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余宛宛 -【助你幸福】《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3:08
標題:
余宛宛 -【助你幸福】《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8-4-16 00:31 編輯
《
助你幸福
》作者:余宛宛
初戀,是夏喜言人生中最痛的事。
帶著情傷留學歸國後,她順利找到外文編輯的工作,
也學會結婚物件要選擇愛自己的,而不是自己愛的男人。
然而終於成為人生幸福組的她,正準備要購屋結婚時,
卻觸景生情地發現,自己從沒忘記過駱靖天!
於是她舊地重遊,想告訴自己過去的美好只是想像力旺盛。
誰知在旅程中,遇到的熟悉店家、教授、旅店老闆娘,
每個人都帶著駱靖天的交代,問她:“你過得好嗎?”
她甚至發現在兩人分手後,駱靖天默默幫助她的證據!
而且遇見駱靖天后,她發覺他瀟灑溫柔依舊,令她動心……
可這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次相信他?
這個以前總是微笑拉著她的手往前跑的建築師,
會再次替她建立一座幸福城堡,然後親手將她推落深淵嗎?
或是過去的那些傷痛,只是他要助她爬上幸福臺階的動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3:31
楔子
這日,下了一整天的雨。
夏喜言和趙季慶在公園附近停好車,撐著傘走進一棟鋪著花崗石地板的大廳管理處。
夏喜言一進門,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大廳正中央那盆有兩人合抱那麼大的百合花盆實在太芬芳。
“我們跟仲介白致平約好了要看屋——十七樓之二。”趙季慶向穿著制服的管理員說明來意後,填了訪客登記表。
哈啾!夏喜言掩嘴打了個噴嚏,接著抱住雙臂。這裡的空調未免也太強了,管理費是不用錢嗎?
趙季慶看了她一眼說道:“這幾天下雨,天氣冷,出門前記得多帶件衣服。”
“我帶了,只是放在車上,忘了拿下車。”
“兩位這邊請。”管理員領著他們走進電梯,用感應鑰匙替他們按了十七樓。
“這裡維持得不錯,看起來像全新的大樓,不像是五、六年屋齡的房子。”電梯門關上後,趙季慶推了下金框眼鏡說道。
“嗯嗯,不知道管理費會不會很貴。”夏喜言點頭,打量著鑲著石板的電梯。
白致平幹麼介紹這麼高貴的住宅啊?趙季慶當律師的收入是不錯,但她這個才“上任”最多三個月的未婚妻只是個小小的出版社外文編輯,過日子靠的是熱血而不是薪水啊。
“我查過了,這棟大樓最近的成交價一坪大約三十萬。”趙季慶淡淡地說。
“就是我上班一年,也只能買到一坪的意思?”夏喜言倒抽一口氣。
“買房子的事交給我。”
“那我要負責什麼?”
“給我一個快樂的家。”他看著她說道。
夏喜言看著趙季慶嚴肅得像在面對客戶的臉孔,胸口微地一窒,握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自己很幸運,能找到像趙季慶這麼穩重又疼愛她的人,所以交往九個月後,他求了婚,她也點了頭,才會有今天的看屋計畫。
電梯抵達了十七樓,門一打開,白致平已經站在電梯旁。
“夏喜言同學,你有夠慢!”白致平伸手就去拉她。
“不是她的問題,是我在客戶那裡耽誤了十分鐘。”趙季慶朝他微頷首致意。
“沒關係,其實我只是要找理由碎碎念她而已。”白致平笑著繼續扯著夏喜言的手臂往前走。
“喂,當著我未婚夫的面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啊?”夏喜言打了下白致平的手臂,回頭看了趙季慶一眼。
“Greg是大好人、聰明人,知道我們這種朋友關係就算到下輩子還是成就不了姦情的。”白致平站在門口,拉住門把,看著夏喜言。“準備好迎接你嶄新的未來了嗎?”
夏喜言推了他一下。“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當房仲會當得有聲有色了,油嘴滑舌的,太會製造驚喜了。”
“等你看到房子後,你會感謝我的第六感,一看到這裡就知道下任屋主就是你。”
“最好是。我們待會兒看完房子後去吃火鍋,好不好……”
夏喜言被白致平拉著進入大門,接著馬上就忘記自己剛才正在說什麼。
只見眼前開放式的居住空間裡,右側擺著乳白色的系統廚具及一張原木色長餐桌,左側則是由三片落地大窗、一座壁爐、一張長毛地毯與一組擱了許多暖色抱枕的布沙發所組成的客廳。
“一個人做菜很無聊,所以廚房一定要設計成開放式的,這樣我才能隨時抬頭跟你說話啊。”22歲的夏喜言抱著駱靖天的手臂說道。
“是,然後客廳裡一定要有個設計成壁爐的電熱器,還要鋪上長地毯,免得某人都用她冷冰冰的腳攻擊我。”30歲的駱靖天睨了她一眼。
“謝謝提醒。”她把腳踩在他溫暖的腳丫子上,滿足地笑著。“還有,廚房要用乳白色的廚具,當然還要有一張原木色長餐桌,可以請朋友一起過來吃火鍋。”
“是,因為某人很懶,一到冬天就會三天兩頭煮火鍋。”
“煮火鍋哪裡不好?很溫暖啊。不滿意嗎?那甩了我啊。”她抓起駱靖天的手臂,重重咬了一口。
“屋主搬到國外了,想找個會好好愛惜這間屋子的人。”白致平看了她怔忡模樣一眼,立刻轉頭看向趙季慶,笑著說道:“這屋子很棒吧,瞧她看得都呆了。”
“嗯。”趙季慶看著夏喜言,有種她臉上不是驚喜而是驚嚇的感覺。
“傻妹,快點來參觀房間。”白致平一看趙季慶臉上不大對勁,連忙拉起她的手,逐一參觀了屋內所有房間,唯獨最後一間上鎖的房,他說還沒整理不能開放。“三房二廳,室內實際坪數四十八坪,車位在地下二樓……”
白致平回到客廳後,轉頭和趙季慶說起實際坪數和公設比的問題。
夏喜言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氣息喘得像是剛跑完百米一樣。
這房子太詭異了,怎麼會如此符合她年輕時對家的夢想,更可怕的是,她以為她已經遺忘了那些夢想、那些話,以及那個人——
駱靖天。
“……最重要的是看喜言喜不喜歡。”趙季慶朝她看去。
“怎樣怎樣?是不是你心目中的夢幻之家?”白致平走到夏喜言面前。
這一題,夏喜言不會答。
對於22歲的夏喜言來說,這裡會是夢幻之家,但她現在已經28歲了,還訂婚了,也知道她要選擇的是愛自己而不是自己愛的男人。
“你還好吧?”白致平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個……我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先下樓,等等再上來……”夏喜言揉著雙鬢,轉身走出房子,進入電梯。
“我跟她一起去,你先坐一下……可以去陽臺看一下風景。”白致平回頭對趙季慶說完,尾隨著夏喜言沖進電梯。
白致平用感應鑰匙按下三樓,那裡有一塊公共區域,接著轉頭看著臉色白得像鬼的夏喜言。
他歎了口氣,知道過去終究不是過去,而是會像木馬病毒般潛伏著,等到適當時機才大肆攻擊,讓人癱瘓。
電梯門一開,夏喜言走出電梯,冷風便朝著她撲來,她打了個冷顫,沒停下腳步,卻不知道要走去哪裡。
“這邊。”白致平拉著她從游泳池旁繞了過去,走進無人的交誼廳內坐下。“你還好吧?表情像見鬼了一樣。”
“不是見鬼,是心裡有鬼。”
“你……想起駱靖天了?”
老友的第六感果然比福爾摩斯還驚人。夏喜言苦笑地點頭。
鈴鈴鈴——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她低頭一看,是趙季慶。
她呆呆地望著手機,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她以為如今的自己可以處理好所有的人生大事,所以她選擇的工作是她以前的夢想——外文編輯,挑的未婚夫也是對她最好的那一個,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這些年她不過是個成功的演員,而她演得最差的一段,就是剛才的真心流露。
夏喜言蓋上手機,看著白致平。
“過去幾年,只要一想到駱靖天,我就會想盡辦法阻止自己再往下想。我以為當作他不存在,那段回憶就會自動被刪除,就不會影響到我……”她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沒想到,我這麼擅長自欺欺人。”
“總會忘記的。”他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能讓過去影響我的生活。”她應該要回到原點,面對自己的恐懼,把毒瘤一次清除乾淨,才能重新展開新的人生。
“對。”白致平用力點頭。
“我要去高雄。”那是她讀大學時與駱靖天相戀的地方。
“你瘋了!沒那個必要!”白致平瞪著她,抓住她的手臂。
“我如果不能面對過去,我就沒辦法面對Greg。”
“我就是怕你到高雄之後,才發現過去根本還沒過去!”
“可是我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樣對不起Greg……”
“為什麼不能?你如果自知理虧,就給我老實結婚去。然後對趙季慶加倍的好,就不會覺得對不起他了。”白致平用力深呼吸,免得他尖叫出聲。
“我如果不回去,我就不知道駱靖天還能影響我多少。這樣的我若跑去跟Greg結婚,根本就是危險行為。”
“見鬼了,你一遇到駱靖天,原本就不是‘影響’兩個字可以處理的,那叫‘中邪’!你該不會忘記駱靖天當年和你交往時,已經有老婆了,現在一定早就不知兒女成群到哪裡去了吧!”
“太空梭想要繼續前進,就一定要把用完的燃料艙丟掉才能減輕重量。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我了,我去高雄就是為了擺脫過去、面對現在的。”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白致平氣得一拍桌子,驀地起身說道:“我不知道什麼太空梭或燃料艙的事情,我只知道獵人砍掉響尾蛇的頭後,自以為安全了,上前撿起斷掉的蛇頭,結果蛇頭還能朝獵人發動攻擊,狠咬一口。你就是那個硬是要回頭去撿起蛇頭的笨獵人!”
夏喜言笑了,不然她怕自己會先哭出來。
“我要回去看看,再次身歷其境地回想我那時候傷得多慘,我才有辦法回來好好珍惜Greg,因為他是我未來要負的責任。”
“責任?”白致平雙臂交握在胸前,用力瞪著她。
夏喜言想苦笑兩聲,無奈她連苦笑也擠不出來。
愛情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一種責任,可趙季慶對她來說,卻是一半愛情、一半責任,所以她必須為了他,再次回到傷心地,讓彼時的不堪提醒她,現在的幸福有多麼難得,她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懂得分辨利弊得失的。
夏喜言抱住雙臂,莫名地覺得有些冷。
“那……你覺得剛才看的那間房子怎麼樣?這種屋子可是不會等人的。”白致平緊鎖著她的眼。
“等我從高雄打敗往事,成功回歸之後,它會是我的新婚賀禮。”她現在還沒空想到這個。
“你要去幾天?”
“我有五天的假。”
“你最多去三天就得給我回來,聽到沒?”白致平扯了下她的耳朵。
“搞不好那裡熱到我一天就回來了。”她真的如此希望。
“最好是。”他從鼻孔裡哼了一聲。“Greg那邊你打算怎麼說?”
“就說我剛好有假,只剩這星期有辦法休。”
“他不會想跟你去?”
“他是大忙人耶,假都要提前一、兩個月排。”
“你確定一個人去OK?”白致平看著她。
“當然。害怕衣櫥裡有鬼的最好方法就是打開衣櫥,對吧?”夏喜言起身,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好了,我們快點回去吧,免得他擔心。”
“你的擔心也來得太晚了吧!我問你,你待會兒要怎麼跟他解釋你剛才的失魂落魄?”
“就說我肚子痛想拉肚子,不好意思荼毒業主的洗手間……”
“媽唷,這麼差的藉口你也說得出口?臉皮真的好厚……還有,你到高雄時,不管到哪裡都要給我打卡,這樣我才能掌握你的行蹤,知道你有沒有又突然心血來潮做出奇怪的決定和舉動……聽到沒……”
兩人邊說著話邊走進電梯,而此時的夏喜言並不知道,自己即將踏上的旅程會讓她經歷到比當年失戀更加椎心刺骨百倍的苦,因為她終於懂了什麼叫做——
不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3:49
第1章(1)
高雄還是一樣熱到能把人融化。
夏喜言依照白致平的行前交代,打卡讓他知道行蹤後,才走出高鐵左營站準備搭乘捷運。
十月的南部熱風和陽光朝著她的臉直撲而來,嘲笑著她身上多餘的薄外套。
她大學時在高雄待了四年,還是沒習慣這裡的高溫,她還記得駱靖天曾經在十一月時穿過短袖。
停!夏喜言習慣性地阻止自己不要去想駱靖天。
可是……如果不想,她來這趟要做什麼?
就是要想、要看,要提醒自己當年駱靖天對她有多無情無義,只有笨蛋才會一直把他放在心裡……
所以她會強迫自己將擁有兩人回憶的地方全走過一遍,她要知道他究竟還能怎樣影響她,也許她比想像中的還不在意他也說不定。
夏喜言跳上捷運,看著裡頭坐了不到三分之一乘客的車廂。
這麼多年過去,有些事還是沒什麼變化。駱靖天曾對她說過,高雄人還是習慣騎機車,一來因為油費便宜,二來則是因為騎機車可以鑽到任何巷弄,不用頂著烈日轉乘公車——這裡搭乘大眾運輸工具的人不多,公車轉乘路線自然不像臺北那麼發達。
夏喜言在“中央公園站”下了車,出口電扶梯兩側的太陽能流水裝置及公園綠地,是寸土寸金的臺北沒辦法給的寬闊。
她站到馬路上,戴上墨鏡擋住亮到讓人眼冒金星的陽光後,她認清方向,朝著鹽埕區走去。
那裡有間“昨日”咖啡廳,是她和駱靖天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七年前,一個烈日當空的午後,她的腳踏車故障,可她不知道哪裡有腳踏車店,剛好抬頭看到“昨日”咖啡廳的招牌,就想著進去喝杯飲料,順便問問哪裡可以修理腳踏車。
她牽著腳踏車,還沒走到“昨日”咖啡廳門口,一輛寶藍色的MINI-Countryman比她先到了。
穿著白色襯衫和牛仔褲、氣質出眾到讓人側目的駱靖天從車上走了下來,看了她和腳踏車一眼。
她不自覺把髮絲攏到耳後整理儀容,猜想自己看起來應該像是一尾被太陽曬得很慘的魚幹。
“腳踏車壞了?”駱靖天看著她的眼問道。
“對。請問你知道哪裡有腳踏車店嗎?”
“我幫你修看看,把車牽過來。”
他從車子後座拿出一組工具箱,彎身修理了起來,三兩下就讓腳踏車的鏈條回復原狀。
“謝謝。”她朝他微笑道。
“謝謝你讓我在傍晚以前完成日行一善的舉動。”
她笑著脫口說道:“我請你喝飲料。”
“我媽說不可以隨便喝陌生人的飲料。”他表情正經地說。
她大笑出聲。
“我請你吧。這裡的咖啡很棒,奶茶也不會讓你失望。”他也笑了,深邃的黑眸眯著。
她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昨日”……
夏喜言帶著回憶往前行進,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走過愛河,站到“昨日”咖啡廳門前。
六年了,這裡還是老樣子,只除了對面國中校園的圍牆變矮了,視野開闊了許多。
夏喜言看著擺在騎樓下的那幾張咖啡廳桌椅,腳步突然變得有千斤重。
她和駱靖天曾在這裡肩並著肩,說過太多的心事,握過太多次的手,以至於她後來每次準備考試都是在這裡看書的,駱靖天怕她閱讀的光線不足,還幫她準備了一盞檯燈,被老闆笑說是來找耗電找麻煩的。
萬一——駱靖天在裡頭呢?
夏喜言後退了一步,懊惱得想撞壁。
不會的,幾年前白致平不是間接得到消息,說駱靖天已經移民了嗎?
“喜言?是你嗎?”下身圍著黑色長圍裙的咖啡廳老闆左大文推門走了出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就是嘍,嗨。”夏喜言擠出一抹笑,朝他揮手。
“好久不見,畢業後就沒看過你了。”人高馬大、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光頭左大文笑著說道。
“是啊,我出國念書,之後一忙就都沒回高雄了。”夏喜言朝咖啡廳裡頭看去一眼,然後懊惱地想起“昨日”的深色玻璃窗只能由內往外看。
“進來喝咖啡,我請客。”左大文朝她招手說道。
夏喜言笑容停頓一秒。
“駱靖天不在,他也好幾年沒來了。”
夏喜言松了口氣,心頭卻不期然襲上一股像是搭著“大怒神”那種從高處急速下降的心慌感。
“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喔?”夏喜言乾笑著跟在他身後進門。
“不,純粹是我聰明過人。”
“喜言,你回高雄了!”吧台內的服務生熱烈地招呼道。
夏喜言錯愕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櫃檯裡頭的一男一女竟還是當年的那兩個服務生,時間在“昨日”像是不曾流動過一樣。
夏喜言和他們閒聊了一下,點了“藝伎”,坐到了靠窗的老位子。
“這回的冠軍豆,我搶到了一小批,有一款加了日曬豆下去烘焙,你喝喝看習不習慣。”左大文端來“藝伎”時還是老樣子,一提到咖啡就眉飛色舞。
夏喜言點頭,沒有立刻拿起杯子。
太燙口的咖啡是嘗不出味道的,這是駱靖天當年教她的事情之一。
“你回高雄幾天?”
“三、五天吧,沒想到高雄還是這麼熱,以後要專門挑寒流的時候來曬太陽。去年冬天,我住的地方連下了一個月的雨,衣服完全晾不幹,人都快發黴得憂鬱症了……”工作一段時間後,夏喜言知道天氣永遠是最安全的話題。
“說到憂鬱症……我前些時候太忙,忙到覺得自己快得憂鬱症,所以就逃到台東一間叫做‘天藍’的民宿去躲了三天,那裡真的很棒……”
夏喜言聽見“天藍”這個名字,心緊縮了下,卻還是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我有個同事也很喜歡東部,前陣子還騎單車到那裡旅行……”
幾回對談之後,尷尬的沉默突然卡在她和左大文之間。畢竟和左大文比較熟的人是駱靖天,要避開沒有駱靖天的話題,實在太刻意。
於是,在兩人交換了LINE,卻還是沒有話題之後,夏喜言決定裝瀟灑,故作不經意地問:“後來駱靖天還來過嗎?”
“來過!”左大文用力點頭。“你畢業後,他還來過一、兩次,不過變瘦了很多。”
“是嗎?”最好他是為情消瘦,瘦到只剩一把骨頭,這樣才對得起她當年為愛失魂所掉的好幾公斤。
夏喜言的手在桌子下悄悄握成拳頭,接著又很快轉了個話題說道:“我記得我以前最愛喝你家的‘頂級拿鐵’,都說喝了這一杯之後,以後到其他地方喝拿鐵都變得很痛苦。”
“開玩笑,我那杯‘頂級拿鐵’放了百分之二十的藍山豆,喝起來會回甘,當然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左大文呵呵地笑著,又開始聊起咖啡豆。
鈴鈴——
這時,門口的風鈴晃出清脆的聲音,走進一個拎著公事包的男人,櫃檯服務生喚了老闆一聲。
“好了,你慢慢喝。”左大文起身朝櫃檯走去。
“你忙。”夏喜言點頭,端起已不燙口的咖啡啜了一口。
夏喜言看著手裡的“藝伎”,突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喝拿鐵了,但她最愛的咖啡是從何時變成“藝伎”的呢?
是分手回到臺北之後嗎?
“好咖啡就連冷了都是好喝的,外頭需要趁熱喝的咖啡,通常是用不好的咖啡豆深焙,涼了之後只剩苦味,沒有辦法分辨各款咖啡豆該有的特性。”駱靖天把一杯“藝伎”遞到她面前。
“大家都嘛以為咖啡要趁熱喝啊。”她說。
“剛煮好的熱咖啡太燙,味覺會被燙到麻痹,好壞也喝不出來。”
“是——反正你是有品味的建築師,我就是沒品味的小鬼。”她扮了個鬼臉。
他一挑眉,大笑著擁她入懷。
“錯,你天生品味好,否則怎麼會選我當男朋友,你只是欠缺調教而已。”
“怎麼有人臉皮這麼厚?”她用手去捏他的臉。
“但是你喜歡。”他笑著用下顎蹭著她的頭頂。
“你不要臉。”她咬他的臉。
“都被你咬光了,當然沒有……”
天啊,戀愛時怎麼會有那麼多廢話?更嚇人的是,她怎麼有法子將這些話記得這麼清楚?
夏喜言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三兩口喝光一杯兩百元的“藝伎”,拉起行李箱,決定先回飯店休息。
她朝左大文和服務生揮揮手告別,走出咖啡廳,再度走到就連傍晚六點都還很明亮的高雄十月天空下。
“等等——我有事忘了說……”左大文追出店門,清了清喉嚨。
夏喜言看著他不自在的模樣,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左大文不會是要跟她告白吧,否則幹麼那麼彆扭?
“那個……那個……”左大文輕咳了一聲後問道。“你過得好不好?”
夏喜言怔了一下,緩緩地點頭。“還可以吧。”
“那就好。”左大文松了口氣。
“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事,只是突然想到……”左大文皺了下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後說道:“駱靖天說過,如果哪天見到你了,要我問你這句話。”
夏喜言胸口猛地一窒,木然說道:“我很好,非常好,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拖著行李箱快步離開——
因為鼻尖的酸楚讓她大感不妙!
駱靖天那個大混蛋竟敢要左大文問她“過得好不好”?他莫非是在扮演被拋棄的癡情男嗎?
六年前,是駱靖天害她莫名其妙當了第三者,是他說他愛的是他的妻子,是他頭也不回地和她分手的。
“他每次一個人來店裡時,都點兩杯咖啡——一杯‘頂級拿鐵’、一杯‘藝伎’。”左大文朝著她身後喊道。
夏喜言的手緊握住行李箱的拉杆,發誓如果駱靖天這時也在,她會給他一拳。
“當年是駱靖天要分手的。”
“那個……人難免會有難言之隱……”
“他是個混帳,一切就是如此而已。”她打斷他的話,頭也不回地舉手對左大文說:“再見。”
夏喜言大步走開,沖到鄰近的愛河河岸邊,對著傍晚閃著金光的河面,氣到全身不停地發抖著。
“問我過得好不好,一聽就是說給別人聽的場面話。做作!噁心!有本事他就當面出來跟我鞠躬道歉。”夏喜言喃喃自語完,身子突然一僵,因為有一個念頭突然竄過腦海——
該不會她回來高雄這一趟,根本不是為了想忘掉過去、走向未來,而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面?
夏喜言用力搓去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不敢再想。
當年那些因為失戀而痛不欲生的情緒,光想就足以讓她得憂鬱症。如今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以駱靖天為中心的小女人了,她改變了,不會再因為往事而動搖。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4:08
第1章(2)
一個小時後,在愛河邊拔光了三朵花的花瓣做了“回去”、“不回去”的占卜,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回臺北的夏喜言回到了飯店。
她沖了個澡,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老實說,畢業之後,除了被駱靖天甩了的那幾個月之外,她算過得不錯。
那時,白致平陪著她申請了美國的研究所,替她找到教授寫推薦函,還陪她到美國註冊,陪著她從一具行屍走肉又慢慢變回了人。
失戀沒什麼大不了,人的一生都要遇到一次的。可別人的失戀不像她那麼幸福,還有白致平陪在身邊。
白致平是她的大恩人!
思及此,夏喜言抓起手機,打開LINE,傳了封訊息給白致平。
“我當年失戀時,你幹麼對我那麼好?”她寫。
“就知道你一回高雄就會發神經。”他回。
“一般好友不會像你為我做那麼多,莫非你暗戀我?”
“對,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知道你不久後要結婚,簡直想找塊豆腐去撞,這樣可以了吧?”
“白致平,我愛你。”
“哈!鬧了半天,結果是你暗戀我,想表白就早說嘛。”
夏喜言傳了個捧腹大笑的圖案過去,接著又繼續寫道:“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如果沒有你,我那時候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德行。”
“謝什麼,多買幾份保單,受益人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厚,我的感恩氣氛都被你的現實殺死了啦。”
“要回臺北了嗎?”他寫。
“還沒。”
夏喜言簡單寫了下“昨日”咖啡廳老闆左大文跟她說的話。
“夏喜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給我快點回來!”
“拜託,我都出社會幾年了,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話,你幹麼傳LINE感謝我?你一定是因為在那邊胡思亂想——他點兩杯咖啡,是不是為了懷念我?他是不是後悔了?想著想著,就不小心想到我當年陪伴你這個廢料的大恩大德……”
夏喜言滿臉通紅地跳起身,激動地戳著手機螢幕打字。
“我才沒有那麼想,我是覺得他矯情,幹麼扮癡情男。”
“你以為我認識你兩天嗎?你如果不是像我說的那麼想,我頭給你。”
“……我要你的頭做什麼?”
“哈——果然心裡有鬼。”
“對,我承認心裡有鬼,所以才需要進行一個人的旅行來斬妖除魔。”
“心魔是在你心裡,無關於你人在哪裡。你現在是在懷念,因為你根本還舍不下過去的那一段。笨女人!駱靖天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你是在發什麼神經?我不是說過一百次,他已經移民了嗎?”
夏喜言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回覆道:“我會認真考慮提前回去的。”
“聽我的就對了!只可惜,有個笨蛋永遠不聽白致平言,永遠只做她想做……後面省略一百句髒話。”
夏喜言大笑出聲,很快地回傳道:“這次不一樣,我一定會抬頭挺胸回臺北,然後跟你說我忘記他了。”
“不要又叫我去抬一具行屍走肉回來就好了,我老了,腰會閃到。”
“保證不會。晚安啦。”
夏喜言合上手機,坐到床邊,因為白致平的話而想起那年那場讓她哭到三天三夜沒出門,最後還是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的心碎往事——
這天是她的畢業典禮,她和同學穿著學士服瘋狂地在校園裡拍照,還幫白致平塗了個大紅唇,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
可當她安靜下來時,總是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在尋找駱靖天的身影。
他身為一個沒事就愛製造驚喜的男友,可以在她畢業前一個星期,拉著她跳上前往台東的火車看星星和日出,沒道理不在畢業典禮上出現。
上個星期五晚上,駱靖天來找過她。
她那天忙著趕最後一篇報告,沒空理他,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她偶然抬頭,發現他總是在看著她。
“我好看吧?”她嘿嘿笑了兩聲,還故意向他拋了個媚眼。
他走到她身邊,抱住了她,用力到她覺得自己的胸部都快被他壓扁成男人的了。
“怎麼了?”她想抬頭,可他的下巴壓著她,不讓她抬頭。
“沒事,我該回去了。”
“你怪怪的,你怎麼了?你之前健檢說有胃潰瘍,有沒有乖乖吃藥?”
