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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嚴熙光 -【欠妳的,終身分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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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0:58
標題:
嚴熙光 -【欠妳的,終身分期】《全文完》
欠妳的,終身分期
作者:嚴熙光
兩個非零的數相乘若為一,例如3/8×8/3=1,則他們互為倒數,
每個數字只會有一個倒數,就像我跟你,我們就是彼此的唯一……
肖逸當初以為沈蜜霸淩他妹妹,她送來的補償費他才安心動用,
可重逢時他才發現她根本是個傻妞,竟被相親對象拐來鬼屋吃豆腐,
別說欺負別人,她不被欺負就該謝天謝地了,
明白一切全是誤會,他對她的厭惡立刻像陣輕煙消失殆盡,
不僅如此,他開始慢慢發現她可愛又迷人的一面,
兩人明明非親非故,她卻放心將所有的錢交給他來管,
表面上是怕她把錢花光,實則是對他付出全部的信任,
平常他說什麼她是什麼,從來不會有一句抱怨,
卻在知道他無心準備考試、把當醫生的夢想拋諸腦後時大聲斥責,
這樣的好女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若錯過就是大白癡,
既然如此,欠她的不論是幸福還是金錢,他都會用一輩子分期償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1:27
第1章(1)
只要你是天鵝蛋,就算生在雞窩裡也沒什麽關係。
市中心一家名叫「恐怖精神病院」的鬼屋裡,恐怖的音效遍佈全場,扮鬼的工作人員賣力地嚇唬著遊客,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呼喚—
「沈蜜、沈蜜?沈蜜你在哪裡?」
沈蜜背靠著牆邊蹲下去,眼前一片模糊。
她有夜盲症,在這光線陰暗的鬼屋裡什麽都看不清,她摸索著進了一個小屋,屋門上掛著個牌子—勞斯醫生的解剖室。
解剖室?聽著怪嚇人的……不管了,甩開那個色鬼比較重要。
呼喚聲越來越近,沈蜜趕緊打開門,蹲在牆根處藏了起來,她喘著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跟拍電影似的。
這家鬼屋在CBD商業街的一棟大廈裡,面積很大,顧客頗多,場景也非常逼真,一條陰森的走廊分佈著十幾隻鬼,這間解剖室裡陳列著一張解剖台,上頭躺著一具女屍,而解剖台的邊緣正坐著一個身形挺拔的人,看穿著應該是個醫生,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
沈蜜本來就視力模糊,以為那男醫生也是個假人,便沒有理會,掏出手機給閨蜜楊予曦打電話,一接通,她就壓抑著怒火小聲說:「楊予曦你腦袋有洞啊!」
「怎麽啦?我給你介紹的高富帥還滿意嗎?蜜蜜,你可要把握機會,劉思聰家的食品業可是B市龍頭老大。」
沈蜜翻了個白眼,「食品業?賣鹹豬手的吧,第一次約會就帶我來鬼屋,先是摟我,再往我耳朵裡吹氣,我沒讓鬼嚇死也讓他噁心死了。」
說話間,她看到坐在解剖台前的醫生忽然動了一下,頭皮一陣發麻,顫抖著收起了電話。
「啪!」是打火機的聲響,那人點了一根煙,雙手撐在解剖臺上,面對著空蕩蕩的牆壁,不知道在想什麽。
「喂,你是活的吧?」沈蜜小聲問。
那人不說話也不回頭,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正在這時,門外進來一名男子,煩躁的罵了一聲,「沈蜜你在不在?」
聞言,那名醫生手上的動作一頓,眯起眼呢喃著,「沈蜜……沈蜜……」
沈蜜聽見那個男人細細咀嚼自己名字的聲音,抬頭望去,模糊的視線之中,只見他身形一動,竟轉過頭來看向了她,儘管看不清他的面容,她還是感覺到一絲異樣。
「哎?沈蜜?你怎麽躲在這兒!」劉思聰發現了牆根下的沈蜜,伸手來拉。
沈蜜用力甩開他的手,態度疏離的道:「不要動手動腳,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劉思聰笑了,「鬼屋這麽黑,你亂跑什麽,來,我摟著你,我們出去好不好?」
沈蜜閃身躲開,心裡的反感再也掩飾不住,「劉先生,你要是太饑渴就去找別的女人開房間,我想我們並不合適。」
劉思聰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沈小姐怎麽這麽說話呢?不過是拉一下手,你就把我當成色狼啦?」
沈蜜視物模糊,正覺得煩躁又沒有安全感,深吸一口氣,說:「是不是色狼你自己心裡清楚,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劉思聰一愣,接著冷笑一聲,「口氣真沖啊……怎麽,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呢,你爸都已經死了,誰還給你錢啊。」
沈蜜心一疼,面上卻不動聲色,也冷笑一聲,「不是還有你這樣的富二代排隊等著給我送錢嗎?」
劉思聰挺直著身子,表情僵硬,「真沒勁,予曦還騙我說你高貴優雅,看來這鳳凰一入了雞窩,就變成了市井潑婦!」
沈蜜也不生氣,平靜地道:「安徒生說,只要你是天鵝蛋,就算生在雞窩裡也沒什麽關係。」
「天鵝蛋?都吃不上飯了還看童話,你不知道童話都是騙人的嗎?依我看,就你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女人,活該一輩子住在雞窩裡!」
沈蜜輕輕鬆松地還擊,「總好過某些人生在金窩裡,也還是一坨狗屎。」
一聽,劉思聰臉色難看極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臭女人,我數到三,你最好給我道歉,不然信不信我打你?」
沈蜜不屑地昂起頭。「一、二、三,我幫你數了,有膽你就打啊!」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虧。
「你!」劉思聰看著她挑釁的把臉湊過來,腦袋一熱,一巴掌就搧過去,但距離沒抓准,只是手指尖劃到了她的臉。
他居然真的打她!沈蜜氣得發顫,捂著臉走到一直沉默著看熱鬧的男醫生面前,把錢包裡所有紙鈔一股腦全掏出來,往他懷裡一塞,「這些都給你,你幫我打他!」
氣氛有那麽幾秒的凝固。
黑暗中,沈蜜努力看著面前的男人那模糊的輪廓,感覺他好像在俯視著她時,總算恢復了清醒。
渾身上下就剩兩千塊錢,卻依舊改不了揮金如土的毛病,為爭一口氣用錢使喚人,這不是公主病是什麽?
男醫生動了動,把指間的煙叼在唇上,騰出手拿起鈔票數了數,然後從解剖臺上跳了下來,站直。
沈蜜愣住了,劉思聰則後退了一步,這個男人身高足足有一百九。
他走到牆邊按下開關,天花板上的燈管閃了幾下,房間裡瞬間亮得刺眼,沈蜜用手擋了擋眼睛,視力恢復清晰,目光落在他白袍上的斑斑血跡。
光看背影,這個人的確給人一種醫生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在鬼屋裡扮鬼的工作人員。
他緩緩轉過身,沈蜜一看清他的臉,頓時怔住。
曾經,他迎著陽光,在全校女生的歡呼聲中馳騁於籃球場,年輕的臉頰上流著汗,籃球衣下露出一雙長腿,脖子上搭著毛巾,笑得很陽光,一步一步走上觀眾席,向大家揮著手,凱旋而歸。
而後高大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觀眾席上坐下,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口,擦擦嘴,和身旁的同學有說有笑。
沈蜜眯了眯眼,記憶中的那張臉同眼前的這個人完全重合,一顆心似遭遇地震海嘯般動盪。
肖逸。沒錯,眼前的人雖然髮型變了,棱角也更加深刻,沈蜜卻還是認出了他。
肖逸走到劉思聰面前,抬起右手「打」了一下他的臉,沈蜜覺得這個動作不像打,倒像是碰或者是劃,更像是在打招呼時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先生,這裡不能鬧事,你走吧。」
劉思聰有點懵,被他的身高優勢震住了,仰頭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麽。
肖逸見他不動,忽然笑了一下,「下次帶女生來,我給你打折。」
一句話讓劉思聰松了一口氣,想到反正保住了面子也解了氣,見好就收吧。於是他瞪了肖逸一眼,扭頭出去了。
沈蜜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肖逸身上,待他回過頭,她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肖逸看著她,眉心微皺,「參觀完了嗎?」
沈蜜攥著空錢包,看了眼解剖臺上擺放整齊的手術刀和假模特兒,尷尬地點點頭,「參觀完了。」
他臉上帶了點不耐,「參觀完了就出去。」
沈蜜不知為什麽,逃也似的出了門,腦子裡都是他的影子,也想起關於肖逸的種種—
「肖逸這次模擬考又是全校第一,長得帥頭腦又好,運動神經也一級棒,真羡慕啊。」
「肖逸保送B大醫學系了,他將來一定會是一名優秀的醫生!」
不知何時出了鬼屋,沈蜜呆呆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忽然走回入口。
斑駁的白牆上用紅油漆寫著「恐怖精神病院」幾個大字,整體也裝修得好似舊醫院,為了營造出恐怖的氣氛,地面和牆壁上滿是灰塵,看起來破舊不堪,入口左側有個掛號處,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子正低頭玩手機,上頭燈管不停地閃著,彷佛下一秒就會壞掉。
當年全校矚目的男神級人物,現在居然在這裡當「醫生」?
