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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雙 -【主子別任性(懶得理你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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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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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13 00:12:13
標題:
葉雙 -【主子別任性(懶得理你之二)】《全文完》
主子別任性
(懶得理你2) 作者: 葉雙
什麼?她任性!哼,大錯特錯,她只是隨心所欲!
身?天下首富慕家的四小姐,
大哥是商業霸主,大嫂是公主殿下,家財萬貫,要什?沒有?
像她這種豪富出身、背景雄厚的金枝玉葉,真是娶到賺到,
天底下的男人恨不得排隊等著她垂青!
偏偏她誰也不愛,心裏只有一個冷心冷面的米神醫,
耍任性、鬧脾氣,多年來只希望引起他注意,
但她用盡心機,他卻愛理不理,
保持距離,冷酷到底,一再傷透她的心,
?了探查他的真情意,她不顧阻止,擅闖竹林禁地,
才明白他所愛的人在多年前死去,?了忠於感情發誓不動情。
這個結果令她絕望傷心,乾脆決定嫁給紈?子弟,
但成親前一晚,她被闖入的神秘客下了無解春藥,命在旦夕,
挽救性命的唯一方法竟是得和他有肌膚之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12:54
擁抱新生活
葉雙
為啥時光匆匆,寒冬轉眼即至?
嗚嗚嗚……好冷喔!
每年到了冬天,雙就忍不住想躲在棉被裡頭冬眠,最好能睡得日月暗淡,天地無光,這一向是雙的宏願,可惜從來沒有達成過,雖然雙很努力地想要去達成它,但只怕一旦達成了,那麼第一個來追殺雙的就是每天看稿看得「日月暗淡、天地無光」的徐姊和絮絹了,所以為了雙自個兒的小命,就算咬緊牙關,還是得要很努力地與寒冬搏斗,在冷得皮皮挫的早晨,坐在電腦前面寫稿。唉……(長到不行的歎息)這就是人生吧!
最近雙從偏僻小村莊搬到了繁華的大台北,萬事都還在適應之中,在努力學習對一切皆怡然自得的同時,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從以前,雙就一直以為搬家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搬家從來就不只是搬家(要是只搬搬東西,那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許多),但偏偏搬家之後,總還要面對許多問題。
例如,要離開自己所熟悉的環境、朋友,還有自己的狗窩,去面對一切的新事物,常常獨自一個人走在街頭,便有一陣陣的陌生感湧上心口,跟隨著那份陌生而來的,則是濃濃的孤寂,仿佛走到哪兒都只有一個人似的(那是一種雙極度不喜歡的感覺)。從小雙就怕寂寞,所以一到假日總要呼朋引伴,將日子過得熱熱鬧鬧才行,可是一個這樣害怕寂寞的雙,如今卻鼓起了勇氣,離開了朋友們,來到這座大都市。
問雙為什麼?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單純的想要改變,想要試試看生命中是否存在著另一個可能性,雖然不確定,但答案卻早已存在於自己的心中了,雙總是相信生命中有著許多可能,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改變,未來就會完全不一樣。
有一個人曾經跟雙說過,水遠不要去害怕、面對改變,因為只消停止了改變,那麼生命的精采也會跟著停止,所以雙帶著一些害怕的心情改變了,也相信自己能活得更精采,那麼正在看著序的你們呢?是不是也該泡杯熱茶,認真的思索一下,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呢?如果是的話,歡迎你們和雙一同改變自己、改變生活,或許真的會發現很多以前不曾發現過的事喔!
哇……刺骨的寒風又從窗邊的縫隙竄了進來,雙……又想去和親愛的棉被談戀愛了,所以話不多說,(呃……其實已經說很多了吧!)沒有意志力的雙要繼續抱苦偶的棉被睡覺覺了……希望不會夢到徐姊拿著刀追殺一只被棉被包得緊緊的小豬仔,哈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15:11
第一章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該死的!
在低聲暗咒的同時,慕青嵐兩顆水亮亮的眼珠兒圓睜,還散發著惡狠狠的光芒,瞪視著眼前那只剩零零落落兩片花瓣兒的殘花。
此時此刻的慕青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仿佛想要殺人一般的怒氣,那一副想將人拆吃入腹的狠勁,讓人望而生畏!
該死的,她已經拔了一個早上的花瓣了,瞧瞧那堆得像座小山兒似的花瓣堆,難道要得到一個他愛她的答案真有那麼難嗎?
就算這種無聊的占卜法純屬無稽與虛構,不過是騙孩子的玩意,但摧殘了十幾朵花兒,每次的答案都是「他不愛我」,這樣的巧合也未免太讓人氣結了吧。
「小姐……小姐……」
遠處傳來了迭聲呼喚,青嵐才一抬頭,那眸中的煞氣便立時教那急奔而來的丫頭瞬間噤聲。
她小心翼翼望著主子臉上不善的神色,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成為主子莫名怒氣下的亡魂。
陰郁地望了一眼珠圓臉上的戒慎恐懼,慕青嵐的表情依然一副沒好氣,甚至胸臆中的怒火更是愈發猛烈地熊熊燃燒著。
「一大清早的,這麼慌慌張張,發生了啥事?」一股子氣沒處發,她的口氣當然好不到哪兒去。
「呃……」察言觀色可是珠圓長年跟在小姐身邊,練就的一身看家本領,一瞧清楚主子臉上的細微變化,原本的慌張馬上變成吞吞吐吐。
唉……小姐長年生病,人人都讓她三分,不料卻養成她驕縱任性的脾氣,看她現在一臉郁悶的神情,鐵定是為「某人」在大動肝火了。想到這裡,珠圓忍不住暗暗在心底長歎了一口氣。
要不是家裡需要她這份月餉,她其實也很想逃之夭夭好嗎!
倒不是說慕府的主子們對待下人有多苛刻或多不好,相反的,慕府給他們這些僕傭的月餉通常是其他大戶人家的兩、三倍,無論吃的、用的,都比尋常百姓要好得多。
但問題就在於主子們的情緒常常讓他們摸不著頭緒,而那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著實讓人心慌啊!
「干麼不說話?」語氣裡帶著淡淡不悅,慕青嵐昂頭斜睨了珠圓一眼,對於她的戰戰競競有些不滿。
望著小姐臉上的表情,珠圓的心再次提得老高,為了快點脫離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窘境,她牙一咬、眼一閉,大聲稟報,「劉府的二公子來了,說是今兒個一定要同小姐見上一面。」
原本心情就已不快的青嵐,聽完珠圓傳來的話,臉色頓時變得更加晦暗。
「他是誰,說要見我,我就得讓他見嗎?」
「那奴婢去替小姐回了他。」即使對方是縣太爺的兒子,但若真要珠圓選一個對象來得罪,那麼她寧可面對劉府二公子的怒氣。
說走就走,不等主子應聲,她腳跟俐落地一旋,快步准備離開。
「等一下!」望著珠圓那走得好像在飛一樣的步伐,青嵐突然揚聲說道。
活該算那劉天霖倒楣吧,剛好碰上了她心情極度不悅的時候來找碴,玩玩他也好。
「小姐還有事交代嗎?」這一聲叫喚讓珠圓渾身一凜,一股不好的預感直沖腦門,但盡管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回過身去,態度恭敬地詢問。
「你去請劉二少爺進來吧!」
「啊?」嘴頓時張得老大,顯然極度不敢相信她家小姐竟會改變主意。
要知道,主子一向視劉家少爺為擾人的蒼蠅,怎麼這會兒人在氣頭上,卻還願意見他呢?
「小姐的意思是?」她猶豫不決,於是再三確認。
只見青嵐微微一笑,纖手從懷中取出了個黑玉小瓶。「還記得這個嗎?」
「那……不是米大夫的藥嗎?」上回小姐偷偷闖入米大夫的藥室,看這黑玉瓶晶瑩剔透,順手取了回去。米大夫幾次追索,小姐都搪塞著不肯還。「小姐,米大夫的,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還是還給人家吧!」
「哼,誰說我不能用?我就偏偏要用,還要用在劉天霖身上。」珠圓的勸說反而激起了青嵐的倔脾氣。「快去把劉天霖叫進來,我倒要看看,這藥用在他身上會是怎樣!」
「可是小姐……」珠圓傻眼,她家小姐的脾氣執拗,好話壞話都不聽。「米大夫說過,那是春藥,是用在、用在……」她結巴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對雲英未嫁的大姑娘來說,米大夫當時用的字眼,實在讓人不好意思重達。
「用在男女身上都行,聞者皆醉。」青嵐接著把話一字不露的說了一遍,揚了揚眉。「我知道又如何?沒看過可不算數!你去把劉天霖叫進來,可別多說話說溜了嘴。」
毫不考慮珠圓的遲疑,她不悅地杏眼兒一掃,立即讓那沒膽的丫鬟忙不迭的快快竄逃。
「真是……無趣呵!」
青嵐的眼兒掃向方才那堆花瓣殘骸。這世間能讓她覺得有趣的人著實不多,就剩他……可惜的是,他偏偏不肯給她當玩具……
但,她可不會這樣就認輸的!
怎麼說,她也是堂堂的慕家四小姐呵!
*** ***
急忙趕往米大夫的藥室,珠圓慌張地尋找著可以幫忙她的人,但恰巧藥室無人,米大夫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想到小姐將要鑄下大錯,她便亂了心緒,一個勁的翻東找西,希望能找到春藥的解法。
「珠圓,你在做什麼?」
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問題,但珠圓的反應卻活像是被鬼給嚇著了似的,她一手緊捂著胸口,整個人彈跳了起來。
回頭一看,只見米橫天冷冷的站在門邊,不知道觀察她多久了。
「米大夫,你可回來了!」珠圓驚訝之余,臉上不禁浮現歡喜的模樣。
他一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其中有鬼。「發生了什麼事?青嵐又惹事了嗎?」
「小姐她……」提到主子,珠圓又是懊惱,又是無奈。小姐的脾氣天下聞名,任性妄為,誰也管不動,只有米大夫能制她一二。「小姐她把上回從你這裡偷去的春藥,下在劉二少爺身上了!」
「什麼?!」米橫天大吃一驚,臉色劇變。「她也胡鬧得太過頭了,那種藥怎能隨便下在別人身上!」
「劉二少爺一天到晚糾纏不休,小姐很討厭他,今天他又找上門來,所以……」珠圓一時之間找不到話替小姐開脫,只得苦苦哀求,「米大夫,那春藥到底該怎麼解?我找了半天,沒看到解藥!」
「那藥解不了。」他板著臉,神色嚴厲。慕青嵐向來為所欲為,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次把春藥下在男人身上,也實在太過頭了。
「那該怎麼辦才好?」珠圓臉色一白,慌張追問。
「怎麼辦?讓她自己看著辦。」他哼了一聲,逕自往屋裡走。
那副漠然的神態,讓丫鬟一陣慌亂,只能追在他身後胞。「可是,米大夫,你不出手幫忙,小姐可就糟了!」
「她自己種的惡果,能怪得了別人嗎?你還是趕緊去告訴你家大少爺去。」
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珠圓幾乎要哭了出來。「米大夫,你也知道大少爺的脾氣,如果給他知道這件事,那我肯定沒命了!我替小姐求你,求你高拾貴手,救她這一回吧!」
唉,他倒了八輩子楣,成天得替慕青嵐收拾爛攤子,可弄到給人下春藥這還是頭一遭。他本想撒手不管,讓她吃個大虧也許以後才會乖乖收斂,但轉念一想,不免又覺得擔憂。
他那副藥的藥方,當初是專為沒有子嗣、無法傳宗接代的人研制的,因為藥性強烈、極為凶悍,當初他做好了特地藏在屋裡,生恐傳了出去,遺禍他人,沒想到卻讓她給偷偷摸了去,又抵死不肯承認。
該死的!自己終究無法置身事外。
「他們人呢?」他動作得快一點,晚了就怕來不及了。
「在庭院裡飲酒。」
珠圓的話聲未落,就見米橫天那碩長的身軀已如蒼鷹般飛掠而去。
「呃……」珠圓愣愣然地看著那遠去的身影,想說些什麼卻已來不及,最後只好頹然放棄。
算了,主子們的事她可沒膽管那麼多,自己還是乖乖地做她的小丫鬟比較實際。
至於她家小姐和米大夫之間的糾葛,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 ***
「啪!」一掌拍開那不斷襲來的祿山之爪,青嵐的眼神變得有些凌厲。
但她什麼都沒說,更沒有出言喝斥劉天霖脫序的行為,只是定定地瞧著他那逐漸渙散的目光。
這就是男人丑態畢露的模樣?
還挺有趣的,看著一個男人逐漸被藥物主宰,慢慢欲火焚身的模樣的確有趣得緊。
那樣……應該很痛苦吧!
聽著劉天霖逐漸加重的粗喘和那迷離的眼神,青嵐菱兒似的唇角微微向上彎起,形成一抹帶著譏誚的弧度。
只能說他倒楣吧!
誰讓他選在她心情最不好的時候送上門來,所以他活該倒楣被她整,呵呵!
她看戲似的瞧著,突然,他剛才被推離的手又不死心地纏了回來,她不假思索再次用力揮開,可這次卻不若前次那樣容易。
像是鐵了心似的,劉天霖竟然格去了她的阻擋,猛地用力握住她那渾圓的香肩,跟著便整個人像餓虎撲羊似地撲向青嵐。
「你……」沒預料到他竟會突然「凶性大發」,青嵐閃避不及恰恰被抓個正著。
原本的氣定神閒驟然被打亂,她有些著急,想要掙脫劉天霖那雙不停亂捉的手,可對方手勁卻大到今她動彈不得。
該死的!
她怎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其實,應該不是說她沒想到,只是在原本的計畫內,設定有珠圓的存在,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很安全。
畢竟不管再怎麼說,劉天霖腳踩著她的地盤,只要珠圓出聲喊個人,她又怎麼可能落入這樣狼狽的境地。
可方才那丫鬟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等了許久還見不到人回來,她一時急躁,才會不等珠圓回來就下藥,這下竟讓自己陷入險境之中。
「你可別亂來,小心我閹了你的命根子!」甩不開他的鉗制,青嵐氣急敗壞的用言語恐嚇,但早被媚藥迷惑了心智的劉天霖,哪裡還聽得進她的威脅呢?
他那愈發混濁的眼神散發著濃濃的欲念,對他來說,現在唯一重要的,就是澆熄體內那把折騰人的欲火。
「我要你……要你……」口中喃喃叨念著,這樣的執念使得青嵐心中忍不住泛起涼意。
該死了,她這算不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啊?
本來只是想給劉天霖一個教訓,讓他不要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可怎知卻因一時的失算,竟讓自己遇上了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
極力抵擋著劉天霖那愈發凌厲的攻勢,青嵐的腦筋也轉得飛快,無奈卻想不出半個可以讓她安然脫身的辦法。
到最後……她索性用起一向最不齒的方式——尖叫!
可才喊了一個「救」字而已,劉天霖就像發現她的意圖似的,立刻低頭用唇堵住她那豐潤卻已經失去血色的唇。
陌生的氣息倏地沖入她的鼻尖,一股於惡心的感覺馬上直沖上喉頭。
她拚命地推著他,但他卻像發了狂,用著她無法撼動的力氣鉗制住她,讓她無法動彈分毫。
從未有過的絕望感覺徹底攫住她,從沒掉過的淚珠兒無預警地滑下毫無血色的嫩頰。
該死的劉天霖!他最好祈禱別讓她有機會可以報仇,否則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心中的誓言未完,她感覺到劉天霖的手正粗暴地拉扯她那繡著春梅的襦裙。
隨著衣物撕裂聲響起,青嵐終於認命地閉上眼,腦海中不斷盤旋的竟是一張早已不知在她心裡翻騰多少次的臉龐。
如果……他知道她自個兒招來了這場禍事,怕是只會冷漠的給她一記白眼,然後再外加「活該」兩字吧!
一抹帶著淒涼的笑自她唇角逸出,那絕望的模樣無不令人揪心。
心一橫,就在青嵐感覺劉天霖的魔爪已經探上她的肚兜之際,舌一伸,編貝般的皓齒眼看就要硬生生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寧願一死,也不願活著被人羞辱呵!
這絕然的想法才竄過腦際,忽然,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不見了,原本令人覺得惡心的粗喘也被一聲聲的咆哮怒吼給取代。
緊閉的眼兒才張開,就見米橫天已經俐落地在他周身大穴點了幾下,就這麼幾個輕拂,原本宛若狂獸的男人,在轉瞬間失去意識,虛軟無力地癱軟在地。
她抬眼……不意撞進一雙熟悉不已的眸子,那驀然轉危為安的狀況,讓她有大半晌不能回神。
一時之間,她整個人只能呆愣愣地望著那雙深邃眸子,接著清楚地看見幽暗陰沉的目光中,夾雜著令人心傷的冷然……
而剛剛才從絕望中躍出的心,頓時也跟著不斷地往下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不發一語地,米橫天定定地瞧了青嵐好一會兒,然後沉默的轉身,輕松地將癱倒在地的劉天霖給扛上了肩。
一句話都不說嗎?
慕青嵐晶燦的眼兒微瞇,望著他的背影,一股怒火快速地取代了原本在心中蕩漾的驚懼,咬著牙問道:「你要帶他去哪裡?」
「去他該去的地方!」頭也不回的,米橫天只是簡單的回應。
「什麼地方?」她再問。
「能讓他抒解的地方。」米橫天雖然停步,但看得出來他並不想待在這兒,一心只想走人。
一聽到他竟然想救劉天霖,青嵐心中那股火氣「轟」的一聲,頓時往她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顧不得自己的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她沖到了米橫天面前,雙手一張,阻斷他的去路。
「我不准你把他帶走。」
「給我一個理由!」望著眼前的女人,米橫天那張宛如刀雕斧鑿的臉龐沒有一絲波動,冷硬得就像戴著一張用冰刻出來的面具。
「他剛剛差點就侵犯了我,我不准你救他。」
「他就算真犯錯,也不是他的責任。」終於,幽深的闇眸有了淡淡反應,米橫天望著慕青嵐的眼神,此刻多了一點不贊同。
他竟然為劉天霖叫屈?!聽到他的話,慕青嵐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他怎麼可以……
難道他不知道,剛剛他只要再晚到一步,自己很可能就被劉天霖玷污了清白,甚至可能就此香消玉殯?
而他,竟然沒有一點點憐惜,甚至還大剌剌地為劉天霖喊冤?
就算他不憐惜她,但至少應該同仇敵慨不是嗎?
縱然他對自己沒有一絲感情,可他怎不想想,當年米家落難時,是誰伸出援手,又是誰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現在他競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反而拿這種嚴厲又苛責的態度對待她,她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委屈。自己向來性格驕傲,就算是她錯了,也無法忍受被人責備,對米橫天也是如此;他是她喜歡的人,因此更無法容忍被他指責教訓,所以,就算理虧,也無法扯下臉來道歉。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的責任嗎?」銀牙緊咬,青嵐那水靈的眼兒被怒火燃得發亮,緊緊瞅著米橫天,渾身氣得微微顫抖。
「難道不是嗎?」
若不是刻意去撩撥,若不是故意設下陷阱,縱使劉天霖再有色膽,也不敢對慕家四小姐亂來吧!
要知道,以慕家今時今日的財勢,饒是區區一個縣太爺,是不可能願意與它為敵的,除非縣太爺不想要他頭頂上那頂烏紗帽了。
但就算慕家財大勢大,他也不能眼睜睜任由慕青嵐如此任意妄為。
「你……把話說清楚!」她咬牙低喝,一股子委屈打從心窩往周身蔓延。
人家總說胳臂肘要往內彎,可偏偏他的胳臂肘老是向外彎,總是幫著旁人來指責她的不是。
就算他從來不曾將自己對他的那份情意放在心裡,但再怎麼說,他米橫天還是慕家的大夫,怎能如此維護傷害她的人?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你對他下的藥,難道不是出自我丹藥房裡的春兒醉?」不留一絲情面給慕青嵐,米橫天用不帶一絲溫度的語氣,冷然質問著。
「所以,你認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她再問。
迎向她憤怒的眼光,輕抿著的薄唇微開,堅定且不猶豫地吐出兩個令人氣絕的字。「沒錯!」
呵呵,果真如她所料啊!
他對她真的沒有半點憐惜,無論她做再多的努力,始終無法走進他緊閉的心房。
不在乎是嗎?
那她又何必在乎呢?
「我不准你帶他離開,你帶他走就是與我為敵。」她和他槓上了!
對於她的宣告,米橫天只是濃眉輕揚,然後不語地邁開堅定步伐。
「你……」忍無可忍,青嵐咬牙出手。
別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好像沒有半點縛雞之力,但旁人不知道的是,舉凡慕家的孩子,不論男女,打小都要學上一些防身的功夫,只是她自幼病弱,因此力氣較小。可此時因為胸臆中激蕩的怒氣,她這番出手既狠且准,即使氣力不足,但招招可都攻向他的要害。
但即使米橫天肩上雖然扛著一個男人,但卻只是稍一偏身就俐落地閃了開來,絲毫不受她的影響。
「任性也該有個程度。」他皺眉,對於她的無理取鬧很是不能認同。
「我就是要任性,反正我有任性的本錢。」一擊不中,青嵐卻沒罷手,接二連三地發動攻勢。
她大剌剌地宣告自己任性有理,顯然米橫天眼底那抹不贊同的目光,徹底摧毀了她最後的理智。
「你……」即使可以輕易閃過攻擊,可對於她那幾近糾纏的打法,已經漸漸感到不耐。
「再不住手,便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他冷言警告著。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面對這般毫無理由的糾纏,更是容易引起他極度的不悅。
「你從來也沒有對我客氣過吧!」冷冷地掀唇,青嵐壓根不將他的警告聽入耳中,現在她唯一想做的只有傷害,一如他傷害她一般。
面對她的指控,米橫天抿唇,不再言語,那蒼鷹般的銳利眼神像是想將她看穿兩個洞來。
忍無可忍……縱然慕家有恩於他,可每次只要碰到這個任性過頭的四小姐,他就忍不住從心底竄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是嫌惡吧?