“藥有吃,只是沒那麼快好,又不是仙丹。”他推她在一臂之外,捧著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我沒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她跳到他身上,笑著在他臉上亂親一通。“太感人嘍,那我快點把報告寫完,讓你看二十四小時,好不好?”
他沒接話,只是把她抱回椅子上。
“乖乖寫功課……我回去了。”
之後,她就沒再看過他。
其間,她曾打電話給他,他說他正在趕一個建案,聲音聽起來疲累至極。
她知道他一旦忙起來,就是六親不認的性格,而她身為一個之前看他感冒很久都不好,還會催他去健檢的細心女友,又怎麼會在這時候打擾他呢?她只是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罷了。
於是,她送了一堆吐司、包子和一些微波加熱就可以吃的湯食到他的工作室門口,還傳了封簡訊給他,要他別忘記吃飯,之後就忙著和同學們持續進行畢業前的眾多聚會了。
可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駱靖天再忙都應該會到才對啊,他該不會已經忙到昏頭,忘了今夕是何夕吧?
還是他身體不舒服,根本沒辦法起床,又不敢告訴她?畢竟他前陣子老是感冒,一直沒康復。
一忖及此,她心頭一急,避開穿著學士服嘻鬧的同學們,拿起手機,傳了封簡訊給他——“忙完了嗎?身體要保重,不要逞強。”
“夏喜言,你那個高富帥建築師男友怎麼沒來?”同學問道。
“他可能不要我了……”她故作哀怨,掩面哭泣。
“最大的可能是,那傢伙正努力把自己塞到禮物箱裡,準備跳出來給她一個驚喜。”白致平翻了個白眼。
“好浪漫喔——”同學們大叫道。
“你們幹麼都跟白致平一起發瘋?他是妄想大王。”她打了白致平一下。
“可駱靖天很像禮物啊!而且還是極品的那種。”
“我好喜歡看他亂揉你頭髮的表情,又溫柔又帥……”
“我愛看他笑看著你的樣子,梁朝偉在家一定就是那樣看劉嘉玲的……”
女同學們兩眼冒星星,議論紛紛地說道。
“太可怕了,原來我身邊的情敵這麼多。”夏喜言哇哇大叫,順手打了幾下離她最近的白致平。
“喂,話都是這群三姑六婆說的,我對駱靖天又沒興趣,幹麼打我!”白致平作勢欲咬她,她大叫著讓他追著跑。
所有人笑成一團,話題自然又轉到了其他地方。
只是,一直到他們離開校園之前,駱靖天都沒有再出現,也沒回覆訊息。
她放心不下,跟白致平說了一聲後,決定到駱靖天的工作室一趟。
她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可一條從內拴住的鏈條卻阻止了她進門,她只好按了門鈴。
“等等——”一個女聲說道。
她愣了一下。
“不用管,我們才做到一半——”
她聽見駱靖天的聲音夾雜在一陣糾纏聲及女人的嬌笑聲裡,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認為自己一定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了。
才後退一步,她便聽到一陣腳步聲朝著門邊而來,還來不及逃開,門就已經被拉開。
“你找誰?”說話的女人穿著駱靖天的白襯衫,古銅膚色上的五官明豔動人。
“駱靖天。”她木然地說。
“駱靖天,有個小妹妹找你。”女人倚著門,波浪長髮撩到一旁,風情無限地睨著她。
此時,她看見了女人身後只穿著一件褲子的駱靖天,整個人都傻了。
駱靖天一看到她,立刻沉下臉。“你來做什麼?”
她緊盯著駱靖天的眼,問道:“她是誰?”
“他老婆吳雅紗。”女人抱著駱靖天的手說道。
駱靖天板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老婆?”她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
駱靖天沉著臉,依然沒開口。
“這位小姐怎麼有我們家的鑰匙?”女人看向駱靖天。
“她是我請來幫忙的助理。”駱靖天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背著我亂來。”吳雅紗抱住他的手臂,朝他嫣然一笑後,又看向她。“助理妹妹,有事嗎?”
“我有東西忘了拿走。”她擠入他們兩人之間,不由分說地沖進屋子裡。
他的工作室除了浴室之外,沒有用任何的牆壁隔間,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淩亂的床鋪,還有兩人散落在四處的衣服。
“駱靖天,你這個助理怎麼這麼沒禮貌,還亂闖呢。”
“出去。”
她的身子被人往後一拉。
她踉蹌地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拉住她手臂的駱靖天。
那雙總是含笑看著她的眼眸,現在卻是滿臉不快地瞪著她。
“為什麼?”她聲音顫抖地問。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有公事要談的話,再跟我約時間。”他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扯到了門口。
她的手腕被他抓到發痛,疼出了淚水。
“沒有義務?那我們之間的一切算什麼?”她抓著門把不願鬆手。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你想太多了。”駱靖天扯開她的手,將她往外一推。“走。”
門在同一時間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要一個解釋。”她咚咚咚地拍打著門板,至今還是沒有真實感。
駱靖天不可能那樣對她。
“你那個助理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關係?”她聽見門內的吳雅紗大聲地問道。
“她暗戀我,以為自己是我的女友,誰教你一出國就是兩年。”
她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原來是因為老婆出國兩年,所以駱靖天才找了她當替代品,如今正主回來了,他就把她踢到一旁了。
他對她的好,都是虛偽的、有目的的,所以才會在真相揭露之後,連一丁點的偽裝都不耐煩……
夏喜言躺到床上,拉過棉被蓋住頭。
那一年從駱靖天的住處離開後,她回到租屋處,哭了三天三夜沒出門,直到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為止。
她用力地捶著胸口,希望胸口可以不要那麼悶。
那場戀愛已經在六年前結束了,笨蛋才會再為此心痛。
她還以為接受了趙季慶的追求,表示一切都過去了。
結果呢?她現在覺得最有可能的事實是,因為她覺得趙季慶不會傷害她,所以才接受了他——趙季慶愛她比她愛他多,就算兩人分手,她隔天依舊可以正常過日子。
因為和駱靖天的戀愛太耗能量,把她這輩子的喜怒哀樂都用盡了。
但她不懂,駱靖天為什麼要回“昨日”去點那兩杯咖啡?表面功夫有必要做得這麼好嗎?
或者,他其實還是有那麼一丁點思念她的。那麼如果她真的再遇見他,她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呢?
果然,白致平才是旁觀者清的那個人,他早看出了她的問題點,那她該像白致平說的,蒙著頭逃回臺北,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這些問題讓夏喜言輾轉反側了一夜,但她只得到一個答案——
如果她夠誠實,她應該跟趙季慶分手。
因為她忘不了駱靖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4:25
第2章(1)
隔天一早,夏喜言搭捷運回到以前就讀的大學。
學校就位在港口附近,吹來的風依舊有著太陽的暖、海洋的鹹以及漁船上柴油發電機的味道。
她空著胃,想到城隍廟口吃一份旗魚黑輪。和臺灣許多夜市的發跡過程一樣,這裡的小吃也是沿著廟宇前的廣場開始發揚光大的。還沒走到城隍廟前,她的腳步便已經自動自發地先走到了入口處的汕頭乾麵店門口。
這家面店,是她第一次請駱靖天吃飯的地方。
那天,他們在“昨日”咖啡廳初次見面,喝完咖啡後,駱靖天從他的車子後座拿出一台折疊腳踏車,陪著她從“昨日”騎回大學校園。
半個小時的車程裡,駱靖天像個導遊似地逐一向她介紹鹽埕區港口的過往繁輩,從兩旁低矮的房子說起拆船業,說起當年美軍在港口駐守時的熱鬧,說到後來,她鼓掌叫好,堅持要在廟口請他吃這家汕頭乾麵。
“廟口那家旗魚黑輪也很好吃。不過缺點是不能買對面的臭豆腐過來吃。”她指指旗魚黑輪店外圓桌上貼的幾個大字——
“禁止在此吃臭豆腐”。
“你喜歡臭豆腐?”
“是,我覺得它們應該改名為香豆腐。”
駱靖天笑了。
他笑起來會眯成一條線的眼眸,讓他的斯文外貌多了分可愛的性感,她的胸口緊窒了下,懂了什麼叫做心動。
那天之後,他們一直保持聯絡,駱靖天會開車到她的學校說要去散步,然後給她帶上一份吳寶春曾工作過的“帕莎蒂娜”的酒釀桂圓麵包。
那樣的用心良苦,對照著他在老婆出現後的翻臉不認人,更顯得諷刺。
雖然她知道第三者的立場就是沒有立場,她甚至看不起自己當時求他到她身邊的乞憐舉動,但她那時就是無法斬斷對他的想念,有幾次還帶著小吃等在他的工作室門口,不管他怎麼罵,她都不走……
這些往事讓夏喜言背後一陣惡寒,她不敢多想,快步走進面店,點完餐後,找了個位子坐下。
“小姐,你一個人吃這麼多喔?”阿姨端面來時問道。
夏喜言一怔,看著桌上的兩碗汕頭乾麵、一碗湯、一盤青菜與滷味。
這哪裡是她的食量,只是她腦子正想著駱靖天,便點了兩人以前常吃的分量……大腦的記憶果然不可小覷。
“阿姨,歹勢喔,我忘記跟你說有一碗面、一碗湯和滷味是要外帶的。”她用台語說道。
“沒關係啦。”阿姨快手收走要打包的食物。
她看著桌上的一碗面和一盤青菜,突然覺得它們看起來好孤單,所以她大口吃面,把它們全都喂進肚腸裡,讓它們跟她的胃互相取暖。
放下筷子後,她發現面店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那時候來用餐的都是附近居民,現在來用餐的都是邊看著桌上食物邊拍照的觀光客。
夏喜言起身付錢,接過她的外帶食物,繼續走進大太陽底下。
不遠處有一個倒在騎樓下打瞌睡的遊民,她把那份外帶食物放到他腳邊後,便繼續順著港邊那一排小型漁船的停泊處往大學校園方向前進。
吃完小吃覺得口渴的她買了瓶水,想起最後一次送小吃給駱靖天的情景。
“叫你不要再送東西過來了,聽不懂人話嗎?”駱靖天站在工作室門口,冷冷地說。
“可是,你以前最喜歡吃廟後的海產粥,還有他們的炸魚腸,你說他們的胡椒鹽有中藥的香味……”
“我討厭小吃。”
“不可能……”她不相信。
“我對味素過敏,每次和你出去吃那些東西,我都要先吃抗過敏的藥。”他瞪著她。
“騙人。”她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你根本不關心我,你關心的是你自己。我有老婆了,跟你只是玩玩的,拜託你離開,不要再對我死纏爛打了。”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習慣……”她邊擦眼淚邊說道。
“滾。”
砰!工作室的門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很關心你的,我知道你習慣穿Giorgio Armani的襯衫,因為你穿他們家的衣服版型最挺,而且可正式、可休閒,我知道你的床單要用五百支紗的埃及棉,你不愛甜食,不喝加糖的飲料,我只是不知道你會對味素過敏啊。”她喃喃自語著。
她蹲在門口,悲慘地發現她被情緒帶著走,根本不知道她找他能做什麼,可他卻清楚地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所以明白地告訴她——
他不要她。
夏喜言驀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現在才明白她那時的心情。
她那時只是希望他跟她說,他真正愛的人是她,不是他的太太,她希望他跟她說要她等他、安慰她,跟她說一切沒事……
年輕時的她真如他所說的,只想著自己。那現在的她還是只想著自己嗎?
不,她是發覺到自己對駱靖天的藕斷絲連,所以才想回到現場確認這一切。因為她不想傷害趙季慶,她不能在心裡還在乎著另一個男人時嫁給他。
夏喜言皺著眉,朝著校園慢慢前進。
她的學校位在海邊,岸邊防波堤旁邊那一個個的圓形洞口沒什麼改變,每一個洞口能勉強容納兩個人,附近學生們總愛戲稱那是“情人座”。
駱靖天沒陪她坐過一次所謂的情人座,因為他說他沒辦法忍受看到她有一丁點落海的風險。
“屁話,搞不好是他自己膽子小。”夏喜言在嘴裡咕噥了一聲,覺得他可以拿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
夏喜言走進校園,看著拿手機拍照的人,突然想到今天還沒打卡,連忙拿出手機補上,然後,她看著那些騎著機車與她擦肩而過的青春臉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駱靖天不會騎機車,這對於一個住在南臺灣的成年人來說,幾乎可以被列入奇人奇事。
他們剛談戀愛的時候,要在巷弄間尋找小吃,總是她載著他呼嘯而過,有好幾回,她還故意擺出重心不穩要撞牆的樣子來嚇他,只要看到他那張八風不動的臉龐被嚇到發青,她就會笑到東倒西歪。
當然,她後來才知道他不騎機車的原因,原來是他兒時曾經出過一場嚴重的車禍,當時就是因為機車而發生意外的,那場車禍讓他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之後她騎機車載他時,自然也就更加小心謹慎了。
只是她現在回頭想,愈想愈覺得疑惑很多,如果駱靖天只是想趁老婆不在國內的期間來場豔遇,他何必演得那麼認真?如果會對味素過敏,那他怎麼還願意陪著她東南西北地尋找小吃?既然對坐機車有心理陰影,為什麼要對她妥協?他真的有那麼空虛寂寞到急著找人陪嗎?還是——
他其實對她動過真心?
夏喜言驀地停下腳步,明白得道禪師為什麼會因為自問自答而開悟了。
她懂了她開始這段旅程的真正目的了!
不僅僅是為了要對趙季慶公平,也不只是為了要遺忘,重點是——她要證明自己曾經被深深愛過。
如果她能證明她值得被愛,這樣她日後才能相信她可以擁有婚姻。
天啊!原來時間過去這麼多年,她學成歸國、擁有一份穩定事業,但她卻一直不相信自己可以擁有幸福。
夏喜言心臟狂跳,抓著衣服前襟,激動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卯起來往前狂奔。
天啊天啊……原來她對自己的信心,居然如此薄弱。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她跑了一分鐘,發現久坐辦公室的三腳貓體力加上上坡路段的難度,已經讓她差不多想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於是她停下腳步,彎身重重地喘著氣。
一位朝她迎面而來的男人,停下來看了她一眼。
“沒事,體力差,跑得太喘了……”夏喜言不好意思地說。
男人沒離開,推了下無框眼鏡,眯起眼打量著她。
夏喜言看著他,漸漸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媒體上看過的人,一個偶爾會上訪談節目的教授……
媽啊,他是白致平求來幫她寫推薦函的教授鄧育成!
雖然她與他之前沒見過面,但他算是校園名人,她認得他也是應該的。
六年前,白致平因為見她一次又一次地回頭求駱靖天回到她身邊,求到萬念俱灰,只差沒跳海,所以他不知打哪兒找來的門道,替她找到這位極有分量的鄧育成教授幫她寫研究所推薦函,還讓鄧育成替她在美國安排了一份出版社的實習工作。
後來她一回到臺灣,憑著那份實習經歷和國外文憑,找到了外文編輯的工作。若說她的生命中第一個該感謝的人是白致平,那第二個就是鄧育成。
當時她畢業回國後,曾跟白致平說過想向鄧育成致謝,但白致平跟她說,鄧育成最不喜歡已經畢業的學生回去打擾,她才因此作罷。
今日碰面,也算天意吧。
“教授好。”夏喜言立正站好。
“你是……”鄧育成眯起眼,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之後,像被蜜蜂蝥到似地一震,脫口說道:“夏喜言?”
咦,她根本沒跟他見過面,他怎麼會認得她?
夏喜言蹙起眉,小心翼翼地問:“教授認得我?”
鄧育成抿了下唇,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過得好嗎?”
夏喜言一怔,怎麼又是這個問題?莫非這是南臺灣的最新流行用語?
“很好啊,放假回來母校看看,沒想到會遇到教授。”夏喜言客套地說道,畢竟與他不熟。
“真的很好嗎?在哪裡工作?生活得怎麼樣?”
雖然不解鄧育成為何激動得像是找到了失散的女兒一樣,她還是基於禮貌地回答道:“在出版社做事,生活還過得去,前陣子剛訂婚。”
“訂婚了……”鄧育成深吸一口氣,表情複雜到夏喜言差點以為她有個分身跟他交往過。
“教授,冒昧請問一下,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嗎?因為您好像跟我很熟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
鄧育成看著她,沉吟了一下後,指指運動場的方向說道:“有空嗎?我們聊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4:42
第2章(2)
下午時分,太陽正灼人,照例是運動場上人最少的時候。
夏喜言跟著鄧育成走到一處有樹蔭的地方,鄧育成選了一排運動場邊的欄杆上坐下。看著那排白色欄杆,夏喜言想起以前坐在上頭看著駱靖天跑步的時光。
那時他們已經交往了半年,可她每個月都感冒的體質,加上又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四十度大病,讓駱靖天在她病癒的一周後,開始在晚餐後把她押到運動場上鍛鏈。
她是那種抵死不做運動的人,每次只要被他押著走了三圈操場,她就覺得她離投胎之日應該不遠了。
那時,駱靖天就會把她請到特別座,他通常會備好飲料和毛巾,讓她坐在有微風吹拂過的白色欄杆上,看著他跑上一圈、兩圈……十圈或更多圈。
“停!可以休息了吧?我看得眼睛都花了。”看他跑了那麼多圈,她總會上前扯他手臂,強迫他慢下腳步,再朝他塞毛巾、遞開水。“幹麼跑得那麼認真?”
“這樣我以後才能幫你推輪椅。”
“你少詛咒我,我比你小八歲。”她一巴掌打向他的手臂。
“你的體能比我弱,加上不運動的下場,老了極有可能要坐輪椅,所以將來不是我幫你推輪椅,就是讓外傭或看護推,你選一個吧。”
她雙手插腰瞪他,可心裡其實是有一絲甜蜜的。
雖然提到什麼推輪椅的很不浪漫,可他有跟她白首偕老的決心呢。
“我有運動,我剛才走了兩圈。”她抗議道。
“所以剩下的十八圈,我替你跑。”他揉揉她的發,笑著說道。
“運動狂。”
“我的體力就是你的幸福,不是嗎?”他傾身向前,咬了下她的耳朵。
她耳朵辣紅,羞到想找地洞鑽。
“快點去跑步。”她用一種要把他推入火坑的力氣狂推他一把。
那時的他們正處在第三壘,好幾回熱情得就要失控,都是他在最後一刻停下來詢問她的意願……
“夏喜言,我沒叫你罰站,坐吧。”
夏喜言看著鄧育成,好一會兒後才回到現實中。
她依言坐下,心裡卻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究竟要跟她說些什麼。
鄧育成迎向她的視線道:“駱靖天是長跑健將,你知道吧?”
夏喜言驚跳起身,見鬼似地看著他。他認識駱靖天?
“你——”
“我是駱靖天的學長。”
“那、該不會……我的推薦函,其實是……”她臉色慘白,身子晃動了一下。
“這是你猜的,我什麼都沒說。”
夏喜言抓住衣角,驀地仰頭看向天空,好像駱靖天就在上頭一樣。
駱靖天到底想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回到“昨日”懷念她?為什麼要找教授幫她?為什麼要讓他們來問她“過得好不好”?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當初就不該那樣對待她,如果他真的關心她,為什麼不自己和她聯絡?
夏喜言拚命地深呼吸,直到情緒穩定一些後才轉過身,故作漠然地說道:“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不想讓你覺得他有那麼壞。”
“先拿刀砍了別人,事隔幾年後,再派人過來慰問說‘我當初不是故意砍那麼重的’,難道別人聽了會覺得很安慰嗎?”她握緊拳頭,提高音量說道。
“一切還沒過去,對嗎?”
“是人就很難忘記一個把自己打到腦震盪的人,除非腦袋被打壞了。”她說完後卻覺得一陣心慌,因為自己好像就是腦袋被打壞的那個。
“其實你沒有過得很好,對嗎?”鄧育成緊盯著她又問。
一股熱氣往她眼眶裡直沖,她努力眨著眼,不讓眼淚有成形的機會。
“失戀或被劈腿都是人生必經的過程,我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所以如果你跟他還有聯絡的話,請他不要再假惺惺地拜託別人問我‘過得好不好’,可以嗎?!”
鄧育成沒有接話,只是移開視線看著前方說道:“你讀的學校是被千挑萬選的,推薦函是我被要求要寫的,實習的地方是有人打電話去招呼過的。有人為了你,幾乎把當初在美國念書時所經營的人脈全都用上了。”
“所以我應該要拍手叫好,說他外遇遇得好、劈腿劈得好,真是個有良心的男人,對嗎?”她因為手臂不停地顫抖,這才發現自己握拳握得有多用力。
“算了,當我多事吧。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還想說會不會是天意……”他苦笑道。
“什麼天意?”
鄧育成抿著唇,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後,搖了搖頭。
“沒事,只是覺得很巧罷了。”說著,他起身對她說道。“再見。”
鄧育成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喜言無意識地起身,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他是教授,她應該尊師重道,開口說一聲“再見”,所以她張口說道:“他……現在在哪裡?”
該死,她說的是什麼!
鄧育成回頭,表情有一瞬間看起來像是要掉淚一樣,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他移民了,住在美國鄉下。”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掩住心頭此時被揍了一拳的難受感。“謝謝教授,再見。”
鄧育成揮揮手,轉身走了。“祝你過得很好。”
好個頭啦!如果駱靖天不來這幾招回馬槍,她鐵定會好上天的。
夏喜言把臉埋入雙掌之間,拚命地呼吸。
該死的,她在心痛個什麼勁?為什麼她開始懷疑駱靖天其實不是那麼狠心,就像他當年如果只是想跟她玩玩,何必連她的身體狀況都要操心?
鈴鈴鈴鈴——
夏喜言被手機鈴聲嚇得驚跳起身,好一會兒後又緩緩坐下,動作遲鈍地從背包裡拿出手機。
“夏喜言——”手機那頭傳來白致平的聲音。
“白致平——”夏喜言突然間有了精神,咬牙切齒了起來。
“我欠你錢了嗎?幹麼說話這麼不客氣?!”
“你為什麼沒跟我說我的推薦函是駱靖天要鄧育成寫的!”
“你怎麼知道的?”白致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噎到了。
“駱靖天托夢跟我說的。”
手機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他的聲音——
“你……鬼扯吧?”
“當然是鬼扯,其實我遇見鄧育成了。”
“原來如此。”
“什麼叫原來如此?我之前差點以為是你跟教授上床,或是掌握了他的把柄,才讓他願意幫這麼多忙。你真的很過分,明明知道我不會想接受……”
“如果我說了那一切都是駱靖天的安排,你還會出國嗎?不會!你會認為他對
你舊情未了,這樣你還能死心嗎?如果我把真相全都告訴你,你還出國個鬼,你會繼續在那邊失戀到現在!”白致平的聲音大到她必須把手機從耳朵旁移開。
夏喜言張開嘴巴想說話,可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覺得眼前一花,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了起來。
“喂——你怎麼了?”
驀地,有人抓住了她的臂膀,扶住了她往旁邊倒去的身體。
夏喜言抬頭一看——
白致平正一臉著急地看著她。
“難怪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近。”她閉上眼,直接把額頭靠在白致平的肩臂上。“頭好昏……”
“知道自己體溫低,容易中暑,還敢坐在太陽底下?萬金油在哪裡?刮痧板呢?有沒有帶出來?”白致平動手就去拿她的背包。
夏喜言看他一眼,覺得他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音量減弱鈕。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話還沒說出口,整個人就已經先不由自主地往旁邊一倒,昏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5:04
第3章(1)
“你不舒服為什麼不早說?”
夏喜言低頭避開駱靖天的眼,覺得剛剛中暑的自己,對比他們之前幾次碰面時她大吃大喝的女漢子形象更顯得十分可笑。
都怪上次他們第一次吃面時,他說他喜歡吃東西時看起來食欲很好的女生,她才會那麼賣力表現出一副要參加大胃王女王競選的模樣。
今天稍早,駱靖天到他們學校運動,問她要不要當他的嚮導介紹一下校園。雖說他要她替他介紹校園,可他說話風趣,什麼建築形式都能說出一篇故事,她聽得欲罷不能,就這樣陪他繞著學校走了一圈又一圈,完全忘了自己天生體溫低,向來比別人容易中暑,就在走進運動場不久後,她的腳步一陣虛浮,要不是他扶住了她,她整個人就要撲倒在地上了。
“水。”一瓶礦泉水遞到她面前。
“謝謝。”她坐在學校榕樹邊販賣部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啜著水,不敢看他。
因為剛才是他從運動場措她過來的。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你沒閃到腰吧?”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駱靖天黑黝的眼珠定定地看著她。
“我平時有在做重量訓練。”
“也沒背過這麼重的吧。”夏喜言咬住唇,免得自己脫口問出她重不重。
“敢不敢刮痧?”
“那不是老人家才做的事嗎?”她懷疑地看著他。
他一挑眉,笑了。
媽啊,他笑就笑,幹麼還要傾身向前?是覺得自己薄荷味道的口氣很好聞嗎?她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往後仰,耳朵開始發熱。
“剛才的話是在不動聲色地拒絕我這個大你八歲的男人的追求嗎?”
“我不是——”她搖頭,身子卻突然一僵。“你……在追我?”
“你說呢?”他眼裡笑意更甚,醇厚嗓音隨之拂過她的面頰。
她倒抽一口氣,抓著椅子扶手連人帶椅地後退三大步。
他一挑眉,一臉興味地看著她的動作。
“看來我嚇到你了。但是,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因為有目的,是不會陪你走上幾個小時的。”他唇邊的酒窩微動了下。
“多謝你告訴我男人有多現實。”她覺得心臟無力,認為自己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因為臉部高溫而破金氏世界紀錄的人。
“我已經三十歲了,不玩那些曲折的愛情遊戲。”
“但我才二十二歲,還在寫情書、搞曖昧的階段。”她大聲抗議。
他哈哈笑著,笑晚著她的眼中有種勢在必得的光采。
她被看得心頭小鹿亂撞,還沒來得及轉頭避開,他已經走到她面前,將雙臂撐在她的椅背扶手上問:“所以答案是YES還是No?你要我嗎?”