沈蜜完全不敢相信,她想要進去找肖逸問個清楚,卻被叫住了。
「欸欸!出來就不能進去了哦,想再進去得重新買票。」小護士懶洋洋地說。
沈蜜走過去趴在檯子前,問:「請問一下,是不是有個叫肖逸的人在這裡工作?」
小護士眉毛一挑,看了看她,眼中多了一絲敵意,「有啊,怎麽了?」
看出她眼中的不善,沈蜜點點頭不再說話,走到旁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小護士時不時充滿敵意地看過來,沈蜜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好一會,最後,沈蜜優雅地拿出手機,打開人力銀行網站看了起來。
小護士冷哼一聲,不屑地收回目光。
遊客三三兩兩進出,天漸漸暗了下來,鬼屋裡的燈也亮了,估計是遊客全都走了,工作人員陸續出來,沈蜜看看表,晚上八點整。
兩扇做舊的急診室木門被推開,她終於見到了肖逸的身影。
只見他拿著工作證去小護士那裡打了下班卡,小護士抬頭朝他溫柔一笑。
難道是他的女朋友?
沈蜜想了想,覺得不會。小護士太男孩子氣,和肖逸一點都不搭。
想想讀高中的時候,肖逸還是個挺酷的少年呢,現在看起來圓滑多了。她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肖逸一轉身,兩個人的目光對上,她的笑容立刻斂起—他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厭惡。
沈蜜站起來,打破沉默,「老同學,好久不見呢。」
肖逸唇線一抿,絲毫不給她面子,抬腳就走,沈蜜趕緊跟了上去。
「喂,這都多少年了,你不會還那麼討厭我吧?至於嗎?」
肖逸不說話,只留給她一個背影,沈蜜翻了個白眼,跟著他的腳步出了大廈。
他腿長,一步頂她兩步,沈蜜眼看有可能被拋下,一口氣快步來到他面前,「肖逸,我沒別的意思,只想問你可不可以把錢還我?」
「小姐,別擋路成嗎?」肖逸像是看無賴一樣,言語中有幾分她記憶中不曾有的市井之氣。
沈蜜一愣,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陰陰沉沉的,一點也不像當年那個陽光少年。
她猶豫幾秒,有些窘迫地說:「我承認我剛剛是有點裝腔作勢,反正你也沒幫我打他,我覺得你應該把那兩千塊錢還給我。」
唉,沒想到她竟會為了區區兩千塊錢對初戀對象死纏爛打,若不是走投無路,依沈蜜的性格,絕不會做這種事。
肖逸扯了扯嘴角,「我確實幫你打他了,你難道沒看見?」
「你那叫摸好吧?」沈蜜皺眉。
肖逸越過她,繼續旁若無人地走在夜色中。
沈蜜很努力地跟緊他的步伐,認真地說:「實話跟你說,那兩千塊是我全部的身家。」
肖逸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她的零用錢不是多到要用啤酒箱裝嗎?
沈蜜站住,被抹平的自尊心再次露出鋒芒,她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越過他快步向前走,頭也不回。
那句話說得真好,相見不如懷念。
城市美麗的夜景在她眼中變成了濃稠而模糊的一灘水,昏黃的路燈下,她什麼都看不清。
沒走幾步,沈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心!」
沈蜜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一隻腳踩空,身子向前一傾……下一秒,她落入了一個寬大結實的懷抱中。
肖逸在她踩空的一刹那沖上前將她攔腰抱住,身體用力一轉,兩個人便一同摔倒在地上。
「啊!」沈蜜躺在地上吃痛地捂著手肘。
肖逸站起來,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一步之遙的下水道洞口,那洞很深,圓孔蓋不翼而飛。
今早他來上班的時候就發現了這裡沒有圓孔蓋,好險他接得快。
「流血了流血了!你看!」沈蜜捂著胳膊泫然欲泣,抬頭看看肖逸,嬌氣之態盡顯無遺。
肖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說:「只是破皮而已。」說完,從兜裡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轉身就要走。
沈蜜看著他冷漠的樣子,心涼了半截。
這個人哪裡還是她認識的肖逸?拿了她兩千塊不肯還,見到她坐在地上也不扶一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房租到期了,房東正在催,身上僅剩的兩千塊錢也被肖逸拿走。她又累又餓,世界上怕是再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
沈蜜心一橫,索性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痛苦地哼哼,「我的腿好像動不了了!肖逸!肖逸!」
肖逸頓了頓,沒回頭,繼續走。
「肖逸你要是走了你就不是男人!」
肖逸再次停了下來,他轉過身,把沒點燃的煙塞回煙盒裡,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
知道瞞不過這個學醫的男人,她低下頭掩飾住臉紅,呐呐地說:「你能不能把錢還給我啊?我好餓。」
肖逸起身,似乎再也不想與她有交集,痛快地從錢包裡抽出兩張一千丟給她。沈蜜趕緊伸手接,沒想到這時突然來了一股賊風,把那兩張鈔票吹走了。
她眼看著那千元大鈔被該死的下水道吞沒在黑暗中,嘴巴張得大大的,目光漸漸變得絕望。
肖逸也愣住了,看了看下水道,再看看她,表情有些無奈。
真沒想到啊,她也會有今天。沈蜜雙肩耷拉下來,那模樣楚楚可憐,大多數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只可惜肖逸不在那些人裡面,他只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肖逸,難道你忘了嗎?你欠我錢……」
沈蜜的聲音極低,卻像是魔咒一般,讓肖逸的腳步第三次停頓。
紙醉金迷的夜店裡,幾個年輕女人一邊喝著酒一邊瘋鬧,尤其在聽到劉思聰打來的電話後,她們更加興奮了。
「來來來,讓我們慶祝沈蜜沈大小姐相親失敗又被打,乾杯!」
「乾杯!」
「這一輪遊戲,咱們就用一個詞形容沈蜜,重複或詞窮的人就得罰酒,怎麼樣?」
「嬌氣!」
「嬌氣!」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搶答。
「哈哈!你們倆喝!」
另一個女人摸著自己腕上的TIFFANY手鐲,冷笑道:「自戀。估計沈蜜還以為自己那叫自信,高中那會兒她追肖逸追得多高調啊,結果還不是沒追到手。」
「換我了,我覺得沈蜜很傲氣,記得上大學第一次見到她,她從GTR上下來,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戴著墨鏡,仰著小脖子,誰跟她說話也不搭理,我還以為是拍電影呢!」
眾人聽了一陣發笑。
很快,輪到最後一個女人發言,所有人都看過去,女人長相清秀,偏偏畫了個大濃妝,與她的氣質不太相符。
楊予曦的嘴角不懷好意地勾起,「你們想不想聽聽沈大小姐現在在做什麼?」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沈蜜的電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夜色中的人行道上,沈蜜打了個噴嚏。
完蛋,感冒了。
她今天為了約會,特地穿了洋裝和高跟鞋,這會覺得冷不說,小腿也被蚊子叮得又紅又癢,很想撓一撓,卻又覺得太不優雅了,死死忍住不抓。
她加快腳步走在肖逸身側,舉起擦破皮的胳膊,苦著小臉說:「肖逸,你看,我的胳膊還在流血呢,你哪怕幫我買個OK繃也好呀,不要這麼冷漠好不好?我傷口感染的話會生病的。」
肖逸當沒聽見,逕自走進一間便利商店,買了份報紙卷成筒狀握在手裡。
沈蜜頓下腳步,咬了咬唇,一口氣憋在胸口,跟著肖逸來到了一家面店。
「老闆,一碗牛肉麵一盤燙青菜。」肖逸用那低沉有磁性的聲音點餐。
沈蜜也向前一步,「再加一碗牛肉麵,算他帳上!」
肖逸沒想到她臉皮居然厚到跟著點餐,眉峰不悅地一蹙,也不理她,自顧自掏錢。
當他把錢遞上時,老闆為難地看著他,「帥哥,算上這位小姐的面,一共兩百七十元。」
肖逸合上錢包,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她的那份她自己付。」
沈蜜當即揚起頭,聲音提高了幾分,「為什麼又要我自己付?人家跟你談戀愛這麼久,一碗面還要和我AA制嗎?」
此話一出,麵館裡所有人,包括老闆都看向肖逸。
沈蜜見他愣住,立刻乘勝追擊,「一碗面才多少錢,你一定要跟我算得這麼清楚嗎?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吃面,我喝湯!」
肖逸俊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打開錢包數好錢遞到她面前。
沈蜜嘿嘿一笑,接過錢交給老闆,「老闆,錢給你。對了,牛肉麵不要蔥花不要香菜不要醋再放點糖謝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1:52
第1章(2)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等面送上來後,沈蜜不悅地道:「我都說了不要放香菜,怎麼還是有香菜呢?」
肖逸瞪了她一眼,拿起湯匙開始吃起自己的面。
沈蜜歎了口氣,打了個響指,「老闆,你過來一下。」
「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沈蜜說:「你看我這碗,全都是香菜,我點餐之前已經囑咐過了,不要香菜。」
老闆為難地撓了撓頭,「可您已經吃了,沒辦法換了。」
「我根本還沒動筷子呢!」
「那也換不了了。」
沈蜜見老闆堅持,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總能幫我換個湯匙吧?這塑膠是有毒的,吃到肚子裡很不好。」
「小姐,我們這兒只有塑膠湯匙。」老闆表情超級無奈。
兩人正在僵持,一雙筷子伸過來,三下兩下夾走了沈蜜碗中的香菜,放進了自己的碗裡。
肖逸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到底吃不吃?」
沈蜜被他陰沉的眼神嚇了一跳,鼓鼓腮幫子不作聲了。
肖逸轉頭對老闆說:「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到便利商店幫我買一副環保餐具?」
他掏出錢遞給老闆,老闆雖然覺得麻煩,還是交代店員去買回來。
拿到餐具,沈蜜還用熱水稍微燙過,這才夾了兩根麵條,優雅地送進嘴裡,可才咬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又怎麼了?」肖逸擰起眉頭。
沈蜜為難地抬起頭,咬了咬唇,「有醋……算了,將就著吃吧。」
此時,沈蜜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接通後開了擴音,「喂,予曦?」
電話那頭的楊予曦同樣也開了擴音,甜甜地叫了聲,「親愛的,回家了沒?我剛聽說你被那人渣打了,嚴不嚴重?」
沈蜜邊吃著面,邊瞥了肖逸一眼,「予曦,我摔倒了,胳膊擦破皮了。」
楊予曦故作驚訝地道:「天哪!那你有沒有擦藥啊?嚴不嚴重?」
「不要緊,就是有點疼。」
楊予曦推開幾個湊上前的姊妹,「那你趕緊回家吧,你有夜盲症,晚上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房東讓不讓你繼續住啊?」
沈蜜歎了口氣,「看運氣吧,你別擔心,若實在沒辦法我就去我姑姑家住。你那邊怎麼那麼吵?又出去聚會了?少喝點。」
楊予曦應了聲,又安慰她幾句,兩人才結束通話。
而一直埋頭苦吃的肖逸破天荒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問:「你要是沒地方去,為什麼不去你朋友那裡?」
沈蜜低頭吃面,眼眸低垂,「我沒什麼朋友。」
當兩人從麵館出來,夜色正濃,霓虹燈在沈蜜的眼裡變成了一片片模糊的亮片,這時,她聞到一股清香,是粽葉的味道。
闔家歡樂的端午節快到了,公車站牌附近的燈箱上到處都是賣粽子的廣告,讓她想起以前每逢過節,家裡都能收到各式各樣的粽子,可現在……
看到路邊攤賣的粽子,沒吃飽的她有點饞,拉了拉肖逸的衣袖,微笑道:「肖逸,我想吃粽子。」
肖逸大概是被她跟煩了,低下頭,眉眼帶著幾分不悅,「沈蜜,你難道不會看人臉色?」
沈蜜臉一紅,「我看得出來啊,你討厭我,不想讓我跟著你,可是我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要是還有良心,就幫我一把吧。」
他還欠她錢,而且數目不小,沈蜜敢打賭他一定記得這件事。
「你需要多少?」肖逸毫不猶豫地拿出錢包。
「先給我一個月的房租錢吧,三萬。」
肖逸的手頓了一下,臉一黑,「我還是給你買粽子吧。」
接過肖逸買給她的粽子,沈蜜剝開粽葉咬了一口,看著被自己咬出的栗子,「肖逸你看,就連粽子都是有心的,一顆甜美的心。」
肖逸拐進一個小巷子裡,登上一段生銹的鐵樓梯,面無表情地說:「你不用跟我賣萌,心我沒有,錢我也沒有。」
沈蜜眼中的小火苗再次被他的冷漠澆熄了,她動也不動地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轉角,忽然目光閃動,「喂……」
肖逸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她,那一瞬間,他彷佛看見她清瘦的身影被巨大的孤單籠罩著。
沈蜜灑脫地笑了笑,仰望著他,「既然你沒有錢,那就再給我買個粽子吧。」她伸出兩隻手捧成碗狀,眼巴巴地看著他,看起來像在乞討。
就算家裡破產了,她也找不到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嗎?