因為她壓根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任性得讓人忍不住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沒人拿她有辦法。
「你別以為你是大哥的朋友就目中無人,怎麼說你也是被我大哥買回來的奴僕,還自以為是半個主子咧!」
氣到口無遮攔,可慕青嵐這傷人的話才說完,一股深深的懊悔就立刻打她的心底竄了上來,手上原本攻擊不止的動作也停住了。
她望著米橫天,只見他眸底閃過一絲憤恨,臉上的表情愈見冷硬。
是啊,他憑什麼插手主子的事?他充其量不過只是個官奴,是個被慕家買回來的奴隸。
漠然地放下肩上的劉天霖,他轉身走人,一切如她所願。
她要惹上什麼災、遇上什麼禍,干他什麼事?自己又何必插手。
想來是慕家的那些禮遇,讓他忘了身分上的尊卑,甚至擅自插手「主子們」的事,是他「逾矩」了。
「喂,你要去哪裡?」
望著他依然挺得筆直的背影,青嵐可以感覺到他這次真的受傷了。她揚聲問道,語氣之中難掩一絲焦急。
「小人要回藥齋工作了。」語氣依然冷淡,卻明顯添了幾分刻意的尊敬,讓人聽來格外刺耳。
「你……」怒氣與懊悔在青嵐心裡糾纏著,她的嘴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可就是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似乎沒有察覺她心底的掙扎,米橫天毫不遲疑地邁步離去,但那步伐卻愈邁愈小……且愈見遲疑……
終於,在猶豫片刻之後,他的步伐停了下來,不轉身,只是輕輕說道:「『春兒醉』是一種暗毒,劉二公子若是三個時辰內沒有解除體內肆虐的藥性,後果將是一輩子都得當個太監……主子心裡可得有數。」
心中的憤恨羞慚再深重,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待他有恩的慕家,無端招來禍事。
就當是報恩吧!
反正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立誓,欠下慕家多少,他絕對會還上超過十倍。
「你……」面對他那「善意」的警告,青嵐再次張口欲言,可這回米橫天卻不再給她任何機會。
他宛若蒼鷹一般拔地而起,幾個起落後,已經消失在她的眼界之外。
望著他消逝的方向,青嵐頹然地抬手,又失望的放下……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又更遠了吧?
或者應該說——從來都不曾接近過呢,呵呵!
一股熱氣沖上她那水亮的眸,她驀地闔上眼,卻止不住兩道清泉彎延而下。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不像米橫天有武功、會輕功,所以珠圓好不容易跑過大半個莊園,才總算來到小姐居住的僻靜園子裡。
生怕出了什麼事的她,在瞧見主子索然佇立的身影時,立刻揚聲詢問。
可小姐的耳朵是壞了嗎?怎麼任由她喊了老半天,卻完全沒有反應啊?
而且那雪白頰畔邊的可疑水痕是淚珠嗎?不可能吧!
小姐心性向來堅強得宛若男子,怎麼可能會流淚呢?她伺候了她十載光陰,不論發生什麼事,都還不曾見她落淚過呢。
是她看錯了吧?心中的狐疑讓她忙不迭往主子方向確認,這不瞧還好,一瞧就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小姐……」她小心翼翼的輕喊,面對此刻脆弱如玉的主子,珠圓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找個人把劉天霖送到臨春院去吧!」
雖然她很不想這麼做,畢竟不管是什麼原因,劉天霖確實冒犯了她,也嚇壞了她,就算這一切都是她下春藥所引起的。
而若是依她以往的性子,縱使沒讓他丟掉一條命,也會給他得到永生難忘的教訓。
讓他絕子絕孫不過是剛好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15:46
第二章
可是……米橫天臨走前說的話,不斷在她腦海中盤旋,活像是道魔咒。
所以,她再次輕易的讓了步。
魔魅嗎?
或許,真的是吧!
放棄!
這樣的念頭只在轉瞬之間便煙消雲散。
從小到大,對青嵐來說,「放棄」這兩個字從來就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現過。
蓮步款款輕移,她爬上了自己的小樓,眼神往遠處一眺,便瞧著了米橫天的院落。
遠遠地看著他裸露上半身,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如雨的劈著柴,凝思片刻之後,她的眼神再次堅定。
這輩子,她沒有要不到的東西,當然也包括眼前這個男人。
望著不遠處的身影,青嵐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擁有眼前這個男人。
那冷情的男人一定不知道,她這樣默默地瞧著他多久了吧!
就連她自己有時也會錯以為她這樣瞧著他,仿佛已經瞧了一輩子似的。
「瞧啥瞧得這樣入神?」一個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四周的靜謐,有些驚訝地瞧著自個兒新上任的嫂子,一個曾經是丫鬟的公主。
有禮地福了一福,對於這個曾經救上大哥一命的公主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好惡。
該說是他們慕家的人冷情嗎?
反正對她而言,即使是名義上的大嫂,但卻依然還是一個陌生人,即使要愛烏及屋,也得過些時日再說。
「嫂子來我這,有事?」
「沒啥事,只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悶得慌,所以過來你這兒走走,你應該不介意吧?」
淺淺地在自己雪白的容顏上勾勒出一抹輕笑,青嵐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介意呢?」
忍不住再往自己方才瞧著的方向再瞟了一眼,她才領著黎謹言往屋子內走去。
只消那隱隱帶著依戀的一眼,黎謹言便已多少窺探了這個慕家寶貝四小姐的心意。
她跟著青嵐的身後坐定,在等待珠圓奉上熱茶的同時,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心裡兒有人吧?」
是愛烏及屋吧,因為深愛著自己的夫婿,所以連帶地也關心起慕青城的家人,尤其是四小姐這顆慕家的掌上明珠。
靈眸輕然淡掃,慕青嵐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大嫂迫不及待想把我這個小姑趕出門?」
雖說嫂子的身份尊貴,但青嵐卻從沒有因為那身份而改變了她的態度,既不熱絡亦不冷漠,那不慍不火的說話方式,也讓黎謹言多少了解了這個慕家四小姐的個性。
「我怎麼可能想把你趕出去,只是我打小沒有妹妹,既然你是青城唯一的妹妹,我難免會多關心些。」
「多謝嫂子關心,但我很好。」那明擺著一付拒絕打擾的模樣讓黎謹言忍不住地想搖頭。
唉,人家都說慕家的幾兄妹,個個都怪,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
但……打退堂鼓嗎?
那向來不是她的個性,雖說她生性清冷,向來不愛管閒事,可是自家妹子的事就不是閒事了。
她自小沒啥親人,就只有娘一個,現在好不容易多了一大家子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好好發揮一下她的母性呢?
「但我聽到的和瞧著的,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你有心事!」
這句話甚至不是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它代表著黎謹言認定了自己的認知是事實。
「這豪門大戶裡頭的閒話難道還少了嗎?嫂子要是句句操心,可是會累死自己的。」
其實別看青嵐向來任性的緊,但她的觀察力倒也鉅細糜遺,她也很清楚,青嵐來她的小閣立意是好的。
可她畢竟打小就只有幾個哥哥,壓根就不懂得該怎麼說說自己那份女兒家的心事,所以她也不知道怎樣的舉止才恰當。
「聽到的可以當不得真,但親眼瞧著的呢?難道也當不成真嗎?」漾起了一抹溫柔的淺笑,黎謹言反問,語氣之間帶著一點點關心的嚴肅。
要不是那日在不經意之間瞧著了青嵐那心傷的神情和那一顆顆滑落頰畔的淚珠兒,再加上她瞧著米大夫身影時那種絕望的眼神,她今日只怕不會這麼突兀的造訪。
「嫂子瞧著了什麼?」其實當她望著黎謹言那滿含著關心的眼神時,青嵐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子的沖動──想說!
不管是向誰說,她都不想要一個人傻傻的自苦。
但慣常的驕傲和矜持還是讓她忍住了心頭的那份渴望,抿唇不語,只是任由一抹抹的猶豫在她的心頭盤旋漫涎著。
「瞧著了你的淚和你的心,而這些全都源自於一個男人。」
「你……」心事被人猛然地挑了開來,青嵐的呼吸忽爾一窒。
她以為一直以來她都隱藏得很好的,用一張驕傲任性的面具掩藏著所有的心傷,可卻沒想到會被人輕易地揭破。
「傻瓜!」柔聲輕斥,黎謹言愛憐地牽起了青嵐那白皙的小手,然後緊緊地握著。「那些個少根筋的大男人們只怕從來沒有發現你的心事吧?」
「他們……」未語淚先流,向來不允許自己軟弱的青嵐終於還是在同為女人的謹言面前落下了淚來。
「他們不是不疼你,只是不知道。」忍不住地,她還是先為自己心愛的男人找了個理由,畢竟男人天生在這方面愚笨,這不是他們的錯。
他們總以為,只要給自己心愛的人吃得飽、穿得暖,衣無缺、食無少就已經足夠,可他們不懂的是,女人要的其實只不過是一份真真實實的愛。
「我懂!」青嵐怎會不了解那些打小把她放在手掌心疼寵的哥哥們不是不理會,只是不懂,所以她從來不怨。
「懂就好。」輕拍著青嵐那白皙的手背,謹言忍不住為青嵐的懂事而揪了心。
誰說慕家的大大小小個個任性的,他們只是不懂得該如何表達吧!
一如她心戀的男人,一如眼前這個為愛所苦的小女人。
「大嫂!」因為那眸中的了解和心疼,青嵐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她激動地喊了一聲,長久以來心中的自苦再也無法隱藏。
晶瑩的淚光剎時盈眶,即使不斷地深呼吸,也不能阻止淚水彎蜒滑落她那白皙晶透的雙頰。
「傻瓜!」愛憐的輕喟,就在這一刻,謹言想到以往為愛所苦的自己,心中當下決定一定要讓青嵐得到她想要的,她柔聲輕問。
「讓嫂子幫你好嗎?」
聽到這話,青嵐初時有些愕然,在她的印象中,嫂子打從在她家做丫鬟起便是一副清清冷冷,只要事不關己,她絕對不會多操半分心,可是現在卻主動說要幫她,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你要怎麼幫我?」向來顯得篤定的嗓音竟然染上了一抹的無措,她透著淚光瞧著自己的嫂子,眼神中充滿著希冀。
為了這段感情,她已經孤軍奮戰了太久,那種總是不得其法的挫折,讓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任何的浮木。
即使她也很明白,感情的事或許強求不來,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希望,她就忍不住地想去試。
「很簡單,我們得先弄清楚,他對你是否真的無意。」
「如果他是真的對我無意呢?」青嵐問得一點兒把握和自信都沒有,昔日慕家四小姐的意氣飛揚哪裡還看得到半點的影子。
「無意的話……那就放棄啊!」黎謹言這聽似理所當然的話卻聽得慕青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說確定了無意就得放棄,那麼她寧願不要去確定。
沒有忽略青嵐臉上忽爾閃過的幾絲遲疑,黎謹言再次忍不住為她的癡傻而搖頭心疼。
「我……」仰望著滿臉關懷的嫂子,青嵐欲言又止。
她真的不是沒有想過要放棄,只是……
放不下,捨不去呵!
如果可以放下和捨去,以她的驕傲不會執著到今天。
一抹既無奈又淒涼的笑俏然地在她的唇瓣彎起,她真的有想過要放棄的,那種念頭出現的次數甚至不下千次。
可偏偏她的心仿佛在無形之中被拉了一條線,緊緊地系在了那個無心的男人身上。
「放不下嗎?」謹言對那種糾結復雜的神情其實並不陌生。
男人喔,真是一種可惡又恐怖的動物,這種讓人又愛又恨的心情,想放手卻放不開的心情,她當然也沒少嘗過。
「嗯!」青嵐沒有再多費唇舌否認,艱澀地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放不下,咱們就想辦法啊!」即使明知米橫天看起來也是頑固一族的,但黎謹言體貼地不潑青嵐的冷水,只是鼓勵地說道:
「我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所以只要咱們願意努力,再加上用對了方法,一定可以感動他的。」
反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就不信米橫天那男人的心是鐵鑄冰雕的,完全不懂得感動兩字怎生書寫。
「嗯!」望著嫂子臉上的自信滿滿,青嵐終於也揮去了帶著淒楚的笑容,忍不住地揚起一抹充滿希望的神情。
是啊,她是誰?
她可是慕家的四小姐耶!
這世上應該不可能會有她要不著、拿不到的東西吧!
只要她想要……
*** ***
頎長的身子彎著,米橫天專心地檢視著自己親手所植的藥草。
他心無旁鶩地看了幾株之後,突然間抬頭眺向遠方的小閣,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看到那閣窗旁是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微風輕拂而過。
當他發現自己在做什麼之後,他愕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再將心思調回那些藥草之上,可是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專心。
她最近似乎變忙碌了!
以往總能在一回身就瞧著的身影,卻在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乎的,可是……在那回首一眺撲了空之後,他的心竟然起了一股莫名的空洞感。
不該是這樣的……那個任性的四小姐有沒有在瞧著他,壓根就不該影響到他才對啊!
原本舒緩的眉間猛然地皺起,向來總是宛若戴著一張面具,看不出心緒的臉龐也浮現著一絲懊悔和莫名的寂然。
「她……」忍不住地,他放下了手邊的小鋤,暗自計量著心頭那股陌生的心緒從何而來。
在閉眼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忽爾起身,然後往著身後的竹林走去。
筆直地走進長得茂盛的竹林子裡,雖然外頭的艷陽依然能夠透著濃細的竹葉灑落幾許光芒,但幽暗的氣息卻明顯地增加。
從竹林的入口步上幽暗的林蔭,不過幾步路的光景,便見一個有些陳舊但卻被照顧得很好的墓碑和一個墓塚。
看到那個墓,他向來冷硬的臉上,忽爾泛起了幾許讓人覺得詫異的溫柔,那刀雕斧鑿的臉上也破天荒地浮現了一抹淺淺的笑。
他默默地走到碑前,然後蹲在碑前,伸手溫柔地輕拭著那碑上深刻入石的大字──愛妻祁氏如倩之墓。
他的妻啊!
「應該是太久沒來瞧你了吧?所以才會心思煩亂,你為什麼那麼久都不入我的夢中呢?」
即使那話聽起來似乎帶著些許的怨怪,但若認真看著他的眸,卻會訝然地發現其中那帶著寵溺的深情。
「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放不下你,所以才不敢再入我的夢吧!」輕輕的喟歎著,撫著墓碑的手卻又更柔了。
「傻瓜……既然已懂情深的滋味,又何必再繼續去尋找呢?你別怕我放不下,知道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喃著,仿佛在他手底下的不是冷硬的石碑,而是一個活生生惹人憐愛的身軀似的。
「既然知道她怕你放不下,你又何必繼續執著呢?」
一句話由上而下的飄落,那驟然被破壞的寧靜讓米橫天忍不住氣瞇了眼,眼神犀利的瞪著來人。
「你不該來打擾我和如倩的。」那不悅的語氣與方才的溫柔相差了將近十萬八千裡之多,讓人忍不住有種錯覺,仿佛剛剛的一切都不過只是一種幻像而已。
「沒有什麼該不該的,我來見故友罷了!」面對米橫天那帶著怒意的指責,饒天居只是不在乎的聳了聳肩,明顯地對於米橫天的怒氣視而不見。
「我們不是故友!」想都沒想的,他拒絕讓饒天居和自己攀上任何的關系。
「你或許覺得不是,但我想如倩一定會覺得我們是。」
饒天居含笑的目光往那冷硬的石碑一掃,那石碑仿佛有著神奇的力量,能讓任何犀利的眼神變得溫柔了起來。
「你放屁!」氣怒到連粗話都忍不住地脫口而出,「冷靜」這兩個字在此時的米橫天身上壓根找不著半點的影子。
「嘖嘖嘖……你倒還真不怕污了如倩的耳,竟然在她的面前這般粗魯!」
饒天居以誇張的訝然表情搖了搖頭,看著米橫天的目光活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似的。
「以前你在如倩的面前可不是這樣的,你作戲的功夫只怕會讓躺在那裡頭的如倩嚇得跳起來呢!」
「你……」士可忍、熟不可忍!
饒天居那幾次三番的挑釁終於讓米橫天的怒氣像是無頭馬車一般的亂竄了起來。
就連招呼都沒打上一聲,米橫天壑地一招「漫天游龍」已經朝著饒天居的身上拍去,那不斷幻化宛若千手觀音的掌影在空中眼花遼亂,但饒天居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亦化拳為掌,毫不費力地就擋去了米橫天的攻擊。
「嘖嘖嘖,怎地每次都這樣惱羞成怒呢?」那像是在取笑孩子一般的口吻,徹底地激怒了米橫天,讓他完全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每一招、每一式都來得既狠且辣,仿佛非得要了饒天居的命才能息怒一般。
「喂,任性也該適可而止吧?」眼見米橫天的攻勢愈發凌厲,逼得饒天居連忙收起笑鬧的心情,嚴陣以待了起來。
「我沒有任性,只是……覺得你該死!」
這句話說得認真,語氣也重,更是成功地讓饒天居那全力防備的雙手忍不住地一頓。
勝敗也只不過是那眨眼的時間罷了,米橫天的手已經靈巧地拍向了饒天居的胸前。
一口鮮血自饒天居的口中噴出,他的腳步也跟著踉蹌了一下,但他仍勉力挺直了腰桿,雙眸炯炯地望著米橫天,問道:
「你真的認為我該死嗎?」
看著那片逐漸消散的血霧,原本散失的理智也跟著逐漸回了籠,面對饒天居的問題,米橫天只是抿唇不語,雙眸的怨仍在,但恨卻已經淡去了不少。
「如果你要我回答,我會說是,可是……」米橫天的眼又不由自主地掃向那刻著愛妻名字的石碑,未盡的話語嘎然而止。
「可是一旦我死了,那麼如倩的一片心意也就全毀了,所以你下不了手,可是卻也停止不了恨我,對嗎?」
洞悉的眼神染著一抹沉沉的痛,饒天居盡管氣血郁滯,卻依然將米橫天那未竟的話語全數說了出來。
對於饒天居能猜出自己的心思,米橫天並不感到訝異,在沉默了好一會之後,他終於用冷然的語氣警告道: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這一次他能收得了自己的怒氣與恨意,下一次或許就未必了。
他望著饒天居的目光中,帶著這樣的警告。
「你該知道我還是會來的。」
對於如倩的離世,不只米橫天的心中有恨,他的心中亦有愧,所以他不能放手什麼都不管。
「你……」好不容易抑住的怒氣再揚,米橫天臉色鐵青地宛若地獄來的修羅。「若是不聽勸,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不會怪你,只是如倩的遺願,我不能不替她完成。」迎著米橫天那警告的眼神,饒天居不閃不避地直視著他的眼神,堅定地說道。
該死的!
對於饒天居那種既撩撥又找死地說法,米橫天低咒一聲,雙手再次癢地想要爬上饒天居的脖子。
可這次那大膽撩撥的男人卻沒再傻傻地任由他渲洩心中的怒氣,頎長的身影俐落的往竹林頂端一躍,在拂落了一堆的竹葉之後,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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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嗎?
是她眼花了吧!
畢竟慕府雖然比不上皇城裡的固若金湯,可是自從大哥在自家出了事之後,三哥就將許多的師兄弟邀來護衛慕宅了。
所以一般的閒雜人等想要進入慕宅為非作歹,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
因為覺得不可能,於是青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可是不管她怎麼揉,那逐漸化成一個黑點的身影還是沒有消失。
所以……並不是她眼花吧?
這樣的認知讓她原本還算平靜的心中驀地泛起了一陣波瀾……
如果那個人是刺客,又從米橫天的小屋那兒竄上了天,那麼米橫天是不是有危險了呢?
如果換做以往,她只怕早已急切萬分地往米橫天的小屋竄去,但此刻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
不該去!
因為嫂子說不要一昧地想要親近,因為這樣只會將米橫天推的更遠。
嫂子還說……
還說了什麼呢?
怎麼她的腦袋瓜亂成了一團糊,怎麼想也想不出嫂子曾經告誡過她什麼。
只要一想到那宵小居然可以全身而退,那麼米橫天的安危只怕堪慮,那原本生了根的腳開始緩緩的提起,那些曾在耳畔諄諄提醒的話語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似的在她的腦海之中消失無蹤,遍尋不著。
一步、二步……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的青嵐躍起纖細靈巧的身子,什麼也顧不得的她竄起靈巧的身子,快速地米橫天的「藥居」狂奔而去。
不過眨眼的時間,她的人已經來到了「藥居」之外,還來不及讓自己喘口氣,她伸手推開沒有闔進的小門,屋子雖然不簡陋,可是卻也能讓人一眼瞧見裡頭的空蕩。
人呢?
眼前的空蕩讓青嵐原本就擔憂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她急匆匆地退出,舉目四望,眼神瞟向剛剛那抹黑影竄出的竹林。
想也沒想的,她的人已經往竹林子裡奔去。
狂亂之中,她忘了,那是米橫天曾經言明的禁地,他住慕府,不支薪晌,不要華宅,要的就是那片竹林子。
為什麼?
她曾經探究過這個問題,可是連大哥都沒有給她一個答案。
「啊……」突然間,一陣駭人的嘯聲從竹林子裡傳來,那聲音不知怎地,讓青嵐的心房冷不防的一窒。
那是米橫天的聲音,她不可能會錯認。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聲音中有著濃到不容讓人認辨的傷痛?又為什麼他會發出這樣讓人揪心的狂吼?
心中帶著這樣的不解,她緩緩地步向竹林,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整個人都傻住了。
那真的是他嗎?
像他這樣一個像鋼鑄一般的男人竟會抱著一塊石碑,任由淚水爬滿他的臉。
他為什麼哭?像他這樣的男人應該是無淚的吧!
或許正因為這樣的認知,他的淚卻更教青嵐心疼萬分,但她卻依然忍不住地臆想著──
那淚水是為誰而流,又或者是為何事而流?
像是冥冥之中有著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在牽引著,青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悄悄深愛著的男人。
望著他那透著濃濃蕭索的背影,青嵐忍不住地伸出了手,想要撫去他那在無言中散發的孤寂。
可是她的手才堪堪觸到他的背,他就像是一只被踩著了尾巴似的貓,挺起了背脊跳了起來。
滿眼警戒地望著她,即使那來不及拭去的淚光依然殘留,但是眼底的凶狠和怒氣卻是青嵐從來不曾見過的。
望著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青嵐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氣,整個身子也跟著倒退了數步。
「誰准你來這兒的?」米橫天惡狠狠地問道,被人打擾的不悅,讓他整個人宛若籠罩在怒氣的風暴之中。
「我……」被這麼猛然一問,青嵐呆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她真的很想開口問──問他為什何落淚?
像他這樣的男子應該是沒有淚的不是嗎?在她的心裡,即使他落難成了官奴,,可是那種昂藏的氣勢卻從來沒有背離過他。
這樣的男人,一旦落淚,卻更教人心疼呵!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從來不想這樣的脆弱被人瞧見,這時的米橫天完全忘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官奴。
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如果說他的眼淚讓她揪心,那麼他那囂張的怒氣和喝斥更是輕易地也讓她與生俱來的驕傲揚起。
「為啥我不能來?」她抬高自己的下頷,即使身高硬是矮了他一截,但青嵐依然抬高了自己那尖細的下頷,不畏不懼地迎著米橫天的怒氣,說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現下我們腳踩著的是慕家的土地,我倒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來的。」
「你……」一句話,成功的讓盛怒之中的米橫天語塞,但卻也讓他的眸中勾勒出更多的嫌惡。
多麼一個驕傲的女人啊!
