖這已經F了吧?」

  軟,彈,大?

  顏色很可愛?

  F

  尤拉諾維奇當機了三秒,他原本的閱歷和情商是不足以他理解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的,不過經過那個不可描述的黑歷史夜晚後,他已經能充分理解這些話的含義了。

  腦海裡甚至開始自動腦補。

  他剛想隔空叫喊崔真熙放下鹹豬手,但又想起自己並沒有立場這麼說……而且要是喊出聲豈不是弄得自己跟聽牆角的變態一樣!於是他又紅著臉縮回了水裡。

  默默地繼續聽著隔壁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有點沒辦法忍受了。

  尤拉諾維奇果斷地從溫泉裡爬了出來,這澡沒法泡了!再洗個冷水澡回去睡覺!煩躁!

  在尤拉諾維奇離開浴場沒多久之後,崔真熙終於踩中了「地雷」。

  「啊哈哈哈哈還是有棲公主的治癒人心啊。」崔真熙轉移了騷擾對象,在繆苗那裡揩了不少油的她膽子也被餵肥了很多,「真是懷念……這種嬌小可愛的貧乳也別有一番風味啦!肉吃多了也需要小饅頭調劑一下。」

  椎名有棲一個浴盆砸在了她頭上:「你給我滾出去。」

  伴隨著崔真熙的慘叫聲,椎名有棲成功把她踹回了淋浴間,哐當一下關上了木門,利索地將崔真熙鎖在了外面。

  「有棲公主我錯了!」崔真熙撓門悽楚地喊道。

  椎名有棲不為所動:「好好反省一下吧。」

  崔真熙嚶嚶嚶沒多久,見椎名有棲這是真的不打算再將她放進去了,便老老實實地自行更衣離開——她本來也只是為了福利才泡了那麼久。

  椎名有棲等到崔真熙的腳步聲離開後,才施施然走到一旁取了瓶旅館提供的柚子酒,坐回了溫泉裡給繆苗和自己都倒上了一小杯。

  繆苗接過酒杯,啜了一口:「真熙走了?」

  椎名有棲點頭:「走了。」

  「有棲,你是有話想對我說?」繆苗把酒杯放回到了漂浮在水上的託盤之上。她自打到了扶桑一直都沒問椎名有棲想對她面對面說的話到底是什麼,一是因為椎名有棲沒有主動開口,二是對方一直暗示著她不要心急。

  「我的終端一直處於被人竊聽的狀態,所有發信和收信甚至我說的話都會被彙報給軍部。」椎名有棲說,「我們都一直處於公共攝像頭的監視之下,所以找不到機會和你開口……現在沒有了。」

  只有在公共浴場這樣的地方長時間摘下終端,才不會引起警覺,聯邦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監視這裡。

  繆苗立即理解了:「跟尤拉有關?」

  「對,跟他有關。」椎名有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她握緊了空酒杯,難得地遲疑了一陣,才定神開口,「對不起,我有件事情一直瞞了你很久。」

  「有棲一直在向沃克上將彙報我和尤拉的事情吧?這個我知道。」繆苗朝難得表露出情緒的椎名有棲寬慰道,「你在上次對戰賽決賽前消失那陣子跟沃克上將達成了什麼協議,對麼?」

  這件事情不難猜透,只是一介學生的椎名有棲竟然知道連帕瓦羅蒂中尉都沒有權限得知的尤拉諾維奇的背景,還能第一時間讓布萊克來支援她……聯想到他們之前重視尤拉諾維奇的程度,唯一能得出的結論就是椎名有棲早就成為了沃克上將的眼線。

  「不止是這個,我知道的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椎名有棲搖了搖頭,「苗,你已經從布萊克那裡知道了『佩龍』,對吧?」

  繆苗點頭。

  用精神力來屏蔽蟲族的干擾電波,以達成在實際戰場上也能運用到星艦的目的……尤拉諾維奇是這個計劃的關鍵。

  「佩龍是一個再啟計劃。」椎名有棲低下了頭凝望著蕩著微波的水面,「我也是最近才……無意間得知的。」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直視著繆苗,「你還記得第三艦隊尼米茲首艦以及半數空戰機師以全滅為代價擊殺巢穴級的那場戰役麼?」

  繆苗點頭。歷史書一直沒有詳盡描寫那場戰役,只宣揚了倖存的戰爭英雄,譬如懷特・沃克的擊殺數,和模棱兩可大致進程。

  「不覺得很奇怪麼?明明星艦因為干擾電波,是無法進入到有效戰場內的,但尼米茲號卻做到了。」椎名有棲說,「那個時候,軍部就已經初步使用上佩龍了。但初代實驗者的信息卻一直被封殺至今,明明他才是比沃克上將更值得謳歌戰爭英雄不是麼?」

  「我一直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軍部為什麼要隱瞞佩龍?為什麼要隱瞞當時的戰爭內幕?」椎名有棲將視線又移至了夜空,「因為當時擊殺巢穴級的不是那五千名機師,而是尼米茲號本身。不僅僅如此,那五千名機師並非死於與蟲族的對戰,而是死於尼米茲號的自爆。具體過程究竟是怎樣的,我現在也無從得知,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初代佩龍計劃的實驗者,死於這個實驗……但他的死亡日期並非是八年前的那場戰役,而是十七年前,一切都還沒開始之前。」

  繆苗打了個冷顫,儘管周圍溫熱的水汽繚繞,她卻一瞬間感到的無比的冰寒。

  「為什麼你知道這些?」繆苗問。作為一名普通學生,椎名有棲得知的內情甚至比現如今大部分高等軍官都要詳盡,太過詳盡了,詳盡到讓人難以相信。

  「佩龍是沃克上將告訴我的,後面的內情則是我自己通過一些小小的手段得到的。」椎名有棲沒有看著她,「布萊克是不是告訴你他們只是打算將這個計劃當做保險?我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這次我回到了扶桑。」

  「你聽說過當年扶桑廢棄的798號和799號艦麼?扶桑關西的吳港基地正在建造這兩艘星艦,已經得到了正式的命名了,紀伊和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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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椎名知道很多東西,但很多關鍵的東西她也不知道。【不,只是作者暫時還不想告訴你們而已】

  798和799號艦是日本二戰期間未能造成的超大和級戰列艦,最後因為大和武藏的沉沒宣告大艦巨炮主義時代的終結【再加上日本如今的爸爸扔了兩個可愛的小男孩到了廣島,以及後期戰爭戰艦沒有任何卵用】,這兩艘艦最後也沒能造出來,是圖紙船,最後也沒有得到正式命名,紀伊和尾張其實是華盛頓條約前廢除的八八艦隊案的兩艘戰艦的命名,部分人覺得超大和級戰列艦會沿用這個名字,但其實是無從考證也沒有根據的。因為這是一篇瞎幾把亂扯逼玩梗的未來星際文,我乾脆地用上了這個這兩個名字給新的艦船命名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6:56

卷二 夏火 第六十九章

  第798號和799號艦的建造計劃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人類內戰階段,和現役的尼米茲等航空母艦不一樣,這類初期星艦屬於戰艦,是人類尚未遭遇蟲族之前在宇域作戰的主要兵器。因為蟲族的出現,戰艦往往在抵達有效作戰區域內就會因干擾電波的緣故全面癱瘓,唯有能夠搭載機甲的航空母艦可以進行遠程作戰。因此,在當年所有國家決定組成聯邦之際,所有原定的戰艦計劃全部廢除,只剩下航母還在繼續建造。

  「不僅僅是扶桑的紀伊號和尾張號。」椎名有朝繆苗棲繼續道,「前段期間艾德曼跟我通信,他前往東德去找海因茨的時候發現德意志地方軍區也在製造新的戰列艦,繼俾斯麥和提爾皮茨後,當年未能完成的H39計劃到H44計劃被重新提上了日程。理解了嗎?佩龍根本不是什麼保險。」

  繆苗咬著嘴唇點頭。不僅僅不是保險,照目前的情況,它極有可能是聯邦軍部準備應戰的主要手段,而且這次的準備比八年前的阿刻戎戰役還要更加完備。要讓戰艦在戰場上派上用場的唯一道路只有讓那個計劃成功,如此大規模的準備,軍部大概已經有了詳盡的如何利用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的計劃了。

  「現在我們的問題有兩個。第一,軍部那麼緊張備戰的原因肯定是在不久的將來,甚至就在這幾年內,蟲族有極大的可能性會再次出現,我們必須做好迎戰的準備。」椎名有棲從溫泉裡站了起來,銀白色的髮絲貼著雪白的背脊而下,「第二,對於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這個關鍵人物而言,這個計劃的風險究竟有多大?畢竟誰也不知道當年導致了初代實驗者死亡的真正原因。」

  「當然,我個人傾向他們會保證尤拉諾維奇的安全,畢竟他是一切的關鍵。」

  「我不能再單獨跟你待太久了,他們會起疑心的。」椎名有棲拋下最後一句話,便徒留繆苗一人,先行離開了。

  繆苗沉默地坐在溫泉裡,眼前有些發暈,不知道是泡久了,還是因為椎名有棲的那些話。

  她卻沒有起來,而是緩緩地將自己沉入了溫水裡。在水中微微睜開了雙眼的她,透著模糊晃蕩的水面,平靜地望著星空。

  ***

  「崔、真、熙!」

  這是尤拉諾維奇第一次將崔真熙的名字字正圓腔地叫出,準確來說,應該是怒吼。

  先前提前出浴的崔真熙在房間裡和尤拉諾維奇不期而遇。崔真熙本以為這個小毛子會泡久一點,沒想到他卻是最先回房的那個。

  天不怕地不怕的搞事王獨自面對凶獸的時候也不禁冷汗直流。這情況很不妙:在沒有鏟屎官繆苗的保護下,這隻貓就是一隻脫韁的豹子,分分鐘能把路人咬斷喉嚨,更何況她之前多次讓這隻豹子吃癟,指不定他現在已經準備怎麼將她殺人滅口了!

  現在撒丫子跑回溫泉還來得及嗎?

  答案是否定的。

  崔真熙剛想摔門逃跑,尤拉諾維奇便一個飛踹踢向了她。

  崔真熙當即扭腳一個側身避開了第一輪攻擊——別小看崔太太,就算比不過苗苗,她作為AAA級學員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但是對手是那個尤拉諾維奇,崔真熙清楚自己挨不過幾招。

  所以在轉身避開的同時,她伸手快速打開了自己的終端,並且放出了自己的終極殺手鐧。

  立體投影在兩人之間亮起,尤拉諾維奇看清那玩意兒的一剎那便瞪大著雙眼跳開,彷彿觸中了地雷。

  「快關掉!」尤拉諾維奇朝崔真熙咆哮,「這裡是走廊!」

  投影上赫然是圈內大手崔真熙為了記錄靈感,在更衣室裡磨蹭時順手畫的繆苗不能言語速寫,因為沒有畫板,線條粗糙,但該有的都有了,內容勁爆程度直逼18X。

  崔真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意思明確。

  尤拉諾維奇恨恨地跺了兩腳,妥協地收回了拳頭。

  老司機崔真熙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她關閉了投影,朝著對面的敗犬嘲諷:「這樣就受不住了麼?真是弱雞啊,童貞男。」

  在尤拉諾維奇再度爆炸之前,崔真熙以深藏功與名的語氣道:「別那麼凶地看著人家啦!崔太太我可是你的盟友,要不要我給你進行一下大韓考前突擊式精英輔導?看在我們堅實的同盟友情上我就不收費了。」

  「讓你從童真畢業的突擊輔導哦~」

  ……

  最後,尤拉諾維奇神使鬼差地選擇讓這個搞事王再多活一陣子……這是看在她是繆苗朋友的份上!他絕對沒有對她承諾的那件事情提起任何興趣。

  現在他們和平地共處一室。崔真熙鬼鬼祟祟地從行李裡翻找了一會兒,取出了幾本薄薄的刊物。

  「這可都是傳說級別的名物,放在拍賣市場上可以拍出天價的你知道麼?別說天價,很多都是有價無市的。」崔真熙將那幾本刊物遞給了他,「都是當年我的啟蒙聖典,小心點拿,要是壞了我跟你拼命。」

  尤拉諾維奇接過。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能讓那個崔真熙那麼寶貝,甚至來到外區遊玩都隨身攜帶片刻不離。

  扉頁就讓人有股不太妙的預感,尤拉諾維奇指尖翻頁。

  「……」

  「……」

  「靠,這都是什麼鬼東西!」尤拉諾維奇剛看了第一眼就想撕本!

  崔真熙伸手大喊:「你要是敢對它們做什麼!我就把那張草圖上傳到星網論壇!」她當然不可能那麼做,但現如今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逼小毛子就範,要知道他手上拽著比她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尤拉諾維奇一臉便秘地放下了本子。

  「你能不能別把萬年童貞男這種屬性當做自己的萌點啊?崔太太我十二歲就閱本無數了,你多大年紀了?十七歲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學生麼?看點小黃本都把持不住是很丟人的!」崔真熙非常嫌棄地吐槽道,「好好看完,不要小瞧它,這些本子裡面,可是凝聚了人生中最有哲理和重要的事情哦!」

  ***

  半小時後。

  臉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的尤拉諾維奇一臉驚慌失措地從房間裡面出來。

  狼狽程度幾乎可以稱之為屁滾尿流。

  【「這個是神日大大哦,你可能不知道她,遠古級別的超級畫手,我的偶像之一!這是她的MH本,但我個人不太喜歡她的強迫劇情啦。」

  「哦哦哦很有眼光嘛,這本是TOMY Neer!為了拍下它我吃土了一整年!還真是看不出來,你這個傢伙選的本子都是乳業向的哎。說起來其實我還有比市奶業的本子,但那本是全年齡向我就沒帶啦。我跟你說哦,苗苗的真實歐派完全不比這個差……哎?為什麼你完全不驚訝啊,難道你……?」

  「呃——你確定你想看這本嗎?想不到你居然會火龍敬苦海感興趣……你想要苗苗對你幹這種事情嗎?」】

  本子文化博大精深,童貞男尤拉諾維奇就差點死於這樣的重度精神污染攻擊。

  現在的尤拉諾維奇臉頰發燙。準確來說不只是臉頰,幾乎全身都在發燙。他攏了攏寬大的浴衣,打算去庭院裡吹吹冷風。

  走道裡遇上了獨身歸來的椎名有棲。對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頷首致意後便神情冷淡地回到了房間。繆苗沒跟她一起,這讓尤拉諾維奇有點慶倖,否則剛剛被進行了人生啟蒙的他實在是難以淡定地面對繆苗。

  被從豹子嚇回貓崽子的尤拉諾維奇在庭院裡一如既往地啟動了思考人生的斯拉夫蹲模式。他剛剛腦子裡集中同時處理了太多應用程序,CPU過熱差點導致爆機,現在需要涼風醒醒腦。

  蹲了一陣子,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低笑和竊竊私語。

  庭院旁邊就是溫泉入口,這個時間點還有人聚在這裡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是沒看見,那個女人的胸有——那麼大。」

  「她的那個同伴剛剛也回去了,現在應該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喂喂——這樣會被抓的吧哈哈哈。」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啦,那種級別的看過之後都死而無憾了好嗎!」

  日。

  尤拉諾維奇反應過來了!這對話和劇情走向怎麼跟剛才大韓女給他看的珍藏品裡的某本本子如出一轍?!既視感不能再強烈!

  這個時候他的天才屬性又莫名上線了,舉一反三的他自動在腦子裡依照著剛才看過的藍本腦補完接下來的全套劇情。

  如此腦補完的尤拉諾維奇臉色鐵青。他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沒想到腿因為蹲得太久了而酸軟酥麻,加上整個人一時心切,直接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而那群傢伙的腳步聲已經漸遠,分明是走進了女湯!

  混帳混帳混帳!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尤拉諾維奇握緊拳頭爬了起來,他這個時候也不管自己也是男的了,沒有任何思考就衝進了女子更衣室裡。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47:08

卷二 夏火 第七十章

  尤拉諾維奇衝進女性更衣間時,無論是旁邊的淋浴間還是衣物儲物架前,都沒有半個人的影子。

  他的臉登時更黑了——難道那四個垃圾已經進到了露天溫泉浴場?!

  блиH!!

  尤拉諾維奇沒有任何猶豫地拉開了木門,直接衝進了浴場。

  ……

  彼時的繆苗正泡在水裡發呆,聽見更衣室那裡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還以為是有別的住客也來大半夜泡溫泉。於是她拍了拍臉,從水中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長時間久坐再加上在熱水裡泡得太久,繆苗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眼前有些發黑。她穩了穩身子,等待著視野恢復清明。這個時候,身後的木門被倏然打開,眼前已經清亮起來的繆苗轉身一看。

  是日思夜想過度了還是溫泉泡久了會出現幻覺?為什麼她會看見尤拉諾維奇一臉急切地杵在門口?

  此時此刻,繆苗的大腦完全不能處理眼前的情況。隔著繚繞的水霧,直著身子的她看見少年的耳根的緋紅逐漸蔓延到全臉,藍色的雙眼睜大,還沒留長的短毛像是觸了靜電一樣開始炸起。

  還在逃避各種現實的她心中想是:這幻覺挺逼真。

  但是她的逃避現實模式很快就被強行中斷了,面面相覷都有點傻眼的兩個人同時間目光凜冽起來。在尤拉諾維奇動手之前,繆苗耳朵輕顫了一下,在一片嘈雜的水聲之中,她迅速判斷出對方的大致方位,當即躬身抄起還浮在水面上的託盤往僅隔一面竹壁的男湯扔出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

  對面立即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數聲慘叫。

  小毛子還是太嫩了——癡漢的樂趣在於窺視,除了某耿直的童真男……誰會正大光明闖進女湯啊?!生活又不是真的本子。

  但這數聲慘叫也將發懵的兩個人拉回了現實。

  繆苗僵硬地扭回了頭看向尤拉諾維奇……嗯,沒錯,不是幻覺,他還在。

  尤拉諾維奇也回望了繆苗一眼,但視線僅僅停留了一瞬便不自然地移到了一旁。

  「……」

  不得不面對自己裸身被看了個精光這個既定事實的繆苗,終於露出了少女應該有的姿態,她閉上雙眼發出了一聲尖叫,手臂格擋在自己的胸前想蹲身縮回溫泉裡。

  這個時候的繆苗不知怎麼又喪失了剛才俐落的身手,太過羞澀和驚慌失措的她腳底一個打滑,身子向後倒下,腦後勺也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這一磕差點給她撞出了腦震盪,沉入溫水裡的她眼前實打實的暗了下來,但意識還勉強保持著清新。

  鼻腔和嘴巴裡都灌進了水,繆苗手腳都有點發軟,撲騰了幾下也沒能從水裡爬起來。就當她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裡的時候,手腕被誰緊緊地拉住了,緊接著她就被對方從水裡撈起,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

  繆苗在少年的懷裡劇烈地咳嗽著,試圖將嗆入氣管和肺部中的水咳出。緩過氣的她抬眸正巧對上了來自那雙蔚藍色雙眼關切的目光……她當然很高興從來不為別人思考的那個小凶獸正在關心她,但不是這個時候!

  「不要看!!」

  「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繆苗鮮有地飆著音量回喊,「但不要看!」

  她當然清楚他不是那樣的人。聯想到剛剛隔壁試圖偷窺女湯這邊的那幾個人,她馬上理解了他大概是為了她才傻裡吧唧地衝了進來。

  但這不能改變他剛剛把她看了個精光的事實!也不能改變她現在光著身子窩在他懷裡這件事!這都是報應嗎……都是她當年看光他的報應嗎?

  「放、放我下來!!」已經完全不能思考的繆苗捂著胸喊。

  「我先帶你出去。」尤拉諾維奇望天,這是他首次用比繆苗更冷靜的態度處理問題。

  於是他就保持著憂傷望天這智障一般的姿勢,雖然一路坎坷艱難,但也總算是把繆苗抱回了更衣室裡。

  一到更衣室,尤拉諾維奇立刻將繆苗放到了衣櫃前的長椅上,抱臂轉身不再看她。

  繆苗狼狽地抓起了浴巾隨便往身上一裹。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大概是剛才在隔壁想要窺視女湯的那幾個人的慘叫和繆苗的尖叫聲引來了店家的注意,他們似乎在門口發生了爭執。

  繆苗內心暗叫不妙。果然,在外面的那幾個人被制服之後,腳步聲趨近了女性更衣室。

  完蛋了,尤拉諾維奇還在這裡。

  直接進入女性更衣室可比在偷窺更糟糕嚴重!而尤拉諾維奇還傻愣地站在角落那裡完全沒反應過來。

  繆苗顧不上自己還沒穿好衣服,只來得及裹好浴巾的她直接拽著尤拉諾維奇進入了淋浴間。

  ***

  女招待員進入女性更衣室的時候,內裡空無一人,但是其中一間淋浴間的門是緊閉的。

  淋浴間的門是一塊只能擋住中上部分的不透明玻璃板,站在裡面的使用者只會露出小腿部分,這是為了給他人確認隔間內是否有人而設計的。

  女招待員走到了那扇門前,隔板之下是一雙擁有著漂亮線條的雙腿——剛才的尖叫聲不出意料的話,就是由這位女客發出的。

  「客人,剛剛我們聽見這裡傳來了尖叫聲,請問您遇上了什麼問題麼?」她並沒有直言他們剛剛在男湯那裡抓到了偷窺犯,這是考慮到如果女湯這邊的客人如果沒有注意到的話,直接提出那樣的事情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沒有,你聽錯了。」裡面的客人如此應聲道。

  女招待員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淋浴間的地面非常乾燥,但一路過來卻有水印的腳步,也就是說這位客人使用過溫泉,又再度走進了淋浴間,這是違背常理的——正常人都是先淨身,再泡完溫泉,然後直接和衣離開的。

  而且既然這位女客不打算使用淋浴間,為什麼又要待在裡面不出來呢?

  「請問您遇到了什麼麻煩嗎?」女招待員出於職業素質這樣問道,「是香波沐浴露用完了麼?還是水控調節出現了問題?」

  「不是,一切都很好。」裡面的客人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不習慣使用公共浴場。」

  那位女客說完之後,便打開了淋浴頭,水流沖下。

  招待員有些了然——部分外區遊客在這方面會有些潔癖,雖然他們再三保證溫泉水是一直流動更替的,但還是有不少人難以忍受跟不認識的陌生人泡過同一池的溫泉水。

  於是她朝那位女客道了聲「不好意思,打擾了」便轉身離開了。

  ……

  繆苗正托著尤拉諾維奇的臀部將他整個抱起壓在牆上,好讓他的雙腳騰空不被發現。

  聽見女招待員走後,她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關閉了淋浴頭。

  兩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繆苗有些歉意地扭頭看向了尤拉諾維奇。

  他難得聽話地被她抱著,全程非常配合,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現在也只是沉默地看著她,只是紅到了極點的臉出賣了他現在並不如表面一樣平靜的心情。

  尤拉諾維奇不得不承認崔真熙的概括的非常精闢。

  之前在露西亞那個夜晚的意外因為發生的太過迅速,他其實沒能來得及切身感受到那實際的質感。而現在那對軟彈大的胸器正抵在他的腰腹處,因為長時間被她托舉壓迫的緣故,那份感觸非常鮮明……而就在不久之前的溫泉池裡,他才親眼見證過什麼叫做「顏色好看」。

  眼下這個場景跟他曾經的一個夢境在某種意義上高度重合起來。就算沒有那份柔軟,她裸露的肩頭,因為剛從熱水裡出來發紅的皮膚,濕潤髮絲,溫熱的喘息……只要是關於她的一切,都足夠讓他難以把持了。

  所以她也一定發現了吧。

  尤拉諾維奇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絕望,為了逃避現實一樣地單手捂住了眼睛。

  是的,繆苗也發現了。

  隔著她已經濕透的浴巾和他岌岌可危的浴衣,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胸下的肋骨處。

  「……」

  「……」

  此時的兩人都很崩潰。

  迷之沉默保持了很久。

  最後是繆苗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回想到崔真熙那天對她的指責,咬了咬唇,問:「要我幫你嗎?」

  「!!!!!!」CPU已經報廢的尤拉諾維奇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的話。

  連告白都沒有達成,最後一層紙都尚未捅破,現在她想幹什麼?!

  繆苗滿臉正直,她義正言辭道:「這點生理問題就交給我吧,沒關係的,我們是搭檔,我們是同伴……我們是搭檔……我們是同伴……這點不算什麼……」

  她搬出已經很久沒有提到過的「同伴愛」像是複讀機一樣重複著,也不知道是為了催眠自己還是為了催眠尤拉諾維奇。

  「блиH!блиH!блиH!」尤拉諾維奇連爆了好幾聲粗口,他用手推搡著繆苗試圖從她懷裡跳下來,「XвaTиT!HeHaдοοcTaTьcявдypakax!!放開我!!ИдиοT!!ΟcTaвьMeHявποkοe!!」

  繆苗沒有理會已經開始狂飆母語的尤拉諾維奇。此時此刻的她也是因為思緒混亂到了極點才說出了那句話,一旦說出了,就像是自己給自己斬斷了退路一樣。已經破罐子破摔的她伸出了一隻手,從下方撫在了那份堅硬上。

  反正隔著她的胸部什麼也看不見,這樣一來心理負擔反而減輕了很多……她這樣安慰著自己,用手輕輕地摸了一下。

  尤拉諾維奇猛地抓住了繆苗的頭髮。他也不清楚自己當時是想抱緊她還是推開她,因為緊接著他便顫慄著身子,腦裡一片高光空白。

  只是單純地撫摸了一下,甚至沒有下一步動作,托舉著尤拉諾維奇的繆苗便感受到了有什麼溫熱黏稠的東西落在了她已經涼透了的浴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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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忘記說清楚了:關於德意志的H39到H44計劃,是原二戰德國海軍準備在1939到1944年建造的戰列艦,所有都沒有命名,甚至沒有具體圖紙,只有一個非常理想大致的計劃。因為倫敦條約,德國的戰列艦主炮口徑被限制在356,但因為德國搞小動作,造出的俾斯麥和提爾皮茨是380,而H方案則是在俾斯麥級上面更一步優化,H不是一個級別,而是一系列的計劃。

  當時其實有謠言,元首(對就是你們想的那個)受大和級啟發(460),想要搞更大更恐怖的炮800口徑【德國海軍:我們當時都是日了狗的。】

  然而因為俾斯麥和提爾皮茨的沉沒,德國徹底幾乎完全放棄海軍轉戰為陸軍,用來造船的鋼都用去造虎式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2:27

卷二 夏火 第七十一章

  繆苗的手觸電一樣的放開了懷裡的少年,這個時候的她甚至顧不上因為她突然鬆手而跌坐在地上的尤拉諾維奇。

  儘管大對方三歲,但別說sex經驗,就連男盆友也一直沒有談過的母胎單身少女舉起了一直在顫抖的手,手指之間的富強民主的白濁液體提醒著她自己剛剛都幹了什麼不得了和破廉恥的事情。她低頭一看,自己已經濡濕的白色浴巾上流有同樣的液體……雖然在一片潔白之中並不顯眼,但那黏膩的質感一看就知道並不是什麼和諧文明的東西。

  繆苗眼裡的高光一下子消失了,已經完全眼神死的她將視線挪到了還倚靠在牆壁上的少年身上。尤拉諾維奇鬆垮的浴衣已經敞開了大半,尚未從剛才的餘韻之中回過神的他不停地喘著粗氣,露出的緊實腰腹跟被煮熟了的蝦一樣滾燙發紅。

  他的渾身都在輕輕發顫,眼眶發紅,藍色的雙眼此時也彷彿蒙上了一層薄霧,迷茫地仰望著繆苗,目光無助得就像一隻被擼順了毛又被狠狠扔掉的奶貓。

  我都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

  為什麼她那時候會腦抽做出這樣的事情?!

  繆苗的內心正在進行著強烈的掙扎——

  【沒關係的繆苗,身為對方的搭檔,幫對方解決完生理問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小說裡面不是都這樣寫的嗎?軍校生互相幫擼……不!並沒有那種情節!別騙自己了!!

  明明就是你對他圖謀不軌,現在還想拿這種自欺欺人的理論來含混過關嗎?!人渣,真是人渣!!繆苗,你是人渣!】

  看著宛如被誰狠狠欺負過一樣的少年,她忽然又回想起了當年還在赫爾文時,某個帖子扒皮她嘲諷的「三年起步」……這下已經不是三年的問題了,這情況是無期的節奏!

  繆苗向後退了一步。

  不、不對,這裡退縮了自己豈不是真的跟人渣沒有任何區別?

  已經微微緩過來的尤拉諾維奇正好看見了她往後退的動作。他的瞳孔像是貓科動物一樣縮緊了,臉上閃過一瞬的受傷,金色的腦袋也隨之低下以此掩飾自己的脆弱。

  但緊接著,他就被緊緊地抱住了。

  「我、我會對你負責的!」繆苗蹲身擁抱著少年,結結巴巴地說,「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是真的!那、那個……」

  啊啊啊她都在說什麼?什麼叫做這次是真的?!繆苗為自己的口拙感到了無比的痛苦,曾經的她曾在自己聯邦口語還是不那麼好的時候怒爆「請讓我對你負責」這樣驚天動地的言論,後來的她無數次在對方希冀的目光下對這句話裝傻充愣,現在這樣一提反而暴露了自己一直都清楚自己說了什麼的事實。

  明明一直隱約意識到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卻一直沒敢主動戳破,反而選擇了縮頭烏龜式的態度來遮遮掩掩,關鍵時候強行轉注意力,這樣處理對方心意的她實在是太卑劣了。繆苗對自己的厭棄程度又上升了一個階梯。

  說到底,負責到底是什麼負責法……繆苗也不知道。

  「зaTkHиcь!」懷裡的少年朝她低罵了一聲。尤拉諾維奇不知什麼時候又找回了力氣,大力的從身後按住了繆苗的頭,另一隻手環抱上她的腰部,這樣一來反而是她被他圈進了懷裡。

  尤拉諾維奇將頭窩在了繆苗的頸窩處,頭髮濕漉漉的,有些毛刺,但還是非常的柔軟。他輕輕地蹭了一下繆苗的脖子:「HeοcTaвляйMeHяοдHοΓο。」

  聽、聽不懂。繆苗內心飆淚。

  「HeοcTaвляйMeHяοдHοΓο。」少年聲音顫抖地重複了一遍,連按著她的頭的手都在戰慄。

  恍惚之間,繆苗在那一刻理解到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樣用自己的母語回了一個單音節:

  「好。」

  ……

  然而在兩人沒羞沒臊抱了沒多久後。

  「苗苗,你還好嗎?剛才招待員跟我說你好像遇到了點問題,尤拉親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崔真熙的聲音驟然響起。剛才的情況太過混亂,他們竟然都沒有注意到有人進入了更衣室。

  「啊,你在這裡面嗎?」而如今崔真熙的聲音和他們僅隔一壁之遙。

  門內的兩人同時倉惶地放開對方,而門外的崔真熙透過門下的空隙也察覺到了裡面明顯有點不太對。

  下一刻,隱約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崔真熙憤怒地抓住了門板,竟然徒手將它從牆上撬了下來。臥了個大槽的兩人暴露在了一臉不可置信的崔真熙眼前。

  從崔真熙的視角,目前的狀況是這樣的:她可愛溫柔脾氣好所以總是受人欺負的好姑娘此時僅裹著一條濕噠噠的浴巾,無措地跪坐在地上,而那個惹人討厭整天就知道揍人揍人和揍人的臭毛子竟然破廉恥地張著腿也擠在這個狹小的淋浴間裡。

  更讓她崩潰的是地上以及繆苗身上那些謎之黏稠,那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白色液體已經因為剛才的一系列動作順著浴巾流到了繆苗的腿根,簡直是在跟她暗示著她的好姑娘已經被那小毛子自由平等文明公正過了一樣。

  雖然崔太太本人也沒有經驗,但為了取材閱片無數的她很清楚那是什麼玩意兒!

  阿西巴。

  這毛子真敢做,真敢做啊。她只是出於調侃童貞毛子的目的才給他看她的珍藏品,不是讓他真的下手去幹啊啊啊!!混帳!混帳!!

  似乎誤會了什麼的崔真熙幾乎當場暴走,護崽心切的她一腳踹翻了尤拉諾維奇把繆苗帶走。她將繆苗帶到了隔間浴室,扒掉了後者已經弄髒的浴巾,滿臉痛心地給她上下刷了一遍。這個時候的崔真熙武力值飆出了兩百個百分點,連繆苗在她手下都毫無回手之力。

  平時嬉皮笑臉不正經的人發飆起來比任何人都恐怖,繆苗都狂暴化的崔真熙嚇得一愣一愣的,竟一時不能組織自己的語言向對方解釋來龍去脈。

  「該死,為什麼他還沒有成年。」崔真熙將乾淨的浴巾再度搭在繆苗頭上之後,陰沉地咬了咬指尖,「這種情況報警反而會連累苗苗,不如我做了……」她的眼底有寒光。

  做了誰?!這個談話走向為什麼那麼危險?!繆苗驚恐地抱住了已經捋起袖子打算回去抗柴刀的崔真熙:「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

  ***

  深夜。

  四個人和衣而臥,繆苗躺在最左側,而尤拉諾維奇躺在最右側,中間隔著崔真熙和椎名有棲,這個分配是崔真熙強制要求的——即便繆苗已經澄清了真相,崔真熙還是鐵青著臉表示這事情不能那麼結束。

  繆苗沒多久就睡著了,但身心都遭受到了嚴重打擊的尤拉諾維奇則沒那麼幸運了。

  他面朝著牆壁,背後一直有一雙餓狼一樣兇狠的雙眼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目光幾乎要將他身上燒穿出兩個空洞。

  他平常是完全不怕那個大韓女的,但現在的立場讓他一下子硬氣不起來。

  「還醒著吧,尤、拉、親。」崔真熙陰陽怪氣地說,但為了不吵醒已經熟睡的另兩個人,她將聲音壓得很低。

  「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稱呼叫我!」尤拉諾維奇轉身,同樣低聲威脅道。

  「出去談。」崔真熙朝他使了個眼神。

  尤拉諾維奇「嘖」了一聲,兩人縮手縮腳地從被窩裡磨蹭出來,走到了庭院。

  ……

  尤拉諾維奇原本以為崔真熙的意思是「走,我們出去外面約架」,但沒想到到了院子裡崔真熙卻率先朝他低下了頭:「先跟你道個歉。對不起,剛剛沒有理清楚真相就對你動手了,不好意思。」

  ……這個一向只知道搞事就怕事不夠大的人一本正經起來讓他還真是不習慣。

  「但是——」崔真熙拉長著音調,一手攬過了尤拉諾維奇脖子,像是好哥們一樣地用拳頭捶著他的胸,「就算是苗苗主動的,你也要拒絕啊尤拉親,你知不知道你是未成年?你知不知道苗苗可能會三年起跳?你以為你是赫魯曉夫啊?趕美超英想原地起飛啊?露西亞人都喜歡搞這種套路麼?」

  繆苗對崔真熙的澄清只說了一半,剩下的細節隻字未提,所以崔真熙只清楚這事情是繆苗自己硬來的,而不知道過程的詳情。

  但對於尤拉諾維而言,崔真熙開啟的這話頭無疑又將這段不堪回首重新拉出來淩遲一遍。

  「……」他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對你們已經無話可說了,拜託你們走正常少女漫套路好嗎?」崔真熙單手扶額長歎,「曖昧階段結束應該是告白啊,告完白之後拉小手親小嘴約個會一起看看片吃吃飯,然後才奔向宇宙大和諧,為什麼到了你們這裡就直接升級到第三階段啊?」

  「……」誰知道啊他也很崩潰啊!而且為什麼現在他要忍著殺人的衝動,跟你像是知心好閨蜜一樣談論這種狗屎話題?!

  「總之,在明年到來之前,禁止對苗苗出手,當然,如果苗苗對你出手也要強硬拒絕。」崔真熙前所未有地嚴肅起來,「我們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好不好?總之先告個白?」

  尤拉諾維奇終於喪失了全部的耐心,他將崔真熙摟著他脖子的手扳開,準備回去繼續睡覺。

  崔真熙拽住了小毛子的領子,然後在對方暴走之前用手指比了個長度:「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初體驗時間——」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間只有一釐米的間距,「只有那麼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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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зaTkHиcь:閉嘴

  He οcTaвляй MeHя οдHοΓο: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2:46

卷二 夏火 第七十二章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接下來的時間裡,無論是繆苗還是尤拉諾維奇,都沒有辦法和對方單獨相處了。在第三者不在的情況下,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連視線都不敢落在對方身上,更別提正常對話了。

  尤拉諾維奇的亢奮程度也同時銳減了不少,後期也不會嘰歪著要去這裡玩要去那裡玩了。作為主場的椎名有棲終於拿回了話語權——既然關東也逛得差不多了,不如跟著她去關西吧,正好她也想回老家看看。

  然而決定下來後,崔真熙卻先行退場了。

  鵝蛋臉的少女叼著一串醬油團子,朝他們揮手:「老爸老媽催我回首爾啦,我就不去關西了,下學年再見!」

  只有她本人才知道,被家裡人催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如果她繼續待下去,知道太多東西的她指不定真的哪天被小毛子滅口。

  她拖著行李臨走前朝尤拉諾維奇比了個拇指,用眼神鼓勵他——不要慫,就是幹!按照我教你辦法做!