肖逸不願再多想,冷笑一聲,即刻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百元鈔票,順著樓梯丟了下去,似乎是不經意,與鈔票一起丟下的還有一張名片。
沈蜜仰著頭,望著那張鈔票和名片從他修長的指間滑落,落在了一個小水溝裡,她蹲下來,有些笨拙地拾起,抖了抖水,再抬頭,眼前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沈蜜忽然笑了,搖了搖頭,慢慢地走出巷子。
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沒想到我變成了這副狼狽的樣子,可就算會被你嫌棄,我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和填飽肚子比起來,初戀真的不值一提,但能遇見他,沈蜜的心裡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回到公寓,房東已經睡了,大概不會來催房租,沈蜜像做賊一樣從花園進了門。是的,她租住的是三萬塊一個月的高級公寓,有漂亮的陽臺,開放式廚房,一樓還有個小花園,儘管她現在連買花肥的錢都沒有了。
沈蜜躺在又大又軟的公主床上,雙手扯著那張髒兮兮的鈔票,又拿起名片,纖長的睫毛慢慢眨動,盯著那張名片看,心裡暖暖的。
看來,肖逸還是顧及同學情分的,知道她山窮水盡,便介紹工作給她。
那張名片上印著「愛的代駕」四個字,旁邊畫了兩個性感美女,背面寫著「高薪誠徵美女代駕,早班晚班皆可,意者請洽劉經理手機:09××××××××」。
「美女代駕?」沈蜜拍了拍自己的臉,「說的不就是我嗎?」除了學校的畢業證書外,她就只有駕照了。
在這個社會上沒有學歷沒有背景,一個女孩子想要混上一口飯吃,真的很艱難。
父親去世之後的一個月,她曾嘗試過做銷售人員,可沒多久就被辭退,銷售經理還對她說:「沈蜜啊,做我們這行是要討好客人的,不是得罪客人,你這個樣子,無論去哪裡工作都不會長久。你走吧,工作不滿半個月,沒有薪水。」
那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全世界丟棄的瓶蓋,不對,瓶蓋還能賣錢呢,而她,一文不值。
如果這一次,真的能靠做兼職代駕暫時掙口飯吃,她願意去試試……沈蜜枕在柔軟的枕頭上,把及腰的長髮往上撩,像是頭頂著一團烏黑的火焰。
父親以前常說:「蜜蜜是爸爸的小公主,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爸爸不用你有出息,爸爸的錢夠養你一輩子,還有下輩子。」
那時的她時常背著價值不菲的LV水桶包,裡頭裝滿了錢,卻不知道父親早已違反了票據法,違法所得金額甚至達到了天價,如果知道,她一定不會那樣揮金如土。
還記得十八歲那年,她像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一樣,喜歡上了全校最耀眼的男生。
「爸,我們班有個男生叫肖逸,長得可帥了。他是籃球校隊的隊長,又是資優生,身高一百八十六,不過我估計很快就會長到一百九了,他爸爸是救難隊員,可惜出任務時殉職了,媽媽不久後也生病去世,只剩他和妹妹相依為命,他最大的夢想是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她嘰嘰喳喳的對父親訴說著,小臉紅撲撲的。
父親總是靜靜地聽著她喋喋不休,笑她是個傻丫頭。
有一天,父親接她放學,她一坐上車就開始哭,因為肖逸把她做的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
見她哭得傷心,父親心疼萬分,立刻以贊助商的身分贊助了籃球校隊一筆錢,條件是他生日那天要單獨給沈蜜打一場球賽作為禮物。
這事她先前並不知情,而她清楚地記得,每當肖逸運著球,漫不經心看向她的時候,那鋒利的眼神彷佛一把刀,讓她如坐針氈,驚喜頓時成了驚嚇。
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肖逸對她更加厭惡了吧……回憶著過去,沈蜜進入了夢鄉。
林立的高樓大廈中夾雜著幾棟低矮老舊的平房,這裡住著漂泊在大城市的年輕人,大多都是白領,肖逸也是其中之一。
「沈蜜……」他眯起眼,把手指放在唇邊,不自覺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沉吟許久,他打開電腦點開一個資料夾,修長的手指點了兩下,播放了一段很久很久都沒有打開過的影片。
影片裡的鏡頭晃了幾下,對準角落裡一個瑟縮著的女孩子。
「來嘍來嘍,實驗一中最淫蕩的賤人,肖瀟!」說著,畫面中突然有一隻手伸出來,一把扯掉了肖瀟校服的領巾。
「啊!不要!求求你們—」肖瀟尖叫著閃躲。
女孩子們撕扯著肖瀟的衣服,享受著她淩亂的長髮披散在額前,整個人狼狽不堪的樣子。
校園暴力在每個高中總有那麼幾件,除了校規,學生之間也有自己的法則。
「賤人就是要讓萬人踩!」拍攝影片的人聲音很尖銳,走上前踹了肖瀟一腳,其他人也跟著踹過去。
這時有個人在喊,「沈蜜沈蜜,你也快來踹這個賤人啊!」
畫面有些晃動,接著一條纖細白皙,保養極好的腿伸過來,她似乎有些猶豫,腳停在半空中好一會兒,女生們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最後,那只腳狠狠地踩上了肖瀟的頭。
滑鼠清脆地按動,畫面被關閉,肖逸蓋上筆記型電腦,冰冷的臉融進夜色中,幽黑的雙眸深如寒潭。
時隔多年,憤怒的情緒早已淡了,再次聽到沈蜜這個名字,剩下的只有憎惡和鄙夷。
肖逸正陷入深思,Skype卻發來了視訊請求,是遠在美國的肖瀟又來騷擾他了。他按下確定後,螢幕裡出現一張和肖逸極相似的臉龐,細長的眼睛彎成月牙。
「哥,我就要帶著Baby回國了,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小外甥了,開不開心?」
「你知道我最討厭小孩子。」肖逸似乎還沉浸在往事中,看肖瀟的眼神很柔和,帶著幾分憐惜。
「那你喜歡什麼?我倒是覺得,哥你要是性取向有問題的話可以來美國,這裡不會有人歧視你的。」她對老哥不戀愛的原因深表懷疑。
天臺上的風有些大,肖逸的瀏海在風中輕輕拂動,滑過英挺的鼻樑。「如果是催婚你就別回來了。」
他作勢要關視訊,肖瀟急忙阻止。「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
肖逸看著她明朗的笑容,動了動唇,本想絕口不提,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聲音像閒聊一般輕鬆,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我今天碰見一個高中同學。」
「誰啊?」
「沈蜜。」他一字一頓地說,以為肖瀟聽到沈蜜的名字會有所反應,畢竟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對肖瀟的身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以至於到最後遠走他鄉。
沒想到肖瀟卻輕輕地笑了,「我記得她,念高中時追過你的女孩!怎麼,她現在還是那麼漂亮和霸道嗎?」
肖逸很驚訝,難道妹妹不記得沈蜜曾經和別人一起傷害過她嗎?