這樣的女人怎麼比得上如倩的一根小指頭呵!
「對,我是腳踏慕家的地、頭頂慕家的天,但是這片竹林是慕青城答應給我的清淨之地,難道主子們就可以說話不算話嗎?」
他的怒氣不再加揚,反而加速的內斂著,不過是眨眨眼的時間,米橫天再次回復到他以往面對她時的冷凝。
「就算是這樣,難道我連來都不能來?」她瞇著眼,揚聲問道。
直覺的,青嵐知道這片竹林藏著秘密,一個米橫天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秘密,一個她現下很想知道的秘密。
「不行!」想也沒想拒絕,對他而言,她什麼都不是。
多絕的一句不行啊!
青嵐的眼神忍不住看向他剛剛趴倒哭泣的石碑。
剎那間,碑上那「愛妻」兩字像一把利刃,筆直插進她的心房。
痛苦和酸楚轉瞬間在她心底混雜一片,一股讓她說不清的難受滋味於血液之中亂竄。
「你……娶妻了?」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她望著他追問。
「這不關你的事。」米橫天毫不猶豫地阻絕了她的探問,但就在青嵐的心再次因他的冷淡而崩裂時,他卻又出乎意料之外的開口,「不過,我的確成親了!」
「可是……」怎麼可能,米家在幾年前慘遭驟變,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弱冠青年,從來不曾聽說過他有妻子。
「我不能有妻嗎?」在講到「妻」字時,他的語氣轉柔,讓人明顯感覺到他的深情。
心更酸了,她忍不住想知道,那個被稱為「妻子」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青嵐側首,卻還來不及細看,米橫天已經往橫踏上一個箭步,擋住了她探索的目光。
那種急於保護的心態,仿佛認為她的眼光會褻瀆了長眠在九泉之下的女人似的。
他……真的很會傷人!
「不能知道她是誰嗎?」青嵐黯然地低問。
「你不用知道!」還是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然。
纖細的身軀冷不防的一顫,她的心中雖然至悲,表現出來的卻是極為剛強。
「如果說我一定要知道呢?」話聲未落,她的掌已朝著米橫天的方向拍出。
一直以為他不屬於任何人,所以她毫無保留地傾心相愛,總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知曉她的心,可如今……
那種痛激得她興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雙手舞出的招式也愈見凌厲。「我一定要看!」
「這裡不是你能撒潑的地方!」米橫天自然的將她的心痛解釋為任性,出手上也愈發沒有保留。
「不管怎樣,我今天一定要知道!」幾乎是不顧一切的,青嵐甚至不管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想搶上前去看清那女人的名字。
「你再胡鬧,就別怪我下重手。」耐性宣告用罄,他用最冷酷的語氣警告著。
但這樣的警告哪裡入得了青嵐的耳,她現在唯一聽得見的,只有那聲聲句句的不准、不行、不能……就像負傷的小動物一般,青嵐不要命似的,一掌凌厲過一掌。
面對這樣刁蠻的她,米橫天憤怒的低吼,那完全沒有拿捏的勁道筆直拍向了她。
在他掌風觸到青嵐的那一刻,一口鮮血便這麼硬生生地從她菱兒小口灑出一片血霧。
「你……」一陣陣令人難受的氣血不斷翻湧,她纖細的身子連站都站不穩。
她搖晃跌坐,而他卻只是眼睜睜地用染著憤怒的目光瞪視著她。
「一定得對我這麼殘忍嗎?我這一片真心為誰,你不知道嗎?」一片黑霧快速地籠罩在她眼前,但她卻用最後僅剩的力氣,悲切地問。
在昏倒前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見米橫天的嘴角蠕動了一下,但終究無言,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很明顯,他連伸手拉她一把的想法都沒有!
呵呵……呵呵……
原來,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呵!
心好冷好冷……她認命地接受了眼前的那片幽暗,反正只要陷入其中,她就可以什麼也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感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0:17
第三章
「為什麼?」俊顏上染著一抹罕見的嚴肅,慕青城居高臨下望著好友,不敢相信他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米橫天,一個平常雖然稱不上善良,但總還算是秉著身為大夫的信念,傾力救人的男人,竟然會打傷自己的病人。
抿唇不語,米橫天迎視慕青城那審視的目光,背脊挺得直直的,毫不在乎說道:「你有權可以懲治我。」
身為大夫,打傷病人是他的錯,他不會多為自己辯解什麼,但他卻也沒有太多的後悔。
「我知道我有權,但我要知道原因。」兩道濃眉眾攏,慕青城詫異地發現,向來理智的好友眸中竟然帶著一份張狂的任性。
這不像他!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聳了聳肩,米橫天依然拒絕解釋。
「你……」固執得像牛!
面對他那倔強的神情,原本還有些憤怒的慕青城,現在只覺得好笑。
瞧瞧,一個年近而立的大男人表現得卻像個五、六歲的倔強孩子,這種模樣怎能不令人發噱?
「可是我希望知道原因。」不只他固執,自己也一樣的不遑多讓。
慕青城把玩著一塊通透的碧玉璽,看似不經意的態度,其實腦袋瓜子正轉得飛快。
以他對好友的認識,他會這麼憤怒,絕對有理由,只是不想說罷了。
可是偏偏他愈不想說,自己就愈想知道,窺伺是人的天性。
偏過了頭,依然抿唇不語,米橫天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並沒有惹怒慕青城,反而更挑起他的好奇。
「好,你不說,我不勉強。可是青嵐一直以來都是你一手悉心照料的病人,又是個女人,你打傷了她,難道不內疚嗎?」
山不轉路轉,正面問不出來,難道就不能拐個彎嗎?
「我……」原本的理直氣壯很明顯地流露一點點的心虛,他欲言又止。
因為慕青城的質問,那點點滴滴的愧疚悄悄在他心底蔓延著。
我這一片真心為了誰……
他依稀聽到了慕青嵐的質問聲在他耳際不斷回蕩。
心仿佛被輕墊了一下,米橫天卻拒絕領略內心的感受。打傷人或許有錯,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竟妄想去打擾他摯愛的女人。
「我說了,你可以任意處置我,何必撩撥著我的罪惡感呢?」他的語氣已不若方才強硬,反而帶著一點點苦澀。
「可是我不想處置你,有沒有做錯,你自己很清楚。」明顯感受到他態度的軟化,慕青城倒也沒有咄咄逼人。從他的神情中,看得出他的遲疑!
「我不需要任何施捨!」神情再次倔強了起來,他的驕傲不容許任何人折辱。
聽到這話,慕青城不以為然地挑起眉,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活像刺蝟一樣的男人是以往的好友。
他最近……怪怪的!
「我干麼沒事施捨你啊?」他沒好氣地反問。「我只是要你為自己做的事負起責任,打傷了人,由你來負責治好,這樣難道不合理嗎?」
端起了商人的本性,慕大少那幽深的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狡猾的算計,但那光芒一閃即逝,讓人壓根就瞧不出端倪。
「這……」一句話堵得米橫天啞口無言,可他卻萬分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慕青嵐對他的心思,他當然心知肚明,而她臨昏迷前那幽怨的一眼,更是深深地印在他心坎上。
他那一掌也許能夠打醒她,但慕青城這樣的處理方式,只會讓她愈陷愈深吧?
自己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卻也不希望她再深陷。
一直以來,他對慕青嵐這個任性的四小姐雖說沒有多余的感情,但慕家救他的情份依然還在,他不想給她無謂的希望。
於是他主動開口,破天荒地和慕青城打起商量。
「把我痛打一頓再趕出府去,或是直接將我送交官府,不好嗎?」
可商量除了讓慕大少傻眼之外,更讓他感到啼笑皆非和怪異。「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去官府,讓他們再次主宰你的命運,也不願照顧被你打傷的青嵐?」
咦,怎麼嗅著了一絲絲可疑的味道?他與青嵐之間……難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嗎?
「對!」面對他的質疑,米橫天堅決的點頭,他並沒有遺漏對方眼底的狐疑,但他真的不想再讓青嵐繼續痛苦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啊!
「那你抄家滅門之仇又該怎麼辦?」
「我……」米橫天語塞,望著慕青城的眼裡有著濃濃的猶豫。
雖然覺得他的堅持很莫名其妙,但慕青城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於是心平氣和地勸著,「不如你就再忍忍吧!最近皇上已經命人著手調查你米家一案的始末,不用再多久,真相就可以大白了,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呢?」
「可是我不想……」未竟的話語全被一聲長長的歎息取代,米橫天的臉上有著掙扎與無奈。
他很清楚,慕青城會這麼說絕對是為他著想,可是……再留下來,真的正確嗎?
「當初你入慕府之時,我就說過了,你不是奴僕,所以只要是你不想要的,沒人能夠逼你。」
「唉!」他忍不住又是一記長歎。
他怎麼會不了解這個多年好友呢,雖然外表看起來任性,但其實有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
慕家對他的恩、對他的情,他會一輩子都放在心底不忘,只是……在他的觀念裡,感情不是一種報恩的手段啊!
這輩子他的愛已經許給了一個女人,所以就算慕青嵐對他再有情,他也不可能會接受的。因此與其這麼在慕府糾纏著,他寧願離開。
「我還是離開得好。」他愈想愈不妥,固執地堅持。
「你一定要這麼冥頑不靈嗎?」如果可以,慕青城真想拿顆石頭敲敲他的腦袋,看看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跟他比固執嗎?這世界上只怕沒人比得過他慕青城。
「你和青嵐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我不會管也不會過問,唯一的要求只有不要再傷害她了,她的身子骨你最清楚,禁得起這一次,未必禁得起下一次。」
難得的,慕青城讓了步,他不再追問,只是說出自己的底線,而他的讓步卻也讓米橫天陷入兩難。
「這樣對她未必是好。」這話說得語重心長,但也多少讓慕青城嗅出了丁點的端倪。
看來……是他家妹子一相情願。
「這件事我不插手,你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兩手一攤,擺明了置身事外。
眼前這個男人如果能成為他的妹婿,他很歡迎,如若真的不行,他依然是個好兄弟。
「謝了!」面對他的態度,米橫天除了點頭稱謝之外,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男人之間的友誼,不用太多言語,點滴在心頭的滋味更能撼動人心。所以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慕青城的要求。
依然得去面對呵!
驀地,曾經有過的嫌惡、內疚,在他心底糾結起來,也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翻騰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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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下吧!」一股令人作嘔的藥味撲鼻而來,青嵐連瞧都不瞧那碗漆黑的湯藥一眼,就揮了揮手,朝著珠圓命令。
「小姐,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全好,怎能不吃藥呢?」端著藥碗,珠圓遲遲不肯退下,甚至大著膽子開口勸道。
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從那天莫名其妙被米大夫打傷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郁郁寡歡,連藥都不肯吃。
「我沒事!」即使知道珠圓是為了她好,可是打小就與藥罐子結緣的她,真的很厭惡那個藥味。
以前要不是有米橫天想盡辦法哄著她吃藥,她的身子骨也不會養得像現在這般頭好壯壯吧!
以前……她和他之間的關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他也曾對她溫柔地笑著,寵溺地拍拍她的臉頰、揉亂她那頭既柔且黑的緞發……
然而,從她的眼底有了依戀開始,他便避她如蛇蠍,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總是坐立難安,絕不會待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像是一只撲火的飛蛾,一頭栽進了對他的愛戀之中,再也難以自拔。
她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所以執著?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應該不會感到心痛才是。
如果只是血液中竄流的好強因子在作祟,那麼當她看到墓碑上「愛妻」的字眼時,心頭應該不會像破了個大洞似般難受吧!
「小姐……」珠圓喊了一聲,卻支支吾吾的再也沒有下文,那猶豫的模樣,看在青嵐眼底只覺煩躁。
「有話就說吧!」將視線從那碗烏漆抹黑的藥碗移開,抽離腦海中過往的甜蜜回憶,青嵐有些不耐地催促。
她向來討厭這種拖拖拉拉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急著確定米橫天和她之間到底有沒有可能的原因。
「那個……那個……」雖然領了主命,但珠圓卻依舊吞吐難言。
她說不出口,青嵐便逕自閉目養神,將被晾在一旁左右為難的珠圓當成空氣。
「小姐!」看到她的表現,珠圓再也顧不得尊卑地重重跺了一腳,一古腦兒說道:「是打傷你的米大夫啦,他說想要見你,現在人在樓下花廳等著。」
原本闔著的眼兒倏地張開,但……那晶亮的眸光僅僅只是一閃,隨即眼皮兒又滑落,只能從她緊抿著的唇瓣看得出她心中的激蕩。
呃……這樣的反應算啥啊?
原以為會氣急敗壞呢,要不然至少也該來個義憤填膺說不見啊?
這樣毫無反應是要她要怎麼做呀?
「那咱們現在……」小心翼翼的探問,她不過是個婢子,著實沒辦法決定啊!
靜默開始在小閣裡無限蔓延流轉,青嵐依然闔眼不語,而珠圓也識相的不敢多作打擾。
多年伺候主子的經驗,讓她很明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
「讓他上來吧!」終於,在靜默了半炷香後,青嵐終於開口對著戰戰兢兢的珠圓交代。
不該見的,她知道!
在他殘忍地打傷她之後,她不該再見他、不該再任由心中的愛意泛濫。
可是……心頭卻因為他的到來而不爭氣的雀躍著,幾番猶豫掙扎,她終究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是!」如蒙大赦的福了福,珠圓一溜煙地急急下去通報。
望著她那似乎無煩無惱的背影,欣羨的感覺猛地竄上她的心頭……
如果……如果她今天不是慕家的四小姐,而是一個平凡的小姑娘,那麼她與米橫天之間的橫溝,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大呢?
又或者,他能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而不是只注意到她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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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多久,她便聽見沉穩的腳步聲停在三步之外。
「為啥不喝藥?」帶著指責的語氣,完全不染一絲溫情與關懷。
聽到他的話,青嵐自然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他是在關心自己。
斜躺在貴妃椅上,面對他的質問,她僅是懶洋洋地睜開眼,然後又輕輕闔上,似乎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吃不吃藥是她的事,與他何干?
見狀,身為大夫的慣性與責任心油然而生,米橫天手一伸,端起了藥,將碗送到青嵐的面前,捺著性子說:「你現在的身體容不得隨意任性,還是把藥喝了吧!」
聞到濃濃的藥味,她兩道柳眉皺成了一直線,那厭惡的表情不需開口言明,旁人就能瞧得一清二楚。
「良藥苦口。」簡單的四個字仿佛已經是米橫天的極限,說完這句話後,他便與青嵐僵持著,她不睜眼,他也不再開口,只是端著碗靜待。
一開始,是為了一股不想再輸的堅持,不願因他的幾句話就柔順聽從,青嵐硬著脾氣,完全不動如山。
可是當陣陣剌鼻的藥味不斷從她的鼻端侵入,熏得她難受至極時,惱怒的心緒也開始在她心頭激蕩著。
猛地睜開因虛弱而有些無神的眸子,她望著他,忍不住質問:「逼我喝藥對你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總是如此對待她?難道就因為吃定她對他有情?所以他要來就來、要管就管,而撒手的時候卻又比任何人都來得更干脆。
現在究竟是誰任性來著?
本來,因為他那無情的一掌,她已經決定要試著放下,以為只要不聽、不看、不想,那麼就算她有再多的情,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
「我是醫者。」仿佛多說一個宇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米橫天惜字如金到幾乎殘忍的地步。
「那又怎麼樣?」
大夫?!大夫很了不起嗎?
「是不怎麼樣,但要求病人吃藥是我的責任。」
如果換做是從前,他當然可以不管,她大小姐吃不吃藥,與他何干?
可是這次不一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所以他無法視而不見,任由她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不是你的病人。」
「你是!」
「我不是!」以前,她絕不會這樣與他槓上,但既然他打心底認為她是個任性的女人,那就干脆任性到底吧!
「我要你喝下這碗藥!」
「如果我不喝呢?」青嵐挑釁反問。
「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喝下去。」米橫天也毫不退讓,二話不說地扔下戰帖。
雖然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他來的目的,可是……她的確天賦異稟,那眸底的桀傲不馴,足使聖人發怒,更何況他向來就不是個好脾性的男人。
「是嗎?」冷哼了一聲,她顯然不將他的自信滿滿看在眼底。
思緒是她的,嘴也是她的,只要她不張口,他又能耐她何?
兩個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大人,就像孩子似地斗著氣,最後她索性閉眸,來個眼不見為淨。
「你真的不喝?」瞇起了眼,米橫天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但卻見她逕自閉目養神,完全忽視他的存在。
「好……很好!」匆現米橫天眸中倏地射出一道危險的光芒。
他將漸漸轉涼去已顯藥腥味的碗收回,當那嗆人的味道從青嵐鼻端退開,即使閉著眼,但一股勝利的喜悅還是在她心裡竄升。
原來只要抽離了心頭那抹戀慕,要不被他影響,並不是那麼難的事嘛!
或許……她真的可以忘了他!
青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男人的臉色變化。
當那股讓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藥味趨近時,青嵐下意識的張開了眼。
愣然!
她愣愣地望著不斷在自己眼前逐漸放大的俊臉,唯一的思緒竟是——他真是一件上天的傑作。
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沒有任何瑕疵,其上還鑲嵌著兩潭黑不見底的深泓,有一瞬間,她心底的思緒都飛散了。
沒有多花一秒鍾的時間去思索他的意圖,更沒有任何的閃躲動作,她只是傻傻地望著他,感受著他的靠近。
那感覺就像是她絕望的知道這將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親近,所以她不願閃亦不願躲,只想傾盡所有但求記住這一刻。
然後,就像她祈求過上天千萬次的心願,他那薄涼的唇觸到了她的,一種悸動在她心裡跳躍著。
那夢寐以求的親密讓她甚至來不及思考他的舉動所為何來,單純地任由心房強烈地躍動,直到——
一股藥味竄入喉頭,她吞下了苦澀的藥汁,隨後他的氣息逐漸的消散。
「我說過總會讓你喝下藥的。」
只是一種手段嗎?
青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望著他平靜臉上難得出現的驕傲,原本狂烈跳動的心驟然停止。
那一瞬間,她有種錯覺,似乎這世上的一切已經跟著停擺……或者該說,是她私心這麼希望著。
可是沒有,時間依然繼續往前邁進,將他的殘忍真實送進她的眼裡。
她的滿心悸動竟然只是他的一種手段,而他那依然自信卻不帶任何情緒的眼波,就像一記重重甩在她臉上的巴掌,讓她痛徹心扉。
多可笑啊?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晰,她差點以為這一切只是出自於她的幻想而已。
「你……」他的踐踏夠徹底,讓她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道熱氣沖上她的眼眶,她直覺地沖向窗邊,伸手往喉嚨裡挖,作嘔的感覺立即湧上,可惜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但她不放棄,伸手又要再挖,她拒絕這樣的羞辱。
「你瘋了!」看到她的行為,米橫天沖上前去,一把扯過她的手怒斥。
好不容易才讓她喝下去的藥,要是真這麼被她吐了出來,那麼他方才的一片苦心不是全白費了嗎?
她……怎麼這麼任性啊?
要不是她的恣意妄為讓他太過生氣,他犯得著用這種方法逼她喝藥嗎?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全是為她著想?
聽到米橫天的喝斥,青嵐笑了,那笑容藏著一抹滄涼,她任由苦澀不斷在舌尖蔓延,涓滴侵入心底然後輕輕說道:「我是瘋了才會愛上你。」
「你……」這不是她第一次說愛他,可卻是第一次,他從她眸底看到如此認真的悲傷。
心冷不防的一揪,那種感覺來得猛烈,讓他甚至沒有任何防備就被擊了個正著。
「但是從今以後,不會了!」青嵐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拒絕已經夠明顯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羞辱。
她,放棄了!
「你這是干什麼?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吃藥罷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頭一次,他捺著性子向她解釋自己的作為。
可是心痛極了的青嵐已經將心封閉,臉色蒼白的她,用無比冷靜的聲音說道:「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既然藥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吧!」
昔日,那眸中幾乎無法遮掩的濃烈情感已經消失,青嵐望著他的目光中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你不再那麼任性,都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再這麼亂使性子,會找不著婆家的。」
不知怎地,當她的眼神不再熱切之後,米橫天的心卻竄起一股奇異的慌亂感,他將其解釋為一時的不適應,又破天荒地多安慰了幾句。
璀璨的笑花在青嵐細致的麗顏上綻放,她笑望著他,但那燦爛的笑意卻達不到眸底。
「這點米大哥大可放心,憑慕家的財大勢大,我縱是再任性,也絕對會有男人搶著用八抬大轎迎我入門的。」
「別總是仗著慕家的家底,要找個真心愛你的人啊!」
米橫天知道他該轉身離開,姑且不論青嵐的眼神究竟為何從漾滿柔情變得冷冽,但這反應不就是他一直要的,怎麼真到這個時候,自己心裡又竄起莫名的猶豫呢?
離去的步伐怎樣都邁不開,那炯炯的目光亦是直勾勾地鎖住她那張浮現粲笑的臉龐。
他究竟有幾個年頭沒這麼認真的瞧過她了?
瞧她出落得這樣麗致動人,就算沒有慕家那豐厚的家底,不是慕青城唯一的小妹,只怕多得是男人搶著想要摘下這朵嬌艷欲滴的花兒吧?
滿心的傷痛,再加上被他盯著無措,青嵐那抹笑容險險就要掛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對著米橫天笑道:「米大哥,別再這麼瞧我了,你都知道我可以嫁人了,我未來的夫婿,應該不會介意我的驕縱,但他或許會介意你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事吧?」
生平以來第一次,向來巴不得能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的青嵐主動下起逐客令,用的還是她素來最嗤之以鼻的禮教。
以往她總是嫌那些禮教煩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等功效,還不錯用呢!
這點只消瞧瞧米橫天突然嚴肅起來的臉色,就可以知道她的話果真達到效果。
「這話說得倒也是,我該走了。」他又深深地瞥了青嵐一眼,接著俐落的回身。
一步、兩步、三步……就在他踏下第一個階梯時,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著慕青嵐開口,「以往的種種是我不對,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夫婿,因為……你是值得的。」
「嗯!」熱浪沖上了青嵐的眼眶,勉強忍住,她點了點頭,即使語音中帶著一絲啞音,她仍自持地回答,「我知道我值得。」
「還有,記得好好調養身子,別再使脾氣了,你的身子現下雖好,但離一般姑娘家還是差了一段。」
「我會的!」又點了點頭,青嵐硬是仰首,不讓眸中的淚竄流而下。「米大哥快走吧!再不走,真有人要說話了。」
再次的催促,米橫天只好壓下心頭那股怪異的感覺,緩緩下樓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青嵐才任由隱忍多時的眼淚奔流而下。
她值得任何男人,可是他卻不要她。
呵呵……多麼諷刺的話語啊?