“我不知道啦!”
夏喜言大叫出聲,驀地睜開眼。
白致平的臉距離她不到三公分。
他們倆同時尖叫出聲。
“白致平,你靠我那麼近是想嚇死我喔!”她打他手臂。
“嚇得死最好,否則你早晚也是會笨死的啦。”白致平回瞪著她,塞了瓶礦泉水到她手裡。“有蚊子停在你臉上,我才靠那麼近,不然你以為自己是林志玲或蔡依林,大家都會想撲上去喔?”
“謝謝你把我形容得像蟑螂。”夏喜言喝了好幾口水,心情漸漸平靜了許多。“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現在已經在體育場脫水而死了。”
“了不起了不起,我以身相許總可以了吧?”
“哈,你最好有這種膽量啦。”白致平雙臂交握在胸前。“如果真的有誠意的話,就跟趙季慶解除婚約,跟我去公證。”
“就知道跟我開玩笑……”夏喜言咬了下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但我真的覺得我應該跟Greg分手。”
“我就知道,你來這趟果然沒好事!”白致平翻了個白眼。
“我心裡還有駱靖天的影子,那樣對Greg不公平。”
“不公平個頭!你不演出來,我也不說,誰會知道!”白致平大吼起來。
“所以我也還在想啊!”夏喜言也回吼。
白致平臉色一沉,轉身背對她。
夏喜言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很差勁。也只有白致平會為了她,這麼不顧一切地從北跑到南,只為了陪她一程。
“你幹麼還特地跑來高雄,而且還這麼聰明地知道我在哪……啊……我有打卡!可學校這麼大,你是怎麼找到的……”她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你到學校還能跑去哪?況且我聰明是眾所皆知的,只不過神經有時會錯亂,才會吃飽撐著跑來高雄。”他沒好氣地說。
“唉呀,幹麼還嘴硬。”夏喜言連忙起身,拉著他的手臂左甩右甩。“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才來找我的對不對?這麼好這麼帥這麼時尚的人,業績一定很快就會做到全國第一啊。”
“再帥有駱靖天帥嗎?能讓你多年念念不忘?”他回頭瞪她一眼。
她被戳中死穴,臉上笑容完全被抽走,只能頹著肩坐到一旁。
白致平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為什麼駱靖天要那麼做?”
“廢話,除了內疚外還有什麼原因?你一個純情少女,死心塌地地跟著他,還為他失戀瘦成人幹,他當然要幫你找到全新的未來。”
“我有好到讓他願意那樣對我嗎?”
“你好不好或是他好不好又如何?那都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白致平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有時間發神經,不如整理行李跟我一起回去。”
“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因為駱靖天到處要別人問你‘過得好不好’營造他的多情形象?然後你就傻傻地被朦了?你是犯賤嗎?”
白致平的怒吼讓她瑟縮了下身子。
“原因啊!你說出一個原因,我就讓你留下來!”白致平雙眸噴火地瞪著她。
“我那麼相信他,他卻那麼殘忍地拋下我,我如果不能證明他對我是用過真感情的,我這輩子都不敢再愛了。”
“你要怎麼證明?再聽到別人轉述一句‘你過得好嗎?’,然後你就會相信他對你放過真感情,還對你念念不忘?”
白致平的話讓她啞口無言,說不出半句辯駁之語,只能低頭看著地板。
是的,她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還愛著、在乎著,甚至還想看到駱靖天,她現在該是已經相信駱靖天確實曾經對她用過情,然後離開這裡,回到臺北,為什麼還在抗拒……
“隨便你,你要留就留,我要走了。在你回臺北之前,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不想跟你通電話降低我的腦力,因為你到現在居然還搞不清楚你留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對他餘情未了,你還想要他!”
白致平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砰!飯店房間的門被重重關上,夏喜言無力地倒在沙發上,抱住雙膝,一顆心揪成一團。
白致平說中了她的心事,她確實還愛著駱靖天,否則怎麼會把那麼多關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全都放在心裡,至今不肯忘記呢?
她狠狠咬住手背,告訴自己應該要忘記,不該背著過去的包袱壓迫自己,但有一個念頭她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就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再見駱靖天一面。
當一段感情交雜著時間、回憶等眾多因素時,即便愛情這塊可能會因為某人劈腿而被捨棄,但那些難以忘記的第一次,都會變成無法說放下就立刻放下的理由。至少,對夏喜言來說是如此。
從認識駱靖天的最初,他就帶著她飛向一個未知的宇宙。
她第一次吃法國料理、第一餐懷石料理、第一杯紅酒,都是他帶她一起品嘗的,甚至連第一杯黑咖啡,也是他點給她喝的。
他說喜歡她看到食物時,眼睛睜大、笑容超開心的樣子,所以什麼美味都要帶著她一塊兒分享。
夏喜言自認不是那種會因為奢華而被寵壞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用來追求她或與她共用的一切都很物質性,可當一個男人總是用心良苦地想讓她享受到最好的一切時,她怎麼可能會因為他原本就比學生有錢這件事而去認為這樣不適當呢?
他在帶她吃各式料理前,會帶她去書店找相關的書籍,甚至去看相關電影來醞釀及培養興趣,雖然做這些事遠比吃一頓飯耗時費力,可他所給予的從來都不是價格,而是價值。
她曾問過他,不怕把她寵壞嗎?
他說,寵壞了就只好負責領養她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夏喜言最相信幸福,也是她這輩子自覺離天長地久最近的一次。
可如今的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理智告訴她,再繼續這麼抓著往事不放,她這輩子就只能跟單身一起天長地久了。
所以,她決定再去最後一個地點,那個地方有他們最後一段的美好回憶,然後她就要回臺北向趙季慶道歉、解除婚約,重新過她的生活,如果她命中註定有姻緣,也許老天會讓她再次對男人心動吧。
於是夏喜言上了火車,一路抵達台東。
東部的海岸線美到讓人捨不得眨眼,所以當年駱靖天沒有選擇開車帶她到台東,畢竟還有比一起在火車上依偎四、五個鐘頭更美好的事情嗎?
到了台東車站,她搭上計程車抵達都蘭,到了駱靖天曾經帶她住過的民宿“天藍”。
擁有藍天白雲的“天藍”擴建了、規模變大了,由於今天不是假日,她沒訂房也有得住,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服務生笑嘻嘻地替她登記住房後,便領著她入住一間附設陽臺的房間。
晚上,她看著滿天星斗告訴自己。
“你該放下了,駱靖天事後做了那些彌補,代表他是知錯的。”
但他為什麼沒親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說他那時愛慘了她,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背叛他的妻子呢?那比什麼事後彌補都重要啊。
“他是怕我聽到那些話,又回去糾纏他吧。”她苦笑了一下。“是啊,你的確會纏住他,因為你那時候頭腦不清楚,只覺得他不愛你,你就會面臨世界末日。
“但是你為什麼還在這邊痛苦?明明混帳的人是他,是他有了婚姻,還故意用未婚身分來接近你、和你談戀愛,所以不道德的人是他。”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她抓起枕頭用力地往床上猛摔。
“因為你不甘心,不想放開他的手,因為你不要一個人過生活!”
她每說一句,就用枕頭猛擊床鋪一下,說到後來,她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片彩繪的白雲。
她果然愛慘了駱靖天,如果那時候駱靖天還要她,她覺得自己就算會被道德感譴責,也會成為第三者。
承認自己的缺點……很痛苦。
可每承認自己的一項缺點,她也就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些。
她也承認她雖然努力過了,但就是不夠愛趙季慶,所以等她回去,她就要跟他提分手。
她閉上眼,拉過棉被蓋住自己。
這一晚就讓她鴕鳥個徹底,因為明天下午離開台東後,她就要回到現實裡,面對趙季慶、面對她要重新開始的人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5:22
第3章(2)
夏喜言確實什麼也沒想,她甚至躺沒多久就睡著了,偏偏睡著之後,夢裡的情景完全由不得她控制。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喔!”二十二歲的她從走進“天藍”的那一刻,腳步就沒平穩踏在地面上過。.
她一路跳過“天藍”的白色木屋建築,跳過綠油油的草地、跳過發呆亭、跳上民宿的木頭臺階,再跳進有陽臺連接草地的住房。
“好美!”她才剛跳進客廳,立刻就沖向葫蘆形狀的籐椅,她坐在上面,笑到眼睛都眯了起來。
“哪裡美?”他提著行李進房,笑著站到她面前。
“到處都美,天空好藍,白雲好白,房間好美!”
“你的形容詞好貧乏。”
“後悔了吧,誰教你眼光差選了我?不過,看在你帶我來台東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眼光差的問題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她抬頭看他,只覺得他這陣子特別愛看她。不過,也因為男友愛自己才會有這種表現,她怎麼可能會介意呢?
“房間好大。”她環視這個擁有兩個房間及一個小客廳的地方,再看向窗外說道:“其實……你不用訂這麼大的房間。”
“當然要訂這麼大的,否則你半夜對我圖謀不軌,我要往哪裡逃?”
“不要臉,誰要對你圖謀不軌!”她抽回手,臉卻轟地辣紅了起來,因為她原本真的是想趁著今晚獻身給他。
可經他現在這麼一說,卻顯得她很像色情狂。
“被我說中心事,生氣了?”他笑晚她一眼。
“才沒有!”她跳起身,朝他扮鬼臉後轉身就要走開。
才走一步,手腕就被他拉住。
下一秒,她就已經落到他的懷裡。
“喂,是誰要對誰圖謀不軌啊?”她用手肘頂他,看著他的臉朝她俯近。他但笑不語,用唇封住她的,吻得她抓住了他的衣服,身子不停地輕顫。
他抬頭,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後,撫著她的臉龐說道:“我有東西要送你。”他打開行李箱,拿出一個扁平的大紙盒。
“衣服?”她笑著推他一下。
“收槿收得這麼有經驗?”
她笑著說:“叫你平常多看連續劇就不看,現在一出手就被識破禮物是什麼,尷尬了吧?”
“打開吧。”他將紙盒放到她手邊。
她打開盒子,裡頭是一件雪白無袖長洋裝。“媽啊!這是給仙女穿的吧?”
“你可以稱它為清新。”
“原來在你心裡,我是走清新路線。”她竊笑道。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眼神專注到讓她心跳加速。
天底下有哪個女友跟她一樣,被男朋友凝視還會想找地洞鑽的?
“就是因為你缺乏清新,所以才送你這件洋裝。”
她立刻怒瞪他。
“惱羞成怒?”他挑眉對她一笑。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我是想建議你直接換一個清新的女朋友。”
“我只要你。”他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然後揉揉她的頭髮說道:“去換衣服,幫你拍照。”
“幹麼還要拍照?”她睜大眼,推他一下。“好做作。”
“應該是潛意識裡還是愛清新,所以想留下你二十二歲青春美麗的模樣,好讓你能跟後代子孫說你年輕時有多清新。”
“可惡。”她抓起他的手臂,低頭就咬。
他摟過她的腰,讓她站在他的雙腿之間。
“乖,去換衣服,我的小仙女。”他嗄聲說道。
“嗯。”她低頭看著他,不自覺地撫著他的臉龐——為什麼他看起來有點悲傷?
“是在鼓勵我幫你換?”他挑眉一笑。
“才沒有!”
她一溜煙抓起白色洋裝進了房間。
當她換好洋裝走出房門,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的表情。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原本對於穿洋裝還有些害羞、不自在的她,在看到他的表情後,忍不住低頭微笑著,然後放下了交握在胸前的雙臂,跳著走到他面前說道:“你已經被我催眠了,快把存摺交出來。”
他一語不發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笑容在看到他亮得可疑的眼神後漸漸斂去。她撫著他的臉龐,不確定地問道:“我美到讓你想哭喔?”
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你怎麼……”
“走吧,我們去拍照!”
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他拉著她的手,沖到藍天白雲下的大草皮拍了好多張照片。
她甚至騎上腳踏車,滿場飛舞著。
拍到最後,她感覺有些涼意,便抓過他的皮外套披在肩上,再回頭對他微笑著。他按下快門後,看著相機上的拍照螢幕,告訴她這張照片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照片。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的歡聚場景,因為他們下回再碰面時,就是她發現他和他妻子在一起的那次了……
一早,夏喜言頭昏腦脹地醒來。
昨晚沒停過的夢境,讓她覺得自己像看了一夜的電影。
她簡單梳洗完畢後,決定先去喝杯咖啡提神。
走到房外鋪著木頭棧板的陽臺上,她看著外頭湛藍的天空,逐漸神清氣爽。
沒想到承認自己對感情沒想像中那麼放得開,心裡反而舒服了點,因為不用再硬撐出情傷早已療愈的假像,也不用再裝作自己其實很瀟灑。
她想,她會漸漸接受這樣的自己,也希望之後再夢到關於以前初戀的夢境時,她可以神色自然地起床。
步下陽臺階梯,她沿著草皮邊緣走向主宅準備去用餐,遠遠就看見一位長髮披肩的女子從主宅裡走出。
“早安,要用餐嗎?這邊請喔。”長髮女子微笑說道。
夏喜言再往前走了幾步,當看清楚長髮女子的長相後,她呆住了。
她不會忘記這張輪廓鮮明的臉孔,這個長髮女人是駱靖天的妻子!
這表示駱靖天也在這裡?夏喜言的身子瞬間緊繃起來。
夏喜言見長發女人的表情,知道她也認出了自己後,她握緊拳頭,很想轉身逃走,可又強迫自己留在原地,與長髮女人對望著。
是天意吧!要讓她一次解開所有心結,要讓她看清真相,徹底地死心。
“你是夏喜言?”長髮女子跑到她面前。“我……我是吳雅紗。”
“我知道你是誰,很抱歉在多年前造成你那麼多的困擾。”夏喜言朝著她便是一個鞠躬。
“不要這樣,都過去了。”吳雅紗連忙扶起她,脫口便問道:“你過得好嗎?”
夏喜言笑出來。
“你是這幾天來第三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她看起來到底有多糟?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呢?”吳雅紗黑白分明的大眼回望著她。
夏喜言胸口一窒,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那不重要。我想請問……駱靖天在這裡嗎?”
“在。”吳雅紗點頭,眼裡閃著光芒。
“你……介意我去找他嗎?”
“完全不介意。”
夏喜言看著吳雅紗一臉期待的表情,不由得皺起了眉。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會有一個妻子這麼熱切地期待丈夫多年前的小女友與丈夫碰頭?
莫非駱靖天變成了一個混帳?
“他就住在那棟白色小木屋裡,現在這個時間,他八成邊曬著太陽邊看書。”吳雅紗指著前方。
“你和駱靖天是這裡的老闆?”
“我和我先生才是。”
“你跟駱靖天……”離婚了?
吳雅紗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輕聲說道:“去找駱靖天吧!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也別說我們遇見過,你就假裝散步遇到。”
“好。”夏喜言點頭。
這時,夏喜言的手機響起。
“你先忙吧。”吳雅紗朝她點頭後,轉身跑回主宅。
不知何故,夏喜言就是覺得她是要跑回去跟丈夫說她們相遇的事情。
夏喜言拿起手機,看著上頭的來電顯示——趙季慶。
她咬了下唇,終究還是接起電話。
“早安。”
“你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晚上八點半到,我自己搭公車回去就好了。”她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明白。那我跟我媽說,等你回來再一起去看婚紗。”
夏喜言倒抽一口氣,用力搖頭。“不用這麼早看婚紗。”
“不是說好了就這幾個月嗎?我媽看中了一家,連著兩天都打電話來,所以等你回來就快點跟她去試婚紗吧。”
“婚紗的事等我回去再說好不好?拜託。”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響起趙季慶的聲音。“嗯,你回來後再撥電話給我,我先去忙了。”
夏喜言掛斷電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雖然覺得對不起趙季慶,但她還是決定去那間小木屋看看,就當作是此行的結束。
她轉過身,身子驀地一僵。
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多年來只出現在她夢裡的人——
駱靖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5:40
第4章(1)
夏喜言怔怔地看著這個比以前瘦一點、黝黑了一點,眉宇之間多了一點沉穩,眼神也更顯得深邃的男人。
她後退一步,用力眨著眼。這是真的嗎?駱靖天真的就站在她面前?
不過這不會是夢,因為她夢裡的駱靖天臉上總帶著淺笑,眼神沒有這麼憂鬱。
“好久不見。”駱靖天定定地看著她。
夏喜言說不出話,只是握緊拳頭。
“我出來散步,覺得這個背影像你,講電話的聲音也像你,等到發現是你的時候,我來不及離開。抱歉,我想你並不希望看到我。”駱靖天嗄聲說道。
她還是沒說話,拳頭卻是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你……過得好嗎?”
“還不賴。”她總算找回她的聲音,雖然那聲音聽起來很像來自於外太空。
“你要結婚了?”
“預備中。”她仰起下顎說道。
見他的唇角微微一動,她卻覺得他看起來像是想哭,但她沒因此而做他想。當年的自作多情傷她太深,每每一忖及那些幾乎是抱著他大腿,求他不要離開的慘痛回憶,就讓她心如刀割。
“恭喜,祝你幸福。”駱靖天努力讓自己擠出一抹笑。
“嗯。”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
駱靖天看著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變得圓潤且更有女人味的臉龐,怎麼看都覺得陌生。她早已不是他記億中的夏喜言了,如今的她神態自信,看著他的眼神猶有防備,她甚至別開頭,不想多看他。
他垂眼,忍著心痛與悸動,低聲說道:“我先走了,願你度假愉快。”
“站住!”她脫口說道。
他揚眸望著她,眼裡閃過一抹亮光,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
夏喜言被他盯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因為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叫住他是為了什麼,她只是——不希望他這麼快就消失。
“叔叔,來陪小花玩。”突然,一個穿著水藍色吊帶褲的圓臉小女生,不知從哪處飛撲出來,一下子就抱住了駱靖天的大腿。
夏喜言看著小女孩,小女孩也用圓滾滾的眼睛回望著她。
“你好,我叫小花。你是誰?”小花笑咪咪地問。
“我叫夏喜言。”
小花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仰頭看著駱靖天說道:“我看過這個阿姨……”
“小花,叔叔在忙。”駱靖天立刻打斷小花的話。“你先去找媽媽,我等一下就過去找你,好嗎?”
“你在哪裡看過我?”夏喜言站到小花面前。
“就在那裡啊!有個阿姨長得跟你很像。”小花指向不遠處的那棟白色小木屋,軟軟地說。
夏喜言皺了下眉,看向駱靖天。
駱靖天凜著臉,雙唇緊抿。
“你再婚了?”而且還找了個跟她長得很像的?
“你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駱靖天笑了出來。
這笑容淡化了他眉宇間的鬱色,竟又完全是他當年的模樣了。
夏喜言看著,覺得鼻頭酸酸的,她立刻別開眼,看向小花。“小花,可以帶我去你看到我的地方嗎?”
“不行。”駱靖天聲音一斂,立刻擋在她們面前。
“為什麼不行?”夏喜言和小花同時問道。
“就是不行。”
夏喜言彎下身,在小花耳邊說道:“我用跑的,然後你幫我纏住叔叔。”
“好。”小花用力點頭,瞪大眼睛偷笑著。
夏喜言站起身子,挑釁地看了駱靖天一眼後,拔腿就往白色小木屋的方向狂奔。
小花興奮地抱住駱靖天,大聲地對她喊道:“阿姨,那個跟你很像的阿姨在客廳喔!”
駱靖天抱起小花,馬上跟著往小木屋跑,偏偏身上的小淘氣存心不讓他順利追上前,一下踢腳、一下整個人重心往外晃,差點就要摔到地上,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夏喜言沖上小木屋的臺階。
“喜言,不要進去,你會後悔的!”抱著小花,離小木屋只有一步之遙的駱靖天喊道。
夏喜言回頭看了他驚慌的臉色一眼後,毫不猶豫地上前打開了小木屋的門。
於是她看見了——
她自己。
二十二歲的她穿著白洋裝和皮外套站在草原上燦爛地笑著。
正確來說,是她的照片。
她的照片被做成等人高的海報貼在小木屋客廳的主牆上。
夏喜言再往前走了幾步,不能置信地把手貼在那張和她一樣大小的海報上。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有變態和極度思念著誰的人,才會把前女友的大張照片貼在牆上……
“你出去!”
駱靖天放下小花,抓住夏喜言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往小木屋門外拉。
但早已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全都看到了,而且還哭了!
夏喜言的眼淚飆出眼眶,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大聲喊道:“你這樣做對得起你老婆嗎?!”
“阿姨好凶喔。”小花躲在門邊,小聲地說。
駱靖天頭也不回地說:“小花,你當我的小幫手,去跟媽媽說喜言阿姨有事,不去吃早餐了,好嗎?”
“好,我是小幫手。”小花一溜煙地跑走了。
夏喜言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駱靖天的臉。他雙唇緊抿著,神色甚至是冷峻的,表示他有多不想讓她看到這一切。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你前妻經營的民宿裡,擺著你們婚姻第三者的照片?你瘋了嗎?我是你們離婚的原因嗎?”她扯著他的衣襟,將高了她半顆頭的他往下拉,怒吼幾乎炸到他臉上。
“雅紗有比我更適合她的男人。”
“我要知道——我是你離婚的原因嗎?”
“不是。”
“但你沒忘記過我!”她像火灼似地推開他,整個人亂到無法思考。
“我只是懶得把海報拿下來。”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連貼都不應該貼上去!”夏喜言又吼他,氣到想拿東西砸他。
“無論我有沒有貼這張海報或是我有沒有離婚,應該都與你現在的生活無關,你沒必要這樣火冒三丈。”
夏喜言氣到說不出話來。一句“無關”,就可以撇得一乾二淨嗎?
“照片裡面的人是我,我擁有肖像權,你給我把它拆下來。”她走到海報前方,伸手就要扯下。
可她的右手才抬起來,就被他扣住了。
他冷涼的手掌讓她身子一震,忘了要掙扎,就被他拉到面前。
“為什麼這麼介意?過去的應該都過去了。”他低頭鎖住她的眼。
那井深般的黑眸,讓她的心一下子便沉溺到那些曾與他共同擁有過的愛恨情仇裡。
“如果都過去了,你為什麼還貼著這張照片?是為了記錄輝煌戰績?我被騙得最嚴重,所以做成海報貼在客廳的牆上,難道其他房間還分別擺著不同時期受害者的照片嗎?”她愈說愈激動,身體甚至顫抖了起來。
“只有你的照片。”他也一直只有她。
“我不想知道這個!”她想抽回右手,卻不小心連左手也淪陷,落進了他的掌握之中。
“放開!”她眼神噴火地瞪著他,他卻無動於衷地繼續定定看著她。
“你現在真的過得好嗎?”
“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我過得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到不能再好!這樣可以了嗎?我訂婚了,未婚夫又高又帥,事業有成,我們正在找房子,之後就要結婚生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這樣你滿意了嗎?”她大叫,踢了下他的腳。
“放開,不然我喊救命了。”
他放開她的手腕,卻改握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退後。
“如果真的過得很好,那你為什麼不笑?你從剛才到現在都沒笑過。”
“我過得好或不好,都不關你的事。我看到你如果還笑得出來才有鬼,你不要在這邊貓哭耗子假慈悲。”夏喜言氣到連聲音都在發抖。
“你如果很好,不會一個人到這裡……”
“閉嘴!”她搗住他的唇,驚恐地看著他,仿佛他的嘴會在下一刻吐出毒蛇猛獸。
他攫住她的手,緊緊一握。
她感到一陣淚意直往眼眶裡沖去,她咬緊牙關,氣自己的不爭氣,然後用力拍打他的手臂,打到頭髮都亂了,氣喘吁吁的像個瘋子,卻還是停不了。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駱靖天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由著她捶打。
直到她打累了,無力地頹下雙肩。
他握住她的肩膀,怕她就此倒下。
“我以為我過得很好。”她低頭說道。
下一刻,她被擁進了他的懷裡。一樣的松木味道、一樣緊擁的力道、一樣能聽見他的心跳。
她木然地把頭靠在他的胸前,放任自己什麼也不去想。
駱靖天只慶倖她此時沒能看到他的表情——他的雙唇因為有太多想說的話而顫抖著,他的眼眶刺痛著,因為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她。
“你的心跳得好快。”她抬頭看他。
他驀地推她在一臂之外。
她將他臉上來不及藏住的那些不舍、愛憐與心痛全都看進眼裡。
她的淚水啪地落下。
“別哭。”他擦去她的淚,怕她再哭,他也會忍不住激動起來。
她上前一步。
他僵住身子。
她再上前一步,因為看出了他對她的恐懼——怕她動搖他。
他後退一步,她卻一個箭步上前,用手勾住他的頸子。
她將他的頭往下拉,直到兩人的雙唇輕觸。
“你有未婚夫了。”他僵著身子,連動也不敢動。
“當初你有老婆都不介意了,如今我何必在乎?”她知道她一直都能影響他。她貼著他的唇,他被動地貼著她。
她用舌尖試探著,他一臉警戒地看著她。
她輕吮了下他的唇,他沒有反應。
她再咬了下他的唇,之後便鬆開了他,側身要離開。
“我走了……”
突然,她的後腦勺被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唇被他覆住,他的舌尖鑽了進去,如狂風暴雨般地席捲著她,索取她每一分的甜蜜與反應。
她的身體欲望因為這個吻而蘇醒,可在這之前,她並不知道一個吻能夠擁有這麼多的情感。
她攬住他的脖子,激動地回應著他。
在彼此雙唇的纏綿間,她覺得自己被愛著、被憐惜著、被索求著,恍若一切就像多年前一樣……
“夠了。”他抓著她的肩膀,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她揪著他的衣領,不願鬆手。
“你是有未婚夫的人。”再繼續下去,他沒有把握能控制住自己了。
她的身子驀地打了一陣寒顫。
“當年你如果也有這樣的自製力不要勾搭我,我就不會痛苦了。”
“抱歉……”
夏喜言給了他一巴掌。“這是你欠我的。”
駱靖天的臉頰火辣一片,但他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夏喜言看著他那仿佛有千言萬言想說的眼眸、望著他曾經總是言笑晏晏,如今卻寫滿焦慮的瘦削臉龐。
她心痛到想上前擁抱他,問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但她不能,也不該再那樣做,她已經很確定駱靖天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影響她,從以前到現在皆然,所以她做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轉身朝著屋外飛奔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5:58
第4章(2)
當天晚上,夏喜言回到了臺北,第一時間就找了白致平到她的小套房喝咖啡。
“不是才剛從風光明媚的台東回來,怎麼一臉見鬼的表情?晚上睡覺被鬼壓床?”白致平看著坐在餐桌對面的她。
“我見到駱靖天了。”
“見鬼了,你說真的還是假的!”白致平瞪大眼,聲音立刻高了八度。
“跟見鬼也差不多了。”她苦笑著,喝了口咖啡。
白致平看著她,皺起了眉頭。“所以呢?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我強吻了他,還給了他一巴掌。”
白致平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低頭猛灌咖啡,直到她聽見白致平的掌聲才又抬頭。
“我真的不知道你那麼有才,居然還可以同時分飾偶像劇男主角和女主角兩個角色。”
白致平又拍了幾下手,一臉期待地看著她。“然後呢?吻完再打完之後呢?”