「瀟瀟,」他試探著問:「你認識沈蜜嗎?」
肖瀟很自然地回答,「不認識,就是有這麼個印象,怎麼了哥?」
聞言,肖逸腦中閃過一個想法,聲音有些發顫,「當年你被欺負,其中有沒有沈蜜?」
肖瀟微微一怔,想起那段往事還是會覺得難堪。那個時候她不太懂事,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搶了人家的男朋友,對方很厲害,找了一幫姊妹報復,事後匿名把影片寄給了哥哥,她又羞又氣,任憑哥哥怎麼追問都不肯說明原委,後來哥哥不知道從哪里弄到一筆錢,送她出國念大學,圓了她的美國夢。
肖瀟很肯定地回答,「沒有,從頭到尾沈蜜都沒有參與。」
肖逸雙眼微微眯起,拇指抵在唇邊,表情沒有顯露出什麼,腦中卻像經歷了地震一般。
他曾以為,沈蜜是因為表白被拒才拿他妹妹撒氣,加上妹妹出事後,沈蜜曾把一個裝滿現金的啤酒箱放在他家門口,並留了張字條—聽說你妹妹要出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知道你討厭我,這點錢就當我借你的吧。沈蜜
這張字條在當年的肖逸眼裡,是做了壞事之後心虛的補償,所以他理所應當地享用了這筆錢,沒想到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肖瀟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擔心地問:「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思緒被拉回現實,肖逸深吸一口氣,「沒有。」
他只是猛然發覺,自己好像真的欠她錢,而就在剛剛,他用一張不正當行業的名片和一百塊侮辱了他的債主。
第二天,債主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了。
沈蜜披散著頭髮站在「恐怖精神病院」門口,衣服扣子掉了一顆,領口敞開著,隱隱露出性感的溝壑,胸前一起一伏,似乎在壓抑著怒火。她眼睛四周黑了一圈,眼影和睫毛膏因為眼淚的暈染讓她看起來像只熊貓,左手握著一隻斷了跟的高跟鞋,走到鬼屋入口處。
「把肖逸給我叫出來!」她用高跟鞋狠狠地敲了敲收費口的檯面。
「嚷嚷什麼呀?」又是那個極厲害的小護士,她不耐煩地問:「你又來找肖逸幹什麼?」
「幹什麼?哼!」沈蜜冷哼一聲。
有他這麼坑老同學的嗎?給她什麼爛名片,害她以為真的是代駕公司招聘,結果她接到的第一位客人,一上車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又親又摸,她情急之下脫了高跟鞋猛敲老色鬼的頭,這才得以脫身。
其實沈蜜更多的是氣自己蠢,看來肖逸給她名片的時候就是存心想羞辱她,是她傻得以為同學之間怎麼也殘存著一點友誼,也怪她不諳世事,哪裡知道有人會打著代駕的幌子從事不正當交易。
沈蜜怕極了,也氣瘋了,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又無處發洩,只能來找肖逸算帳。
此時正值用餐時間,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端著便當走出來,紛紛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狼狽的沈蜜。
沈蜜昂著頭在人群裡尋找,一眼就看到了個子最高的肖逸,她握了握拳,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肖逸只來得及抬起頭,就感覺臉頰一陣痛,手一松,手裡的便當應聲落地,他呆呆地看著沈蜜,只見她喘著氣,眼裡含著委屈又傷心的淚望著他。
肖逸錯愕地看著她淩亂的頭髮和衣衫不整的模樣,頓時了然,心中升起了愧疚之心。
沈蜜剛想說話,突然感覺身後有一股力量將自己拉了過去,她不由回頭,就見是掛號處的那個小護士拽住了自己。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脾氣火暴的女孩叫小梅,有個外號叫「梅超風」,是肖逸的死忠粉絲。
小梅一見自己的男神被打,當場就急了。「哪裡來的神經病,敢跑我們這兒打人?」她手起指甲落,兩道細長的抓痕頃刻間印在了沈蜜白皙的臉蛋上。
沈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捂住臉,一股針刺般的疼痛火辣辣地從臉頰蔓延開來,一時間,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兩行滾燙的眼淚瞬間決堤。
肖逸也愣住了,等回過神想伸手拉她,她卻向後退了兩步,扭頭就跑,他低頭冷靜了兩秒,抬起頭,邁開長腿便追了出去。
端午節過後的B市,像被扣上鍋蓋又添了幾把柴,進入了難耐的高溫時期,太陽熱辣辣地懸在正空,萬里無雲。
肖逸追沈蜜追到了大廈一樓,腳步剛一邁出去,整個人又觸電一般退了回來,細長的眼睛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早他一班電梯的沈蜜此時已經不知去向,哪裡還追得上?
肖逸避開強烈的太陽光,快步走回電梯,一股陰冷的空氣籠罩周身,使他慢慢地鎮靜下來,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悶悶的,不好受。
他掏出一盒新煙,一圈一圈撕開外包裝的透明膜,抽出一根煙來,找了個秘密頻道坐下,點燃。
「這兩千塊是我全部的家當了,真的,我不騙你,你能不能還給我……」
「肖逸,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你欠我錢……」
想起昨晚她羞紅了臉,欲言又止的樣子,肖逸想了想,掏出手機,煙霧嫋嫋地繞過他手中的Nokia,是只能打電話和發簡訊的那種,他年輕俊朗的樣子和靈動修長的手指,與這部老人機格格不入。
肖逸翻了好半天的通訊錄,才撥通了一個高中同學的電話。
「找沈蜜?你也知道她那樣的白富美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沒啥聯繫,估計現在正在遊艇上喝紅酒吧。」
「沈蜜?長得特別白說話很嗲的那個?不知道,沒她手機。」
「你要找沈蜜?前陣子我聽說她爸爸違反票據法畏罪自殺了,從那之後沈大小姐就從我們這個圈子消失了。肖逸,你現在在哪兒呢?有空請你吃個飯呀!」
「沈蜜我聯繫不上,欸,肖逸你現在在哪家醫院?混得不錯吧?」
電話打了一輪,沒人知道沈蜜的聯繫方式,肖逸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放,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來,心裡更加煩躁。
「吱嘎—」厚重的秘密頻道門被推開。
肖逸抬頭望去,是剛剛把沈蜜的臉抓花的暴躁護士小梅。
小梅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見肖逸果然在這裡抽煙,稍稍放心,眼裡裝滿了歉意,她討好地一笑,整個人沒了犀利,倒多了幾分憨厚和樸實。
「肖哥你沒事吧?我剛才太衝動了……」
「小梅,」肖逸打斷她,看起來也沒生她的氣,俊眉一擰,認真地問道:「你說如果想還錢債主卻跑了,我又找不到她的話該怎麼辦?」
「呃……」小梅望著他認真的樣子,乾笑一聲,「肖哥,要不,我去幫你查查一一○的電話?」
肖逸無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2:48
第2章(1)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煩惱是一碗牛肉麵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碗。
儘管遭遇了一次驚險萬分的工作,沈蜜還是很快就打起精神,找到了第二份兼職——私人廚師。
早起照鏡子的時候,右臉頰上還有兩道明顯的抓痕,讓她看起來像只小花貓,沈蜜一下子就想到了肖逸,恨得牙癢癢的。
什麼叫「第一最好不相見」,如今她算是深有體會了,要不然人們為什麼會說,青春是懵懂的呢?
懵,說白了就是瞎,原來這麼多年深藏在她心底的美好初戀,竟然是個狂妄自大絲毫沒有同情心的樞門卑鄙小人,要不是家裡沒有打火機,她一定會把當初傳給他的小紙條、日記、他穿過的同款球衣全都給燒了!
沈蜜消消氣,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下午五點,她該準備去周院長家準備今日的晚宴了。
這份兼職是在偶然的機會下得到的,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那天被代駕兼職騙了之後,回到家又遇到房東催繳房租,所幸在她的撒嬌求情之下,房東又寬限了她幾天,沈蜜很高興,就在超市買了些排骨,做了一道香辣蜜汁小排,吃之前拍了張照發在LINE的動態消息上,寫道:獨家秘方哦,又甜又辣超級好吃,一百萬一盤誰要?
沈蜜不僅會吃,還很喜歡做吃的,從小到大,她對食物的挑剔程度簡直令人髮指,旅行時她最愛的也是各地美食,更喜歡收集各種美食雜誌。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為她請過五星級大廚來家裡做家宴,久而久之,沈蜜甚至可以嘗出兩個廚師做同一道菜時味道為何會不同,後來興趣使然,她便跟著廚師學了幾手,經常把做菜當作消遣。
動態一發出去,馬上收了好多個贊,她還沒來得及動筷子,一條訊息就發了過來:親愛的,一百萬沒有,一百塊能外送嗎?
傳LINE給她的是住在同一個社區的梁小姐,與沈蜜是同一間SPA會館的會員。
其實梁小姐也是半開玩笑的,但沈蜜一想到自己山窮水盡,也就玩笑一般地試探:梁姊你真的要吃嗎?我可以幫你送去,就當作散步了。
十五分鐘後,沈蜜提著用保鮮盒裝好的香辣蜜汁小排按響了梁小姐家的門鈴。
梁小姐打開保鮮盒一聞,當即食指大動,「真香,我女兒最愛吃這個了,偏偏我廚藝又很糟糕。蜜蜜,你等著,我進去拿錢給你啊!」梁小姐跑去拿了一張百元大鈔要給她。
沈蜜站在門口,臉有些發燙,搓搓手,最終還是沒要,「拿去吃吧梁姊,不用錢。」她故作慷慨地說完,轉身跑走。
當天晚上,沈蜜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抱著空蕩蕩的錢包,超想剁了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還裝什麼大方啊?