青嵐勾唇而笑,她知道,這將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為他落淚,從今而後,她會用盡所有力氣,將心中這長駐已久的魔魅趕離。
永永遠遠,不擇手段!
「白癡!」他真的很想仰天長嘯,好將心中的不滿全數宣洩。
可是為了避免嚇到無辜的路人,所以他只能喃喃低咒,仰天長嘯這事,還是等會兒到了杳無人煙的地方再做吧!
好不容易,他忍忍忍……終於忍到了可以發出怒吼的時候,他毫無顧忌地大喊出聲以求發洩,完全不管這樣莫名其妙的怒吼會嚇到什麼人。
厚!「他到底想怎麼樣啊?」
一定要這麼固執嗎?
有時候他還真想敲開他的腦袋,好讓他看清楚到底什麼才是事實。
「怎麼這麼氣呼呼的?」宛若無骨的柔荑,輕巧地攀上饒天居厚實的肩膀輕拍著,嬌媚的聲音酥人心骨。
「別提了!」
「我可以不提,但你可以不氣嗎?」柔柔地勾唇而笑,祁如情看著饒天居的怒容,很快就點出了問題症結。
「我……」怎麼可能不氣啊?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有人偏偏要讓自己因為往事而被鎖死,難道他都沒有聽過「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嗎?
「既然不能不氣,就說出來想個法子解決,否則你要是氣壞了,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
一句句溫柔如水的話語,似乎對饒天居的怒氣有很大的消滅作用,只見他原本氣到發青的臉色,立時就回復了原本該有的平靜,甚至唇角還帶著一抹淺笑。
「你和你姊姊真是不同的性子!」不由自主地,饒天居做出了這樣的評論。「如果,如倩有你一半健康的話,那麼事情怎會變得這般棘手呢?」
那感歎聽在如情耳裡,雖然感覺傷人,但如情依然溫婉地勾唇而笑,衷心地說道:「是啊,姊姊性情那麼好,長得那麼漂亮,若是再有我這般健康的身體,那她和米大哥應該也能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吧!」
「是啊!」如果真能這樣,現在的他又何需如此傷腦筋呢?
只是事無十全十美,偏偏老天捉弄人,讓相愛的如倩和米橫天寫了個這樣遺憾的結局。
不過如果只是遺憾,那倒也還罷了,偏偏米橫天是個死心眼,如倩一去,他的心也跟著去了,絕情斷愛地,完全不再沾染情愛,更沒有任何成家的打算。
就光是這點又教他怎能不著急呢?
「不過,應該只是他一時想不開吧,再給他一點時間或許就會好了。」
「還給他時間?!再給他多少時間都沒用,現在他就已經常常抱著你姊的墓碑了,要是再過幾年,以他那種鑽牛角尖的性子,怕不鑽進棺材去陪你姊。」
饒天居氣急敗壞的數落著,他那無計可施的模樣,倒讓如情不解地皺起眉頭,晶亮的雙眸透著狐疑。「你為啥這麼著急啊?」
「我……」原本要沖口而出的話倏地被吞了回去,饒天居那炯炯的眸光凝著如情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如情,怨過姊姊嗎?」
「我?!」她聞言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後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地笑得花枝亂顫。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止住笑意,認真的說道:「為什麼我該怨如倩呢?」
「因為她似乎奪去了眾人的目光。」即使知道這句話傷人,可饒天居還是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對於以往發生的事,他心中其實一直有股隱隱的懷疑,只不過因為苦無證據,所以無法證實。
「那又怎麼樣?她也同樣奪去了我的目光啊?」對於他的問題,如情絲毫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顯然一丁點兒都不在乎如倩是那個眾星拱著的明月。
「可是……」饒天居欲言又止,他總覺得這幾年發生的事情有哪兒不對勁,但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有問題。
不閃不避地迎著他那兩道帶著審視意味的犀利目光,祁如情含笑依舊,搖著頭說:「你就別再可是了吧!現在你應該擔心的好像是米大哥決定因為姊而埋葬自己的感情,孤絕地過上一生吧!」
如情直指問題的重點,成功打斷了他那深究的心思和眼神。
「這倒也是!」對於她的提醒,饒天居贊成的點了點頭,隨即又陷入一片無邊無際的苦腦之中。
「可這問題挺棘手的,我總不能敲開他的腦袋,逼他去接受旁的女人吧?」頭痛呵!
如果……能夠撒手不管這一切多好?
畢竟米橫天是一個成年人,要不要絕情斷愛、孤絕一生,又與他何干?
偏偏啊,他心中有愧,所以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如果不是因為他,米橫天不會被父母送走,更不會卷入米家那堆是是非非中。
再說,縱使他情深如斯,但深埋地下的如倩也絕不會贊同他用這樣的方式去悼念她吧!
如倩那一顆細膩的心思,總不忍心旁人多受苦,又怎會捨得自己深愛的男人陷入呢?
「其實倒也沒那麼難!」如情輕笑,那輕松的銀鈴笑聲仿佛是在笑饒天居的把人憂天。
「你有辦法?」他曾覺得如情不比如倩耀眼,可是這會兒她臉上那股靈動慧黠的神情,不禁讓他心頭怦然一動。
「很簡單啊!你要他成家,就想個法子讓他生米煮成熟飯,以米大哥那種性子,斷然不會做出不負責任的事來。」
「你的意思是……來陰的?」聽到她的暗示,饒天居難得地瞠目結舌,這似乎不該是一個姑娘家該有的建議。
「我的意思是山不轉路轉,不用非得正面交鋒。」如情含笑糾正,對於他那驚詫的眼神倒也沒有太多意見。
只不過在那抹笑意之下的心思流轉,卻被她掩飾得很好。
「這……」好不容易消化完這個提議是出自如情口中,他開始認真思索起這法子的可行性。
咦,好像挺有道理的耶!
以米橫天耿直過了頭的性子,是不可能做出始亂而終棄的事情;如果自己使出「生米煮成熟飯」這招,還怕他不乖乖聽話,成家立業嗎?
霎時,得意之情在他胸臆中激蕩著,活像是在沙漠中迷了路的人,突然天降甘霖一般,讓人感覺快意與希望。
「你真是個聰慧的女人!」冷不防的,他一把將如情抱了個滿懷,只見她有些手足無措地酡紅著臉,急急地想要退開。
「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饒天居很快便放了手,有些慌亂地想要解釋。「抱歉,我不是……我只是……」
輕輕地揚手,如情臉上的紅潤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復雜神情,但她依然體貼地打斷了他的解釋,柔聲說道:「我懂,你不用多言。」接著便帶笑旋身離去。
望著她遠去的纖細背影,饒天居心頭那股怪異感覺又起,她……應該不至於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0:37
「噗!」一口昂貴的毫尖兒就這麼硬生生地陣亡在慕青城的衣服上。
沒有時時間理會丈夫訝然的眼神,黎謹言忙不迭地對著青嵐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
她沒有聽錯吧?應該是聽錯了吧!
「我說,請大哥大嫂作主,替我安排親事!」
咦,真的沒聽錯!謹言還不等夫婿有任何反應,再次強調確認:「對象呢?你不是有心儀的對象了嗎?」
望著嫂子眸中的詫異,傷後初愈的青嵐在略蒼白的臉上勾起淺淺一笑,搖了搖頭。
「我沒有對象,但凡家中有錢有勢者皆可。」
「你……」有沒有搞錯啊!才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耶,青嵐就想要嫁人了?
而且要嫁的還是有錢有勢的陌生人,這其中絕對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大問題。
「大哥!」緩步上前,挨著大哥大嫂中間坐下,青嵐一手挽著兄長,一手摟著嫂子。
「這古人有雲,女大當嫁啊!我都已經那麼大了,可以當娃娃的娘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大言不慚,青嵐說得理直氣壯。
「你還是個任性的小姑娘,就想當娃娃的娘,那豈不成了娃娃帶娃兒了嗎?」慕青城好笑的看著妹妹笑,語氣雖然輕松,但眼神卻顯銳利。
他那充滿探究的眸光輕而易舉地穿透青嵐的笑靨,看進了她內心深處極力掩蓋的傷痛。
看來,他讓米橫天負責照顧好青嵐的傷勢,不但沒有弭平兩人之間的誤會,倒破壞了兩人之間的平靜。
他竟然失算!而他這唯一的寶貝妹妹,看來是注定要受情傷了。
「真的想嫁人?」望著抿唇不語的妹妹,慕青城認真的再次確認。
「對!而且愈快愈好。」明知道說這種話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對男人饑渴的花癡,但她卻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要嫁人,要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絕心斷念。
「只要有錢有勢即可?」
「對!」迎著兄長探詢的目光,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縣大老爺的二公子如何?正巧前兩日他遣來了媒婆探咱們的口風。」
他這本是隨口說說,身為青嵐的大哥,他很清楚自家小妹對劉天霖那個紈褲子弟有多麼厭惡,所以早就當面回絕了媒人。
反正這是一個她絕對不會同意的人選,當然這也可以幫他多爭取一些時間來搞清楚妹妹與米橫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說,當日他承諾過好友絕對不插手兩人之間的情事,可是看著妹妹神傷,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呵!
「好!」石破天驚的一個字,換來慕青城夫妻的驚嚇和錯愕,兩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個兒聽到的那個「好」字是真的。
她絕對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否則那個「好」字怎麼可能這般輕易就出口。
憂心在兩人的眸中快速積聚著,可是始作俑者卻像個沒事人兒似的,又撂下了一句話。
「成親的事就請大哥大嫂全權作主,小妹沒有任何意見。」
在掀起了千層浪後,青嵐不顧兄嫂的瞠目結舌,俐落轉身離去,完全不在乎自己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決定了!
如果嫁人是唯一能讓自己死心的方法,那麼她不介意去嫁上一嫁,對她而言,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剩下的,也只有那勉強維持的自尊而已。
為了自尊,要她嫁給阿貓阿狗都成。
她,慕青嵐,不會因為沒有米橫天就活不下去,她一定能活得更好。
去林家做威做福嗎?想起來還挺不錯的,呵呵!
在青嵐離開後,四周一片安靜……安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被清楚地聽到。
愕然的情緒在慕青城和黎謹言之間來回穿梭,終於有人不能忍受窒人的氣氛,率先發難。
「我不准她嫁!」重重的往身旁的幾案上一拍,那力道之重,就連置於其上的茶杯都跟著躍動。
慕青城詫異地望著妻子激動的反應,眸底驀地閃現一股笑意。
瞧瞧,這以前總是事不關己的人兒,現下卻會用「不准」的強烈字眼,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呵呵!
瞥見夫婿臉上的笑意,黎謹言瞠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無動於衷。
「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剛剛青嵐的話斷送的是什麼?」她怒聲質問,激動的話語更是惹來丈夫燦爛的笑容。
「姑娘家終歸是要嫁人的,何況天底下能像青嵐般自選婆家的姑娘並不多,你在氣啥?」
故意的撩撥,慕青城一雙炯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個兒的娘子,他發現自己還挺喜歡看一向清冷的她激動得像只活跳蝦兒。
「你當真那麼冷血?」
看看女人的敵慨同仇!雖然成為姑嫂不過才短短時間,但卻宛若親姊妹一樣。
是愛屋及烏吧,他懂!
「你……」剛張口,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老婆大人已經氣呼呼地搶先一步說道:
「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讓青嵐嫁給劉天霖,我就休夫!」
此話一出,慕青城的臉色立時黑了一半,他猛地伸手想要捉住自己的妻子,打算好好教訓一番,可卻慢了一步。
只見怒氣滿腔的黎謹言已經霍地起身走人。她得趕緊去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絕對不能讓青嵐因為賭一時之氣而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望著娘子匆匆離去的身影,慕青城倒也沒多作阻攔,只是瞇起了眼,腦中的思緒飛快轉動。
雖然說,君子是該一言九鼎,自己承諾過米橫天的事就該辦到。可問題是,他慕青城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再說他可不想因為承諾之類的小事,影響到和親親老婆之間的關系,所以他決定……
無論如何,這件事他都要插手管上一管,如果說青嵐的幸福真的系在米橫天身上,那麼……就別怪他不顧江湖道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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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石破天驚的消息宛若平地響起一聲雷,震得京城裡的百姓們全都議論紛紛,當然消息也傳到了米橫天耳中。
初時……他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後嗤笑來人誤聽流言。
可是當所有人,甚至連府內的僕傭和嚴管家都言之鑿鑿時,他心中的篤定不禁一點一滴消失。
最後,當劉府喜氣洋洋抬來了幾乎有長安街那麼長的聘禮時,他才無法再說服自己一切只是流言……
審視藥材的眼停在一根千年人參上,怔怔地盯著,看了好半晌卻無法判定那根人參的好壞,索性他只好放棄,放下手中的人參,一雙眼透著窗欞向不遠處那僻靜的小閣望去。
唉——
劉家很有錢,也很有權!
腦海中浮起了一張寫滿倔強的細致麗容,米橫天的心思不由得跟著百轉千回,再也停不下來。
那妮子是那麼的倔強,想到那日她臉上的怒氣和隨之而起的粲笑,他開始相信她確實有可能為了盡快將自己嫁掉,而答應這樁親事。
是真的貪戀能讓她繼續任性的榮華富貴,還是因為他呢?
為了自己,她甚至寧願賠掉一生幸福,嫁給她向來最厭惡的紈褲子弟,這一切只單單為了引起他的內疚嗎?
他搖了搖頭,企圖甩去心頭驟起的憂心,他不想如她所願。
既然無法接受,那麼就不要去干涉她的生活,關於這點,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可是……當他知道她決定成親,而且對象還是劉天霖時,心中的波濤就不曾平息過,原以為這樣的結果,是他長久以來的夢寐以求,但現在梗在心頭的悶氣又算什麼?
不該在乎的,不是嗎?
慕青嵐是個天之驕女,她有能力,也有權可以選擇想要的一切,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麼他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想事情想得這麼入神?」窗欞之外,一個不速之客的問話透入,同時引爆米橫天的不悅。
他就這麼陰魂不散是嗎?
隨手抓起桌上入藥用的菩提子,原本的救命良藥在他手上成了襲人暗器,帶著致命的勁力朝來人疾射而去。
「喂……用不著這麼狠吧?」不廢吹灰之力地閃過那些暗器,饒天居忍不住對他愈來愈差的控制力抱怨起來。
「滾!」對於饒天居喃喃的抱怨,他只回贈一個字,絲毫不留半點情面。
那日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失去該有的自制,誤傷了慕青嵐,所以……這筆帳當然該算到這家伙身上。
「我是很想滾,但是……我想你一定會更想知道,我今兒個帶來了什麼消息。」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想也沒想,米橫天連頭都懶得回上一下,一如往常不領他的情。
對他來說,雖然饒天居曾經是他的換帖好友,在血緣上……他甚至還該死的是他的大哥,雖然他從來都不願承認這點,畢竟他姓米,背負的是米家的興衰,而他卻姓饒,和他當然毫無瓜葛。
再說不論饒天居是何種身分,他終究是間接害死如倩的人,所以他一丁點也不想和他有所牽扯。
「難道就連如倩真正的死因,你也不想知道嗎?」
「真正的死因?!」玩味著這句話好一會兒,腦中流轉過許許多多思緒,最後,他卻沒有饒天居預料中的激動與盛怒,反而只是掃了他一眼,淡淡反問:「你想要推卸你的責任?」
深黝眸中的怒氣逐漸張揚,米橫天的語氣淡然,雖然沒有太多的激動,但卻可從他手背債張的筋脈,看出他的憤怒。
如倩臨死前,自己曾答應過她不深究她的死因,也不遷怒饒天居吃了大還丹的事,可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甚至還想推卸責任,這點怎麼不教人憤怒。
那維系著他理智的細弦就要繃裂,米橫天的聲音雖然平和依舊,但卻隱隱湧現一股龐大的怒氣與殺意。
「我從來不曾推卸過責任,但也不會任由真相隨著如倩而深埋。」唇角微挑,饒天居對他的指控並不放在心上。
他早已經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這幾年來,他們都被如倩的死影響太多,多到沒有心思再去探究當年那件事的真相。
要不是那日如情不經意的一個眼神,觸動了他心中長久以來的懷疑,自己也不會想要再深究這件事情。
「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轉身離開,從此滾得遠遠的。」
米橫天可以很理智,但那必須是在事情不觸及如倩時,如果饒天居硬是要在這件事上大作文章,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嘖,你的脾性真是愈來愈差了!」饒天居搖頭評論。
「滾!」米橫天最後一次警告。
「我會走。我今兒個來,不過是要告訴你一聲,咱們饒家的藥鋪最近面臨財務窘境,也該是你回去接掌家業,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我姓米!」鄭重重申自己的立場,當時他沒有選擇認祖歸宗,現在也不會。
「如果是因為我的關系,你可以不用……」
他的話還沒說完,米橫天卻已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的。聽好了,我不會因為你而決定要不要認祖歸宗,只是既然當初你的爹娘選擇不要我,怕我克死你,那如今又何必苦苦要求我回去,難道現在他們就不怕我克了你嗎?」
米橫天的冷言冷語聽在饒天居耳中,只覺難受。他知道他不是這種對誰都不在乎的人,只不過連年來遭逢的劇變讓他變得冷然。
他甚至可以預料到,如果再沒有人能解救他那顆受到禁錮的心,那麼只怕他就真要孤絕而終了。
不行,他不能讓唯一的弟弟在遭受這麼多變故之後,還得痛苦的孤單一生,他一定要想個法子解開米橫天所有心結。
「你一定要這麼固執嗎?」饒天居沉痛地問。
「沒人求你來面對我的固執,不是嗎?」米橫天看似一點兒也不在乎,但其實內心不無糾結。
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些費盡心思關注苦他的人,一如饒天居、一如慕青嵐。
他們總是不停的來打擾他,卻忘了他想要的其實只是平靜。
只要讓他靜靜地思念如倩,然後靜靜地過完下半生,那麼一切就已經足夠……這樣,要的不算太多吧!
「你……好吧!」滿腔的勸慰再次全數陣亡,饒天居不再浪費唇舌,古人曾經說過,「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他想,對付米橫天這顆頑石,說話比行動更有用吧!
「你可以走了!」無視於饒天居一臉的無奈,米橫天背過身,逕自下起逐客令。
「別怪我,我總是為你好的。」靜默好半晌之後,在一聲長長的歎息聲中,饒天居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即旋身准備離去。
不過這句話倒是讓米橫天皺起了兩道劍眉,心中驟起的疑問不禁讓他沖口追問:「你想做什麼?」
他有預感,一股既莫名又強烈的預感,似乎正喧囂他的日子將不再平靜。
「你在乎我想做什麼嗎?你不是什麼都已經不管,只想要安靜悼念米家的不幸,還有死去的如倩嗎?」難得用譏諷的語氣說話,下定決心的饒天居口吻中多了幾分篤定和義無反顧。
既然不管他怎麼做,這小子都鐵了心不領情,那麼再說下去也是無益,而自己也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與之糾纏了。
所以……只好下狠招了!
悄然地歎息一聲,一如來時無聲無息,他縱身飛躍離開。
望著他宛若蒼鷹展翅般的身手,不知怎地,米橫天竟然覺得那身影中似乎多了幾分頹敗,不若以往的俐落和挺拔。
他……怎麼了嗎?
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最近的饒天居才會顯得那樣煩人和急切嗎?這樣的懷疑讓他的心莫名泛起一股不該存在的擔憂。
不是決定了這輩子要無視於他的存在嗎,怎麼他竟然還能影響自己的心緒呢?
他的好與壞,早就與他毫無相關了吧。
米橫天負手而立,平靜的心卻因為三番兩次的打擾而起了巨大波濤。
再也回不去了吧?
驀地,腦海中再次泛起青嵐那張充滿倔氣與任性的臉龐。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配不上她的男人嗎?抑或只是為了想要報復自己對她的無動於衷呢?
可……他真是無動無衷嗎?
現在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無法回答……
凝望著鏡中那張被妝點得明艷動人的臉龐,櫻色紅唇、魅人鳳眼,雪白晶透的雙頰,活脫脫像是從畫中走出,完美無瑕的美人兒。
喜氣的繡著鴛鴦蝴蝶的紅嫁衣,綴滿了珍珠的貴氣鳳冠,嫁妝行頭比之公主出嫁也沒有絲毫的遜色。
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但青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絲的笑容,眸底也不透一點點的喜悅,整個人只是透著一抹冷然,仿佛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一樣。
忽然,一顆晶瑩的淚珠毫無預警地落下,她並不伸手抹去,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寂靜的夜裡,任由自己釋放最後的感情。
決定嫁給劉天霖,或許是無所謂之下的沖動,但她的心底其實一直希望米橫天會來阻止她。
只要他來,她知道自己就有可能會打消這個念頭。
可惜的是……他來了,卻不曾阻止她。
「這兩樣是剛煉好的丹藥,一是『白雪』,一是『元轉』,都是具有滋補之效的丹藥。」站在她面前,米橫天顯得不卑不亢、態度穩重,他將兩樣白色瓷瓶裝的丹藥交給珠圓。
「多謝你。」看他態度恭謹,她的心一直住下沉,不知道他還要說些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小閣上一陣沉默。
她原以為他來了必會阻止她嫁人,不料他卻不言不語,好像她嫁給劉家的那個渾小子,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她的心一陣發冷,盯著他低垂的面容,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個所以然。
米橫天突然抬頭沉聲道:「我有一言,不知道是否該說?」
「你說!」她面露期盼。
「四小姐嫁到劉家,以後米某就不方便去劉府替小姐診病。這些年來小姐身體大進,全賴細心調補,以後到了劉家,還請小姐注意身子,這兩樣丹藥對體弱之人極具效用,還請小姐帶在身上。」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丹藥煉成不易,這兩樣藥,就權充是米某的慶賀之禮。」他話說得從容,卻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慶賀?」青嵐又是錯愕又是悲傷,沒料到他竟然如此絕情,明知道她要嫁給劉天霖那個紈褲子弟,卻不肯多說一句阻止她。
「是慶賀,祝小姐早生貴子。」他把話接了下去,低低的說完。
「借你吉言。」青嵐胸口一陣劇痛,接過珠圓手中的兩瓶丹藥,緊握手中。「我說過了,會嫁到好人家去,有錢有勢,一樣不差,米大夫,我是這麼說過吧?」
米橫天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
她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但還要勉強擺出大小姐的派頭,冷淡的掃了他一眼。「米大夫,多謝你來賀喜,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好意,你走吧!我累了。」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說什麼,但到頭來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退身離開小閣。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青嵐只覺得心一陣一陣的冷、一陣一陣的寒下去……
事實已經證明,他對她真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在乎,所以……她會嫁,穿著這襲本來依然天真時,親自為他倆繡的嫁衣。
那繡嫁衣時的歡喜,她依稀還記得,對照如今心中哀莫大於心死的冷涼,是多麼的諷刺呵!