  尤拉諾維奇回了她一個白眼示意她快滾。

  缺少了最能嘰嘰喳喳的崔真熙,車內一下安靜了不少。椎名有棲一向沉默是金,尤拉諾維奇又從不屑主動展開對話,而往常負責舒緩氣氛強找話題的繆苗現在也因為一些微妙的原因不敢說話。

  死寂保持了一路,直到他們抵達了關西的吳市。

  吳市的吳港是扶桑的重工地區,城市正上方的空間站停泊了大量的星艦,而下方的艦廠則負責平日裡的造艦和維護,和橫須賀,佐世保,舞鶴,大湊是同樣性質的軍事基地。

  「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們。」椎名有棲說,「我是吳市出身的。」

  這裡就完全不是觀光旅遊的好地方了。

  椎名有棲給他們找了家酒店辦理了入住,然後分享給了他們一份當地的旅遊指南。

  「我有事需要先回家一趟,接下來恕我不能奉陪。近期應該會有夏祭和花火表演,具體日期和地點在當地論壇上會有通報。」椎名有棲朝看了繆苗一眼,和她交會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才能理解其中含義的眼神,「我個人建議你們去吳港基地看看,吳港基地旁邊還有海灘,雖然也就那麼回事,但聊勝於無吧。」

  ***

  椎名有棲離開了兩人沒多久,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我靠扶桑女你還真敢做啊!」那端的布萊克朝她飆音咆哮,「我只是一個轉眼你居然帶他們去關西,還去吳港!」

  椎名有棲皺了皺眉,她原本短暫地黑進了監控系統將他們的定位一直保持在東京,沒想到半天不到就被布萊克發現並破解了,看來自己的技術還有待加強。

  布萊克那邊的聲音非常嘈雜,時不時還有一群疑似來自邪教分子的狂熱呼聲,節奏感十足——布萊克大概是在秋葉原打call的時候瞄了一眼定位發現有些不對,椎名有棲幾乎能想像出他當場嚇得連揮舞熒光棒的力氣都沒有的模樣。

  「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椎名有棲平靜地回答,「我只是回家看看,赫爾文難道連學生的私人生活也要干預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黑了我光腦找出佩龍當時那點邊角資料的事情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天的女子談話嗎?泡個溫泉泡兩小時皮皺了沒?」布萊克有些跳腳,「我沒有跟上面彙報,反正那傻姑娘知道點事也不成問題,你也一樣。但如果尤拉諾維奇出現了問題,連你父親都保不了你!」

  「你是什麼意思?」

  「得了吧,椎名讓,超大和級戰列艦的設計負責者之一,你的父親。」布萊克隱約用上了威脅的口吻,「作為他的女兒,別讓他蒙羞。弄清楚你的立場,我們註定是要效忠於聯邦軍部的,不要感情用事。」

  椎名有棲的手倏然握緊:「看這樣子,尤拉諾維奇是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你看他成天一副傻白甜的樣子像知道半點屁事的模樣麼?」布萊克掩面崩潰道,「反正離公佈的日子也不遠了,你就行行好讓他享受一下人生最後一段平靜的日子吧。你帶他們去吳港這件事我不管,給我看緊他們,別亂跑,我現在就去找你們。」

  「現在?」

  「FUXK……等我打完這場Call!」布萊克從善如流地切換成扶桑語,加入了浩浩蕩蕩的偶像宅大眾。

  ***

  吳港基地。

  椎名有棲沒有騙她。

  吳港真的正在建造那兩艘被擱置已久,原本只是概念級別的戰艦了。

  繆苗一直有些想要逃避既定的現實。無論是布萊克的話,還是瓦西裡的態度,抑或是椎名有棲的洩密,都沒讓她堅定下面對未來的決心。

  紀伊已經基本建造完畢了,而尾張的艦橋還在施工當中,按照目前這個速度,來年的春天紀伊就能試飛了吧?尾張也不會太遠。

  切身面對面前這兩頭巨獸的時候,她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一個事實——離和平的結束已經不遠了,而身邊的少年,未來註定一路坎坷。

  「這群扶桑佬在想什麼?造戰艦?這不都是幾個世紀前的東西了麼,現在要這些玩意來幹嘛?」尤拉諾維奇抱臂靠牆,忍不住嘲諷道。

  繆苗原本伏在一旁的欄杆上,怔怔地俯視著下方忙碌的技工們,聽到尤拉諾維奇的嗤聲才抬了頭看向他,眼神有些複雜——他果然什麼都還不知道。

  她的目光剛落在尤拉諾維奇身上,後者便有些狼狽地轉過了身,打椎名有棲離開後,他們之間除了最基本的交談外,就再也沒有講過別的話了。

  「是赫爾文來的學生麼?」忽然有人跟她搭話。

  繆苗轉身一看,是一個矮個子的扶桑人,身著著技工的衣服。

  那人朝她笑了笑,解釋道:「這裡不對外開放,除了正規軍外,只有赫爾文的學生有權限來這裡參觀了。」

  「是的,我們是學生。」繆苗裝作有些詫異問道,「這是星艦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的——」

  「啊,你們機師可能只見過空母吧?我們現在造的是戰艦,這還是赫爾文軍校的指令。」

  「但戰艦不是不能投入實戰使用麼?」繆苗嘗試著套話。

  那個人聳了聳肩:「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們只是負責上頭的指令而已,聽技術部的人說是中央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但具體是什麼我們也無從得知,現在不過是把艦船的大致框架建設好罷了,中央的調控設施還沒落實。」

  ***

  兩人回去的時候依舊無言。

  繆苗想沿著海岸走回去,尤拉諾維奇沒有應聲,也就是默許了。

  於是繆苗走在前面,他緩步跟在後方。他屢次抬眼偷看著穿著連衣裙的少女的背影,海風鼓動起她的長裙,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太真切。

  尤拉諾維奇並非故意冷戰保持沉默,他只是在準備一件事情,一直在腹中打著草稿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張口說話。

  【「我們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總之先告個白!」

  「老實說崔太太我對你很絕望,你們在露西亞單獨相處了那麼久,你居然都沒有抓緊機會告白嗎?連關係都沒確定,你好意思一步登天?」

  「難得來扶桑,抓緊機會,看過少女漫沒有啊?……呃等等我問錯話了,無視無視。反正就是去祭典玩玩,人群中握緊彼此的雙手,然後在煙花炸開的時候告白……你問我為什麼要在放煙花的時候告白?我也不知道,總之扶桑劇裡都是那麼演的,你跟一個大韓人糾結這個我也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答覆啊!我是本子繪手,沒畫過純情系!總之告白告白先告白就對了!」

  「我說真的,你除了耍脾氣蹭的累之外你還會什麼?你要感謝我苗苗脾氣好,你要知道身材好脾氣好的女孩可受歡迎了,今年回去赫爾文指不定就跟別的熟男跑了!趁現在,別保持你那該死的人設了!先蓋個章宣誓主權會不會啊?」】

  崔真熙的「諄諄教誨」還回旋在腦海裡,鬼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樣耐著性子聽她放屁的,但感覺似乎又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不知不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大截。

  海岸旁邊有穿著泳衣成群結伴的遊客。走在前面的繆苗突然被幾個穿著沙灘褲的男人攔了下來,彷彿是為了證實崔真熙話語的可靠性一樣,居然當著他面展開了教科書般的搭訕手段。

  尤拉諾維奇怒氣沖沖地衝上前,準備捋袖子動手直接幹架,卻聽見了繆苗搖著頭拒絕對方:「不好意思,我有同伴。」

  繆苗回頭,正好看見了張牙舞爪跑上前的他。黑色的過肩長髮和與海水相應的海藍色髮帶一同被海風揚起,她將拂在臉上的髮絲別在了耳後,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到極點的淺笑。

  這個畫面一直定格在他的腦海裡,直到很多年後也未曾褪色。

  緊接著她便疾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朝那群人禮節性地頷首示意後,然後便拉著他小跑著離開了。

  ……

  走了沒多久,尤拉諾維奇掙脫了她的手。

  儘管非常留戀她指尖的溫度,但現在必須得提出來了。

  「喂,明天市區內據說有什麼扶桑祭典一類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鬼東西,但反正也來了,」他的手不自然地按在了脖子上,側頭不敢對上繆苗的目光,「要不要一起去?」

  「好。」

  繆苗點了點頭。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3:01

卷二 夏火 第七十三章

  次日的傍晚。

  「尤拉。」繆苗敲著隔壁的房門,「該出發了吧?」

  去夏日祭明明是他的提議,可臨近時間點,他不僅通訊不接,而且怎麼敲門都沒有回應。

  繆苗又給他發了條信息,等待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得到回信,她不知怎麼的有些疲憊,乾脆背靠著門蹲坐下來。

  她其實也有很多話準備想和他說,一直找不准恰當的時間點,又羞於表示,加上得知了太多她本不應知道的東西,一時判斷不出哪個才是輕重緩急,結果一拖拖到了現在。對於他提出想去夏日祭典這件事情,她其實是非常高興的,想著先不論未來的道路要怎麼走,起碼也要趁這次機會告訴他她真正的想法。她一開始是想繼續等待的,可最近總有一種如果再拖下去,也許就來不及說出口的預感。

  真是糟糕到極點的預感。

  然而先不談未來,現在他連人在哪她都不知道。

  繆苗有些失落地將頭埋在了雙臂之間。

  「你蹲在這裡幹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繆苗猛然抬起了頭,喜悅溢於言表。被她目光灼灼盯著的尤拉諾維奇反倒有些彆扭,丟給她一個袋子:「我去弄了點東西,椎名告訴我扶桑人這種時候都會穿這個,你進去換上。」

  繆苗打開袋一看。是一件已經縫製好的浴衣,上面是絞纈撮花的紫陽花圖案,白色的素底,粉紫藍漸變的花束,漂亮精緻得像是一件藝術品。

  她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在哪看見過這塊布料,對了,是還在東京都遊逛的時候,她短暫駐足於一家工藝品店面前欣賞過它,這種傳統人工紮染接近於工藝品的布料價格貴得驚人,她當時只是覺得花紋和顏色很養眼,才多停留了一陣子,沒想到他居然買了下來。

  那時的它還只是一塊未仕立的素布,如今卻已經是一件成衣了。他今天消失了一個上午,估計就是跑去了不知哪個地方,找人將其縫製成了浴衣。

  繆苗失聲笑了出來,一半驚喜一半無奈:「謝謝你,但我不會穿呀。」這種穿戴複雜,又不是直接披上紮個腰帶就好的扶桑傳統衣物,他是怎麼覺得她會穿的?

  「哼,我就知道你會沒用到這份上。」尤拉諾維奇像是早有預料一樣輕嘲道,但明明是嘲弄的話,言語裡卻又有道不明的雀躍,「你先把裡面白色的那件底衣換上。」

  繆苗聽話地回房。她在袋子裡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件塑封的白色底衣,穿戴方式明瞭,只需要套上將腰側的繩結打好就行了,應該是作為浴衣打底用的。

  她將它換上,然後打開了門。

  尤拉諾維奇看見只著一身襦袢的繆苗時喉嚨緊了一下,然後他也悶聲進到了房間裡面,從袋子裡翻找出別的配件,像是為了掩飾什麼一樣地拔高了音量:「你過來這裡。」

  繆苗明白這是他想幫她穿戴浴衣的意思了,她也沒問他是什麼時候學會穿戴浴衣這件他本不應清楚也不會感興趣的事情——這點小心思如果揭破的話,恐怕他又要炸毛了。已經摸透他性子的繆苗只是安靜地走到他跟前,然後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抬起了雙臂。

  在別人的幫助下穿戴衣服對於繆苗而言是一種新鮮的體驗,特別是幫她穿戴衣服的是眼前的少年,不真切感就更加嚴重了。放在接近一年前,這大概是她永遠沒辦法想像到的事情。

  浴衣披在身上,手臂穿過衣袖,右衽在下,左衽壓上。尤拉諾維奇抿著嘴將手從浴衣的兩側伸入她的衣襟裡,給她調整著浴衣的長度。

  這樣一來,就像是從背後環抱著繆苗一樣。

  想再保持這樣的姿勢一陣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想法。

  一條繩結固定住了浴衣,尤拉諾維奇展開了那條與浴衣花色相襯的藍色半幅帶,上面同樣是紫陽花的暗紋。他將半幅帶在繆苗的腰上纏了幾圈,然後給她打了個最為標準的文庫結。

  尤拉諾維奇做著一切的時候全程似乎都在屏息,直到那個結穩穩當當落下的時候,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氣,放開了繆苗。

  「好了。」他的聲音有些發啞。

  繆苗走到鏡子前,抬起袖子轉了一圈,眼底滿是欣喜:「很好看,謝謝你。」

  她耳側的藍色蝴蝶結隨著她的旋轉在搖晃。自打他送出那條髮帶後,她就再也沒換過成別的了,這個時候恰好和浴衣相應。

  的確非常好看。

  ***

  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城市裡的燈光都暗了下來,像是為了烘托夏祭氣氛一樣,廣告用的全息投影也全部關閉,兩人站在街頭,遙遙看見了遠處篝火與燈籠散發出的幽黃光亮。

  吳市平日裡略顯冷清的街道上開始變得熙熙攘攘起來。

  當地的人們或獨身或結伴而行,前往舉辦祭典的神社,神社依著一條運河而建,旁邊就是河堤。即便科技已經發展到如今的地步,這樣的地方信仰和習俗也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有人只是普通穿著,也有人穿戴了浴衣,一路都是木屐發出的清脆聲響。

  兩人默契地將終端調整成扶桑語的翻譯模式,聽著旁邊的人有說有笑地搖晃著團扇。即便是文化背景截然不同,這個時候的兩人也稍微能感受到一點他們的喜悅了。

  路上一直有別的行人有意無意地偷看著兩個人。繆苗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直到尤拉諾維奇朝旁邊的行人咂嘴揮拳,她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繆苗少有地調侃道,「不是已經習慣被大家看了嗎?」一個異區的遊客,金髮藍眼,長得又那麼好看,處於這種滿是本地風情的場合,招人目光是理所當然的。

  尤拉諾維奇煩躁地回道:「不是看我。」

  繆苗有些迷茫,要是擱在以前她恐怕還會誤以為這個好勝心強的少年連這方面都要和別人攀比,但現在的她大致也能參透了他話裡的意思了。她有些赧然:「是浴衣太好看了吧?」畢竟就算是扶桑本地人,也鮮少有人花大價錢用這種等級的布料縫製浴衣。

  這句話讓尤拉諾維奇更煩躁了。他只回答了繆苗一個冷哼——這個人怎麼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

  離煙火表演還有一陣子,神社下方就是各種攤販,小吃應有盡有,尤拉諾維奇特別中意烤炸的東西,一路往肚子裡塞了不少,繆苗則負責將他踩雷不喜歡吃的掃進肚子裡。

  吃到後面,尤拉諾維奇才隱約覺得有點不對,看著繆苗從善如流地從他手上拿過他吃了兩口就沒動過的糖蘋果,他忍不住問:「你喜歡吃這種東西嗎?」

  繆苗咬了一口,口齒有些含糊:「一般,但是扔掉了可惜。」能被繆苗說一般,那就是不喜歡了。

  這時候小毛子才驚覺自己已經任性了一年,把不要的邊角廢料全部都推給了自己喜歡的女孩。

  聯想到崔真熙的話,尤拉諾維奇忽然隱隱有了一股危機感,他一把從繆苗手上又奪過那個糖蘋果:「不喜歡吃就不要吃!你幹嘛整天把自己當做垃圾桶?!」

  爭奪的時候,繆苗的手指不小心沾到了的有些融化的糖漿,於是她舔了舔指尖,回答道:「但是都是你吃過的,又沒有關係。」

  答非所問,但是會心一擊。

  尤拉諾維奇的臉比手上的糖蘋果還要紅,他就著繆苗咬過的地方,兩三口將把它解決完畢,竹簽扔到了一旁的垃圾處理器裡。

  這回輪到繆苗臉上有點發燙了。

  「要、要撈金魚嗎?」繆苗指向了旁邊的攤子,試圖將注意力轉向別處,「感覺很可愛。」

  尤拉諾維奇比她還緊張,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就上了,撈了幾次全部破網,紙質的漁網根本經不起他的暴力撈法。

  連交了一堆「學費」都沒能撈起一尾金魚,他的自尊心幾乎掃地,天才的光環都要碎裂了。繆苗也有點躍躍欲試,要了幾張紙網,但畢竟都是新手,她也不免手拙,撈了幾次也沒能成功。

  這似乎稍微安慰到了尤拉諾維奇一點,他像是找回了一點自信,又或者說堅定起一定要在自己姑娘面前耍把威風撈到金魚的決心,又朝老闆要了二十個網。

  連那該死的浴衣穿戴教程他都花了一個晚上看視頻強行記住了,區區幾尾金魚怎麼可能難得到他?!

  然而還是全部戰敗。氣得都想直接砸攤子了。

  正當他還要繼續繳學費的時候,繆苗拿起最後一個漁網,快準狠地伸入水中一掀,一尾金魚穩穩地落入了盆中。

  她將水盆遞給了攤主,這才注意到了自己已經濡濕的衣袖,有些懊惱地搖搖頭:「怎麼弄濕了……」

  尤拉諾維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繆苗的輕皺著眉頭的模樣,她就連這樣的神情都非常溫柔。

  攤主將裝有金魚的透明袋遞給了繆苗,而她又將它交給了他:「但是運氣真好,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尤拉諾維奇後來也不知道,她最先開始的手拙,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遷就他。

  ……

  兩人並排著繼續走著,人流忽然變得擁擠起來。

  在人頭攢動之中,繆苗看見正前方不遠處有一隊人馬舉著一個像是轎子一樣的東西,呼喊著整齊的口號向他們筆直而來,旁邊是護擁的人群,一派歡慶。

  繆苗本想拉著尤拉諾維奇到一側躲避,但扭頭一看卻發現人不見了。

  「尤拉?」繆苗喊了一聲,聲音馬上便湮沒在一片嘈雜之中。

  她頓時有些慌亂,提高了音量:「尤拉?」

  在哪裡,人在哪裡?

  明明知道就算一時走丟,也能依靠聯絡工具馬上會和,但她現在卻沒有辦法忍耐見不到他的焦躁感。

  「尤拉!」她又喊了一聲。

  在哪裡?快出現啊……在哪裡?

  「別叫了!這裡!」

  手被人猛地抓住了,繆苗回頭看見那個熟悉的金色身影時,心跳忽然恢復了正常的頻率。

  她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有點想要流淚,所以她反手緊緊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一點縫隙也不留,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於是他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3:12

卷二 夏火 第七十四章

  同一時間。

  剛下列車的布萊克正好看見一身黑衣的銀髮少女靜坐在等候廳,兩人目光對上的時候氣氛凝聚了一瞬。布萊克肚子反射性抽痛,他迅速地退後了一步,差點倒回到懸浮列車裡面。

  「我靠,怎麼是你來接我!椎名先生呢?」布萊克抱著肚子問。

  「我父親今天沒有時間。」椎名有棲站了起來,扭頭瞥了眼布萊克示意要他跟上,「赫爾文昨天將『感應裝置』送到了吳港,他現在正在負責測調紀伊號。」

  「這進程也真是夠快的,我還以為起碼要等到來年春。」布萊克撓了撓後腦勺。

  椎名有棲冷笑,她加快了步伐:「呵,研發它的主要負責人不就是你麼。」

  「小姑娘,別板著一張我欠你兩百萬聯邦幣的臉。」布萊克提上了行李跟上了椎名有棲,「我還有很多東西沒微調呢,那麼快實裝沒有必要。」

  椎名有棲突然站定了,緋紅的眼睛像是被陰霾籠罩住了一樣:「告訴我,你製造出的那個東西風險到底有多高?」

  她明明比布萊克矮了兩個頭,此時散發出的氣勢卻讓布萊克有一種她在俯視他的錯覺。

  「幹什麼那麼一驚一乍的。」布萊克訕笑著又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沒有實驗之前這個誰都不好說,但我保證不會出現『前代』的情況,時代在進步嘛。」

  「『前代』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說黑客技術不夠到家就不要亂翻別人後花園,一知半解只會給自己平添煩惱不是嗎?」布萊克聳了聳肩,「這個我以後會告訴你,現在能不能先帶我去吃點東西?我這幾天只吃了妹抖咖啡廳的蛋包飯,都快餓死了。」

  「沒時間給你吃飯。」椎名有棲說,「我父親讓我現在就把你帶去吳港基地。」

  「我再怎麼也是個掛名在校生,怎麼還沒畢業日子就過得跟社畜一樣?真是作為天才的悲傷。」

  兩個人走出了車站,周遭一下子暗了下來:吳市一片昏暗,只有遠處山坡上的神社散發著光亮。

  「哇哦,今天是什麼節日?」布萊克又開始沒營養地打諢道,「扶桑人的萬聖節麼?我需不需要變個裝,挨家挨戶去問『trick or treat』?」

  「別傻了,沒有人會給你糖果的。」椎名有棲斜了他一眼,「是夏日祭。」

  「哦,這個我知道我知道,扶桑著名的狗男女穿著那個叫做yukata的東西一起出去外面狼狽為奸看hanabi的佳節。」布萊克似乎特別想在椎名有棲面前炫耀一下他流利的扶桑語,「真好啊,我也想去Natsu matsuri。」

  「閉嘴。」

  ***

  繆苗分辨不清究竟是她的,還是尤拉諾維奇的手心在出汗。兩個人手掌之間汗津津的,但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放開他的手。

  總算是避開了主要的人流擠到了神社的石梯上,繆苗呼了口氣,正想回頭問問尤拉諾維奇有沒有被擠到,卻在扭頭的時候用餘光瞥見了石階旁邊錦簇的花團。

  「唉,是紫陽花呢。」繆苗有指著那團不合時宜的花給尤拉諾維奇看,「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花季了吧?」

  尤拉諾維奇哪知道這些東西,露西亞可沒有這種植物生長,他之所以買下那塊布也只不過是因為繆苗多看了它兩眼,但他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只能裝作他早就知道似的點點頭。

  「真是稀奇,」繆苗鬆開了尤拉諾維奇的手,蹲下身打量著那團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開的花朵,自言自語道,「是因為神社這邊比較陰涼的緣故麼?」

  那簇花團大概是因為在不屬於它的季節綻放的緣故,顏色非常慘淡,跟繆苗浴衣上鮮豔的撮花不能比擬。花團已經開始凋零了,指不定明天再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地的花瓣了。

  繆苗短暫的驚喜又消退了,她站起了身,朝身後抱臂等著她的少年笑了一下:「煙花好像是在九點的時候才會放,我們上去一點吧,那樣看的更清楚一些。」

  ……

  吳市是一個海濱城市,這倒不是為了仿造古扶桑的地理位置而設置的。由於城市的正上方即是空間站,而城市本身又是重工地區,臨海更能提供所需要的龐大能源,而且還能為測試新型武器和反應堆提供便利的場所。

  夜到了深處的時候,海潮湧起,海風也變得凜冽起來,身處高地的兩人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特別是繆苗,浴衣其實是一種一點也不清爽的衣物,她裡面的襦袢早先因為炙熱已被汗水浸透了,這個時候被涼風一吹更生寒意,她生理性地打了個冷顫。

  尤拉諾維奇「嘖」了一聲,然後解下了在腰上打了個結的運動外套,扔到了她頭上。

  繆苗剛想說尺寸不符合,沒想到攤開一看卻發現這件外套非常寬鬆,她有些驚訝,然後道了聲「謝謝」,便把外套披上了。

  神社下方的攤販還是一片喧嘩熱鬧,但是石階以上卻是一片清冷。

  繆苗直接在一階石板上坐了下來,她朝尤拉諾維奇招了招手,示意讓他也在旁邊坐下。

  但是坐下開始慢慢等待煙火的時候,兩個人又恢復了原先一言不發的相處模式。

  最後是繆苗有些坐不住了。她不自然地找著話題:「吃飽了嗎?」

  尤拉諾維奇支著下巴,只回答她一聲鼻哼表示肯定。

  「今、今天月亮很漂亮呢。」繆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尤拉諾維奇「哦」了一聲,還是沒理她。

  「……」繆苗又沉默了一陣,然後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尤拉。」

  「幹嘛。」

  「今天能跟你出來看煙花,我很高興。」繆苗側頭看著尤拉諾維奇,儘管他並沒有看著她。

  「你在說謊。」這句話不知道觸及了尤拉諾維奇哪個雷點,他心裡有股火躥了上來,也直起身回看著正在朝他微笑的繆苗,「你在說謊,你沒有高興過,來到扶桑之後,你就一直沒有高興過。」

  「別朝我露出那種假笑了,你當我是智障嗎?」尤拉諾維奇提升了音量,「跟我出來讓你非常難以忍受嗎?」

  「不是。」繆苗搖頭。

  「跟我說出那種話的人不是你嗎?想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全部都是騙我玩的嗎?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跟個白癡一樣在那裡瞎興奮,你根本就沒有高興過……」尤拉諾維奇難得直率地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傾瀉出來,「剛才也是,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哭還醜,真是噁心死了。」

  不對,他想說的不是這些,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滔滔不絕地就將傷人的話講出了口。

  他早在東京的時候就意識到了,繆苗根本是勉強著自己跟他們嬉笑打鬧,連崔真熙都沒有發現。繆苗一定沒有發現她以為他沒看著她的時候,他是注意著她的。

  媽的橫出去了,告白那種事情無所謂,黃了就黃了,他只是想看她發自真心地笑一下,不是那種像是在哭的笑,既然跟他在一起那麼難以忍受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

  她現在的表情是怎樣的?明明直視著她,但是視野內的光景卻一片模糊,連帶著她的臉都也看不清楚,是他真的看不清還是不想看清楚?

  「既然那麼難以忍受,那就不要跟我待著了,整天看見你那張醜臉我也覺得很煩躁——」

  會受傷嗎?還是會失望?尤拉諾維奇正想著,卻被繆苗一把抱住打斷了思緒。

  她髮絲之間淡淡的清香竄入鼻內,抱住他的雙臂是那樣用力,甚至讓他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但她的手卻又在莫名發抖,他能感受得到,這下他是真的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在想什麼了。

  「不是那樣的。」繆苗在尤拉諾維奇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我真的非常高興,跟你在一起是我覺得最快樂時光。」

  「這句話絕對不是騙人,我想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今後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要說那種話。」她放開了尤拉諾維奇,眼睛裡還有些濕潤,「聽我說,尤拉,我——」

  「閉嘴。」尤拉諾維奇氣急敗壞地捂住了繆苗的嘴巴,他似乎知道了繆苗想說什麼,但他絕對不允許由她提前說出那句話。

  煩躁,日,靠!因為剛剛那一出,他肚子裡打好的草稿直接揉成了廢紙扔到了腦海裡不知道哪個小旮旯裡去了,現在怎麼回想也翻不出當時準備好的臺詞。

  尤拉諾維奇的聲音細弱蚊蠅:「Tы  MHe  Hpaвишьcя。」這大概是他人生中說話最沒有底氣的一次了。

  他講完之後就有些懊惱了:不對,他想說的也不是這個。

  「?」繆苗被捂著嘴,只能朝他歪歪頭表示不理解。

  他張了張口,忽然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急促的鳴聲,下方的人們歡呼起來,一發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節慶的太鼓聲同時在下方響起。

  繆苗有些驚喜,黑色虹膜猶如鏡子一樣倒映出她所見的燦爛花火。

  煙花不斷地在夜空中綻放,音樂聲也漸入高潮。

  媽的智障,崔真熙還讓他在放煙花的時候表白,那個大韓女的是故意的嗎??這他媽哪能好好說話啊?!

  「Я  люблю  Teбя!!!」尤拉諾維奇放下了手,無比認真的朝吼出來了另一句話,他這聲吼得中氣十足,保證在這接連不斷的爆裂聲中也能讓繆苗聽得清清楚楚。

  「Ya Lyublyu tebya?」繆苗試著模仿他的發音重複了一次,「是什麼意思?」

  挫爆了,他居然連直接表達的勇氣都沒有,只敢用自己的母語自我滿足一下。

  尤拉諾維奇喉頭有些發緊,他握緊了拳頭,終於要豁出去將醞釀已久的那句話說出去的時候——

  繆苗的瞳孔忽然急速收緊了,尤拉諾維奇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眼中本來承載著絢麗花火的夜空被數道更為耀眼的光線切割了。

  隨著天空被那不詳的光線撕裂的同時,遙遠的某處傳來了爆破聲。

  真正的爆破聲。

  太鼓聲,人群的喧嘩聲,一瞬間都停止了,只剩下煙花還在炸裂的聲音……以及接連不斷的爆破聲。

  緊接著,悲鳴聲響起,恐懼急速蔓延了整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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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句話是我喜歡你,但因為在俄語裡面喜歡也可以不是愛情的意思,所以第二句話他換成了我愛你,雖然苗妹沒聽懂,但她記住了發音啊,這就夠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3:29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七十五章

  吳港基地。

  「這幫婊子養的畜生,日他娘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它們擁有這等智商!」

  一架扶桑舊式的「烈風」型號的空戰機甲衝破濃重的煙霧騰空飛起,背後是接連不斷的爆炸引起的颶風,火光沖天,像是章魚一樣張牙舞爪的火舌幾乎要將它再度捲回爆炸的中心。

  以烈風的視角俯瞰,早先時間建造著紀伊和尾張的吳港基地像是被一把利刃進行了數次切割一樣。那數道光線在地面上留下了滲人的裂縫,遙遙望去深不見底,堅硬的銅牆鐵壁在它們面前就跟柔軟的蛋糕一樣。

  坐在烈風裡的布萊克仰望著天空,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掩藏在層雲的背後,那傾斜而下耀眼亮白宛如月光一樣卻毀滅了整個吳港基地的光線,就是來自那群玩意兒的手筆。

  他扯出了一個苦笑,儘管早已查閱過多方資料,但這也是他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面對那傳說中的生物。

  蟲族。

  該死,還是高階的空兵光線級。

  「父親大人!!」一道淒厲的聲音將沉浸在對未知的恐懼裡的布萊克拉回了現實。

  布萊克看向了烈風的手甲,椎名有棲蜷縮在裡面,剛剛爆炸引起的衝擊讓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現在她緩過神來了,倚靠在烈風的手甲裡俯望著下方的火海,如果不是周遭再無活物,布萊克幾乎不敢想像剛才那聲絕望的叫喊來自冷如冰山的她。

  布萊克似乎看見她的背影在顫抖,但他不確定那是真的,亦或是火光扭曲了空氣和他的視線。

  「別看了,這種情況肯定死絕了。」布萊克有些不忍,「還好反應堆還沒有安裝上去,否則這一塊都得夷為平地。混帳,近軌的巡邏艦隊都在幹什麼?居然放它們進入了扶桑的本州星域內……」

  他們能僥倖生存多虧了布萊克。這個技術死宅閑來無事,遊逛吳港基地的時候看見了機庫裡停放了扶桑的老式空戰機甲烈風,一時忍不住爬上去研究了一下這當年創建過無數戰績的扶桑舊式機甲究竟有哪裡與眾不同,而椎名有棲當時負責看緊他,好防止這個中二病胡亂作死。

  從天而降的毀滅一切的殺人光線到來時,布萊克那幾乎快退化的機師本能因為生命面臨危機,跟著他的腎上腺素一齊爆發了,操縱著烈風抓住了一旁的椎名有棲堪堪逃了出來。

  「喂喂喂——」布萊克帶著椎名有棲一邊遠離吳港基地,一邊嘗試和指揮塔進行聯繫,然而無線電是一片忙音,他又連續調試了幾個頻道,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

  離吳港最近的是舞鶴基地,但舞鶴基地能夠派出的兵力有限,那麼只能寄希望於佐世保和橫須賀了。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爸爸!」椎名有棲正在啜泣,人在面臨危機的時候總是下意識使用自己的母語,她也是,不停地呼喚著那個稱呼。

  「別哭了小姑娘,想想你的人設啊。雖然說抖S冰山少女這屬性都爛大街了,但還是有人萌的,你再哭人設就崩塌了,崩塌了就沒人萌了。」布萊克安慰別人的時候也只能說一些沒有營養的爛話,「想想你當年踹我肚子時的狠勁啊,拿出點那個時候的氣勢——」

  「閉嘴!!」椎名有棲崩潰地朝他嘶吼。

  布萊克立刻閉上了嘴巴。

  第一輪光線攻擊毀滅了吳港基地之後,『它們』又安靜下來,布萊克卻絲毫不覺得慶倖,他清楚它們這短暫的寧靜是為下次進攻進行準備。光線級就是這樣的東西,高殺傷性,但每輪攻擊結束之後都需要一定時間進行體內再次「充能」。

  不過只有光線攻擊麼?那麼也就是說敵人只有空兵光線級?他抿起了嘴唇沉思,以剛才目擊的光線數量,敵人大概也就百隻左右,這個單位太小了,不太符合它們進攻的一向習慣,不過這對他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布萊克試著用烈風上的熱感探測雷達弄清楚雲層後究竟有多少隻蟲子躲在裡面,但是雷達沒有反應,他又用肉眼目測了一下那濃重的層雲,雲層之間隱約有雷電一樣的光線在摩擦躍動。布萊克終於反應過來來了: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積雲,而是蟲子們用來掩護自身放出的干擾性煙霾。

  雲層之間又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像是流星靠近地平線一樣發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再度亮起,然而對於他們而言,這更像是毀滅來臨前的信號燈。下一刻,那橫掃一切的激光再度落在了吳港基地上,它們不再漫無目的地到處掃射了,而是聚集到了一個點上,緊接著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地齊齊劃往了一個方向!

  光線將吳市裡那座不高的小山像是對切一樣地劈裂成了兩半,強大的能量引起了地表的塌陷,那座山連帶著上面已經成為瓦礫的神社像是被抽走了至關重要的那根木頭的jenga積木一樣,齊齊往下塌沉起來。

  布萊克睜大了眼——那他媽不是那小毛子和傻女孩在的地方嗎??

  ***

  在第二發衝擊到來之前。

  遙遠在山頭看見吳港基地處於一片火海的繆苗拉起尤拉諾維奇便往山下飛跑起來。

  木屐的繩子「啪」的一聲斷了,繆苗踉蹌了一下,差點踩空跌下臺階,被尤拉諾維奇用力一拽才勉強保持住了平衡。

  繆苗沒有回頭,她乾脆踢掉了另一隻腳的木屐,撩起了浴衣的下擺繼續飛奔。

  糟糕的預感,糟糕的預感,要不再跑快一點,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

  但是身後的尤拉諾維奇不知怎麼地卻突然停下了,繆苗回頭,剛想問他怎麼了,卻見他一臉痛苦地捂住了頭。

  尤拉諾維奇只覺得腦袋快要爆炸,這種感覺糟糕透頂,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腦漿共振一樣。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了無數的重影,連繆苗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一時間天旋地轉,這讓他寸步難行。

  繆苗見狀也來不及問他具體情況,情況太過緊急,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將他直接抱了起來,繼續往石階下飛奔。

  在雲端之上的光線再度落在吳港基地的時候,繆苗停下了腳步,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那個時候駐足,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著她——不能再往前跑了。

  為了印證那道聲音一般地,那數道光束聚集到了一起。

  那個時刻,繆苗的五感像是電影的一幕被截取下來,逐幀播放。

  被那束光芒籠罩的東西都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在空氣裡,而那摧毀一切的白光在向他們靠近,筆直的,彷彿他們就是它的最終目的地一樣。

  它開始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吞噬掉它所路經的一切:首先是建築民宅,然後到是山下列成一排的攤子,糖蘋果店,金魚攤,章魚燒店,炒麵店,剛剛抬著神轎的人群們,都湮滅在了那道白光之下。

  這一切在現實中大概都只是數秒之間的事情,卻在繆苗的虹膜上被無限延長,死亡的進度條像是以微秒的速度前進著。

  在真正的死即將降臨在他們頭上之前,繆苗的身體終於動了起來,她抱緊了懷裡的尤拉諾維奇,以她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向一旁的樹林裡躲去。

  瀕臨死亡讓繆苗的雙腿爆發出無限的力量,她只顧著狂奔,直至身後掀起了一股巨浪,像是將她掀翻到一旁,又像是將她吞噬在其中。她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正在坍塌,有無數積石瓦礫樹枝向他們襲來。混亂之間,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了她腦後勺上,她背了口氣,眼前一下子發黑起來,她在視野完全模糊之前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尤拉諾維奇,他緊皺著眉閉著眼,看起來非常的痛苦。

  繆苗咬了咬牙,然後伸手抱緊了他的頭部,盡可能地用身體將他護在了懷裡,然後她的腳腕用力地打了個轉,在墜落之前將自己的身子墊在了尤拉諾維奇的底下。

  最後一刻,她遠遠看見了神社前巨大的紅色鳥居被削成了兩半,而它背後的天空還在綻放著美麗的花火。

  綻放,消失,綻放,消失。

  真的,非常非常的美麗。

  尤拉當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呢?這種時候她居然有心情想這種事情……還真是不可思議。

  Ya lyublyu tebya。

  繆苗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告訴著自己醒來的時候也絕對不能忘記,如果還能醒來的話。

  她也還有話沒說出口,那是必須告訴他的話。

  然後,她的意識和天上的金樹銀花一樣,一齊凋零在無垠而黑暗的夜空裡。

  ***

  尤拉諾維奇醒來的時候,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塵埃彌漫在空氣裡,只是呼吸了兩口就忍不住急促地咳嗽。他們似乎被山石掩埋在了下面,幸運的是有幾塊幾塊巨石在他們上方搭出了一個牢固的屏障,才讓他們在災禍之中僥倖得生。

  他覺得身體到處都在痛,但是輕微地動了動,卻發現沒有任何地方受到了致命的傷害。

  那股爆炸的頭痛欲裂感終於消失了。

  但……等等……

  對了!

  尤拉諾維奇終於想起了最後發生的事情,他立即在黑暗中倉皇地用手摸索著,這個動作是不必要的,因為他立刻就注意到了他自己就倚靠在一個柔軟的身體上。

  隨著他的動作,最後關頭都護著他頭的手無力地垂在了地上。

  尤拉諾維奇的呼吸在那一剎那凝固起來。

  他輕輕地推了推身下的人。

  「喂。」

  「喂,你還醒著吧?」

  「喂!!!回答我啊!!」

  尤拉諾維奇大聲嘶吼著,但他的手卻在發抖,什麼也看不見的他只能順著她的衣襟往上,慢慢地落在到了她的脖頸上。

  還有輕微的起伏,這是生命還在延續的象徵。

  尤拉諾維奇鬆了口氣,他幾乎有一瞬間想要毫無骨氣和出息地哽咽,但這口氣還沒完全鬆下,他便感受到了指尖碰觸到了一片黏膩……他沉默地收回了手,一股鐵腥的味道竄入鼻內。

  他雙手按在了繆苗的肩上,一點力氣也沒用,只是虛虛地放著:「喂。」

  「喂。」

  「繆……苗。」尤拉諾維奇艱難地叫著。

  這是他認識她以來第二次準確地叫出她的名字,真是諷刺,每次他叫出她的名字都是在這種最糟糕的場合。第一次是模擬賽的時候,那時候她將自己作為誘餌身陷於二十多架機甲的圍攻之中,他在衝上去之前叫呼喊出了她的名字,但她似乎並沒有聽清楚。而這次周圍一片安靜,什麼雜音也沒有,那麼她肯定能聽得清清楚楚的了。尤拉諾維奇期待繆苗會給他回應,但她沒有。

  尤拉諾維奇艱難地在狹小的空間裡直起了身,將自己挪到了一旁,好不再壓在繆苗身上。

  他在黑暗之中緩緩抱起了她的上半身,擱在了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他摸索到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裡,她的手很涼,幾乎是死人的溫度了。

  尤拉諾維奇垂下頭,用自己的鼻尖探尋著她的呼吸,嘴唇輕輕地蹭在她的唇畔上,聲音都在顫抖,幾近嗚咽:

  「繆苗。」

  「繆苗……」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3:41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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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邦軍校赫爾文總校區》校區論壇》灌水區》

  主題:辣雞蟲族,騙我青春,還我暑假,日它們全家。

  LZ【炸了它老巢】:如題,感覺今天校園論壇裡還沒有多少人?我是第一個來帶節奏的麼?

  1L【匿名】:……

  2L【匿名】:……

  3L【匿名】:……

  4L【反手就是一發陽離子炮】:這個迷之嚴肅沉默讓我不敢亂格式……

  5L【匿名】:沒有人的原因是所有學生還沒有被全部召集回來吧?畢竟都是臨時接到的通知。

  6L【匿名】:再過兩天就應該全員集結了,畢竟我們都是空戰預備役,空戰機師本身人數就不多,這下可能真的是還沒畢業就要上戰場的節奏了。

  7L【匿名】:吳港空襲事件到底他媽是怎麼回事?!近軌巡邏艦隊都是吃白飯的嗎?!地基防護炮呢?軌道炮呢?!最後那些垃圾蟲子被碾死了沒有?!