“我就坐在這裡了。”她乾笑兩聲。
“不要拿廢話來浪費我的時間。我要知道的是——你和駱靖天見面之後,有什麼想法、什麼計畫?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找我來……”
“我要跟Greg分手。”
“你當真?”白致平倒抽一口氣。
“是,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太好了,連這種混帳理由都說出來了。”白致平拍了下桌子,霍然站起身。夏喜言看著他在屋內走來走去,她咬住唇,突然心虛了起來。
她不怕跟趙季慶攤牌,畢竟是她有錯在先,就算趙季慶揍她兩拳,她也認了,但她不希望失去白致平這個她希望能永遠陪著她的好朋友。
“你在氣什麼?”
“好不容易看到你要修成正果了,現在跑來一個狐狸精大鬧一場之後,百年功力全都化為烏有,我怎麼可能不氣?”白致平齜牙例嘴地說。
“不是駱靖天跑來,是我跑過去的。”
“那你就是自毀功力與前程。”
“我想過了,我不能就這樣跟趙季慶結婚,我若是沒有那麼愛他,就沒有辦法對他有更多的忍耐與體貼,我也無法主動付出更多,這對他不公平。”她皺著眉說道。“我們都同意Greg是好人。”
“那你要怎麼跟Greg說?難道要說你不愛他?”白致平氣到重喘了好幾口氣,才有法子再開口。“你知道這話有多傷人嗎?他不是會氣到內傷或是中風,就是會想踹你兩腳,我看你跟他說的時候,最好先叫來救護車在旁邊待命。”
“沒那麼誇張吧。”慘了,她現在開始緊張了。
“不然呢?你以為Greg會握著你的手,跟你說謝謝,然後祝你幸福嗎?”他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那不會是件容易的事,但要我什麼也不說,照常結婚,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
“隨便你,我要去樓下抽煙。”他轉過身。
“等等,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蠢,我也知道我該現實一點跟Greg結婚生子,但撇去我的情感不談,我們都知道不應該。”她拉住他的手臂。
“把這些留著跟Greg說,日子從來都是你在過,朋友能做的就是陪伴而已……”白致平打斷她的話,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他走到一樓管理室外頭,沒拿出香煙,卻是拿出手機撥號。
“聽說你們碰面了。”電話一接通,白致平就直截了當地說。
“對。”駱靖天在電話那頭說道。
“她要跟趙季慶分手。”
手機那頭沉默了。
“說話啊!你幹麼沒事讓她遇到!”
“我並不知道她會突然跑到台東,否則我會避開……”
“她都要解除婚約了,你還要繼續當縮頭烏龜?”
“你知道我的心結。”
“我知道,但我不能理解。當年我配合你,是因為我年輕不懂事,捨不得她受傷,可我現在後悔了,也許當初直接讓她知道真相會好一點,因為那就是現實,你看她現在連能不能再愛都不敢肯定……”白致平咬了下牙關,等待情緒過去。
“反正你的心結是你的事,如果不能讓她走向更美好的未來,我就把你當年所有的底都掀出來。”
“你們……還是不可能嗎?”
“媽的,你是希望我也沖去台東給你一巴掌嗎?”白致平憤怒地結束通話。
是的,他和駱靖天一直保持著聯絡。
他大可以事先警告駱靖天,跟他說喜言南下去散心尋找回憶的事情,但他沒有。
也許,他終究是希望他們能有機會遇見,終究是希望她幸福,終究是希望自己和駱靖天之間還是能有一個人會和她終成眷屬,因為這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另外兩個像他們待她這麼認真的男人了——如果有,他個人認為也太沒天理了。
趙季慶是不錯,但比起他們兩個的用心良苦還差得遠了,他們之間幾乎已經是一種革命情感了。
白致平拿起香煙,長長地深吸了一口後,突然苦笑了起來。
愛到卡慘死,說的就是他們這種笨蛋。他應該找駱靖天一塊兒去把那幾個字刺在手臂上的,也許兩人同行還能打折也說不定,唉……
當白致平猛抽煙的同時,駱靖天坐在小木屋的客廳裡看著那張夏喜言穿著白色洋裝的大型海報。
他沒想過這輩子能再次與她相遇,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旅居國外,一年只回臺灣一個月,誰知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遇上了。
在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裡,他後悔過很多次。他告訴自己應該自私一點,也應該要給她選擇的機會,不該一味以保護她為名,就片面決定了他認為是對她好的日後人生,可他知道他一旦說出真相,她必然會選擇留下,他怎麼忍心?
叩叩——
大門被輕敲了兩下後,跟著傳來吳雅紗的聲音。
“我進來了。”
吳雅紗一進門,目光先往桌上看去——晚上端來的飯菜還完整地擺在桌上。她立刻皺眉問道:“怎麼都沒吃?”
“我把湯喝完了。”
“關於營養均衡和作息正常這些事,不用我再多說吧?”
“過去的六年裡我都很注重,只要有任何疑似發燒、體重異常的症狀時,也都立刻找醫生報到,加上每週慢跑三天,每日持續進行打坐,所以就讓我能有一天過得不精准些吧。”駱靖天苦笑道,抓了一片玻璃罐裡的薄荷葉放到嘴裡咀嚼。
要命,現在真有抽煙的衝動啊。
“你和喜言怎麼辦?”吳雅紗擔心地看著他。
“沒有怎麼辦,六年前就決定要讓她離開了。”
“那是你的選擇,不是她的選擇。況且,如果你真的完全放下了,就不會記掛著要我們這些朋友看到她還問她過得好不好,要嘛就徹底地斷個乾淨,要嘛就直接到她面前下跪,說你當年做了錯誤的決定,求她回頭。”
“她都已經度過痛苦,好好地走在她的人生道路上了,又何必回頭?”
吳雅紗雙手插腰。
“你怎麼還是這麼彆扭?前陣子那個鄧育成不是在寫什麼短篇小說嗎?實在應該叫他把你這種怪咖寫進去。”
駱靖天低頭嗄聲說道:“我不是怪咖,我只是親眼見識過悲傷的力量。我爸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往生,之後我媽至少有三年的時間,每天都要靠鎮定劑才能入睡。”
“但你沒死,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是定時炸彈。”
他咽下嘴裡開始變苦的薄荷葉,喝了一口茶。
“因為有可能會引爆,所以就乾脆先截肢?”她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你也知道我當時不是只有炸彈的問題要處理。”
吳雅紗看著他儒雅的臉孔,想起那段她就連回憶起都還會覺得鼻酸的日子。
她咬住唇,怕自己哭出聲來。
“謝謝你,那時如果不是你,人傑現在……我們現在……”但她還是掉下了眼淚。
“你那麼不離不棄地守著人傑,我也只是盡了一個堂哥的本分而已。”
“沒有一個堂哥會像你做到那樣的。”她哽咽地說。
“所以,我才會有這麼好的堂弟妹照顧我的起居。”駱靖天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擁抱。
吳雅紗用力地擁抱了他一下,然後很快地擦乾眼淚說道:“我去下碗面給你,你給我吃得一口也不剩。”
“是。”
吳雅紗一走出木屋,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打了電話給“昨日咖啡”的左大文。
“喂,我是雅紗。”
“怎麼?他還是說不聽嗎?”
“對,他固執起來簡直是石頭腦,明明兩個人都碰面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彆扭什麼。”
“那你覺得我們還要繼續聽他的話嗎?”
“你想做什麼?”吳雅紗眼睛驀地一亮。
“盡力而為嘍!到時候再跟你說成果。”
“那我趕快向上帝祈禱,希望能讓他們在一起。”
“快去吧。你的祈禱一定會有效的,上帝不是讓靖天、人傑都很好嘛。”
“沒錯。”吳雅紗用力點頭,掛斷電話後,她雙手合十,看著天空向上帝說道:“天父,當年如果不是靖天押著人傑飛到美國,用他的命陪著人傑戒毒,我們現在不會擁有這樣的日子。請祝福靖天這樣的好人,讓他再度擁有生命中的最愛,畢竟他不是有意欺騙,他真的是覺得那樣才是最好的安排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6:19
第5章(1)
“我臨時上來臺北,有空出來喝杯咖啡嗎?”
夏喜言站在趙季慶的公寓門口前,看到左大文傳來的LINE。
“當然有,那就約明天晚上七點,地點晚點再說。”她打字回道。
“沒問題。”
左大文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找她呢?夏喜言看著手機發呆,猜想也許是左大文在臺北沒什麼朋友,只是想請她推薦幾家咖啡店吧。
夏喜言收起手機,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拿出鑰匙開門,推門而入。
“喝咖啡嗎?”趙季慶站在咖啡機前,回頭問她。
“好。”她點頭。
趙季慶端著馬克杯走到她面前,將咖啡遞給她。
“謝謝。”她與他同時在沙發上坐下,假裝沒注意到他的打量。
“你的臉色不大好,玩累了?”
夏喜言擠出一抹笑,喝了口咖啡後,她強迫自己看著他的臉說道:“對不起,我要解除婚約。”
趙季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發生什麼事了?”他沉聲說道。
“我不夠在乎你,至少不是我該給你的百分百。”她緊握著拳頭說道。
“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你去台東遇見了誰?”趙季慶傾身向前,握住她的下顎,驀地往上一抬。
夏喜言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該不會是跟你那個前男友駱靖天有關吧?”他沒忘記在他某回閒聊到彼此的前任男、女朋友時,她的態度有多驚慌失措。
見她沒開口反駁,趙季慶戴著金邊眼鏡下的長眼微眯了一下。“對他,你一直都避而不談,果然那段過去還沒過去嗎?”
“我以為已經過去了。”
“你又遇見他了。”
夏喜言點頭,看到他向來漠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
“你們複合了?”
“沒有,我們只是偶然遇到。”她的下顎被他握住的地方傳來一陣疼痛。
“偶然遇到就能讓你有解除婚約的想法,如果再相處久一點,你是不是乾脆就會跟他公證結婚後才回來?”趙季慶瞪著她,聲音也愈來愈冷厲。
“對不起。”
“對不起能做什麼?你當我是什麼?沒事時就留在身邊作伴,一旦對別人動心起念,就跟我揮手說再見?”
“對不起。”她只能說這句話。
“你對我有一點真心嗎?”
“如果不是真心,我不會和你論及婚嫁。”她握住他的手臂,急著說道。
“對,你只是沒辦法那麼愛我,你愛的就是那個駱靖天!”
趙季慶瞪著她焦急的臉孔,手掌下意識地使勁,直到她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驀地鬆開了手,後退一步。
夏喜言看著他冷戾的臉龐,想起初識趙季慶時,也曾經被他的冷眉冷眼給嚇到,後來,是因為她想著和他沒有交往的可能,所以說話時總是沒形象地裝瘋賣傻,沒想到卻因此和他拉近了距離。
她好久都沒再怕過他了……
“你喜歡電影,我就陪你去看電影;你喜歡咖啡,我就去研究,就連你喜歡吃小吃,我都陪著你去,為什麼你還是這樣?駱靖天對你做了什麼?他吻了你?還是碰了你……”
“那些不是重點。”
“是。”趙季慶冷笑一聲。“重點就是你愛他,你一直愛著那個害你當第三者的男人。你腦子有問題嗎?還是根本就是被虐狂?”
趙季慶伸出食指,在她的雙眉之間用力推了下。
這一個舉動讓夏喜言呆住了,他也呆住了。
他板著臉,霍然後退了好幾步。
她紅了眼眶,不是因為他動了手,而是因為她居然逼得他有了這種舉動。她真的很對不起他……
“對不起。”她對著他就是一鞠躬。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了。”趙季慶背過身,不願再看她。“你走吧。”
夏喜言低頭把他家的鑰匙以及訂婚戒一起放在玄關入口處那個她陪他去挑的侖裡島木貓架子上,淚水啪地落在其上。
她不是存心要傷害趙季慶的,她是真的以為她可以和他過一輩子,如果不是突然發現自己還惦記著駱靖天,她與趙季慶應該就會這樣繼續下去。
拉開門,她忍住再回頭的衝動,怕他看到她的淚流滿面,甚且,分手的話都說出口了,再回頭也沒有用了。她或許是誠實地坦白了自己的感覺,但她傷了趙季慶也是事實。
當門在身後關上時,她蹲在門口無聲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她不是不愛趙季慶,她只是沒辦法像愛駱靖天那樣愛他,她寧願讓自己受傷也不願傷害趙季慶,因為她也曾被狠狠傷過,她知道那種痛有多深、多麼不足以為外人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在心裡哭喊著,等到她再度有力氣時,她扶著牆壁站起身,戴上墨鏡,緩緩地走下樓梯,離開了趙季慶的世界……
隔天晚上,因為趙季慶的事幾乎一夜沒睡的夏喜言,在下班前還特別先灌了一杯黑咖啡提神,才有力氣抵達和左大文約好碰面的咖啡廳。
這間咖啡廳很小,只有十個座位,她偶爾會一個人來這邊喝咖啡。
夏喜言推開店家手做的木造大門,卻在入內的第一時間怔在門口。
駱靖天看著她,臉上的驚訝並不比她少。
“今天想坐哪?”店長笑著問她。
“她坐這裡。”駱靖天起身走到她面前。
夏喜言鬆手關上店門,跟著駱靖天坐到了角落。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皺眉問道。
“左大文約我的。”
“他也約了我。”
駱靖天雙唇一抿,直勾勾地鎖住她的眼。“我想左大文不會出現了,你希望我離開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遇到你就天下大亂。”
“你的手在抖。今天喝幾杯咖啡了?”
“不知道。”她想不起來了。
駱靖天看著她疲憊的臉龐還有微腫的雙眼,知道她前一晚必然是哭過的。她從以前就是這樣,如果哭了,隔天一定雙眼紅腫,就算冰敷也沒用。
駱靖天走到櫃檯前跟老闆點餐。
“不加糖、不加冰的綜合果汁和一份熏雞三明治,三明治的沙拉醬少一點,不要加醃黃瓜,再一杯熱耶加、一杯熱拿鐵。熱拿鐵半小時後再上。”
夏喜言看著自己青筋畢露的手,強迫自己鬆開。她知道果汁和三明治是給她的,只是他為什麼還會記得她的喜好?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駱靖天只是記憶力好,就像趙季慶記得所有他聽過的名字一樣,她不需要受他影響。
她抬頭看向正朝著自己走來的駱靖天——
事實上,除了臉龐淺淺的歲月痕跡之外,他並沒有改變太多。他一如既往地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加上寬版皮帶,讓他瘦削的身形顯得修長。而Giorgio Armani的白色襯衫向來是最適合他的顏色,讓他顯得挺拔有精神,她還記得他每一季總是要買上幾件,無論正式或休閒風格,都讓她覺得很迷人。
駱靖天走到她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兩人看著彼此,沒人先開口。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動作向來很迅速的店長便送來了餐點。
“先吃東西吧。”駱靖天把餐點推到她面前。
她不想無事可做,所以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才吃了一口,就感覺肚子餓了,這才想起今天中午忙,她只拿了顆蘋果,邊打電腦邊咬。
駱靖天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吃東西的模樣,心擰成一團。
他知道她一向會照顧自己,畢竟她父母在她十五歲時就離婚各自有了家庭,跟著外婆長大的她一向獨立,煮飯和做家事都難不倒她,她外婆過世的時候,他正好陪著她,那陣子的她總是哭著入睡,又哭著醒來。
她的外婆過世後留了一棟房子下來,房子當然歸屬于舅舅,而她的爸媽都各自再生了兩個女兒,將來能照顧她的機會也不大,所以他在那時就知道,除了他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會對她的下半生有任何想法。
夏喜言吃完了三明治,他將紙巾遞去。
她接過紙巾拭唇擦手,感覺時間從未流轉過。打從他們認識開始,他就把照顧她當成一種習慣,當時除了外婆和白致平,就數他和她最親,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讓他照顧著,也依戀著待在他身邊的感覺——因為他讓她覺得她擁有了一個家。
他把果汁遞到她的手邊。
“我會照顧自己的。”她看著他的眼睛道。
“我知道。”從來都是他放不下她。
她喝了口果汁,問道:“左大文用什麼理由找你來?”
“他說他失戀了,要找我喝咖啡說心事。”他們對於他與喜言複合一事,從未死心過。
“你跟左大文一直有聯絡?”
“是。”
“那你知道我在到台東的前一天,去過左大文開的咖啡廳嗎?”
“我現在知道了。”
駱靖天沒有延伸話題的打算,因為每一個話題對他而言,都可能是個地雷。夏喜言見他抿著唇,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樣,心裡生出一股怒氣。難道是她叫他來喝咖啡的嗎?打從再次遇見之後,他就是一副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從她眼前消失的模樣,難道她有那麼顧人怨嗎?
“聽說你移民了?!”她故意開口,就是不想讓他有理由早點離開。
“是,所以待在臺灣的時間不多。”
兩人之間再度陷入沉默。
他繼續喝咖啡,她繼續喝果汁。
他想著她會這麼憔悴,是因為跟趙季慶分手的關係嗎?
她想著如果再多來幾次這樣的尷尬情景,她應該就可以對他徹底死心了。不過,既然要死心,那當然要她死得有價值一點,所以她決定有什麼問題就問什麼,反正也沒有下一次了。
“我問你……你以前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她真的希望他當時是居心叵測,這樣她才能徹底放棄他。
“我不覺得自己對你特別好,我只是用我的方式照顧你。”
夏喜言皺起眉,覺得他的回答真的很糟,不但沒讓她放下,反而讓她覺得他對她真的是無話可說,所以她問了最讓她放不下的那個問題——
“你明明有老婆了,為什麼還來招惹我?”
他凝望著她。
“如果我說情不自禁,你接受嗎?”他苦笑道。
太好了,看看他那種莫可奈何的樣子,分明就是矯情虛偽,做錯事還要裝無辜。夏喜言欣喜地發現,她討厭這樣的他,所以應該針對這點加強,更加去討厭他,免得她又動心——
“你這句話很矛盾,如果是你對我情不自禁,那麼那時趕我離開時,為什麼那麼的不留情面?而且你如果真的那麼怕你太太發現,或是那麼愛她,你根本就不該搞外遇或情不自禁。”她一手撐著桌子,眼神冒火地傾身向前。
“我錯了。”
“嗯。”她等待著他再為自己辯解。
但他什麼都沒再說,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光是這樣看著,他就可以坐到地老天荒一樣。
“還有呢?”她捺著性子問道。
“沒有了。”
“你要說的就只有那樣?!”她瞪大眼,滿腔怒火被冰水硬生生澆熄,有火無處可發。
“錯了就是錯了。”駱靖天看著她張大嘴巴的樣子,不由得雙唇一揚。
她還是老樣子,發現事情出乎她想像的時候,她就像個傻孩子。
“那……你們離婚多久了?”她覺得老闆娘的女兒很大了。
駱靖天沒說話。總不能告訴她,吳雅紗其實是他堂弟的太太,是受他拜託才演了一場戲吧。
“該不會我們分手之後,你們就離婚了吧?”
“如今她的婚姻幸福,孩子可愛,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她既然氣到跟你離婚,又怎麼會讓你住在她那裡?”究竟是誰還舊情未了?
“分手之後,若沒有男女情感牽扯,通常會是最瞭解彼此的人。”
他的意思就是,她鐵定跟他當不成朋友嗎?因為她對他就是會很容易想一些有的沒有的。夏喜言的臉色霎時黯淡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6:38
第5章(2)
“拿鐵。”老闆送來拿鐵。
夏喜言一口氣喝掉半杯後,不快地說:“其實我早就不喝拿鐵了。”
“雖然拿鐵加了牛奶要趁熱喝,但你不要老是跟你的咽喉過不去,稍微涼一點再喝。你忘了你之前太愛喝熱湯,食道還被灼傷過?”他沒有回應她的話。
“我很久沒那樣喝了。”她打斷他。
“抱歉,我多事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事記得那麼清楚,好像你多麼有情有義一樣,但我們都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用手拍了下桌子,很想拍開他的頭,看看他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我只是剛好對細節都記得很清楚,如果造成了你的誤解,那麼我再次道歉。”雖然事實是他只會在他願意用心的地方用心。
夏喜言握緊拳頭,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原來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可惡!
她往後靠向椅背,故意將雙臂交握在胸前,抬起下巴用一種老成的語氣說道:“我最討厭男人有這種毛病還不早點說,這樣很容易造成誤會和困擾。”
“是,我下次會改進。”他不禁笑出聲,唇邊的笑窩仿佛閃著光芒。
她看著那個笑窩,心房緊擰。
他只有在憋笑的時候,那個笑窩才會若隱若現,每當他的笑窩出現時,她都覺得平素斯文的他萌到快爆表。
“你在……”
“我沒有在嘲笑你。”他立刻接話說道。
兩人互望著,卻又同時別開了眼。
他們怎麼會在分開了這麼多年之後,還能有這樣的好默契?
“別談我的事了,你什麼時候結婚?”駱靖天抽重播在桌上的雙手,交握在腿間,免得她看見其間的青筋畢露。
“三個月後。”她立刻說道。
駱靖天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夏喜言握了下拳頭,有種被他看穿謊言的心虛。但她很快地挺直背脊,用一種若無其事的眼神回望著他。
“為什麼你面對我,可以沒有一點內疚?你那時真的對我非常殘忍。”她脫口問道。
“我不能跟你藕斷絲連,讓你再抱著希望,所以只好用最狠的方式讓你離開。”
“如果你當初不要說謊,不要讓我陷得那麼深,秉持你身為別人丈夫該有的道德水準,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那樣。”她喜歡把話題僵持在這裡,那樣她才能再繼續討厭他。
“你離開後,我因為良心譴責而瘦了好幾公斤。”事實上,是瘦了十公斤。
“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說的話?”她冷笑一聲,覺得這感覺實在太好,以後要經常用冷笑表現她的不屑與不在乎。
“我沒有要你相信,我只是陳述。”
“就算瘦了十公斤,那也是你罪有應得。”她微翻了個白眼,鼓了下腮幫子。駱靖天看著她這個不以為然時的小動作,喜歡懂得她心事的感覺。
“還在氣我?”他不自覺地柔和了聲嗓。
“對!因為你不但毀了我的初戀,還毀了我的……”訂婚。
“喜言……”駱靖天突然橫過半張桌子,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為二十公分。“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方式贖罪,才能讓你不帶任何芥蒂地走入婚姻?”她屏住呼吸,望著他黝黑的眼珠,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你要賠我。”
“賠你什麼?”他挑眉。
“賠我初戀。”她大聲說道。
“怎麼賠?”
夏喜言望著他的黑眸,心緊揪了一下。她決定不理正在尖叫中的理性,完全讓情感控制一切,做她想做的事。
“你會在臺灣停留多久?”
“一個月後我會回美國。”
“那麼直到你回美國前,你都要拚命地求我回頭。”
這個傻女人知道她的臉洩漏了多少心事嗎?她緊張到雙唇都在顫抖了,這就表示這個決定有多麼地讓她不安。
路靖天握緊拳頭,生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抱住她,告訴她,她取消婚姻取消得好,就讓他來照顧她一輩子吧。
但他都已經忍耐這麼久了,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你確定這是個好方法?”他嗄聲問。
“不,這方法很瞎。”她搖頭苦笑著,因為那根本是自虐。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因為她想知道他不顧一切求她回頭的感覺會是如何。縱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像也沒有關係,她只是想再一次體會被他在乎的感覺。
“我想看到你受到折磨的樣子。”
“你當年有多苦,我就有多苦。”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好冷!她的身子一震,驀地抽回了手。
“你當年趕我離開時,可不像是覺得苦,比較像是不耐煩。”她看著他,只覺得愈看他愈覺得他唇色偏白。“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畢竟年紀不比從前,可以連續熬夜幾天不睡。”他快口說道。
“那是因為你熬夜把身體搞壞了。我不是跟你說過,36個小時不睡不是在證明你的設計有多厲害,而是在證明你對身體有多糟糕嗎?”她蹙眉瞪他一眼。
“那時年輕,一旦開始畫圖,就會忘記時間……”
“現在你咖啡有少喝一點嗎?”
“有。”他唇角勾起笑容。“那你有少吃一點冰嗎?”
“哈哈,現在真的像你說的,年紀大了也不大能吃冰了,現在只要喝兩杯冷飲,就會去跑廁所。”
“之前帶你去看中醫,中醫就說你體質虛寒,生冷的東西都要避免,如果還是一喝冰的就這樣,代表還是要再去看中醫調理一下身體……”
夏喜言點頭,在他關愛的眼神下,心窩暖暖的,但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天啊!這種歡樂敘舊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她居然還跟他聊到養生?他們之間不該是這種氣氛,她並沒打算這麼快原諒他啊。
她正坐起身,神色一斂。
“你還沒回覆我剛才的要求。”
“如果那真的是你想要的,那麼直到我回美國前,我都會拚命地求你回頭。”他緊抿了雙唇說道。“但是,你的未婚夫那邊不會有影響嗎?”
“他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的。你把電話號碼念給我吧。”她拿出手機輸入他的號碼,並打了通電話給他當成來電記錄後,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說道。“希望你這個月可以表現良好……”
駱靖天握住她的手,鎖住她的眼。
“夏夏,回到我身邊。”他叫著他當年喚她的小名。
夏喜言瞬間紅了眼眶。她看著他幽深到讓人淪陷的眼眸,當下就想撲到他懷裡,嗔他為什麼不早點跟她說這句話。
“你……”她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很緊。
她用力眨眼,努力想讓自己看清他,可就這麼一個動作,她便想起這一切不過是她的要求。
他只是在演戲拚命求她原諒罷了!