菱兒似的唇角悄然彎起,挑勾出一抹充滿諷意的笑容,一直壓抑著的歎氣卻再也忍不住地逸出她緊抿的唇。
「自古多情空余恨,」她對著鏡子這樣說,「既是余恨,就讓一切成為東去流水吧!」
閉眼起身,剛才那個沉浸在哀愁之中的女人已不復見,冷,成為她唯一的顏色。
「放棄了嗎?」
暗夜中傳來一陣清淺的歎息,青嵐愕然回首,卻沒有因為這不該存在的聲音而感到絲毫的驚慌失措。
明眸四望,終於在小門外的窗台上找著了那聲歎息的主人。
「你是誰?」她的質問太沉穩,那份沉穩讓饒天居滿意地頷首淺笑。
雖然她給人的感覺不像如倩那般溫婉,但是那股讓男人都驚歎的沉穩特質,或許更適合米橫天。
面對面的照會,讓他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放手一搏是他現在唯一打算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
「你是誰?」
感覺不到來人的惡意,青嵐也沒有呼天搶地的打算,索性往椅子上坐下,直接與他對話。
「你不害怕嗎?或許我是個采花大盜。」饒天居真的很好奇,鮮少有姑娘能對像他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反應如此平靜的。
「你不像。你必定有所求而來,但絕對不會是采花大盜,你沒有那個氣質。」
多輕蔑的說法啊!
說得活像他長得不像采花大盜是一件多麼丟人現眼的事。
「你……」頭一次,向來辯才無礙的他竟然被一個女人堵得啞口無言,激賞更是毫不保留地從他的眸底透了出來。
「那你也不問我因何而來嗎?」他笑問。
「有些事,不必問自然能夠知道答案。」就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說話那樣平靜,她的聰穎慧黠毫無保留的顯露。
「如果我說,我來是為了阻止你明天的成親,你也不在乎嗎?」
迎向饒天居審視的目光,青嵐輕輕地搖著頭。
應該在乎嗎?
為什麼要在乎?
明天是不是要成親,從來不曾在她的心底有過任何的影響,雖然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但其實她的心底很清楚,她是在賭,賭米橫天對她是否有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在乎。
而現在,她賭輸了。
既然輸了,那麼成不成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她不在乎,一丁點兒也不在乎,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既然你不想嫁給劉天霖,為啥還要嫁?」他不解。
女人與男人似乎永遠是截然不同的物種,男人總是無法理解女人們在想些什麼。
「因為劉家有錢有權,而且劉天霖還是個蠢蛋,可以讓我耍弄著玩。」
只要想到上次他被她陷害,過了幾天,還跑來卑躬屈膝地直向她賠不是,說自己不該喝醉了之類的話,她就忍不住想笑。
「這樣無能的男人配不上你。」饒天居搖頭歎息。
像她這樣的女人,配劉天霖那個蠢蛋著實是浪費了,若是配上米橫天那個有肩膀、有胸膛的男人差不多剛剛好。
他這個做哥哥的有自信,要不是這幾年米家時運不濟,米橫天的成就絕對讓人咋舌。
弟弟很聰明,而且豪氣,不管是在醫術或武術上的造詣,都同樣有著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方,給他一點時間與機會,他必定能大放異彩。
「配得上或配不上,從來不在我的考量之中。」青嵐含笑說道,雖然不知道這個陌生人為什麼對一切都了若指掌,但這個時候有人陪她聊聊,度過這漫漫長夜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了,她唯一的要求只剩能讓她玩得盡興而已。
這點剛剛好劉天霖做得到,所以她選擇他。
「聽起來有點不負責任呢!」饒天居毫不留情的批評,對於任何人虛擲自己生命的態度,他都同樣的不贊同。
她帶著笑,藉著月色看見黑衣人臉上那抹不贊同的神情,隱約間,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熟悉,很熟悉……這樣的神情她也曾經在米橫天的臉上瞧過,而且極其相似。
他與米橫天究竟是什麼關系?
她心中一凜,原本的氣定神閒在這一刻起了微妙的變化,向來靈動的腦袋瓜子轉得更快了。
她從來不曾聽過米家除了米橫天一人被保住之外,還有第二個活口,那麼眼前這個人又是誰?
「我欣賞你。」饒天居含笑包容了青嵐的無聲挑釁。
「不用你欣賞,你究竟是誰?」從這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後,第一次,青嵐有了探究他身分的心思。
「往後你或者可以喊我一聲大伯。」他笑言。倒不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連這便宜也要占,而是因為……他真的有這個預感。
假以時日,這個女人絕對有能力去影響橫天的一切,解開他所有的心結。
「你是劉天霖的兄弟?」瞇著眼,她不確定地問。
雖然她也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高,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答。
畢竟米家一脈單傳已然四代,她很肯定米橫天並沒有兄弟,甚至是堂兄弟。
「我沒那麼倒楣,做那家伙的大哥。」饒天居的眼神很不齒,語氣很不屑,對於劉天霖他似乎非常感冒,的確不像有手足之情的模樣。
「那很抱歉,我不會成為你的弟妹。」笑意雖然不曾從青嵐臉上消失,卻也沒有深達她的眸中。
她只是定定地看著饒天居,即使摸不著他的來歷,卻依然鎮定。
「那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饒天居仰首望天,月娘緩緩在黑色的天幕上移動著,時間應該還夠他說個故事。
在青嵐的沉默下,他捺著性子開始說起了一個故事,慢慢地說,仔細地說……
那一字一句,讓青嵐聽得入神,直到一陣迷霧兜頭灑下,她在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已經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霧中。
一切都是騙人的嗎?這是她陷入昏迷時,唯一的疑惑。
關於米橫天的那些故事……雖然這個黑衣人沒說故事的主角是誰,可是直覺的,她知道那是他。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背後,他竟然存在著這般悲傷的身世,在逐漸昏睡之際,心淺淺地又泛起了不該存在的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0:57
「不好了、不好了!」一長串的驚呼交雜在鞭炮、嘖吶的聲音之中,讓人聽得不甚真切,可是那在驚慌中橫沖直撞的身影卻讓人無法忽視。
與妻分房已經一月有余,此時此刻的慕青城完全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反而充滿了煩躁與不安。
他端坐書房,有種想要出去宣布眼前這一樁婚事完全都不作數的沖動。
該死的!他真的沒想到青嵐會這麼固執,不論他怎樣好說歹說,她就是鐵了心執意要嫁去劉家。
慕家人特有的固執,在這次的親事之中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使他端出了長兄的架子、命令式的口吻,她卻連理會一下都不肯。
偏生小妹那頭他勸不動,親親娘子這邊也不肯給好臉色看,連帶地讓他積了一肚子火氣,直有種把米橫天硬押著去拜堂的沖動。
「該死的!」他忿忿地怒咒了一聲,雙手被火氣撩撥得直想掐人洩憤。
但大家都為了青嵐的親事忙成一團,完全沒有人願意來給他玩上一玩。
咦?!
銳利的眼睛倏地瞇起,不遠處正朝著這個方向連滾帶爬而來的,不正是青嵐的侍女珠圓嗎?
這會兒她不伺候新娘穿嫁衣,慌慌張張跑來這兒干啥?
他似乎嗅著了一點興味,原本陰郁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大大的笑容。
呵呵!
「大少爺……大少爺……」
他靜心,不動聲色的等待著,只不過銳眸一掃,原本連滾帶爬而來的珠圓就硬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個。
珠圓瞪大了眼,還來不及開口,就啪地一聲撲倒在地,整個人趴在地上,害怕得直流眼淚。
「你哭什麼啊?」他等那麼久,可不是要看這妮子不值錢的淚水。慕青城頗為不耐地瞪著地上縮成圓球的丫鬟,開口催促,「有什麼話快說!今兒個是你家小姐的大喜日子,你哭得那麼傷心是為啥?」
「我……小姐她……我……」在他的喝斥下,珠圓更是哭得語無倫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驀地,慕青城臉色一沉,幽幽冷冷地恫嚇,「你再不說清楚你家小姐怎麼了,信不信我一把把你的頭給擰下來?」
多麼恐怖的威脅啊,珠圓當下顧不得哭了,說話流利得像是剛剛的結巴並不存在似的。
「奴婢剛剛帶著喜娘要去幫小姐打扮,可是,誰知道才進小姐閨房,就沒見著小姐,只看到地上有一大攤的血。」
聽到這裡,原本好整以暇的情緒一凜,那張俊逸的臉龐也添上了幾許的嚴肅。
「你說什麼?」
「小姐……小姐不見了啦!」說著,珠圓哇地大聲哭了起來。
雖然總嫌自己的主子喜怒無常,令人無所適從,可總也伺候了好幾年,那主僕之情自是濃厚的;現在主子卻在出嫁前突然失蹤,地上還留有一大攤血,她愈想就愈心驚,生怕小姐就這麼不回來了。
聽到珠圓的話,慕青城還來不及反應,一聲怒喝已經從門外傳了進來。
「你說你家小姐出事了?」一道人影飛竄而入,才不過眨眼的時間,米橫天已經宛若鬼魅地竄到了珠圓面前,抓住她的手,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我說小姐失蹤了,搞不好死了啦!那房裡這麼大一攤血,嗚嗚嗚……」
珠圓哽咽地解釋,話都還來不及說完,米橫天又飛竄出去,這來去無聲的本領,讓原本哭得浙瀝嘩啦的珠圓看得瞠目結舌,完全忘了要繼續哭泣。
一直以為,米大夫不過是個尋常的大夫,什麼時候他可以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啦?
而且他干麼那麼激動啊?
他不是向來都很討厭小姐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伸手撫摸剛剛被握住的雙臂——那力道捉得她好痛!
「這麼緊張啊?」慕青城看著眼前的一切,兀自低喃。
「大少爺!」看見他臉上帶著點狡意的笑容,一直愣在一旁的珠圓終於忍不住開口,怯生生地問道:「你不去……找小姐嗎?」
早就六神無主的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去找小姐呢?還是跟著米大夫回小閣?或者繼續站在這兒罰站啊?
「當然要去啊。」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完全看不到一絲著急的從容態度,讓珠圓有些摸不著頭緒。
大少爺不是向來很疼小姐嗎?為什麼這回小姐出事了,他卻一點也不緊張,好像沒啥事發生似的。
難道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手足之情嗎?
興許是珠圓臉上不經意之間表現出疑問與不贊同,成功的為她得來了爆栗一枚。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慕青城不悅的收回手。
「我只是……只是……覺得大少爺好像不太擔心小姐的安危。」望著那犀利的眼神,她連謊都不敢扯,連忙實話實說。
「她是我唯一的妹子,你以為我會不擔心?但你沒瞧見剛剛刮出去的那陣風嗎?有人比我更擔心啊!」
本來以為米橫天是真的對青嵐無情,可現下瞧來,倒也不是真的無動於哀呵!
很好,這樣真的很好,他相信,老婆回到他旁邊睡的時候應該不遠了。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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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審視著小閣的每一處角落,米橫天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波瀾,但從他那復雜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態度,卻可以清楚察覺他情緒的緊繃。
突然間,被遺落在床角的一樣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抄起床角的東西,才不過看一眼,他的胸口已經翻騰起巨大怒氣。
「是他!」瞪著手中那塊通體碧綠的翡翠,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它的主人是誰。
他的話剛巧落入緩步踱來的慕青城耳中,望著好友臉上那抹憤怒,他很肯定地說:「你知道是誰做的。」
「或許……」在他還沒把事情弄清楚以前,並不想牽扯出太多往事。
如果是沖著他來的話,那麼,他會親自去把事情解決。
「是誰?」望著地上那攤還未干涸的血跡,慕青城深邃的眼眸倏地瞇起,向來平靜的嗓音也染上一抹憤怒。
「我會負責把四小姐找回來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米橫天只是堅定的許下承諾。
「這是慕家的恩怨,慕家自己會解決。」很顯然,米橫天已經知道來者何人,而身為青嵐的長兄,沒有道理被排除在外。
有人要負責當然很好,不過,他可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如果對方是沖著我來的,就不算是慕家的恩怨了吧!」望著慕大少眼裡的堅持,米橫天也不讓步。
雖然不懂饒天居為啥要這麼做,但是他會去弄清楚。
稜角分明的下頷微微向血漬處一努,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都已經見了血,難道你指望我不聞不問?」
「我只希望你能給我時間弄清楚一切。」他的眸中有著乞求和堅持。
「為什麼我應該要答應你?」對於他眸中的神色視而不見,慕青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刁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對青嵐向來避如蛇蠍,不是嗎?」
「這……」
真的是避如蛇蠍嗎?那心底那如火焚一般的憂心又是從何而來呢?
「不管怎麼樣,我得先把人救回來再說。」
「你有把握?」即使很清楚好友的能力,但事關唯一寶貝妹妹的安危,他不能不小心謹慎。
「我會將她的命看得比我的還重要。」
不經思索地,這句話便已經沖口而出,他的堅定引來了慕青城的側目,但他卻坦然以對,對於那銳利的審視目光完全沒有閃躲,仿佛這樣的承諾是天經地義一般。
終於,慕青城頷首答應了他的要求。
沒有一時半刻的耽擱,他轉身就走,急切的步伐充分顯現出他的心急如焚。
「或許你該想想,你對青嵐難道真的沒有任何的情絲嗎?」
慕青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像是鬼魅一般,直追米橫天而來,他原本疾行的步伐為之一頓,然後才又快步離去。
雖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他的表現已經印證了慕青城的臆測。
這世間的感情呵,只怕半點不由人吧?
一如他和他的愛妻,一如堅不言愛的米橫天,呵呵!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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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那灼人的熱度仿佛占領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陌生的感覺也讓她難受的呻吟出聲。
自黑暗之中幽幽轉醒,青嵐甫睜眼就見到那個夜闖小閣同她說故事,自稱叫做饒天居的男人,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
「你們……」她試著想要開口,可是干澀的喉頭卻仿佛有一把火在燒,讓她痛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慕四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可是還得再忍忍,等一下就會有人來解救你於水火之中了。」
即使一開口,喉嚨就像有千萬根針在刺一般疼痛難忍,但青嵐還是強忍著痛苦,勉強問道:「你們想干什麼?」
「想達成你的心願。」
站在男人身後的女人始終沒有開口,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那種仿佛在秤斤論兩的眼神讓青嵐感覺很不舒服,倒是饒天居態度和善的開了口,可是答案卻更讓青嵐如墜五裡雲霧之中。
「我不懂!」青嵐舉目四望,只消眼珠兒一轉,那陌生的環境就讓她肯定,自己已經被帶離了慕宅。
他們這般大費周章的將她帶離慕家,還不知讓她吃下了什麼,讓她宛墜地獄之火般的難受,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了讓她達成心願?
即使身軀難受至極,她還是努力地勾起唇角,扯出了一抹充滿譏諷的笑容,勉力鎮定精神,語帶諷刺地冷嘲,「擄走我算是替我達成心願?」
對於她的態度,饒天居倒是絲毫不以為意,依然笑意滿面。
「我知道你很愛米橫天。」
他用的並不是臆測的語氣,而是肯定萬分。
「那似乎並不關你的事。」青嵐冷哼一聲,反唇相稽。
「米橫天是我唯一的弟弟,雖然他從來就不願承認,但是我想對於他的親事,我還是有資格插上一點手的。」
「你想怎麼樣?」猛然問,青嵐竟然覺得饒天居的笑容中,帶著與她大哥相同的奸狡。
她心中一凜,靈慧的心思多少有點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
或許並無惡意,但是手段卻顯得卑劣。
「說老實話,我本意並不想這麼做,可偏偏米橫天的頑劣讓我不得不如此。」饒天居先是重申自己的立場,然後才又老實的解釋,「我剛剛喂你吃下了『春兒醉』。」
就這麼一句話,青嵐怎麼還會不知道饒天居腦袋裡動的是什麼樣的心思。
她猛地搖了搖頭,即使再愛米橫天,她也拒絕接受這樣的安排,這……對她而言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污辱。
「我要你打消這個念頭。」她厲聲說,即使身處苦痛之中,但那份與生俱來的尊貴,還是讓她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與傲然。
「箭已上弦,不能不發。」
「我寧願死!」她銀牙緊咬,逐漸失了焦距的雙眸卻散發出強烈怒氣。
「我知道這樣做會折損了你的驕傲,可是請你體諒一個為人兄長的心思,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唯一的血脈至親孤單以終。」
「那不關我的事!」面對饒天居那近似哀求的眼神,她冷言以對。
無論如何,她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得到米橫天,寧願嫁給劉天霖以保有自己的驕傲,也不要用責任去拴住一個男人。
面對慕青嵐的怒氣,饒天居望著她良久,卻也只能吐出這句話。「對不起。」
「你不該……他會恨你的。」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已決,她斂下怒氣,好言相勸。
「就讓他恨吧!這輩子,他恨得還少嗎?」
說恨也許太沉重,但至少是有著滿心的怨吧!
因為心中積怨,所以才會這般冥頑不靈,怨他的父母自小便因為他的體弱而捨棄了他,也怨上天太早收回祁如倩的生命,更怨皇上讓米家無端遭逢抄家滅門之痛。
縱使弟弟他從來不說,但他這個大哥卻是懂得的。
「你……」青嵐還要說些什麼,門外卻已傳來了一陣騷動,他們都還來不及因為那異樣的動靜做出任何反應,眼前的木門已經無辜的成了一地碎屑。
「你該死的!」一進門,米橫天二話不說便朝饒天居拍出一掌,那掌蘊涵了他十成十的功力,完全沒有留一絲余地。
沒有料到米橫天竟然會這麼狠,對於那掌,饒天居閃得有些狼狽,雖然掌是閃過了,但卻躲不過米橫天接下來那一腳。
那一腳正巧踹到了饒天居的胸口,一大口鮮血就這麼自他的口中噴灑出來,但即使如此,饒天居還是輕笑著說道:「呵,來得還真快!」
很明顯的,他並沒有將米橫天的怒氣瞧在眼中,語氣輕松自若得像是在喝茶談天一般。
「你該知道你傷了她就是在對我宣戰。」米橫天咬著牙說道。
「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看重慕家四小姐了,你不是總避她如蛇蠍嗎?」
「你該死!」望著饒天居臉上的笑容,米橫天氣瞇了眼,他緊抿的薄唇微開,胸臆之間的怒火翻騰。
「真生氣了?」瞧著米橫天臉上的怒氣,雖然被那一掌打得口中鮮血直流,但是饒天居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懼色,反而盡是笑容。
「你不該招惹慕家的人的。」
慕家於他有恩,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有難,所以饒天居的做法,壓根就是在逼他與他們反目。
「我不這麼做,你能看得懂你自己的心嗎?」面對米橫天那滔天的怒氣,饒天居卻是冷靜得不像受傷之人。
嘴角依然淌著血痕的他,一手捂著胸口,望著米橫天,笑了。「你盡可以恨我,雖然你嘴上總說恨我,可其實你連恨都不敢。」
「你……」饒天居的話像是一根針精准地插進了他的心口,也剝開他極欲隱藏的心緒。
「做我的兄弟,得要勇敢些,要敢愛也要敢恨,不要畏畏首首的,看了就令人討厭。」
「多話!」饒天居那活像是他大哥的模樣真是令人生厭,米橫天忍不住又是凌厲的一掌要拍向前,誰知一直待在他身後的如情卻驀地閃身擋在了饒天居面前,一副要替他承受的模樣。
「走開!」米橫天的掌硬生生在如情胸前寸許的地方停住,站在她面前的是他最心愛女人的妹妹,這掌無論如何他是拍不下去的。
「我不走!」如情搖了搖頭,臉上的護衛之情溢於言表,她冷言提醒道:「你既然這麼關心慕家四小姐,甚至為了她要置自己的親大哥於死地,那麼你還不快去看看她,再晚或許什麼都遲了。」
聞言,米橫天轉頭看向被擺在榻上的慕青嵐,只見她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於是他怒氣勃發地對著如情質問道: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讓她飲了春兒醉。」
如情邊說邊護著受了傷的饒天居走了出去,就在米橫天因為聽了她的話而渾身上下散發出仿佛想要將他身後之人挫骨揚灰的怒氣之際,她手一伸,便挾著饒天居縱身躍上了天際,然後落在不遠處的屋頂之上。
下意識地,米橫天起身要追,但身後的那一聲難受的嚶嚀卻讓他驀地僵住……
他該怎麼辦?
身為一個大夫,他無法轉身離去,但身為一個男人,他知道唯有離去才能保有兩人之間的清白。
可是……能走得開嗎?
他是一個大夫,當然不會不知春兒醉這種媚藥對於一個人會有多麼大的損害。
但凡飲下了春兒醉,不論男女,在三個時辰內不采行陰陽交合,那麼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男的會終生不舉,就像太監一樣,女的終生無法再受孕,不能生兒育女,而這還不是最殘酷的,最殘酷的是,她甚至有可能癱瘓,終生纏綿病榻。
他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不能!
他想,饒天居是了解他的,所以利用這種方式逼他接受眼前這個對他情深義重的女人,可是……他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再怎麼說,她都是劉家未過門的媳婦,如果救了她,那麼她和劉家的婚約又如何能了?
這樣的做法又會讓他們兩人陷入怎樣的糾纏境地?
縱是慕家有著天一樣大的權勢,只怕劉家也丟不起這個臉吧!