  8L【樓上淡定點】:這次蟲族出現的很奇怪,只是炸翻了吳港就立刻撤退了。據觀測統計的話,應該只有不到百隻左右的空兵光線級,這個數量加上粒子干擾霧,也難怪沒被巡邏艦隊和雷達探測到。

  9L【匿名】:況且屬於極東地區的扶桑星域本身就處於聯邦大星域的邊緣地帶,可以說是緊挨著未知宇域的,的確是受襲幾率更大一些。

  10L【匿名】:補充一下:當時的橫須賀基地的裡根號正好在附近星域進行演習,指揮塔發現不對的時候就立刻讓它折返支援了,但是有點晚……到的時候吳港基本就已經……哎,不過相對較近的佐世保基地倒是立刻派遣了第五護衛隊,起碼將災後損失控制到了最小。

  11L【匿名】:不科學啊,蟲族什麼時候以那麼小的單位出擊過了?感覺這個數量就跟……呃,感覺就像是派了一組偵察兵一樣??有點恐怖啊。

  12L【匿名】:先不管這些細節,你們沒聽說麼,超大和級戰列艦紀伊號和尾張號也被摧毀了。

  13L【匿名】:超大和級戰列艦??為什麼會有戰列艦???戰列艦不都是早就廢棄的艦種了麼???

  14L【這輩子只想開Me 110】:樓上到底是有多孤陋寡聞,連我這個身處東德的人都知道扶桑在造戰列艦了,順便一提,德區也在造戰列艦,但是速度沒扶桑那麼快就對了。美利堅合眾區也正在改進舊時留下來的衣阿華級戰列艦,據說還準備造蒙大拿級。

  15L【匿名】:我特麼有點細思極恐!!戰列艦要怎麼派上戰場啊?戰列艦不是不能用麼??

  16L【匿名】:那就是科研部和技術部的事情了,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只負責除蟲,別歪樓了。

  17L【匿名】:我去年還只是一年新生,今年抱著成為學長的美好夢想準備勾搭小學妹,怎麼說預備役就預備役了!因為臨戰原因,赫爾文今年不收新生了!!我的小學妹!!!【痛苦,jpg】

  18L【匿名】:我的暑假啊!!!我美好的暑假啊啊啊!你能想像躺在地中海的沙灘上享受著陽光浴,就著勃艮第紅葡萄酒,吃著煮出來的新鮮青口和牡蠣,被強行抓起塞回通往赫爾文時的崩潰嗎?我甚至沒能品嘗到我的最後一道舒芙蕾奶酪!

  19L【FUXKING RIDICULOUS】:稍微能理解樓上的心情,我當時也是趴在南加的海灘上享受著美妙的人生和巧克力色美腿,不過我吃的是薯條和可樂。

  20L【日他們爹娘啊兄弟們】:是啊我們的暑假啊!還我們的暑假啊啊!!這個時候不就該操他們爹!日他們娘嗎!慫啥慫!!

  21L【好想再吃一次煎餅果子啊】:蟲醜不約,不約,拒絕日蟲。

  22L【樓上是中華區的?】:21L,能不能號召一下你區的廣東同胞們,我聽說傳說中的廣東一個人能頂一個師團,不管是煎煮烤炸還是蒸燉烤烘,毀滅蟲族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22L【死撲街!】:你哋都喺度講乜鬼話!廣東人唔食蟲子!哦,唔啱!我哋食蟲子!但系我哋唔食嗰啲蟲子!

  23L【哈哈】:雖然看不懂樓上到底在說什麼,但總覺得樓裡的氣氛一下子歡樂起來了哈哈哈。

  24L【匿名】:苦中作樂唄,都喪著臉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回來,不如現在調整心態,好好思考要怎麼回敬那些狗娘養的。

  25L【匿名】:沒想到我們都是那麼有哲理的軍校生啊233333說起來大家的重點居然不是蟲族入侵這件事,真是有點意外。

  26L【匿名】:早有預感了,自從對戰賽突然公佈無人機就有這種遲早要來的感覺了,只是來得太快了。

  27L【匿名】:樓上+1。

  28L【匿名】:+2。

  29L【匿名】:+3。

  30L【匿名】: +4,說真的,這點接受力和覺悟都沒有,來赫爾文上個屁學。

  31L【優雅地吃司康】:我是去年的三年生,今天回校的時候就已經直接被宣佈成為上士,並且收到了調遣指令了,雖然不知道具體任命時間是什麼時候。先來認個親吧:第五艦隊航空聯隊,空四師,空戰機團,第一大隊,第二飛行中隊,隸屬尼米茲級航空母艦-70卡爾文森號,有沒有一起的?我們還能結個伴。

  32L【匿名】:之前整天幻想著沒有畢業前就幹出一番大事得到軍部賞識提前授勳,沒想到真正來的時候還真挺無奈的。我嚴格來說算二年生(沒錯就是去年的一年生)吧,也是剛被宣佈成為上士,但我的調遣指令還沒下。

  33L【匿名】:預備役都有軍銜了啊2333空戰機師就是這點好,當兵起步都比別人高。

  34L【匿名】:起步點高,是為了第一個衝上前線拼命啊,羨慕不過來的。【手動微笑jpg.】

  35L【匿名】:也不能那麼說吧,據目前情報,蟲族不是又銷聲匿跡了麼?

  36L【匿名】:哦你覺得它們只是來擦擦我們屁股就跑嗎?難道我們還要坐以待斃等待它們的下次進攻?

  37L【匿名】:正面肛!

  38L【匿名】:不要慫!

  39L【匿名】:大力出奇跡!!

  40L【你們夠了】:大清早又看見你們機甲系在刷屏……

  41L【匿名】:科科,誰叫機甲系是赫爾文著名的水系。

  42L【匿名】:樓上想引戰?!

  43L【我是41L】:……我的意思是機甲系是赫爾文著名的水論壇系。

  44L【醫療系的pure angel】:這點理據服,成天就見他們機甲系的天天蓋樓樂此不疲。

  45L【匿名】:哪像我們科工系的,啊啊啊整天熬夜掉頭髮傷身傷神肝都要廢了,日我又要去測試反應堆了,不水論壇了!

  46L【匿名】:同作為科工系的給你們提個醒,赫爾文已經開始順著那百隻光線級的蹤跡試圖追查其巢穴所在地了,如無意外,一旦發現其主要部隊,這次我們將會正面出擊。

  47L【匿名】:臥槽還真是正面肛?!

  48L【匿名】:最好的防禦就是攻擊,別慫啊機甲系,剛剛口號喊得那麼起勁呢。

  49L【大韓泡菜世界第一】:樓裡有統合情報系的麼?

  50L【窺屏的來冒個泡】:有,但機甲系刷得太歡了插不上話【無奈臉】

  51L【大韓泡菜世界第一】:吳港空襲死亡和失蹤報告出來了嗎?我有三個朋友當時就在吳港,空襲事件結束之後一直聯絡不上,被召回之後我也沒有看見他們……拜託了如果誰有具體情報的話可以告知我一下嗎?

  52L【窺屏的來冒個泡】:傷亡名單裡沒有赫爾文的機師,你放心,機師是珍貴資源,任何一名出現事故都是大問題。

  53L【醫療系的pure angel】:51L,我大概知道你想找的人是誰。我是醫療系的,當時正好在佐世保基地進行暑期實習,第五護衛隊出擊控災的時候我負責後勤。

  54L【醫療系的 pure angel】:你是想找繆同學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同學是麼?他們現在應該在校醫院的加護病房裡。

  55L【大韓泡菜世界第一】:謝了。

  56L【醫療系的pure angel】:等等,我還沒說完,你最好不要現在去看她!

  57L【匿名】:……

  58L【匿名】:人好像已經走了。

  59L【匿名】:等等,繆同學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不是去年那個對戰賽包攬了雙人冠軍的組合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我記得是那個傳說中的SS級精神閾值擁有者?我一個三年生都聽過他們的名字!

  60L【匿名】:對啊,是我們這個年級傳說中的繆神操和SS毛子啊,他們當時居然在吳港?

  61L【匿名】:而且在加護病房?!這年頭能進加護病房是受了多重傷啊?我當初做殷麥曼機動失敗摔機雙腿粉碎性骨折加內臟大出血都沒能進去啊!

  62L【醫療系的pure angel】:我沒記錯的話,繆同學幾乎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加後腦重擊,發現的時候已經出血過多休克了很長一陣子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的,萬幸的是脊椎沒有受到嚴重損傷,別的都能靠再生技術修復,現在人還在昏迷當中。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話只是受到了一些挫傷,沒有什麼大問題。

  63L【醫療系的pure angel】:兩個人是被同時而且是同一地點發現的,就在光線級襲擊地點的附近,也算是命大吧。

  64L【匿名】:……

  65L【匿名】:媽的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還好沒事【痛哭.jpg】,繆同學是我的天使啊我上個學期考試能過全靠她的講題。

  66L【匿名】:啊啊啊繆同學你不能有事啊啊!!

  67L【匿名】:唉唉大家都好嚴肅,就我一個人的重點是繆同學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居然暑期都在一起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不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和不近人情嘛?那兩個人住了一年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小九九啊。

  68L【匿名】:樓上閉嘴,這個時候就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

  69L【匿名】:消火消火,67L沒有什麼惡意的。但話說回來,我們可以去探望一下繆同學嗎?

  70L【醫療系的pure angel】:我不是都說了最好不要現在去看她麼……你們根本不知道,當時把那兩個人挖出來的時候,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樣子有多恐怖,我是被嚇出心理陰影了才那樣提醒那位泡菜同學。

  71L【醫療系的pure angel】:他當時整個人基本瘋了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都被困了那麼久了,渾身都是挫傷,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衝上來就揪著我領子要我救繆同學,廢話我們當然得搶救人啊,但你揪著我領子不放也沒有用啊,我就是個搞後勤的實習生……反正就是無法溝通,估計是神志思想都不太清楚了,最後打了鎮定劑才勉強控制住的。

  72L【醫療系的pure angel】:醒來之後他就一直守在繆同學的病房裡面了,除了不妨礙醫護人員的基本護理外,簡直跟條狂犬一樣。

  73L【醫療系的pure angel】:所以才說不建議去探望。

  74L【這輩子只想開Bf-109】:加護病房?

  75L【這輩子只想開Bf-109】:謝了。

  76L【這輩子只想開Me 110】:喂,艾德曼!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3:53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七十七章

  「請……哈……請問一下,名字叫做繆苗的人現在在哪個病房?啊,名的拼法是m、i、a、o,姓也是。」

  輪班的護士長看了眼因為跑了一路而氣喘吁吁的亞細亞女性,姓名同音的病人在這層樓只有一個,還是在加護病房,她連資料都沒有翻看就直接朝面前的少女報了個房號。

  「好的,謝謝你。」

  崔真熙道了聲謝就朝房間所在處跑去,徒留護士長在她身後喊道——

  「加護病房不允許入內探視,還有請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護士長看著崔真熙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著頭:這幫軍校生真是一點規則紀律也不講,一個兩個都這樣。

  前幾天那個露西亞區的少年也是,守在那個病房外已經好幾天了,每次看見那個房內的病人生理監控有一點細微的變化就跑去叫醫師,說了沒問題了也不相信,作為輪班護士長的她都快被煩死了。

  她還沒感慨完,又有一個高壯的歐羅巴人進門,連招呼也沒和她打,就直接跟隨著那個亞細亞少女的腳步而去了。

  護士長揉著太陽穴:「喂,不能奔——」她話沒說完,便發現那個金髮男人還真老老實實遵守著規矩沒有跑動,修長的腿僅是大跨步前進,踢腿邁步跟踏方陣似的,只不過是正常速度乘十的快進版本。

  算了,服了你們了。

  ***

  崔真熙停下了腳步,她遠遠就看見了蹲在房門旁邊的尤拉諾維奇,明明距離上次見面還沒有多久,她卻有種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錯覺。

  尤拉諾維奇頭埋在雙臂之間倚牆而坐,落魄得跟隻被塞進紙箱裡的棄貓一樣,這麼形容也不太貼切,畢竟沒有哪隻棄貓能渾身散發出這樣狠戾的氣場。

  崔真熙一開始跟尤拉諾維奇並不相熟,天才之壁總是給人不可逾越和難以親近的感覺。後來因為繆苗和多次的並肩作戰的緣故,她才發現這個所謂的天才跟傳聞和印象裡截然不同,就算她每次調侃打諢拿著各種把柄欺負他,也只是象徵性地炸了一身毛齜牙低吼,被鏟屎官小姐擼兩下毛就在那裡咕嚕咕嚕就差翻肚皮了。

  然而在繆苗昏迷未醒的現在,他更像一匹窮途末路的野獸。

  崔真熙在腹中準備好的開場白在口中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在她躊躇不前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微微側仰起頭,一張近乎兩個半月未見的臉出現在眼前。

  艾德曼。

  那雙綠藍混雜的碧色眼睛凝視著她,其主人輕輕地朝她搖頭。

  崔真熙咬唇,然後點了點頭,理解了對方意思的她隨著艾德曼離開了校醫院。

  ***

  崔真熙低頭跟在艾德曼身後走著,步伐逐漸慢了下來。走在她前面的艾德曼察覺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漸緩,回頭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崔真熙拿著衣袖揩眼淚的樣子。

  艾德曼:「……」

  崔真熙哽咽道:「都、都是我的錯……」

  「暫停,我大致知道你接下來想說的話了。」艾德曼在崔真熙還沒將頭開起就將這段對話扼殺在搖籃之中,「容我直言,你這叫有自虐傾向的責任感過度,將毫無邏輯關係的因果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只是宣洩負面情緒一種方式罷了,毫無意義,這種宣洩結束之後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崔真熙的眼淚要都被怒氣給蒸發掉了,她憤怒道:「你能不能別那麼不會讀氣氛啊!配合一下不可以嗎?」

  「不能。」艾德曼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第一次被別人嗆得啞口無言的崔真熙頭一回理解了平日裡被她懟到死的尤拉諾維奇的感受——真的對不起,尤拉親,她之前都太過分了。

  艾德曼再次邁開了腳步。崔真熙小跑著跟上,問:「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論壇。」艾德曼誠實地回答道。

  「哎嘿,你也喜歡刷論壇啊~」崔真熙試著讓自己回歸到以往不著調的口吻。

  「我平常不看,但是海因茨喜歡刷,他今天看到的時候順口告訴我的,我只是去看了幾層。」艾德曼說著,忽然駐步停下。

  一頭撞到他背後的崔真熙揉著頭差點想怒開嘲諷模式,但艾德曼卻率先側身讓開了一步。

  崔真熙愣住了。

  椎名有棲背對著他們,和一個棕髮男人站在了她們兩人的宿舍門前。

  那個棕髮男人正巧看見了他們,視線越過了椎名有棲落在了他們身上。椎名有棲也借此意識到了背後有人,循著那個男人的視線回望過來。

  她面無表情,依舊是平常的冰山做派。但和她相處了整整一年的崔真熙敏感地發覺到了掩藏在冷漠之下的脆弱。

  棕髮男人看到了崔真熙後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朝他們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了。崔真熙也無暇顧及那個人究竟是誰,疾步走上前便大力擁抱住了椎名有棲。

  不知道什麼時候,艾德曼也離開了,只剩下兩個女孩沉默地依偎在一起。

  「真熙。」

  「嗯?」

  「真熙……」

  「嗯。」

  崔真熙假裝自己沒有聽見椎名有棲的哭腔。

  ***

  「回來了?」

  「回來了。」布萊克在真皮沙發上臥倒,「我可是差點就交代在了那裡啊,叔叔。」

  「彙報情況。」懷特坐在他的實木辦公桌後,悠閒地把玩著手上的飛鏢,他的辦公桌對面就是一個鏢盤,上面紮滿了紅藍相間的飛鏢。這個赫赫有名的上將打發時間的方式樸素到不可思議。

  「你這也太冷漠了吧?好歹我是你親侄子啊,我看只有尤拉諾維奇那個小兔崽子死了你才會有點動容。」布萊克哀怨道,「具體情況不是都上報了麼,大概百隻光線級吧,沒有基礎空兵級,也沒有母艦級。」

  「這些我都知道。」懷特手腕用力,將飛鏢擲出,「報告說吳港一共經歷過兩次衝擊,兩次都是落在吳港基地的正上方,但是第二次它們還攻擊了一些別的東西。」

  飛鏢落在了鏢盤外,但懷特的力勁卻硬是讓它直接釘在了牆上。

  布萊克看著那枚飛鏢,咽了口口水:看來懷特根本沒他所表現出的那麼平靜。

  「沒有錯,第二次他們攻擊的地點是……」布萊克原本想說是吳市神社,最後又換了一個更為確切的「地點」,「他們攻擊的是尤拉諾維奇的所在地。」

  「哦?」

  「在那輪攻擊落下之後,它們就立刻返航了。」布萊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懷特的臉色,「我沒猜錯的話,大概是發生了跟當年那個時候一樣的現象吧?」

  「嗯。」懷特不鹹不淡地應道。

  布萊克有些捉摸不清懷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看?本來預估是五年內,結果竟然提早了那麼多。德區那邊的H計劃還沒開始動工,而且老實說,就算開始動工了,我認為他們的想法和計劃都不太靠譜,再怎麼說一米六口徑的陽離子主炮也太誇張了。德區那群人平常看得嚴肅正經的要死,怎麼打圖紙的時候跟露西亞喊口號有得一拼?」

  懷特笑了笑:「我沒指望過德區的H計劃能派上用場。」

  「但是原本打算作為主力的紀伊和尾張已經沒了啊,我們就剩這點時間了要怎麼辦?」布萊克說著,自己都忍不住捂臉覺得這模式實在有點太hard了。

  「軍部那邊已經快將衣阿華級改造好了,先用著吧。」懷特又執起了一枚飛鏢,朝布萊克使了個眼神。

  布萊克還沒參透他叔叔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究竟是何意,懷特便甩手將飛鏢扔向了他。

  我日謀殺親侄啊!布萊克內心尖叫,身體倒是下意識地微微側開,在飛鏢經過他身旁的那一瞬間抓住了鏢尾。

  懷特滿意地:「不錯,還沒遲鈍。」

  特麼要是遲鈍了這鏢就紮在他身上了啊!!布萊克現在想反手一鏢甩到他那喜怒無常疑似更年期的叔叔臉上,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還沒遲鈍的話,就去通知他那件事吧。」懷特突然沒頭沒腦地扔給布萊克一個命令。

  「通知?」布萊克疑惑道,「通知什麼事。」

  「我的意思是,是時候告訴尤拉諾維奇關於佩龍的事情了。」

  布萊克猛地拽緊了鏢尾。

  「現在開始進行試驗,讓他知道他該幹什麼事情吧。」

  「你讓我去說這件事?」布萊克難以置信道,「這個節骨眼?喂喂——那女孩還躺在病房裡呢,他的情緒已經夠不穩定了。」

  「對。」

  布萊克忽然怒了,就算面前這個人是他敬仰已久的聯邦上將,是一手帶著他過來的親叔叔,他也覺得已經有些忍無可忍了。

  「得了吧,別他媽老是把這種惡人役的雜活交給我來做。」布萊克站了起來,「那小兔崽子也沒幹啥壞事,你至於這個時間點還給他雪上加霜嗎?再等一會兒不行嗎?」

  懷特沒有任何動搖:「時間不等人,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要說你去說,老子他媽也是有脾氣的!」

  布萊克狠狠地將手上的飛鏢擲出,他看也沒看鏢盤便離開了。

  懷特淡淡地掃了一眼。

  正中靶心。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4:16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七十八章

  深夜。

  值班護士長打了個哈欠,病房的監控就已經趨近於全自動化,她留在這裡只是以備不時之需,人力終究是比機械更有人情味一些。

  自動門忽然開啟了,她揉了揉眼睛,連頭也沒有抬:「非常抱歉,現在已經不是探病的時間點了。」

  「是嗎?」

  護士長打了個激靈,不為別的,這聲音實在太過耳熟了,常在各種校方重大發表會的時候聽到。

  她立刻站了起來,行了個禮:「沃克上將。」

  ……

  是靴子磕碰在地上的聲音。

  這個時間點的醫院已經一片寂靜無聲,尤拉諾維奇本來就只是在閉眼淺眠,腳步聲還沒有靠近,他便抬眼循著聲源望去。

  「是你——」

  ***

  病床上的少女眉頭忽然皺了一下,緩慢而迷茫地睜開了雙眼。

  這是繆苗第二次在這樣的環境下清醒過來,她先是向左側頭,床沿一片空蕩,她又向右邊側了側頭,也沒有半個人影。

  他人呢?他還好嗎?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有沒有受傷?

  繆苗有些著急,她想要起身,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動不了。

  繆苗乾瞪著天花板,比起上次在模擬戰時因為挨了一發穿甲彈而痛得渾身難耐,這一次她只覺得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沒有痛感,準確來說是沒有知覺,連帶著身體的操控能力都失去了一樣。

  她努力掙扎了很久,依舊連根手指都不能動彈,這個認知讓她逐漸感到絕望。

  是傷到了脊椎麼?不要,絕對不要。

  「剛醒來就那麼精神啊,喵喵。」

  繆苗下意識回口:「是繆苗。」她繼而一驚,扭動著脖子望去,那個擁有一頭張揚紅色捲髮的豔麗女人雙手抱臂,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

  柯德莉・帕瓦羅蒂。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柯德莉說出了與那一日如出一轍的話,「還有哪裡痛嗎?」

  「不疼。」雖然哪裡都不疼,但繆苗卻哽咽起來,「中尉,尤拉諾維奇人呢?」

  隨著柯德莉一同進來的醫師這個時候走到了繆苗床畔的機器旁,查看了一下繆苗的身體數值後,朝她翻了個白眼:「有心情擔心別人不如管管你自己吧,那個小鬼除了受了點驚嚇和蹭破了幾塊皮外什麼事也沒有。我倒希望他能跟你交換一下,省得天天來鬧騰我。」

  繆苗心中的重石落下了一半,眼眶依舊濕潤著:「請問我……」

  「你也沒事。」醫師對病人醒來之後還沒摸清楚狀況就哭唧唧的情況已經十分熟悉了,「全身粉碎性骨折,使用快速修復再生技術會讓病患產生劇烈的疼痛,所以我們給你使用了鎮痛泵,大劑量,短暫失去知覺是正常的,不然你現在得再疼暈過去一次。」

  「是、是這樣啊。」繆苗鬆了口氣。

  醫師瞄了她一眼:「什麼叫做『是這樣啊?』,別露出一張『啊,還好,這只是點小問題』的表情。你們這幫機師能不能稍微珍愛一下自己的身體?這次的你是走了狗屎運,脊椎骨沒有受傷,骨髓和中樞神經受損是不可逆的,別以為自己總是能是能被幸運女神眷顧。」

  「對不起。」

  醫師快速檢查完所有的數值:「狀況良好,我把鎮痛泵給你關了,過一下午應該就能動了,但是沒有許可之前不許擅自下床。下午會有人把你從加護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不要佔用有限資源。」

  「等等。」繆苗一驚,「加護病房?學生保單有沒有覆蓋到這一項?!」

  「……」

  柯德莉聞言捧腹大笑:「很遺憾,沒有哦。」

  繆苗彷彿預見了給軍部打一輩子白工的未來,嚇得臉色發白。醫師有些無奈地對柯德莉說:「中尉,你別逗她了。」醫師又看了一眼繆苗:「為預備役以及正式服役者提供醫療支援是我們的義務。」

  「調節一下氣氛嘛~」柯德莉用指尖拭去了眼角因為笑得太過分而溢出的生理性淚水,「咳,我是來通知你一件事情。」

  柯德莉斂起了笑容,她神色一下子肅穆起來:「繆苗,如你上次所見,蟲族已經再度入侵了,現在學校裡的所有學生都提升為預備役,你的調遣令已經下來了。」

  「上士,你接下來將會隸屬第五艦隊航空聯隊,空二師,空戰機團,第二大隊,第一飛行中隊。」

  「唉?」

  「在稱呼你呢,上士。」柯德莉說,「順便一提,我是第一飛行中隊的指揮官,你接下來的直屬上司就是我。別擔心,預備役只是來打雜的。」

  ***

  距離柯德莉離開已經有大概一個小時了吧。

  繆苗一直望著門口,卻依然沒有等到他。

  她又閉眼小憩了一會兒,迷糊之間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睜開了眼縫,發現床的旁邊坐著兩個人。

  「噓噓噓——你削個蘋果動靜能不能別那麼大?你以為你是在削土豆嗎?」

  「無法理解,為什麼探病一定要帶蘋果呢?」艾德曼板著張臉和手上的蘋果作著鬥爭,「如果我躺在病床上,更希望別人帶的是撒上咖喱粉和番茄醬的煎香腸。」

  「呃呃呃啊啊!」崔真熙抓狂,一把奪過了艾德曼手上的蘋果和刀,自己開始削了起來,「因為蘋果營養價值高。」

  「如果單論營養價值,現在便利快捷的複合營養液才是最佳的探病禮物,況且繆苗的鎮痛泵效果還沒完全褪去,腸胃沒辦法消化這種固體食物。」

  「因為帶蘋果探病是全聯邦的通用常識,不要反駁,我不想和你說話,請你閉嘴。」

  「哦。」「噗。」

  艾德曼的應聲和一聲輕笑同時響起,崔真熙有些惱怒:「你居然敢笑……」。

  她一句話還沒講完,便意識到了那不是艾德曼的聲音,艾德曼就算是變個性,恐怕都是沒有人情味的機器模擬女聲。崔真熙驚喜地把蘋果和刀又塞回了艾德曼手上,整個人伏在了病床上:「苗苗!」

  繆苗彎著眉眼:「嗯。」

  「我、我我我好擔心你啊!嗚哇——」崔真熙眼淚「啪嗒」掉在了繆苗的被單上,如果不是顧忌著繆苗的傷還沒有痊癒,她早就給她一個熊抱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繆苗說完,看了眼崔真熙身後的男人,「好久不見,艾德曼。」

  艾德曼點頭:「好久不見。」

  「這種時候還道什麼歉啊!」崔真熙說,「還有後面這個氣氛殺手無視掉就行了。」

  「那個,真熙。」繆苗沒有多少心情跟她打諢,「你知道尤拉人在哪嗎?他沒事吧?」儘管已經從醫師那裡得知了他沒有問題,她還是有些擔憂。

  「尤拉親?我記得前幾天來的時候他還在的。」崔真熙皺著眉回想,「今天沒見到他我也很奇怪,他之前可是寸步不離地一直守在你門前的。」這個時候把傲嬌給賣了也無所謂了,反正他這個屬性也崩塌的差不多了,「可能是守累了,終於無法忍受自己身上一股餿味去洗澡休息了吧?反正過一陣子應該就會自己跑回來了。」

  那就好。聽完這番話後的繆苗終於完全安心下來。

  而且,原來他有待過啊。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她心情也高興了不少。

  「是帕瓦羅蒂中尉告訴我們你醒了的。」崔真熙忽然說,「她今天上午向你下達了調遣令後對吧?她後來也來找了我們。」

  一旁的艾德曼開口補充道:「也包括我和海因茨,我們都是同一個中隊的,兩個月後會被正式派遣。」

  「有棲呢?」繆苗問。

  「……」崔真熙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勉強地朝繆苗笑了笑,「有棲她狀態不是很好。」

  繆苗猛然想起受到了空襲的吳市正是椎名有棲的故鄉。

  這是個不適合繼續談下去的話題,在場的三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艾德曼站了起來,「我們先告辭了。」

  崔真熙這會兒也沒有跟平常一樣胡攪蠻纏吵著鬧著要留下了,她把削好的蘋果放進一旁的密封盒:「如果覺得寂寞就叫我啊,我來陪你說話。」

  ***

  往後的數日裡,繆苗受到了無數的慰問。

  大部分都只是去年互相關照過的普通同學而已,平日裡沒有講過很多話,但都帶著鮮花和慰問品來見她,互相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椎名有棲也來見了她一面,只是短暫的一面而已。繆苗不清楚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能夠感受到椎名有棲的確如同崔真熙所說的一樣:狀態非常不穩定。

  她平日裡的確是有些冷淡,大家總是喜歡借此調侃她是冰山少女。但繆苗在那短暫的一次交談當中隱約察覺到了塵封在冰石下猶如烈火岩漿一樣的激烈的仇恨。

  繆苗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只是溫和地朝她笑,重複著自己已經說過了無數遍的「我沒有什麼大礙,不用擔心」。

  椎名有棲臨走前似乎還想和她說些什麼。

  繆苗注意到了椎名有棲的掙扎,那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椎名有棲最後也沒有說出口,所以繆苗也沒有問。

  日子一天天過去。

  繆苗一直在等待著,每次門口一有動靜,她就立刻醒來。

  然而直到她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也沒有等到尤拉諾維奇。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4:28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七十九章

  繆苗一直沒能等到尤拉諾維奇。

  期間她詢問過無數次崔真熙和艾德曼,但兩人紛紛表示再也沒有看到過他的蹤跡了。

  繆苗頓時了然了。現在問任何人都是沒有用的,恐怕目前的情況是軍部提早啟用了佩龍計劃,尤拉諾維奇大概已經被他們帶走了。

  繆苗對佩龍也是一知半解,雖然不清楚具體的操縱過程,但她從目前有限的情報明白這是一個對著實施者有著不確定風險的實驗。

  然而如今的她什麼也做不到,就連軍區總司令瓦西裡都沒辦法為之做出點什麼,更別提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她了。如果不是跟他相識,她也許永遠沒有機會觸碰到這個層面的機密。

  椎名有棲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她那天臨走前欲言又止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但繆苗沒有選擇去問她。

  繆苗又在校醫院裡躺了幾天,等到她基本已經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醫院就直接把她踢出了大門。跟上次不一樣,這一次沒有任何人在外面等她。

  她獨自回到宿舍,房間很空蕩,什麼東西也沒有,連他們曾經在這裡居住留下的痕跡都被清掃機器人給打理乾淨了。這次他們是被隸屬於扶桑區的第五護衛隊救回來並且直接送回赫爾文的,他們的行李,一起買的紀念品,都遺落在了已是一片廢墟的吳港。

  繆苗從上衣口袋裡翻出了一條藍色的髮帶,上面閃爍著星光,只有它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她對著鏡子將它綁在了頭髮上,堅定了目光。

  ***

  雖然聯邦放話是一旦發現其巢穴所在地就主動出擊,但反追蹤結果遲遲未出,在這之前,軍部只能將有可能被波及的星域進行大規模疏散,並且派遣偵查隊伍將臨近的未開發星域進行臨時的軍力部署。這段期間屬於預備役大本營的赫爾文處於整備階段,所有正常課程全部停止,全部學生都在接受臨時編制以備不時之需。

  像是繆苗他們這樣經驗還不夠充分的預備役,被分配的前線任務估計也只是偵查護衛補給一類的,不會太過高危。在正式調遣還沒下之前,學生們只是在校接受正式的軍紀指導和最後的模擬練習,這群前段時間還在論壇上面八一八、地圖炮、能為「咖啡還是紅茶」這種無聊話題掐出二十頁樓的學生們現在一致對外,每天都在怒吼要日翻蟲族全家來換回自己的暑假。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當時轟動過一時的一年級天才尤拉諾維奇的消失。

  因為馬上有了一件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事情發生了。

  被美利堅合眾區塵封了百年以上的衣阿華級戰列艦最近完成了現代化改裝:新型動力系統,曲速前進和空間折躍裝置齊全,兩舷設置了脈衝高角炮,三座三聯裝陽電子衝擊主炮,艦首艦尾甚至安裝了反物質「魚雷」導彈,全艦鋪設了線圈,其磁場生成的波震防禦壁足以抵擋普通空兵光線級蟲族的攻擊。

  而其中率先完成改裝的密蘇裡號已經重新服役,並且停靠在了赫爾文星球的羅斯納島嶼上空。

  這個島嶼是大部分一年生入學時的噩夢,當年被某無良教官一頓嘲諷扔到上面打生存賽這件事情幾乎是所有人的心理陰影。

  這個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在猜測軍部採取這個行動的目的究竟是何意。戰列艦作為早期人類內戰時的主要艦種,早已因為蟲族的出現與和平條約的簽訂退出了歷史的舞臺,現代只剩下作為搭載機甲的航母和少許的支援補給系艦種還在繼續使用。

  之前被強制壓下的尾張和紀伊號戰列艦被摧毀隱情也再度被扒了出來。軍方讓密蘇裡重新服役這個行為,一定程度向所有人宣告著代表著他們已經找到了解決蟲族區域干擾電波的方法,但究竟具體是什麼,聯邦仍然沒有向大眾宣佈。

  但為什麼重新服役的密蘇裡號要停泊在赫爾文星球上呢?這裡既不是前線基地,也不是正規軍駐紮的地區。

  繆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覺得自己是知道其中的原因的。

  ***

  照例的模擬訓練結束,繆苗跳下了F/A-18,擦了擦汗。

  因為正式服役的緣故,他們無需再使用舊式的學生機甲了,所有學生都領到了統一正規的的最新式F/A-18型空戰機甲。為了和新的武器進行磨合,這段期間的模擬訓練可以稱之為緊鑼密鼓。

  現在的學生們已經不再劃分年級,都是以被編制好的隊伍為一個單位進行訓練。在繆苗出來後,海因茨他們也從機甲駕駛艙裡跳了出來,每個人都精神抖擻,似乎只有她有些乏力。

  繆苗歎了口氣,她在精神力這方面的短板還是沒辦法彌補,只要演變成拉鋸戰,她就會後繼無力。

  訓練後的繆苗婉拒了崔真熙一同去吃飯的邀請,她留在了訓練場外,等待著機會的到來。

  機甲機庫有專人把守,訓練的時候被也被全程監控,這些武器都不是個人而是聯邦的,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不得擅自動用。但好在這些防護措施都並不嚴密,畢竟沒有學生會違反軍紀跑去偷一架機甲出來。

  對於繆苗而言,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她曾隨著「天鷹號」去過一次羅斯納島嶼,對於大致的方向還有一些印象。如果能夠偷到機甲並且立刻切斷和指揮塔的通信和定位,馬力全開的情況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在被發現之前抵達羅斯納島的。至於會不會被地基防護炮和軌道炮判斷為敵人擊墜,那就不清楚了。

  繆苗只知道一件事情,尤拉諾維奇現在人一定在密蘇裡號上,而她現在必須去找他。

  ……

  待到所有學員都完成訓練之後,守備人員準備關閉機庫倉門。

  「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可以麼?」

  守備人員回頭,是個預備役的學生。

  「我的終端落在機甲裡面了,可以讓我進去將它取出來嗎?」繆苗雙手合十拜託道。

  守備人員有些頭疼——這幫學生臨上戰場前都一個兩個跟個愣頭青一樣丟三落四,到了正式軍隊裡肯定要被隸屬中隊的指揮官訓飛。

  他朝繆苗嫌棄地揮了揮手:「給你十分鐘,趕快拿了就出來。」

  ……

  就這樣簡單地混進了機庫,繆苗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大概得多虧赫爾文空戰機甲系的全體學生不拘小節作天作地的彪悍傳統。

  她快速地找到了白日裡自己駕駛的那架F/A-18,輕車熟路地跳進了駕駛艙,低頭在操控板上摸索著正想關閉駕駛艙門的時候,有個冰涼的東西抵上了她的腦門。

  繆苗的身體一僵。

  是槍口。

  她被發現了。

  繆苗識相地將雙手舉起,以示投降。她慢慢地抬起了頭看向持槍者,而槍口也隨著她的動作抵在了她的額心。

  「好久不見啊,大妹子。」那個人操著滿口大碴子味的中文跟她調侃道,「你說你幹啥不好呢?非得進來偷機甲,這讓我咋整啊。」

  繆苗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季輝,或者也能稱他為阿列克謝,這個受瓦西裡指令隱藏在尤拉諾維奇身邊接近四年的人,如今正拿著一把槍威脅著她。

  「上頭分配的任務唄。你也真的是,怎麼在我一個不注意的時候就想搞大新聞呢?這樣不好啊,小心被拖出去『你懂的』掉了啊。」季輝朝她伸出了手,「來,現在從機甲上下來。」

  一手持槍一手伸手,這可不算是友善的請求。

  繆苗無言,只能隨著季輝下了機甲,他才終於把槍口從她頭上挪開。

  「待會我們就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出去啊,你也不想什麼事情都還沒幹就直接被處分掉吧?」季輝揚了揚手讓繆苗跟上。

  繆苗點了點頭。

  ***

  「老實點,我不想對你動粗,我也不能對你動粗,所以說我這個人真的很不好做,每次這種苦差事都是我來幹。」押著繆苗回她宿舍的路上,季輝喋喋不休地跟她訴苦。

  「……」繆苗沒有理他。

  「唉你別不說話啊,你不說話弄得我像是單口相聲一樣,我很尷尬的啊。」季輝見繆苗還是低著頭沒有反應,終於歎了口氣,「是司令官讓我來看好你的。」

  繆苗終於看向了他:「為什麼?」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阻止你?還是想問為什麼司令官不阻止他們?」季輝聳了聳肩,「事情已經成定局了,不要做無謂的蠢事。」

  「你也知道那個?」繆苗問。

  「我在司令官身邊打工了那麼久,這點事情我大致是知道的。」季輝說,「你就當司令官是想保護你吧。接下來的情況可不像是你們之前炸了他家那麼簡單了,你要是真做出什麼妨礙軍部的事情,他們可能會當場處決掉你,所以我奉勸你安分點,這段期間我會負責看好你的。」

  「……」

  「咳,我知道我剛才說的話對你有點太過了,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季輝。」繆苗忽然打斷了他。

  季輝茫然地應聲道:「嗯?」

  繆苗回憶了一下當時尤拉諾維奇的嘴型和發音,艱難地模仿道:「那個,『呀流不流,街比亞』是什麼意思?」

  「啥,什麼玩意?」季輝一臉懵逼,「大妹子你這口音比我當年裝的還要嚴重啊。」

  什麼都強就是沒有多少語言天分的繆苗羞得滿臉通紅,就是因為發音實在差得太遠了,連翻譯器都沒辦法翻譯出她這句話,她對著終端說了好幾次都是無法識別。

  「不逗你了。」季輝乾笑了幾聲,「我大概猜到你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了,你可別再亂跟別人說那句話啊。那句話的意思是——」

  他忽然沒了聲音,只是朝繆苗誇張地比了幾個嘴型。

  一共三個口型,每變化一個,繆苗的眼睛就睜大了一分,最後有流光在她的雙眼裡打了個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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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妹:我日你們大爺的老子的貓好不容易擼順了!擼順了!它終於會露蛋蛋給我看了!!動物監管局就把它帶走了!幾個意思!!幾個意思啊fuck!!!【x】
  