正在她痛駡自己的時候,梁小姐卻用LINE Pay轉了一百塊給她。
一份香辣秘制排骨,製作成本也就幾十塊不到,卻賣了一百塊,這下可讓沈蜜找到了賺錢的路子。
於是第二天,她用「搖一搖」功能加了許多附近的人,然後又做了一份水晶鵝肝凍,標價兩百元並且免費送貨到府,很快,便有人下訂了。
從此,她就做起了外賣生意,除了香辣蜜汁小排和水晶鵝肝凍,她又新增幾個菜式,每天交替著做,都能賣出去,還陸陸續續有嘗過沈蜜手藝的客人把她推薦給朋友。
沈蜜總結了兩件事,第一,這些人都很有錢並且懶得出奇;第二,自己做的食物,原來不只老爸喜歡。
僅僅一周的時間,沈蜜就小賺了一筆,雖然不太多,但也足夠讓她產生成就感,為了犒賞自己,她就拿著這筆錢給自己買了一雙高跟鞋——大小姐一出手,多日辛苦的勞動果實全部花光,一分沒剩。
沒想到買完了鞋子,生意卻開始進入了冷淡期,訂單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天做三份,卻只能賣出一份。
就在沈蜜惆悵不已的時候,有個名為「愛肖」的人加她好友,問她有沒有空做家宴廚師。
家宴廚師就是私人廚師的意思,以前沈蜜的爸爸宴請客人,經常會把專業的廚師請到家裡來,私人廚師只要工作兩三個小時,並且食材和廚具都由雇主提供,薪水很可觀。
愛肖的頭像是個美女,但不知怎的,卻讓沈蜜想起肖逸來。
愛肖的訊息寫著:沈小姐,我吃過您做的水晶鵝肝,味道很棒,請問您有興趣來我家做一頓家宴嗎?
沈蜜因為代駕的事被騙過一次,至今心有餘悸,沒敢回復,就怕萬一是個別有用心的,到時她該怎麼辦?
沒多久,愛肖又傳了一條訊息:這個週末是我父親生日,我愛暮的男人會來我家吃飯,他很挑食,印象之中他唯一喜歡的就是鵝肝凍,我希望這次家宴的菜色能夠合他的胃口,如有叨擾煩請見諒。
沈蜜覺得對方是個有涵養的人,便也翻了翻她的資料,總結一下就是——標準白富美,父親是醫院院長,她的工作也在醫院。
沈蜜出於謹慎,還是推脫了一下,回道:您好,我並不是專業廚師,只是熱愛製作美食,恐怕不能勝任。
五星大廚易請,好味道難求。這是愛肖的回復。
沈蜜一楞,濃濃的知己感和充分的尊重讓她動了心,立刻回傳:謝謝,樂意效勞。
於是,沈蜜傳了一份食譜過去,並約好時間請愛肖來載人。
愛肖小姐不姓肖,而是姓周,叫周辛苑,她按照沈蜜給的食譜買好了所有食材,順路開車將沈蜜接到了家裡。一進門,沈蜜就放心了,周家明顯是書香門第,到處都是書籍字畫,
周父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到她還十分親切地打了招呼。
一般來說,請私人大廚時是不會讓廚師洗菜的,但沈蜜第一次做,沒那麼多講究,把周辛苑買來的食材都拿到廚房就開始清洗。周辛苑是個極有禮貌的,主動來廚房幫她洗菜,沈蜜就改去切菜。
兩個女孩子忙忙碌碌,沒過多久,廚房裡就菜香四溢。
「我來吧。」周辛苑把沈蜜裝盤的焦糖洋蔥烤豬排端過來,使勁聞了聞,一臉驚喜,「天哪,好香!」
沈蜜沒說什麼,只是開心地笑了笑,就繼續切著手上的彩椒。
此時已是晚上六點多,周父走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到了沒。」
周辛苑沒好氣地道:「您看您,急什麼,每年您生日,您這個得意門生不都準時到的嗎,何況這天還沒黑呢,他得等到天黑才能下班,肖逸有日光疹,白天不能出門的,您忘啦?」
沈蜜切菜的手一頓。周辛苑剛剛說誰?是她聽錯了嗎?
周父笑了笑,剛要說話,玄關處便傳來了門鈴聲。
周辛苑調皮地向父親眨了眨眼,急匆匆地跑過去開門,沈蜜悄悄從廚房探出頭往外看。
進來的人雙手拿著禮品,一身FIRA白色polo衫,洗得很白,褲子也用心熨燙過,穿得不似平日裡那樣隨意,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乾淨穩重,濃黑的髮絲和英俊白晰的面容,讓女人只看一眼就心動。
肖逸,真的是肖逸!
沈蜜把脖子一縮,大腦一片空白,她抬頭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抽油煙機,忽然想要化成一縷青煙消失在這裡。
在肖逸到達之前,開朗健談的周辛苑一邊剝蒽一邊交代沈蜜一定要做好那道鵝肝凍,原因是她的心上人愛吃,還笑著說:「他在我心中是最帥的,從小帥到大的那種。」
沈蜜配合的問:「你們從小就認識啊?青梅竹馬?」
不知為何,周辛苑似乎與沈蜜很投緣,含笑談及了許多關於「他」的事情——
他的父親是救難隊員,二十年前B市淹水時,為了救被困在水裡的周辛苑而不幸犧牲。
周父將救命恩人的兒子視為己出悉心培養,他也很爭氣,從小到大成績優秀,出類拔萃,後來果然不負眾望考上了B大醫學院。
閒聊時,沈蜜怎麼也不會把周辛苑口中的那個「他」與肖逸聯繫到一起,畢竟周父是B大醫院現任院長,既然有這棵大樹當靠山,怎麼會落魄到在鬼屋扮鬼嚇人?
她又偷偷瞥了一眼,只見外頭已經開飯,肖逸衣冠楚楚地坐在飯桌前同周家父女邊吃飯邊閒聊,歎了口氣,她抬起手腕想看看幾點了,這才想起自己的限量版手錶早就賣掉了,只好硬著頭皮端菜出去。
沈蜜不是不知道這只是工作,沒什麼丟人的,可遇見了熟人難免覺得尷尬,她只能儘量降低存在感,垂著眸子把盤子放到桌面上,小小聲的說:「鵝肝凍。」
周辛苑眼前一亮,立刻優雅地對肖逸說:「肖逸,這是你最愛吃的,我媽不在家,就請了個家宴廚師特地為你做,她做的鵝肝凍很好吃,你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肖逸正與周父聊著什麼,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聞言一轉頭,在鵝肝凍上一掃,視線落到沈蜜身上時,笑容頓時僵住,怔怔地看向她身上的舊圍裙,和臉上尚未痊癒的抓痕。
沈蜜窘迫極了,立刻在圍裙上擦擦手,轉身進了廚房,然而她卻能感覺那道目光始終追隨著她,肖逸的眼神本就銳利,總是能看得人頭皮發麻。
端上最後一道菜時,肖逸正巧夾起一塊鵝肝凍放在嘴裡,見她過來,又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慢慢咀嚼。
周辛苑期待地看著肖逸,「味道怎麼樣?」
肖逸也不說話,挑起俊眉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又伸出筷子夾起一塊放到嘴裡,意味不明地看著沈蜜,品嘗著。
沈蜜忽然覺得,他嘴裡嚼著的是她的肉,喉結滾動時吞咽的是她的血……
自尊心「砰」的一聲爆裂開來,沈蜜臉色一沉,扯下圍裙,在手裡揉了揉,對周辛苑說:「周小姐,飯菜都已經做好了,我也該走了。」
來之前周辛苑已經把薪水轉帳過去,見沈蜜要走,她自然地說:「謝謝你,路上小心點。」
像是得了老佛爺的特赦一般,沈蜜扭頭就去拿自己的包,隱隱約約聽到周父勸肖逸去醫院工作的話,肖逸只是溫順地應著。
出門的時候沈蜜的動作很輕,關門的刹那,她透過門縫發現肖逸正看著自己,目光很複雜,下一秒,視線就被她硬生生用關上的門給切斷了。
回家的路上,沈大小姐的嘴巴撅得老高,說不上為什麼心裡不好受,總之,一想到肖逸看她的眼神,她就很想跺腳尖叫……
從美髮沙龍裡出來,沈蜜抖了抖一頭柔順的烏黑長髮,昂貴的頭皮護理SPA物超所值,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個精緻的芭比娃娃。
若論五官,沈蜜不算美女,而且現在流行雙眼皮、錐子臉的美女,沈蜜的包子臉單眼皮實在普通,儘管如此,她在街上總是很惹眼,大抵是保養得當,身體的每一處無不散發著嬌貴。
一天兼職的錢,又是幾乎一分沒剩花在了美髮沙龍,沈大小姐這下心情大好,全然忘記了遇見肖逸的不愉快,攔了一輛計程車,沈蜜把漂亮的腳一收,優雅地關上了車門。
「司機先生,去富奧別墅。」
司機透過後照鏡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如絲綢一般柔順的長髮上,一臉驚豔的駛進車道。
回家的路上開始下雨,剛開始的時候一滴兩滴,很快便連成了線,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
「一會兒下去要弄濕我的頭髮了。」沈蜜望著車窗外的雨霧,幽然長歎。
司機微笑著說:「出門沒帶傘吧?跟我女兒一樣。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迷糊,過了今天不顧明天。」
下車時雨小了點,沈蜜用包包遮在頭頂,快速跑到高級公寓樓下,她將鏡匙插入鎖孔內,可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那鑰匙每擰一下,就讓她焦躁一分。
「不用試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低音。
「誰?」沈蜜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挺拔頎長的身影舉著一把黑傘,半張臉隱沒在傘下。
她心裡一涼,覺得那人詭異極了,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那人把傘舉高,露出整張面孔。
「肖逸?」沈蜜眉心微蹙,「你怎麼在這兒?」
「門鎖被你房東換了。」肖逸沒回答,聲音低沉地說。
沈蜜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把腦袋裡的恐怖片謀殺片全部甩開,忽然小臉一板,氣不打一處來地怒吼道:「肖逸,你有病吧!撐把傘站我家門口,害我以為你是變態連環殺手!嚇死我了!」
「變態連環殺手?」肖逸挑眉。