幾番的猶豫終於在青嵐那不斷逸出的痛苦呻吟中有了答案。
深吸一口氣,米橫天霍地旋身,幾個大步趨近了床榻。
當他神情復雜地望著身陷苦痛之中的青嵐時,她那原本闔著的眼驀地睜了開來。
透著一層迷霧,她卻清楚地認出了他,她朝著他搖了搖頭,眸中透著的竟是一股哀求。
她無聲地祈求他不要用這種方式救她,這不是她要的。
奇異的,僅僅只是那一個眼神的交接,沒有任何的言語,他卻懂得她想要傳達的意思。
那緊抿的唇微微上揚,向來總是對青嵐板著一張臉的米橫天,難得地露出一抹摻著溫柔的笑容。
「噓,沒事的!」
他試著輕聲安撫她,卻看到兩行清淚自她那充滿異常潮紅的豐頰蜿蜒而下,他很自然地伸手揩去那晶瑩的淚珠。
但她卻在他觸碰到她的同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你很難受吧?」
米橫天伸出於,試著想要安撫她,可是她卻不斷地住床角退去。
「別……」咬著牙,青嵐努力地抑制著體內那磨人的欲火,試著開口。「走開!」
面對她的驅趕,米橫天緊抿的唇角泛著一抹苦笑,他澀然地說道:「你知道我不能!」
「可以的,你只要……走開就好!」
在春兒醉的折磨下,她幾乎得要使盡全身的力量,才能維持最後一絲的清明,青嵐緊握著拳,任由自己的指甲嵌進柔嫩的手心,藉著那痛,不讓自己沉淪在藥性之下。
「我不能!」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轉身就走,但他不行,所以他的腳像是生了根似地,挺拔的身影居高臨下地瞧著深受折騰的她好一會,然後他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身軀時,她依然瑟縮了一下,可是卻已無力再逃。
「別怕,我會負責的!」
將她一把抱入懷中,米橫天轉身走人,就算要救人,他也不屑待在這兒,待在任何屬於饒家的產業上。
「我……不要這樣……」即使逐漸陷入了迷離的境界,青嵐依然這般喃喃自語地不斷說道。
「噓……」他低頭喃喃安慰,這樣脆弱而無助的她,驀地讓他的心泛起了一絲絲糾疼。
在不捨的情緒下,他伸手往她頸後一點,讓她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這是他至少能為她做的。
長歎一口氣,米橫天懷抱著她竄上了天際,雙足幾個輕點,人已經飛到幾尺外的天際之中。
「他恨定你了。」望著他們竄離的身影,如情這樣對著因為受傷而有些萎糜的饒天居說道。
「恨吧!」勾起了一絲笑,只要能幸福,就讓他恨吧!
反正,能被恨著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很傻!」
如情向來清冷的語氣忍不住添上了幾許激動,顯然對於饒天居的行為很不認同。
「傻就傻吧!」依然是笑,饒天居卻不再多言。
旁人永遠不會懂得他的心思,這二、三十年,他已經偷走米橫天太多的東西,是他該還上一些的時候了。
但這些,旁人不必知道,只要他自己知道就行!
他唯一求的就是有一個人幸福,只要有一個,那什麼都已經足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1:14
凝重的氣息回蕩在慕家大廳之中,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轉折,慕青城眸中漾著濃濃的不解。
饒是他心思細密,卻依然不懂,為啥兩個人一個失蹤、一個去將人救了回來之後,事情竟會有這麼大的轉折。
終於,在沉靜了好半晌之後,他開口再次確認米橫天的心意。「你的意思是要娶我們青嵐,而且是立刻?」
「對!」
昂然不屈的回應著慕青城的疑問,米橫天知道這是唯一能解決眼下情況,又能保住慕青嵐閨譽的唯一方法。
這一路上,望著青嵐那異常燥紅的臉龐,他的心似乎也跟著轉變了。
或許依然不愛吧!
可是在她失蹤時,那種莫名的憂心,與看著她受苦的心疼,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既然這樣,那麼成親應該是一個解決所有問題的好方法吧!
就算永遠不能愛,他也會盡力給她一個好丈夫。
「為什麼?」慕青城想要一個理由,雖然事情的發展照著他想要的方向走,但是他並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讓青嵐嫁掉。
「因為我要救她。」怎麼說她都是受他之累,所以他該負責的。
雖然他大可以先救了再說,可是他到底是個昂藏的男子漢,做不來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聽到他的答案,慕青城沉吟了一會兒,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你可以救她,但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想青嵐應該不會嫁給你的,我也不會答應你們成親。」
他自己的妹妹他知道,如果她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嫁給米橫天的話,那麼她就不會隨便應許劉家的親事。
即使是個女人,她還是有著慕家人的驕傲。
「你不顧她的閨譽了嗎?」終於忍不住揚聲質問,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想出的兩全其美的方法,竟然會被否決。
他以為慕家的人應該會樂見其成的,至少慕青城應該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不會反對才是。
誰知道……
「那種世俗的眼光她是不會在乎的,即使你為了救她而毀去她的清白,她也斷然不會要求你負責。」
米橫天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眼前這個男人任性到連一丁點做人大哥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就算慕青嵐真的如他所言不會在乎,那至少他這個做大哥的應該幫她在乎吧!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為什麼搞到最後,唯一在乎的人變成是他?
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那……現在人到底要救還是不要救啊?
「你去她的小閣吧,該怎麼做我相信你很清楚,要用大夫的身份或是男人的身份去救她,你也可以自己衡量。」
他將一切的選擇權都還給了他,不過他有預感,事情一定會往他想要的方向走。
因為他已經從米橫天的眼中看到了在乎,這種在乎是以前的他所沒有的。
「你們……」話到了嘴邊又全都咽回去,米橫天知道面對這任性的一家子,有時說破了嘴也是無用。
再說,她的時間也不多了,與其在這兒浪費時間,倒不如早點讓她脫離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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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開了她的穴道,他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幽幽轉醒。
雖然他可以讓一切結束得干脆俐落,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希望她能記得這一切。
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體貼。
在等待的同時,他用著從來不曾有過的仔細,看著那張細致的臉龐,一種很陌生的情緒悄然竄入他的心底。
那染著些許英氣的眉、眼,還有那帶著一點倔氣的唇角,讓她整個人除了美麗之外,更帶著一抹叫人炫目的氣息。
以前,總覺得她任性,卻忽略了她的任性其實很少傷了人,其實她並沒有他以前認為的那麼不堪吧!
是他……因為想要將她驅離,所以用帶著偏見的目光瞧她,因為唯有這樣,他曾經對如倩有過的許諾才會永遠持續。
「嗯……」輕輕的一聲嚶嚀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凝神定睛瞧去,便墜入了她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
「我要和你成親。」活像是帝王一般的宣告著,不等她有任何反應,米橫天的手已經來到她的衣襟之上,□落地以食指挑開了一顆盤扣。
那樣的宣告讓甫幽幽轉醒的青嵐有著瞬間的怔愣,她呆望著米橫天臉上的堅定,好半晌不能回神。
以往那個總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卻開口說要和她成親?
是她聽錯了吧?
但這樣的認知在他的手挑開她的扣子時被完全打破,面對他這舉動,青嵐不敢置信地瞪了大眼,伸手想要阻止。
但是一陣陣她並不陌生的熱潮又開始在她身上蔓延開來,而且還有愈發劇烈的趨勢。
驀地,在那一瞬間她想通了他說要和她成親的原因。
也只能是這個原因吧!
他到底算是個行事磊落的男人,要用這樣的方式救她,成親是彌補她閨譽的唯一方法。
「我不要……」伸手拍去了他在她衣襟上徘徊的手,那一拍她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可卻像是浮蟻撼樹一般,無法移動他分毫。
「噓!」捺著性子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米橫天的食指抵在青嵐的唇上,不讓她說話。
「我們一定會成親的。」他堅定地說著,那態度並不因為她的抗議而軟化分毫。
「你……」面對他的強硬,青嵐再次開口想要說話,可是唇才開,正好讓他趁隙吻了個正著。
他那略略帶著一點兒冰涼的唇卻讓她渾身的熾熱加劇,一種渴求更在她的血液之中竄流著。
那種灼燒的難受讓她即使牙關緊咬也擋不住,媚人心骨的呻吟不斷從她唇瓣竄出。
輾轉纏綿的吻呵!
即使只是因為解毒的需要,但米橫天還是希望能給她一個比較美好的記憶,所以他並不急躁。
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品嘗著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膚,可當他的耳際不斷竄入她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呻吟時,原本的氣定神閒跟著起了變化。
那平緩穩定的呼息變成了粗喘,一股欲望也跟著沖上他腦際。
春兒醉的藥力讓她變得毫無保留,而那種毫無保留對男人而言,就是一種致命的春藥。
即使有著再強大的自制力,面對這樣的她,也會上崩瓦解全然失控吧!
他輕巧的一個翻身,用雙手撐住自己,俯視著她的嬌媚。
在藥力的驅使下,她那宛若白藕般的手臂自動自發地圈上他的頸項,拉著他貼近,而他也樂得從善如流。
當那一強壯、一纖細的身軀徹底貼合,那股情動再也無法壓抑,米橫天的手悄然住下探去。
他的舉動自然引起青嵐更加嬌媚的嚶嚀,柔軟的身軀自然地貼近他,終於,米橫天再也忍不住了,勁瘦的腰身一挺就穿透了她。
既痛且麻的感覺讓青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米橫天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維持不動,好讓她可以適應自己的存在。
倒是他這廂在努力,那邊卻在初時的疼痛過去後,開始不由自主的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即使不知道自己在渴求的是什麼,可是……那種就是想要得更多的念頭卻一直不斷地折磨著她。
終於……他再不能忍受地低吼了一聲,勁瘦的腰也開始帶著規律的節奏,不斷攻占著她的每一絲感覺。
夜緩緩降臨,他與她一起沉淪……攀升……再沉淪……終至跌落那無止無境的欲求之中。
關於未來,關於成不成親,都不是現在的他們所能思索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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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俏然地翻起了魚肚白!
在那光明驅走黑影的同時,青嵐醒了!
初時,昨天的一切都已不復記憶,唯一存在的就是渾身上下那莫名奇妙的酸疼。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要懷疑昨兒個有人趁她睡著時,溜進了「春暖閣」來痛揍她一頓。
所以現在的她才會全身這麼酸疼,好像被馬車輾過一般。
莫名其妙的她伸了伸懶腰,但手才一抬就觸到了一面肉牆。
「咦……」青嵐疑惑地輕叫了一聲,該不是珠圓那丫頭伺候她伺候到不小心在她的床上睡著了吧?
而她渾身上下那莫名其妙的酸疼,該不會也是她的傑作吧?
這樣的猜測讓她努力地撐起自己虛軟的身子,准備找人算帳,可是她才起身,定睛一瞧,三魂七魄頓時被嚇飛了一半有余。
「他……」怎麼會在她的床上?
在那張不該出現的臉龐映入眼簾時,昨夜的記憶也開始一點一滴的回籠。
她在嫁入劉家的前一夜被一個陌生男人饒天居給擄走了,然後被喂食了春兒醉,再然後……
該死的!
他與她……他終究還是用了這樣的方法來救她……那種她最痛恨的方法。
跟著,昨夜他那一句宣告也開始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重復著。
我們成親——他說!
然後他占領了她,而她也不由自主的沉淪。
只是因為春兒醉的關系嗎?
她捫心自問,這不是唯一的原因,真正讓她沉淪的,是她始終不肯從他身上收回來的心吧!
所以,要與他成親嗎?
答案當然是不!
她不要他們的關系只源自於「責任」二字。
對她來說,那是一種極大的污辱,而且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污辱。
「我不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將話說出了口,直到她以為應該還在沉睡之中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你不要什麼?」
「我絕對不要和你成親。」還是沒有發現他們正在對答,青嵐再次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米橫天再問,聲音沉沉的,完全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他醒來之後,絕對會面臨這種狀況,可是真正聽到她的拒絕,他還是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一切都好像變了?
明明就是她愛著他,可是現在卻變成了好像他在求她似的。
「因為你不愛我,還很討厭我,我不要跟這樣的男人綁在一起一輩子。」青嵐很誠實、很認真地說道。
承認他不愛自己,還被他討厭著,對她來說亦是一件難堪的事情,可是難堪總比受辱好,她絕對不要一輩子帶著這個恥辱面對他。
再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女人,渴求的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我不討厭你。」米橫天皺著眉頭澄清,他啥時說過討厭她了。
或許有時他會討厭她的任性,可是那只是針對她的行為,而不是她這個人啊!
「你討厭我!」面對他的否認,青嵐可沒有任何一絲絲欣喜的感覺,只是固執的質問道:「如果你不討厭我,又怎麼會打傷我?」
「我……」那不過是盛怒下的一時失手,但望著她那張寫滿固執的臉龐,米橫天知道現在怎麼同她說都沒用了。
她鑽進了死胡同裡,跟她說得再多都沒用,反正他是鐵了心要娶她,沒有讓她有說不的權利。
「不管怎麼說,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成親。」
「不要!」簡單的兩個字,青嵐固執得教人生氣,翻身就要下榻。
板起了臉,他伸手扯住她的手,巧勁一使就將她拉回自己的懷抱之中。
「不管你要不要,我們都要成親。」
「我才不要因為你們兄弟之間的紛爭而成為犧牲品,我是堂堂的慕家四小姐,可不是能夠任你們玩弄的村姑。」
端起富貴的架子,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些傷人的話,可是現在只要能夠讓他打消娶她的念頭,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你不是這樣的女人,做不來嫌貧愛富這種事,當初我只是個官奴時,你都可以義無反顧的愛上我,現在裝這副嘴臉,誰會相信?」米橫天冷哼了一聲,拒絕被她的鄙夷惹火。
「或者那個時候的我只是貪鮮。」青嵐冷笑著反駁,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慌亂。
該死的,平日他罵她任性時,怎麼沒有這麼了解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好像多懂她似的。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就是娶定你了。」
被他的篤定激得想要尖叫,青嵐圓睜著眼瞪他,腦袋不停飛快地轉動著,希望能夠替自己想出解套的方法。
「我不嫁就是不嫁。」只是方法還沒想到,她除了像個任性的小孩一樣怒吼,對他完全沒轍。
薄抿的唇緩緩牽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雖淺,卻讓她的背脊冷不防竄過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你干麼這樣笑?」她終於沉不住氣的問,總覺得那種笑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就像是大哥每次想要算計人時的詭笑!
他在算計些什麼?像他這樣磊落的大男人又能怎樣算計她?
「信不信,我綁你拜堂?」米橫天輕笑,但是深邃的眼底卻有著明顯的堅持和警告。
他的話在告訴她,別再做困獸之斗,不管再怎麼掙扎,他都會不擇手段達成目的。
「你……」面對這樣子的他,青嵐徹底被打敗了。
以前她怎麼都沒有注意到,他是個有著蠻性的男人?一旦蠻起來,怎麼說都說不通。
對了!「那你說,你是以什麼身分而救我?大夫或是男人?」除了以這樣尖銳的問題打消他的念頭,她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逼他面對問題。
「我……」他一時語塞,好友的話也隨即浮仁心頭。
要用大夫的身分或是以男人的身分去救她,你可以自己衡量。
昨夜,直到進入小閣前,他都認為救她回來時的在乎不過是醫者天性使然,看見她因藥性而漲紅的雙頰,和隱忍著不適而冒出的斗大汗珠,便只想著讓她脫離苦海。
可是在身子覆上她之際,卻不知怎麼的不願讓她受半點委屈,即使是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也不想讓她隨便的由女孩轉變為女人。
於是他吻上她的唇,在與她結合時仍細心注意著她的反應。
那時候的自己,仍然只是個大夫而已嗎?
不知他思緒的慕青嵐認為他百分之百是以大夫身分解救自己,這會兒的遲疑不過是怕傷了她的心而已,盡管早已知曉,卻還是又被傷了一次。
「看吧,就因為你救我只是因為自己的大夫身分,所以我絕對不會嫁給你。」強堆起笑,她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得不到他的心,她起碼還能守著自尊過活。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改變心意。」因為無法回答自己心中的質問,米橫天只能狼狽的起身穿衣,藉著背對床上的人兒來掩飾心底的慌亂。
「那你就慢慢等吧。」看著那寬闊的後背,她任由自己最後一次將依戀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然後閉起眼睛,暗自作了決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1:34
「你還願意娶我嗎?」
開門見山,青嵐完全沒有一般姑娘家該有的矜持,無計可施的她,終於找上了劉天霖,一個曾經被她嫌惡,但現在卻是唯一能讓她擺脫困境的男人。
「你還想嫁給我?」
當日婚禮無故中斷,他還以為是她臨時反悔,不想嫁進劉家。
面對她這種逃婚的行為,雖然他爹氣得只差沒有七竅生煙,他的面子也有些掛不住,可問題是慕青嵐終究不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千金。
她慕家不但家大業大,還有一個公主少夫人,連太子都得讓她家三分,所以他們縱使既氣且怒,也只能吞下悶虧,連討都不知該怎麼討。
可誰知今日她卻親自登門,而且開門見山的就這般問道,怎能不讓他感到驚訝呢?
「對,我還是要嫁你。」面對他那充滿疑惑的眼神,青嵐肯定地點了點頭,開口解釋,「當日我並不是逃婚,只是被賊人擄走了。」
「你被賊人擄走?」
一聽這話,劉天霖的驚訝更深。慕家四小姐失蹤是何等大事,但他卻連一丁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
她……是誆他的吧!
沒有忽略他眸中的疑惑,青嵐冷冷的勾唇而笑,更加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我不但被歹人擄走,還被下了藥,為了解毒,我已經失去清白。」
聽到這裡,劉天霖更是傻眼。她確定她是真想要嫁給他嗎?
普通的姑娘遇到這種事,不早該投繯自盡,以保名節嗎?怎麼她說這件事情的語氣,卻完全是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模樣,還這麼大剌剌的告訴他,難道她不知道,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忍受這種事嗎?
以前,他只知道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所以才會被她的美色所迷,從來都沒發現她竟然如此特立獨行。
像這樣的女人,好像不是他可以駕馭得了的吧。
再說,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她都已經被「用」過了,娶這樣子的破鞋,太傷他大男人的自尊了。
想要娶她的心頓時打了一個大折扣,原本眸中的愛慕之意,更是被不屑和蔑視所取代。
他的改變之明顯,向來善於察言觀色的青嵐當然不會沒有注意到。
冷冷勾起了一抹笑,對於劉天霖這種預料之中的反應她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那其實就是一般男人會有的反應。
「既然如此,我想我們的婚約就此打消吧。」他的語氣很理所當然,一丁點兒也不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錯。
「你不會願意取消這個婚姻的。」她很篤定,臉上那抹自信的笑容讓劉天霖幾乎看傻了眼。
這女人究竟是哪來的自信啊?
「我對破鞋沒興趣。」他說得很直接也很難聽,但青嵐的臉上卻仍是波瀾不興。
「我知道你沒興趣,但是對慕家的財富有興趣,也對慕家如日中天的權勢有興趣。」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要說的是,你娶我,我們做一年有名無實的夫妻,一年後你便可以以七出中的任何一條將我休離。」
她想過了,只要她嫁人,米橫天應該就不會再固執下去。
反正他娶她也不過是為了要負責,現在出現別的男人願意娶她,他應該樂得甩掉她這個燙手山芋吧!
「那你要我做什麼?」
「只要你願意配合,乖乖當我名義上的丈夫,你的好處是可以得到隨著我陪嫁過來的大筆嫁妝,還有,在這一年內我會替你們劉家賺進白花花的銀子。」
呵,幾乎不用多想,只要花上一年,就可以賺進大筆金銀珠寶,說不心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劉天霖目露貪婪。而且或者不單單只是財富,還有一個這麼活色生香的女人當他的娘子,玩完還不用負責任,一年後就可以甩開……
似乎可以透析他心中剛剛閃過的骯髒想法,青嵐冷冷的警告,「記得,只有錢財,如果你想得到其他額外的好處,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話說完,沒等劉天霖的答案,她便轉身出了劉府。
她有把握,他一定會同意的。
該死的,她竟然敢……
這個任性過了頭的女人,她竟然膽敢這麼做!
寧願嫁給那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也不肯嫁給他。
如果他會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那就真的該死了!
難道她就沒想過,她很有可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嗎?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他就氣得想砍人。
想都沒想的,他往慕青城的書房沖去,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任由他們兄妹這麼任性了。
帶著翻騰的怒氣,米橫天二話不說就直接提腳踹門,轉眼間,原本還好端端的門板已經變成殘破的屍體。
「我不准你把她嫁進劉家!」破門而入的他,腳步都還來不及跨進書房,就已經忙不迭地大刺剌警告,說話的態度也一改平素總是低調又低調的方式,仿佛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米橫天又回來了。
「不准?!」相對於他夾帶著氣勢不凡的怒氣而來,慕青城只是微微扯唇而笑,瞧都不瞧地上那扇破碎的門一眼,仿佛對於他的行為沒有一丁點兒的意外。
他的到來,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過必須承認,破門而入的進場方式著實讓他有些嚇一跳。
看來,他心底的在乎似乎比他想象的多很多呵!
眸中一閃而逝的是一抹滿意的興味。他就說嘛,總有一天,青嵐和橫天一定會兜在一起的。
「對,我不准你答應她。」面對老友的質疑,米橫天的態度沒有退讓,昂首挺胸,再一次堅定重復自己的要求。
「可是……」如果不是好友的態度太認真,他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笑出來。
是性格轉換了嗎?一個曾經對青嵐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還曾無情打傷她的男人,如今卻因為她想別嫁,而憤怒得像是一只困在圍欄中的猛獸……呵!
「不要再笑了,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又是那種惹人厭的笑容!米橫天一看到那張無所謂的笑臉,更是火冒三丈了起來。
「這很嚴重嗎?」慕青城笑著反問,仿佛他的憤怒和著急都很多余。
基本上,他那個妹子看起來或許驕縱、或許任性,好像是個不知人事的千金大小姐,但其實骨子裡卻有著慕家人該有的精明與干練,這些年來,甚至悄悄幫了他不少忙,她並沒有橫天想的那般不解人事和任性。
她會毅然決定要嫁入劉家,必然已經做了萬全的准備,他甚至認為,這樁婚姻絕對是一場利益的交換。
必定是為了逃避橫天想要負責任的執著,不得已才想出來的法子。
「這難道不嚴重嗎?她已經是我的女人,卻任性的想要嫁給別人,說不定她現在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骨肉呢!」
米橫天氣呼呼的說著,對於慕青城宛若老僧入定、不聞不問也不在乎的表現,顯然頗為不滿,卻又無計可施。
「既然是你的女人,難道你不該自己去解決問題嗎?毛毛躁躁的跑來找我發脾氣,似乎於事無補吧?」好整以暇的面對山雨欲來的怒氣,慕青城一針見血的點醒他。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米橫天的火氣就更大了。
這幾天,他每天都和青嵐玩著躲貓貓,不是她前腳剛走,他後腳才到,就是她躲在小閣裡,讓珠圓出來打發他,反正就是死也不肯見他一面。
面對她的閃避,他真的懷念以前只要一回頭就能瞧見她身影的時光了。
當時覺得煩,現在……卻是求之而不可得。
唉,是報應吧?自作孽啊!
「我要是找得到她,還需要來這邊警告你不准答應嗎?」
用力爬了下那頭濃密的黑發,米橫天重重地往身邊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那種困獸般的無奈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笑。
慕青城很識相的沒有笑出來,即使笑意已經漾滿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我以為那小閣對你來說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看著好友挫敗的模樣,慕青城好心提議。
軟的不成,不會來硬的喔?