  這裡的衣阿華級戰列艦是結合現實中的衣阿華級配置和瞎幾把扯淡黑科技產物,部分設定有參照宇宙戰艦大和號。

  F/A-18,美國的波音公司出品的大黃蜂,目前現實中的尼米茲級航空母艦主要的艦載機。有很多的衍生機型。這裡是以單座椅的F/A-18 A作為原型。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0:54:53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章

  「覆蓋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八,這個數值也太低了,喂喂,SS級……」布萊克一邊監視著投影上的數值,一邊對身後的人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真的是,又走神了……哦,有個消息通知你,你姑娘前天傷剛好,就試圖潛入機庫偷機甲來著,差點被當場擊——」

  「你說什麼?!」尤拉諾維奇怒吼。

  「沒沒沒!她好好的!我開玩笑的!」布萊克立刻投降,他見同步數值突然竄上了一個百分點,有些欣慰,「看你這專注度總算是回來了一點了,只有提到繆苗才能讓你集中精神麼?繆,苗,繆,苗,繆,苗,喵?」

  「煩死了,滾!」又被套路了的尤拉諾維奇摘下了脖子上的裝置就要往地上砸。

  布萊克大驚失色:「我去!我的小祖宗!你砸我都別砸它!」

  尤拉諾維奇沒理他,但手在半空中換了一個拋物軌跡,轉而將那裝置扔到了布萊克身上:「我今天累了。」

  「你休息,你休息,你最大。」布萊克聳了聳肩,在尤拉諾維奇臨走之前忽然說道,「直到見到你為止,她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尤拉諾維奇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自繆苗上次偷機甲未果後,她每日需要進行的對空作戰訓練都被悉數取消,只剩下陸戰機甲可供她使用。不僅如此,她現在還處於季輝的無縫監視下,早上出門就要接受大碴子東北話的洗禮,除了宿舍和廁所之外沒有任何隱私空間,十二個小時不間斷地傾聽季輝不帶重複的單口相聲,對方還美名其曰給她減輕壓力。

  不了,謝謝。

  今天的繆苗一覺醒來,想到自己又要繼續聽季輝講段子,第一次有了賴床的衝動。

  門外的季輝見繆苗沒有踩著她的晨練時間點出來,有些奇怪,他敲了敲門問:「大妹子,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繆苗將被子拉過了頭,繼續裝死。

  門外的季輝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女人一個月一次的那個問題啊!你別擔心!我去給你找紅糖!!」

  媽的智障。繆苗少有地在心裡爆了句粗口。但片刻過去後,她忽然從床上跳下,打開門後慢慢地探頭出去左右掃視了一眼。

  季輝人還真的不見了。

  繆苗眼裡閃過了一束光,她回去飛快地更換好衣服——按照以往的出逃經驗,季輝大概不出十分鐘就能定位並且抓住她,但是試了總比不試好。

  但沒想到她準備偷溜的時候,門外已經有人等待著她了,那人不是季輝,畢竟季輝的身高可不足以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之下。她看著那個棕髮青年,叫出了他的名字:「布萊克。」

  「嗨,」布萊克在繆苗關門之前擠進了她的宿舍,「最近過的怎麼樣?」

  「你來幹什麼?」繆苗沒有給他好態度。這個明顯站在懷特那一側的人某種意義上就是導致她現在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之一。

  布萊克在她的宿舍裡環顧了一周,然後在尤拉諾維奇的床鋪上坐下:「我們在露西亞的戰友情呢?同伴愛呢?幹嘛那麼冷淡嘛!」

  「你從那上面起來。」繆苗突然說。

  「啥?」

  「我說,你給我從那個上面起來!」

  「行行行!我起!我起!」被勃然大怒的繆苗嚇得從床上彈起來的布萊克心想這一對怎麼一個兩個都像是吞了炸藥一樣,不愧能在一起相安無事地住了一年。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繆苗閉上了眼睛,穩定了一下情緒和聲調後再度睜眼問:「有事麼?」

  「當然有。」布萊克這次學乖了,換到了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你覺得我來找你還能是為了什麼呢?」

  「……」繆苗拒絕給他挽尊。

  對沒人挽尊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的布萊克自己給自己挽了:「當然是為了尤拉諾維奇的事情。」話音剛落,繆苗便猛地看向了他,但未等她張口說話,布萊克就立刻補充道:「我現在是來給你解鎖所有劇情的,在我講完所有話之前不要激動也不要發飆,給我一點NPC的尊嚴!」

  「你說。」

  「你是不是曾經問過瑪麗婭,尤拉諾維奇這個名字的意思?」

  繆苗坦誠地:「她說這在露西亞語裡是個父稱,意思是尤拉諾之子。」

  布萊克笑了,只是笑容裡有著莫名嘲諷的意味:「是的,你當時還問了我一件事情,『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是誰,還記得麼?你為什麼會問我那個問題?」

  「因為……」

  「讓我猜猜,因為你看見了一張照片,對麼?」布萊克說,「一張某聯邦上將,赫爾文現任校長,和一個長得酷似尤拉諾維奇父親的人站在一起的照片……別驚訝,我小時候就看過那張照片了,我叔叔珍藏得不得了,沒想到最後居然捨得送給那個小兔崽子。照片上的那個人就是尤拉諾・瓦西裡耶維奇。」

  「所以那的確就是尤拉的爸爸?」繆苗問,「那為什你不讓我提起這個名字?」

  布萊克凝視著繆苗:「『尤拉諾維奇』這個名字是瓦西裡給他取的,是一個非常自欺欺人的名字。喂,你看那張照片的時候,難道就沒有覺得很奇怪嗎?」他綠色雙眼像是浸染了黑色的墨水,讓繆苗忽然背後發寒。

  繆苗覺得自己似乎能夠想像布萊克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但她卻非常抵制這個猜測,所以搖了搖頭。

  「逃避現實也沒有用啊。」布萊克見狀嗤笑,「你不覺得他們長得有點相似過頭了麼,就算是親父子,也不可能五官高度重複到那個份上吧?尤拉諾,簡直就是尤拉諾維奇長大之後的模樣不是麼?」

  「直接說吧,沒必要一直反問我這些事情。」繆苗握緊了拳頭,明明指甲修得平齊,此刻也幾近紮入肉裡。

  「為了給你理清楚前因後果,讓我們先從一段回憶殺開始。」

  布萊克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將他從懷特那裡得知的故事講述給繆苗。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5:38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一章

  「以上就是我的叔叔和尤拉諾相遇相知相識的回憶殺,這回憶殺太長了,作為NPC的我複述一遍都覺得非常心累。」布萊克用舌頭潤了潤嘴唇,「能不能給我點水,我講得有點口渴。」

  繆苗扔給他一個水瓶。

  布萊克道了聲謝,然後「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繼續說:「前情提要結束,接下來就是我們的重點部分了,如你所知,尤拉諾是佩龍這個實驗的提出者以及最初的實驗者,他是個十足的瘋子,在得知人類的精神力是與蟲族長期接觸而得到的這個事實後,他將自己當做載體,整合了蟲族的基因,因為這樣的瘋狂的舉措,他得到了人類史上最強的精神閾值。」

  「然而這也是導致他自我毀滅的直接原因。」布萊克擰上了瓶蓋,有些感慨,「其實佩龍這個實驗最初的失敗很大程度歸咎於這一點,你從椎名有棲那個扶桑女那裡得知了尤拉諾的死亡日期對麼?他死於十七年前嘗試和尼米茲航母同步的初次試驗,原因是精神力過高導致了過度同步。」

  「我們和機甲的同步就是用精神來操縱機甲,用精神來感知機甲所感知到的外在。與尼米茲同步也是同樣的原理,然而糟糕就糟糕在,一旦超過了某個臨界值,人類可能會在同步的過程中遺失掉自我。」

  「尤拉諾就是因為精神力太不穩定,在第一次覆蓋實驗的過程中因為過度同步,精神遺失在了尼米茲號裡而導致了本體的腦死亡,當然,我們當時並不知道他的精神力已經潛伏在了尼米茲號裡,不然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了。」

  「那尤拉他——」繆苗沒有聽布萊克說完「後面的事情」,她的關注點全在那個該死的風險上。

  「你別著急,繼續聽我說。」布萊克擺了擺手,由於被繆苗強行打斷的緣故,他的思緒也斷了一下,忘記了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告訴繆苗,而是將敘事的重點跳到了尤拉諾維奇身上。

  「打個比方,如果精神力的確就是一種病毒的話,那麼因為強行整合了蟲族基因而導致感染過深的尤拉諾正是因為沒辦法承載過強的精神力而致使了肉體的崩潰,但是如果是過濾之後的病毒呢?已經被整合好的基因組呢?要怎麼樣才能讓它達到一個固定峰值但又會因為過高而不穩定呢?」

  布萊克接連拋出一堆反問句,然後自顧自地解答完了所有問題:「就好比被過濾後的病毒退化後,就已經不再是病毒而是疫苗一樣,尤拉諾本身就已經是最佳的過濾器了。但是還有一點問題,那就是排斥性,移植內臟都會產生排斥性反應,基因移植這種事情就更不穩定了,更何況蟲族基因這個病毒本身就是一個滅活不完全的洪水猛獸,一有不慎就會再度發展成尤拉諾的情況。」

  「在第一次佩龍實驗裡失去了尤拉諾的聯邦不滿足於此,既然已經有了尤拉諾提供載體病毒,那麼被移植的最佳對象難道不就是跟尤拉諾有血脈關係的人麼?所以他們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以尤拉諾為樣本製造人造人。」

  「克……隆?」繆苗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輕聲喃喃,「這是違反聯邦倫理法案的。」

  早期人類與蟲族對抗的歷史上,就有人提出大量複製擁有精神力的個體來增加己方兵力,這個提議最終被否決,原因正是因為如果戰士被批量生產如流水線一樣製造的話,那麼戰爭結束後,人類真的還能稱之為人類,個體還能被稱之為個體嗎?倫理法案就此成立,無論在怎麼樣的絕境下,即使拋棄原有的領土,也絕對不能放棄作為人的知性。

  「也不算是完全複製,只是依照者尤拉諾這個人的基因為樣本製造出更合適的受種者。啊,也沒什麼差,反正就是那麼回事,都是不被倫理法案允許的實驗就對了。」布萊克說,「瓦西裡知道自己的兒子成為了樣品的時候差點把軍部給拆了,然而等到他抵達軍部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一共有十個人造胚胎接受了移植,遺憾的是實驗失敗了,所有胚胎都死亡了……也是,事情永遠沒有想像的那麼輕鬆不是麼?」

  「然而雖然記錄上是所有胚胎都死亡了,但實際上,在回收它們的時候,軍部發現有一個胚胎樣品不見了……當時的檢查人員可能腦子有坑,居然沒有發現還有一個胚胎仍然存活著,反倒讓後到的瓦西裡察覺並帶走了。瓦西裡一開始試圖隱瞞他的存在,後來暴露的時候對軍部宣稱那小兔崽子尤拉諾當年在露西亞留下的遺腹子,哦我叔叔都知道尤拉諾那個人單身了一輩子,連女人的腰都沒摟過哪裡能弄出個遺腹子啊。」布萊克笑了,「那個胚胎,就是尤拉諾維奇。」

  「所以說『尤拉諾維奇』是瓦西裡用來自欺欺人的一個名字,那小兔崽子本身就是為了戰爭誕生出的人造物。來歷,迄今為止的人生,以及今後的未來,全部都是虛假和偽造的,只有等待著他的戰場才是屬於他的真實。」

  「後來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偉大聰明的布萊克,被我叔叔忽悠著去接近他,然後發生了一些對我而言很黑歷史對他而言也很黑歷史的事情,再然後我叔叔又把他忽悠來了赫爾文,之後便是你們的故事了。」布萊克言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彈了彈襯衫上的皺褶,理好了衣袖,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等等。」從事實中緩過神的繆苗閃身擋在了他面前,目光灼灼:「為什麼,為什麼現在選擇告訴我這些東西?」

  「你似乎弄錯了什麼。」布萊克輕嘲道,「不是我選擇告訴你這些東西,是尤拉諾維奇選擇告訴你這些東西。」

  繆苗怔在了原地。

  布萊克拍了拍繆苗的肩,然後側身繞過了她:「他還要我轉告你,已經沒有必要去找他了。」

  ……

  「喲,出來了?」季輝在門口叼著根已經燃燒到接近煙嘴的捲煙,見布萊克出來,他取下了煙頭,有些奇怪地問道,「你舉著雙手幹嘛?」

  布萊克現在的模樣相當滑稽,他像是投降一樣僵硬地將雙手舉起,用堪稱蠕動的速度從房內慢慢走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身後威脅著他似的。

  的確有東西在威脅著他。季輝終於注意到有哪裡不對了——布萊克的脖頸後側抵著一把寒光流轉的匕首,而手持著刀刃的人相比布萊克而言太過嬌小,剛才被他籠罩在了身後,現在隨著布萊克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間,她的身形也逐漸暴露在了季輝的眼下。

  「救命啊。」布萊克聲音都在發抖,但他又掐著嗓子不敢叫得太大聲,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脖子給抖上了鋒刃。

  繆苗將刀口壓深了一分,刀鋒沒有割破布萊克的皮,但足以讓他的大動脈感受到來自死亡隔著張紙的親吻:「不要亂動。」

  她這句話既是對布萊克說的,又是對已經將手放在槍套上的季輝說的。

  「帶我去見他。」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嚴冬的風雪,「現在。」

  「……大兄弟。」布萊克急得直接開東北腔對季輝求救了,「救命啊,看在煙的份上。」

  季輝歎了口氣,將蓄勢待發的手從槍把上移開,轉而背到了腦後,若無其事地四處看風景,「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什麼也沒見,這是不可抗力,不是我的失職。」

  就這樣被賣了的布萊克眼神死。繆苗抿了抿唇,朝季輝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季輝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做事麻利點,趕緊滾出他的視線,他待會還是得裝模作樣再去抓抓她的。

  ***

  繆苗和布萊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野裡一陣子了。季輝看著終端上的定位紅點,已經是機庫的位置了。

  不急。

  季輝又從口袋裡掏出了根煙,給自己點上,然後回憶起布萊克來找他時的情景——

  【「作為一個美利堅合眾區人,我身上流有著正義使者的血脈,」布萊克雙手插著褲兜,憂傷地望著天空說道。

  季輝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們正義使者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把別人鬧得一團糟然後擦腚走人。」

  「我知道我現在就跟電影裡的反派一樣,但我有什麼辦法?」布萊克沉痛道,「我也想譴責我手上拿到的這份劇本。你看看我,一邊要進行實驗微調,哄著那大少爺,一邊要跑腿解說傳達分手信,不管是做的還是說的都不是什麼好事,吃力又不討好。」

  回想起自己四年臥底歷程,季輝對隔壁「正義使者」的這番話產生了共鳴:「啊,是這樣的沒錯……待久了還會產生感情,到後面兩邊都不是人。」

  布萊克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香煙,遞給了季輝:「抽根煙放鬆一下?」

  季輝會意,他接過了煙,轉身便走,但忽然地,他又停下了腳步,揚著手上的那根煙調侃般地回頭道:「就一根煙的時間?」

  這幫老奸巨猾的中華區人。布萊克內心叫駡了一句,然後將口袋裡的一整包香煙扔給了季輝。

  季輝接住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的香煙,踱步離開。留在原地的布萊克深呼吸了一口氣,在門內的繆苗打開門的時候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臉:

  「嗨,最近過得怎麼樣?」】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5:52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二章

  「沃克中尉。」

  守著對接飛船的士兵朝棕髮青年行了個禮,縱然對方的軍銜不高,但其另一層身份足以讓士兵對他畢恭畢敬。

  但是……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布萊克身邊的少女:「這位是?」沒有得到許可令的人是不能帶往密蘇裡號的。

  繆苗半個身子隱藏在布萊克的身後,以掩飾自己抵在他背脊上的尖刀。這是她這輩子幹過最出格的事情,威脅著別人的生命來達到自己的個人目的已經足夠讓她良心不安了,現在被士兵瞥了一眼更是慌了神。

  但出乎意料的是,布萊克在繆苗露出馬腳之前竟然往左挪了一小步,隔開了那個士兵的視線。他這時跟那會兒在季輝面前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截然不同了,繆苗甚至得將刀刃收回一點,才不至於傷到他。

  「這是新來的。」布萊克淡定自若地扯著慌,「許可令還沒下,那幫老古董們的辦事效率比DMV還令人髮指。」

  繆苗有些意外地仰視著布萊克的背影。

  士兵仍然有些憂慮:「可是……」

  布萊克咂嘴,他揚起下巴,有些不悅:「你對我有什麼意見麼?我可是這個地方擁有最高權限的人!」他一路過來無論是在誰面前都慫得不行,現在倒是對一個普通士兵發揮出自己官高一級的本態。

  士兵默然,他往旁邊退了一步,給他們讓出了道路。

  ……

  飛船是自動駕駛的,艙室內只有他們兩人。繆苗待到艙門關閉,飛船起飛後,便垂下了舉著刀的手臂。

  「怎麼了?」布萊克扭頭調笑道,「手酸了?」

  繆苗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的笑臉:「為什麼幫我?」

  布萊克在靠椅上坐下,然後攤了攤手:「我覺得分手還是當面說比較好,托人傳話這種行為太渣男了。」

  這傢伙又開始不正經地插科打諢了。

  「我也不太懂你,都知道了他是個什麼玩意兒了,還有必要執著下去麼?」布萊克換上了一張居委會大媽八卦的嘴臉向繆苗問道,「為了戰爭誕生的人造產物,前途未卜,還脾氣暴躁,性格惡劣,難道是因為臉長得好看?哎,莫非你是好年下這一口?沒看出來啊姑娘。」

  「……」繆苗沒有理他,對於一個戲很多的人,不給他搭話就是最好的回應。她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陸地,忽然說,「他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害怕?」

  布萊克愣住了,他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回想起懷特將尤拉諾維奇帶到密蘇裡號見他時的場景,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當時也是態度惡劣、拽天拽地,沒有表露出半分傷感和迷茫。

  況且這個節骨眼上誰會在乎他是怎麼想的。

  布萊克支著下巴看著眉間緊皺的繆苗。他現在才意識到她最先開始的震驚和擔憂都只是圍繞著一個關注點——

  尤拉諾維奇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會不會感到不安?

  ***

  尤拉諾維奇在密蘇裡號的艦橋內無聊地翻閱著布萊克給他的艦船操縱指南,他現在坐在艦長的操縱臺上,沒錯,是臺上而不是台前,他的屁股下壓著無數精密的調控裝置,要是布萊克見到這一幕,肯定要當場抓狂。

  尤拉諾維奇就是要膈應一下那布萊克那個混帳:今天明明有例行的同步實驗,他在這裡等了一天了卻也沒見他的影子,真是膽肥了不少。

  他來回翻看了幾遍,卻也沒將任何內容記住,腦裡的思緒早就跳到了別的東西上: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最近怎麼樣了,傷是不是完全恢復了,現在又在幹什麼呢?

  身後艦橋的自動門「滴」的一聲打開了,尤拉諾維奇頭也不回,惡聲惡語道:「你今天是去吃糞了嗎?讓我等了那麼久!」

  「尤拉。」

  這一道聲音像是一束電流從他的尾脊竄上了他的腦後,尤拉諾維奇渾身顫慄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尤拉。」聲音的主人又呼喚了他的名字。

  不是幻聽,不是什麼尤拉諾維奇,不是什麼尤拉諾之子,而是「尤拉」,他一開始還非常輕蔑她因為口齒不清連個名字都叫不全的笨拙,後來逐漸習慣之後,每當她叫出這個簡稱,都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撓了一下,有一陣瘙癢殘存在心口。

  但是她不應該在這裡。

  尤拉諾維奇從控制台上跳下,轉身衝到了來者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就開始怒吼:「白癡!你怎麼會來這裡?!誰帶你來的?!」

  剛見面就被噴了一臉口水的繆苗「嘶」了一聲:「痛。」

  「傷、傷還沒好嗎?」尤拉諾維奇慌張地放開了她的領子,「哪裡痛?!」

  繆苗見狀露出了套路得逞的笑容,在尤拉諾維奇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勺,擁抱住了他:「我好想你。」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懷裡的人有那麼一陣子像是被捋順了毛一樣安靜下來,但他的溫順也只維持了那麼一瞬。尤拉諾維奇想要回抱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他在繆苗看不見的地方握了握拳,雙手變換了一個姿勢,最後狠狠地將繆苗推開。

  沒有料想到會被對方推開的繆苗踉蹌了兩步,險險穩住了身體。

  「尤拉?」

  「我不管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現在給我回去。」尤拉諾維奇的聲音意外的非常平靜,「滾出我的視線,我不想見到——」

  「啪!」

  繆苗沒等他講完,疾步上前反手一個響亮的巴掌揮到了尤拉諾維奇的臉上,把他那個「你」字也打散在了空氣之中。她低著頭,劉海遮著眼睛,擋住了眼裡如海浪般起伏的情緒。

  尤拉諾維奇保持著頭被打偏的姿勢,沒有看她:「嘖,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不要跟我有任何牽——」

  「咚!」

  這次就不再是一個巴掌那麼溫柔的攻擊了,繆苗直接一個膝擊攻向了尤拉諾維奇的肚子,在他吃痛地弓下身的同時一個下勾拳揍到了他臉上!

  這一拳用足了她全身的力氣,尤拉諾維奇的嘴角幾乎是立刻就見血了,但繆苗不止於此,她在把他打飛之前又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拉了回來。

  「你在說什麼蠢話!白癡!你這個白癡!智障!垃圾!混帳!渣滓!」往常這種話只有尤拉諾維奇跟別人咆哮的份,但現在卻是繆苗失態地將它們吼了出來,氣勢比平常的他還要兇猛十倍不止,「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殺了你啊混帳東西!!」

  繆苗完全清楚他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對她說出這種話的,但正因為清楚,她才那麼憤怒。

  對於脾氣溫和的人,被激怒的底線同等於死線。尤拉諾維奇現在算是切身明白到這一點了。

  「布萊克已經告訴你了不是嗎?!」尤拉諾維奇抓住了繆苗的手以不輸於她氣勢的音量回吼道,「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鬼東西,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他迄今為止的人生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來自瓦西裡的親情是出於尤拉諾的影子,雙S天賦也是人為的造物,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屬於他的東西,甚至他本人也並不能被稱之為獨一無二的個體,這樣誕生的他早就在出生的時候註定好了人生前進的道路。

  尤拉諾維奇在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並沒有歇斯底里,倒不是說毫不震驚,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信息量大過了他能接受的程度,反而讓他放棄了思考。況且當時真正讓他恐懼的是躺在房間裡生死未卜的繆苗,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對死亡的無力和在巨大災難前的無能。

  他大致清楚未來的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冥河,沒有人知道光著雙腿淌過那灘渾水之後還能不能全身而退……所以最起碼要在那之前放開拉住她的手,這是他人生中最懦弱的想法。

  「所有東西都是假的。」尤拉諾維奇音調霎時恢復了平和,他接近自暴自棄地對繆苗重複了一遍,「我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

  「……」

  繆苗突然沒有了任何回應。

  尤拉諾維奇自嘲地笑了一聲,嘴裡有更刻薄的內容蓄勢待發,扭頭想要正視著繆苗將那些話講出口的時候,卻停住了。

  映入眼中的繆苗滿臉都是眼淚,此時的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地將嗚咽憋在了喉嚨裡。

  她流淚的模樣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繆苗的眼眶裡不斷地有淚水湧出滑落,但她至始至終也沒有哭出聲音,明明視線早就模糊了,她也睜大著眼睛用力地瞪著尤拉諾維奇。

  良久,繆苗終於再度開口了,第一個音節就因為哭泣而破音:「我——」

  她大口地吸了一口氣,將啜泣也一同吸回了肚子裡。做完這個動作的繆苗像是找回了勇氣,大聲地對尤拉諾維奇說:

  「我是真的。」

  尤拉諾維奇睜大了眼,冰藍色的虹膜上倒映著繆苗逐漸展露出的笑顏,剛剛還哭得涕泗橫流,現在的笑容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她呼喚了一遍他的全名,然後如同他當時複述著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一樣,她無比堅定認真地跟他重複了一遍,「我是真的,尤拉。」

  最後的她有些羞赧,視線卻沒有任何回避地對已經完全呆滯住的尤拉諾維奇說:

  「Я  Teбя  любл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6:04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三章

  繆苗鼓起勇氣把那句話講完之後,尤拉諾維奇他,完全……沒有反應。

  糟糕,難道是說的不標準麼?季輝對她口音重的嘲諷彷彿還回蕩在耳邊!啊啊,這種情況也是有的,最先開始聯邦話不標準回答問題時老師滿臉問號的樣子又浮現在繆苗眼前……完蛋了,好害羞,這種嘗試著用對方母語告白結果失敗的情況簡直可以被列入年度十大羞恥play排名的top 3。

  尤拉諾維奇盯著她,眼裡有光熠熠生輝:「你知道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果然沒聽懂嗎?!!

  「知、知道啊……」繆苗結結巴巴地開口,「就是『我愛你』啊!」

  繆苗不知道被她拽著領子的尤拉諾維奇的腦裡已經引爆了一個沙皇炸彈,殘留下的核輻射籠罩在腦海裡,殺傷力遲遲不消。

  「而且……!」繆苗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她用力地將他拽到自己面前,兩人眼睛之間的距離不過兩拳:「這句話明明是你先跟我說的不是嗎?!那個時候居然用我聽不懂的話跟我說,真的是太狡猾了!現在好好給我聽清楚……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這個是真的!」

  炸完氫彈還要連續引爆反應堆,這種行為簡直慘絕人寰,尤拉諾維奇血槽直接見底,在繆苗連續吼完一段話之後,捂著臉:「夠……夠了。」

  「對於我而言,你就是你。」繆苗鬆開了他的領子,然後強硬地將他的手扳開,繼續凝視著他的雙眼,「脾氣很壞,嘴巴很毒,死要面子,總是罵我白癡笨蛋,睡覺打呼嚕,磨牙,還說夢話,簡直渾身上下都是缺點……這些都是真的!但是……雖然看起來全身都是刺,卻一次也沒有真的紮過別人……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這些也都是真的!」

  繆苗越說越激動,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落入湖中的一顆石頭,尤拉諾維奇的雙眼裡不斷地有水波蕩開,他忽然咬住了嘴唇,在繆苗的凝視下,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繆苗幾乎是同時的,將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你在幹什麼?!」整個頭埋在對方雙峰之間的尤拉諾維奇頓時慌了神。

  「好好待著!不要亂動!」強勢起來的繆苗根本不給別人置喙的餘地,「不安的話就哭出來吧。」

  「我沒有。」

  「那個時候,第一次試飛失敗,中尉這樣做的時候,我覺得非常安心。」繆苗紅著臉大聲說,「中尉說,女人的胸部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存在的。」

  這都是什麼狗屎歪理,柯德莉・帕瓦羅蒂那個老女人整天都在給自己的學生傳授一些什麼鬼東西!

  但是尤拉諾維奇沒有掙扎了。

  繆苗輕輕摸著尤拉諾維奇的頭,這段期間下來他的頭髮長長了一些,沒有剛被剪短時的毛刺感了,這樣就好,在別人注視的情況下,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是絕對不可能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的。

  繆苗感覺到前胸的衣服上逐漸濡濕起來,她摸著他頭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力地將他抱在了懷裡。

  明明什麼也不理解,還要裝作懂事地逞能,就跟笨蛋一樣。

  好好地感受她的心跳和決意啊,笨蛋。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的尤拉諾維奇終於有了動靜,他從繆苗的胸前仰起頭:「喂。」

  「我不認識叫『喂』的人。」繆苗認真地回望著他。

  尤拉諾維奇咬了咬嘴唇,然後艱難地張開了口,拗了半天舌頭才音調分毫不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繆、繆苗……」

  「嗯?」

  「我愛你。」十分意外的,這次他竟然毫不費力地將這句話說出了口。尤拉諾維奇湊近了她的臉,抿了抿嘴唇後,聲音有些沙啞地再度開口,「可以……嗎?」

  繆苗抹掉了眼角的淚水,一邊笑著一邊點頭。

  ……

  「咳咳——」

  不合時宜的咳嗽聲打破了旖旎的氣氛。

  尤拉諾維奇在那聲咳嗽還沒完全在空氣中消卻之前,便從繆苗懷裡像是閃電一樣躥開了幾米。兩個人同時向門口望去,布萊克菜著一張臉,訕笑著朝他們招手。

  能夠直白地在繆苗面前抒發自己的感情對於一個死彆扭而言已經實屬不易,一想到剛才那一幕落入別人眼中,尤拉諾維奇簡直羞憤欲死,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把布萊克給做了。

  「不好意思,打擾咯。」佇在門口的布萊克內心也很尷尬和絕望。那兩個人如今都是滿臉漲紅,一看就知道剛剛進行過深切的感情交流,如果不是被他打斷,說不定接下來還要展開比較限制級別不可描述的劇情。

  作為過來人士的他當然知道在這種時候打斷別人是要被驢踢的,但是驢相比起他身後這位人物只能用不值一提來形容了。

  布萊克往旁邊挪了挪,給正主讓開了道路。

  這一下,無論是尤拉諾維奇,還是繆苗,都因那個人出現,被震懾在了原地。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

  ***

  站在瓦西裡身後的季輝目光在瓦西裡,繆苗,尤拉諾維奇三人之間不斷徘徊,試圖分辨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祖孫談話?不對。婆媳對話?更不對了。家庭會談……呃,感覺這個似乎比較貼切。

  但既然是家庭會談,為什麼他要站在這裡像是被公開處刑一樣地旁聽?!

  四年臥底,一日敗露。尤拉諾維奇見到他隨著瓦西裡一同進來時那震驚而又難以置信的表情簡直不能再精彩了……況且自己執行任務渾水摸魚還被自己的上司當場抓住,季輝如今覺得自己前途無望。

  「你都知道了。」瓦西裡平靜地說道。

  尤拉諾維奇沒有翹著平日裡流氓標配的二郎腿。他坐得很端正,背脊挺得筆直,雙手搭在腿上,在瓦西裡面前,他永遠下意識地將自己從小在家族裡學到的標準禮儀展示出來。

  「你這個樣子倒是挺像他的。」瓦西裡看著尤拉諾維奇,眼底閃過一絲懷念,「你的父親尤拉諾。」

  「那不是我的『父親』!」尤拉諾維奇忽然提高音量朝瓦西裡叫喊道,「那不是我的父親……!」那是他的原型,他誕生的理由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所謂的為人類奉獻的可笑精神和遺志。同樣的,瓦西裡也不是他的爺爺,他對他的親情不過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尤拉諾那個蠢蛋的影子罷了。

  他知道是那麼回事,但是卻打從心底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尤拉諾維奇孩童時代是憎惡過瓦西裡的。那個一家之主只會強迫他去學習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的知識和禮儀,將他扔到一個半軍事化的貴族學校後就再也沒有過問過他的生死,只有在他追逐自己想幹的事情的時候才跟一匹攔路虎一樣橫在他面前命令他滾回原地。這個比磐石還冷硬的老人吝嗇施捨他對親人應有的溫柔,連笑容都未曾在他面前展露過幾次。

  可尤拉諾維奇依舊崇敬著自己這位不近人情的「爺爺」,就算被他打壓得總是口頭叨念著巴不得他早點進棺材,但這位即使年邁卻鋒刃猶如當年的老人,一直都是他最敬愛的人。

  正因為如此,尤拉諾維奇才如此憤怒自己對於瓦西裡而言,只是一個亡靈的倒影,他從他那裡汲取到為數不多的親情,也只是沾了那個逝者的餘光。

  同樣顏色的兩雙眼睛對視著,一雙承載著怒火,一雙如同死海一樣平靜。

  「是,他不是你父親。」瓦西裡閉上了眼,在無形的戰爭中,這位戰無不勝的司令首次主動投降,「但我是你的爺爺。」

  「還在自欺欺人麼!」尤拉諾維奇身子前傾,激動地說,「事到如今——」

  「誰允許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了?!」瓦西裡猛地睜開了雙眼,老隼的目光依舊鋒利,「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我讓你現在開始給我閉嘴!」

  尤拉諾維奇瑟縮了一下,這是他長期在瓦西裡高壓下的本能反應,直到現在也紮根在骨子裡。繆苗見狀握住了他的手,這個時候沒有她插嘴的餘地,她只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一些勇氣。

  瓦西裡看了一眼繆苗,然後看回了尤拉諾維奇:「我一開始的確是將你當做了他。」

  尤拉諾維奇瞳孔收縮了一下,他回握了住了繆苗的手,以此平定自己的不安。

  「那個孩子小時候跟你一模一樣,整天只知道給我添麻煩,從來沒有消停過。」瓦西裡彷彿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想法很多,行動力十足,我從來就沒干涉過他的選擇……所以後來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因為我給了他太多的自由,才讓他走向那樣的不歸路。」

  「所以我想起碼這一次,要給『你』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他的目光未曾偏移,但此時卻又回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這個空間,回到了尤拉諾維奇身上,「但你不是他,我早就意識到了,你從來就不是他,我的兒子沒有你那麼蠢笨和智障,少自作多情和自以為是了,他可是個真正的天才。」

  瓦西裡忽然笑了,像是老樹皮一樣溝壑縱生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情到了極點的笑容:「你不是他,但我是你的爺爺,尤拉諾維奇。」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6:18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四章

  托瓦西裡的關係,私自闖入密蘇裡號的繆苗最後也沒有被追究責任。不僅如此,在他的特許下,在屬於她的調遣令正式下達之前,她被准許隨時出入密蘇裡號。

  然而次日在那裡,繆苗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一個人。

  那天她例行來艦橋去見尤拉諾維奇,他人不在,反倒是一個一頭銀捲髮的少女正抱著個光腦在主控器旁邊飛快地調試著數值。

  「有棲。」繆苗站在她的身後,呼喚道。

  「啊,你來了。」椎名有棲的手指沒有停歇,她所有的專注力依舊投注在自己手頭的工作上,像是早有所料一樣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苗。」

  ***

  戰艦中樞艦橋旁的休息室裡,椎名有棲給繆苗倒了杯咖啡。

  繆苗接過,道了聲謝,她見椎名有棲自己手上並沒有拿著杯子,有些奇怪:「你不喝嗎?」

  「我不喝咖啡。」椎名有棲搖頭,「密蘇裡剛改裝沒多久,物資還不夠完備。」

  只是出於寒暄和緩和氣氛目的才問出剛才那句話的繆苗點點頭,然後抿了一口,她對這類飲品一向沒有品鑒水準,但平常好歹也能嘗出一點若有若無的果味和香醇,可椎名有棲給她倒的這杯只有單一的苦澀。

  「很好喝。」繆苗笑著說。

  椎名有棲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然後從瓷罐裡夾了塊放糖,放進了繆苗的杯子裡:「需要奶精嗎?」

  「好。」既然瞞不過她,繆苗便乾脆地答應了。

  白瓷杯盛裝的棕黑色清透液體逐漸變得渾濁起來,再也倒映不出持杯者的面容。

  ……

  繆苗沒有開口,她只是安靜地喝著椎名有棲給她的咖啡,並沒有詢問她為什麼在密蘇裡號上。

  椎名有棲也沒有開口,她背著雙手靠在牆上看著休息室裡的壁畫,那不是投影之類的虛物,而是一張真正的掛軸,是某艘星艦的素描,輪廓來看是一艘航母。

  令人窒息的沉默維持了一分鐘。

  「我父親名字是『椎名讓』,原超大和級戰列艦的主要設計人之一。」椎名有棲忽然開口說。

  繆苗並沒有應聲,這個時候的椎名有棲只是一個需要可以傾訴故事的聽者罷了。

  「吳港空襲第一個受損的地區就是吳港基地,不管是我的父親,還是超大和級戰列艦,全部都消失在了那裡。」椎名有棲至始至終都只是平靜地陳述著已經發生的事實,半點也沒有發洩自己對這一切的情緒,「我作為他的女兒,多少對聯邦目前計劃的新型戰艦有個大致的瞭解,所以沃克上將邀請了我加入調試密蘇裡號以及佩龍的隊伍當中。」

  「對不起,當時的我知道尤拉諾維奇就在密蘇裡號上,卻沒有告訴你。」她望向了繆苗。

  繆苗搖了搖頭。她多少也能理解椎名有棲的立場:自己的一切毀於一旦,而尤拉諾維奇是回擊那群罪魁禍首的方式之一,無論是誰,恐怕那個時候都會被仇恨支配腦子吧。

  「因為對二次蟲侵的時間判斷失誤,布萊克的無人機計劃暫且已經派不上用場了,現在的兵力短缺成這樣……我們只能寄希望於佩龍,寄希望於尤拉諾維奇。」椎名有棲話音一轉,「但是,就算是布萊克再三保證,佩龍依舊是一個不穩定的計劃。」

  「我知道。」繆苗應聲。

  椎名有棲走到那副掛畫前,用指尖隔著玻璃摩挲著那艘航母的輪廓:「前代實驗者尤拉諾因為過度同步,精神力完全融入到了尼米茲航母上。聯邦當時並不知道這件事,他們只是單純地以為實驗失敗,而唯一的實驗者尤拉諾已經死亡了……如果他們知道尤拉諾的精神力已經在尼米茲號裡,後面那個慘劇也不會發生了。」

  繆苗抬起了頭——這是那天布萊克因為她的打斷,而尚未跟她說完的話。

  「聯邦抹殺掉尤拉諾的存遠遠不止因為人體試驗這種事情那麼簡單……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真正毀滅巢穴級的不是空戰機師,也不是沃克上將,而是尼米茲號的自爆麼?那其實不是一場意外,尼米茲號進入蟲族生物電波範圍內卻沒有因此癱瘓,聯邦軍部上層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欣喜若狂,但是——」

  「尼米茲號作為一艘航母,本身的主要作用只是搭載機師,自身的武器系統並不足以摧毀巢穴級。在數千名空戰機師苦戰依舊不能撼動巢穴級分毫之後,他們當即下達了一個指令:讓尼米茲號正面接觸巢穴級,並引發自身動力系統的自爆。」

  「然而真正的意外發生了。在自爆之前,據殘存的有限報告顯示,尼米茲號和巢穴級接觸的時候,兩者之間產生了極強的共振。」

  「蟲族的內部結構接近於一個管理中樞處理著無數個終端體,這個結構得力於它們自身的生物電波。人類從它們身上感染了這份精神力,所以精神力和蟲族的生物電波本質上是無限接近的,但只有像是尤拉諾那樣的特例才能精神力足以強到跟它們產生共振。」

  「但是因為尤拉諾殘存的只有精神力,沒有意識,那份共振導致了暴走。五千名空戰機師幾乎全滅,倖存人數不足一百,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時間,來不及反應逃脫,而是他們都被那極具侵略性的共振強制同步了,所有人的意識都被同化成一體,或者說,都成為了終端體鏈入了尼米茲這個中樞的管制下。被下達了自爆指令的尼米茲號內核動力系統暴走,就這樣帶著五千名機師和巢穴級同歸於盡。」

  「是聯邦軍部,親手送葬了那五千名機師。」

  手掌裡的咖啡應該還是溫熱的,但繆苗卻恍惚覺得它已經涼透了。

  「當時吳港空襲的時候發生了類似的情況,你們之所以會被光線級精準定位,正是因為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跟蟲族產生了共振,只有精神力達到他那個等級的人才能跟蟲族生物電波抗衡。」椎名有棲繼續說。

  「精神力的評判標準並不適用於尤拉諾維奇。你知道的,精神力等級並不是按照線性增長,而是按照指數增長劃分的,到了A級以上,一個字母的差距都是天差地別的。同樣,尤拉諾維奇的雙S並不代表他的精神力是一般S級的兩倍。現有的機器無法測量到他精神力的確切閾值,就目前的數據而言,他還遠遠沒有達到他精神力所能企及的巔峰。」

  「他目前和密蘇裡的同步度目前在百分之三十左右,這對目前的軍部而言是一件壞事,但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我們還沒有把握到那個度,把握到那個能夠覆蓋住全艦、又不至於因為過度同步而和戰艦融為一體的那個度量。」

  「況且,這個度不是我們能夠掌握的,只有他本人才能控制。稍有不慎的話,可能又會演化成當年那個情況。」

  「還有一點,就算密蘇裡號的武器系統已經改進到這個份上,我們還是不知道它的火力能否摧毀巢穴級。」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繆苗沉默地將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繆苗回到艦橋的時候,尤拉諾維奇正好完成了例行的同步實驗,布萊克見好就跑,他是絕對不想當電燈泡或者是啃滿嘴狗糧了。

  「今天你去哪裡了?」

  「……身體不太舒服,所以來的比較晚。」繆苗隨口撒了個謊。

  「哪裡不舒服?」尤拉諾維奇當即把繆苗按倒在椅子上,開始上下檢查。

  「沒、沒有,已經好了。」繆苗紅著臉推開他,真的是太奇怪了……明明在那之前稍微逗一逗就渾身炸毛跑得飛快,但自那以後恨不得每天都在她腳邊蹭來蹭去,用尾巴捲住她的手。

  被各種「智障」、「白癡」、「笨蛋」吼了一整年,如今他在自己面前甚至連「切」「嘖」「嘁」這些語氣詞都不再用了,但這樣反而讓繆苗有些不習慣,也不是不喜歡他現在這樣,而是莫名有種立場對調的弱勢感。

  鏟屎官繆苗之前雖然兢兢業業地每天給貓主子鏟屎善後,但貓主子終歸只是一隻貓,鏟屎官再怎麼被欺壓,也掌握著今天擼不擼毛,給不給貓薄荷,放不放妙鮮包這些生殺大權。但現在貓主子突然對這些都看不上眼,已經不滿足於此了,主動權突然就從手上消失不見了,鏟屎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比如現在。

  尤拉諾維奇整個人跨坐在她身上,身體貼近她:「到底哪裡不舒服?」

  「真的好了。」別再靠近了,這個情況太危險了。鏟屎官小姐拉響了內心的警報器。

  「臉好紅。」尤拉諾維奇喃喃,額頭貼在了繆苗的額頭上,「發燒了麼?」

  淡粉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就差一點點了。

  繆苗快速地將手擋在了兩人臉頰之間,頭頂冒著熱氣:「太太太近了。」

  「哈?」尤拉諾維奇皺眉,「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嗎?」

  他說得非常理直氣壯,理直氣壯得讓繆苗感到害怕。

  所以她企圖將話題轉移:「尤拉,關於佩龍之前那次實驗的事故……」

  現在已經清楚所有真相的他必然也是知道之前尤拉諾實驗的失敗,和尼米茲自爆的真正原因的,而繆苗想知道他對這件事情的想法。

  「你從哪裡聽說的?布萊克?我沒讓他告訴你這件事。」尤拉諾維奇咬牙切齒,似乎只要她一個點頭,他就會現在跑去套布萊克麻袋。

  繆苗只好老實交代了:「其實我剛剛見了有棲。」

  「嘁,那個扶桑女。」尤拉諾維奇咂嘴,他直視著繆苗的雙眼,「跟爸……跟尤拉諾那個傢伙不一樣,我不會失敗的。」他難得以那麼鄭重地口吻跟她說話,像是許下了誓言一樣,言語之中的自負之意毫不掩飾。

  「嗯。」繆苗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而且你上次不是答應了我嗎?」因為繆苗將手擋在臉前的緣故,尤拉諾維奇只好側頭,嘴唇在她的脖側輕蹭,耳語道:「我想……你。」中間那個動詞只有繆苗聽清楚了。

  繆苗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她絕對不能再退步了,眼前這隻貓像是打開了奇怪的開關,自打突破了那個口之後就變得毫無遮攔而且侵略性十足,總之如果越過那個界她可能真的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繆苗徹底炸了,她用力地推開了尤拉諾維奇,道了聲再見,便腳底抹油了一樣溜走了。

  留在原地的尤拉諾維奇並沒有追上繆苗,他內心其實比繆苗還要炸,在她遠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雙手捂住了通紅的臉:剛才飆出那種演技並且沒有中途在她面前怯場,對他而言已經非常艱難了,能直白地說出那些話簡直是一種處刑。

  但是——

  嘖,布萊克教他的招數怎麼一點效果都沒有?等他回來一定要揍他一頓。

  成為死宅之前把妹把遍天下無敵手的布萊克在廁所裡打了個噴嚏,他用紙巾擦著鼻子想:又是哪個當年的長腿姑娘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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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後劇場其實是這樣的——

  布萊克:行不行啊?行不行!妹子的嘴巴都沒親過,我教你一招,dirty talk 聽過沒?