“放手。”她眼色冰冷地瞪著他。
他緩緩鬆開手。
她立刻起身往外走。
“夏夏,回到我身邊。”
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他看著她走出咖啡廳的身影,雖然明知她已經聽不見了,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次——
“夏夏,回到我身邊。”
因為這是他多年來,連在夢裡都想跟她說的話……
夏喜言沒回家,而是直接到了白致平住的地方。
白致平聽完她對駱靖天的要求後,跳起身猛打她的手臂好幾次,接著氣呼呼地說道:“你腦抽嗎?還是腦袋裝大便?這是什麼方法!”
“會痛耶。”夏喜言跳到他打不到的地方。
“現在這種不過是皮肉痛,你對他做的那種要求才叫做痛——是心痛!你對心痛還懂得不夠多嗎?還體驗得不夠嗎?”白致平繼續沖到她面前打她。
“我就是不想再繼續心痛,所以才想出這個方法來滿足我對那段感情的遺憾。”
“屁!你心裡根本還愛著他,你根本就是希望他假戲真做!”白致平氣呼呼地道。
“反正你現在也跟趙季慶解除婚約了,那幹麼還要駱靖天演這一出?你直接撲上去告白不就得了?”
“我不敢、我沒種可以了吧!我不敢再相信他,可是我又知道自己還捨不得、還在乎他,所以才會想出這種鬼主意,你以為我希望這樣嗎?”她吼到噴淚,抓起一把面紙窩到沙發角落大哭起來。
白致平看著她肩膀抖動的身影,只覺得眼前這一幕分明就還是當年心碎模樣的她。
為什麼還要這樣自欺欺人呢?明明生命中最大的不舍,不是生老病死,而是遺憾,不是嗎?
白致平走到她面前,俯看著她。
“你對他有多捨不得?即便他明天就要死了,你還是要愛他?”
“我怎麼知道,而且人哪有那麼快說死就死的。我就只是想再多看他一會兒、多和他相處一會兒……”她用力擤了下鼻涕。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白致平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裡?至少讓我丟一下垃圾啊……”她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被他拉著走出屋子了。
一個鐘頭後,他們站在白致平之前帶著她和趙季慶看的那戶住宅裡,白致平直接拉著她走到最裡面的一間房。
“你不是說主人說這間房間有私人物品不能進去?”她不安地看著他。
“你自己看吧。”白致平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把她推了進去。
夏喜言站在門邊,連呼吸都忘記了。
“你……怎麼會這樣……這裡是駱靖天……”
“我答應過某人什麼都不能說,所以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會答。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吧。”白致平後退一步,讓她獨自待在房內。
夏喜言木然地上前,不能置信地撫摸著屋內的每一樣物品,看著每一段屬於他們的回憶。
難道駱靖天真的是如他今晚所說的,因為怕她藕斷絲連,所以當年才刻意對她殘忍嗎?但他住在這樣的一間房間裡,還在台東的“天藍”擺著她的照片……他是在對他自己殘忍啊!
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滑坐到地板上,淚水順著臉龐汩汩而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6:56
第6章(1)
“夏夏,回電話給我。”
駱靖天已經不知道這是他打給她的第幾通電話了。
兩天了,她就是不接電話。
不接他的電話也是他拚命求她回頭的考驗之一嗎?
不過他既然已經答應她,當然會繼續打電話,但不禁會想她會不會出事了?駱靖天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之後,還是決定打電話給白致平。
“我是駱靖天,請問夏夏還好嗎?她這兩天都沒接電話。”
“她去書店聽演講了。”
“哪間書店?”
白致平說了地點。
“那她這兩天還好嗎?”
“你說呢?”說完,白致平就掛了電話。
駱靖天歎了口氣,卻沒辦法對白致平的反應發火。
這幾年如果不是白致平的幫忙,夏夏不會那麼快就走出陰影,且如果不是有白致平不定期地告知夏夏的消息,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捱過那段日子。
駱靖天看著房間裡的所有收藏,歎了口氣。原本是想找時間過來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再全部運走的,沒想到夏夏暫時不結婚了……
可惜了這間房子。
他花了很多時間,慢慢琢磨著所有她可能會喜歡的細節,想著她在廚房裡穿梭的樣子、想著她窩在書房裡看書的姿態、想著她會在陽臺上種什麼花……所以他特別把房子登記在別人名下並交代白致平,讓他在夏夏好事將近、考慮買房的時候,再帶她過來看。
如果夏夏的另一半尊重她的所有決定,那麼她就會住進這個他為她設計的空間裡,度過幸福的一生。但他怎樣也想不到,他竟成了破壞她住進這裡的罪魁禍首。
傻夏夏,他的傻夏夏……怎麼還對他這麼在乎呢?但夏夏若不是這種實心眼的個性,他還會惦記她那麼久嗎?
他還記得他們剛開始交往不久,他騙夏夏他其實負債累累,夏夏聽完馬上把她的存摺拿出來,立刻就說她要去打工,與他同甘共苦的那段回億。
他還記得當他笑著把這段故事說給鄧育成聽時,鄧育成還不爽地給了他一拳,說看不慣他愛炫耀的嘴臉。
駱靖天加快腳步走出房子,突然間很想快點看到夏夏。
他下樓搭上計程車,才跟司機說了書店名稱之後,他的手機就響了。
“喂。”駱靖天接起電話。
“雅紗說你人在臺北,所以我就順便通知你一聲……”手機那頭傳來鄧育成的聲音。
“通知我什麼?”
“我的小說出版了,待會兒有場演講,有空就過來聽。”
“在哪裡演講?”駱靖天皺起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鄧育成說了書店名稱,駱靖天臉色頓時一沉,因為那正是夏夏要去的那一間。“你們在搞什麼……”
“書店工作人員來接我了,等你來我們再聊。”
所以夏夏是要去聽鄧育成的演講?誰通知她的?
鄧育成之前確實提過正在寫短篇小說,雅紗還嘲笑過鄧育成,根本是打著學生多,一人買一本就能打進暢銷書排行榜的念頭才寫的。
駱靖天愈想愈覺得不對勁,左大文把他騙到臺北,讓他跟夏夏碰面,現在又有鄧育成的演講,下一步該不會就把當年的真相全說出來了吧?
但他們都向他保證過的……
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一直希望他能和夏夏在一起。
尤其是在夏夏這回再次出現後,他們全巴不得能將他打包送到她面前。
他又何嘗不想?否則怎麼會同意夏夏提出的荒謬提議?說到底,他也就是貪求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啊。
駱靖天付了錢,下了車,走進燈光美、氣氛佳,仿佛咖啡廳一般的書店,遠遠就看到小型演講區旁邊,夏夏正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他上前在她旁邊入座,她抬頭看到他,驚跳了一下,又很快地低頭。
但他已經將她臉上的疲憊全看進眼裡了。
“怎麼不接電話?”
“不想接。”她咬了下唇,感覺他的膝蓋和肩膀輕觸著她,不由得有些緊張。該移開還是不動聲色地靠著呢?該怎麼做看起來才會比較自然?
“怎麼不看我?”他俯低身子,雙肘置於膝上,黑眸看著她。
“不想看。”她低頭望著互絞的雙手,好怕自己會崩潰。
“那我白來一趟了。”他作勢起身。
夏喜言在同時間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低頭看向她,她癟著嘴,鼻尖紅紅的。
“怎麼了?”他反掌握住她的手,又坐了下來。
她牢牢地握著他的手,阻止自己又哭出來。
“我沒事,只是被某某糟糕作者氣哭了。”她隨便說了個他不會追究的工作物件。
“如果有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就要當面跟對方說清楚,悶在心裡,只會白白氣壞自己。”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跟對方說清楚?”她癟著嘴看他。
“如果有,你就不會被氣哭了。”他拍拍她的手,對她一笑。
“你會讀心術喔?!”
“沒有。”但我懂你可能會有的每一種反應。因為在那段痛苦的時間裡,他每天都想著她,想到幾乎都要幻化出一個她坐在身邊了。
她多少猜出了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們兩人之間,一向就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好默契,總是互看一眼,就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當年是她被嚇傻了,沒法子再多想,否則一定會發現不對勁的。
夏喜言望著他,瞬間抓緊了他的手。
“你……這兩天為什麼沒有表現出很積極想挽回我的態度?”
“小姐,我如果再多打幾通電話,你就可以靠通聯記錄告我騷擾了。”他低聲說道。
“哪有那麼誇張,也才三十八通。”她說完後,立刻懊惱地低下頭。
他輕捏了下她的手。“為什麼不接電話?”
“因為想讓你知道我那時候打電話找不到你的感覺。”其實是因為她哭到必須請假待在家。
聽見她刻意小口小口呼吸的聲音,他知道那是她難過時控制自己的方法。為什麼時間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可他們之間的點滴卻像是不曾流動過一樣?
他攬住她的肩膀。
她一僵,卻沒有推開他。
他聞到了她發梢上淡淡的青草香味,手指輕觸到她短袖下的手臂,心被撓動了一下。
“你的手好冰。”
他抽回手。
她握住他的手,裹在掌間。“手這麼冷,應該是氣血不足。要不要喝四物湯?”
“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忘了你是要懲罰我的。”他抽回手。
“我對你愈好,你就愈會感到內疚,不是嗎?”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望著她眼裡堅定的笑意,總覺得她和他上次看到時的神情有些不同。“你……”
“噓,演講要開始了。”她直接把半邊身子都挨向他的肩膀。
駱靖天立刻正襟危坐,連動都不動一下。
“您好,今日在書店中庭有一場鄧育成教授的新書發表會,歡迎大家與我們一同分享對愛情的看法。”書店內的廣播響起,告知演講的開始。
“你怎麼知道有演講的?”駱靖天低聲問道。
“雅紗傳簡訊告訴我的,我之前住宿時在‘天藍’留過資料。”經過了前晚的左大文咖啡廳事件、看過了那個神秘房間,她多少猜出雅紗要她來聽演講的用意。果然又是那群傢伙!他們八成是在密謀要讓他和夏夏複合。
駱靖天看著鄧育成笑著走上演講台,他一把握住了夏夏的手說道:“一定要聽演講嗎?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都到了就聽一下,現在離開多奇怪啊……”
她的聲音很快地被鄧育成從麥克風裡傳出的聲音給蓋過——
“讓我印象深刻的愛情都是以悲劇收尾的。”
駱靖天利眼朝鄧育成瞪去,後者微笑著向他點頭。“歡迎台下有親身經驗的朋友待會兒一同分享心得。”
駱靖天在心裡詛咒一聲,坐立難安了起來。
“我有一個朋友出了車禍,車禍當下,有個女機車騎士成了目擊證人,她不但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握著他的手,一路安慰他,陪著他到了醫院。後來兩人戀愛了,就在訂婚那天,那個女生遲到了……因為出了一場車禍,她當場身亡,我朋友發誓終身不娶……”
路靖天沉默了,也感覺到夏夏的身子輕顫了下。
他看她一眼,如他所料,她的鼻尖變紅了,於是他朝她遞去手帕,沒跟她說那是鄧育成的親身故事,否則淚水應該會更驚人。
她抓過手帕,掩住鼻子。
“陪我去喝咖啡。”他不知道鄧育成接下來會不會說些“其他的”案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
“可是演講剛要開始……”
“我不想看到你哭。”
她咬了下唇,沒有反抗地由他拉著站起身。
“這麼不給面子,這麼快就要走了?更精彩的還在後面。”鄧育成對著他們說話,在台下哄堂大笑之時,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時朝他們看去。
駱靖天有如保護者似地攬住夏夏的肩,對著臺上的鄧育成說:“因為我們要去發展更精彩的後面。”
“好。”鄧育成朝他豎起大拇指。“說到要做到喔。而且千萬要記得一件事——正因為我們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所以請務必要珍惜身邊的人,牢牢地握住他或她的手不放。一個人如果是真心真意,即便蓄意披掛了傷人的外衣,仔細推敲還是能看出蛛絲馬跡的……”
駱靖天瞪著鄧育成,這回還眯起眼。
鄧育成一看老友有噴火的趨勢,立刻轉移話題。“啊,我不耽誤兩位培養感情了。現在,我們回到我剛才的講題上,為什麼悲劇會浪漫呢?因為沒有在一起,
所以沒有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爭吵,沒有現實,有的只是美好的回憶,不停地發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7:15
第6章(2)
夏喜言靠在駱靖天身邊慢慢走著,耳邊聽著鄧育成的演講。
“我們是那樣嗎?因為不在一起,所以覺得回憶是美好的?”走出書店外,她問他。
“我們並不是在最美好的情況下分手的,發酵的應該是痛苦的那部分。”
“是啊,我那時哭到三天三夜沒出門,如果不是白致平,我可能都變成乾屍了。”她自嘲地說道。
“夏夏……”
“這個內疚的表情不錯。我可以拍照嗎?”她作勢欲拿出手機。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他的面前。“抱歉。”
“與其老是讓我聽到‘抱歉’,不如你每天用一種新方法苦苦哀求我原諒你,然後我想一個最有創意的方式拒絕你,你覺得如何?”
“那你得把我們的事跟你未婚夫說清楚,不要造成誤會。你會選擇他,一定是他有值得你託付的地方。”他還是希望她能再多考慮一下她的婚事。
夏喜言胸口一窒,這下真的對趙季慶感到非常內疚了。因為她這幾天就算想到趙季慶,也不像她想到駱靖天那麼刻骨銘心。
“是啊,他很好,很有耐心,很會照顧人……”她打住話,因為發現剛才說的那些特質,都是當年駱靖天打動她的地方。
只是,她跟駱靖天更有話聊,默契也似乎更好一些。但如果沒有駱靖天的那段回憶,她知道趙季慶會是最好的丈夫人選。
“知道他的好,就要好好珍惜他。”
“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努力挽回我就好。”
“如果我不努力挽回呢?”他覺得自己該離開。
她伸長手臂,捧住他的臉,正經地看著他。“如果你沒有盡全力,那麼我會讓你看到我有多痛苦,我要讓你為此內疚一輩子。”
“傻夏夏,那樣苦到的人只會是你。”
“不,”她撫摸他的臉龐,對著他微笑。“如果你不會因為我而苦,你不會要他們問我過得好不好,不會在客廳裡擺我的照片,不會答應我要你挽回我的請求。”
他沉默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一會兒後,他伸手將她頰邊髮絲拂回耳後。
“出了社會,果然伶牙俐齒了許多。”他淡淡笑著,不再深入她剛才的話題,只是說:“你當真不怕我挽回你的舉動太高調,影響到你的生活?”
“你不是那種高調的人。總之,你要追我、求我,直到我重新愛上你。”這樣她徹夜未眠擬定的新計畫才能繼續往下走。
他算計過她,這一回該換她出手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夏喜言唇角上揚,拉著他的手,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萬一……你真的重新愛上我呢?”
“像這樣嗎?”她跳進他的懷裡,緊緊擁抱著他。
他如石像一樣地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抱住還是該推開,只能繼續呆站著。
“我愛不愛你那是我的事,反正你一個月後就要回美國了,就這一個月的時間,求我求到我高興為止,不行嗎?”她把臉靠在他的胸前,要他一個保證。
他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要這般折騰,但能夠再度擁有和她在一起一個月的時間,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在她發間落下一個吻,拉著她的手就往前跑。
“我們走吧。”
“去哪裡?”
“挽回你。”
兩個小時之後,他們搭高鐵抵達了高雄。
“你瘋了嗎?”夏喜言被他拉著走出計程車,已經不知道這是她今晚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是啊,我想念這碗海產粥,想念到快瘋了。”他笑著說。
“搭高鐵到高雄,就為了要吃海產粥?”她瞪著他,卻還是讓他握著手走進“廟後海產粥”。
“你不知道我對這裡有多朝思暮想。”他替他們找了個位子坐下。
“廟後海產粥”是南臺灣小吃很常見的形式,簡單的鐵皮屋建築,屋簷下的水泥地上擺了幾張餐桌,招牌的海產粥滿滿一大碗,爐上的大鍋鹵汁很夠味,肉燥和滷味全都極下飯。
他們並肩看著菜單,點了海產粥、肉燥飯、鹵大腸、煎魚腸等等,兩人都還來不及多說幾句,菜就已經上桌,兩個人開始忙著吃飯。
她抽面紙給他,他替她倒了杯蘋果西打,等到桌上菜色被消滅八成後,她看著那盤大腸,突然說道:“你記得我們的初吻是在旁邊的停車場嗎?”
他笑了。“當然,我還記得你被吻了之後,有好幾天都不理我。”
“哪有女生會喜歡吃完鹵大腸之後被吻的,很尷尬耶。小說裡都敘述女主角被吻時吐氣如蘭之類的……”
“因為覺得自己吃完大腸後味道不好,所以被吻之後才不理我?”他唇邊笑窩一閃。
“哼。”她別過頭。
“傻夏夏,我吃得比你還多啊!”他大笑出聲。
她回頭瞪他,他笑得更大聲了。
她微翻了個白眼,鼓起腮幫子,拉著他的手走出“廟後海產粥”,直接往停車場走去。
“怎麼往這邊走?想去旁邊的駁二散步?”他還在笑。
她在停車場旁邊,也就是當時初吻的現場停下腳步。
“吻我。”她勾住他的頸子說道。
駱靖天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到一臂之外。
“這樣不對。”
“對。你這時應該要竭盡所能勾起我們那時的美好回憶,然後告訴我你有多後悔當初沒有選擇我,接著再用盡一切方法慫恿我回到你身邊。”
“你連劇本都寫好了,佩服。”他完全不回應她關於吻的問題。
她仰頭看著他,伸手在他唇上輕輕撫著。
“原來你不想吻我,我就知道有鹵大腸味道的吻,非常讓人不喜歡……”她的手被抓住,他低頭吻住了她。
他的吻很重,壓痛她的唇,但她歡迎這樣的痛。
感覺到他的大掌緊緊地扣住她的後腦勺,感受著他的親吻裡那種近乎兇猛到要吞噬她的力道。
再一次,他的吻證明了他對她的需求,灼熱到讓她幾乎無法好好站著,只能抓著他的襯衫,努力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夠了。”她低喃著,想往後退,但他不讓,非得再次在她唇間肆虐過一回才放開她。
她把頭靠在他的胸前,輕喘著氣。
他緊摟著她,愛煞她此時情動不能自已的樣子。想當初,好幾次都已經攻城掠地到最後一關了,但因為體諒她,希望在她大學畢業後向她求婚,再跟她真正地結合,所以才拚命忍住。
誰知道她還沒大學畢業,壞消息就先摧毀了他們的世界。
“旁邊有沒有人?”她輕聲問道。
“這時候才知道要害羞?”他挑起她的下顎,望著她被吻得殷紅的唇,忍不住又輕琢了幾下。
“誰知道你會吻得那麼久……”她瞟他一眼,雙頰還是一片緋紅。
“臉怎麼這麼紅,該不會晚上也會中暑吧?”他大掌貼著她的臉龐,愈看愈擔心。“我去找點水給你喝。”
“我沒事啦!你忘了我就是容易臉紅嗎……”她低下頭,感覺連耳朵都辣紅著。
他的輕笑聲拂過她的頭頂,她窘得掐了下他的手臂。
“是,第一次吻你脖子時,還以為你灼傷了,整片皮膚紅得嚇人。”他愈說愈覺得好笑。
她想起他那時在屋內團團轉地找蘆薈膏,怎麼也不懂那日明明是陰天,她還會被曬傷的往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輕舉妄動。”她忍著笑意,瞥他一眼。
“親愛的……”他低頭用鼻子輕觸著她的,黑眸亮晶晶地直瞅著她。“關燈不就得了。”
她的心狂跳了幾下,竟沒辦法再與他四目相接。她用額頭抵著他的胸口,輕哼一聲後說道:“你想得美,我們還不是關燈的關係。”
“夏夏,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身子輕顫著,眼眶襲上一股灼熱。想點頭,想大聲說我願意,但最後一絲理智讓她握緊拳頭,抬頭看著他說:“我不願意。”
如果她現在就這麼答應,那就不會有之後的一個月了……
駱靖天看著她顫抖的雙唇,不由得皺起眉。“何苦呢?”
“我苦不苦,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她低頭,瞄到手錶上的時間。“你知道現在已經十二點,趕不上高鐵了嗎?”
“什麼?已經十二點了?”他看了下手錶,詛咒一聲後說道:“沒關係,還有客運可以坐。‘和欣’一排有兩張座椅,你可以躺著睡覺。”
“我不要搭那麼久的車,我會暈車。高鐵最早一班應該是早上六點多,還來得及在我上班前趕回去。”
駱靖天伸手撫著她仍泛著薄紅的面頰,沉聲問道:“你是在誘惑我嗎?”
“你說呢?”她雙手互握著,好讓它們不至於抖得太厲害。
“我的自製力很好。”
“那你擔心什麼呢?我們找間飯店休息吧。”她挽住他的手臂,柔軟身子全都挨向他。
駱靖天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頭一陣騷動,但他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拉著她的手走向路邊,招了輛計程車,直接前往飯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7:35
第7章(1)
就像她是突然看到時間已過淩晨,才興起要過夜的念頭一樣,夏喜言其實不知道她的下一步該怎麼做,所以她決定跟著直覺走。
他們一進飯店,她便進入浴室,沐浴完畢,清洗了貼身衣物再用毛巾包住之後,她套上飯店浴袍,走出浴室。
“啊!”
窗邊的窗簾已被拉開,整片高雄港的夜景正迎接著她。
她走到窗邊,臉貼著窗戶看向外頭。
她最喜歡看夜景了,以前他總會載著她到高雄壽山上的忠烈祠,看城市的萬家燈火。
“洗好了?”她聽見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一回身,沒想到他就站在她身後,所以一頭撞進他的懷裡。
他握著她的雙肩,看著卸去彩妝,臉龐變得蒼白、模樣看起來也年輕了許多的她。
她頭上用毛巾包著,露出細緻的頸項。
“頭髮要吹幹。”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頸子,著迷地看著她的皮膚泛出一道嫣紅。
“嗯。”她揪著他的衣服,輕咬住唇。
望著她氤氳的眼色、粉色的肌理、嫩紅的雙唇以及略微無助的神態,他的欲望開始奔騰,他趕緊轉身,大步走開。
“我去洗澡,你快吹頭髮。”
浴室門一關上,夏喜言胡亂吹了幾下頭髮後,立刻抓來手機求助。
“怎麼辦?我完全沒想法。”她傳LINE給白致平。
“都把人帶到旅館了,你還沒想法?撲倒他就是了!”白致平知道前因後果,迅速地回。
“萬一他不從呢?”
“那你就在一旁表演啊,嗯嗯哼哼幾聲,他如果不撲上去就是轉性愛男人了。”
她叫扇著發燙的雙頰。“你好色。”
“如果我不色,你幹麼問我?話說回來,你才最低級,寫這種訊息問一個男人,你究競安什麼心?”
“你不是男的。”
她飛快傳了幾個字之後,手機突然被人從中攔截。
“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
“我再回一句就好。”她跳起來搶手機,生怕他看到裡面的內容。
“趙季慶?”他狀若不經心地問。
“白致平啦。”
“嗯,總之別聊太晚。”他拍拍她的頭,把手機還給她。
夏喜言抓起手機沖到角落的沙發上,飛快地打字。
“他洗完澡出來了。”
“反正撲倒他就是了,就這樣。”
夏喜言放下手機,抬頭看向駱靖天。
他們住的這間飯店套房,除了臥室之外,還有一個小客廳。
他此時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吹著頭髮,邊看著窗外夜景,身上浴袍半敞著。
他從來都不是走精壯路線,不過清瘦身材也不是軟趴趴的那型,事實上,她認為他體格軟硬適中,沒有一絲贅肉。她看著他漂亮的鎖骨,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她覺得那是他全身最性感的部位。
撲倒他就是了!白致平的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不給自己思考的時間,一鼓作氣,飛也似地朝著駱靖天飛撲而去。
駱靖天驚覺地抬頭,連忙往旁邊一個閃身,她一個收勢不及,整個人撞進沙發裡,撞了個頭昏眼花。
“你怎麼了?”駱靖天著急地抱住她。
她搗著被撞得很痛的額頭,絲毫未覺自己在這一連串的動作之下,浴袍已經半敞,露出胸前的半邊雪白。
他拉緊她的浴袍衣襟,把她密密包裹好,馬上又推她在一臂之外。
“你……不想要我嗎?”她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退後。
“你有未婚夫,請自重。”
“你應該要我的,這樣你才知道什麼叫做自責,才會懂得我當時一邊看不起自己但又情不自禁的苦。”
“激將法對我是沒有用的……”
“那你告訴我,怎樣對你才有用?”夏喜言摟住他的頸子,親吻著他的下巴、喉結,指尖則輕滑過他的胸膛,身子也大膽地挨近他的男性,輕輕地撓動著。
她不是不經人事的小女孩,即便和趙季慶在一起時,她總是被動的,但女性本能讓她知道此時該做什麼。
路靖天的喉結虜緊地起伏著,被她碰觸之處,無一不像有火在燒窟。
他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沙發裡一推,驀地起身要離開。
她從他身後抱住他。“不許走!”