就像他,親親娘子不理人,他就把她鎖在自己的屋裡,努力軟化她的態度。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她就有辦法避開我。」
苦悶的抱怨著,米橫天手一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顯然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面對好友的挫折,慕青城雖然寄予同情,卻也只能雙手一攤,然後說道:「你該知道,她雖然是我妹,可是我一向不太管她。」
「婚姻大事也不管?」瞠大了眼瞪著好友,雖然來這之前他就已經有心理准備,可真聽到自己預想的答案,還是忍不住又氣又急。
「她雖然是我的妹妹,但卻有權選擇她想要的人生。」
「可是……劉天霖不會善待她的。」
先別說她已非完璧之身,光以劉天霖那個被寵壞的小孩脾氣,能帶給青嵐什麼幸福美滿的人生?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干涉她,因為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如當初她選擇還是官奴身分的你時,我也沒反對一樣,現在她堅持要嫁進劉家,我也不會反對。」
其實,認真說起來,他倒也不是真的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只是能這般灑脫,是因為他知道有人會替他解決這個問題,而那個人就是眼前急得像是熱鍋上螞蟻的男人。
「你……」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試著平心靜氣思索慕青城的話,其實,理智上他知道老友說的沒錯,可是情感上他卻無法這樣認同。
「所以你會任由她做出委屈自己的選擇?」他做出這個結論。
「不管她作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她,她是慕家四小姐,不會有人敢讓她受委屈,她也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女人,所以如果你的阻止只不過是擔心她不幸福,那麼……我認為那是不必要的。」
「為什麼?」
「既然你不愛她,劉天霖也不愛她,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帶給她的幸福會比劉天霖多?」
他的質問讓米橫天整個人愣住,他望著老友的臉,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如果他與劉天霖都不愛她,那麼他又憑什麼認定自己能給的幸福比較多?
但真的不愛嗎?
那……與日俱增的牽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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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還真沉得住氣耶!」
那廂找人找得快發狂,這廂卻是好整以暇的嗑瓜子、聊是非,態度輕松得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
面對這樣氣定神閒的青嵐,黎謹言在嗑完一堆瓜子之後,終於忍不住問起最關心的事。
「為什麼要沉不住氣?」
如果她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那麼沉不住氣是應該的,可既然都已經決定了要走的路,又何必再庸人自擾呢?
「他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到處找你,你忍心?」
「為什麼不忍心?」面對嫂子好笑的問題,青嵐揚起唇角帶笑反問。
他氣得跳腳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對心愛的男人,基本上應該是捨不得讓他著急的,除非……你不愛他。」
「對於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心疼是一種浪費。」她很實際的說道。也許她曾經盲目過,一心奢望得到他的愛,但現在她已經清楚的明白,不是她用心付出,男人就會以愛回報。
所以,對於他的不愛,她接受,不能接受的是他明明不愛她,卻想用責任來框住彼此。
像他那樣的男人,一旦將她當成了責任,就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拿自己的幸福來開玩笑。
可他又憑什麼以為她的幸福一定系在他身上呢?
「真的放下了嗎?」看著小姑氣定神閒的模樣,黎謹言迷惑的問。
輕輕頷首,笑容中尋不著一絲絲的勉強。
即使她的表現如此灑脫,但是黎謹言還是很難柏信。「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就放下?」
她還記得當時的自己,縱然心底帶著一股恨意,都還是無法放下,這就是女人癡傻的地方,愛上了一個男人,比死還慘。
那種放不開呵!
「說真的,要完全不在乎當然不可能。」既坦率又大方,青嵐半點也沒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意。
「但是……」這樣不是很矛盾嗎?
既然在乎,為什麼又要執意嫁給別人?
輕易看出了嫂子心底的疑惑,她的目光眺至遠處,仿佛在深思什麼。
看到她的模樣,黎謹言也不打擾,逕自端起冒著熱氣的香茗,輕啜了一口,當那茶香縈繞著她的喉頭時,青嵐也開了口。
「強摘的瓜兒不甜,用責任維系的婚姻不會長久。」
「或許,終有一天他會愛上你啊?」她真的覺得會有這麼一天,但青嵐似乎不願這樣想。
「他的心裡已經有人住了,沒有任何空間可給我。」
她以為還不懂得愛人的他,其實早就已經將畢生的愛給了一個女人,即使那個女人已經長眠在後院的竹林裡,可是……依然深愛呵!
為了她無意間的打擾,他曾經毫不留情地打傷了她。
這點就可以證明,他不是不懂愛,只是在全然付出之後,便再也無愛了。
對於這樣的他,她真的沒有信心也沒有把握,他會有愛上她的一天。
所以她選擇了割情捨愛,嫁給劉天霖只不過是掙脫這枷鎖的一個方法,她要用一年的時間換一輩子的無牽無掛。
「啊……他有愛人了?可是怎麼都沒聽說?」乍聞這個消息,黎謹言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她死了,那是他心底的秘密。」青嵐干脆將所有的秘密全都說出來。
因為知道嫂子是真正關心,所以她不在意這樣的刺探,她要她幸福,這點她懂,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幸福不系於米橫天身上。
女人……不一定要有婚姻才會幸福吧?
「那……那……那該怎麼辦啊?」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太監,黎謹言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緊張的樣子惹得青嵐發噱。
「嫂子,我問你,如果沒遇著大哥,你會想成親嗎?」
黎謹言誠實地搖了搖頭。她不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女人,所以在還沒遇到慕青城前,從來沒想過成親這檔子事。
那時候的她滿頭滿腦想的,就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家裡的生活過得更好。
「那就是嘍,女人不成親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兒。」
「你若只是不成親,待在家裡一輩子那還好一點,偏偏你硬是要嫁進劉家,要是劉家發現你已非完璧,知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黎謹言的咕咕噥噥青嵐可沒有漏聽一個字兒,可是偏偏那一長串的叨念太過羅唆,將她的耐性一點一滴全磨盡了,最後她索性開口說道:「劉天霖已經知道了。」
匡啷!
黎謹言手中的瓷杯因為震驚而脫手跌落,當然落得屍骨無全。「你說什麼,他已經知道?」
「對,他知道了。」
「怎麼可能,你大哥曾經嚴令封口,絕不可能會把消息傳出去才是!」
相對於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青嵐卻是好整以暇,認為這沒啥大不了似的。
「不行,我得去找你大哥,讓他收回答應你的這場婚事,否則你嫁過去別說不會幸福,只怕連普通日子都沒得過。」
急匆匆站了起來,黎謹言說走就走,可是卻被眼明手快的青嵐給一把扯住。她不能讓嫂子去找大哥,現在她是箭在弦上,—定得發了。
「事情是我講的。」她主動招認。
「你?!為什麼?」不敢相信看似精明的青嵐會蠢到這個地步,黎謹言瞪大了眼,無法理解她在想些什麼。
「因為在這一樁婚姻中,我並不奢求什麼寵愛與甜蜜,我要的,是婚姻過後的自由,不被束縛。」
倒抽了一口氣,卻不是因為她的話驚世駭俗,而是因為在這句話中,黎謹言聽到的是一個女人心碎的聲音。
只有無心才會不求,看來青嵐是打算將自己的情愛葬送在米橫天身上了。
既然不愛,也不要相守,她的愛很絕對。
「你這樣會很苦的。」她忍不住心疼的歎息,要和深愛的男人告別,無異是一種剝離的苦痛。
又是一抹燦爛的笑容,青嵐微偏頭,臉上有著慧黠;「苦嗎?是釋然!」
「那米橫天那兒,你打算就這麼躲著嗎?」
「總要面對的!」她笑著,並沒有打算躲避一輩子,她會和他說清楚,然後不留遺憾地去開創新生活。
她知道這樣的結果他不會簡單就接受,更不會好受,但是那又怎樣呢?
他不總說她任性嗎?那麼就讓她任性最後一次吧!
是報復嗎?
或許吧,留點小小的遺憾給他,或許他會因此將她放在心底一輩子,一如他對那個女人的缺憾一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1:59
徘徊、猶豫。
盤兒大的月亮高掛天空,將原本漆黑的深夜映照出一片暈黃。
米橫天佇立在月光下,仰望著那已經漆黑一片的小閣,來回踱了三步,遲疑不決。
能勸醒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再過兩天,劉家的人就要二次前來迎娶了。
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她倒是安之若素,除了躲他躲得興高采烈之外,其他的倒是什麼都不顧了。
她……難道真的鐵了心要嫁進劉家嗎?
想到這裡,驀地心頭一揪,什麼都顧不上就往前邁去,正要舉腳踹開小閣的門,但還沒來得及碰上那門板,它就已經吱呀一聲地往旁邊滑開。
門才開,便見青嵐端著一臉的笑,款款生姿地跨過了門檻,向他走來。
終於,不再逃了嗎?
米橫天站在原地不動,等她走近,手一伸,敏捷的出手攫住了她的手臂,鐵了心不讓她再有逃走的機會。
面對他的舉動,青嵐只是輕輕勾唇而笑。如果要逃,就不會主動送上門來了。
這該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了吧,能面對面相對著……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主動領著他進小閣,拾級而上。
今夜的她除了要和他談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一個從來不為人所知的想法,就連她的嫂子也不知道。
「我不准你嫁。」終於得以親口對她說出這句話,米橫天的姿態狂妄,一副以她的男人自居的模樣。
「理由呢?」輕笑了一聲。早知道這會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也心知肚明他會給她什麼理由,但她要聽他親口說,因為親口說的才算數。
「你是我的責任,沒道理要去嫁給那個無所事事的公平哥兒。」一雙眸子緊緊地凝視著她,他說著說著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
不曉得為什麼,她那一臉篤定的模樣,讓他的心裡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她臉上隱然散發的倔強和固執,他不是第一次瞧見,也相信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認真說起來,朝廷雖然已經請禮部著手恢復你米家的官爵,但聖旨未下,你還是待罪官奴一名,而我是你的主子,你的不准,逾越了。」
「可我也是你的男人啊!」就算是官奴又怎樣,她還是他的女人,他認為他有不准的權利。
「那又如何?」細細的柳眉高高挑起,青嵐還是—臉雲淡風輕,倒是米橫天的情緒已經有了明顯的波動。
不該那麼沉不住氣的!
他知道該平心靜氣,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給劉天霖,他就是一肚子火氣,其中仿佛還夾雜著一股不知名的酸。
「既然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便該謹守禮教,執手共度白頭!」
現在是大道理時間嗎?
對於他的八股言論,青嵐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有些意興闌珊的說:「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我的關系並不出自於兩情相悅,充其量只不過是大夫救治病人的行為。」
既然只是救人,說到一輩子就太嚴重了。
螓首輕搖,她的臉上飄起了一抹輕忽的笑容。
「你一定要這麼詮釋這件事嗎?」聽見她的說法,他的兩道濃眉只差沒連成一條線。
雖然事實好像是她講的那樣,可是聽到她用清冷而不帶感情的聲音說著這事,好像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很遠、很遠,他就是不舒服。
「不然呢?我應該想成你是因為愛我才和我上床嗎?」冷嗤了一聲,像是在譏笑他的天真。
被她的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米橫天瞪著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快地道:「不管愛不愛,我奪去了你的清白是事實,所以我該負責。」他未曾細想自己不願見她琵琶別抱的心情為何而來。
負責、負責、負責……
他口口聲聲的負責,聽在青嵐耳中只覺得刺耳極了。
「你不愛我,你我心知肚明,我不願困守在一樁沒有愛的婚姻中,所以我不會嫁給你。」冷冷的,她表明自己的立場。
「愛不愛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難道劉天霖就真的愛你?」米橫天反唇相稽,以為自己這些話應該打著了青嵐的痛處,可誰知,她臉上的笑卻更燦爛。
「他不愛我,我無所謂。」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會讓人錯以為他們現在討論的不是她的未來。
「因為我對他求的本來就不是愛,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很公平的事,不是嗎?」
「那你要的是什麼?」他忍不住沖口問道。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完全沒有交集。
他嘗試著要厘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隱約間,他似乎懂得,但又好像差了那麼一點點。
「所以你覺得我們之間不對等,非得要我愛你,你才覺得公平、才願意嫁給我?」
「可惜的是,你不會愛我。」對於他的問題,青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笑著偎近他,蔥白似的食指輕點著他的心房,「這兒已經有人住了,不會再有我的空間,所以我放棄、所以我會嫁給別人,以後……你大可以忘記對我的這份責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呵!
她不要施捨來的東西,她要的,她會自己去取得。
「你……」說話間鼻際倏地竄進了一抹熟悉的馨香,那縈繞的香氣讓他的思緒驀地一頓。
那夜她的嬌喘吟哦仿佛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在這一瞬間,他真的有一股沖動想要綁走她,然後將她鎖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再也不放她走。
偏偏這種任性的事他做不來,何況他身上還有許多責任要扛。
「可是我不能忘記。」即使軟玉溫香近在咫尺,但米橫天還是試圖不被影響,努力說服著她。
可向來任性的青嵐沒心思再談下去,她的手悄然爬上了他的胸膛,當感受到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時,突然在心中長歎了一聲。
他會恨她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是鐵了心要這麼做,如要說她任性,那就由他去說吧!
今夜見他,並不是因為改變了心意,純粹只為了勾引。
或許今生她都不想再愛,但她卻想要一個流著他的血、出自她身的骨血。
所以總避著他的她讓他進了門,之所以讓他說了那麼—大篇廢話,都只是為了達成心中所想。
「你……干什麼?」抓下她那不安分的小手,米橫天又被弄糊塗了。
她鐵了心不想嫁他,卻不討厭親近他?
她在盤算些什麼嗎?
他的腦筋轉動得飛快,犀利的目光帶著強烈的審視意味,可是青嵐卻完全不理會他的戒備,只是不停挑逗。
就似那日他用他那靈巧的唇舌誘惑她一樣,她也主動將紅唇貼上他那發燙的胸膛。
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米橫天知道自己不該失控,畢竟他是來說服她的,而他的目的明顯的還沒有達到。
可是……
當她的挑逗愈來愈放肆,他阻止的念頭也跟著愈來愈遠揚。
這個任性的魔女啊,她究竟想要干啥?
他伸手抓住了她那放肆的雙手,可是她卻不死心的以唇代手,四處在他的身上點火……終於,理智全軍覆沒在她的魅誘之下。
什麼嫁不嫁、娶不娶、愛不愛的,都已經不再重要,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心裡皆只有她,也只能剩下她。
不過是一日的光景,卻已風雲變色!
經過禮部研議,皇上特召米橫天進宮,除了追謚米太醫為「忠盡公」,其子亦享其爵;也就是說,現在的米橫天不再是官奴身分,而是皇上親封的忠盡公,而且立即削去奴籍,被召回太醫院,子承父職。
米家昔日的榮景終於恢復了!
他很清楚,自己能撐過這一切,仰靠的全是慕家的支持,為此,在下朝後,他沒有先回到皇上御賜的官邸,反而來到了慕家。
到慕家,除了想要謝謝慕青城對此事的奔走之外,還想要見那不斷和他唱反調的女人一面,同她分享這份喜悅。
雖然明知那日她的話是刻意的傷人,但到底還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傷痕,所以他想讓她知道,他已經不是受制於人的官奴,可以給她不受拘束的日子。
除了愛之外,他可以給她全部。
「恭喜你!」在書齋,慕青城笑容可掬的迎著他,從那笑容中,米橫天知道,好友是打心底替他高興。
難得的他也漾起了笑容,但等不及多寒暄幾句,便迫不及待地問:「我要去找青嵐,可以嗎?」
「呃……」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慕青城以為妹妹早就已經和米橫天說清楚了。
看來是沒有……頭疼呵!
想來,他還不知道今兒個就是青嵐出嫁的日子,因為是第二次婚禮,所以劉慕兩家共同決定——其實該說是青嵐的堅持——婚禮一切事宜從簡低調,排場相較於頭一次的風光,今日的婚禮著實只能用「寒酸」兩個字來形容。
劉家派了八人大轎將她給接進了府中,然後拜堂成親,爾後青嵐便是劉家婦了。
「怎麼了?」即使滿心喜悅,但米橫天沒有錯過好友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為難,不祥的預感也跟著在他的心頭急速竄升。
她……不會這樣對他的!
他試著說服自己,可是腦中竟不經意浮現那日清晨,她送他出小閣時,眸中那抹清冷的決絕。
「她今天嫁進劉家了。」反正遲早是要知道的,慕青城也不隱瞞。
原本置於身側的雙拳倏地收緊,他雖不語,但從手背清楚浮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激動與憤怒。
「你說她嫁了?」他瞇著眼,語氣冷得足以讓人凍成冰柱。
「對。」
「好,很好!」抿成一線的唇只迸出了這幾個字,他轉身就走。
她夠狠!
那日,他以為已經說服她了,沒想到她竟硬生生地耍了他一記。
在吹皺了一池春水以後,她就自顧自的嫁人去了。
然後呢?
對任性的她來說怕是根本沒有然後,那夜,她只是在報復他的不愛吧!
一顆原本想要分享的心冷了,熱切的眼神也凝雪結霜。
出乎慕青城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憤怒得想殺人,只是冷靜地接受事實,然後冷著臉轉身。
目瞪口呆的看著米橫天出人意表的反應,向來腦筋動得飛快的慕青城也不禁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安靜地接受了青嵐別嫁的事實?
怎麼跟他盤算的完全不同?
他以為聽到消息的米橫天會氣得想殺人,也會自省,接著弄清楚他是不是早已愛上……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然後便會不顧一切地沖到劉家去「拯救」青嵐。
這是他一手寫出來的劇本,本來也自信滿滿,可是現在怎麼好像變了調?
「你……就這樣走了?」
「這幾年欠下你們慕家的,我一定會還。」米橫天頭也沒回的丟出保證,但慕青城希罕的哪裡是他這樣的承諾。
「誰要你還來著,我只是……只是……」難得語塞,慕青城心一急,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料,倒是有人快了他一步厲聲說道:「我們只是要你好好想清楚,是真的不愛,還是你只是在說服自己不愛。」
米橫天抬眼,掃了一眼從門簾後闖進的身影,冷冷地笑著,「為什麼愛不愛對你們這些女人這麼重要?」
「因為青嵐很愛你,如果你不愛她,她也不願在你身後搖尾乞憐。」
「是嗎?因為她的驕傲,所以就要我?」他用譏諷的語氣掩飾受傷的心。
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卻在他提出成親的要求之後別嫁他人,這算哪門子的愛?
「你說她要你,那你呢?心中有著一個已死的女人,你又何曾用公平的眼光看過她?」黎謹言愈說愈氣,語調也有別於以往的清冷,激動了起來。
現在的男人都是豬精轉世嗎?全都笨得可以,傷了女人而不自知,還怪女人善變。
可惡!
「我並沒有要求她愛我啊!」他忍不住為自己喊冤。
「是啊,所以是她活該作踐自己,那你現在沒了這個包袱,不是應該很開心嗎?干麼還擺出一副咱們青嵐欠了你多少的模樣?」
他一時詞窮,只能嘴硬的說:「可是……可是她是我的女人,甚至很有可能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萬一真的有了,劉天霖肯定不會善待她吧?只消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米橫天心底便慌張起來,想來想去,青嵐怎麼樣都該嫁給自己才對。
以後回頭,真的再也瞧不著她的身影了嗎?
心仿佛被挖了一個大洞似的,他頓覺胸中空空洞洞的,可是明明不該這樣,不是嗎?
他愛的是如倩,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啊!
黎謹言冷瞥他一眼,「你放心,劉家有錢養孩子,就算沒有,也還有咱們慕家,你若不愛就少去招惹青嵐,讓她好好過她想過的日子。」
冥頑不靈的男人啊!
本來,對於青嵐的決定,她還挺不贊同的,可是看到米橫天這般駑鈍的模樣,明明在意卻硬說不愛,她也沒有多少的同情可以給。
「放心,我不會去打擾她的。」這樣的結局雖然不如己意,但是勉強可以接受吧!
兩個愛他的女人,至少他只對不起了一個,青嵐一向很堅強,她會照著自己的想法過日子……
米橫天雖然不斷地這樣說眼自己,腳步卻益發沉重起來。
但……事到如今,還能怎樣?
她已經別嫁,難不成要他去劉家搶人嗎?
他拿什麼去搶?口口聲聲說不愛的他,又憑什麼能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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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白紗簾,讓空氣在這充滿藥味的房子裡流通著,但縱使微風輕拂,亦拂不去滿室刺鼻的苦味。
「饒大哥,該吃藥了。」將手中的藥盤在旁邊的幾案上放下,如情伸手扶起了纏綿病榻多日的饒天居。
她溫柔地舀起藥,仔細吹涼,然後才將藥湯送到他口邊。
閉著唇,他搖了搖頭。
「別任性,你這身子不吃藥怎麼會好呢?」
「吃了也不會好吧!」饒天居的臉上泛起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輕忽的態度頓時惹來如情不贊同的眼神。
「不管怎麼說,藥還是應該要吃的。」她不死心的再次將藥送到他唇邊,眸底寫著堅持。
他不張口,她也不肯將藥移開,兩人僵持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饒天居認輸,將匙裡的湯藥一口喝下。
任由那藥的苦澀麻了他的舌根,饒天居對如情體貼送上來甜嘴的糖搖了搖頭,即使明知她不愛聽,但他還是說:「你該知道我這病再加傷,吃再多的藥也是沒用的。」
「誰說沒用?吃了藥、養好身子,自然會長命百歲。」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她柔聲安慰,雖然他倆都心知肚明,「長命百歲」這四字能成真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
「尋常的藥若能救我之命,當初如倩也不用賠上一條命來替我續命了。」
「姊她……」看見饒天居那帶著自責的眼神,如情明顯欲言又止,可微張的唇開了又闔,終究還是無言。
「既然姊能續你一次命,我也一樣可以。」如情的眸中寫滿了堅持,讓人充分感受到她的不願放棄。
「我和橫天的關系變成現在這樣,他不會給你續命丹的,再說,這傷了的五髒六腑,就算有續命丹也沒用,他那身醫術怕是怎麼都不肯用在我身上的。」
想到這裡,他的心泛起了一陣苦澀。明明兩個人是親兄弟,卻成了仇敵,這究竟是老天怎樣的作弄啊?