  尤拉諾維奇:哈那是什麼鬼東西?

  布萊克:就是這樣%&%……&……&%&……

  結果用力過猛把苗妹給嚇跑了。

  然後第二天尤拉諾維奇把布萊克揍了一頓。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6:33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五章

  在全體預備役都在做著戰前最後準備的同時,赫爾文的研究中樞,一群在自己的領域內甚至比戰士更有價值的學生和教授們已經通宵達旦了接近一個月。

  淩晨。

  「我的肝,我的腎,我的頭髮。」一名學生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哼著肝帝之歌,端著一盤的咖啡走進了科研室內,他的眼皮幾乎都睜不開了,全靠著身體的本能行動著,「夥計們,後勤部愛的意式濃縮來了,乾完這一杯讓我們繼續奮戰到天明!」

  往常這會兒,無論是教授還是學生都應該趴在桌子上要死要活瞌瞌欲睡了,但現在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他。

  他放下了託盤,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幫肝腎都已經廢得差不多的同僚們像是垂死前迴光返照了一樣,一個個滿臉狂熱,激動地圍著中央主控器念念叨叨。

  「追蹤器大概到這個範圍內就失去聯繫了,這是最後反饋的圖像。」

  「也就是說進入了電波干擾範圍麼?斷開連接之前有沒有將坐標記錄下來?

  「記了,而且還拍下了影像!來,把圖像投影一下!」

  「這個是——!」

  展開的立體圖像上是一個接近小型星球大小的球狀體……但沒有人會把它誤以為是一顆普通的行星,不僅僅因為它的表面的宛如人類的血管和肉塊,更重要的是,它正在「脈動」,即便頻率很慢,但它的的確確是一個「活物」,如同一顆心臟一樣地在脈動!

  「我去,真是噁心死了,這是什麼玩意兒?」其中一個學生忍不住做出了一個嘔吐的動作。

  「跟阿刻戎戰役殘存的資料一樣,這就是巢穴級,你看見它周圍那圈跟『土星圈』一樣的東西沒?」老教授興奮地趴在那虛擬的影像前,試圖用手觸碰那不存在的光輝,「這可不是碎隕石和冰塵形成的,這些全部是空兵級蟲族,繞著它們的大本營護衛巡航。」

  「要跟這種東西戰鬥?」有人不禁捂住了嘴,嘀咕道,「這幾乎等於要去摧毀一顆星球啊。」

  「你當密蘇裡號的三座三聯裝陽電子衝擊炮是擺設麼?前第三艦隊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也能做的到!」

  「喂,別拿第三艦隊作例子好麼……那可是全滅的艦隊啊。」

  「總之。」最為年長的那位教授揮了揮手,「把布萊克那個小鬼抓過來,現在是他們的工作了。」

  ***

  赫爾文發現巢穴級具體坐標這個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聯邦。

  與此同時,屬於繆苗的正式調遣令也下來了。

  由於可能會發展成長期作戰,聯邦決定暫且派第五艦隊到前線偵查並佔領附近的星球作為前線基地,再進行物資運輸以及派遣主力部隊。

  隸屬於第五艦隊航空聯隊的繆苗等人,雖然只是預備役,但在這兵力極度匱乏的狀態下,也不得不跟柯德莉一起接受調遣進行艦隊護衛任務。

  時間一天天臨近,尤拉諾維奇和戰艦的同步率也有了突破性進展,從百分之三十躍到了百分之六十,但這還遠遠不夠,只要還不能確定覆蓋率達到百分之一百,聯邦是絕對不敢將密蘇裡號和他派到前線的。

  ……

  「明天就是出發日了。」崔真熙在宿舍裡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側頭對在一旁幫她收拾物件的繆苗這樣說道。

  「嗯。」繆苗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有棲怎麼樣了。」崔真熙有些失落,「這幾天她都沒怎麼回來,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來給我送行。」

  繆苗勉強地笑笑:「會的,有棲一定會的。」

  椎名有棲和尤拉諾維奇是他們當中唯二沒有被編入第五艦隊的。椎名有棲在完全投入密蘇裡號工作之前應該是跟崔真熙解釋過一些大致情況的,但限於保密協議,並不詳盡,而繆苗在找到尤拉諾維奇之後也只是簡單地告知友人們他是被軍部調遣到別的部隊,並沒有將詳細情況告訴他們。

  這些事實都是不被准許告訴別人的。

  因為大部分機師在校就已經跟搭檔培養了良好的默契,所以正式服役大多數都會被分配到同一個部隊,像崔真熙和繆苗這樣的情況並不常見。

  「我很害怕……」崔真熙忽然放下手上的東西,側身靠到了繆苗身上,「說真的,蟲族入侵,要上前線,這些事情我一點實感也沒有,我這次從扶桑回老家沒幾天就被召回了,當時得知你們下落不明的時候我很擔心,都沒有跟父母好好告別。」

  「我也是……」繆苗輕聲說。別說當面告別了,她在吳港空襲後直接被送回了赫爾文,至今只跟家裡的雙親和弟弟通過一次視頻,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甚至不敢提自己之前在吳港受到重傷這件事情。

  繆禾得知她要上前線時當場直接哭了出來,而她的父親雖然板著臉說這就是她作為機師應有的責任和使命,但在通話結束之前,還是忍不住抱著自己的妻子落下眼淚。

  「苗苗,你有沒有寫『那個』。」崔真熙忽然問。

  繆苗一怔,然後搖頭:「沒有,還沒有想好寫什麼。」

  崔真熙沒有直接將「那個」的正確名字說出,一定程度上帶著點避諱的意味,上前線之前學生都會被要求寫下、或錄下「留言」,而這份「留言」只有在他們戰死之後才會轉交給其指定的「收信人」。

  她們現在所謂的「打包行李」也是同理,機師上戰場是不需要攜帶任何物品的,所需物資軍部都會統一發配。她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晚所打包的「行李」,全部都將會放在寫好個人名字的箱子裡,如果在前線發生不測,這將會是她們留給親人的最後的遺物。

  繆苗早就收拾好了,她幾乎沒有東西可以收拾,唯一珍視的那條髮帶,她是決定無論到哪裡都帶著的,她現在是在幫崔真熙收拾她的東西。

  「我不想寫。」崔真熙聲音裡有些哽咽,「那種東西,我不想寫,也不想說,更不想錄。」

  「那就不留。」繆苗寬慰地摸了摸她的頭。

  「那……給埋胸……」崔真熙悶聲說,「埋埋苗苗的胸,真熙心情就會變好了。」

  「……」這個傢伙就沒有正經過,這個時候都要拿著這種事情來捉弄她……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妥協一下也不是不行,繆苗歎了口氣,剛想轉正身子,餘光卻正好瞥見了崔真熙身後的一本畫冊。

  那應該是一本畫冊?

  她良好的視力讓她一眼就看清楚了那個封面……金髮的馬尾,臉頰緋紅,畫師一定是一個老手,把他嘴角喘的熱氣以朦霧落在玻璃上的形式在本子封面上展示了出來,而他身後按著他身體的則是一個高大的黑髮青年。

  繆苗面無表情地用手掌抓住了崔真熙試圖湊到她胸前的臉,然後就這樣單手握著她的臉把她整個人挪開,傾身拿起了那本「畫冊」。

  崔真熙冷汗直流,她揮舞著手試圖將本子奪回,但繆苗抓住她臉的那隻手無可撼動,此時那個平常溫婉的少女周身的散發出的壓力用排山倒海形容都不為過。

  而繆苗沉著臉翻閱了兩頁之後,朝崔真熙露出了聖母瑪利亞一般「和煦」的微笑:「真熙,請稍微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是什麼東西。」

  ……

  收拾了一頓不作就不會死的崔真熙,繆苗一邊揉著肩一邊回到了自己的503寢室內。

  她之前出門的時候忘記關閉了檯燈,如今昏黃的燈光照亮著桌子上的數張信紙。

  繆苗走到了書桌旁,她原本是想關掉那盞燈的,但最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椅子上,提起筆對著那幾張信紙發呆。

  留言……嗎。

  繆苗咬著手上的筆頭。崔真熙大大咧咧,哭了一頓後負面情緒全部掃空了一般,一邊叫著「老娘一定會活著回來的這種東西不需要哈哈哈哈哈」,一邊扔掉了筆紙,而繆苗雖然在她面前說著自己也不寫,但實際上卻做不到像她那樣灑脫。

  【給媽媽——】

  【給爸爸——】

  【給小禾——】

  所有的紙上都是起了個開頭,便寫不下去了。

  繆苗本身就是容易羞怯的人,錄音頻、視頻對她而言難度較大,但是握起筆後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她歎了口氣,乾脆將所有信紙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裡。

  今天就是最後一個晚上了。

  ***

  密蘇裡號上的機師休息艙內。

  尤拉諾維奇看著天花板發呆。

  今天繆苗走之前似乎有什麼話想對他說,那個欲言又止的模樣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忽然地,門被叩響了。

  大晚上的又是哪個不要命的來找他了?今天份額的實驗不是都完成了麼?如果來找他的是布萊克的話他一定要把他的頭按在馬桶裡沖個十幾二十遍。

  「是誰?!」尤拉諾維奇不耐煩地打開了門,但在看清楚了來者之後,他又將滿臉不耐收了起來。

  「是我。」站在門口的繆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輕刮著自己的臉頰,說道。

  ……

  今天的繆苗莫名有些彆扭,自打進了房間後就沒直視過他,只是踱步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像是在焦躁著什麼一樣。

  「喂。」尤拉諾維奇坐在床上,在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晃過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邊一帶,「怎麼了?」

  突然失衡倒在床上的繆苗紅了紅臉,然後利索地從床上直起身子。她有些猶豫,內心掙扎了一頓之後還是握緊了拳頭,早死早投胎一樣地大聲朝尤拉諾維奇吼道,「要做嗎?!」

  沒能理解繆苗究竟在對什麼東西這樣視死如歸的尤拉諾維奇滿臉問號:「做什麼?」

  繆苗的頭上彷彿有水蒸氣冉冉升起,既然已經說出那樣的話了,毫無退路的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

  還是沒能弄清楚狀況的童貞男在繆苗脫下第一件外套的時候還有些懵逼,但在她開始由上至下解開自己紐扣的時候,他終於渾身炸毛,抓住了她已經解到了第三顆扣子的手。

  「白、白癡!你在幹什麼?!」童真……哦不,秒射男的慫逼本性再次暴露了。

  「就是做那個……」繆苗別過頭,她不敢看他,最後乾脆閉上了眼,「做那個你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尤拉諾維奇完全不能理解她到底指的是什麼:「什麼東西?」

  「真熙已經告訴過我了!之前那次對戰賽慶功聚餐之後你跟我冷戰的原因!」繆苗咬著嘴唇,她因為話語恥度太高的緣故,幾乎把自己羞恥到哭,「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可以做你幻想過跟我做的事情!」

  「……」WTF……

  「還有後來……後來在露西亞的那次!」繆苗像是怕他否認一樣地提出了新的證據,「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腿上有『那個』!」

  「……」WTF WTF

  「扶桑那次我也幫過你了不是嗎?!所以——」

  「……」TF!!!

  人生所有的黑歷史被拖出來鞭屍一次,尤拉諾維奇現在就想去自殺,死前一定要拖下那個大韓女!

  但是等等,現在不是忙著自裁或者是去套別人麻袋的時候。

  繆苗如今紅著臉,因為太過羞怯而眼神躲閃的模樣,結合一下她剛才說過的話……

  「所以,一起做吧。」繆苗一句話肯定了他內心的猜想。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尤拉諾維奇腦漿炸成了一團,只剩下那句「一起做吧」在腦海裡無限回蕩,早先說dirty talk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童貞男的慫逼本能。

  繆苗見他楞在原地遲遲不動,心裡一橫,利索迅速地解開了最後兩粒扣子,襯衫半脫在了肩頭,聚攏提升型的蕾絲黑色布料,包裹住了她發育良好過頭,本身就已經非常翹挺漂亮的胸部,白皙光滑的肌膚在截然不同顏色的襯托下非常美好。

  但為什麼她會穿這種類型的內衣?!

  繆苗見他盯著自己的胸脯看,有些羞赧地雙手拖住了胸,聲音細弱蚊蠅地解釋道:「真熙……真熙之前給我買的。」

  【「沒有男人可以抵禦這種款式的內衣,更何況苗苗的胸部那麼大!這個和你膚色超級稱,相信我!」】

  已經跨出了第一步的繆苗無論是膽量還是恥度都突破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她一手按住已經石化了的尤拉諾維奇的肩膀,將他推倒在床上:「你不想做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6:46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六章

  「你不想做嗎?」

  繆苗壓著尤拉諾維奇的肩膀,貼身靠在了他身上。少年的骨骼已經明顯地比她初見他時結實了不少,這樣一對比甚至肩膀都已經比她寬了一些,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他已經那麼大了呢?

  她柔軟的胸部抵著他堅硬的胸膛。尤拉諾維奇的喉結動了一下,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向右一扯,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反身將她壓在了床上,兩個人的姿勢跟剛才完全對調。

  繆苗沒有掙扎,她側著頭,手背反著搭在了自己的臉上,以掩飾下面的一片緋紅。

  尤拉諾維奇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繆苗。媽的人幹事,當然想做,現在就想把自己在夢境裡對她幹過的事情全部複現一遍,想現在就弄哭她,但是——

  「為什麼?」他問。

  她在發抖,從一開始就在發抖,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沒有為什麼。」繆苗眼神躲閃,艱難地開口道。

  尤拉諾維奇生生忍住了衝動,從她身上起來,一手扯住被子蓋在了她身上,輕聲罵了一句,「白癡。」

  白癡,這樣怎麼可能對她下的了手。

  「唉。」繆苗茫然無措地捂著被子直起身仰視著他,這次輪到她問了,「為什麼?」

  兩個人相處到這個份上,互相對彼此的想法幾乎都是清清楚楚的,他對自己抱有著怎樣想法這件事情,雖然一直在故意回避,但她是明白的。

  「你當我是白癡嗎?」尤拉諾維奇坐在了床沿旁,單手掩住了嘴,「到底怎麼了。」

  正因為熟知她的個性,他才清楚她現在提出這樣的要求絕非只是她口頭上所謂的「沒有什麼」。

  繆苗向他挪去,雙手從背後環抱住了他的腰,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道:「我被分配到了第五艦隊。」

  第五艦隊?第五艦隊是那個……尤拉諾維奇倏然瞪大了眼,轉身抓住了她的手,緊緊盯著垂著眼眸的繆苗:「你說什麼?!」那他媽不是明天就要出港的艦隊嗎?他怎麼從來沒聽到她主動開口提出過!

  「我們明天出發。」繆苗有些弱氣,「但只是偵查和護衛運輸而已,中尉說了,這是最沒有危險的任務,所以才讓都是新兵的第五艦隊上陣——」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尤拉諾維奇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這個時候才開口,你難道原本是打算什麼都不講直接離開嗎?!」

  繆苗沉默了,這個沉默同等於默認。

  「你——」尤拉諾維奇氣結,拉起她的手腕抵在嘴唇旁邊狠狠地,又不至於傷了她的,咬了一口。

  「痛。」繆苗下意識地抽手,但尤拉諾維奇抓得很用力,她這個時候一點都沒辦法撼動他的桎梏。

  他深呼吸一口氣,好平定自己的憤怒:「那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只是偵察任務,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返航。」繆苗啜諾,「我……我想跟你做。」

  尤拉諾維奇覺得腦子裡的那根保險絲被燒掉了,他再度按住了繆苗的肩膀,大力地將她按在身下,低下頭便在她的鎖骨處吸吮,手掌順著她的肩頭向下探去,按在她的柔軟上大力揉捏。

  無論哪個動作都非常粗暴。繆苗一開始腦子發懵,直到痛意將她扯回了現實,她才輕輕地嗚咽了一聲。

  這聲嗚咽讓尤拉諾維奇停住了動作,他將手從她身上挪開,撐到了她旁邊的床單上,直起身,藍色的眼睛似乎有暗火在其中閃爍,現在的他是十足的狩獵者姿態了:「現在理解了嗎?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繆苗眼眶有些發紅,想來也是多少被嚇到了。

  「嘖。」尤拉諾維奇側身在她身旁躺下,用力將她扯進來懷裡,「你這個白癡,白癡,白癡。」

  繆苗任他罵著,也不敢回嘴或是爭辯。

  「真是受不了你這個白癡。」尤拉諾維奇恍惚又變成了當初那個言語總是特別刻薄的他,惡聲惡氣,「害怕就直接說出來啊!白癡!」

  他還以為這個智障已經很有長進了,沒想到那個時候能夠安慰他的她,蠢到了極點……真的是,當時在她懷裡哭出來的自己跟蠢蛋一樣,虧她這幅德行當時還好意思義正辭嚴地跟他講那番話。

  「……」倚在他懷裡的繆苗倏然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服,哽咽從唇畔溢出,「我很害怕。」

  「哼。」

  「我很害怕。」

  「嘖,聽見了。」

  「我真的很害怕。」

  「嗯。」

  ***

  「艾德曼,」海因茨・默克爾如是對他的不會讀氣氛室友伸出了手,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收拾行李,「把我桌子上的Me-110模型遞給我。」

  艾德曼應聲,上前拿起那架模型,跟如今時代這個名字代稱的機甲不一樣,那是一架堪稱古董的「飛機」模型,是千年前地球上的空中兵器。

  「這種老式的夜戰機型。」艾德曼將模型交給海因茨之後,不經意地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只是單純地沒管住嘴巴,把自己的內心OS給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你這個Bf-109狂!」這就是為什麼海因茨總是難以跟這個ky男建立良好長久的溝通關係,「那種像是紙飛機一樣續航力不足的飛機才應該退出時代的舞臺好麼?!」

  「請你對Bf-109放尊重一點。」艾德曼一向平板的語氣此刻竟然有些激動起來,「速度快,武裝強,易於操控,動能優勢的飛機……這個世界上沒有比Bf-109更卓越的存在了!」

  「……」海因茨看著他這個人設完全崩壞掉的室友,挖苦道,「反正,不管怎麼樣,以後大家都是開F/A-18。」現在他又指的是機甲型號了。

  「統一的F/A-18,毫無個性的F/A-18……」艾德曼竟然開始碎碎念起來,「我討厭美利堅機種,從粗暴的P-51開始我就知道美利堅合眾區的機種都是野蠻的造物。」

  「得了吧你,快點收拾東西。」海因茨說,「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

  演練場上。

  紅色捲髮女人穿著一身深V連衣裙,一手握著小提琴,另一隻手握著琴弓,閉著眼在月亮下拉著一首詠歎調,沒有別人,只有月光是她的舞檯燈,而她本人則是自己唯一的聽眾。

  一曲終了,掌聲自遠處響起,有第二個人強硬地闖入了這個只屬於她的演奏會。

  柯德莉睜開了綠色的雙眼,朝來者望去,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好久沒有聽過你拉琴了。」懷特自黑暗中出現,和柯德莉共同沐浴在月光之下,「你以前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喜歡拉琴。」

  「喲,」柯德莉無所謂地打了聲招呼,「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了這裡。」她用陳述的平白口吻說出了一句問句。

  「Nel cor piu non mi sento麼?」懷特笑了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畢竟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歌劇了。」

  Nel cor piu non mi sento,我已不再奢望。

  「是呀,沃克上將。」柯德莉點了點頭,隨手將手上的小提琴甩到了地上,脆弱的琴弦「啪」的一聲便斷了。

  但柯德莉毫不在意,她從腳旁拿起了一瓶紅酒,徒手便把軟木塞給拔了出來,對準瓶嘴仰起頭就是一大口。

  懷特這才注意到,在昏暗的光暈下,她的腳邊已經散落著很多紅酒瓶了。

  「……柯德莉。」

  「沒事別直呼我的名字,沃克上將。」

  「沒必要這樣稱呼我,和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就行了。」

  「不,你可別誤會了什麼。」柯德莉嫌惡地將酒瓶對準他,「我可不想和現任的聯邦上將套近乎,你這個……」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將那個蔑稱叫出:「殺人犯。」

  ***

  臨行的那一天,椎名有棲出現了。

  繆苗自那天談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這個扶桑來的少女,往常總喜歡穿著滿是蕾絲的洋裝,帶著紅色的美瞳,染著銀色的捲髮。但再度出現的時候只是一身普通到極點的常服,沒有美瞳遮擋的眼睛露出了本身的棕色,一頭銀髮也變成了齊耳的烏木般的黑色短髮。

  崔真熙倒是一點也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看見椎名有棲便哭著張臉上去抱著她蹭:「有棲!你這下真的一點都不可愛了!」

  椎名有棲被她摟在懷裡,這次她沒有再例行甩崔真熙一個腦瓜崩了。被比她大半個頭的崔真熙抱在懷裡,椎名有棲只能墊著足尖,摸著她的頭:「不哭了。」

  她看向了繆苗等人。

  「那麼,祝你們,武運昌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7:01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七章

  由於只是先遣運輸建立前線基地的任務,第五艦隊的編制並不複雜,只有一艘-69艾森豪威爾號,八艘補給艦,兩艘醫院艦,以及十二艘護衛艦。

  艾森豪威爾號一共四個師,每個師下三個飛行中隊,每個中隊約有二十來名空戰機師。在集合處聽完演講之後,各個中隊回到自己的作戰會議廳聽從他們指揮官的具體安排。

  「正式介紹一下。」紅色卷髮的美豔女人站在作戰示意圖前,手上揮動著教鞭,「柯德莉・帕瓦羅蒂,中尉,空二師第一飛行中隊的指揮官,鑒於你們大部分人都是愣頭青,我在這裡事先聲明,無論你們過去在學校裡面怎麼胡天亂地,在這裡,不許質疑,更不許頂撞上級的一切命令。」

  柯德莉一改之前在學校裡不正經的形象,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口吻繼續道:「我們這次的部署時間為八個月,現在聯邦已經藉由偵測機探測到了巢穴級的大致方位,但是因為航程過遠,以及航路可能產生不穩定因素,所以這次第五艦隊出擊的主要目的是開闢穩定航線,建立前線補給基地,以及確定空間折躍的具體坐標點以方便接下來大部隊的抵達。」

  「雖然你們當中大部分人都還沒從那個學院正式畢業,但現在記住一件事情,如果和蟲族正面衝突,忘記掉你們在學校所學到的一切理論和技術知識,無須為自己只是預備役感到退卻,現軍部大部分正式服役的空戰機師跟你們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都是一群沒有正面和蟲族戰鬥過的戰場處女。」柯德莉說,「所有的戰鬥經驗都要靠自己累積,接下來這幾天我會給你們講解和不同兵種蟲族對戰的方式。至於今天——」

  她總算是露出了第一個笑容:「先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

  ***

  第一天例行會議結束,艾森豪威爾號的中央食堂,每個人都在愁眉苦臉地啃著餐盤裡的食物。

  「為什麼我要跟你們抱團?」海因茨啃了一口餐盤裡的白香腸,嚼了沒幾下就全部吐出來了,「他們管這玩意兒叫香腸?比學校食堂做得還要難吃!」

  「請不要在公共場合做出剛才那樣粗俗的動作,海因茨。」艾德曼的餐盤裡是同樣的食物,明明嘴上義正辭嚴地訓斥了一頓海因茨,手上的叉子卻將自己的白香腸果斷叉到了別處,然後回答了海因茨的一個問題,「大概是因為你沒有朋友,不愛乾淨,又不整潔,還整天喜歡在論壇上面八卦的緣故吧。」

  海因茨想要當場就把餐盤扣在艾德曼頭上的,但最後鑒於旁邊就有兩位女士的緣故,還是生生地忍了下來,轉而道:「話說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帕瓦羅蒂中尉的八卦?」

  繆苗和崔真熙對視了一眼。

  崔真熙:都是的德意志出身的為什麼這個人畫風跟艾德曼那麼不一樣?

  繆苗:不要因為出身就對一個人有固定刻板印象,真熙。

  迅速眼神交流完畢的繆苗揚起臉朝對方露出了一個笑容,例行挽尊:「沒有聽說過。」

  海因茨旋即打開了八卦模式:「中尉可是前第三艦隊的倖存者之一。」

  「啊?」崔真熙也被挑起了興致,「第三艦隊?那個全滅的英雄艦隊?我聽說倖存者才不過百人,這樣的話中尉是戰爭英雄吧?」她沒把下半句話說出來:怎麼都應該是一個校級以上的軍官了,不可能還只是個中尉。

  「因為抽煙喝酒頂撞上級屢次違反軍紀。」海因茨將自己的聽聞說了出來。

  這個時候不知道有誰突然插嘴補充道:「據說還睡遍了全聯邦的機師。」

  「後面那個太誇張了吧?」崔真熙摸著下巴,回憶了一下對柯德莉的初次印象,那天她從天而降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學生眉來眼去表示可以「約一發」,所以崔真熙又點了點頭,「收回前言,的確是中尉可以幹得出來的事情。」

  等等。崔真熙抬起了頭,看向了剛剛補充說話的那人:「你是?」

  來者有著一頭濃密的黑色頭髮,同樣的黑色眼睛,鼻樑高挺,棕色的皮膚,手上端著的餐盤裡是玉米薯片,法西塔,和裝著各種番茄碎粒乳酪絲的塔克。

  「我的名字是米格爾・&^**^%@#・%…………*&・%……&*()。」

  他快速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但那個名字比尤拉諾維奇的拗口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長度甚至達到了四節,在場的四個人都只聽清楚了他最先說出的那個名。

  「我是墨西哥區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基本就沒有人記全過我的名字,叫我米格爾就行。」

  「我對你有印象,我們是同一個中隊的。」崔真熙拍了拍桌子,十分自來熟,「你是在找位置嗎?沒找到的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坐吧。」

  ***

  「苗苗,你不高興嗎?」

  飯後,崔真熙追上了正準備回臥室休息的繆苗問道。自打在餐桌上提到了柯德莉的事情後,繆苗就再也沒有發言過了,崔真熙有些擔心她。

  「沒有。」繆苗溫和地朝她笑了笑,「就是壓力有點大,不好意思。」

  崔真熙神色嚴肅地盯著繆苗的笑臉看了三秒,然後也露出了一個笑容:「是這樣啊,那你先休息。」

  她說完便轉身回去自己的宿舍了,有些事情繆苗不想明說,她也不會追問,彼此有一個默契和共識就夠了。但是即使明白這一點,心情卻稍微有些低落,無論是繆苗,還是椎名有棲,這兩個人總是將事情全部藏在心裡不跟她說,雖然她的確整天嬉皮笑臉看起來毫不著調,也許聽完之後也提供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起碼她希望那兩個人,能在關鍵的時候,稍微多依賴和信任她一些。

  繆苗望著崔真熙遠去的背影,嘴唇勾起的弧度逐漸消失,有些自責地垂下了頭。

  結果到了最後,也還是讓崔真熙憂慮了。

  ……

  艦船上的宿舍是按照軍銜分配的,像是他們這種士級的新兵自然免不了和別人一間宿舍。

  依舊是雙人間,但是她的新室友明顯還沒有回來。

  繆苗脫下了鞋子,和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今天海因茨提到關於柯德莉的事情,她早先已經在布萊克那裡聽聞過一次了,柯德莉・帕瓦羅蒂當年也是還沒有正式畢業便因為阿刻戎戰役的爆發直接奔赴了前線,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是當年第三艦隊的倖存者之一。

  繆苗正想著,門突然又打開了,她立刻起身準備迎接這位新室友,但沒有想到門口站著一位她今早才在作戰會議廳見過的女人,那也是她剛剛就在想的人。

  一杠兩星的肩章,標誌性的張揚紅髮,柯德莉眨著寶石綠的雙眼,笑臉盈盈地看著驚訝的繆苗。

  「嗨,喵喵。」柯德莉打了聲招呼。

  「是繆苗。」繆苗對她這句話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了。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

  柯德莉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房內,她進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軍裝外套的上兩粒紐扣打開,那雙豐盈的豪乳一下子便彈了出來。她在胸前快速地揮著手,像是給自己的它散熱一樣。

  「後勤部發的制服胸圍也太小了,這群人總是記不住我的尺寸。」柯德莉一邊扇著風,一邊走到了繆苗對面的床上坐下,「唉,為什麼要用那種目光看著我,我有哪裡很奇怪嗎?」

  她故作茫然地這樣向無語的繆苗問道,忽然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還是說,喵喵嫉妒人家比喵喵還要大的胸,部~」柯德莉雙手抬起了自己的雙峰,朝繆苗調笑道。

  「不,不是!」繆苗揉著額角,「中尉,你怎麼會在這裡。」

  身為他們的指揮官,柯德莉再怎麼也沒必要特地來她這裡取笑她吧。

  「人家雖然是中隊長,但是軍銜太低了只是個小中尉而已。」柯德莉掐著嗓音跟她說,「結果還是要分到雙人宿舍,但是人家不喜歡跟那群古板到死的傢伙們一起住,所以稍微跟負責分配的人走了一下『後門』,於是就調到了喵喵的宿舍啦。」

  稍微有些絕望。

  「為什麼非得跟我一起呢……」繆苗喃喃道。

  「那當然是因為……」柯德莉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那邊的衣櫃旁邊,從裡面掏出了一個東西。

  繆苗看清楚那玩意兒的時候臉都黑了。

  「這樣我們就可以共享內衣啦!」柯德莉搖著手上胸罩,滿意地看著繆苗的臉色。

  被調戲到幾乎想要衝出這個宿舍去求後勤部更換宿舍的繆苗捂著臉:「請不要再這樣了!」

  「開玩笑的!」柯德莉忽然話音一轉,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就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今早在全體隊員面前展露出的肅穆。

  「我有問題想問你,很多,很多的問題。」

  柯德莉眼睛的顏色和沃克家族其實是如出一轍的,可相比起懷特那種墨綠,她的似乎總是總是更為熱情和淺淡一些,就跟綠色的貓眼石一樣,但一旦沉澱下來,似乎又有更為深邃的東西在裡面逐漸暈染開來。

  就像現在一樣。

  「繆苗。」柯德莉字正圓腔地叫準了她的名字,「你知道懷特都在幹什麼,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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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用中國的空軍分法來分,但是後來又想用美國的,但是發現不太能對應未來時代,而且空軍和海軍航空軍又是不一樣的,所以乾脆就魔改了,變成了中美夾雜空航夾雜的分法【遠目】

  比如航空聯隊是美國空軍的,但是海上航空軍不是這樣的。但是師啊,團啊,只存在於中國,航空聯隊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只是說一下,以免被誤導,雖然大部分人都不在乎就對了,我也不太想扣了,反正都要t&*ughbug【躺】

  於是現在的軍銜和對應的職務以及聯隊大隊中隊的人數,都是魔改後的版本,跟現實無關,作者擁有一切解釋權!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7:17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八章

  「你知道懷特在幹什麼,對麼?」

  繆苗啞聲,腦裡迅速思考著柯德莉這話的意思。為了以防佩龍失敗造成第二次聯邦實質上和名譽上損失,軍部內部封鎖了大部分關於它的詳盡消息。別說尉官,就算是校級,如果不是直接參與這個計劃,對這件事情大都不清楚具體狀況。

  椎名有棲和布萊克是兩個例外,他們兩人在各自的領域有著巔峰造極的才能,而繆苗則純屬意外。

  柯德莉這話問得相當精巧,繆苗一時判斷不出她究竟知不知道佩龍,但無論如何,布萊克再三告誡過她這件事情對誰都不許說出口,所以繆苗最終折中地回答道:「我不理解您在說什麼,以及您和沃克上將到底……」

  「我跟他沒有關係。」柯德莉立刻回口道,她一遇上「沃克上將」這個名字,便快速地轉移了話題:「知道為什麼軍部讓我這樣不靠譜的機師來擔任你們實踐課的教官麼?」

  原來您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啊。繆苗黑線地搖頭。

  「那是因為,我是現在軍部中少有的擁有跟蟲族對戰經驗的機師。」柯德莉自嘲地笑了一聲,這個表情在她那張美豔張狂的臉上不搭到了極點,「當然,代價慘烈。」

  說完,她開始旁若無人地在繆苗面前一件一件脫下衣服,直到渾身精光後朝著別開頭的繆苗拋了個飛吻:「我先去洗澡,今天就早點休息吧,從今往後像是今天這樣輕鬆的日子就不多了,明天開始我會開始認認真真地教導你們如何對付不同兵種的蟲族。」

  直到浴室門關起,繆苗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柯德莉作為前第三艦隊少有的倖存者,應該是少數知道當年尼米茲自爆詳情的人物才對,但是就剛才的對話來看,如果她的判斷沒錯的話,柯德莉並不瞭解佩龍。

  他們到底要瞞到什麼時候?