沈蜜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雨傘撐在自己頭上,沒好氣地問:「你找我幹麼?」
肖逸還穿著去周家的那身衣服,很帥、很乾淨,雨水落在他烏黑濃密的髮絲上,很輕易地就撩動了沈蜜的心弦。
這是個看臉的時代,儘管肖逸的人品已經被沈蜜拉進了黑名單,可顯然她的少女心還是出賣了她。
肖逸白晰的臉頰上落了幾滴水珠,他也不生氣,「記得高中的時候,你是個挺文靜的女生,原來脾氣這麼差。」
沈蜜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回擊,「我還記得你高中時是個陽光少年呢!沒想到會把老同學介紹去那種齷齪的地方,性格還這麼陰暗!」
肖逸輕咳一聲,忽然上前一步,站進了傘下,直視著她。
她比他站高了兩個臺階,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平視,第一次站得如此之近,沈蜜覺得空氣有點不夠用了,她僵著身體,眨眨眼,明顯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
肖逸看著她,雖然面無表情,眼中卻多了幾分真誠,「我找你是為那天的事情道歉,還有欠你的錢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蜜緊緊地攥著雨傘,「……你終於肯承認欠我錢啦?多少來著?」
他低低地道:「二十萬。」
「也沒多少嘛。」她被他看得心頭小鹿亂撞。
沈蜜自知是個膚淺的人,她喜歡鑽石水晶,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在最爛漫的花樣年華,她愛上肖逸的理由,首先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至於性格人品,全用少女理想中的完美來填補。
肖逸認真地說:「對我來說很多。」他將手裡一直攥著的一張金融卡遞給她,「這是我目前的積蓄,只有十萬,密碼是123456,剩下十萬要怎麼還,全聽你的。」
他大概攥著這張卡站在這裡等她很久了吧,十萬塊錢,是一個二十幾歲年輕人全部的身家,他要賺多久?可他現在卻毫無保留地還給她,只為不欠。
沈蜜接過卡片,忽然改變了看法,覺得他們之間或許真的有誤會。
「肖逸啊,」她極其認真地說:「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了。」
肖逸離她很近,幽幽的發香傳來,令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頭髮上。
「你忽然靠我這麼近,用你那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我,就是說你不還錢了我估計也會點頭,說不定我還會倒貼點呢!」
一句玩笑化解了誤會和尷尬,讓肖逸「嗤」的一聲笑了。
「我沒那意思。」肖逸帶著淡淡的笑容退出雨傘,雨已經停了,他站在花壇邊,抽出一根煙點燃,雙眼微微眯起,吐了一口煙,「你給個期限,別太緊,我想想辦法。」
沈蜜有些留戀方才他靠近的那一瞬間,她走到他身旁把傘收起來還給他,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你很厲害呢,這麼年輕就能賺這麼多錢。這十萬塊錢我收了,剩下的兩萬我就不要了。」
「是二十萬。」
「哦,那也不要了。」在她的概念裡,兩萬和十萬並沒什麼區別。
肖逸下意識地挑起眉頭,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幾秒,看得沈蜜怪不好意思的。
她把頭髮掖到耳後去,雙手交叉垂在小腹前搓了搓,「你是在看我的頭髮嗎?是不是還不錯?我一周做一次護理,可惜今天被雨淋濕了,要不然會更好看。」
肖逸的嘴角陡然上揚,忙深深吸了一口煙遮蓋住那抹笑。
良久,他熄了煙,遞給她一把鑰匙,正色道:「你今晚就住我家,我去哥兒們那裡湊合一晚,你介不介意?」
他能這樣說,實在出乎沈蜜意料,回頭看看嶄新的門鎖,她無奈地一邊接過鑰匙一邊感激地說:「介意也沒辦法,下雨天我總不能露宿街頭吧,人家今天新做的頭髮。」
肖逸沉默片刻,問:「我待會兒還有事,不能帶你過去,你還記不記得去我家的路?」
沈蜜搖搖頭,「不記得了。」
肖逸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枝筆,把空煙盒一撕,寫下一串地址和電話號碼遞給她,附上一張悠遊卡。
「路上小心一點,到了發個訊息通知我。」說完就走了。
沈蜜按照他給的地址找到了肖逸的家,這棟樓雖然有些舊,可地段很好,老舊的樓體上寫著「拆」字,估計很快就要拆遷了。
肖逸的家在頂樓,樓道裡的燈要用力跺腳才能亮,沈蜜夜盲,只能扶著牆壁上樓,摸了一手灰,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打開門,摸索著開了燈,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光亮的地板。
地板被擦得發亮,裝修是九零年代的風格,兩室一廳,門框壁櫃多為木質,雖然很老,但在那個年代應該算是不錯的。客廳裡掛著一幅全家福,照片裡的肖逸大概七、八歲,抿著嘴唇,背著手像小老頭一樣站在妹妹旁邊,而妹妹則調皮地舉著剪刀手放在肖逸的腦後。
沈蜜喜歡看這樣的全家福,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牆上的石英鐘發出清晰的聲響,她脫下鞋,中規中矩地放在鞋架上,穿上一雙大拖鞋進了屋。
借住一晚而已,她並沒有隨便亂動別人東西的習慣,四周掃了一眼,找了一間臥室推門進去。
這是肖逸的臥室,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櫃,書桌上攤開著書和筆記本,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字,畫著沈蜜看不懂的手繪解剖圖,此外牆上也有幾幅人體構造圖,有的地方還被肖逸做了標記,冷不防看到怪嚇人的。
沈蜜有點潔癖,一般情況下都不會睡別人的床,加之害怕那些人體剖面圖,便隨便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才六點多就有人敲門,沈蜜以為是肖逸回來了,問都沒問就把門打開,沒想到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定睛一看,頓時如臨大敵。
這女的一身運動服,俐落的短髮,正是那天在鬼屋抓她的護士。
小梅見到沈蜜在肖逸的家裡,也很驚訝,一時有些結巴,「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沈蜜一口悶氣未出,當即抱著肩膀堵在門口,「大早上的敲什麼門!不知道會打擾人睡覺嗎?」
小梅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每天都是這個時間跑完步,再找肖哥一起上班的呀……肖哥呢?」
沈蜜看得出小梅對肖逸有意思,故意說道:「他還在睡呢,今天不跟你一起去了。」
小梅皺了皺眉,不高興的表情浮現在臉上,「不可能啊,肖哥從來都是清晨就起來上班的,今天怎麼了?」
沈蜜故意撫摸了一下自己纖長的脖頸,搔首弄姿地說:「男人賴床肯定是累了呀,你這種男人婆怎麼會懂呢?」
「你罵誰男人婆?」小梅臉一板,上前一步與她對峙。
以小梅對肖逸的瞭解,他絕不是那種隨隨便便把女人往家裡帶的人,這個女的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沈蜜始終記得小梅的仇,當即瞪圓了眼睛,用身高優勢俯視著她,「說你呢。」
小梅剛要頂兩句,卻聽見身後的樓梯處有腳步聲,是肖逸回來了。
「你騙人,肖哥根本不在家。」小梅高興地笑了,小聲揭穿她。
沈蜜一楞,心裡湧上一個壞念頭,她忽然推開小梅,捂著臉驚呼,「我都說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幹麼又抓我!」
肖逸老遠就聽到了沈蜜的哭聲,看到小梅的背影,立刻快步沖上樓,一把將小梅從門口拽了出來,迫使兩個女人拉開距離。
「小梅你幹什麼,怎麼又動手!」肖逸不明情況,責備小梅。
沒想到沈蜜會來這一手,小梅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說道:「我沒打她!」
沈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跑回屋裡,趴在沙發上小聲地啜泣,一邊哭一邊用眼角餘光瞄著門口的動靜。
肖逸皺著眉,嚴肅地對一臉無辜的小梅說:「小梅,你先去上班,不用等我。」
小梅剛要辯解,沈蜜的哭聲就又加大了幾分,她登時被氣笑了,「肖哥,這女人太欠揍了。」說罷,目露凶光地朝沈蜜看過去。
肖逸無奈地輕推了小梅一把,「我說你是怎麼回事?愛動手的毛病改不了是嗎?」
眼見這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只好認栽,「成,算我倒楣,你們男人都喜歡這種柔柔弱弱的女人。」
肖逸玩笑似的踢了她一腳,小梅皺皺鼻子躲開了,轉身下了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3:09
第2章(2)
沈蜜趴在沙發上,聽起來嗚嗚地哭,實則在奸笑,心裡暗自高興,大仇已報啊。