「容不得他不給,他若真不肯給,我就用搶的。你處處都為了他,但他卻一丁點也不顧念手足之情……」
「如情……你是不是很恨他?」望著她那憤怒與怨恨交雜的神色,他的心頭忍不住興起莫名的感覺,總是縈繞在他心頭的疑問,讓他冷不防問出口。
「我……」被他這麼一問,如情心頭一驚,眼神中充滿閃躲,好半晌之後才說:「我沒理由恨他,不是嗎?」
「你對他的敵意愈來愈重,讓我想不懷疑都難?」饒天居輕歎了一聲,雖然他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可是卻愈來愈肯定。
「饒大哥,你別胡思亂想,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尷尬一笑,如情快速的轉身,不讓他再繼續打量她的神色。
望著她的身影,饒天居暗歎了口氣。他不想太過逼她,只是淡淡的道:「不論我是不是在胡思亂想,請別傷他,他是我這輩子注定虧欠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害。」
「你快休息吧!」沒有承諾,也沒有辯解,面對他的要求,她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望著那幾近倉皇的身影,饒天居搖了搖頭,心中驟然而起的是不好的預感。
所有他懷疑的一切,只怕都要被攤開來了吧!
這樣……也好,畢竟,雖然一切都來不及了,那慕家四小姐終究還是沒能把他的弟弟留住,可是……他真的不能任由橫天繼續再沉浸於那不該存在的悲傷之中。
如果,他所懷疑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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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滿意的笑!
她想老天爺是眷顧她的,因為它聽到了她衷心的請求,讓她得到了一直以來渴求的——一個獨屬於他與她的骨血。
手忍不住輕置於自己的肚皮之上,即使肚裡的娃兒還是個不滿一旬月的小小子,壓根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她還是認為自己觸碰到了。
她知道自己很傻,卻忍不住喜悅之情。
就算無法擁有他的愛,有了他的骨血也是一樣的吧!
這是一個她什麼都不用顧慮就可以盡情疼愛的小家伙啊!
「珠圓,替我備香案。」她要謝天!
「小姐!」不似以往的俐落,珠圓聽到青嵐的命令,渾身一僵。
「怎麼了,我讓你去備香案,不是嗎?」
珠圓差點兒被這個任性的命令給打敗,「小姐,你忘了你和姑爺沒圓房嗎?」她激動的提醒。
「沒忘啊!」
「那你要怎麼解釋肚中的孩子怎麼來的?」珠圓再問。
「就說……」對厚,她該怎麼解釋?那劉天霖或許會看在她帶來豐厚嫁妝的份上,願意同她做虛名夫妻,可是他能容得下這個孩子嗎?
可是這樣的煩惱只困擾了她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容不下又如何?大不了她回娘家去待產,諒劉家也不敢對她怎樣。
「不用管那麼多,去備香案就是,反正這天我是謝定了。」
厚,口口聲聲說不愛了的是她,結果現在有了孩子卻像得到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似的,完全不在意旁人的言論,只為生下米大夫的孩子,說不愛?
騙鬼去吧!
雖然嘴裡嘟嘟嘍嚷的,可是被主子冷眼一瞪,她還是乖乖去准備香案花果,終於,好不容易一切都布置好了。
燃起了三炷清香,珠圓才將香遞給小姐,都還來不及跪地謝天,天外已然飄進一片黑影,兜頭朝她們罩了下來。
「謝什麼?!」冷冷一掃腿,那擺滿花果的香案已經被如情給踢翻。
「你……」因為眼前突如其來的狀況氣瞇了眼,青嵐反手就要回擊,兩個人也就這麼交起鋒來。
一來一往的打斗看得珠圓是一頭霧水,也看得她心驚膽戰。
「小姐,小心啊!」
現在的小姐可不是平常的身子,肚子裡住了個小娃娃,哪禁得起踢來翻去的折騰啊?
她不但驚呼連連,還一時忘情的大喊,「小姐,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如情一聽,嘴角冷冷的一揚,說道:「原來有了野種?那更好,拿你和你野種的命,來換我饒大哥的命。」
「你是……」打了好一會,青嵐終於因為她冰冷的眼神而記起她的身分,那日,她在饒天居身後看過這個女人。
雖然認出了人,可她依然不解,畢竟自己與這女人無冤又無仇,她干麼突然跑來劉家找她麻煩?
「你到底意欲為何?」面對如情毫不留情的凌厲攻勢,雖然初時青嵐還能勉強抵擋,卻也漸漸感到吃力,再加上一心護衛肚裡的孩子,更是處處受到制肘。
「算你倒楣!我與你本無冤仇,只可惜你纏上了米橫天那個災星,他既然完全不念兄弟之情,我也只好拿你來當籌碼了。」
如情話一說完,伸手便俐落地朝青嵐的周身大穴點了數下,登時那嬌柔的身子已經宛若敵人的俎上肉,只能任人宰割。
「拿我當籌碼有啥用處,你以為米橫天會在乎別人的老婆嗎?」
「哈!」如情聽到她的話,放肆地大笑了一聲,看著青嵐的目光更是添上一絲譏諷。
「你笑啥?」笑聲刺耳,她忍不住問道。
「笑你和米橫天這兩個呆子,明明在乎對方,卻硬是將事情攪和得一團亂,一個是因為自以為是的一份愛,另一個則是拿不該存在的自尊自傲來困住自己。」
瞧她說得這樣肯定,青嵐忍不住為她那仿佛對一切了若指掌的態度感到厭惡。
從來都不相關的人,憑什麼批判她與米橫天之間的一切?
「你又懂什麼?」
「至少我懂得米橫天的愛很盲目,盲目到讓他看不清什麼是真相,至於你,你的愛也很奇怪,既然愛他卻又因為自尊自傲而選擇放棄,你們真的懂愛嗎?」
這種出自敵人嘴裡的話,能稱得上是當頭棒喝嗎?
明知不該聽信敵人之言,可那番話硬是兜頭灌進了她的心裡。
「你……」青嵐張口想要駁斥,卻發覺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若真的愛,還應該在乎自尊自傲嗎?
難道她不愛他?
不,若是不曾愛過,那三番兩次的痛散心扉又是從何而來?
呵!
她……說得真好啊!
即使出自敵口,她依然不得不承認,那番話的確敲醒了她向來的任性和自以為是。
不是不愛,只是固執的不肯放下尊嚴這種無用之物。
她終於想通了!
一抹釋然的笑自她唇瓣綻放,笑得恣意、笑得輕松。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惱原來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既然愛了,又何必在乎自己的驕傲呢?傾盡全力愛了便是。
「你笑什麼?」這回倒換如情不懂了,她難道不知道,落到她的手中很可能小命不保嗎?
「我笑自己笨啊!」青嵐回得輕松,那股釋然讓她連日來緊皺的眉頭霎時間舒展了開來。
「你不怕嗎?」
「既然你都說了要拿我當籌碼,就表示我暫時不會有危險,何需害怕?」她很冷靜的反問。
「你……」又是一個怪人!
如情就是不懂,為什麼他們面對事情都可以這般淡然。
饒大哥是一個、米橫天是一個,慕青嵐更是其中翹楚,她這個被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遇著了事情,不該是要驚聲尖叫嗎?
看她那樣冷靜自持,還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論我害不害怕,我想你現在該去通知米橫天,讓他把你要的東西帶來換我吧?」望著來人滿臉的疑惑,青嵐很好心的提示。
「你……」有這種肉票嗎?還大剌剌的教她該怎麼勒贖?
有沒有搞錯啊?
就在這一頭霧水中,她遵循了青嵐的建議,放走嚇得屁滾尿流的珠圓去報信,然後才押著臉上依然帶笑的肉票走人。
這一次,她不但要替饒大哥找著解藥,還要替她那些無辜冤死的親人們報仇,也替如倩完成她未完成的心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3 00:22:30
珠圓沒有笨到去找劉家的人求救,她連滾帶爬飛奔回慕家,才說明了原委始末,慕青城二話不說便帶著她直竄上屋頂,不顧她的一路尖叫,將她帶到米橫天面前。
一見到慕青城匆匆帶著珠圓前來,米橫天心裡立刻一沉。
但他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等待他們說明來意。
不是說過,她不再是他的責任了嗎,那為啥還這般急匆匆的來找他?
昔日,因為青嵐完全不顧他的想法,執意出嫁的怒氣依然未消,所以他的臉臭得理所當然。
望著他那冷然的眼神,珠圓心中雖然害怕,但為了自家小姐的安全,她還是張嘴直呼,「米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你家小姐的命有她的夫婿會顧,何需用到我?」
「可是……可是小姐是因為你才會被擄的啊!」珠圓急得跳腳。
「是嗎?」米橫天好似事不關己,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的在乎,與當日青嵐失蹤時的反應大相逕庭。「何以見得她是受我所累?」
「那個姑娘說了,只有你帶了續命丹去,她才有可能放人。」
續命丹?!一聽到那人素討的東西,米橫天已經知道擄定青嵐的人是誰了。
是她吧!
他真的不懂,為什麼如情會這麼一心護衛著饒天居,她來要護命丹他不肯給,她就打起了青嵐的主意,難道她不知道,她一心護衛的男人等於是間接害死她姊姊的凶手嗎?難道她不恨嗎?
瞧著他皺起的眉頭,慕青城心知他已經明白擄走妹妹的人是誰,身為慕家的大哥,他直截了當的問:「你知道她是誰吧?」
「是又如何?」還是很氣!可是他卻不能不承認,一顆心早已經七上八下為青嵐擔憂。
氣歸氣,但真的不在乎嗎?騙鬼去吧!
如果不在乎的話,這幾日腦海中繚繞不去的身影都是假的嗎?
「我知道你氣青嵐不顧你的感受,任性嫁給了劉天霖,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不過是她不想逼你負責的權宜之計,她知道你有深愛的女人,曾經立誓終身不娶,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耳中聽著慕青城的解釋,米橫天的臉上盡是震驚。
但讓他更加震驚的,是接下來的話。
「你知不知道青嵐真的懷了你的孩子?現在他們娘兒倆都在那女人手中,你怎麼說?」
事到如今,慕青城也顧不得這些話會不會壞了自家妹子的大計,一古腦的就把珠圓說的事實全部說出來。
「你說……她有了孩子?」他不敢置信的問,縱然胸臆之中有著天大的怒氣,但在轉瞬之間立即被憂心所取代。
好友才點頭印證他的疑問,他頎長的身影已經飛掠數步,直逼珠圓,伸手攫住了她的手臂,激動的質問,「她們在哪?」
本以為今生不會再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激動,但他發現,一切都錯了!
他現在的心情較之當初如倩生命垂危時,更加起伏激蕩。
不再動情嗎?原來只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謊言呵!
他心心念念的不是孩子,而是想以孩子為由,將她緊緊鎖在自己身誇,而他卻笨得以為這樣的心情只是所謂的責任。
負責原來只是一個借口,一個讓自己可以擁有青嵐而無愧於如倩的借口罷了!
那個任性的姑娘,不知何時早巳侵入了他的心靈之中,只是他一直不自知啊!
青嵐很確定米橫天會因為她擅自嫁人的行為而火冒三丈,但他還是會來,相信他會拚盡全力保全她的生命,所以一點也不憂心。
她就是這樣篤定,即使身處懸崖之上,即使雙手被縛,整個人幾乎被吊在斷崖,但她就是這樣相信著。
因為,米橫天就是這樣的男人,也因為他會為了旁人安危不顧一切,所以她才會愛上他,而且不論他怎樣傷她,她都無可自拔。
她一點都不怕萬一他不來救她該怎麼辦,比起害怕,她心中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就在如情忙著設陷阱時,青嵐抖著被山風凍得發紫的唇,朝著她問:「如果我猜得沒錯,米橫天應該是和你姊姊相愛的男人,但你卻似乎很恨他?」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我也不認為你現在該擔心的是這件事。」這女人難道搞不清楚狀況?她被懸吊在斷崖邊,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個粉身碎骨,命喪黃泉!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啊。」即使被她冷眼一掃,青嵐還是很堅持,任性的說法,似乎不在乎處境為何。
「你……」被她的異於常人弄得白眼一翻,再惡狠狠瞪去一眼。
為什麼這女人不在乎?她應該在乎的,不是嗎?
但她偏偏不,看不到她想要的哀泣求饒,如情的心思顯然愈加煩躁。
「說說看吧,我想不只我好奇,米橫天也應該很好奇才是,再說,你都想要置我於死地了,讓我做個明白鬼不成嗎?」
眼角,似乎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青嵐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呵,來得還真快啊!
正好趕得上真相大白的時候。她不動聲色,用眼神示意來者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她瞧見他憤怒的瞪了一眼,雙眸寫滿稍後再算帳的警告。
「好吧,算你說得有道理,我就讓你死得明白些。」滿意青嵐對於處境的認知正確,如情終於開了金口。
「其實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如倩深愛著米橫天,但那其實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
「假象?!」她不懂,在饒天居口中,他們的深愛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假象。
「對,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姊妹倆接近米橫天,其實是為了要報仇,本來我們打算先假意親近,然後找機會殺了他,可惜如倩的身體不好,總找不著機會下手,後來饒大哥出現了,如倩的芳心也悄然暗許。」
聽到這裡,青嵐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如倩愛的人一直是饒天居,根本不是米橫天?」
質問的語氣充滿著濃濃的憤怒,她恨這種以感情做為手段的人,不論理由是什麼,糟蹋人家的深情就是不對。
「對,米橫天是誰?我們姊妹倆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如倩柳眉一揚,語氣輕蔑。
「為什麼這樣恨他?」那恨意是如此的真切,而且竟用感情為手段,青嵐很想知道原因。
她想知道米橫天究竟是哪兒對不起這對姊妹花,讓她們這樣恨之入骨。
「要不是他米家,我們祁家的榮華富貴怎會就這樣斷送?我們姊妹又何需寄人籬下,難道我不該恨嗎?」
「米橫天不是會為非作歹的人。」冷風不斷吹拂,刺痛了她柔嫩的肌膚,但青嵐卻沒有絲毫痛覺,她只想知道他受了這麼多年苦的原因,也只在乎這個。
她的問題讓深深的恨意爬上了如情眸中,她惱怒地望著青嵐,咬牙說道:「當年,祁家可風光了,那排場比起你們慕家可是絲毫不遜色。你知道為什麼嗎?那是因為祁家出了一個貴妃,我那貴妃姊姊為祁家帶來了無比的榮耀與富貴。」
聽到這裡,青嵐心中已經對如情的恨意從何而來有數了。
這兩姊妹只怕又是一個權力傾輒後的犧牲者吧!
「要不是他米家身為御醫,卻勾結其他嫉妒貴妃姊姊的嬪妃,下手害死了我姊姊,我們祁家說不准會出一個皇後。」
想想,那是何等的榮耀與富貴啊!
「可是偏偏你姊姊不爭氣,斗輸了別人,榮華富貴轉眼成空,而你們又沒膽找皇上老爺報仇,所以便將這氣出在米橫天身上……」青嵐嘟嘟噥噥的接續著如情的故事,還將後續猜著了九成九,這點倒是讓如情要另眼相看了。
「對,就因為姊姊被米御醫下藥,原本懷著的龍子沒了,人也跟著發瘋,被幽禁到冷宮之中,我們祁家也被其他嬪妃的人設計陷害,落了個滿門抄斬的命運,我和姊姊好不容易易名逃了出來,你說我能不恨嗎?」
這恨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聽在青嵐耳裡卻覺得可笑,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努力挖掘真相。「那說祁如倩和米橫天真心相愛又是怎麼回事?」
「是上天垂憐吧!我們逃出來後,在路上遇著了米橫天,他一見著姊姊驚為天人,還傾了心,我們知道以兩人的能耐想殺他,讓米家絕後並不容易,所以便假意親近。」
「所以,她對米橫天都是虛情假意?」
「廢話,誰會愛上一個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敵人之子?」這恨、這手段在如情的心中一向是理所當然。
「那你姊姊的死又是怎麼一回事?」青嵐再問,可是一顆心卻為米橫天的遭遇心疼了起來。
他這麼深愛的女人,竟然只是一場虛幻,這事任誰都很難接受吧!
悄然望了望隱身在石壁之後的男人,只見他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看不出一絲絲情緒。
「她沒愛上米橫天,可卻愛上了來尋弟的饒大哥,饒大哥與姊姊都有心疾,姊姊因為深愛他,所以在發病時沒有服下米橫天給的續命丹,反而將藥給了饒大哥,她死得心甘情願。在死前,她也知道米橫天會為她掛心一輩子,她說縱使殺不死他,讓他痛苦一輩子也是好的。」
好一個心甘情願、好一個歹毒的一輩子啊!但這樣的一個心甘情願卻是米橫天心頭中怎樣的痛呢?
「所以……你今天才綁了我。但米橫天並不愛我,你瞧,他到現在都不肯來。」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青嵐的心思終於能放在自己身上了。
她故意刺激著已經被恨意蒙了心眼的如情,想要替來救人的米橫天找著一個機會。
「他那個笨蛋,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誰,瞧我姊那幾分虛情假意,他就當寶似的,反而任你這個真正愛他的女人心碎神傷別嫁他人,看來我姊的計謀倒真是成功的。」
「你們這種卑鄙的手段,只不過是因為米橫天的心軟、重情義才得逞,再說你那貴妃姊姊是因為手段不如人,死在斗爭之中,又怎能將罪怪在米橫天的父親身上呢?你們這樣根本就是入罪於人的做法。」
「隨你怎麼說!反正等會要是米橫天來了,我就要他從這兒跳下去,好一償我們姊妹多年的怨恨。」
「他不會跳的。」青嵐很肯定的回答。
「你這麼堅信是因為認定他不愛你對嗎?可是我卻認為他會跳,因為他愛你,只是不自知。」
「是嗎?」
「記得那日你服下春兒醉之後,他是怎樣的盛怒嗎?若不是深愛著你,像他這般內斂之人是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縱是當他以為深愛著姊姊時,都不曾出現過。」
如情說得很篤定,篤定到讓青嵐也忍不住開始相信起來。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腹部驀地湧起的一陣絞痛!該死的……她的寶寶怕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眸光不再是深沉的鎮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慌亂,她下意識地抬眼住米橫天所藏的方向瞅去,只消簡單的一眼,他已經瞧出她的改變。
想也沒想的,他從崖邊飛掠而去,想要以最快的時間將人救下,但即使出其不意,如情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即將觸到人質的那一瞬間,她拔刀砍斷了系著青嵐的繩子。
望著青嵐以極快的速度墜下,他心神俱裂,不顧一切跟著跳下懸崖,伸手將她圈入懷中,緊緊的護著,雙腳卻因為崖壁的陡峭而找不到施力處,無法上攀。
即使同死也無所謂吧!
米橫天的腦海中竟然出現這樣的念頭,他緊緊抱著她,而她也深深地凝望著他。
在那一瞬間,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的不是對死亡的驚懼,而是一份濃得再也化不開的深情。
夠了,這樣就夠了,這是一份不帶任何狡詐的感情,一切都已值得了。
兩個人緊緊相擁、心心相系,突然間,一道拉力猛地將他們往上一扯,米橫天眼明手快,藉著那力道,足下輕點就帶著懷中女人往上攀去。
低頭,他瞧見饒天居那張含笑的臉,住下不斷地墜落,再多的恨在這一刻都消弭於無形。
米橫天朝著哥哥伸出另一只手,然後咬牙運氣,將兩人都帶回了崖邊。
一個是心愛的女人,一個是親兄弟,多年來的心結在這一場生死存亡的危機中全都解開了。
才上了崖,米橫天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青嵐便軟倒下來,鮮紅的血不斷自她下體奔流而出,望著那鮮紅的血,他的心頭猛然一窒,整個人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她要死了嗎?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在他才看清自己心思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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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
孩子雖然沒了,但青嵐在米橫天傾盡全力醫治之下活了下來,卻也留下病根,纏綿病榻多時。
在養病一陣子之後,有一天她懶洋洋的睜眼,悄悄舉目四望,確定屋裡沒人之際,雙足才要點地,還沒來得及為非作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又要任性了嗎?」米橫天板著臉輕斥,將她再次妥貼地按放回榻上,以厚重的棉被將她密密實實的蓋住。
「我哪有!」想下床走走的計畫再次宣告失敗,青嵐有些不悅地嘟苦嘴,否認他的指控。
望著他那張寫滿憂心的俊臉,心中著實有些想念以前他那冷冷淡淡的模樣了。
唉……
以前他不理自己時,日子好像逍遙許多。
「你才剛沒了孩子,本來就不好的身子再不好好調養,以後就別想再當娘了。」板起臉,米橫天眸中帶著寵溺的輕斥,但撫著她臉龐的手勁卻溫柔得像是要出水似的。
輕偎著那會發燙的手掌,青嵐難得像只貓兒般輕蹭著,一股暖意從他手掌間竄流至她全身。
「失望嗎?」從來沒問過的她突然間這麼問。
這個問題,問的是他對祁如倩的錯愛,也是她那還來不及出世便夭折的孩子。
輕輕搖了搖頭,米橫天笑了,笑得恣意,再也不帶一絲的怨恨憂傷。
「有啥好失望的,我有了你、有了大哥,還認回親生父母,將來還會有許多孩子,這樣的圓滿再不知足,會遭天打雷劈的。」
聽著他的話,青嵐感動地拾眼望著他,心更暖了。
他從不說愛她,卻用他的在乎來證明她的愛,足夠了,這時若再去計較到底愛不愛或說不說的問題,便太不識趣了。
她知道他愛的……從他那充滿寵溺的眼神中就知道。
她還記得,許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到慕家,在大哥的帶領下,進入她的小閣,為還重病在床的她診治時,眼底就是那種溫柔而寵溺的神情。
當時他把她看成是一個小妹妹,體弱多病,需要細心呵護,但多年以後她長大了,愛上了他,他卻把目光移開,再也不用那溫暖呵護的眼神看著她。
幸好,經過許多風雨波折,如今的他,又恢復了疼愛嬌寵的眼神。在他的目光下,她是幸福的。
「對了,那祁如情呢?」突然問起那個被人遺忘了的女人,青嵐的心底其實多少有些同情她的愚癡。
「交給大哥去處理吧,我懶得再理這事。」米橫天語氣自若,邊說邊褪去了鞋襪,然後翻身上床,將心愛的女人給緊緊摟入懷中。
偎在他的懷抱裡,青嵐再次殺風景地開口。「對了,我明天一定得要下床,去劉家一趟。」
一年的時間未到,她該去給劉天霖一個交代,總不能繼續這樣不明不白地頂著劉家媳婦的名號吧。
「不准!」酸啊,一聽到自己的女人要去見旁的男人,米橫天想也沒想的就駁斥。
「可是……」青嵐嘴才一開,米橫天就抓准了時間重重封住她想說的話,那一記輾轉纏綿的熱吻立時奪去她所有的心思,讓她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好吧,緩一陣子再去吧,反正她從來也沒在乎過劉天霖,頂多到時再多補償他些。
這一刻,她的世界裡只有他,只想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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