  ***

  往後三個月,在空戰聯隊進行護衛演習的同時,第五艦隊經過數次曲速前進,終於抵達了之前探測器彙報的坐標附近。長期的宇域作戰會對整個艦隊的成員產生極大的負擔,因此第五艦隊決定先在附近一個據觀測適宜人類生存的行星駐紮,並以其為基點開始建設前線基地,鋪展補給航路。

  但是尚未確定可能存在的生物和具體的地理情況之前,貿然地停靠一個星球是具有風險的,所以第五艦隊下令派遣空二師的兩個中隊的空戰機師對其進行先行偵查。

  而這兩個中隊,正好是繆苗隸屬的第一中隊,和另一個同屬空二師的第二中隊。

  臨行出發前,第一中隊和第二中隊緊急召開了一場臨時會議。

  「在座的所有機師們。」

  師團的指揮官站在艾森豪威爾號機庫的中央朝站在各自F/A-18前的機師們說道:「明日就是你們展開偵察任務的時刻了,請諸位登上自己的機甲。」

  隨著他的令下,所有機師整齊劃一地登上了駕駛艙。

  指揮官隨即從身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半透明的,近似盒狀的物件。他舉起它向所有機師們示意:「請你們檢查一下操作臺的右側,每個人的機甲上都應該有一個類似這個形狀的接口,按下旁邊的按鈕,彈出它。」

  繆苗低下頭,果然看到了機甲上多出了這個裝置,明明在前幾天進行艦隊護衛時還沒有它的存在。

  她按下了那個按鈕,接口處彈出了一個跟指揮官手上一模一樣的方盤。

  「這個是『記錄卡』,是上層臨時讓我們安裝到機甲上的裝置。」指揮官說,「不知諸位是否還記得赫爾文年前曾經發表過的『無人機』計劃。由於『對蟲戰鬥』數據的缺失,無人機暫且不能投入到實際戰鬥之中,但我們將成為它的第一個實驗艦隊,這個記錄卡會記憶你們機甲的戰鬥模式,希望這些數據能夠在在不久的將來可以完善大數據庫,讓無人機替代人類與蟲族進行戰鬥。」

  要是往常這幫初出茅廬的機師早應該一片譁然了,但如今在三個月的高壓管教下,所有人只是面色露出一絲欣喜,並沒有喧嘩。

  「但是,我集合你們並不僅僅只是為了通知這個消息。」指揮官收起了記錄卡,神色肅穆,「我主要是想讓在座的諸位明白,如果機甲處於戰鬥不能狀態,那麼一定要彈出這個記錄卡,假如你們的隊友已經無法自行彈出這個記錄卡,那麼無論是繼續進攻,還是撤退,都必須在臨走之前回收它們,它們對於數據庫的貢獻是無可估量的。」

  指揮官終究還是沒辦法對這幫尚未接觸過死亡的新兵們說下狠話,用詞相當委婉。但每個機師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他們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

  在師團指揮官離開之後,兩個中隊的指揮官便留下對其中隊成員分配明日的具體任務。

  為了加速偵查,空戰機師們不會集中一個地點登陸。一個空戰中隊二十個人,柯德莉又將其分成四個小隊,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只是單純的巧合,繆苗、海因茨、艾德曼、崔真熙,和新認識的米格爾都被分到了同一個小隊。

  「先分配小隊長,首先是『番茄肉醬』隊。」柯德莉給每個小隊都取了一個私貨滿滿的名字,而「番茄肉醬」隊指的正是繆苗的隊伍。

  「番茄肉醬隊的隊長。」柯德莉在五個人身上掃了一遍,最後目光定格在繆苗身上,「就喵喵吧。」

  「是繆苗。」繆苗反射性回嘴道,但她緊接著反應過來柯德莉剛剛說了什麼,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什麼?我?」

  按理來說隊伍裡的另外四人精神力都在她之上,對於空戰機甲的操縱能力也不低於她,為什麼柯德莉會選擇她作為小隊長?

  「對,就是你。」柯德莉朝她挑釁般的輕笑了一聲,目光帶上了審視的意味,「怎麼?還是跟當初一樣自信不足?不可以的話我就換人了,孬種沒必要留在小隊裡。」

  繆苗羞惱地抿了抿嘴唇,毫不畏怯地回視著柯德莉:「不,我可以。」

  兩道目光在空中交匯,繆苗明白柯德莉剛才的話絕非是挖苦她,於是最後耐不住笑了出來:「請務必將這個職位交給我。」

  柯德莉滿意地朝她點頭,轉身繼續跟別的小隊道:「接下來的是『奶油白醬』隊,隊長就交給……」

  繆苗一陣心累:但說真的,這個隊伍名字真是挫爆了。

  「哈哈哈哈!」崔真熙笑得彎下了腰,直拍繆苗的肩膀,「『番茄肉醬』隊隊長好好好!」

  ……

  分配完各小隊隊長的柯德莉展開了投影,在行星的示意圖上標注了幾個點,朝她的中隊隊員們示意,「這四個點就是我們第一中隊分配到的登陸地點,『番茄肉醬』隊A點,『奶油白醬』隊B點,『黑松露醬』隊C點,『鵝肝肉醬』隊D點。我本人會給跟『奶油白醬』隊行動,另外三隊的小隊長請負責好你們隊伍的指揮任務,在我不在的情況下,小隊長的命令是絕對的,隊員不得有任何疑問。」

  「每個小隊確認地表無威脅物後請即刻通知CIC(戰鬥情報中心),護衛艦會靠近並且投放大部隊的陸戰機師和後勤隊伍,為了確保這片地區的安全性,A點降落後的請持續偵查一邊北上,B點南下,C點西行,而D點則往東方前進,我們將會在這個點進行『合流』,接著再和另一個大陸的第二中隊匯合。」柯德莉在投影上標注了一個加粗的點,「降落地點之間距離並不算遠,屬於通訊穩定範圍。每個隊伍如果發現有任何異狀,請立刻互相通報,但由於和艦隊有一定距離的緣故,不一定能夠和CIC一直維持穩定通訊,因此如有重大問題需要彙報,請即刻派人返程通知,以上。」

  柯德莉環視了一圈隊員,臉上的嚴肅消卻了一些:「還有任何疑問嗎?沒有疑問的話現在解散,回去好好休息。」

  「是的,中尉。」

  ***

  次日,艾森豪威爾號的機甲彈射艙,第一中隊繆苗帶領的隊伍率先啟航。

  艙內廣播重複道——

  【空二師第一中隊的……『番茄肉醬』隊機師們請做好彈射準備,重複一次,空二師第一中隊的『番茄肉醬』隊機師們請做好彈射準備】

  崔真熙的手飛快地在操作臺上跳躍著,將機甲所有的火控保險解除:「剛剛廣播員念到我們隊伍名字的時候明顯頓了一下是吧?!那個鄙夷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非得是『番茄肉醬』。」艾德曼還在糾結這個名字,「叫『番茄咖喱香腸』隊不好嗎?」

  「什麼?那既然這樣的話不如叫『石鍋拌飯』隊!」

  「呃,插個話,我覺得『玉米捲餅』隊更上口一些。」

  「好了,閒聊到此為止。」繆苗有些無奈,「馬上要彈射了,你們消停一下好不好?」她末了輕聲補充了一句,「那還不如『小雞燉蘑菇』隊呢。」

  「……」

  【彈射倒計時開始】

  【3】

  【2】

  【1】

  五架F/A-18 宛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彈射出去,到達宇域的真空環境後,繆苗持續加速,率先打頭飛往了兩個月距外的那顆行星,她打開了公共通訊頻道。

  「在抵達大氣層之前請將速度維持在25馬赫左右,按照目前這個速度我們將在十個小時後抵達它的散逸層,一旦進入中間層由我負責打頭機進行前線偵查,你們則替換成四機密集陣型。」繆苗說,「請保持間隔,不要相靠太近,以免在進入平流層後被可能的敵人發現並集中擊落,時刻保持警惕,完畢。」

  ……

  接近八、九個小時過去後。

  「啊啊,好睏好累。」長時間的駕駛讓崔真熙有些瞌睡,一直保持著恒定的速度前進,周圍是無邊無際的星河和黑暗,看久了難免膩味又乏力。

  機甲的速度終究比不過艦船,但為了防止被可能的敵人突擊,艦船又不能停靠在離行星太過相近的地方。

  繆苗也有些疲乏,但這還屬於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看了看雷達顯示的距離,已經不算太遠了,大概再一個小時便可進行著陸準備了,於是她向崔真熙安慰道:「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也不是累。」崔真熙忽然意識到這種事情不應該對比她更加艱難的繆苗抱怨,「就是無聊,想找點樂子。」

  「要不我給你們八一八沃克上將的情史?」海因茨提議道。

  「又是八一八,海因茨同學,這三個月我感覺自己已經聽你八完了全聯邦的名人。」崔真熙露出了嫌棄臉,儘管對方看不見,「沃克上將不是我的菜,並不想聽他的八一八,反正看他那個樣子也就是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了聯邦奉獻一生的無趣男人吧。」

  「切。」海因茨小聲嘟囔,「那我就不告訴你們傳說他當年是個蘿莉控這件事了。」

  「可惜我沒有把我的尤克裡裡帶出來。」米克爾也加入了不正經大隊,「不然我能給你們現場彈唱民謠了,可沒有我的吉他,我沒有唱歌的動力。」

  「請你們好好駕駛可以麼。」繆苗面對自己毫無緊張感的隊友們有些脫力。

  「隊長大人!」崔真熙放聲哭嚎,「真熙好無聊,要苗苗哄哄!!」

  火力終於還是集中在自己身上了。繆苗有些頭疼,想著剛才米格爾提出的建議,便也試著問道:「那我給你唱首歌?」

  「好好好!」崔真熙當即騰出雙手一陣熱烈的鼓掌,「唱歌!唱歌!苗苗唱歌!」

  「咳。」繆苗清了清嗓子,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畢竟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又不想拂了崔真熙的興致,便顫著聲音哼起了一段前奏。

  她一開始可能是因為害羞的緣故,聲音不是很平穩,調子也不在準線上。哼了一小段之後,繆苗短暫地閉上了眼睛——這幾乎是她最熟悉的旋律了,光是自己哼著都能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而一旦想起他,就像是有了無限的勇氣一樣,旋律也逐漸明朗起來。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姑娘唱著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

   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

   啊這歌聲姑娘的歌聲,跟著光明的太陽飛去吧;去向遠方邊疆的戰士,把喀秋莎的問候傳達。

   去向遠方邊疆的戰士,把喀秋莎的問候傳達。

   駐守邊疆年輕的戰士,心中懷念遙遠的姑娘;勇敢戰鬥保衛祖國,喀秋莎愛情永遠屬於他。

   勇敢戰鬥保衛祖國,喀秋莎愛情永遠屬於他。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明明是自己毫不熟悉的語言,但卻像是本能一樣脫口而出,一曲唱下來,竟然沒有半分停頓和忘詞。

  一曲結束,公頻寂靜無聲。繆苗察覺到自己剛才唱得有些忘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音,她剛想說什麼彌補一下現在這種尷尬的氣氛,公頻裡便傳來了數道鼓掌聲。

  喂,拜託你們好好駕駛不要鼓掌。繆苗強耐住把他們一個一個批一遍的衝動。

  崔真熙一邊鼓掌一邊興奮道:「那是什麼?俄語嗎?苗苗什麼時候會俄語了?」

  繆苗還沒回答,海因茨便插嘴了。

  「是俄語,你唱的是『喀秋莎』吧?」海因茨問,身為德區東部出生的他曾經學習過這門語言,「但你有好幾處的彈舌並不標準,我一開始還沒聽出來。」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語言天賦廢繆苗的不足。

  繆苗更害羞了。

  「但歌本身唱得很好聽啊,這就夠了。」米格爾爽朗地救場,「我喜歡這個旋律。」

  「這倒是。」海因茨贊成道,「不過按照你的發音,你應該是沒有學過俄語的,你怎麼會唱這首歌?」

  ……

  繆苗突然沉默了。

  她該怎麼回答無數個夜晚因為某人的夢話徹夜未眠,被這首歌強制性洗腦,洗腦到自己都能依葫蘆畫瓢地哼出旋律,最後連大致的文字發音都能發出,就連洗澡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哼哼這首歌……這種話要怎麼才能說得出口?

  「唱得很好。」一直沉默著的艾德曼忽然說道,「但是感覺……你想為之唱的對象不是我們。」

  耿直男又一針見血地戳穿了繆苗的小心思,繆苗霎時收聲,暗自慶倖現在只開了語音頻道,否則自己臉那麼燙,保不准看上去已經紅透了:這點偷偷夾雜的感情被當眾戳破實在是太羞恥了……他說的沒錯,雖然對於當年的自己而言是令人精神衰弱的經驗,現在卻變成了十分美好的回憶,她一直很想唱給他聽一次,但是沒有機會。

  「嗚哇,艾德曼你閉嘴啦!能不能別把這種話直接說出來!」崔真熙氣吼吼地朝公頻吼道,但手上卻暫停了錄音鍵——她打繆苗開唱之前就按下了錄音的按鈕。

  繆苗訕訕地笑了笑。她又瞅了眼不遠處的星球,斂起了笑容:「好了,不鬧了。『番茄肉醬』隊聽令,即將抵達任務空域,請做好更換陣型的準備。」

  「是的,隊長!」四個人整齊劃一的答道,方才的輕鬆一掃而空,只剩下嚴陣以待的緊張。

  繆苗接著打開了和主艦CIC的通訊頻道,收訊依舊相當良好。

  「『番茄肉醬』隊呼叫CIC。重複一遍,『番茄肉醬』隊呼叫CIC,即將抵達任務空域,現在開始進行偵查與著陸,完畢。」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7:29

卷三 秋之寒露 第八十九章

  【『番茄肉醬』隊呼喚CIC。重複一遍,『番茄肉醬』隊呼喚CIC,聽到請回答。】

  【CIC收到。請彙報當前狀況。】

  【『番茄肉醬』隊收到。A點狀況一切正常,請派遣陸戰與後勤部隊進行對接設施安裝和深步勘察。】

  【CIC收到。】

  通知完大部隊消息後,繆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總算是鬆了口氣。

  「我們未來要在這裡駐紮嗎?」崔真熙環視了一圈周圍:一望無垠乾裂的土地,這顆星球像是暮年的老人,地表上全是猙獰的龜裂,植被稀疏,塵土飛揚。

  「這是附近幾顆星系中,少數的擁有相對適宜人類生存環境的行星。」艾德曼說,「單是這一點已經彌足珍貴了。」

  米格爾有些疲乏地伸了個懶腰,朝繆苗申請道:「我可以從機甲上下來透透氣麼?」

  「等等。」繆苗凝視著操縱盤上的各項數值指標,皺了皺眉,「這裡的輻射超過了正常值,如果要出去的話,不要摘下防護頭盔。」

  只是微量地超出了一點,可長期暴露在這樣的環境下對人體絕對是無益的,但好在駕駛服為了應對各種情況已經做好了最佳的防護措施。

  米格爾點頭:「瞭解瞭解,那活動一下筋骨就算了。」

  他說完,跳下了機甲,但他才剛落地沒多久,地面忽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繆苗在異狀發生的一瞬便立刻操縱機甲伸出手將暴露在外面的米格爾抓了在了手甲裡,下一個同時,她和另外三人打開了噴進器將自己推上了半空之中。

  整個地面都在晃動,如蜘蛛網一樣展開的裂縫也隨之加深變大,連空氣都彷彿被聲波扭曲。

  這個震動持續了大約半分鐘便消止了,震顫的礫石也隨之落在了地上。

  「那個是地震?」

  「大概吧。」

  四人又落回了地面上,米格爾匆忙地爬回自己的機甲裡,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們選擇停靠的這顆星球地殼也太不穩定了一點吧?」

  「看這個。」海因茨從地上取下了一個裝置,他剛剛在起飛前眼疾手快地將一個探測儀留在了地上,這時候他將其取下,載入了其中的數據,分享給了另外四個人。

  「震源深度四百公里,深源地震?」崔真熙說,「這深度都已經是地幔了吧?」

  「這個深度都能對地表造成那麼大影響,這顆星球還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那麼一句話,一顆不安的種子,在繆苗的心間埋下。

  ……

  別的小隊也陸續著陸,期間又發生幾次小地震,只是都不如當初他們著陸時那樣強烈,繆苗將這個情況告知給了其餘的小隊,而他們那邊也紛紛彙報了自己隊伍遇了同樣的情況,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深源地震。

  他們著陸地點之間的間隔極大,這已經不是區域地震了,這整個星球的地殼處於一種相當不穩定的狀態。

  如實彙報給CIC後,最後主艦隊判斷這依然屬於可以接受範圍,並且決定派遣護衛艦先行登陸。

  星艦的速度遠比機甲快得多,五個人沒等多久,一艘護衛艦便帶著陸戰機師和後勤部隊抵達了地表,它投放完陸戰機師後,出於保險目的,便即刻返航了。

  一個空戰機師小隊帶領大約六十名陸戰機師,一個醫療分隊,以及一個工程隊伍,接下來他們的任務非常簡單,在合流過程中探查適宜駐紮的地區,然後護衛工程隊伍建立簡易的飛船對接口即可。

  「好久不見。」

  當領頭的那個陸戰機師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繆苗相當詫異。

  「怎麼了?很意外嗎?」季輝咧嘴,亮出一口白牙,朝她伸出了手,「我是隸屬你隊伍下的陸戰中隊的隊長,繆……少尉?」

  繆苗才想起季輝雖然作為瓦西裡旁邊打雜人士許久,但本身也是個陸戰機師,只是沒想到他這次居然也隨著他們出征。

  「只是上士。」繆苗反握住他的手,「接下來的護衛任務就拜託你們了,我們會負責空中偵查和制空權保障的。」

  ***

  前期的偵察任務簡直順利到了極點,繆苗五個人在空中沒有探測到任何生物的熱能反應。

  是的,沒有任何生物的熱能反應。

  理論上來說,這顆星球已經符合擁有生命的一切標準,所以他們才選擇它作為前線駐紮基地,但是這顆星球地表除了非常稀疏的植被證明的確有著地下水的存在,其餘的生物跡象接近於零,真正意義上的連一隻鳥都沒有,而別的隊伍探查下來,也是同樣的情況。

  一路暢通無阻,按照這個速度和時間計算,離合流時間只剩下一天了。

  然而當日早上,繆苗第一個從淺眠中醒來並且例行打開通訊和別的隊伍彙報狀況候,卻發現頻道上沒有任何回應。

  繆苗連續調試了好幾個頻,依然沒能成功,她又調到了和CIC通訊的頻道,也是一片忙音,那份不安終於破土生長起來。

  晚上派出去的無人偵察機也全部斷訊了,像是被什麼干擾了一樣,一架也沒能返回。

  繆苗沒有聲張這件事情,她喚醒了季輝,季輝聽完這個情況後神色凝重起來。

  「有沒有嘗試過機甲上的通訊裝置?」季輝問。

  機甲上的通訊裝置跟無線電不一樣,那是依賴於駕駛員精神力的通訊系統,雖然展開半徑有限,但勝在穩定,不容易被其餘電波干擾……特別是蟲族的生物電波。

  「我試過了,」繆苗搖了搖頭,「可能是距離太遠了,沒能對接上。」

  季輝露出了苦惱的笑:「今天再往集合地點前進一些吧,沒有意外的話今天就能合流,前進過程中說不定就能對接上了。」

  繆苗沉思了一下。她本來是想提議先讓他們其中一名空戰機師返程通報的,但又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過大驚小怪,說到底這只是一顆荒蕪的星球,也許只是它自身磁場不夠穩定,過一陣子說不定通訊就能恢復了,這個宇宙裡,除了蟲族之外……還沒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人類,這裡離巢穴級還有好幾個星系的距離,它們又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

  於是她點了點頭,隨即將這個情況告訴給了另外四個人。

  「別太擔心,也許近一點就能對接上了。」崔真熙也這樣安慰道。

  艾德曼和海因茨沉默不語地聽完。也許是德區人天生的謹慎在作祟,艾德曼說:「今天讓陸戰機師們的隊陣分開點吧,空中偵察的時候多注意一下地上的情況。」

  「好。」

  ……

  今天的雷達屏上除了己方隊伍也依舊毫無它物的生命反應。

  但不安卻在發酵,繆苗一路都在嘗試和其餘隊伍以及主艦隊進行通訊,頻道一直都是忙音。

  待會停軍休息的時候還是跟季輝提一下派遣他們其中一名空戰機師返程通知這個情況吧。繆苗憂心忡忡地掃視著下方因為大小不斷的地震而產生裂痕的大地,愈發覺得那深不見底的溝壑變得更加猙獰。

  而且雖然只是非常微量的變化,隨著他們逐漸靠近合流地點,輻射值在節節攀升。

  「嘿,隊長。」米格爾忽然在公頻對她說,「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唱首歌給你聽?」

  「要不要聽沃克上將和柯德莉中尉不得不說的那些故事?」海因茨絞盡腦汁,最後只能想到用八一八來緩解彌漫在他們之間的沉重。

  「各位……」繆苗有些感動。

  崔真熙也說些什麼安慰一下繆苗,但還沒開口,她卻忽然看見了遠方大地某處深溝有東西在發光,在這樣的白晝下都那般刺眼閃亮。

  「等一下,我們三點鐘方向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崔真熙喃喃。

  繆苗聞言望去,只瞄了一眼,便煞白了臉。

  「全員聽令!!」繆苗吼道。

  她絕對不會認錯這道閃光,它是個預兆,就像是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現在還只是在遠處閃爍的它尚處於「黃燈」階段,但而那道差點將她和尤拉諾維奇埋葬在吳港下的光線隨時可能隨著「綠燈」的亮起衝撞過來。

  「分散!!」

  隨著她一聲令下,五台機甲從原地快速分離開來,下一瞬間,那道光束以千軍萬馬之勢直射過來。

  沒有親臨過吳港現場的崔真熙驚恐地看著那道光束逐漸變細,直到化作一絲電光消散在空中——剛才只要再慢一點,她可能就要被擊毀在那道光芒之下了。

  「是……是蟲族?」她顫聲問,但無需任何人回答,心底已經有一個聲音肯定了她。

  儀錶盤上的輻射度立刻增加了幾個百分點,如今的他們總算是知道了這顆星球擁有這樣超常輻射值的真正原因。

  「不要大意!」繆苗咬著嘴唇,快速地打開了和季輝的通訊後揚手拿起光線炮順著剛才的軌道不停地射擊,「呼叫陸戰部隊,呼叫陸戰部隊。」

  「收到。」通訊的那端傳來了季輝沉穩的聲音,「我看見了,已讓陸戰機師設置迫擊炮進行遠程攻擊支援,請彙報具體坐標。」

  繆苗緊盯著攻擊襲來的方向,判斷著它的大致方位,「坐標經度——」

  她突然沒了聲音。

  這個節骨眼上!聽她講到一半的季輝有些迫切:「坐標多少?!上士!坐標多少?」

  繆苗沒能回答。

  因為廣闊的大地上,無數的「信號燈」亮起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2 01:37:44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章

  地表上有無數的燈光在閃爍著,下一瞬間,無數道光線撕裂空間朝天空中的五人襲來。

  繆苗朝另外四個人發令:「下降!下降!」

  負責探測輻射度以判別光線級攻擊軌跡的錶盤全面飄紅,這個情況幾乎避無可避。繆苗咬著牙將速度瞬間提升到最高,才勉強與數道光線擦身而過,她是唯獨不能下降的那個人,如果這個時候放棄高度,那麼接下來不能目擊敵方大致分佈的他們只能成為砧板上的魚。

  光線所經之處連空氣都在劇烈地離子化,它們沒有立刻消散,而是維持了接近十秒後才逐漸變弱消失。

  「米格爾!!」有人在公頻裡呼喊道。

  繆苗一驚,往下方看去。米格爾駕駛的納架F/A-18剛剛沒能成功完全避開所有的攻擊,一側負責推進飛行的翼甲被巨大的衝擊波毀掉了一半,好在他反應還算迅速,在駕駛艙的抗激光塗層被完全蒸發之前偏移開了主機身,撿回了一條命。

  失去了一半飛行能力的空戰機甲不可能挨過下一波攻擊,於是繆苗命令道:「米格爾,著陸!和陸戰部隊匯合!」

  「瞭解。」

  繆苗抬頭,遙望著再度亮起的光芒,握緊了操縱柄……不要慌張,不要亂了陣腳。

  無論是陸兵光線級,還是空兵光線級,每次進攻之後都需要短暫的時間進行內部充能,而且它們在發出光線之前必須進行定點瞄準,體內進行微型核裂變的同時會產生巨大的能量和光芒,所以說它們的攻擊雖然最具毀滅性,但也是最有規律可循的和最容易回避的。

  由於這些特性,它們只適合遠程射擊,只要被近身就是任人宰割的兵種,遇到的時候只要循著規律躲避攻擊並且拉近距離即可。

  這是柯德莉當初告訴他們的應對方式。

  但是。

  繆苗有些絕望地看著不斷從地下冒出的巨型甲蟲,它們體表的硬殼崎嶇不平帶著綠紫色的紋路,一對比炮管還要粗壯的前鄂拱開擋在它們前方的花崗岩,就像是切開一塊豆腐。

  光線級這樣的重型殺傷蟲種從來不會打前鋒,只要它們出現,伴之而來的必定是數之不盡的基礎兵種陸兵級。

  他們的火力太小了,而對方的暴兵速度又是如此之快。可如今這個情況不允許他們後退,她大致已經猜到了今早和別的部隊失聯的原因,這個時候如果後退的話,就永遠沒辦法合流,只有這點兵力的他們遲早會被對方消磨殆盡。

  他們還剩下最後一項優勢,蟲族目前看來還沒有任何一體空兵級出擊,只要制空權還在他們手上,全殲這個數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

  「季輝。」繆苗將大致的坐標共享給了路面的部隊,「緩慢向前推進,重型機甲不要打頭陣,在後面保持遠程火力支援,輕型機甲準備和陸兵級交戰,我們會保證空中火力轟炸,削弱敵方前線。」

  她的指尖在操縱頻上快速地飛舞著,最後確定了運算數值和坐標點後,機甲雙側的炮管抬起,瞄準敵方陣線的不同方位同時放出了大概二十枚導彈。

  目擊前方的第一批蟲族被導彈炸裂之後,繆苗冷聲道:「現在,前進。」

  ***

  夜幕降臨。

  疲戰了一日的繆苗躺在後勤部隊準備的修養艙內,不停地喘著氣,她今天幾乎透支完了所有的精神力,強撐著沒有暈厥已經實屬不易。

  但幸運的是,路面部隊還沒有和敵方正式交戰,蟲族又莫名撤回了地下。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不是離蟲族的巢穴級還有好幾個星系的距離嗎?!為什麼會有陸兵的出現?!」

  「別的隊伍呢?別的隊伍情況怎麼樣!主艦隊知道這件事了嗎?」

  「噓——你別太大聲,空戰機師們還在休息。」

  「他們現在還休息什麼?!立刻返程通知艾森豪威爾號這件事啊!只有他們能夠回去不是麼?!」

  繆苗隱約聽到艙外有人在爭吵著,她內心在苦笑,倒不是他們不想遣返,而是地面的光線級太多,它們的光線射程足有二百千米,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可能在衝出大氣層之前不被其高密度的射線擊毀。

  況且要是現在他們返程,沒有空中支援的地面主部隊如果再次遇到蟲潮,跟死無異。

  「都給我閉嘴!」季輝掐滅了香煙,朝他的部下們吼道,「這個情況還有心情推卸責任?不如你們自己駕駛空戰機甲返程通知主部隊怎麼樣?無用的廢物們!」

  他旋即返回到了繆苗的修養艙旁邊,敲了敲玻璃:「不用管那群廢物的話,沒有才能還那副德行真是看不入眼,感覺好些了嗎?」

  「嗯。」繆苗虛弱地朝他點點頭。

  季輝拋著時候手上的袋子,朝她問:「餓了嗎?要不要營養劑?」

  「不用。」繆苗艱難地撐起身子,將防護罩打開,「對了,偵察機已經不能使用了,今天晚上的巡邏……」

  「隊長。」海因茨吸著一袋營養劑經過,正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主動道,「夜間巡邏交給我吧。」

  繆苗:「你一個人?」

  「交給他吧。」隨後而來的艾德曼也贊成道,「雖然這個人既不愛乾淨,又不整潔,還整天喜歡八卦,但單算在地夜戰成績的話,他應該是我們這一屆最高的。」

  「你把之前那句話給我省略掉我會更感激你,艾德曼!」海因茨將喝空的袋子往艾德曼臉上一扔,強行忽略掉艾德曼的那句「還亂扔垃圾」的嘟囔,沒等繆苗點頭,他便將頭盔一罩,爬上了待機中的F/A-18騰空離去。

  好歹是解決掉了這個問題,季輝轉身繼續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沒辦法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撐過那個密度的光線攻擊,突破大氣層。」同樣剛回來的崔真熙朝季輝解釋道。

  「是的。」繆苗點頭,「起碼要先和別的部隊匯合。」

  ***

  深夜。

  明明是最該休息的時候,繆苗卻靜不下心睡覺。

  她坐在自己的機甲裡,公頻是打開的狀態,她趴在操縱臺上聽著沙沙沙的忙音,等待著別的隊伍的聯絡。

  柯德莉跟著「奶油白醬」隊一同行動著,如果能夠跟她匯合,她一定有辦法應對目前的僵局。

  繆苗這樣想著,眼皮逐漸沉重起來。

  就在她即將入眠的時候,公頻裡終於傳來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還有人在嗎?!!還有人在嗎!!】

  接近淒厲的叫喊。

  【這裡是『黑松露醬』隊,該死,這裡是『黑松露醬』隊!!有人在嗎?!!】

  繆苗一個激靈直起身,立刻回應:

  【有人!這裡是『番茄肉醬』隊!】

  【太好了……】

  一個聲音如砂紙一樣粗糙的男人,此時聲音竟然像是即將崩潰哭泣一樣。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繆苗擰眉:【請冷靜一下,彙報情況。】

  ……

  黑松露隊是昨日半夜受到蟲族襲擊的,這也是他們早上和繆苗部隊失聯的主要原因。

  而且他們遇到的不僅僅只是光線級和陸兵級,他們遇上的主力部隊,是戰車級和要塞級。

  機師們回過神來的時候要塞級已經突破到陣隊裡碾毀了好幾台機甲,隨之而來無盡的陸兵級像是螞蟻一樣將整個隊伍蛀空,空戰機師剛想騰空支援便被在遠處守候的光線級擊毀,到了最後,倖存的只有兩名被那陣勢嚇到,而拋棄了地面部隊逃竄的空戰機師。

  【竟然還有要塞級。】繆苗喃喃。

  【救救我們,我們還不想死。】

  【你們還有跟別的小隊聯繫上麼?】

  【沒有!沒有!只有你們!拜託了……快來救——】

  通訊再次中斷了。

  繆苗皺著眉,繼續嘗試,數次失敗後,她終於在駕駛椅上蜷起身體,顫抖起來。竟然還有要塞級和戰車級,這簡直是最糟糕的情況了,剛剛對接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了?她不敢想。

  但頻道突然又亮了起來,然而這次聲音屬於另一個人,沉穩又冷靜。

  【這裡是『鵝肝肉醬』隊,有人在麼?】

  繆苗飛快地點著頭回應,儘管對方根本看不到她點頭的姿態,但如今精神崩到極點的她幾乎喜極而泣。

  ***

  鵝肝肉醬隊相比剛才的黑松露醬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幸運的了,同樣作為夜裡受襲的隊伍,因為隊長反應迅速,指揮到位,只損失了十來體的陸戰機甲,空戰兵力全部都保存了下來。

  【繼續往原地點合流吧。】對方說,【申請支援是一定的,但是僅僅五台的空戰機甲挨不過那個密度的光線攻擊的。】

  【我也是那麼想的。】

  繆苗贊成道,她話音剛落,周身又是一陣震顫,她已經習以為常地抓著椅背,靜靜等待著地震的消退。

  機甲外面傳來了士兵們不滿的噓聲,他們對半夜因為地震而從夢裡驚醒這件事情相當惱火。

  繆苗卻無暇現在出去安定士兵們的情緒了,因為她聽見對方的頻道也傳來了一陣不穩定的震動聲。

  良久,對方問:【你們那邊也震了?】

  【是。】繆苗回答道,【這幾天都是這個情況。】

  這個地震的頻率,未免也太詭異了一些。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6:30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一章

  次日,海因茨滿臉疲憊地返回主隊伍。

  「一切正常,中途順手滅了幾隻落單的蟲子,都是陸兵。」海因茨打了個哈欠,「但我有一點很奇怪,這些蟲子的來源,它們似乎都是從地底冒出來的,我是指,那些裂縫裡。」

  「我們剛剛就在討論這個。」繆苗說,「昨天我已經跟別的小隊取得了聯繫,一致決定往原本的合流地點繼續進發,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大概要路經昨天在空中目測到的那片裂縫區。」

  米格爾補充道:「我和隊長會下去探查。」

  這也是繆苗昨天和鵝肝肉醬隊隊長統一得出的決定。這顆星球頻繁的地震實在是令人起疑,巢穴級明明還有幾個星系之遙,但如今卻有陸兵級的蟲種卻出現在了這裡,即便目前最優先的事情是返回主艦隊申請支援,也要盡可能在那之前查探清楚有用的情報,這本來就是他們這趟著陸的使命和任務。

  「就你們兩個?!」

  繆苗點頭:「海因茨,你白天休息。真熙和艾德曼負責空中警戒,只有米格爾和我下去。」

  海因茨扭頭對著米格爾說,「好吧我理解,但是你的機甲側翼不是損壞了麼?」

  一旁正在整備物資的工程兵聞言抬頭:「昨天給他進行了緊急維護,修得差不多了,你當我們吃白飯的嗎?」

  惹誰都不能惹後勤。海因茨賠笑,狗腿點頭。

  ***

  另一方面。

  布萊克抱著一盒子的芝士漢堡和可樂回到艦橋,隨手扔了一個給坐在主控面板旁邊的尤拉諾維奇:「第五艦隊那邊傳來了通訊,說是已經抵達巢穴級附近區域準備停靠駐紮了。」

  尤拉諾維奇單手接住,盯著漢堡半天也沒拆,不知道在想什麼。

  布萊克又從紙盒裡掏出了一個,朝一旁進行著數值調試的椎名有棲問:「你要嗎?」

  「不。」椎名有棲乾脆地拒絕了,「熱量太高。」

  布萊克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我點的是特殊菜單上的高蛋白質版,沒有麵包,只有兩片生菜夾牛肉餅。」

  「那好吧。」椎名有棲依舊頭也不抬,但是騰出了一隻手伸向了布萊克。

  布萊克看了眼還在跟漢堡神情對望的尤拉諾維奇,嘴角抽搐:「小祖宗,你與其盯著它,不如趕快吃了然後專注點提升你的同步率,然後就能上前線跟你姑娘親親愛愛了。」

  被戳破心事的尤拉諾維奇當即炸毛:「滾!」

  幾乎是毫不意外的被砸了一臉漢堡,布萊克將半融化的芝士片從臉上扒了下來,扔到了嘴裡,嚼了兩口:「你也別擔心,第五艦隊只是去開闢個航線的,都是最安全的任務。」

  「我知道,煩死了,你可以閉嘴嗎?」尤拉諾維奇說。

  「布萊克,我有個問題。」一邊的椎名有棲放下了吃了一口的漢堡,「巢穴級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布萊克一愣,然後問:「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你上次跟我說過的,根據你們的推斷,蟲族應該有一個『女王蜂』負責生育所有的兵種。」椎名有棲說,「但是目前目擊過的巢穴級大多都是小型行星的大小,雖然沒辦法判別它們的具體內部構造,但是這未免也太大了一些,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夠成長成那個大小的生物麼?」

  布萊克聳聳肩:「你還真是敏銳。沒錯,軍部研究部那邊也提出過這個疑問。雖然有很多假說,但目前最主流的,也是我所支持的一派觀點是:巢穴級並非由『王蜂』自然分娩的。」

  椎名有棲掩住嘴唇:「果然是這樣嗎?」

  「準確來說,我們認為巢穴級其實並非是一個先天的獨立生命體,而是後天被改造之後的成果。」布萊克說,「就好比你剛剛說的,目前人類目擊過的巢穴級們幾乎都是小型行星的大小,我認為這並非一個巧合。」

  不用把話說盡,椎名有棲已經明白了布萊克想要表達的意思。

  然而布萊克末了還是補充了一句:「但是因為缺乏樣本,所有的推斷都是沒有證據支持的。畢竟,誰也沒有親身進入過巢穴級的內部探查過嘛。」

  「喂——布萊克。」尤拉諾維奇忽然開口,聲音裡滿是煩躁。

  「又怎麼了,我的小祖宗?」布萊克應聲。

  尤拉諾維奇咬了咬嘴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心臟剛才突然劇烈加快了跳動,他將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股難以言喻的不詳之感逐漸纏繞上來。

  他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數月之久,原本被瓦西裡挫成短毛的他總算是將頭髮留過了肩,但是那個讓他為之留長的人現在卻不在身邊。

  「沒什麼。」

  ***

  頭頂的光芒在隨著他們的下降逐漸遠去,繆苗和米格爾兩個人沉默無言地繼續往地底下降落。

  「已經多深了?」她聲音都放輕了一些.