“不要做出會讓我們後悔的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她更加抱緊他,什麼羞恥全都拋到腦後,只一心想著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你不要我,我就會在每次我的男人愛我時,想著如果是你愛我,我會不會更有感覺……”
駱靖天低吼一聲,轉身將她壓入沙發裡。
他的唇堵住她,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
她呻吟著,貓般的低泣輕喘更加刺激了彼此的情欲,他的雙唇和雙手撩撥著她,看著她拱起身子,看著她在他指尖下崩潰、泣不成聲地達到高潮。
他舉起她的雙腿環住他的腰,讓兩人最親密處相觸,她星眸半眯,因為太強烈的欲望而疼痛著。
他俯低身子,沉入她體內,同時感覺到她的手指緊抓住他的手臂,因為太強烈的快感而緊繃著。
“放鬆,我不會傷害你。”他柔聲說道,每一次深入都注意著她的反應。她點頭,努力放鬆著自己,可每一次放鬆,卻總在他的磨人進出下被注入更多的快感。
“我……痛……我要……”她拱著身子欲泣欲訴的模樣,引來了他的征服欲,於是他扣住她的雙腕,置於她的頭頂,讓她更無法抗拒他的深入。
她敏感的身子不堪他的熱情,一次又一次地在高潮時崩潰,哭喊著要他饒了她,可他沒饒過她,激情的撞擊聲在房內各處迴響著,直到清晨陽光灑入房內,兩人交奏的樂章這才緩緩地步入終章。
早上十點半,已事先打過電話請了一個半小時病假的夏喜言抵達辦公室。
同事見她臉色稍嫌蒼白,過來拍拍她的肩膀,要她保重。
夏喜言點頭,只能慶倖自己虛弱無力這回事倒不是演出來的。今早一搭上高鐵後,她累得靠在駱靖天肩上睡著了,一直睡到抵達臺北,他喚她起來為止。
她慶倖自己在車上睡得很熟,免得她若想起他們那幾場纏綿,就覺得自己臉紅到中風都有可能。
回到臺北後,駱靖天先送她回家,在她沐浴換衣的時候,幫她買好了早餐,然後又讓計程車載她到辦公室。
她一進辦公室,就忙到再也沒時間多想。今天有本書要二校,還要幫譯者請款、跟一個新譯者討論譯文,還要開會討論一本總編新購入的英國小說……光想到這些事,她就沒有出去覓食的力氣了。
幸好,駱靖天準備的三明治很方便,她嘴裡咬著,手上還能跟譯者線上上討論公事。
等到早上安排的進度告一段落之後,她拿出手機,發現有好幾則LINE的訊息待回,除了駱靖天和白致平之外,還有趙季慶。
她先打開駱靖天的訊息——他叮嚀她要吃中餐,說他會讓人在一點左右送來一些東西,然後七點會去接她下班。如果她要加班,就再聯絡他。
她還來不及回覆,總機已經來電告知她有外送。
“有未婚夫就是不一樣。”總機妹妹眼裡冒著粉紅泡泡說道。
夏喜言沒多解釋,反正辦公室同事也不知道她未婚夫的名字,而她現在正準備要翻轉未來,也不必多解釋什麼。
低頭一看,果然如駱靖天所說的,紙袋裡有好幾盒要讓她請同事一起吃的綜合水果,她立刻拿一盒出來跟總機妹妹分享。
直徑約莫十五公分的圓形水果盒五彩繽紛,可口極了,總機妹妹自然眉飛色舞地收下。
夏喜言又把其他水果盒跟幾個交情比較好的同事分享之後,這才坐下來吃飯。
飯盒裡裝著她愛吃的一家老字型大小的燴飯,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駱靖天真的記得那麼多年前,她曾帶他去吃過這家餐館。
她嘴裡吃著,拿著手機點開白致平的訊息。
“我想你昨晚得逞的可能性應該很高,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我昨晚恰好在酒吧看到Greg,他看起來不怎麼好。”
“謝謝你告訴我。”她回覆白致平之後,打開了趙季慶的訊息。
“當真從此不聯絡?”趙季慶的LINE上寫道。
“就是不願意看你痛苦太久,所以才會一刀斬斷。就當我是個無情無義無心的混蛋吧。”她才剛按下傳送鍵,沒想到他就立刻回傳了。
“你是只對路靖天有情有義有心吧。”
“對不起。”她回。
趙季慶沒再回傳。
夏喜言低頭看著燴飯,覺得趙季慶說的都沒錯,她確實比較在乎駱靖天,但這不是她能控制的。
就像她還沒看見那間夢想的家庭公寓之前,她也是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記駱靖天了,所以才會接受趙季慶的求婚。後來,她看見那間公寓的秘密房間,腦中除了回到駱靖天身邊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了。
趙季慶,對不起……
她低頭大口地吃飯,用力地咀嚼,才能壓下想哭的念頭。等到她把所有餐點都吞進肚子裡後,她傳了一封LINE給白致平。
“謝謝你願意當我這個混帳的朋友。如果你下次在酒吧看到Greg,就跟著他一起罵我好了,不好意思,我的事卻總是在麻煩你。”
“誰教我上輩子欠你啦。晚上要一起吃飯嗎?”白致平立刻回覆。
“駱靖天說要來接我。約明晚好嗎?我請你吃烤肉。”
“當然是你請,未來一個月的飯局都是你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是是是。”
“口氣這麼敷衍,聽起來就不爽。不過我大人有大量,准你告退。”
她大笑出聲,感覺胸口的鬱悶頓時消散了不少。
“蕙質蘭心,再附贈你一盤烤肉。”夏喜言合上手機,收進抽屜。
“喔,笑得好甜蜜。”方才吃了水果的同事經過她桌邊時,對她擠眉弄眼了一番。
“是啊,太幸福了。”夏喜言笑著答道。
老天爺待她真的很好,在她人生最糾結、最想不開的時候,給了她一個好友白致平。
內心困境不似外境,是種說出來也經常只會落得旁人不以為然的眼神,或者是被旁人認為“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情形。是啊,她四肢健康、生活無虞,但她失戀那時真的覺得是世界末日。
她被失戀的苦蒙住眼睛,怎麼樣也走不出來,幸虧有白致平陪在身邊。對於白致平的感激,要她以身相許都不為過啊。
不過,白致平根本就不稀罕她,他交往的都是些玩創作的女朋友,不是走全身自然材質衣料的森林風,就是衣不驚人誓不休的嬉皮風,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真不知道白致平那傢伙的口味怎麼會那麼廣,莫非是在搜集各類型的女友嗎?不知白致平最後會跟什麼樣的女生定下來……
鈴鈴鈴——
這時,放在抽屜裡的手機響起。
她打開抽屜,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吳雅紗打來的電話。
她真不知道是駱靖天這個前夫表現得太好還是太差,要不他的前妻怎麼會這麼熱心地希望她和駱靖天複合呢?她知道雅紗是向著她的,但她就是會忍不住在意“他們”的關係究竟好到什麼程度。
“喂,你好。”夏喜言接起手機。
吳雅紗口氣急促地說了她這番打來要告訴她的消息。
夏喜言壓住胸口那陣驟痛,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他訂了下周回美國的機票,我會想法子的。”
夏喜言再次向吳雅紗道謝,並答應了會再找時間去“天藍”看她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看來,她的計畫得加快腳步了,否則如果真讓駱靖天再次主導他們的未來走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那樣的後果。所以這一回——
全都要聽她的!
工作可以帶回家熬夜完成,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她打開電腦上網,查詢她要的資料,接著拿起手機,開始尋找願意配合這項計畫的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7:53
第7章(2)
下班後,夏喜言在公司轉角處看見駱靖天。
他倚著車子,仍然是一貫的襯衫和牛仔褲打扮。嚴格說來,他不算俊美,可他五官端正,那對內雙眼眸特別亮,讓人一望即有如沐春風的感覺。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出眾,有種不會壓迫人的貴氣,屬於那種讓人在看過第一眼後,便會不由自主想再回頭看一眼的類型。
她之前和他在一起時,好幾次都發現駱靖天的回頭率著實不低,如同現在一樣。
偏偏他對旁人總是視若無睹,以前有她在時,眼裡從來就只有她一個人,這點現在也一樣沒變。
駱靖天……看見她,便站直身子,定定地看著她。
夏喜言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她才跑了三十秒,手臂就被他冷涼的手抓住了。
她被強迫旋過身與他面對面。
“為什麼要跑?”他的手掌一緊。
“為了讓你挽回我。”她盯著他的眼說道。
“怎麼這麼孩子氣,盡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事?”他握住她的下巴,將她打量了一番。“你睡眠不足容易昏倒,我怕你跑著跑著就暈了。”
“睡眠不足”這四個字讓她耳朵微紅了起來,內心暗暗腹誹,也不想想她睡眠不足是誰害的。
“你呢?一整天都在幹麼?”
“處理一些案子。”
“沒休息?”她皺眉看著他。
“當然有,睡了一場回籠覺。我年紀大了,體力不支。”他眼眸噙笑地答道。她想起今天淩晨都是她在求饒的情愛畫面,微嗔地瞥了他一眼。
“走吧。”他握住她的手肘往車子方向走,替她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他上車發動車子,開了冷氣,將出風口調整到不會吹到她之後,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是鄧育成打來的。
“什麼事?”
“你的律師說你有一棟房子的租約到期,要去法院公證,代理人需要你的身分證。”
“明天就讓人拿去給他。”他經常不在臺灣,許多產業事務都是鄧育成代替他同律師一起處理的。
“好,沒事了。”
駱靖天掛斷電話,按下音響播放鍵——
……不想睡,恨過的人夜半都變美,看看舊照片,做作的流點眼淚……我參與的情節,混雜一點過癮和愚昧,你死我活的輪回,誰又會記得是誰……
【張惠妹《不睡》,作詞:陳仨】
“你怎麼也有阿妹的‘AMIT2’?”她興奮地坐起身,抓著他的手臂。
“阿妹的專輯愈做愈好,從編曲到填詞都讓人驚豔,最難能可貴的是,當這些外在條件都愈做愈精細的時候,反而更能突顯她聲音裡的無偽。”他佩服這樣的勇敢。
“對,我覺得她好勇敢,感覺把最脆弱的自己都唱出來了。都說創作最可怕的一面,是要敢於掀開自己讓別人看見,我覺得對阿妹來說,她的歌聲就已經是一種創作了。”她看著他,說到雙眼都發亮了。
他微微一笑後,緊握了下她的手——他就知道她會懂得他的心情。
老實說,第一眼看到她時,他是被她清純的模樣給吸引住的。但他之後很快就發現她和他有某種程度的心意相通,所以才會愈走愈近、愈走愈動心。
身旁能有一個人,什麼也不用說就能懂得自己的心意,這事對他來說實在太不可思議,也太難能可貴。
……在世界清醒前,我霸佔著黑。不必故作慈悲的微笑甜美,失眠是上帝為傷
心人垂憐,為粉飾自己前,能忘掉一點。誰有罪誰有罪……
《不睡》一曲既畢,他鬆開她的手,準備開車。
“你要帶我去哪裡?”
“送你回家,讓你早點休息。”
“現在才知道叫我休息,早上怎麼就不記得……”她輕哼一聲,不服氣地說。他低笑出聲,朝她傾身,半邊身子都橫在她的上方。
她看著他襯衫開襟處露出的吻痕,瞬間窘到爆,所有活色生香的畫面又都在腦中閃過一遍,讓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你……你要幹麼?”要命,她的聲音聽起來怎麼好像很期待?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只是’要替你系上安全帶。”他大笑著拉過安全帶替她扣好。
“等等……我有事要說。”她捧住他的臉,不讓他坐回駕駛座。
“怎麼了?”
她咬了下他的唇,在他唇間說道——
“跟我求婚吧。”
駱靖天抓住她的肩膀,推她在一臂之外。
她看著他目瞪口呆的震驚神情,笑了出來。
“我變成外星人了嗎?幹麼用那種表情看我?”
“你不該對我有太多期待。我們在高雄發生的事,只是一時失控……”
“我沒有後悔我們在高雄發生的事,我很高興這輩子也有情欲失控的一次。還有,我對你並沒有太多期待,讓你跟我求婚,只是一種退場機制,懂嗎?”
“不懂。”他只知道她的話像在他的胸口上刺了一刀。
“我怕我會再次愛上你,所以希望這場假挽回遊戲能有個完美的Ending,好讓我能平心靜氣地離開,畢竟……”她撫著他的臉龐,苦笑道。“你沒有打算為我停留,對嗎?”
他牙根一緊,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她的淚水在眼眶成形,她抿著雙唇,努力地想忍住,偏偏它們還是不能自已地滑落臉龐。
他驀地將她擁入懷裡,牢牢地緊抱著。
他從以前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淚水毫無招架之力,她只要一哭,他就心如刀割。偏偏讓她哭慘的人,永遠都是他。
“不該再次開始的……”是他貪求想再次擁有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才會糊塗地覺得努力挽回她,會是一個能讓她平復怒氣的方法。
“不,我一定要看到你努力想挽回的樣子,我才會心甘情願地放下……”淚水讓她哭得看不清眼前,但她抓著他的衣襟,很努力地把話說完。“所以,這是我的最後一個要求……我要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我求婚……然後讓我拒絕你,我們就算分得徹底了,從此再也不聯絡……”
她哭得泣不成聲,哭得直接拿他的襯衫當手帕抹淚。
他緊摟著她,把臉埋入她的發間,粗重地喘息著。她的輕顫、她的啜泣,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混帳。
“你的主意全都是在折磨你自己。”
她抓著他的襯衫,抬頭想在淚眼間將他看得清楚。“你難道不是在折磨你自己嗎?我感覺得出你在乎我。”
“你有未婚夫。”他別開眼,不敢與她四目交接。
“如果我說我可以捨下他呢?”她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她。
“夏夏……這一題超過我所能做到的範圍。”他別開眼,看著她的頭頂說道。她低笑出聲,笑聲在車內回蕩。
他看向她——
她是真的在笑,笑得可憐又自嘲,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笑得他想給自己一巴掌。
“看著我……”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聲音顫抖地說。
他望著她濕漉漉的雙眸,用盡最大的自製力才能阻止自己說出離開的真相。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她唇角上揚,雙唇顫抖地說道。“至少你不像六年前那樣把我罵走,還願意配合我這麼多,我已經很開心了。”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閉上眼不敢再看她。
從以前到現在,他都不是故意要推開她的。只是怕愛得太多、怕拖累了她,所以才不敢再和她攜手並進。
“我累了……”夏喜言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因為哭過而微喘的呼吸一下下地吹拂在他的頸間。
他側臉貼著她的髮絲,輕撫著她的後背,努力想記住這一刻的感覺。
“所以,你同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我求婚?”天啊,快讓他答應吧。
“你希望我做得多盛大?要人盡皆知嗎?你不怕影響你和趙季慶的婚事?”
“也許你愈是積極地把事情公開,他會更加珍惜我。”
“你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會希望他因為這種事而心急。”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往後推,以看清她的臉。
她雙目清亮,看得他心頭不期然地一緊。
“如果我就是沒辦法像他所想要的那樣在乎他呢?那你還是認為我應該要跟他共度一生嗎?”
“我只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再因為愛而受傷。”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你不覺得自己說這些話很矯情嗎?”她冷笑一聲。
“但這是我的真心話。”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爭辯什麼才是最不會讓我受傷的方式。反正,這回你得按照我的方式,給我想要的分手解脫,可以嗎?”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希望的話,我會做的。”他停頓了一下後說道。“做完這件事之後,我就要回美國了。”
“這麼迫不及待想走?怕我纏著你不放?”
“我不認為我們有辦法不被彼此影響。”
“影響了又如何?我們現在男未婚、女未嫁,你究竟在怕什麼?”她深深看進他的眼裡。
駱靖天雙唇緊抿,沒有接話,只是側身坐回駕駛座上。
“我送你回去。你的希望,我會做到。”
“下週五正好是我的生日,不如你找間離我公司近一點的飯店場地,在中午辦個Party,我會邀請我的一些朋友過去。”她努力不讓自己的激動表現得太明顯。
“為什麼要這麼勞師動眾?”他不解地看著她。
“因為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是我不要你。”
駱靖天看著她沒有一絲玩笑之意的臉龐,皺起了眉。
果然,人是會改變的,當年的惡意分手顯然對她造成了莫大的影響。否則,依照她原本的個性,她不是這種會把私人感情的事弄得人盡皆知的人,又或者,她其實有更多的用意?她其實希望藉此機會跟他複合……
罷了,他腦中有很多想法,但他都不願意多想。因為任何一個多想的結果,都不會是他希望的結果。
“為什麼要選在禮拜五中午?所有人都可以請假嗎?”
“如果你希望人愈多愈好、Party時間愈長愈好,我們可以選在週五晚上或是週末。”她趁他沒注意到時,在衣服上擦乾汗濕的手心。
他看著她,就是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但他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就週五中午吧。”
“我期待那天的到來。”她放鬆地躺向椅背,側頭朝著他燦然一笑。“開車吧,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他對於她的情緒轉變之快,雖然感到訝異,可也知道她向來有多需要睡眠,於是發動車子上路。
車子行駛了好一會兒後,才在紅燈前停下。
他轉身看她,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倚著車窗睡著了。她眉頭微蹙,雙唇半張,看起來就像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
他真的不懂她,她會提出最不可思議的複雜方式讓他道歉,然後在他覺得這一切只能用荒謬來形容,完全不知道她日後該用何種方式跟親朋好友解釋時,她卻表現得好像這一切不過就是吃塊蛋糕那樣簡單,好似這件事做完之後,她便真的可以雙手一攤,輕鬆地跟他說再見一樣。
如果真有那麼簡單,她也不需要讓他這麼大費周章地演出挽回大戲,彌補舊日心頭傷了,不是嗎?
駱靖天皺起眉頭,揉了下抽痛的雙鬢,決定他待會兒也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經此一役,他真的不得不承認他老了,趕不上她的想法及變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8:15
第8章(1)
對駱靖天來說,想像著要跟夏夏求婚,一點都不難,因為他只要想著這一切就是他真心想給她的驚喜,那麼這樣的準備過程甚至還能充滿喜悅。
畢竟訂婚及結婚戒指,他早在幾年前就準備好了,只是當時從沒想過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玫瑰花是求婚必備的道具,所以在走進夏夏的生日宴會廳前,會有一道用玫瑰佈置出來的芬芳長廊。
夏夏不喜歡氣球,她說不環保,而且她很怕和氣球碰觸時所發出的尖銳磨擦聲,也擔心它們會突然爆破掉,所以現場一顆氣球都不會出現。
音樂是緩和氣氛的最佳幫手,因此他請雅紗安排東部育幼院的小朋友來幫忙,招待他們到城市一遊,並在此獻唱。
駱靖天坐在宴會廳的沙發裡,想像著一切就續後,今天中午會有怎樣的璀壤風箏。
鈴鈴鈴——
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美國的助理打來的電話。
“嗯……我知道,一定會回去檢查的。”他拿著手機,在室內走動。“最多再三天就回去了,到時再討論湖邊建案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那麼急的話,就讓他另請高明吧。”
他的東方極簡設計在國外得到不少好評,這幾年來,許多在林間或海邊的獨棟建案也陸續找上他。他沒有經濟壓力,一年就只接兩個案子,也就更能專心一志地把每個設計案發揮到極致。
六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癌症經常讓他覺得諷刺,人生求的不就是健康地活著嗎?可光是要無憂無慮地養病,首先便要經濟無虞。他的父母原本就留了一些房地產給他,加上投資做得不錯,雖然建築師的收入已比正常上班族高出十倍不止,但只夠打平日常開銷,至於那些精緻生活的支出,靠的還是他的投資收益。
年輕時不覺得錢有多重要,可生病之後,他的心態便在瞬間調整了,連帶的就連夏夏的分也一起擔心了起來。她的父母各自都已有了婚嫁,無法陪伴她到老,而身為外文編輯,若想發大財,應該只能靠中樂透。
所以,他什麼都替她想好了。
出國留學對她有益,所以安排她申請獎學金出國,申請獎學金百分百沒問題,因為那是他為她一人而設的獎學金,視窗就是白致平。
就業之後,他讓白致平催著要幫她買股票,而她買的一定都會賺大錢,因為他會額外替她加入幾支他認為會隨著時間增值許多的績優股。
待到她退休後,她會發現有一份以她為保人的保單,能讓她擁有每半年都能在國外度假的好生活。那時的她,在想起他駱靖天這個人,應該也沒什麼愛怨情仇了,最多只會覺得自己像是莫名其妙地中了張樂透吧。
當年的他,想著若不能陪她走一生一世,那麼他就要用他的方式助她一生幸福。
當然,他一切的安排一定得有個重要的執行人,那就是白致平。
白致平待她是特別的,他認為白致平也喜歡她,否則不會那麼盡心盡力。不過也幸虧夏夏後來沒愛上白致平,否則白致平應該就沒辦法公允地處理那些事了。
駱靖天轉身推開通往一旁香草花園的玻璃門,他深吸一口氣,希望能散去胸中的那股鬱悶。他想跟夏夏白頭偕老,他想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什麼都不管,可他辦不到。
因為他愛她重於自己,所以他更要事事為她著想。
“嘿!”
他的背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回頭,看見了吳雅紗。
“你來了。”他傾身給了她一個擁抱。“小花呢?”
“小花一看到外頭的游泳池就瘋了,人傑陪她玩水去了。”吳雅紗笑著挽住他的手臂,一同往前走。
“我還以為小花的最愛是我。”駱靖天歎了口氣。
“唉呀,一個大男人跟游泳池計較什麼?!”吳雅紗笑著打他一下,然後皺起眉看著他。“你是不是瘦了一點?”
“沒有,你想太多了。”駱靖天笑道。
“想再多都不為過,照顧身體再多也不為過,最重要的是,人不要瞎忙。像你這幾天都在忙求婚的事,為什麼不乾脆弄假成真,直接跟她說實話?這樣的求婚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吳雅紗皺眉,真的不懂。
駱靖天看著她,臉色越發嚴肅了起來。
“你們沒有跟夏夏說我的事吧?”
吳雅紗搖頭,將手放入長裙的口袋裡,無聲地按下一個鍵。
“我們對你發過誓的,你不說,我們也不會說。”
“那就好。”
“一點都不好。”吳雅紗雙手插腰,瞪著他。“你得癌症是六年前的事情,你的身體現在已經沒事了,為什麼不勇敢地追求幸福?現在的醫療那麼進步,癌症已經變成了慢性病,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他朝吳雅紗伸出手。
吳雅紗不明所以地伸手握住他的手,瞪大了眼。
陽光正盛,但他的手卻很冰。
“生了那場病之後,我的手就一直是這種溫度。雖然體力和精神各方面都控制得不錯,也沒有任何復發的情況,但體內氣血畢竟不比從前。”他淡淡說道。
“這樣算什麼!我手腳的血液迴圈也不好,比你的手還冰十倍,但我還不是結婚生子了嗎?你只是手冰,沒問題的。”吳雅紗啪地打在他的手臂上。
駱靖天笑出聲,迅速給了她一個擁抱。
“雅紗,我真高興有你這個好弟妹。”
“知道我好,那就要聽我的話啊。乖——”吳雅紗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快去跟喜言說明真相。”
“我這不就是要求婚了嗎?”
“我會被你氣死,說到底,就是你的完美主義在作祟。不能保護她到終點,你就連陪她一段都不願意嗎?”
駱靖天搖頭,側身看著一旁的玫瑰盆栽好一會兒後,才說道:“要遇見一個就算不需要說話,彼此各自做事,也能覺得氣氛和諧的伴侶不容易。這樣的默契愈是融入彼此血脈,當另一半要離開時,那樣的拉扯便會有如自己死去一般,我沒有完美主義,也不是不陪她到最後,我只是不忍心看著她痛不欲生。”
吳雅紗看著他寂寞的神態,頓時紅了眼眶。
“要不要痛,該由她自己決定。”
“我不要她痛——這事我決定。”
“你簡直氣死人了!”吳雅紗狠狠戳了他一下。“你給我站著好好想一想,這樣對喜言公平嗎?也許她真的寧願抱著你心痛,而不是因為分離而心痛。”
“我一個人痛就可以了。”
吳雅紗見他神態固執依舊,搖頭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她看不下去了,再不出手,她會後悔終生。
她答應什麼都不說,但她沒答應什麼都不做。況且,機會都送到眼前了,重逢任即,此時不出力,更待何時?
她低頭取出長裙口袋裡的錄音筆,準備立刻把剛才錄下來的話傳送出去。
“你是哭夠了沒?”白致平對著洗手間裡的夏喜言說道。
半小時前,還在家裡和白致平聊天的夏喜言,一聽到手機裡吳雅紗傳來的錄音檔,眼淚立刻失控地往下掉,然後她就抱起衣服沖進了洗手間,一直沒再現身。
“我才沒有哭,哭了眼睛會腫,今天是大日子,我要美美地出席。我剛才是在化妝啦。”夏喜言用哽咽的聲音回覆道。
“是啊,你沒有哭,剛才掉出來的都是珍珠、瑪瑙、珊瑚、琥珀……”白致平板著臉踢了下浴室的門。“你到底換好衣服了沒?是在穿金縷衣駒?”