肖逸走過來,手裡拎著一把黑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些歉疚地問:「吃飯了沒?水箱裡有麵包。」
沈蜜怕露餡,捂著臉,使勁兒打了個呵欠,一抬頭就蓄了滿眼的淚,怯怯地說:「還吃什麼麵包呀,一大早的又被抓了,她一看到我在你家裡就跟瘋了似的,你都交了些什麼朋友呀?」
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倒真的是嬌弱,通常男人面對女人眼淚的時候判斷力會下降,肖逸也不例外,眉峰緊鎖地看著她,「我替她道歉。」
沈蜜抓緊機會,打蛇隨棍上,「人家不喜歡吃麵包,一會兒我離開的時候買碗粥吧。」
肖逸放下傘,走進廚房,從冰箱裡倒出點白米,一邊洗米一邊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吃完早飯再走。」
沈蜜自然是樂意的,「肖逸,你心腸真好。」
廚房裡傳來肖逸的響,「你以後在外面也要學會看臉色,有些人是不能硬碰硬的,會吃虧。」
沈蜜去浴室照鏡子,「本小姐什麼都吃過,就是沒吃過虧。不過這次還挺幸運的,沒被抓出血。」撒完謊,她還吐了吐舌頭。
從洗手間出來,她走到廚房,看見肖逸在洗米,他修長的手指抓住盆子的邊緣,正要把水倒進池子裡,忽然停了下來。
「洗米水你要不要?」肖逸轉頭看著她問。
沈蜜一楞,「要來做什麼?」
肖逸看著她柔順的秀髮,「洗米水養發,理髮店用的都是化學成分,還是少用吧。」
沈蜜「哦」了一聲,立刻去洗手間拿小盆子來接。
米白色的水從他的盆裡落下來,到了她的盆裡,沈蜜小心翼翼地接著,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你對女孩子都這麼好嗎?」
肖逸收起水盆,一邊往電子鍋里加水一邊回答,「這就叫好?」
「挺好的啊,簡直和前幾次見面大相徑庭。」
肖逸眼也不抬地說:「只是覺得你人還不錯。」
「我現在也覺得你人不錯。」沈蜜傻笑,端著滿滿一盆洗米水去了浴室,把頭髮垂進水盆裡,輕輕地揉搓,手放在置物架上胡亂地摸來摸去。
「肖逸,你家洗髮精放在哪裡?」她大聲問道。
廚房裡傳來電子鍋開始工作的滴滴聲,肖逸走過來,大手握起一個瓶子遞給她。
沈蜜用雙手把頭髮往水盆裡一撩,低著頭,露出纖長的後脖頸,舉起一隻手,「倒我手裡。」
肖逸楞了一下,打開蓋子,擠了一些在她手心裡。
沈蜜一邊往頭上揉一邊笑著說:「謝啦!」
「不客氣。」肖逸放下洗髮精走了出去,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抽煙。
「肖逸,哪條毛巾是擦頭髮的?」浴室裡又傳來了沈蜜的聲音。
肖逸立刻站了起來,把煙架在煙灰缸裡,走到洗手間扯下一條白色毛巾遞給她,轉身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拿起煙又吸了起來。
沒多久,沈蜜穿著拖鞋、擦著濕發走出來,「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等會兒。」肖逸的目光始終盯著電視。
沈蜜在廚房轉了一圈,「你沒做菜啊?」
「我只會煮粥。」肖逸答。
沈蜜走進廚房,看了看冰箱裡,就只有雞蛋和一個不怎麼新鮮的番茄,她把食材從冰箱裡拿出來,廚房裡很快就傳來熱鍋的聲音。
沒一會兒,她就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番茄炒蛋和一鍋白粥走了出來,肖逸放下遙控器坐到餐桌前,兩個人對坐著吃飯,碗筷與盤子發出細小的碰撞聲,誰也沒說話。
早餐下肚半碗,沈蜜忍不住開始找話題,「就你一個人住啊?」
「嗯。」肖逸回了一個字,頓了頓,又道:「我妹妹在國外結婚了。」
「你妹妹都結婚了啊!真快,那你呢?」
「我?」肖逸愣了一下。
「對啊,你不結婚嗎?」她咬著筷子。
肖逸面無表情地吃了一口菜,「跟誰結?」
「你身邊一定有很多喜歡你的女孩子,那個周辛苑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嗎?」
肖逸苦笑了一下,「沒合適的。」
「什麼是合適的?」
肖逸含著飯,稍作沉思,最後放棄了,「不知道。」
沈蜜笑了笑,「我看你就是眼光高唄!」
吃完飯,肖逸順手把碗放到了水槽裡,看看表,上班的時間快到了,便對沈蜜說:「我得走了,你回家和房東好好談談,不要起衝突。」
「嗯。」沈蜜站在門口目送他出去,今天是大晴天,他依舊拎著把黑傘。
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倒回來,「我的悠遊卡呢?」
沈蜜很順口的說:「用了啊。」
「那卡呢?」肖逸眉心一蹙,下一碼錶情變得震驚,「你不會把悠遊卡丟進了公車的投幣箱吧?」
「對啊,怎麼了?」
肖逸嘴角一抽,「算了。」他轉頭去上班,又不放心地交代,「你離開的時候別忘了鎖門。」
「我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要鎖門,放心吧!」她揮了揮手。
等回到屋裡,沈蜜四下打量,不知怎麼的,腦海裡就冒出學生時代肖逸在籃球場上打球的樣子。
那場比賽明明只有她一個觀眾,可那時的肖逸投來的目光是那樣的冷漠,他們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可此時此刻,沈蜜覺得自己與肖逸前所未有地靠近。
少女時代一直覺得他應該是類似流川楓那樣酷酷的男生,可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的普通和踏實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沈蜜走進肖逸的房間,把那張存有十萬塊錢的金融卡放在了書桌上——既然是朋友,他辛苦攢的錢她怎麼忍心要。
不想太早離開,沈蜜留戀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看見水槽裡的碗,自然而然地幫著洗了起來,不過才剛剛動手,門外又傳來了門鈴聲。
沈蜜戴著橡膠手套,打開門,一個漂亮女人抱著一個漂亮的混血兒站在門口,立刻想起來肖逸說過,他妹妹已經在國外結婚的事。
「我是肖逸的妹妹,你是……」肖瀟站在門口詫異地打量著沈蜜,她手上戴著掛著水珠的橡膠手套,顯然在做家務。
「我是……」
「你是我老哥的女朋友對吧?」肖瀟喜悅的表情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我不是他女朋友。」沈蜜摘下手套,有些尷尬,「我是他朋友。」
肖瀟懷裡抱著的小男孩眨了眨濃密的睫毛,看著沈蜜,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著不怎麼流利的中文,「可你不是女生嗎?」
沈蜜一楞,「我是呀。」
「那不就是女朋友嗎?」小男孩張著大眼,理直氣壯的說。
肖瀟揉了揉兒子的腦袋,「Vogt,不許沒禮貌!」
沈蜜笑咪咪地說:「沒事兒,你兒子真可愛。」
肖瀟這才正式伸出手與她交握,「你好,我是肖瀟,剛從美國回來。」
「你好,我叫沈蜜。」
肖瀟一楞,這才仔細看了看她,忽然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眼睛立刻放光,「你真的是沈蜜?」
沈蜜不太喜歡別人碰自己的頭髮,乾笑著躲了躲,「你還記得我啊?」
「記得啊,不過你那個時候是齊瀏海,不是中分,來來來,進來說。」
兩個女人帶著孩子坐在沙發上,肖瀟為人熱情,跟周辛苑挺像的,她拉著沈蜜的手問長問短,沈蜜也挺喜歡她的。
兩個人是同一個高中的,肖瀟比沈蜜小一個年級,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提起母校也不乏話題,沈蜜本想趕快結束談話離開,沒想到肖瀟是個話癆,說著說著就停不下來了,沈蜜想著反正也沒什麼事,索性就陪她聊聊天敘敘舊,兩個人從訓導主任聊到老師,又從老師聊到同學。
肖瀟笑著說:「我那時候仗著我哥寵我,經常不好好念書,跟著高年級的學姊混,你們班那幾個出名的女生我都認識呢。」
沈蜜也笑了,「是不是徐冰冰那一幫?」
高中的時候,沈蜜最看不上的就是徐冰冰那一夥人,七、八個奇裝異服的女孩組了一個姊妹幫,喜歡拉攏低年級的學妹,經常聚在一起八卦別人,對象自然少不了富家女沈蜜。
肖瀟一邊放行李一邊說:「就是她們,胖妞姊妹團。」
「她們啊,現在一個個都是錐子臉,一點都不胖了。」
肖瀟驚訝地道:「真的假的?不過大部分的人我都忘記長什麼樣了,只記得徐冰冰和楊予曦。」
聞言,沈蜜斂起笑容,「你記錯了吧?哪有楊予曦。」
「怎麼沒有,她跟徐冰冰最好了,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後來鬧翻了,楊予曦還帶著其他女生一起霸淩她,但這種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沒有提。
沈蜜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掏出手機翻出楊予曦的照片,舉到她面前,「我說的是這個楊予曦,可能咱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肖瀟神情篤定,「就是這個楊予曦沒錯!胖妞姊妹團的老四,我怎麼會不認識呢。」
後面又說了什麼,沈蜜已經沒心思聽了,她從肖逸家出來時,腦海裡全都是肖瀟的話。
楊予曦怎麼可能是徐冰冰那一團的?沈蜜死也不信。
她和小曦從高中開始就是最好的朋友,小曦也經常對她說,最討厭的就是徐冰冰,可如果真像肖瀟說的那樣,楊予曦和徐冰冰很要好,那她算什麼?