  「隊長,」米格爾咽了咽口水,「已經三百公里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些裂縫居然比想像中的還要深不見底,這個深度已經是地幔,本該是人類難以生存的高溫了,但儀錶盤上顯示的卻依舊是地表的溫度。周圍的岩石也相當堅硬,隨著頻繁的小地震,不斷地有碎石從上面剝落墜下。

  下方還是一片空蕩,而他們已經不敢再繼續往下了。

  米格爾拭去了額角的冷汗,講了個冷到極點的笑話:「這該不會直通地心吧?」

  說不定還真的就是這樣呢。

  繆苗眯著眼沉思之際,米格爾忽然大聲呼喚她:「隊長!」

  她剛轉身,便被耀眼的強光刺得眼睛生疼——米格爾這傢伙竟然打開了強力探照燈。明明事前她才下令只能用輔以微弱淺光的夜視儀,要知道也許還有蟲族在這地底下,這樣貿然地開燈可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但繆苗還來不及開口責備,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給牢牢抓住了。

  「這個是……什麼?」她不禁喃喃。

  面前的是一望無際的白色「空殼」,它們不同於一般概念的卵殼,表明是凹凸不平近似於石壁的質地,大小各異,而且厚度足有三四十釐米,只能從顏色上判別出它們跟其所附著的岩石是不同的物質。先前他們降落的時候只開了夜視儀,一直沒能察覺到下方的石壁上竟然附著了這些東西。

  這些都是「空殼」,內部孕育的生物早已破殼而出,探照燈再往下,卵與卵之間的密度加大,遙遙望去密密麻麻,令兩人不禁背後一寒。

  雖然教科書上從來都沒有展示過它們的圖片,也隻字未提蟲族的繁衍手段,但結合目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其實已經不難聯想到這些卵殼究竟是什麼了。

  如果這個時候都要自欺欺人,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這個時候,繆苗的通訊公頻突然亮了。

  【番茄肉醬隊!你們是不是已經潛行到地底下了?!】

  是鵝肝肉醬隊,不同於昨天跟繆苗通訊時的沉著冷靜,他的聲音裡帶著切實的恐懼和驚慌。

  【對,我們看到了一些東西。】繆苗回答。

  對方的聲音更為迫切了:【我知道你們看見了什麼!現在!立刻折返!別廢話了,立刻返回地表!!】

  繆苗目光一凜,立刻告知身旁的米格爾這個命令,緊接著兩人便將推進器功率提升,向著來時的道路攀升。

  【這是怎麼回事?】返程過程中,繆苗忍不住問。

  【我已經喪失了兩名小隊成員了!該死,該死——我們竟然選中這樣一顆星球作為前線基地,簡直抽中了最惡的鬼牌!】

  【這顆星球的地幔和液態層都已經冷卻蛀空了,我的隊員們勘察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他們選擇繼續深入,幾乎深入到了地核。】

  【這是他們最後傳送回來的景象。】

  一段視頻在繆苗的操縱屏上展開。

  她似乎在哪見過這個畫面。對了,是在聯邦公佈發現巢穴級時公佈的影像,當時不少學員都被它的姿態給震懾到了,那彷彿一顆巨型心臟一樣的「生物」,覆蓋著數之不盡近似於人類肉體一樣的「神經」和「血管」,在鏡頭下不斷地跳動著。

  而眼前鵝肝肉醬隊發送給她的,像是那個最終完成體的雛形,它取代了這顆星球的內核部分,本體上延伸出類似於神經樹突型的管道,以自身為基點附著於石壁之上,全方位向整顆星球展開,而它周遭的一切,已經被它轉化成了和它本體如出一轍的物質。

  那些「樹突」上附著著卵,大小各異的卵,隨著核的脈動,孕育在其中的生物也在敲擊著困住它們的外殼。

  然後,一聲殼裂聲響起,像是被推到了第一枚多米諾骨牌一樣,無數爆裂聲緊接著響起來。拍攝這段視頻的人終於反應過來這一切究竟代表著什麼,他們開始折返,但是太晚了。

  無數的蟲族如同潮水一樣淹沒了他們,窸窸窣窣的膜翅飛振的聲音席捲而來。

  【嗡嗡——】

  繆苗被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有些難以忍受,伸手關閉了那段視頻。

  「嗡嗡——」

  但是聲音並沒有停止。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6:42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二章

  幾乎是同時,兩人將機甲的所有火力管制解除,不需要任何演算,直管把機甲上的導彈盡數向下落去。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響起,但是後繼的蟲族立刻又推開死亡的同伴們向上湧來。繆苗眯了眯眼,打開了光束炮對準一側石壁劃出了一條裂痕,堪比光線級殺傷力的光束漂亮地切下一整塊石壁,向蟲族砸下,成功拖延了主部隊的前進。

  緊接著繆苗將推進器提到最高,大聲呼喊:「速度調到最大,米格爾,速度調到最大!立刻返回!」

  人類和蟲族相比最大的優勢便是速度,他們的機甲最高能達到三十五馬赫,雖然加速需要一定時間,但不出意外,只需要六七十秒他們就能突破這見鬼的深淵。

  她一邊加速,一邊跟季輝聯絡。

  【路面部隊聽令,路面部隊聽令!現在立刻從原地往指定地點進發!】

  【一波蟲潮正在向我們攻來,季輝!準備指揮路面部隊進行攻擊!】

  繆苗剛通報完狀況,瞄了一眼雷達屏,忽然停止了加速。

  象徵著友軍的綠點,已經被她遠遠拋下了一段距離了,那是米格爾的機甲!

  「米格爾!你在幹什麼?!」

  「隊長。」公頻裡傳來米格爾無奈的聲音,「哈——我沒辦法加速,側翼的損壞似乎並沒有完全修繕好。」缺少了一半推進能力的機甲沒辦法掌握平衡,他只能以最基礎的速度返程。

  而他的背景音裡,窸窸窣窣蟲族挪動的聲音愈來愈近,專門探測光線級的錶盤也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警告」的字樣,數發光線擦身而過。

  繆苗臉色發白,她躲開了那幾發光線,躊躇了一瞬間。但她緊接著便為自己剛才那一瞬的猶豫感到了恥辱,咬緊了嘴唇,轉了個方向,又一頭紮進了原本拼命想要擺脫的黑暗裡。

  米格爾也注意到了屬於繆苗的綠點正在折回,他握緊了操縱柄,張開了口,但又閉上了,最後還是把原本想要說出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然後他望了一眼下方,黑暗之中有無數的綠色因為光線級發出的亮光,在折射閃耀,那是蟲族的眼睛,他提著槍一邊開火一邊向上飛去,再有十幾秒就能和繆苗匯合了。

  ——說不定可以呢。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卻意外從塵土繚繞的環境下,窺視到了隱藏在無數陸兵級後的龐然巨物。

  那轟隆聲和震天撼地的顫動並非那些螞蟻般數量的陸兵級導致的。那其實來自於它們背後的,真正的巨型怪物,它正不斷碾碎著阻礙著它的岩石,向地表突破進發,單單蟲目都足足比一隻直徑五米的陸兵級要大一圈。

  要塞級。

  而且不止一隻。

  手上的光線炮已經因為過熱而處於冷卻回復狀態了,導彈也在剛才全數放出。

  ——看來還是不行了。

  米格爾忽然釋然了,他覺得眼睛有些濕潤,但這次他沒有再猶豫了,他按下了那個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去碰的黃色按鈕,屬於他這台機甲的記憶卡彈了出來。

  「可惜都沒交戰幾次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給數據庫提供點有用的資料。」米格爾將記憶卡取下,然後放進了彈射裝置裡,喃喃道,「真是窩囊。」

  「你在說什麼?!」繆苗問。

  她已經看見了米格爾的機甲以及他身後即將淹沒掉他的蟲族了。她遠遠地朝他伸出了手,只差一點點了,只差一點點了。

  即便一台機甲的推進器沒辦法保障能在短時間內將兩人送回地表,但只要抓住了,就還有希望。

  「隊長。」米格爾換上了他們初識時爽朗的音調,「接住這個。」

  繆苗一愣,從米格爾的胸甲上有什麼東西被彈了出來,向她射來。

  為了接住它,她猛地在空中打住,再一轉眼,她已經看不見米格爾的機甲了。

  「隊長,那是我的記憶卡。」

  「有要塞級。」

  「折返吧,我要自爆了。」

  ……

  「全軍聽令,重型機甲殿後,重型機甲殿後,在看到我方兩名空戰機師出來後立刻爆破掉縫隙出口!所有火力管制全部解除!後勤隊準備好彈藥進行補給!準備和第一波蟲潮交戰!盡可能在對方逼近前全殲!」

  季輝緊緊盯著繆苗和米格爾剛剛下降的方位,主部隊已經撤退了相當一段距離了,他們怎麼還沒出來?!

  突然地,一架F/A-18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的瞄準鏡裡,季輝一喜,緊接著又皺眉,還有一架呢?

  【開火,現在。】

  是繆苗的聲音。

  【開火啊……開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蟲潮隨著繆苗崩潰的哭吼一同從縫隙裡湧出。無論什麼時候,上級的指揮都是絕對的,這一次季輝直接揮下了手。

  「全軍,開火!」

  ***

  篝火在跳動。

  季輝將最後一口香煙吸進,然後將煙頭扔進火光之中,看著它化作一顆火星消失,向身旁的問道:「傷亡狀況怎麼樣?」

  「陸戰機師損失六名,都是殿後的重型。」後勤隊的主要負責人翻著表格,「不過已經不錯了,還好繆上士提醒及時,我們才能遠程火力壓制住對方主部隊沒讓對方近身,陸兵級粗略統計擊殺了有兩萬隻,光線級三千來隻,要塞級十隻,就是空戰機師損失一名這件事情比較令人遺憾。」

  「是嗎?」季輝輕笑了一聲。

  負責人說:「是的,已經算是『非常划算』了。」

  他剛說完,只覺得一股風朝面門襲來,還沒反應過便被擊倒在了地上,嘴巴裡一股腥甜。

  「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

  那個一直非常溫和的空戰小隊隊長此時眼睛發紅,盛怒到極點的她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起,咬牙切齒道:「有人死了,你的同伴死了,你居然說『非常划算』?!」

  她又揚起了拳頭。

  後勤隊的負責人只是一臉淡漠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拳頭沒有落下,季輝握住了繆苗的手,他朝她搖了搖頭。

  「您是在為所有的逝者發怒?還只是為了您的朋友?誠然,您的好友死亡這件事情讓人感到遺憾。」負責人又睜開了眼,換了個措辭,「他在那樣的情況下做出最好的判斷,成功重創了對方的主部隊,不然傷亡會更多,這樣的犧牲精神讓我感到敬佩。您與其在這裡和我發火,不如思考如何珍惜您被您朋友救下的性命,這才是我們對他們最好的緬懷。站在這個地方,總有人會死,今天是他,也許明天就是我們,這些都是必然的。」

  「你——」繆苗的力氣加劇,連季輝都抓不穩她的手臂了。

  「夠了。」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軟糯的聲音響起,其主人用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繆苗的拳頭。

  繆苗看見她,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拳頭的力道也放鬆下來。

  崔真熙一邊抓著繆苗的手,一邊朝季輝使了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將那個負責人拖走。

  崔真熙就著握著繆苗拳頭的姿勢,緩緩將她拉向自己,然後一抱住了她,用手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就像是哄著小孩入眠一樣。

  「真熙,真熙。」繆苗哽咽道,「米格爾死了,就在我面前,我本來可以救他的……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當時竟然猶豫了,我竟然猶豫了——!」

  崔真熙只能用蒼白無力的話語安慰著她:「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明明知道他翼甲不穩定,我卻讓他一起下去,如果沒有讓他下去就好了,如果我當時沒有猶豫就好了,就只差那麼一點點,我可以救他的!!」

  繆苗滿臉眼淚地哭喊道。她想閉上眼睛,但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米格爾自爆最後那一瞬間的火光。那個大男孩連「折返吧,我要自爆了」那句赴死前的遺言都是那麼爽朗,但活下來的她卻只剩下陰霾和後悔。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崔真熙撫著她的後背,重複著這句話。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啪!」

  一聲巴掌打斷了繆苗的話語,她的臉被打偏到一側,偏白的肌膚上很快就顯現出明顯的紅痕。

  崔真熙收回了手:「夠了沒?你指望從我這裡獲得更多的安慰嗎?繆苗?希望從我這裡聽到更多的『不,沒事,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這樣的話嗎?」

  繆苗保持著偏頭的姿勢,睜大著眼睛,眼淚還在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

  「現在在這裡自怨自艾有什麼用?後悔有什麼用?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那麼軟弱的人!」崔真熙有些不忍,但嘴上的話語卻無比凜冽。

  她說著說著,自己也流下了眼淚:「你是我們的隊長,與其在這裡哭鬧,不如現在立刻去和大家制定明天的戰略部署,思考下一步要怎麼走……你明明那麼聰明,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繼續鑽牛角尖?我們需要你,隊長——你都這樣了我們要怎麼辦?!好好負擔起你的責任啊繆苗!」

  崔真熙說完,又狠狠抱住了繆苗。

  「我也在後悔……在得知逃出的那架F/A-18是你的時候……我竟然沒有難過……而是在慶倖,我在想……『啊,真是太好了,還好活下來的是你』。」

  「所以,一定要一起活下去,將任務完成。」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6:53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三章

  當夜,繆苗再度取得了和鵝肝肉醬隊的聯繫,他們那邊的傷亡狀況比這邊更為嚴重一些,這個「嚴重」特指損失了兩名空戰機師。

  都是初上戰場的人,雖然前期早就進行過無數次心理建設了,但實際碰到這樣的情況多少都有些難以調整過來。機師們之間的氣氛都很凝重,倒是後勤人員都已習以為常,相比屬於「易耗品」的機師們,一直在後線支援的整備班和醫療組大多都經歷過上次戰役,對於傷亡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是鵝肝肉醬隊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們跟柯德莉所在的奶油白醬隊在半路匯合了。這算是半個巧合,由於有柯德莉坐鎮,鵝肝肉醬隊成功迴避了主力蟲潮,奶油白醬隊只是損失了數名陸戰機師,大體戰力完全保留了下來,而因為更改了原本的前進路線,正好半路和鵝肝肉醬隊中道匯合。

  然而這樣還不夠。

  柯德莉聽完繆苗的彙報米格爾的死亡後相當平靜,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只是命令她繼續往指定合流地點繼續前進,盡可能避免和蟲潮的正面衝突,以集結戰力為優先進行作戰。

  繆苗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心冷。

  季輝也好,柯德莉也好,整備班、醫療組的全體成員也好,他們的態度未免太過平靜了。

  艾德曼和海因茨面上都沒有多大觸動,明明一起訓練了接近三個月,就連崔真熙比她要來得平靜不少。

  明明昨天一同有說有笑的同伴們已經不在了。

  ***

  匯合當日,繆苗隊伍的前進速度被一個插曲拖延了。

  途中她的隊伍曾經遇到了兩架機甲,兩架都是空戰型F/A-18,繆苗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前天夜晚裡跟她通訊過的黑松露醬隊倖存的兩名機師。

  這個倖存是過去式,因為那是兩架機甲的殘骸,四肢都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被拆開了一部分的胸甲躺在乾涸的大地上,上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風沙了。

  繆苗原本已經做好了看見兩具屍體的準備了,前去一看卻發現內部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灘血跡。

  季輝吸了根煙,淡然道:「被吃掉了吧。」

  蟲族幾乎什麼都吃,土,礦物,特別是帶有輻射的物質,任何東西都能被它們轉化為能量。所以比起碳基生命的人類,它們應該更喜歡包裹在外的鐵塊而不是其中的駕駛員。

  「你沒有聽說過麼,上次大戰的時候,倖存的前線機師彙報過蟲族吞噬人類這個現象。」季輝跳進那個駕駛艙裡,在操縱盤上摸索著,「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但我猜不是為了生存而進食,只是為了戲耍獵物吧。」

  他找到了記憶卡的存放口,將其彈出,扔給了站在外面一臉慘白的繆苗,輕笑:「早點習慣吧,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

  因為這個插曲,繆苗的隊伍是最後一個到達指定地點的。

  「大致情況我已經清楚了。」柯德莉將所有的空戰機師召集到一塊,開始會議,「關於這個星球內部的那段視頻必須立刻將其提交給軍部……有什麼問題嗎?馬修。」

  金髮男人放下了舉起的手,開口道:「中尉,對於那個視頻,你是怎麼看的?」

  繆苗聽到了這個聲音後抬眸看了那個被柯德莉稱之為「馬修」的男人一眼,因為這個聲音分明是這兩天跟她一直通訊的那個鵝肝肉醬隊隊長。

  柯德莉眯起了眼:「有話直說,這種情況沒必要拐彎抹角。」

  「中尉,您是曾經近距離接觸過巢穴級的人,您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對吧?」馬修頂著柯德莉的壓力繼續道,「這個,是不是巢穴級的雛形?」

  柯德莉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直到馬修的額角滲出了冷汗,她才歎了口氣:「我不能斷言這是什麼,但它的確跟我曾經遇到過的巢穴級非常相似。」

  馬修點頭表示瞭解。

  「還有一個壞消息要通知你們。」柯德莉揉了揉太陽穴,「當時跟我們一同降落,在大陸另一邊的空二師第二中隊的全體機師,已經全軍覆沒了。」

  只有柯德莉知道這個消息,她不想動搖軍心,一直沒有和部下直言,現在主部隊集合後總算是坦白了第二中隊的情況:他們降落在大陸的北邊,甚至先於他們遇到了主力蟲潮,沒有任何預警,四個部隊幾乎全滅,只剩下了零星的倖存者跟柯德莉取得了短暫的通訊彙報了這個情況,他們正一邊躲避蟲潮主部隊一邊繼續往他們的方向繼續前進,連能不能活著跟他們匯合都是一個問題。

  「但我們現在沒有精力去搜救倖存者了,只能等他們自己過來。」柯德莉無奈地搖頭,「本來我們只是先行探索隊,兵力太少了,現在我們的優先任務應該是將這個消息和這份視頻彙報給主艦隊,申請支援。」

  「路面部隊在沒有護衛艦的情況下沒有辦法離開,這也就是我集合你們的原因,現在只有空戰機師有辦法折返回主艦隊。」她打開了一個簡易的地形立體投影,「這是這周遭的地形圖,根據所有人彙報的情況,這幾處的裂縫是你們遭遇過蟲族的蟲點,下面潛藏了大量的光線級,如果我們的機甲上升到一個高度,勢必會被光線級鎖定攻擊。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突破現在的困境。」

  柯德莉說著,目光依次從五個人身上掃過:「艾德曼,海因茨,馬修,繆苗,崔真熙,你們從隊列裡出來。」

  ……

  三個小隊,排除掉已經死亡的三名空戰機師,包含柯德莉在內只有十三名機師能夠駕駛空戰機甲。

  現在所有陸戰機甲以剩餘十三台空戰機甲為中心,形成了一個重重疊疊的防禦圈,以準備這個作戰開始之後一切可能來自敵方突襲。

  其中八台空戰機甲手持了一個幾乎和它們等身的防護盾。

  「針對光線級的盾都拿好了麼?」柯德莉的聲音在十三人的機甲裡面同時響起,「這個盾的抗激光塗層只能抵禦光線攻擊二十秒左右,所以你們五個一定要將速度短時間內提升到最高突破它們的有效射程。」她這句話是對剛才被點名的五個人說的。

  她接著對剩餘的七個人說:「而我們則負責掩護他們。」

  這些防護盾無論是整體體積還是厚度都相當可觀,然而即便如此,它們也只能以秒為單位抵禦光線級的攻擊,所以一般空戰機甲不會為了數十秒的防禦捨棄速度。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它們又派上了用場。

  繆苗:「中尉,那你們呢?」

  她問了一個柯德莉一直沒有明言的問題。

  光線級的有效射程是兩百公里,以他們全力全開的速度,大約要二十五秒才能擺脫殺人光線的攻擊範圍。他們五個人為了全速衝刺,都沒有持盾,也就是說他們這二十五秒的時間全靠給他們掩護的八台機甲爭取,那麼他們的盾消耗完畢之後,他們又該怎麼在那樣密集的光線下折返回大地?

  「你們五個不用想那麼多,只管拼命加速就行了。」柯德莉不耐煩地說,「好了,現在開始準備,我要倒計時了。」她甚至沒給繆苗再度發問的時間。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以八台機甲為代價換取剩餘五台機甲的返程,而是否成功也是一個未知數。

  柯德莉末了還是補充了一句:「不要想那麼多,你們看看你周圍所有的陸上部隊,他們的性命都掌握在你們五個人手上。真的想要救所有人的話,就在被擊墜前逃出這個狗屎地方,然後帶著大部隊救援趕回來。」

  【3。】

  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2。】

  為什麼她這樣的人能夠被選上折返?柯德莉的選人標準其實非常明顯,艾德曼和海因茨的精神力都是S,而馬修和崔真熙都是AAA,她這擺明了是想要將珍貴的高精神力持有者保下,但其中其獨獨混了她一個B級,她沒有勇氣去問這是為什麼。

  【1。】

  因為她想回去,她還有很多沒有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說出口的話,她想活下來。

  淚光模糊了視野,但是在提醒燈亮起的時候,繆苗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還是將推進器一股腦推到了底。

  ***

  在這樣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每一秒的時間都被無限拉長了。

  和機甲的精神同步調到了最高,強大的加速下,繆苗的背脊緊緊地貼在椅子上,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身後的環境投影,現在是絕對不能分神的時候。

  五個人以縱隊陣型向上疾速攀升,以此避免分散被擊墜的可能性。剩餘八架機甲被他們遙遙拋在身後,他們圍成一個圓形,八面盾合攏在一塊,形成了一塊堅實的巨盾隔開了耀眼的光線。

  什麼也別想,只管加速就好了,裝作沒有聽見身後爆破的聲音,不要去思考一直沒有落在身上的光線都是以什麼為代價擋下的。

  突破了對流層,平流層……已經到了暖層了嗎?

  二十五秒已經過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線尾部也消散在身後了,它們無法射得更遠了。

  本該是鬆了一口的情況,但繆苗卻忽然覺得心臟被抓緊了一樣地難受起來,是因為同步過高導致精神力透支了麼?不對,不是疲倦感,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跟當時在地底下如出一轍。

  她猛地向隊伍左側看去,發現遠處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在向他們靠近。

  那個黑點突然亮了起來。

  繆苗睜大了眼。

  為什麼——

  為什麼會在這個情況下出現?

  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的空兵光線級偏偏在這個時候!

  探測激光攻擊的錶盤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警告標誌。

  甚至沒有給她開口提醒的機會,一道光線直直地在她眼前擊中了飛在她前方毫無防備的F/A-18。

  那是屬於崔真熙的F/A-18。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7:05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四章

  「真熙!!!」

  繆苗的聲音宛如困獸的悲鳴,然而被呼喚的那個人已經不能回應她的呼喚了。

  於她眼前被光線正中的崔真熙的機甲正在下墜,繆苗的身體先於思想為她做出了決斷。

  她幾乎是完全下意識地抬手,瞄準,在這個連機甲自帶超視距放大都沒法看清楚敵方的情況下,她只憑一腔的憤怒朝那個黑點瘋狂射擊,最後成功將它在二次攻擊之前從雷達盤上抹去。

  確認敵點從雷達盤邊緣消失的她,緊接便調轉了個頭往崔真熙的方向全速衝刺。

  「不要管我們!」繆苗喝止住了反應過來同樣想要折返的艾德曼,「回去主艦隊,這是隊長的命令!」

  ……

  崔真熙最先被擊中的部位是臂甲,胸甲只融化了部分。機甲本體雖然不比盾來得厚實,但表面同樣有抗激光攻擊的塗層,在直面衝擊的情況下倖存也不是不無可能的事情。

  雷達盤上的象徵隊友的綠點已經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了,這就好……再往下墜落便是光線級的攻擊射程內了。

  這一次的繆苗半分猶豫和躊躇都沒有,牢牢地抓住了崔真熙機甲。與此同時,預測光線級攻擊軌跡的錶盤第一個警告標誌亮起。因為手上多了一個負重的緣故,繆苗閃避不及,和一道光線擦身而過,翼甲上的一個推進器被擊毀。

  失去了一個推進器的她已經沒辦法再回去了,只能帶著崔真熙一同降落。繆苗有一瞬間覺得,這一切都是對她當時沒能救到米格爾的報應。

  第一發攻擊宣佈了一個開端,無數的「WARNING」接著遍佈了整個錶盤——蛛網一般密集的光線攻擊在等待著她們。

  繆苗強忍住痛哭的衝動,對死亡的恐懼讓她腎上腺素飆升,心跳加快,瞳孔放大,在微秒之內便做出了判斷。她彈出了粒子刀,削開了手中機甲的胸甲,她來不及多瞄崔真熙的狀況了,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便將她一把抓在了手甲中。

  緊接著她將已經無人的F/A-18抵在了身前,以它為盾,頂著漫天的光線攻擊,向地面墜落。

  ***

  「真熙。」

  有誰在呼喚著她。

  「真熙。」

  那是她很喜歡的聲音,平日裡總是非常溫柔,現在卻帶上了哭腔。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真熙……求你了……」

  身體好痛,很想就這樣永遠地睡下去了,但是必須醒來,那個人難得在她面前這樣脆弱,這個時候不能辜負她的依賴。

  半邊身體是麻木的,另一半稍微一動就牽扯到全身,但崔真熙還是艱難地抬起手了,剛抬起到一半就被另一隻溫暖的手給牢牢握住了。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崔真熙已經不能思考了,她半睜開一隻眼睛,聲音嘶啞地對視野裡滿臉淚痕的繆苗說:「別哭了。」

  「嗯。」

  「讓我,稍微再睡一下。」

  「好。」

  ……

  看著崔真熙再度閉上了眼,繆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情況下睡過去對於崔真熙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她們現在身處主部隊的營地裡。憑藉著最後的掙扎,繆苗在被她當做盾使用的機甲完全融化殆盡之前回到了地面,僥倖生存的她帶著重傷不醒的崔真熙趕回到了大隊裡。訓練有素的醫療人員立刻對崔真熙進行了緊急搶救,勉強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光線級的攻擊穿透了她的臂甲之後融化了駕駛艙的一半,耐熱防彈的駕駛服在那樣的高溫下也沒能保全崔真熙,她的左半身被嚴重灼傷,連臉頰的一側都有燒傷的痕跡。

  「她的傷很重。」

  有人在她身邊開口這樣說道,是當時挨了她一拳頭的後勤隊負責人。

  「灼傷面積太大了,憑藉著現在有限的醫療設備,治癒是不可能的,能控制不被二度感染已經很勉強了。」

  繆苗:「我知道了。」

  負責人見她眉頭依舊緊蹙,又說:「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保住她的性命這點小事,我們還是做得到的。」

  「嗯。」繆苗抬眼看向了他,勉強,但是溫和地露出了一個笑,「謝謝你,還有……上次對不起,你的名字是?」

  「喬伊・海曼。」他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淡,「不必言謝,這是我們的分內工作。」

  繆苗點頭致意,又望回了崔真熙。崔真熙在治療艙內睡得並不安穩,額角一直在滲冷汗,疼痛在夢中都在持續折磨著她。

  「喬伊!」

  忽然有人闖了進來,是季輝。

  「快跟我過來!帕瓦羅蒂中尉回來了!」

  ……

  柯德莉的生還完全是因為幸運女神的眷顧。

  將自己和另外七名機師當做了棄子的她,在護盾融化的最後關頭命令所有機師從駕駛艙內彈出。蟲族的鎖定永遠優先巨型的機甲,而不是相比之下猶如螻蟻一般渺小的人類,但是肉體之身暴露在那樣密集的光線下,生存的幾率也是渺茫。

  所以最後,也僅僅只有柯德莉回來了。

  但她的狀況並不比崔真熙好到哪去,激光產生的離子化帶來的衝擊波震傷了她的臟器,能拖著那副身軀回來全憑她本人強大的意志力。

  繆苗去見柯德莉的時候,她正躺在醫療艙裡小憩,聽聞外頭有動靜幾乎是反射性地立刻睜開了雙眼。

  見到是繆苗,她面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不等繆苗回答,意識到現在即便知道理由也毫無用處的柯德莉閉上了眼:「算了,這大概就是命吧。」

  「中尉。」繆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平板地將現狀彙報,「艾德曼他們已經返回主艦隊了,支援馬上就到了。」

  看似做什麼事情都漫不經心的柯德莉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再度睜開了眼,漂亮的綠瞳被無力染上了絕望。

  「不會有支援來的。」

  她說。

  ***

  與此同時。

  「司令官,艾森豪威爾號艦長發來了緊急通訊。」

  作為本次作戰總司令的懷特坐在會議室主位上,抬眼點了點頭。

  投影立即在眼前展開,那位看上去遠比懷特年邁得多了的老艦長一向不甘一個四十不到的「年輕人」騎在他的頭上,所以對懷特的態度也從未如他人一樣畢恭畢敬。但這個時候,他卻像是新兵一樣倉皇地向懷特彙報:「空戰機團空二師第二大隊的第一第二飛行中隊在原先預定駐紮的星球遭遇到了蟲族!這是他們帶回來的情報!」

  投影播放,會議室內的所有的人員都看了過去,隨著視頻的播放,他們臉上的表情從難以置信,到驚駭,最後變成了凝重。

  死寂頓時蔓延開來。

  視頻結束,所有人都沒有從剛才的震撼回過神,直到——

  「啪!」

  有誰重重地用拳頭擊中了桌子。眾人循聲望去,無論發生了什麼都遊刃有餘,面不改色的沃克上將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目光如刀,彷彿要跨越空間將那個暫且被稱之為「生物」剮成碎片。

  「巢穴級。」他低沉的聲音裡是滔天的恨意,「居然『分蜂』了。」

  上次戰役的倖存英雄確認了「它」的身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艦長迫切道:「司令官,請下達指令!」

  第五艦隊作為先遣部隊直接正面對方主力是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的,僅僅只有一艘航母總共不到三百名空戰機師,算上護衛艦攜帶的陸戰兵力也僅僅不過五千人。他們本身只是去探明航線和建立前線基地,而不是跟對方正面交戰的。

  幾個星系之遠已經有一隻巢穴級在虎視眈眈了,而這邊竟然還多出了第二隻成長中的巢穴級……他們的主艦隊不能靠近對方的正體,一旦進入干擾區域導致全盤癱瘓,就連他們也回不來!護衛艦和陸戰機師一向被軍方內部戲稱為「消耗品」,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從來都是有去無回的。

  這個情況下,老艦長不敢輕易下達支援指令,他將命令權交給了懷特,潛意便是不想承擔下令的後果。

  懷特深呼吸了一口氣,果斷道:「即刻返航,使用『空間折躍』,通知整備組開啟對接裝置。」

  「可是路面部隊還沒有回收。」有人說,「空二師下的兩個飛行中隊呢?」

  「據彙報,第二飛行中隊已經全滅了。」老艦長說,「第一飛行中隊尚不能確定。」

  又有人突然問道:「第一飛行中隊的指揮官……是不是柯德莉・帕瓦羅蒂?」

  懷特的拳頭忽然握緊了一下,面上露出了一瞬的遲疑。

  但未等任何人察覺到那份遲疑,他便收斂起了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開口:「我說了,全部返航,這個時候不能再損失任何兵力了。」

  「這是要拋棄先遣隊伍嗎?!」一個年輕的軍官站了起來,憤怒道。

  立刻有人將他拉回了座位上:「只是為了那點人數不值得賠進艾森豪威爾號!不要意氣用事!」

  「那對外部怎麼宣佈他們的情況?」

  「全滅。」懷特沒有猶豫。

  ……

  艾德曼在休息室裡踱步,沉穩如他此時都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

  以機甲的最高速率全速返航,就好比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進行了一次長馬拉松賽跑,海因茨已經相當疲憊了,但也只是撐著額頭坐在椅子上,目光跟隨著艾德曼來來回回,以此打消自己的困意。

  「CIC怎麼還沒有下達支援指令?」馬修往牆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問出了三個人共同的疑問。

  支持著三個極度疲憊的人依舊保持清醒的理由便是對地面上同伴的掛憂,這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情況,CIC怎麼還沒有進行舉措?!

  休息室內的廣播燈突然亮起來了,快打瞌睡的海因茨的眼裡都瞬間恢復了清明,他緊張地站了起來,像是隨時準備受令。

  「通知第五艦隊的全體成員。」

  「第五艦隊即將返回聯邦,請艦組的各位成員們做好空間折躍的準備。」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7:52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五章

  赫爾文星,羅斯納島嶼正上方的艦船停泊口,密蘇裡戰列艦的艦橋。

  「你的同步率為什麼一直提不上來?」

  椎名有棲皺著眉向尤拉諾維奇問。在布萊克不在的時候,由她負責監控尤拉諾維奇的同步值,數個月下來,他的同步值穩定在百分之六十,就再也沒有突破過了,像是遇到了瓶頸。

  尤拉諾維奇在布萊克面前基本就是「我最屌我大爺」的態度,對於他的大部分提問也基本不予理睬。但是在椎名有棲面前,這股任性和傲慢多少會收斂一些,看在繆苗的份上。

  於是尤拉諾維奇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回答:「不知道。」

  椎名有棲提議道:「你試著用跟機甲同步的方式跟戰艦同步,怎麼樣?」

  「我試過,但是感覺不一樣。」尤拉諾維奇抓了抓頭髮。略顯煩躁。

  椎名有棲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嘴唇,指尖又在屏幕上翻過一頁,掃了一眼剩餘的數值:「還有,你的心情不太好?這可能也是影響同步率的原因之一。」

  「……」尤拉諾維奇低下了頭,劉海隨之垂下遮住了一側眼睛,良久,他沉聲說,「稍微有些。」

  「因為苗?」椎名有棲單刀直入,「你想她了?」

  尤拉諾維奇有些跳腳:「囉嗦!」但是他沒有否認。

  那層紙被捅穿這件事情兩個人都沒有說出去,但是他們周遭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個個長了一雙明察秋毫的雙眼,直接默認了他與繆苗已經關係不同尋常。

  「我這裡有她的照片。」椎名有棲勾起嘴角:「你需要『用』嗎?」

  這個玩笑算是徹底點燃了他的神經,尤拉諾維奇當即一拍桌子想要發作,一道腳步聲卻打斷了他們。

  是真皮鞋底擊打在地上的響聲,由遠至近。

  尤拉諾維奇頭也不用抬就知道來者是誰——除了某個騷包男布萊克之外,沒有人會在密蘇裡號還穿著他的手工制皮鞋。

  於是揚到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某大爺抱臂冷哼一聲又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布萊克先前突然被傳喚去作戰司令部例常開會,尤拉諾維奇不知道這群傢伙成天有啥會議可開,只希望那個騷包男今天回來的時候不要又拿著一紙盒的垃圾食品作慰問品。

  布萊克沉著臉進來,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連襯衫都深色的。他沒有看尤拉諾維奇,只是朝椎名有棲招了招手:「你跟我過來一下。」

  椎名有棲回視著布萊克,這個成天不著調,嘻嘻哈哈負責中二吐槽兼職受氣包的男人,臉上是少有的肅穆。

  一絲裝模作樣和玩笑之意都沒有。

  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她心中升騰。

  椎名有棲看了一眼尤拉諾維奇,後者沒有理會他們,他還在為她剛剛開的玩笑鬧彆扭中。於是椎名有棲朝布萊克點點頭,跟著他離開了艦橋。

  ……

  直到艦橋入口的自動門關閉,尤拉諾維奇才像是兔子一樣又挺直了身。

  那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談些什麼呢?居然還特地避開他。

  尤拉諾維奇有些不悅地踢了踢操縱臺,但他又扯不下臉出去直問,只好一個人又將精神同步裝置又架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這段期間他一直覺得心情有些煩躁,那股煩躁感來得莫名其妙,屢次被布萊克吐槽說是跟女人的某個親戚來了一樣。

  他打開了控制面板的主控器,穩定好自己的心率,閉上了雙眼。

  ——精神同步開始。

  和機甲不一樣,跟戰艦精神同步的感覺相當抽象。畢竟機甲為了便於人類操縱本身設計便是擬人形的,操縱它們的時候只要幻想自己的手腳在動就行了。而戰艦截然不同,它無論是外形和內部都跟人類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更何況他其實是有些恐懼的,越跟戰艦同步,他便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是自己,再深入一些,他害怕他會跟尤拉諾一樣,再也回不來。

  潛入內部,想像著主炮便是他的手臂,抬起自己的手臂等於調高主炮的仰角。

  監視器即使他的雙眼,監聽器則為他的耳朵……所有船上的艦員都好比在他身體內活動一樣,他應該擁有無死角監控這艘戰艦內部一切的能力。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短髮少女和棕髮男人交談的景象。

  尤拉諾維奇擰起了眉……這個場景是椎名有棲和布萊克?

  但是為什麼椎名有棲的狀態怎麼感覺有些不對?

  椎名有棲是一個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基本上無論發生什麼她都能雷打不動以一張面癱臉對待,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竟然失控地揪住布萊克的領子將他拉到了自己跟前張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個人身高差接近三十釐米,身材高大的布萊克被她拉得只能滑稽地蹲著身體,就像一個智障。

  嘖,這兩個人該不會是有什麼感情糾紛吧?

  他發誓可沒興趣圍觀智障男和面癱女的爭吵,但又有點想要抓住那個剛剛戲弄他的面癱女的小把柄以後嘲弄回去,所以忍不住將同步率又提高了一些。

  ***

  「你說什麼?!」椎名有棲眼眶發紅,「不要跟我開玩笑……怎麼可能!怎麼會?!不是都說了只是先遣艦隊了麼?不是說了只是建立前線基地嗎?!這不是最安全的任務麼!」

  布萊克握住了她抓在自己領子上的手:「我說的是真的。」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們全部都?」椎名有棲不敢相信地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幾步,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空二師第一中隊和第二中隊全滅,這已經是確認的情報了。」布萊克握緊了拳頭,低聲道,「我已經跟叔……我已經跟沃克上將確認過了,他親口承認的,他們在原本預計駐紮的那顆星球上遭遇了蟲族,只有三個人倖存,其中兩個你應該認識,艾德曼和海因茨,除了他們,無人生還。」

  他的話彷彿是平地一道驚雷,隨著這道驚雷的落下,整個戰艦忽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船體猛地朝一側傾斜。

  椎名有棲還沉浸在那個爆炸性的消息裡沒有回過神,低著頭坐在原地嘴裡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被這震天撼地的顫動一晃,整個人朝一側的牆壁倒去。在她的頭撞到牆壁之前,布萊克迅速地撲了上去,雙手環住她的頭部,自己的手臂則重重地磕碰在了鋼板之上。

  「發生了什麼?!」布萊克顧不得骨折帶來的疼痛,驚魂未定地四處望。

  密蘇裡號的引擎怎麼會莫名自行打開?要知道密蘇裡號上除了他們這群實驗人員之外,半個艦員也沒有,沒有人有權限打開它的動力系統……除非……

  沒給他多想,密蘇裡號又晃動起來!這次晃動持續得比剛才更久,這顫動的主要原因是密蘇裡本身的動力系統已開,但是港口的安全鎖定卻沒有開啟,於是被困在了船舶內的密蘇裡只能自行劇烈晃動來掙脫它的束縛,就像是一匹狂暴了的獅子。

  布萊克艱難地扶著椎名有棲起來。天殺的,他知道為什麼了,虧他還特意避開那個臭小鬼,沒想到那個傢伙居然利用精神同步竊聽了他們的對話,不是都說了在沒人監視的情況下不要自行精神同步了麼?!

  而且他怎麼不知道那個小混蛋的同步率已經高到足以讓他自行解除動力系統監管了?這怎麼的也要百分之八十才行達成吧?!平日裡渾水摸魚保持個百分之六十的假像都是逗他玩嗎?

  布萊克不能把椎名有棲一個人拋在這裡不管,只能緩步架著她往艦橋走。這個失了神的女人在這種情況下,指不定一個晃動跟剛才一樣,一腦子撞到牆上落下個腦震盪之類的。

  「你還好嗎?!大小姐!能不能自己走啊!」布萊克有些崩潰地朝懷裡的椎名有棲詢問,但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椎名有棲的失神……太過詭異了。

  任憑親友的離去打擊再怎麼大,也不至於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吧?椎名有棲明明睜著雙眼,眼神卻是渙散失焦的狀態,怎麼呼喚也沒有回應,她當初目睹自己的生父死在自己面前都沒有像是現在這樣徹底地喪失了交談和行動能力。

  該不會是?該死,千萬不要是!

  布萊克猛地抬起了頭,直接將椎名有棲打橫抱起就往艦橋狂奔。他也不知道死宅了四年多的自己哪來的力氣和身手能扛著一個人在這樣顫動的艦船健步如飛,果然人類的潛能都是無限的。

  八年前,尼米茲號暴走,潛行在尼米茲號裡尤拉諾的精神力變成了「類王蜂」一樣的存在,強制精神同步了其周圍所有的空戰機師,導致了他們失去了自我意識以致於沒有能力在尼米茲號本體自爆前逃走。

  現在同樣的情況重演了。

  那個臭小鬼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精神力暴走,祈禱上天,他可千萬不要一個想不開把密蘇裡號也給爆了,要爆也先去蟲族老巢再爆啊!