“好了啦。”
浴室門被打開,穿著一襲白洋裝,一件合身皮外套,腳蹬羅馬涼鞋,帥氣亮眼卻又不掩清麗的夏喜言現身了。
白致平記得這件洋裝,因為當年喜言和駱靖天分手時,她曾不止一次穿著這件洋裝坐在沙發裡哭泣。而知道所有關於她和駱靖天內幕的他,也知道她曾經穿著這件洋裝及駱靖天的皮外套,在“天藍”拍過許多照片。
而她現在身上穿的這件皮外套,則是他去年到義大利旅遊時替她買的。
“如何?風華更勝當年吧?”夏喜言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又一圈,臉上妝容美麗,短髮勾在耳後,襯得一對黑眸水亮如星。
白致平心一動,卻翻了個白眼說道:“可以停了吧?以為自己是遊樂場的旋轉咖啡杯喔。”
“我身材沒變形,六年前的洋裝還能穿,很厲害吧。”她一手拎高裙擺,行了個宮廷禮。
“厲害什麼,根本是靠我送的皮外套擋住你比以前胖的手臂。”白致平冷哼道。
“我沒胖,洋裝穿起來剛剛好。”她完全不受影響,啪的一聲在他身邊坐下,推了下他的手臂。“要出門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白致平側身看著她。
她點頭,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不成功就要成仁了。”她舉高握緊的右拳,做了個Fighting的動作。
“就算不成功,你也會纏到他成功的。”男人是拒絕不了心愛的女人的。“沒錯,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呵呵笑著。
“有我這麼聰明伶俐的蟲嗎?我是第六感敏銳的聰明人啦。”他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如果沒有,我們就出門。”
“有!”夏喜言傾身給了他一個大擁抱,把臉挨在他的肩上。“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幹麼沒事上演這種狗血戲碼?”白致平抓住她的肩膀往外一推。
“就是要演。”她繼續纏過去要抱他。
“那你小心臉上的妝別沾到我的衣服,不然我的身價會暴跌。”重點是她如果太靠近,會聽見他的心跳如擂。
“你真的很愛計較耶,但我還是很愛你。”她一本正經地說。
白致平覺得鼻尖開始發酸,所以馬上起身,貌似不屑地說:“拜託你不要再說了,我快吐了。”
“不需要用粗魯的話來掩飾真心,其實我……”
白致平抓住她的肩膀,鎖著她的眼說道:“我愛你。”
夏喜言呆住,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哈哈哈……我贏了。”白致平戳了下她的額頭,一溜煙地往門外走。
夏喜言回過神,抓起皮包立刻追了上去。
“可惡!你竟敢耍我!原本我還想在我結婚的時候,幫你找個最正的伴娘,現在我要找只恐龍……”
白致平按下電梯下樓鍵,看著她一臉氣呼呼地朝自己走來。
對他來說,最正的伴娘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因為他最想擁抱的女人就是新娘啊,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入別人的懷裡,真是情何以堪。
之前她和趙季慶訂婚時,他雖有些難受,但大體沒什麼特別想法。因為他知道她對趙季慶的情感,但這一回看到她和駱靖天訂婚,他卻感到難受了。
因為那是一個他再也沒辦法走進去的世界,無論是駱靖天對她,還是她對駱靖天。
“幹麼一臉屎樣?”夏喜言走進電梯後問道。
“想到你可能會找個男人當伴娘惡搞我,我怎麼開心得起來。”白致平癟嘴。
“哈哈哈!”夏喜言放聲大笑起來。
看著她的笑臉,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跟誰結婚其實無所謂了,反正沒人能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第一好友地位,這樣就夠了。
真的夠了……
夏喜言站在飯店宴會廳門邊,迎接所有前來參加的朋友。
雖然邀請函上已經寫了知名飯店的名稱,但現場以新鮮花卉佈置而成的豪華場地,仍讓所有受邀者嚷嚷著想回去換裝再來參加。
“生日快樂,這個場地好美。”已經連拍了好幾十張照片的朋友甲說。
“沒想到你原來是富婆,生日這麼大手筆。”同事A湊上來說道。
“有人熱情贊助。”夏喜言笑著說。
“喔——那男主角呢?”同事B左右張望了起來。
“還沒到。”
夏喜言此時只慶倖她對感情的事向來低調,除了白致平之外,沒什麼朋友清楚。且因為趙季慶對於她的朋友圈沒興趣,沒跟她的朋友們見過面,加上她之前提到他時,總是用英文名字Greg帶過,因此她的許多朋友都不清楚趙季慶的中文名字,更遑論是同事了。
遠遠的,夏喜言看到駱靖天正朝這裡走來,她立刻露出笑容。
她的同事和朋友們隨之抬頭看去,就看見一名身穿深黑色合身西裝\'裡頭的白襯衫前襟微微敞開,穿著有質感卻又不拘謹的修長男人。
男人有時好看的不只是五官或外表,而是那股氣勢和氣質,而這個男人透著高雅和些許漠然的神秘,無疑是吸引人的。
況且,打從這男人一走出電梯,目光就沒從夏喜言身上移開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8:33
第8章(2)
夏喜言一開始還迎著駱靖天的目光,但他的眸光讓人心頭髮燙,她竟無法和他對視太久,微窘地低下頭,心頭怦怦亂跳著。
夏喜言啊夏喜言……你真的是上輩子欠這男人的情債,都已經談過戀愛,連關係都發生了,你居然還不敢看他。
“他是做什麼的?”同事C忍不住問道。
“有錢的建築師。”剛走到夏喜言身旁的白致平在一旁補充道。“所以你們快點去喝香檳,我想看他付錢付到臉發青的樣子。”
所有人笑得東倒西歪,只有夏喜言撞了白致平一下。
“你這像夥幹麼這麼愛占他便宜?”
“嘿,還沒嫁過去就已經在替他省錢了喔。”白致平喝完手裡的香檳時,駱靖天正好走到他們面前。
“你還留著這套衣服……”駱靖天看著夏喜言,心頭一陣悸動。
“可能是我的潛意識裡一直期待著會有這一日吧。”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不替駱靖天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們嗎?”白致平撞了下夏喜言。
駱靖天看著白致平,眉頭微乎其微地一擰。
“這是我同事……我朋友……”夏喜言對著雙方介紹道。
“你們好。”駱靖天淡淡說道。
“該到的都到了,那我們要進去了嗎?”白致平推了下夏喜言。
夏喜言點頭,挽著駱靖天的手臂。
駱靖天動作一滯,沒想到她會在這麼公開的場合表現得如此親密。
他低頭看她,只見她笑靨如花,他只能猜想也許這樣的情境能讓他待會兒的求婚被拒絕戲碼更加的有戲劇性吧。
這場宴會是采歐式自助餐形式的方式進行——從魚子醬小餅乾前菜到起士拼盤、從法式冷湯到羅宋、從現烤牛排到清蒸龍蝦、從馬卡龍到北海道生乳卷……每一道菜都是走套餐式的精緻路線,所有人幾乎都沒空說話,只怨這場午宴為什麼只有一個半小時,包括夏喜言——
她對於食物的歡喜程度完全不比賓客少,況且,只要她眼睛發亮地看著哪道菜,駱靖天就會立刻替她取來一份,她怎能不心滿意足。
餐宴進行半小時之後,兩名服務生推著一個生日蛋糕走到宴會的中央舞臺前。夏喜言看著駱靖天,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駱靖天看著夏喜言,拿過一張紙巾替她拭去唇上的奶油。
接著他起身站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跟著起身。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我不願眼淚陪你到永恆……
五月天《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作詞:阿信孩子揚著清亮的聲音,慢慢地從門邊走到舞臺中央。
駱靖天緊握了下她的手,因為這是他最想對她說,卻不能說出口的心聲。夏喜言也牢牢地握著他的手,因為她的心已痛擰成一團。
她用力地眨著眼,告訴自己不許哭。今天可是她的大日子,她才不要什麼都還沒開始就把臉上的妝哭花了。
舞臺後方的牆壁不知在何時放下一面螢幕,駱靖天皺起眉,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時明明應該是由吳雅紗的女兒小花捧著玫瑰走到夏夏面前,接著他再拿出戒指,單膝跪地向她求婚……
燈光暗下,螢幕上出現那張夏喜言在六年前穿白色洋裝和皮外套的照片。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我不願眼淚陪你到永恆……
孩子們的歌聲淡去之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口白,螢幕上的照片也隨之換成其他照片——
一群東南亞的孩子從校長手裡接過獎狀和獎金,後面大大的布條上寫著“夏夏獎學金”。
“這是他為她設立的獎學金、這是他想念她時蓋的房子、這是他用她的名義捐的學校……”螢幕上的照片隨著口白一張張地輪替。
駱靖天聽出配音的聲音是鄧育成,可他已經沒有力氣移動了。
他瞪著螢幕,感覺這六年的心酸旅程全都一股腦兒地在眼前演過了一回,讓他無所遁形。
他鬆開握著她的手。
她反掌再度握住。
駱靖天木然地看向她,她正哭得滿臉通紅,全身顫抖。如果不是他們還拉著手,她應該已經哭倒在地上了。
他因為要滿足喜言想當場拒絕他的願望,才辦了這場生日餐宴,可如今怎麼演變至此?生平第一次,駱靖天腦中無法思考。
“叔叔——”
小花捧著玫瑰花,一股腦兒地將玫瑰花塞到他懷裡。
“這不是要給我的。”他嗄聲說道。
夏喜言仰頭看著他,拿過白致平遞來的手帕擦去淚水,擠出一抹笑。
白致平後退一步,與她那些哭成一團的朋友和同事們站在一起。
“你看到的那些照片……”駱靖天想解釋。
“噓。”夏喜言輕壓了下駱靖天的唇,從皮衣口袋裡拿出一隻白金男戒,然後在他面前單膝跪地。
“你願意娶我嗎?”夏喜言屏著呼吸看著他。
駱靖天怔住了。
現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白致平在一旁帶領著大家一起喊“娶她、娶她、娶她、娶她、娶她”——駱靖天盯著哭得眼睛、鼻子全都發紅,臉上還帶著小心翼翼的緊張笑容的夏喜——
“我不願意。”
現場的歡呼聲在瞬間消逝,一片靜寂。
夏喜言臉上期待的笑容微斂,卻沒有消失。
“沒關係。”夏喜言看著駱靖天,將男戒收回皮衣口袋中,又另外拿出一隻簡單的女戒套上無名指。“我會繼續求婚,一直求到你把我當成妻子為止。”
駱靖天臉色一沉,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就這麼一走了之,是要讓我再恨你怨你一輩子嗎?不許走,我們把話說清楚。”夏喜言扯住駱靖天的手臂,用著只讓他聽見的音量說道。
駱靖天板著臉,由著她半推半拉地將他帶到了宴會廳外頭的香草花園。
花園的大門一闔上,他立刻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到一處裡面的人不容易看見的角落,回身瞪著她。
他雙臂交握在胸前,神色凜然。
她看著像另一個人的他,竟沁出了一背的冷汗。
“你……生氣了?”
“你鬧了這麼大的陣仗,以後日子要怎麼過?”他從齒縫裡迸出的聲音近於低吼。
“我……”
“男人是很愛面子的,以後你的另一半如果知道你做了這些事,他的心裡會怎麼想!婚姻中最怕的就是這種情緒,你做事之前為什麼不好好考慮清楚……”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見到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如果這麼擔心我,那為什麼不娶我?”她站到他面前問道。
“我不能。”
“求求你娶我。”她握住他的手,淚水啪地滴到他的手背上。
“你不要這樣。”他推她在一臂之外。
“就當作是完成我的遺願好嗎?”她低語道。
“你……說什麼?”他將她抓到身前,冰冷手掌捧起她的臉孔。
她只是哭著。
“你的身體怎麼了?”他瞪著她,急聲問道。
“你點頭答應我的求婚,我就告訴你我的身體怎麼了,不要讓我死不暝目。”
“你才28歲。”
“28歲就不能生病嗎?棺材裡裝的是死人,不是老人。”她輕輕說道。
“怎麼會這樣……”他擁她入懷,力道重到幾乎要將她揉入心裡。
“沒關係,如果你不想……”
“我娶,我們去公證結婚。”他捧起她的臉龐,用力地吻著她的唇。
“真的?那我們馬上去!”
“法院可以馬上公證結婚?”這事不對勁。
他眯起眼看她,她心虛地咬了下唇,然後大聲認錯。
“對,我算計了你。”她望著他,臉上卻無一點懺悔之意。“我請鄧育成想辦法要來你的身分證和印章,我已經先去法院拿了公證結婚請求書,而且還預約了今天的結婚登記。”
“所以,你要我向你求婚,好讓你現場拒絕只是個幌子?你早就和他們串通好,安排好了一切?”他眯著眼看她。
“對不起,我一聽到我的病情,就只想到自己……”她紅了眼眶。
“沒關係,你做得好。”駱靖天從她的皮衣口袋裡拿出那只男戒放到她手裡。“替我戴上。”
她點頭替他戴上戒指,淚水滾落其間。
他挑起她的下顎,低頭吻去了她的淚水。“以後什麼事都有我在,不許再哭了,我要你美美地進去跟大家宣佈我們的好消息。”
“你不後悔?不再考慮一下?”
駱靖天堅定地搖頭,攬住她的肩膀,快步走回宴會廳裡。
宴會廳中原有的竊竊私語聲在看到他們進場時頓時消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著他們,等待著——
“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駱靖天攬著夏喜言走到舞臺上,拉高兩人交握的手。“我跟喜言已經訂婚了。”
他聲未落地,賓客的歡呼聲已經叫到快掀了屋頂。
白致平上前抱住了夏喜言。“我要第一個說恭喜……”
夏喜言滿臉淚水地回抱著他,哭到再也顧不得什麼美姿美儀了。
“剛才是我故意嚇她的,想想一個新娘竟然搶在新郎之前下跪求婚,要我的臉從今以後往哪裡擺?”駱靖天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地看著夏喜言。
賓客們哈哈大笑了起來。
夏喜言又叫又跳地沖進駱靖天懷裡。
駱靖天將她整個人往上一抱,吻住了她的唇。
在賓客如雷的掌聲及尖叫聲中,駱靖天放下了她,拉著她就往外走。
“不會是趕著去結婚吧?”白致平大聲問道,朝夏喜言眨了眨眼。
“當然是現在,新娘已經預約好公證的時間了。”駱靖天笑著垂眸看向她。現場一片譁然聲中,吳雅紗、左大文和鄧育成都沖到他們身邊。
“我們也要去。”
駱靖天對著他們一挑眉。就知道這些像夥果然都有分。
“我是見證人。”白致平馬上舉手。
“男女名額比例要公平,所以還有我。”吳雅紗邊說,邊瞪了左大文和鄧育成一眼。
“那我怎麼辦?我連吉他都帶來了,準備要唱‘只要你過得比我好,過得比我好,什麼事都難不倒,所有快樂在你身邊圍繞……’”左大文舉起吉他哼了起來,吳雅紗也跟著唱了兩句。
“我跟你們的帳,晚點再算……”駱靖天看著他的好友們,對他們挑眉。
“我們什麼都沒說。”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白致平也自清地舉起右手做發誓狀。“我也什麼都沒說。”
“但你們什麼都做了!”駱靖天翻了他生平第一個白眼。
夏喜言噗喃一聲笑了出來。
駱靖天垂陣看向她。
她抱著他的手臂挨著他,笑得很甜。
駱靖天想到她方才說的那些關於遺願、關於28歲不能生病之類的話,還有什麼氣好生的呢?
現在唯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駱靖天在她發間印下一吻,大聲地說道——“走,我們公證結婚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9:07
第9章(1)
兩個小時後,一行人在白致平的建議下,陪著領了結婚證書的駱靖天和夏喜言回到了駱靖天原本安排要賣給她的公寓——因為那裡離法院最近。
駱靖天心想既然都結婚了,也沒什麼好再隱瞞的,也就同意了。
“恭喜你們。”白致平舉起香檳和他們乾杯。
“乾杯!”鄧育成大聲說。
幾個人幹了杯,即便已經在法院裡抱過一輪,此時還是又叫又鬧地抱成一團。
“好了,看新郎一副迫不及待想跟新娘獨處的樣子,我們幾個電燈泡還是快點自行熄燈吧。”白致平笑著說道。
這話大家沒意見,駱靖天也沒阻止他們的離去,因為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私下問夏夏。
“六年沒使用了,記得暖車暖久一點。”鄧育成對駱靖天嘿嘿笑著。
“不要一下子開太久,臺北到台中的時間就差不多了,不要一次就妄想要環島。”左大文對駱靖天眨了眨眼。
“身體保重。”吳雅紗對夏喜言說。
夏喜言紅了臉,低下了頭。
“放心,本人身為女方親友代表,我說話、做事絕對有分寸。”白致平拍拍夏喜言的肩膀,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紙袋。“喏,這是給你的新婚賀禮,從正常尺寸到加大的保險套都有。”
“白致平!”夏喜言睜大眼,啪地就猛打白致平,羞到根本沒臉去接過那袋保險套。
“謝謝。”駱靖天神情自若地接過紙袋,帶頭就往門邊走去。“大家再見。”
“嘖嘖,瞧這像夥迫不及待的嘴臉……”鄧育成搭著左大文的肩膀說道。
“畢竟六年了啊……”左大文搖頭晃腦地說。
“快走——”駱靖天笑著和所有人逐一擁抱送客,夏喜言也是。
待其他四人轉身離開後,屋內安靜得連落塵的聲音都聽得見。
駱靖天看向夏喜言。
她心虛地低頭,身子緊繃了起來。
他挑起她的下顎,凝視著她的眼說道:“有我陪在你身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關。”
她用力點頭,抓住了他的手。
“身體的狀況是怎麼回事?醫生怎麼說?”他撫著她的發問道。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對他一笑。
“我沒事。”
“這時候還逞什麼強?我承受得起,你就直接說吧。”
“我身體很好,健檢報告在這裡。”夏喜言從皮包裡拿出一張紙遞到他手裡。
駱靖天看著那張報告,上頭指數全部正常,他不能置信地一看再看,先是狂喜,既而又眯起眼,最後抓住她的肩膀瞪著她。
“你騙我。”
“因為愛所以欺騙這件事,是你教我的。”她仰望著他,一手輕放在他的手臂上。“否則你六年前為什麼騙我?”
駱靖天面部緊繃地瞪著她,感覺喉嚨裡梗了一根刺。“是白致平告訴你的?”
“他什麼都沒說,只讓我看了這個。”
她拉著他的手,走到屋子最角落的房間,開了房門——
駱靖天不用看就知道裡頭是什麼,因為他這幾年回到臺北時,都是住在這裡。
他不願意進門,於是夏喜言一個人走進收拾得很整齊的房內,看著矮書櫃上那些他們以前的合照,還有這些年白致平e—mail給他的那些她的照片。
接著,她拉開衣櫃,望著裡頭的皮衣、孕婦裝及新生兒的衣服。
駱靖天站在門邊,感覺全身發寒。原來她全都知道了,難怪她設計了求婚這一切——
夏喜言看了他青白的臉色一眼後,她拉開抽屜,拿出筆記本,找到讓她哭得最慘的那一頁——
夏夏,這是第五次了,該說是生不如死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為了活著,經歷了很痛苦的一切……
男人不說苦,只要還活著,不管有多苦也得忍。所以,當我痛到無法入睡時,我就爬起來畫室內設計圖,想像著我們日後在市區的公寓以及在東部的度假屋是什麼樣子。
我是多麼希望你之後能住在我設計的建築裡,可是建築師若是我,我想可能會引起你的一些情緒。所以,我買了別人的建案,親自設計了這戶公寓。在畫圖時,我看到你在這裡的廚房裡煮飯、看到你追在孩子後頭跑、看到你坐在客廳落地窗邊
的沙發上看風景、看到你和你的另一半在屋裡擁抱……
我其實沒那麼大量,想到這裡還是會嫉妒。其實,這些話甚至不該寫下來的,可我寫了,因為我不願去想身體的痛,我想你,很想很想……我想一抬頭就看到你……坐在牆角看書的身影,我想你的體溫,我想你念到奧修說的“愛帶來單獨感……如果兩個人是完全地獨立,這個親密將會是豐富的,極其豐饒的……如果他們是互相依賴的、依附的、佔有的,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單獨存在,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有足夠的空間成長,他們就是敵人,不是愛人”,我想你大聲地告訴我“一個人好、兩個人才會好”的神采奕奕模樣。
你笑起來、看起來,都還是個孩子,可怎麼就這麼貼近我的心呢?
在你身邊自在,因為我們都各自是一個圓,可當我們手拉著手時,我們會蜆變成一個大圓,這樣的感覺真的好奇妙……
寫到這裡時,他的字已經顫抖到幾乎無法看清楚了。
她的淚水再度掉到筆記本上,將幾個鋼筆字暈開成一朵朵墨花。
“你不該看到這些的。”駱靖天抽走她手裡的筆記本,手臂竟不住地顫抖著。
這本筆記裡的內容都是他在最痛苦時寫下的東西,每次一看,他的心便會隨之糾結在一起。那時他就連寫到“化療”兩個字都會感到噁心,所以通篇不提病苦情況,不寫癌症、化療,不寫那些口服藥的副作用,只寫他回想到夏夏的片段。
筆記本和鋼筆是鄧育成替他準備的,他說他該把情緒都釋放出來。他寫了之後,確實有達到轉移注意力的效果,因此也就一路寫了下來。
他看著此時站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衣襟、仰頭看著他的夏夏,一陣悲從中來,於是他別開了頭。
“當年為什麼要逼我離開?”她捧住他的臉,與他淚眼相對。
駱靖天只能說他的朋友們果然履行承諾,沒人跟她說真實情況,但他這時卻鴕鳥地希望他們先說出口,如此他才不用開這個口……
他低頭看著她放在他手臂上的小手,緊緊地握住。
“六年前,我得了淋巴癌第三期。”
她眼泛淚光地看著他,手指緊陷入他的手掌間,雖然已知道他是生病了,但親耳聽到,還是難受到心痛如絞。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去東部的前一個星期,我看到了健檢報告。你那時說我變瘦,感冒那麼久都沒好,還會發燒,一直催我去做檢查,還記得嗎?”
“難怪你那陣子那麼瘦……你為什麼還騙我說檢查出來只是胃潰瘍……”她抓起他握不暖的手貼在頰邊,讓她的眼淚給他溫暖。“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你還那麼年輕,我們又那麼相愛,如果我走了,你要用多少年的餘生來悲傷?我怎麼捨得讓你變成那樣……如果讓你看到我和雅紗在一起,你或許會失戀,或許會痛個幾個月或是幾年,但絕不會像接受我的死訊那樣難……”
“不對!”她驀地抓住他的衣襟,眼淚和怒吼直接襲向他。“你如果真的就那樣丟下我到另一個世界,我幾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她邊哭邊捶打他,他抱著她由她打著,心裡五味雜陳。
隱瞞了那麼久,以為她終將會得到一份可以長久的幸福,可怎知繞了一圈,她還是知道了真相。
“不對……”她用手抹去淚水後,用紅通通的眼瞪向他。“你如果真的這麼在乎我,還為我做了那麼多事,你怎麼還會有心和雅紗在一起打情罵俏……你不可能知道我要去找你……”
“我拜託了白致平,在你來找我前先通知我。”見她握緊拳頭,他將她的雙手裹在手心裡。“你別怪他,我當時說好說歹,只差沒對他下跪。”
“白致平通知你,但你總不可能跟雅紗一直親熱到我去為止。”
“我住的公寓大門前有連接到電視的監視攝影機,你一到樓下時,我就知道了。”
“但是雅紗怎麼會願意配合你,她是你妻……”
“雅紗是我弟妹。”
夏喜言雙膝一軟。
駱靖天立刻抱住了她,扶她坐到沙發上。
“難怪……難怪她一點都不在意我和你之間的親昵,難怪她那麼希望我和你複合……”她抓著他的手臂。
“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太小心眼,因為只要一想到你和雅紗是夫妻,想到你們連離婚後感情都還這麼好,我就會不舒服……”她抬頭看著他,想起這些日子的心頭糾結,忍不住抬起腳用力踢他。“都是你害的。”
他驚訝地看著她,然後又被踢了一腳。
“幹麼那樣看我?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們已經結婚了。”她瞪著他,可心裡卻在微笑。
“你這個糊塗蛋。”他歎了口氣。
“幹麼罵我?”她抱著他的手臂,仰頭對他猛笑著。
她心頭的大石全都搬開了,她現在快樂到只想在原地轉圈圈。
“你連我當年為什麼要離開都不知道,只覺得我對你付出很多、舊情難忘,就設計我娶你,你就不懂得多保護自己一點嗎?”
“幹麼保護?會讓我受傷的只有你。”
他望著她哭過之後仍然泛紅的鼻尖和雙眼,歎了口氣,撫著她的臉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怎麼那麼傻。
“你當年設計我,逼我離開。我如今設計你,算是扯平了。”她討好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
“哪裡扯平了,我當年是為了你未來的幸福著想,但你卻是犧牲了你的未來來跟我結婚。”他一說到此處,便皺起了眉。
“我哪裡犧牲了?”
“我的身體比一般人不好。”
她拉住他的手,把他推到沙發上坐下,然後她站在他的雙腿之間,低頭定定看著他的眼。
“當我告訴你,我不久于人世時,你的心情是什麼?”
“我要守著你一輩子。”
“那也是我的心情。”
“不一樣……你還年輕……”他臉色一沉,就要坐直身子。
她把他壓回沙發上,繼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年輕只代表我可以有更多時間照顧你。”
“我捨不得你因為我而吃苦。”
“那你以為我生病時,為何毫不猶豫地就答應要和我結婚?”
“因為……”他眉頭擰得更深,板著臉說道。“我捨不得你吃苦。”
“這就對了啊。”她坐到他的大腿上,勾住他的頸子,親吻著他的下巴。“相愛是將心比心的事。”
“不,愛就是讓我照顧你。”
“男人了不起、錢多了不起嗎?男女應該是平等的,為什麼只有你可以照顧我,我不能照顧你?”她用手戳他。
他啞口無言地看著她。
“好,所以從現在開始,什麼事都要公平,同意嗎?”
“問題不是這個,而是如果我比你早離開的話……”他抓住她的肩膀,就是無法放心。
“誰沒有生老病死?如果我嫁給趙季慶,他難道就不會死嗎?”
“但他不會那麼早走,不會像我體內埋了顆定時炸彈。”
她捧住他的臉,額頭輕觸著他的,深深看入他的眼裡——
“我相信醫療的進步,我相信奇跡,我相信有我在你身邊,你就算是死也會暝目的。我情願陪伴你到最後一刻,也不要一個人過著沒有你的日子。”
“你……”他瞬間紅了眼眶。
“意思就是,我是絕對不會離婚的。”
“傻子。”他緊緊抱著她,把臉埋入她的頸間。“傻子。”
“我傻你聰明,剛好互補。”她偷親了他一下,卻又氣不過地捶向他。“你喔,就是聰明過頭,保護欲太旺盛,以後不准自己一個人機關算盡,有事就要說出來商量,知道嗎?”
“知道。”
“知道就要做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9:24
第9章(2)
他看她口氣嚴肅,表情正經,失笑說道:“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妻管嚴一樣。”
“對,而且會管很嚴。”她雙臂交握在胸前,仰起下巴故作嚴師狀。
“凡事必有例外。”他低眸睨著她一笑。
“沒有喔,本人什麼都管很嚴。”她堅定地搖頭。
“包括一天做幾次愛也要管很嚴?”
她的臉轟地辣紅起來,推了他一下,大聲說道:“喂,今天才剛結婚,尺度不要那麼大。”
“都結婚了還有尺度嗎?”他大笑地打橫抱起她。
“幹麼?”