  布萊克沒跑多遠,忽然感覺迎面襲來一道無形的衝擊波,不可抗拒,以絕對壓倒性的衝擊闖入了他的腦海裡。

  他站在了原地,只覺得眼前一白,自己的意識也隨著那波紋的擴散,逐漸消散。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8:00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六章

  柯德莉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雙眼,疲憊道:「不會有支援來的。」

  繆苗聽著柯德莉掐滅她的最後一絲希望,握緊了拳頭,無力地爭辯:「艾德曼他們回去了,他們會給我們帶來支援的。」

  柯德莉聞言嘲弄地笑了笑:「還不懂嗎?艾森豪威爾號的兵力太少了,完全不足以對抗巢穴級。我們會被拋棄,但軍部不會對外宣佈放棄了我們,他們會宣佈我們其實已經全部戰死來穩定軍心和激揚士氣,這是他們的一向手段。其實這樣做也沒有錯,因為我們的確跟死了沒有兩樣了,這顆星球完全被轉化成巢穴級的時候,我們將會避無可避,只有被蟲族吞噬一條道路。」

  「他們會回來的,會回來救我們的。」繆苗只是搖頭重複道,「艾德曼他們知道我們還活著,他們一定會帶來支援的。」

  「傻孩子。」柯德莉溫柔地看著她,語氣裡是長輩對不懂事後輩的無奈,「就算他們想,懷……沃克上將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明明身體已經虛弱得不成樣了,柯德莉卻將那個名字叫得鏗鏘有力,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裡面。

  繆苗茫然地看著柯德莉,她不能理解後者對懷特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柯德莉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向繆苗問:「噯,你知道八年前我們是怎麼殲滅巢穴級的麼?」

  是尼米茲自爆事件。繆苗本想搖頭,因為這本應該是她不該知道的事情,但已經到了眼下這個情況了,再遮遮掩掩打著馬虎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她最後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已經知道了,之前還總是跟我蒙混過關。」本該是責怪的話語,柯德莉卻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對,軍部對外宣稱是五千名空戰機師合力剿滅了巢穴級,但你也看到了……這種龐然巨物,怎麼可能是人力能夠摧毀的存在,當時真正摧毀巢穴級的是尼米茲航母的自爆。」

  「我知道。」繆苗說。

  「那你知道是誰下達的自爆指令嗎?」

  繆苗沉默,聯合柯德莉的態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是懷特。」柯德莉眼眶有些紅,她這時候對他的稱呼又變成了直稱其名了,就如同她小時候一樣,「原本軍部已經讓尼米茲打開了空間折躍裝置,讓艦載機師即刻跳轉回大本營的……但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周圍的同伴在尼米茲和巢穴級接觸的時候忽然都像是失去了意識的行屍走肉一樣,怎麼呼喚都沒有回應,全部都僵在了原地,只有我和少數幾名機師還保留了清醒意識。」

  「當時情況非常緊急,巢穴級已經近在眼前了。」柯德莉沉浸在那段回憶裡,「還有意識的人立刻將這個狀況彙報給了作戰指揮部,但是你猜他們最後的結論是什麼?啊,你已經知道結局了。沒錯,就是即便那五千名機師沒辦法撤退,也要就地擊殺巢穴級……我的同伴就那樣全部毫無意義地當做陪葬品死在了那場自爆裡,最後做出這個決定的,就是那該死的已經成為了軍部上將的懷特・沃克。」

  ……

  繆苗走出了安置著柯德莉的臨時帳篷。

  季輝迎面向她走來,剛想問她發生了什麼,但見她神情恍惚,最後又把疑問囤在了腹中,默默地給她讓出了一條道路。

  【「我們的性命相比所要達成的目的不值一提,為了大局,軍部什麼東西都能拋棄。」】

  繆苗反復回想著這句話,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沒有踩在實際的地面上。她一路都是飄忽的狀態,直到返回自己的營地,看見還因為傷痛輕喘著氣,冒著冷汗的崔真熙,才回過了神。

  她在崔真熙身旁蹲下了身,隔著療養艙的玻璃,將手放在了上面。她的動作應該是相當輕柔的,崔真熙卻被驚醒了,突然睜開了一道眼縫,虛弱地瞄了她一眼。

  「啊,是苗苗啊。」崔真熙朝她咧開了一個笑,「怎麼了?表情很糟糕啊。」已經傷得那麼重了,還有心情來安慰她。

  繆苗鼻子有些酸,幾乎當場流下了眼淚,但她將淚水生生逼了回去——已經不能繼續向崔真熙撒嬌了。

  「沒有,沒有什麼。」但聲音裡的哽咽出賣了她。

  「騙人。」崔真熙說,「早就想說了……你們,就不能稍微多依賴和信任我一些嗎?過來,讓我摸一下你的頭。」

  繆苗打開了療養艙的一側,將頭伏在崔真熙的枕側。

  崔真熙騰出完好那側的手,將繆苗的劉海別到一側,然後揉了揉她的頭髮:「別難過了,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嗯。」

  「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對嗎?」安慰變成了疑問。

  繆苗猛地抬起了頭:崔真熙雙眼噙著眼淚,眼裡帶著希冀和乞求地看著她。

  「會的,會有人來就救我們的。」繆苗握住了她的手,鄭重地說。

  「真的?」

  「真的。」

  崔真熙像是完全相信了繆苗的話一樣,呼出了一口氣,又露出了笑容。

  「又有點睏了。」崔真熙說,「苗苗能不能給我唱首歌?」

  「好,真熙想要聽什麼?」

  「就那天你給我們唱的那個吧。」崔真熙說。

  「嗯。」

  繆苗應聲,穩了穩聲音,然後開口。

  「ΡacцвeTaли  яблοHи  и  Γpyши,Ποπлыли  TyMaHы  Haд  pekοй……」

  直到崔真熙閉上了眼,胸口平穩而有規律地起伏著,繆苗才停下了歌聲,將療養艙合上。

  繆苗最後深深地望了崔真熙一眼,才轉身離開。這個時候,就算是為了真熙,她也要鼓起勇氣繼續挺下去,一定會有人的,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們的……他一定會來救她的。

  繆苗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崔真熙又睜開了雙眼。

  崔真熙望著頂棚,一下子低聲嗚咽了起來。

  「真的是,苗苗也太不會撒謊了。」她自言自語道,「還好……還好最後將錄音交給了艾德曼。」

  她從赫爾文出發前扔掉了紙筆決意不寫任何她覺得不吉利的東西,但最後卻偷偷地將錄音筆給留在了身邊。在柯德莉那個作戰前,她還是忍不住錄下了「留言」,連帶著之前給繆苗錄下的歌聲,一同交給了艾德曼。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將它交給艾德曼,明明他們五個都是被柯德莉挑選返程的幸運兒。在那個作戰開始之前,她就隱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沒想到最後預感成真,無論是她還是繆苗都沒能成功回去。

  ***

  【「空二師第一中隊和第二中隊全滅,這已經是確認的情報了。」】

  布萊克的這句話像是詛咒一樣不斷在他腦海裡重複。

  第一中隊是她在的隊伍。

  她死了。

  誰死了?

  繆苗死了。

  繆苗是誰?

  胸口有什麼東西在膨脹,彷彿要將他的身體撐爆一樣。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在一片虛空之中了。

  這裡是哪?

  沒有人回答他。

  但眼前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裡面傾瀉出強烈的白光。他朝那道光芒踏出了一步,心裡的憤怒和仇恨也隨之遞進了一級,破壞的衝動也更為盈滿。

  他恍惚之間似乎理解了那是什麼,於是朝它踏出了第二步。

  「ΡacцвeTaли……」

  虛空之中忽然響了一道歌聲,就在他的正後方。

  是誰?

  突然想不起來了……不管了,是誰也無所謂,他沒有回頭,又踏出了第三步。

  但是那道歌聲突然響亮了起來。

  「ΡacцвeTaли  яблοHи  и  Γpyши,Ποπлыли  TyMaHы  Haд  pekοй……」

  啊啊混帳到底是哪個白癡在唱喀秋莎,發音還那麼糟糕!丟人死了!尤拉諾維奇想著不管怎麼樣先封上那個人的嘴巴再說,暴躁地轉過了身,卻在看清歌唱者面容的時候呆住了。

  「白癡!閉嘴!」他一邊嫌棄著,一邊衝上前狠狠地抱住了她,「難聽死了,別唱了!」

  隨著他的暴呵,聲音戛然而止。尤拉諾維奇又驚慌地抬起了頭,這個時候無論是她,還是那道白光,抑或是那片虛空,全部都不存在了。

  只有他一個人跪在地上,眼前是熟悉的密蘇裡戰列艦操控主板,廣播還在發出滋滋的忙音,那個難聽到爆炸的歌聲似乎還回蕩在艦橋裡。

  【穩定下來了?】

  通訊頻裡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是那個德區出身不懂讀空氣整天除了欠揍還是欠揍的艾德曼。

  另一個聲音在廣播裡回應道:【好像是穩定下來了吧,你看,起碼密蘇裡號沒有繼續發羊癲瘋了。嘖嘖,還好他精神力還沒將整艘戰艦覆蓋,留了個通訊頻給我們插入放歌……天啊,沒想到這都能成功,上個世紀的愛情電影都不敢這麼演啊!我又相信真愛的力量了。】

  這聲音是艾德曼那辣雞室友海因茨的,他有印象!

  尤拉諾維奇將脖子上的同步裝置摘了下來,打開了對講器。

  【去你大爺的羊癲瘋!】

  【請注意你的言辭。】艾德曼一本正經,【尤拉諾維奇,聽我說,第一中隊沒有全滅,繆苗她們還沒死。】

  【大概。】他又補充了一句。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8:12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七章

  在密蘇裡戰艦完全停歇下來之後,艦橋的自動門「滴」了一聲,被人從外打開。

  布萊克架著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的椎名有棲進到了裡面,他把椎名有棲安置好後,上前一手拽住了尤拉諾維奇的衣領。

  當慣了受氣包的布萊克拔高音量朝尤拉諾維奇怒吼:「你這小兔崽子是想搞死我們嗎?!老子他媽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在我們不在的情況下擅自進行精神同步嗎?你看你剛剛都幹了什麼?!」

  尤拉諾維奇當即便一巴掌揮開了布萊克的手,緊接著用力一拳揍到了他的鼻樑上:「你居然想要瞞著我關於第五艦隊的事情!」

  布萊克覺得自己的鼻骨都要碎裂了,但此時的他心裡的憤怒勝過了他對那小王八羔子的害怕,他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你看你剛剛都幹了什麼?!我他媽不瞞著你,整個赫爾文星都要被炸飛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危險?你剛剛差點就迷失了!」

  他揚著拳頭,對準尤拉諾維奇的臉想要揍回去。

  但死宅男的身手哪是戰鬥民族的對手,尤拉諾維奇微微側身便躲過了布萊克的攻擊,還順勢伸出腳直接絆倒了布萊克,在他完全倒下前一個肘擊砸向他的背部,像是要為了自己出一口惡氣。

  「痛!」布萊克躺在地上痛呼,「你他媽也真敢下手!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你他媽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操他媽的為什麼我們的命運會掌握在一個因為聽到自己姑娘可能死了就亂發飆的玻璃心身上!」

  尤拉諾維奇越聽越火大,抓著布萊克那頭他自己引以為豪護理得當的棕色鬈髮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你跟你那個噁心的叔叔一樣讓人厭惡!」

  姍姍來遲的艾德曼和海因茨剛進艦橋就看見尤拉諾維奇單方面暴打布萊克,兩個人對視一眼,衝上前一人一邊鉗制住尤拉諾維奇的動作。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面兩個在校期間都是不比他差到哪裡去的優等生,尤拉諾維奇被兩個人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聽我說。」艾德曼死死壓在尤拉諾維奇的肩膀上,「軍部對外宣稱的報告是假的,第一中隊沒有覆滅,繆苗沒死……」

  艾德曼一向不擅長撒謊,什麼話都是如實直說。他說繆苗沒死是因為他沒有親眼目擊她被擊殺,但是那個時候情況緊急,崔真熙被擊中,繆苗為了救她返回了光線級的攻擊範圍內,在那種密度的攻擊下要倖存幾乎不可能,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個:「也許」。

  手下剛才還因為那句「繆苗」沒死安分了片刻的尤拉諾維奇又暴動起來。海因茨白眼都要翻到底了:「不不不,他們肯定沒死!你看我們兩個拼了命趕來這裡,就是為了搬救兵的!」

  布萊克見狀找回了自己的骨氣,將嘴角的血痕一抹,指著尤拉諾維說:「操他娘的,你就只敢窩裡橫!有種他媽現在就殺去前線救人啊!」

  尤拉諾維奇聞言又劇烈地掙扎起來:「那就讓我現在出戰!」深海一樣的眼底有著岩漿在翻滾。

  恢復過來的椎名有棲揉著太陽穴站了起來,腳步虛浮:「但是你的同步值……」

  「你自己去看操縱主板。」尤拉諾維奇說。

  椎名有棲緩步走到主板前,屏幕的顯示定格在其主人斷開同步前的最後數值。

  百分之一百。

  ***

  一個月後。

  「又要轉移陣地了嗎?」

  季輝從口袋裡掏出了煙盒,原想取出一根點燃吸上,但看了一眼煙盒內的最後一根香煙,又將它合上放回了衣兜裡。

  「是,這裡的地面物質也逐漸被轉化了,處於中央的巢穴級恐怕不久就會探測到我們的蹤跡,還是轉移營地比較好。」

  整備組負責人,喬伊・海曼,站在季輝的身側回答道。

  「怎麼?不吸煙了?」

  「最後一根了,珍惜點。」季輝擺了擺手,「還有煙味對傷員不太好。」

  他轉身,後面是一片倒下的陸戰機甲,它們的機師們東倒西歪,各自靠在自己的機甲上享受這短暫的安寧,他們在這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內已經東逃西竄了很多次了。

  地震越來越頻繁,這個巢穴也越來越成熟。首先還只是普通的陸兵級和光線級,接著戰車級和要塞級也相繼出現,現在天空上已經有了零星陸兵級的影子了……這顆星球已經越來越有那顆成熟巢穴級的雛形了。

  「再往後,等巢穴級完全成熟,母艦級就該出現了。」季輝看著天,「然後母艦級會攜帶一波蟲潮對別的星球展開侵略和佔領,附近這片星域都要變成它們的東西。」

  「這跟我們沒有關係。」喬伊只是平靜地說道,「我們會在母艦級出現之前就會被成熟的巢穴級吞噬掉,如果援兵還不來的話。」

  季輝笑問:「已經一個月了,你真的覺得援兵還會來嗎?」

  喬伊同樣拋回了一個反問句:「這種答案顯而易見的事情需要再問麼?」

  這個對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不遠的低空中,有一架空戰機甲在向營地飛回。它的速度很快,卻穩穩地在他們面前停下,後翼的推進器噴流激起了地上的塵埃,連帶著掀起了兩人的衣角。

  駕駛艙彈開,黑髮少女從上面跳了下來,摘下頭盔抱在一側臂彎內,向他們走來。

  「喲,回來了?」季輝一如既往地朝她揮了揮手,語氣輕快。

  繆苗直接省去了寒暄:「偵查完畢,南面有一處海拔較高的山脈,有幾處地方相對隱蔽,我們可以去那裡駐紮。」

  蟲族「蜂王」以地核為中心向四處進行「神經」蔓延將這顆星球整合為巢穴級,海拔較高的地方被覆蓋的時間也就越晚。

  現在的他們後方火力壓制不足,打頭陣的陸戰機甲數量不敵對方的暴兵速度,在這樣會火力匱乏的情況下,連整備組和工程組都為了支援開始使用輕型火炮了。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只剩下一體空戰機甲了,制空權完全喪失,這樣的情況下,不管怎麼樣也要盡力避免和蟲族進行遭遇戰。

  只能躲避起來了。

  「我會一直在前方負責偵查。」繆苗平靜地,「接下來請以輕型為頭陣,重型殿後這樣的陣型進行前進,整備組負責護衛傷員。」

  季輝:「瞭解,我現在去通知所有人。」

  「中尉和崔上士傷情還好嗎?」她又扭頭向喬伊問道。

  「有我在,不會讓她們出事的。」喬伊冷漠道,「畢竟是珍惜的空戰機師,我會全力保住她們的性命。」

  繆苗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沒再多問什麼便將頭盔套了回去,回到了自己的機甲上。

  季輝望著她的背影,有些感慨:「人的變化還真是夠快,只是一個月而已啊。」

  ***

  這一個月內,和蟲族每次的遭遇戰都只能用慘烈一詞來形容。

  到了後期,蟲族的兵種已經非常齊全。它們一般以戰車級和陸兵級為首進行突擊,光線級在後方進行對空攻擊,這樣一來他們的迫擊炮一類的後方支援武器的炮彈在落到他們前方之前就會被擊落。

  最糟糕的情況是遭遇要塞級,一旦有要塞級出現,那麼己方傷亡的幾率就會大幅度上升。這類兵種就如同一個移動堡壘,主要負責掩護後方兵種和進行前線突擊,需要集中火力才能突破它堅硬的外殼。

  但它們的移動速度和它們的體積成反比。繆苗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在低空偵查的時候探清楚是否會遭遇這類兵種。普通陸兵級已經太過普遍了,在遷徙道路上完全回避不太現實,但起碼要避開要塞級這樣的高殺傷性的蟲族。

  如果他們的陸戰機師人數充足的話,一般來說是可以用重型機甲拖住對方主力部隊,然後用速度較快更為靈敏的輕型機甲從繞圈側邊包抄它們後方的光線級,最後再用迫擊炮等支援武器全力全開攻擊敵方的大部隊。

  運氣好的話可以用這樣的戰術來剿滅對方的小部隊,但一旦遇到數量較為可觀的蟲潮大隊,戰況則會截然相反。

  在絕對的數量壓制下,被包圍的反而會變成他們。在前期他們曾一度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而那次戰役他們以損失了己方一半同伴為代價勉強突破了包圍圈,剩餘的半數機師苟延殘喘活到了現在。

  蟲族會吃人。

  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自己殿後的戰友被蟲子掀開駕駛艙用口器從裡面叼出咀嚼,卻無力也沒有勇氣返回營救。

  軍中人心其實已經非常不穩定了,他們的精神都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每個人都隱約知道所謂的支援根本不會到來,但是沒有人選擇放棄自己以同伴犧牲換來的性命,只是埋著頭往最後希望殘存之地趕去。

  繆苗的偵查很順利,大部隊陸陸續續和蟲潮邊緣擦肩而過,他們緩慢,但穩定地在向目的地進發。

  長時間跋涉,所有人一開始都是精神高度緊繃,後面逐漸疲憊冷卻。他們一路清掃掉落單的蟲族,那綿延的山脈已經逐漸顯露在眼前了。

  曙光似乎已經近在咫尺了,大家都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偏偏,每次都是在他們好不容易放鬆的情況下,最糟糕也是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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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蟲族設定一定程度參考了muv-luv的beta哦,機甲也是,有興趣可以去查查看!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8:25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八章

  接近黃昏時分,天空忽然下了大雨。

  這顆行星的內部已經被抽乾了,表層所剩無幾的植被,河流,和海洋也在逐漸消失,這是他們降落一個月以來第一次遇上下雨。

  風速強勁,烏雲是從他們後方飄來的,起初只是點滴小雨,後來便成了水柱粗細的大雨,像是無數條絲線,將天空和大地連接在了一起。

  機師們坐在機甲裡,後備組也有專門的運輸裝甲車。除了全息顯示屏的視野因為狂風暴雨有些輕微的影響,這場雨並不妨礙他們的前進。

  繆苗一直在最前方探查,一開始還有些慶倖今日一直沒有遇到蟲潮主部隊,直到後方的烏雲翻滾奔騰著朝他們靠近,她才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繆苗遠遠看見了層雲之間有雷光在躍動,但是卻遲遲沒有雷聲傳來。她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當她終於想起來自己曾幾何時遇見過這樣情景的時候,那片濃重的烏雲已經以千軍萬馬之勢向他們的上方飛來了。

  風雨之間,蟲族振翅的聲音傳來。這下不僅是她,即便是當時並沒有親臨吳港空襲的機師們,也意識到那不僅僅只是一片普通的積雲了。在積雲的更上方,有東西潛伏著,它們周身纏繞著干擾雷達用的粒子霧霾,那隱約的亮光正是這些粒子霧霾之間的摩擦造成的。

  那日擊墜崔真熙的還只是一體偵查用的空兵光線級。但如今,就連它們都已經完全成熟結隊出擊。

  繆苗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連戰術都無需思考,果斷地開啟了最高權限鏈接上了所有人的頻道,只說了一個詞——

  「跑!」

  路面部隊在空兵級別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在這樣的天氣和它們自身的霧霾干擾下,他們無法定位它們的確切位置,更別提攻擊,那麼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力逃脫。

  在她的指令剛下達沒多久,蟲族便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它們向下欺壓,水柱般的雨滴之間夾雜著數道光芒,傾瀉而下,像是無數把刀捅進了大地,然後往他們的方向切割過來。

  那些光線是他們這個月來最熟悉不過的東西了,它們每次的出現都會帶來大量的傷亡。可諷刺的是,那些象徵著「死」的光線,如今在部分人眼裡卻宛如天光一樣破開了濃雲,給人一種近乎來自上帝「救濟」一樣的聖潔感。

  為什麼還要掙扎呢?為什麼還要逃跑呢?這樣逃下去還有意義嗎?

  有人甚至乾脆停了下來。

  一架陸戰機甲破開雨幕向那個最先停下的人衝去,一把抓住它一同撤退。

  同時,季輝暴怒的吼聲在公頻響起:「都愣著幹什麼?!跑啊!想死嗎?」

  「他媽想自殺啊?!要死也別以這種死法死在這裡!你們他媽對得起他們嗎?」

  你們他媽對得起以血肉和鮮血為你們鋪路到今天這裡的同伴嗎?

  所有人如夢初醒,速度調至最大,加速器跟咆哮著的猛獸一樣,向雨幕之外狂奔。

  但緊接著敵方也發現了他們的想法。有東西從雲端之上墜落,不,並非墜落,而是具有目的的向他們襲來。

  那是和空兵光線級一起行動的普通光兵級,它們沒有致命的激光,但速度卻更勝一籌,幾乎可以匹敵普通的陸戰機甲。

  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一隻空兵級直擊了機甲「面門」,它像是大黃蜂一樣,蟲肢纏上了機甲後在機師還沒還擊之前便將銳利的口器捅穿了胸甲下面的駕駛艙,再一用力,護甲被輕易地掀開,裡面的機師即將成為它的餌食。

  「不要管!繼續跑!」繆苗嘶吼。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比起愧疚和無力,這個時候她心裡充斥的只有對生的欲望。

  大部隊快速地前進著,積雲已經逐漸被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後了,除了一聲不吭自願殿後的機甲被逐一擊殺外,幾乎已經逃出死亡地帶了。

  他們逐漸放緩了速度,目的地已經近在咫尺。蟲族也沒有繼續追上了,大概是它們也知道這群螻蟻遲早有一天會被這整顆星球吞噬掉,不急於這一時的糾纏,於是它們調轉了一個方向,向別的地方飛去。

  異變就是在所有人鬆懈的時候發生的。

  一隻落單的空兵級,突然像是飛彈一樣地從空中落下,直直對準了整備組專用的運輸車飛去。

  那裡面不僅有含喬伊在內一個組的整備和醫護人員,還安放著喪失戰力的傷員,其中包括崔真熙和柯德莉。

  繆苗在米格爾死後的無數夜晚裡悔恨過。她並非是一個偉大無私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那日的地底下有過那一瞬的猶豫,她譴責過自己,後來又放過了自己,承認了自己的自私和無能,一個凡人對他人總是會以自己的主觀情感劃分一個親疏等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已經能如此果斷地說出「不要管」這樣的命令。

  但是現在,躺在那裡面的是崔真熙和柯德莉。

  她不作多想,自己衝上了前。

  但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一架99A2橫在了裝甲車面前,手裡的粒子刀和那隻空兵級的口器同時互相捅穿了對方。

  那是季輝的99A2。繆苗曾經在校對戰賽的時候使用過這款機甲和尤拉諾維奇對打,她是最清楚不過那架集現代尖端科技於一身的陸戰機甲裝甲防護有多麼堅不可摧……但是就是那樣堅硬的裝甲,也像是一片紙板一樣被輕易地捅穿了。

  繆苗瞳孔一縮,掏出粒子刀便將那隻空兵級順著頭部落下,她掰開了那隻蟲族的屍體,從99A2的胸甲前拔出了它殘存的口器。

  那上面帶著人類的紅色的鮮血。

  繆苗面無表情地掰開了99A2的胸甲。

  還有意識但是口中卻湧著鮮血的季輝,嘴角帶笑地躺在裡面。那口器洞穿了他的護甲的同時也將他胸腹刺穿了一個血窟,他沒有立刻死亡,但是也離死亡不遠了。

  繆苗將他從裡面抓了出來,帶到了已經從護衛車上下來的醫療組面前。

  「救救他。」她的聲音意外的相當平靜。

  喬伊只是看了一眼身上被捅出一個巨型空洞的季輝,搖了搖頭。

  季輝張開了口,像是想說些什麼,可那口器傷到了他的肺部,鮮血一刻不停地隨著他的張口湧出,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

  但他竟然還有力氣伸出手,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繆苗對季輝一直有著相對他人更為依賴和親近的情感。他們出身同區,他還曾在她被監管的時候故意放她一馬,後來一同作戰的這一個月裡,每次她幾乎要崩潰嚎哭的時候,他都能拍著她的肩,跟個沒事人一樣地故用那糟糕的碴子味中華語跟她說「大妹子別哭了」。

  他是她所負責的陸戰中隊的隊長,和她這一個月來最為默契的人,有時候她甚至不用開口,他就能判斷出她下一步的指令是什麼。

  所以她也明白他現在想要什麼。

  繆苗安靜地在他身邊蹲下,從季輝的口袋裡取出了一個紙盒,他曾多次在她面前熟練地掏煙點燃,她現在也仿照著他那慣有的姿勢,手腕一抖,打開了煙盒,另一隻手取出了最後一支香煙放在了他嘴裡。

  雨還在下,不同剛才的暴雨,已經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了。繆苗拿著打火機,試著點燃那根香煙,可每次都被雨滴撲滅了。

  其實即使點得著又有什麼用?被傷到肺部的季輝已經沒辦法吸著最後一口煙了。明知如此,繆苗還是用手遮擋著香煙的頂端,打火機終於擦出了花火,捲煙的頂端逐漸被火光點燃。

  煙嘴被血浸濕。繆苗沒有鬆開打火機,她一手護著那火光,保證著它一直燃燒著那根捲煙,直到將整根香煙燒作了煙灰。

  季輝的身體也涼透了。

  繆苗給他合上了眼,恍惚之間發現他的嘴角最後一刻都有著一個微微上伸的弧度。

  這樣就好。

  她心裡稍微有了一些安慰,然後直起了身,返回了屬於他的那架99A2上,將記憶卡彈出。

  繆苗握緊了那張卡,回到了喬伊面前,伸手將它交給了他。

  喬伊接過,他用筆在季輝的記憶卡上寫了個「Ji」,然後放在了那已經擺著數不勝數標著機師姓氏記憶卡的箱子裡。

  喬伊:「走吧。」

  「嗯。」繆苗沒有躊躇。

  ***

  他們最後終於抵達了那片山脈,繆苗和幾名機師在山腰找到了一個巨型洞穴,他們決定將大部隊安置在這裡面。

  已經是彈盡糧絕的狀況了,他們安靜地待在這個也許將成為他們最後墓地的洞穴裡,煎熬地挨著剩餘的時光。

  一開始還是碧藍的天空,隨著時間推進,逐漸被「烏雲」覆蓋了,空兵級開始形成類似土星環的東西,環繞守護著整個「巢穴」。

  不久之後,就連這片高海拔山脈也要被它的「神經」覆蓋了。

  然而支援還是沒有來。

  食物逐漸被耗盡。

  繆苗每天都站在洞穴的入口處,獨自望著「天空」。

  她的眼底和那片天空一樣,一開始還有著希望的光輝,現在已經隨著那片黑壓覆蓋,喪失了最後一絲亮光。

  活到現在的她感受到了比死還要痛苦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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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這裡稍微解釋一下星際背景的原理。

  空間折躍,你可以理解成將兩個相差幾百光年的坐標點進行折疊,然後瞬間穿梭過去,但是這裡我設定的是,要有一個非常確切的坐標點和裝置接收,才能進行空間折躍。【你們可以理解成是瞬移啦】

  曲速前進首出於star trek,是一種通過在壓縮時空中航行的技術,其原理就是在運動物體周圍利用反物質驅動的曲速引擎製造一個人工的曲力場,從而使物體能在這個扭曲的時空泡中以若干倍於光速的速度移動。

  所雖說我方艦船可以瞬間跳回大本營,但是卻不能立刻跳到敵方陣營,第三艦隊本來的任務其實就是去前線建立基地和設置空間折躍對接器的方便接下來的部隊抵達的,沒想到失敗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貓正帶著大部隊曲速前進殺過來。

  哎嘿突然很有星際的感覺哎……:)
作者: teae    時間: 2018-3-13 00:28:37

卷三 秋之寒露 第九十九章

  繆苗也不知道時間到底已經過了多久了。

  山腳已經開始變成近似肉塊一樣的物質了。巢穴級的「血管」像是莬絲一樣,從地底冒出,然後在大地上蔓延,蜿蜒而上,以這個進度來看,不出一個星期,就連這片山脈都要被完全覆蓋掉了。

  她曾見過這些「血管」是如何吞噬掉碳基生命的,不久之後,留守在這裡苦苦煎熬著的他們,也要化作它的養分死在這裡。

  就跟他們一樣。

  繆苗有時候也會迷茫自己這樣繼續堅持下去究竟有什麼意義,只看見還在療養艙內沉睡著的崔真熙,她才能找回心底一絲已經逐漸泯滅掉的火光。

  營養劑,醫療品,物資,已經全部耗盡。

  柯德莉已經昏迷不醒很久了,崔真熙偶爾還會斷斷續續地清醒過來,用那雙澄澈的黑色眼眸靜靜地看著她。

  「苗苗,怎麼人又少了?」她問。

  繆苗:「啊,他們都出去外面尋找食物了。」

  「喬伊呢?」崔真熙隔著玻璃向四周望,以往每次她醒來都會幫她做一個簡單身體檢查的喬伊也不見了蹤影。

  「最近傷員增加了,他有些忙。」繆苗聲音溫柔。

  崔真熙直視著一臉溫柔的繆苗。隔著一層玻璃,後者的面容有些不真切,連帶著嘴角的弧度也似乎像是幻境一樣縹緲。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最後崔真熙眉間苦澀地擰起,雙眼逐漸被水霧覆蓋。

  「不要再騙我了,他們都不在了……是嗎?」

  宛如在嚴冬等待春日降臨的花朵,她的聲音就像是在寒風中微顫,即將枯萎凋零一樣,虛弱但淒厲。

  「……」

  「我們也要死了嗎?」

  「……」

  崔真熙忽然又斂起了悲切,用輕快的語調打趣道:「這樣不行啊……我下一個會展的本宣封頁還沒上色,我要報復艾德曼的觸手本分鏡都還沒開始畫。偷偷告訴你哦,其實我還有給自己的日程裡排一本你們兩個的BG本,之前不是不小心以為你是男孩子結果畫成了BL嘛……」

  「……」

  崔真熙沒有再絮絮叨叨地說一些無謂而顛三倒四的話語了,她偽裝自己不安的面具終於在繆苗無聲的凝視下崩潰瓦解。

  「繆苗,我還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崔真熙的淚水湧出眼眶,「我還不想死,不想這樣死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有人來救我們?為什——」

  崔真熙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一滴淚水落在了隔開兩人的玻璃上。

  繆苗嘴角噙笑,就那樣無聲地哭泣了。

  「算了。」崔真熙搖了搖頭,「苗苗,你過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繆苗聽話地打開了玻璃艙,湊到崔真熙身前。

  失去了玻璃艙壁的隔離,撲面而來的刺鼻而令人作嘔的味道讓崔真熙皺起了眉,那是什麼東西在腐爛的味道。她沒有多想,因為傷口開始感染,她一直處於低燒狀態,精神已經相當疲憊,身體也極度虛弱。現在的她只想把那樣東西交給繆苗,然後繼續睡下,夢裡比現實溫柔太多。

  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只有一半的紙條,放在了繆苗的手心裡。

  「還記得這個嗎?我們之前一起在扶桑抽的簽。」崔真熙說,「是不是因為我撕了一半所以不準了?為什麼發生的淨是一些令人難過的事情?」

  「這一半也給你……苗苗,這下拼起來是不是就有『大吉』了?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要活下來,答應我……好嗎?」

  ***

  崔真熙終於又睡過去了,繆苗站了起來,長時間的蹲坐和空腹讓她腦裡一陣眩暈,在原地站了很久,發黑的雙眼才逐漸緩和過來。

  她環視了一眼四周,的確已經沒什麼人了。

  尋找食物是在騙崔真熙,喬伊去檢查傷員也是騙她的,除了柯德莉和崔真熙外,他們已經沒有傷員了。

  說到底,這顆星球上根本沒有可以供人類使用的水源和食物,在這個大地已經完全被轉化的情況下,哪來的出去外面尋找食物一說?

  營養液和乾糧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接近耗盡了,以整備組和醫療組為首的成員們開始絕食,將僅剩不多的物資全部節約給機師們使用。

  那幫對死亡見怪不怪,無動於衷,甚至可以說是接近冷漠的老兵們一度讓繆苗無法提起任何親切之意。

  饑餓和輻射讓人虛弱,不少人染上疾病,每天早晨都會有人永遠沒辦法再度起來。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救援的話,他們會更希望倖存者是像你們這樣擁有精神力的機師。」喬伊將自己那份營養液盡數塞給繆苗的時候這樣說道,「而不是我們這些可有可無的消耗品。」

  他頓了頓,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了相當複雜的神情,摻雜著痛苦,掙扎,猶豫,和憤怒。宛如繆苗的錯覺一樣,他那個表情只是露出了一瞬,便被他用平靜和決絕掩埋。

  「況且,我已經撐不下去了。」他輕聲說道。

  ……

  繆苗望著天空,她當時有點不能理解喬伊這句話的含義,直到親眼看著他在自己的面前咽氣,直到將他們的屍體從洞穴裡搬出、拋到了已經被巢穴級神經覆蓋的山腳,直到望著他們的血肉被那些觸手般的神經纏繞吸收,她才恍惚理解了他說出那句話時的心境。

  如果立場對調一下就好了,她曾這樣懦弱地想過,因為她也快撐不下去了。

  然後是陸戰機師們,精神力較低的自主將物資省下,交給了精神力較高的機師們。

  直到現在,只有不到三十人,吃著同伴們的「血肉」,苟延殘喘到了現在。

  選擇死去的人並非出於獻身精神做出那樣的決斷,而活下來的人是「被迫」選擇生存的。

  繆苗步履虛弱,穿過一片眼中已經失去光彩,面如死人的同伴身邊,回到了屬於自己的那架F/A-18機甲下面。

  她用手摸了摸它的腿甲,冰冷的機身刺激著她已經麻木的指尖,給她帶來了一絲「生」的實感……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所以她打開了駕駛艙,坐在裡面,啟動了它。

  繆苗駕駛著它走到了洞穴入口處,眼神空洞地看著一望無垠的紅色。

  她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乾脆就這樣跟它們同歸於盡吧,死前能殺多少是多少,彈藥用完就用刀,刀若碎裂就拼命。

  眼底閃過一絲狠戾,繆苗幾乎就要操縱著F/A-18踏出掩蔽了。

  可在看到操縱杆上綁著的那條藍色絲帶的時候,她又退卻了。

  那是她所愛的少年送給她的禮物,跟著她一路到了這裡,後來她擔憂血和塵沙髒汙了它,便將它從頭上取下,綁在了她的操縱杆上,彷彿戰鬥的時候他就在她的身邊。

  每次一有動搖,他的聲音就會回蕩在腦裡。

  「白癡!」「智障!」「蠢貨!」

  真的是,為什麼想到的淨是這些東西,就不能好好地叫她的名字嗎?但偏偏就是這個聲音,每次都把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

  在已經失去原本顏色的天地之間,只有這抹藍色還保持著原先的光輝,這才是天空真正應有的顏色。

  「啊啊啊啊啊——!殺了你們啊!殺了你們啊!」她伏在操縱盤上,嚎啕大哭。

  隨著她的嘶吼,遙遠的天際忽然響起了一聲炮擊聲,撼天動地的炮擊聲。如果不是達到一定重量級別的武器,是無法發出這樣震耳欲聾,甚至傳達到這裡的炮擊聲的。

  繆苗有一瞬間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聽。

  但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響起了,被蟲族覆蓋的天空驟然爆裂出兩個巨洞,真正的天光傾瀉而下,但是它們又馬上填上了它。

  繆苗突然注意到了原本均勻盤旋在空中的空兵級蟲族聚集在了一起,這些守衛著成長中巢穴級的「工蜂」們像是發現了入侵者一樣,齊齊往同一個地方趕去。

  與此同時,她那已經很久沒有亮過的通訊頻道燈閃爍起了綠光。

  極為嘈雜而不穩定的聲音傳來:「有——嗎?!有人嗎!!!」

  不是她的幻覺,這是他的聲音,是她所愛的那個少年的聲音!

  但繆苗還沒開口回應,本身就不穩定的通訊又暗了下去,大概是距離太遠的緣故。

  繆苗沒有躊躇了,她踏出了洞穴,對著剛才傳來炮擊聲的地方全力衝去。

  精神力是跟一個機師身體狀況直接掛鉤的。已經饑餓虛弱到了極限的她卻一點疲憊也沒有,拼盡了自己最後一絲體力,咬著牙一邊持槍掃射著一直試圖撲向她的蟲子們,一邊往那裡飛去。

  通訊屏又隱約閃爍起來了,她這次立即高聲呼喊道:

  「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她連彈道都沒有計算便將僅剩不多的導彈全數發射,激光類武器全開,像是要將自己劇烈燃燒化作信號燈。

  混戰之中,一道激光擊中了繆苗的一側。失去了飛行能力的她往地面墜落,直到墜地之前,她都操縱著手中的機槍,擊殺著一切想要吞沒她的蟲族。

  是的,直到墜地之前。

  那樣高度的墜落,就算機艙的防護措施再好也不能保住她。繆苗感受到自己在墜地的那一刻背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但很快那股疼痛又消失了,如今的她身上什麼感覺也沒有,彷彿整具身體已經不再是她的東西。

  「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啊……」

  繆苗堅持著即將渙散的意識,虛弱地呼喊。她又聽見了蟲族靠近的聲音了,那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在向她聚攏,她好比一塊孤岩,隨時會被周遭漲起的潮水淹沒。

  但是……也許是人將死之前的錯覺吧,在失去意識的最後幾秒裡,那令她絕望的振翅聲終於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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