“把新娘抱進洞房啊。”
“不要鬧,我還沒洗澡。”她又推了他一下,臉更紅了。
“我懂你的意思,今天就讓為夫的來替你服務。”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她踢著腳想下來。
他如願放她下來,讓她背靠著牆,方便他吻她。
這一吻毫不保留地表達了他想吞食她的欲望,吻得她嬌喘連連,他的唇舌攫取著她,一手扯落她的胸衣,覆住她的柔軟,另一手拉起她的裙擺……
此時的他只是一個雄性動物,只想用盡所有力氣佔有她。
……
之後,她一走進這個房間,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想哭的念頭,因為這晚的熱情纏綿已經徹底刷去了悲傷的過往回憶,如同——
他與她的未來一樣。
台東“天藍”民宿的隔壁新蓋了一棟有著大片落地窗可遠眺山色和大片草坡的白色兩層樓建築。
建築週邊配合著四季種植不同的鮮燦花卉,引得“天藍”的旅客經常站到這棟房子的白色籬笆前拍照,甚至還有人直接詢問“天藍”,隔壁能不能住宿的問題。
不過,“天藍”的老闆娘吳雅紗沒有因此而不開心,因為隔壁住的是駱靖天和夏喜言。
他們兩人結婚後,就搬到台東定居,夏喜言沒找到和本業相關的工作,於是她開始當義工,協助教導偏鄉孩子的基礎課業,特別是英文,她有耐心、有愛心,孩子的課業自然也都突飛猛進,雖然駱靖天老是開玩笑地說,八成是她用來教導孩子的房間設備太優良,孩子們為了能常常過來,只得努力考出好成績。
可對夏喜言來說,成績好壞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培養孩子對於學習的興趣,因為態度才是能陪著孩子一輩子的事情。
“喜言阿姨,再見。”每週六的輔導結束,距離義工媽媽載他們回家的時間還有半小時,大孩子們全都跟她揮手,溜到後院駱靖天新裝的秋千那裡去了。
“再見。”夏喜言說完,低頭看著挨著她,還拉著她的手的小小阿瑪。
小一的阿瑪個兒最小,卻有著一對最大最圓最亮的眼睛,加上今天頭上還梳了兩個圓潤,更是圓潤可愛到不行。
“阿瑪。”夏喜言蹲下身,與她的視線平行。“回家記得練習我教你的英文歌,然後我等著看你下次的畫喔。”
阿瑪笑著點頭,露出她因為正在換牙而少了一顆門牙的牙齒。
夏喜言看她笑得這麼可愛,忍不住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阿姨,我真的好喜歡你喔。”阿瑪抱住了她。
“我也好喜歡你。”夏喜言也擁抱了阿瑪。
阿瑪軟軟甜甜地說:“阿姨,我昨天作了一個夢……”
“夢到什麼?”
“夢到……你是我媽媽……”阿瑪害羞地看她一眼後,就一溜煙跑掉了。
夏喜言看著阿瑪消失在視線裡,鼻子忍不住又酸酸的。
“阿瑪,我愛你!”夏喜言對著小女孩的背影大聲喊道。
“雅紗那裡的房客應該也都聽到了。”駱靖天突然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什麼,不是全世界都聽到了嗎?”她往後靠去,把身體重心都放到他身上。
“阿瑪真的很喜歡你。”他從落地窗邊看到她們倆的擁抱,目光就無法移開了。
“我也很喜歡她。”
“看得出來你們兩情相悅。”他看過好幾次,夏喜言抱著阿瑪說故事,或是夏喜言在做點心時,阿瑪就拿著書坐在角落閱讀的場景。
事實上,除了吳雅紗的女兒小花之外,對孩子沒太多興趣的駱靖天也意外地和阿瑪處理得還不錯,可能是因為阿瑪長得太討人喜歡,就像個可愛的丸子。
“你……真的願意接受我不生孩子的想法?”
“我現在有很多孩子啊。”夏喜言在他懷裡轉身看著他,伸手搗住他的唇。“不准再說對不起了。”
她當然知道他不打算生孩子的擔憂何在。
他是怕身體日後一旦有了狀況,孩子少了父親終究不妥。至於旁人口中什麼有個孩子可以跟她作伴的說法,他覺得很自私。他說如果決定要生孩子,就該是一種要好好延續生命、照顧他長大的念頭,而不是把孩子當成陪伴的工具。
“你不會覺得遺憾?”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不開心。
“天啊,你居然問這種問題。”夏喜言瞪大眼,舉起食指對他搖了搖。
“我怎麼可能會有遺憾,我們現在在臺灣住半年,國外住半年,每天都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過著悠閒的幸福生活,沒有經濟壓力,如果再說有遺憾,會遭天打雷劈啊!”駱靖天笑出聲,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勾住他的頸子,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她說的是真的,她對於現在的生活真是滿意到一個不行。
結婚三年了,他除了手腳冰冷外,身體狀況其實比一般人還好上許多,體力更是不用說,所有該做的運動,他只會多做,不會少做……
只是,為了能讓他在正常的時間就寢,她總是催著他早早休息,當然,他對於和她上床一事,是完全不會有任何抗拒的,因此每晚早睡加上翻天覆地的結果就是,她決定要跟著他去跑步以增加體力,免得她每天早上都難以清醒。
“喔,男生愛女生,羞羞臉!”
駱靖天抬頭看去,一群正對著他們嘻笑的孩子立刻閉嘴。
夏喜言撞了他一下,表示他嚇著了孩子。
駱靖天無辜地挑眉,表示自己什麼也沒做。
兩人四目交接,突然間相視一笑。老夫老妻果然連話都不用說,就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男生愛女生,有哪裡不好?!”駱靖天對著大孩子們喊道。
“可能有些是男生愛男生,那也沒什麼不好。”夏喜言抱著老公的手臂,笑著說道。
大孩子們這下子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到底男生應該要愛女生還是愛男生?
“我也要愛!”
小小阿瑪沖到他們兩個之間,先是抱住了夏喜言,後來又怯怯地拉著駱靖天的小指頭。
駱靖天看著阿瑪,有片刻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前幾天阿瑪的外婆私下來拜託過他,說她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希望他能幫忙照顧阿瑪,他當時只說他不會不管,但卻沒有給予任何實質承諾。
他想,阿瑪外婆的身體應該是出了狀況,他請跟當地人感情很好的雅紗幫忙打聽,得知阿瑪的外婆得了乳癌第三期,而她決定放棄化療,因為她已經七十多歲了,不想再多受苦,於是小孫女阿瑪便成了她唯一的牽掛。
他懂阿瑪外婆的心情,他不正是因為捨不得喜言吃苦,所以才替她安排了那麼多嗎?
可遺憾卻一直如影隨形地跟隨著他,所以他需要寫日記、需要告訴自己只要她過得好,即便沒有他,他也能甘之如飴。可他真的完全放下了嗎?沒有,他還是依戀著,所以才會禁不住她之前的種種要求,因為他想要她……
他走過生死關頭,知道跟己身的死亡相較之下,最難受的其實是遺憾。
而現在的他,其實有能力可以讓阿瑪的外婆沒有遺憾。
“義工媽媽的車到了。”夏喜言看著前方說道。
孩子們一窩蜂全往門口沖。
阿瑪一手抱著夏喜言,一手拉著駱靖天的手,怎麼樣也走不快。
駱靖天笑了,彎身抱起阿瑪。
夏喜言睜大眼,因為沒看見他抱過小花之外的孩子。
阿瑪也嚇到了,睜著圓圓大眼直盯著他。
駱靖天對阿瑪一笑後,大步走到廂型車旁,讓阿瑪坐進車裡。
阿瑪露出小小白牙對著他猛笑。
駱靖天退後一步,看著夏喜言跟開車的義工媽媽說完話後,站到他身邊跟孩子們揮手道別。
“再見!”夏喜言揮手。
孩子們也從窗邊探出頭來,大聲地說再見。
夏喜言微笑地挨著路靖天,一直揮手到看不見車子為止。
“我們收養阿瑪吧。”駱靖天說道。
夏喜言怔住,以為自己聽錯。
“你說什麼?”
“也許之後再生個孩子吧。”他朝她眨了下眼。
夏喜言嘴巴微張,完全沒辦法閉攏。
“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駱靖天故意皺起眉,用一種疑惑的表情看著她。
“你說你要收養阿瑪……還要生個孩子……”她屏住氣息抓住他的手臂。
“似乎是,沒錯。”他點頭。
“真的假的?”
“你不想嗎?那我們就……”
“想想想想想!”夏喜言抱住他,想說話又想擁抱他,而同時有太多動作想做的結果,就是她整個人突然當機,只能不停地對著他說道:“我想我想我想……”
“原來你這麼想?那為什麼之前問你,你還說得那麼雲淡風輕?還說沒有遺憾?”他挑眉笑道。
“養育孩子應該是共識,我希望你過得安心,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我是真的沒有遺憾啊,如果幸福的滿分是一百分,那我現在就是101分,所以完全不敢置信啊……”她咧著嘴要笑,可淚水卻是不停地往下流。
“怎麼哭了?”他一驚,連忙擦去她的眼淚。
“太幸福了。”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哭了起來。
駱靖天抱著她,把臉貼在她的發上,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這段意外重新獲得的幸福,早已超出他的想像。他很知足,不會再多貪求,能多活一天就是多有一天的幸福,他會珍惜每天的每分每秒。
“幸福夠了嗎?”他捧著她的臉,拿出手帕替她擦著淚水和鼻涕。
“現在沒問題了,幸福太滿,我時不時需要洩洪一下。”她吸了下鼻子。他大笑著揉揉她的發,在她額上印了個吻。
“那洩洪完畢,我們現在可以去買東西了嗎?”
白致平和鄧育成晚一點會抵達台東,和他們一起慶祝結婚三周年,鄧育成說要介紹助教給白致平認識。
她笑著說:“好,多買點啤酒回來給白致平加油!那個傢伙,自從看過鄧育成學生的照片之後,就每天朝思暮想。”
“祝他幸福。”
“對,希望大家都幸福。”
夏喜言握住他的手,他也牢牢地一握,兩人十指交扣著,在落日裡並肩而行。如果幸福該有一種模樣,應該就是現在這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9:41
番外一:駱靖天的“老天爺在想什麼”
喜言,我經常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那天是個平常的日子,我一樣在每天下午去“昨日”喝咖啡。不同的是,我開車在愛河邊等待紅綠燈時,看見了在綠地邊的你。
你身旁停著一台腳踏車,正在和一隻小狗玩,小狗忽而躺在地上,翻著肚子朝上,你仰頭大笑了起來。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忘了要開車,直到後面的車按了喇叭,我才踩下油門,轉彎離開。
我想起了雅紗有一回硬是纏著我抽塔羅牌算一見鍾情的機率,我抽到一張“月亮”,她尖叫著說我一見鍾情的機率有百分之九十。
我當時只是一笑置之,畢竟一見鍾情哪有那麼容易,若說是前世有情債要還這種說法或許還比較相應。
但,事實就是我對你真的一見鍾情。
這樣的鍾情沒有原因,就像我從兒時開始,就特別熱衷於各式建築一樣。我的家境不差,父母從小便帶著我到世界各地參觀建築,我也不負他們的期待,年輕時就得到一些建築獎項的鼓勵。
為什麼寫到這個?我想,是因為我想說我的個性裡一直有種只要我想要,我就能得到或做到的騎氣。
所以,那天我又把車子開了回來,一次又一次地經過你身邊,直到你再度騎車上路為止。
我若是貿然上前跟你打招呼未免唐突,所以我一直思索著該如何接近你,而老天爺應該是聽見了我的心聲,所以讓你的腳踏車故障了。
我當下只差沒大聲歡呼。因為我會修車,而且“昨日”咖啡廳的招牌就在前方,一般人應該會去那裡詢問有沒有能修車的地方。
所以,我開車停在“昨日”之前,朝你走去,開始了我們的故事。
一開始邀你出去時,我知道你其實沒有認真,畢竟你芳華正盛,而我已經出社會,但你喜歡聽我說話,所以我對你用盡了我這輩子的滔滔不絕。
可如果老天爺真的認為我們是命中註定,又怎麼會讓我得到癌症,第三期的情況並不樂觀,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化療,不知道何時會離開人世。
我知道你有多愛我,知道我這一走,你會痛不欲生。所以,我忍住想握著你的手,讓你陪我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自私,做了我覺得對你最好的安排。
失戀時痛上一痛,至少你的人生還能繼續往下走。若初戀就要面臨我的死亡,那將會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我想好了對你未來的規劃,也執意如此,因為我根本不敢想像你聽見我死訊的傷心欲絕。所以,我下星期會找來白致平、雅紗、大文和育成,告訴他們事實。我需要他們的幫忙,才能助你幸福,也願你一定要幸福,代替我的分一起幸福……
駱靖天放下筆,看著方格紙裡滿滿的字良久,然後歎了口氣將它們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暫時,他要先忘記這些。因為他明日要帶著夏夏去台東的民宿“天藍”住上幾天——那間民宿有意要轉賣,雅紗帶著人傑去過,非常喜歡,有意想接手。
他此次前去,就是替雅紗去看看環境。
更重要的是,他要在他離開前,在“天藍”留下他和夏夏的最後一場美好回位,好支持著他未來孤單的漫漫長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29:59
番外二:夏喜言的“助你幸福”——
“我答應過某人什麼都不能說,所以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會答。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吧。”
我依稀聽見了白致平說話的聲音,但我其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只知道房間裡有我的照片——這些年來的照片,還有那張我二十二歲時在“天藍”草地前拍的照片。
無庸置疑的,這裡是駱靖天的房間。但是,怎麼會是他的房間?
莫非這房子是他的?難怪這裡的裝潢,就像我當初跟他說的夢想家庭一模一樣。
我想起大文、鄧育成和雅紗的“你過得好嗎?”還有,駱靖天默默讓鄧育成助我一事,我腦中一陣暈眩,連忙扶住牆壁。
駱靖天到底在想什麼?他住在這裡嗎?
我轉向旁邊的衣櫃門,一把拉開,裡頭掛著幾件衣服。
皮外套——是當年我拍照穿的那件。
除外,還有一件孕婦裝和一件很小很小的白色小洋裝。
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我瞪著衣櫥,低頭想再尋找一些東西,可除了衣服之外沒別的了。我只好開始尋找房裡所有不合理的東西。
一本奧修的書,書裡夾著一張7字型的蝴蝶書簽,我翻開那一頁,有幾行字旁邊被畫了線——那是我以前常念的那幾行。
“愛帶來單獨感……如果兩個人是完全地獨立,這個親密將會是豐富的,極其豐饒的……如果他們是互相依賴的:依附的、佔有的,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單獨存在,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有足夠的空間成長,他們就是敵人,不是愛人”
難怪,我愛你。駱靖天在書本空白處如此寫道。
他還愛我?一直愛我?
是啊,如果他不愛,怎麼會對我用心至此?但如果愛,就不該那麼殘忍地逼我離開啊。
我拉開抽屜,看到一支黑色鋼筆和一本皮革筆記本。
我翻開筆記本,顫抖的手卻沒拿好,直接掉到了地上。
我撿起筆記本,坐在地上看了起來。
……昨晚作了個夢,你笑著撲向我懷裡,說你懷孕了,我高興得像金剛一樣捶胸嘶吼,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然後,你不知道又從哪裡抱來一個小女孩,她身上穿著西方孩子受洗時穿的白色小禮服,小小軟軟的,長得好像你,可愛到不行,你把小女孩放到我懷裡,她大哭了起來……於是夢醒了。
我的淚水啪的一聲打在筆記本上,暈開了“夢醒了”那三個鋼筆字。
夢醒後,我大哭了一場,這是我逼你離開後,第一次哭。之後,我到百貨公司找到了類似你在夢中穿的孕婦裝和那件白色小洋裝,店員們跟我聊天時,我假裝著我有妻有女,說到你們時,我笑得好開心,可天知道,我如果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瘋掉的,上天讓我活下來,應該不是要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決定以後每年只回臺灣一個月,免得觸景傷情。日後我也許會去偏遠地區教導小孩,或許也會領養一個像夢中的小女孩……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字,我把筆記本抱在胸前,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寧願他當年是真的對我膩了,想回到他太太身邊,至少那樣的他,最多就是有些自責,絕對不需要飽受折磨。
原來他對我從來都是真心,所有推開我的怒吼,都是為了要助我幸福。他究竟是有多在意我,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不知道他當年為什麼要逼退我,但就算他明天不在人世,沒道理我們之間都是他在一廂情願地付出、自作主張地決定我們的一切。我得為我們……不,我得為他做些什麼。
我從背包裡拿出面紙擦乾淚水後,再度把筆記本抱在胸前。
上天既然讓我們再次相遇,一定有它的道理。
這一回,就讓我來助他幸福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30:18
番外三:白致平的“為什麼你不愛我”
“我愛你。”我捧著夏喜言的臉說。
“但是我不愛你啊。”夏喜言笑嘻嘻地又灌了一大口梅酒。“還要——”
“夏喜言!”
“幹麼?”夏喜言一直把杯子湊到我鼻子前。
“酒呢?”
我瞪著她。
她繼續對我笑。
算了,是我孬,不該選在她喝醉的時候跟她表白的。但是,如果不是在她喝醉的時候表白,我又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我愛你。”我賭氣地又說一次。
“我不愛你喔。”她繼續對著我笑。
可惡,她怎麼連喝醉了都還拒絕我!我側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內心在淌血。
失戀可以叫救護車嗎?心痛應該可以掛急診,因為太痛了……
“呵呵……”夏喜言沖到我面前,捧住我的臉。
我屏住呼吸,不是因為她挺嚇人的酒氣,而是因為她的唇離我實在太近。“為什麼我不能愛你呢?”夏喜言撲到我懷裡。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能愛我呢?
我睜開眼,看著黑暗好半天,因為睡沉了,一時還無法回過神。
啊,是一場夢,是一場關於以前的夢——我曾經向喜言告白過,在她回國後的第一次生日,但她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唔……”身邊的Tina咕噥了一聲,翻了個身,露出小麥色的裸腿和半邊俏臀後就繼續睡了。
我可以吻醒她,她會很樂意配合我的生理需求,我們在性愛方面很合得來,可夢到喜言之後,再和別人發生關係,會讓我感覺很糟。
我看著Tina綁著無數辮子的及腰長髮一眼,想起喜言說過,我的女朋友都很有個性,不是走自然的森林風,就是衣不驚人誓不休的嬉皮風。
是啊,我的女朋友怎能不獨特?唯有風格獨特,我看到她們時,才不會想到喜言。
我起身拿起香煙走到陽臺,看著遠方將明未明的天色。
我知道我這輩子只會是喜言最好的朋友,我甚至能預料到我未來的不婚。
就像喜言對趙季慶的想法一樣,我怎麼能在我心裡還有另一個女人時,去和另一個人廝守終身呢?那不公平,是吧?
我長長吐出一口煙,看著天空漸漸地明亮起來。
算了,我總會習慣喜言的人妻新身分的。不要再回想我們之間、不要再回想她知道我家境困難時,二話不說地把我拉到她那裡跟她一起開夥、不要再回想她四處幫我找獎學金而覺得她對我特別的點滴了。
我低笑出聲,突然覺得我對她的愛,也許全都是感恩也說不定。
但我感恩到她離我太近就會心跳加快,也實在太離譜了吧。
我苦笑著拈熄香煙,決定回房再試著去愛一下別人。
其實Tina挺可愛的,我隨便說個笑話,她也能笑得東倒西歪,不像夏喜言,不好笑時還會打我……
這樣也挺好,不是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30:37
番外四:趙季慶的“如果那天你回頭”
趙季慶看了眼接下來的客戶預約表——Lester,長時間居住國外,詢問房屋買賣事宜。
他的秘書曾婉在備註欄上這麼寫道。
該給曾婉加薪的。如果不是她,他這陣子不知道是怎麼走過來的。
分手也有三個月了,他沒有特別打聽,卻還是有人“不小心”告訴他夏喜言結婚的消息。這個社會總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原本就不容易入睡的他,變得更加難以入眠,工作幾乎都是靠意志力在支撐,後來是曾婉看不下去,硬拖著他去看醫生,讓他吃了些類似肌肉鬆弛的藥,他才能再次從睡眠中恢復了些許精神。
當然,他睡飽後,藥也就停了。他不想讓任何人事物掌控他,包括藥物和夏喜言的閃電結婚。所以,他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運動兩小時,不給自己多餘的時間休息,累到極點後,倒頭也就更容易入睡了。
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身體竟然變壯了,原本精壯的身材現在竟然隱隱有著魁梧之態。往法庭上一站,氣勢更加迫人,也算是意外收穫。
“客戶進去了。”內線傳來曾婉的聲音。
趙季慶在客戶開門的時候,禮貌地起身。
進門的客戶穿著襯衫和休閒獵裝外套,氣質出眾,眉宇之間有一股俊朗之色。
“你好。”趙季慶朝對方伸出手。
對方握住他的手,趙季慶覺得對方的手微冷。
“需要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嗎?”趙季慶抽回手後問道。
“不用,謝謝。”對方淡淡一笑後說道。“你好,我是駱靖天。”
趙季慶驀地神色一斂。
“有事嗎?”趙季慶寒聲說道。
“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趙季慶冷笑。“該道歉也是她來道歉。你們的交往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你一出現,她就直接把我丟到一旁,做錯事的人是她。”
“害她做錯事的始作俑者是我。”駱靖天說。
“你現在是在炫耀?”
駱靖天看著趙季慶臉上的譏諷神色,很慶倖自己來了這一趟。夏夏至今仍對趙季慶心有內疚,他不忍心看她自責。
“六年前,我得了淋巴癌,怕連累喜言,所以故意和她分手。前陣子,她從我朋友那裡知道了這個消息,你知道喜言有多善良,她沒辦法置我於不顧,所以,我們結婚了。”
趙季慶沒預料會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戲劇性情節,但他擔任律師也有一段時間了,什麼奇怪的說法沒聽過?
“話是你說的。”趙季慶面無表情地說。
“我可以把我完整的醫療記錄e—mail給你,我也跟我的主治醫師聯絡過了,你如果要打電話詢問病情,隨時都可以。”
趙季慶看著駱靖天,知道這人其實可以不用跑這一趟的,如此用心也算盡責了。但夏喜言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挫敗,要他完全不在意,談何容易。
趙季慶漠然地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謝謝你對喜言的照顧。”駱靖天朝他伸出手。
趙季慶看著他的手好一會兒後,緩緩一握便走到門口送客。
待駱靖天離開後,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想著夏喜言哪裡特別?
姿色中等,才能中等,更不是什麼家大業大的背景,但他的腳步為何會因為這樣一朵小白花而停留?
因為她的貼心?兩人初識時,是在一場婚宴上,他們坐在同一桌,可當時只有坐在隔壁的她察覺到他的胃痛。之後,他因為開庭延誤而遲到時,她也從不發脾氣,她會說她正好看完了一本小說。他喜怒經常不形於色,可她卻總是懂,他在她身邊總是分外安心。
交往半年後,他就求婚了,她也毫不猶豫地點頭了。誰知道,上天卻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駱靖天竟會再次出現。
趙季慶坐在面對著窗外的單人沙發上,想起夏喜言跟他說要分手離開的那天。那天,他站在屋內看著她,直到她關上門的那一刻為止。
如果那天她回頭了,表示她對他還有一絲留戀,或許他會比較容易原諒她、放下她,或是再去追回她……
他閉上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覺得好累。
至於為什麼覺得累,他不願細想,除了感情之外,他事事如意,不該累的。他揉揉緊繃的眉宇之間,告訴自己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長長地深呼吸,眼皮竟漸漸變沉,最後沉入睡鄉里,熟睡到連秘書曾婉進來都沒發覺。
曾婉凝視了他一會兒之後,無聲地打開了窗戶一隙,讓外頭的空氣沖淡空調的森冷。
雨過天晴的空氣味道最好了,希望他在睡夢中也能呼吸得到……
祝美夢。曾婉無聲地說道,轉身走出辦公室。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16 00:30:54
後記
奧修說“愛帶來單獨感……如果兩個人是完全地獨立,這個親密將會是豐富的,極其豐饒的……如果他們是互相依賴的、依附的、佔有的,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單獨存在,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有足夠的空間成長,他們就是敵人,不是愛人……”
若用夏喜言的話來說,就是——一個人過得好,兩個人才會好。
愛情或愛人當然可以有千百種方式,可人的這一生,陪伴自己最久的人就是自己,怎能不好好照顧自已呢?況且,與其對外強求,不如照顧好自己,唯有如此,周身知足的能量才會擴散出去,才會吸引到其他好能量的接近啊。
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在想很多時候,我們說愛對方、說為對方好,其實是潛意識裡希望對方照我們的意思行事,原因可能是因為自我意識太強,認為別人都應該照著我們的想法進行,或者認為我們才是對的,又或者是愛得太多,生怕對方受傷、吃虧等等……
只是,我們可以給對方我們認為好的建議,卻不能強硬地要求對方走在我們希望的道路上,因為那是對方的人生,就算對方受傷了、失敗了、摔了、痛了,至少他們經歷過,也知道原因了,才會變得有抵抗力,也才能成長。
然則,如同父母對孩子總是不放心一樣,駱靖天對夏喜言也是這樣的愛,所以一路佈局,就怕她過得不好,拚命地想為她的幸福助一臂之力。我或許不甚贊同這樣的處理,但那是駱靖天的個性會選擇的方法,所以我尊重他的處理方式。但他後來也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了吧,哈哈哈!
這個故事對很多人來說,也許太沉重,也許有人不想在故事中看到現實裡的生離死別,但故事終究是個好結局,也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地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再者,我不年輕了,生老病死的事一定都會經歷到,這是我的人生經驗,而我也就如實地反應在我的作品裡了,謝謝大家一路陪著我。
事實上,約莫在十年前,我的一個朋友感冒許久未愈,仔細檢查之後,發現自己得了淋巴癌,於是,她走過了一段抗癌長路。幸運的,她這些年一直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面貌不但猶如凍齡一般,對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更有想法了。再者,前幾年,我的大學室友得了乳癌,化療、電療成功後,她現在一有長假就開心地前往想去的國家……
醫學進步下,癌症成了當代的慢性病。生病很苦,可苦就是個契機,提醒我們停下腳步,檢視自己的人生。當然,最幸運的是,在我們還沒遇到苦難之前,就已儘量不要讓生命有遺憾,活著就好好地、認真地活著,不要等到要離開了,才懊惱自己沒有好好活過一回。這是我經常提醒自己的事,也和你們分享。
好吧,你們也許發現了我個性中擁有很理智的一面。這一面的我,讓我在寫愛情小說時,總是希望能透過小說情境,讓主角們反思或看清心中的糾結,因為沒有人會替我們苦,苦的都是自己,所以要自己找到方法走出來。
不過,另一面的我很感性,容易被觸發情緒,哭點很低,所以我寫愛情小說、寫讓我有感覺的故事,且我在閱讀完一本好小說時,會覺得很滿足,是以也希望你們在看完我的作品後,能夠同樣滿足地掩卷……
在寫這本書最後一章時,剛好收到朋友傳來的訊息。她說,她的紐西蘭婆婆直到93歲過世前,仍認為看羅曼史是件能讓她永保少女心的樂事,而會和媳婦分享這樣心得的人,自然是個和媳婦感情極好的好婆婆。
所以,無論大家之後會不會繼續看羅曼史,都希望大家能經由閱讀,擁有快樂而富足的內心人生。
掰!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