回到家裡,沈蜜先去找了房東,答應房東這周之內搬走,房東才勉強答應讓她再住幾個晚上。
她肚子餓了,打開冰箱想做點菜,結果冰箱裡只剩下一段蓮藕。
此時LINE的提示音響起,沈蜜打開手機,看到有陌生人加她好友,頭像是個女的,不過看不清臉,驗證資訊是「我想訂餐」。
山窮水盡的時候來了生意,沈蜜很熱情地與對方攀談起來,對方很大器,告訴她把能做的小吃都給她來一份,可惜沈蜜家裡沒什麼食材,只能做一道麻辣藕片,對方應允了,沈蜜趕緊餓著肚子把藕片做好,放進包裝盒裡,提著袋子出門。
客戶起先說是送到一個社區,後來又說她和朋友在KTV唱歌,要送到KTV去,沈蜜強撐著到了KTV,一開門,只見幾個人正在唱歌。
坐離門口最近的一個畫著大濃妝的女人問:「你誰呀?」
「哦,我是來送餐的,你們這裡有人點了藕片。」
那人上下打量了沈蜜一番,忽然挑了挑眉,回頭對眾人嚷嚷,「藕片!你們誰叫藕片!」
眾人一楞,忽然都笑了,開始吼著「我叫地瓜!」、「我叫馬鈴薯!」之類的話,明擺著在捉弄人。
沈蜜耐著性子乾笑一聲,「您聽錯了,我是說我來送藕片,有個小姐訂了餐讓我送到這裡。」
大濃妝女人笑了,又回頭喊道:「小姐!她要找小姐,誰是小姐?」
包廂裡頓時傳來一陣大笑,沈蜜這回可忍不住了,瞪了一眼大濃妝女人,扭頭就走。
「誰訂的?」一個磁性的男音從裡頭傳來,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沈蜜也停住了腳步,轉回身去。
靠中間的座位坐著一個男人,他長腿交迭,正低頭玩iPad,介面上花花綠綠的,估計是在玩遊戲。
見沒人說話,男人微怒地說:「誰訂的吱個聲,折騰人好玩嗎?」
還是沒人說話,就連門口的大濃妝女人也老老實實點歌去了。
沈蜜這下清楚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她眯了眯眼,步入包廂。這家KTV她以前是常客,開關在牆上的哪個位置她不用看都清楚,手腕一抬,「啪啪」幾下,按亮了最大的燈,所有人都不適應地用手擋了擋眼睛。
沈蜜冷冷的目光在包廂裡掃了一圈,拿起手機撥通了客戶留下的電話號碼,鈴聲乍然響起,所有人朝聲源看過去。
沈蜜在看到那人的臉時瞬間呆住,今天還提到過的徐冰冰正坐在沙發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沈蜜真想把手裡的盒子丟到她臉上去,可她忍下了,踏著高跟鞋走到徐冰冰面前,遞過包裝盒,裝作不認識地說:「您訂的麻辣藕片,總共七十塊。」
說到「七十塊」的時候,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她還是抬起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點。
「這麼便宜啊?」徐冰冰站起來,裝腔作勢地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白色LV錢包,抽出一千塊遞給沈蜜,「這可怎麼辦,我沒有零錢呢。」
沈蜜握了握拳,頭微微別開,「我找不開。」她身上只剩下兩百塊。
一道目光始終鎖定在她的臉上,從她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在看她,沈蜜感覺到了,尋著那道目光看去,發現是剛才替她說話的那個男人。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劍眉星目,棱角極其淩厲。他看見沈蜜的時候,目光有種說不出的驚訝,最終迎著她的目光,呐呐地朝她打了個招呼,「嗨……」
是徐冰冰的朋友,沈蜜自然沒理他,她收回目光,看著徐冰冰。
徐冰冰說:「你找不開啊?那怎麼辦?誰有零錢啊?」
這時有人接話,「我想吃麻辣鴨脖,你賣不賣?你要是賣,就再給我們送一趟,錢就不用找了。」
聽起來很正常的話,很正常的語氣,可是沈蜜知道,他們根本就是故意尋她開心的。
「不賣。」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徐冰冰站起身,直接把那盒藕片丟進了垃圾桶,然後把一千塊拍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沈蜜氣得發抖,不停地深呼吸,死死地握住拳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張鈔票,沒有半刻猶豫,扭頭出了KTV包廂,甩上門後,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想到今天肖瀟說的那些話,立刻就打給了楊予曦。
「蜜蜜,怎麼啦?」楊予曦和她講話,永遠像是在哄小孩。
「徐冰冰怎麼會有我的LINE?誰告訴她的?」沈蜜氣得直發抖,態度也不怎麼好。
楊予曦聞言立刻變了態度,「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認為是我給她的吧?」
沈蜜握著電話不吭聲,她已經快被氣炸了。
見她不說話,楊予曦有點生氣了,「沈蜜,你什麼意思啊?」
聽她的語氣好像真的和這件事無關,沈蜜也覺得自己打電話給楊予曦撒氣不太公平,閉了閉眼,平復一下心情,柔聲說道:「小曦,我沒說是你,你不要生氣……」
好不容易安撫好楊予曦,沈蜜的情緒也平靜多了,穿高跟鞋走路很累,她便站在路邊歇了歇腳。
一陣香味飄來,喚醒了她肚子裡的餓蟲,沈蜜抬頭一看,是肖逸帶她來吃過的那家麵館。
那時候她還說,味道這麼香肯定有問題,可現在若是能讓她吃上一碗,什麼問題不問題的,她全都不在乎。
正望著麵館發呆,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肖瀟,她離開肖逸家之前,兩人互留過電話。
「沈蜜嗎?」
「是我,有什麼事?」
「我沒事,是我哥找你。」
接著,肖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金融卡為什麼不拿?」
沈蜜早就知道肖逸會這麼問,便回道:「都是朋友,不急,等你攢夠了再一起給我也成。」
「不急?你房東讓你繼續住下去了?」
沈蜜楞了一下,沒說話。
肖逸沉默半晌,問:「你在哪兒?」
沈蜜呐呐答道,「街上。」
「地址。」
「就上次咱倆吃面的地方。」
「在那裡等我。」
沈蜜答應後,掛了電話,抬頭看看越來越黑的天,視線漸漸模糊。
肖逸很快就到了,手裡拿著那張金融卡,他見到沈蜜也沒說什麼,仿佛知道她沒吃飯一樣,逕自進了麵館。沈蜜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擺上桌,很明顯的醋味,沈蜜不吃醋的,但還是拿起筷子吃面,她吃得有點急,麵條上沾了幾片香菜,她也顧不上挑掉,直接往嘴裡塞。
肖逸看著她,也不說話。
沈蜜大口嚼著面,又捧起碗喝了一口湯,臉上的表情忽然變了變,眉頭一皺,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她放下麵碗,把頭垂得很低,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進碗裡。
「怎麼哭了?」肖逸問。
沈蜜趕緊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而疲倦地說:「沒事兒。」似乎覺得太丟人了,又補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吃香菜。」說完,又忍不住哽咽了一聲。
肖逸沒有安慰她,大概是猜到她遇見了不順心的事,只是把筷子伸到她碗裡,三兩下夾走了所有香菜。「不想吃就不吃,不要逼自己。」
沈蜜定定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帶著哭腔說:「你能不能再給我點一碗,我想吃著一碗看著一碗……」
肖逸挑眉,「這麼任性?」
沈蜜堅定地點點頭。
於是肖逸真的又幫她點了一碗,「從欠你的錢裡扣。」
沈蜜開心起來,又恢復了活力,「扣吧扣吧!等我賺了錢再請你吃大餐!」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煩惱是一碗牛肉麵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3:39
第3章(1)
沙特王子一出生,一周的零用錢就有六百萬美元,可是他也不一定活得快樂,唾手可得的生活會磨掉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
今晚的空氣特別舒服,可能是狼吞虎嚥地吃面出了一身的汗,沈蜜覺得通體舒暢,被徐冰冰欺負的鬱結悄然解開。
從麵館出來,夜色朦朧,眼前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模糊一片,唯有身旁的肖逸是清晰的。
沈蜜故意走得很慢,她想讓肖逸知道自己看不清夜路,從而不會太早離去,如果他還能發揮紳士風度把她送回家,那就太貼心了。
「你一會兒有事嗎?」沈蜜看向肖逸。
「沒什麼事。」肖逸似乎並沒有因為一頓飯而與她熟絡多少,手插著口袋跟在沈蜜身旁。
此時因為人行道上少了一塊磚,沈蜜沒看見,差點絆了一跤,一隻手及時拽住了她的胳膊,又很快放開。
「小心點。」肖逸說。
沈蜜傻兮兮地朝肖逸一笑,站穩腳步,「反正你也沒事,要不我請你喝點東西吧?」
她不想一個人待著,可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他們又不是那種能一起喝茶聊天的關係,如果一直纏著人家,倒像是有什麼想法似的。
果然,肖逸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和女人喝酒。」
看吧,這話就不該問。而且沈蜜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手頭沒多少錢了。
她乾笑一聲,「呵呵,你不會是被女人灌醉過吧?」
肖逸沒答話,低頭踢開了一顆石頭。
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沈蜜賊兮兮地笑了,「哎喲喲,此處省略一萬字?怎麼,把你灌醉的女人是你喜歡的?」
肖逸也不扭捏,「多少年了,她都當媽了。」
「是你大學時代的女朋友?」沈蜜問。
肖逸輕描淡寫地說:「我追她而已,不算男女朋友。」
沈蜜有些驚訝,「哇,你這麼優秀的人居然也會去追別人?」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我大學那會兒以為我將來一定會和她結婚。」
沈蜜昂起頭,「那有什麼,大學的時候我喜歡過我們系學會會長,我也以為會跟他結婚呢!」
「那後來為什麼沒在一起?」肖逸隨口問道。
沈蜜皺了皺鼻子,「他愛抽煙,接吻時不喜歡他嘴裡的那股煙味兒。」
「呵……」肖逸輕笑出聲。
沈蜜想起肖逸也抽煙,便問:「欸,你也抽煙吧?」
「老煙槍了。」
兩個人都笑了,並肩走著,路過的女孩子都會不由自主地看上肖逸幾眼,沈蜜便站得離他遠了一點。
快到沈蜜家的時候,肖逸把那張金融卡遞了過來。
「不許再拒絕了,拿著。」肖逸看了她一眼,「拿著錢,回頭租一間實惠些的房子,不要住在這裡了。」
沈蜜心裡是很溫暖的,她很認真地看著他,「肖逸,你這麼幫我,大概是因為當年我借你錢的時候讓你很感動吧?」
肖逸想了想,「當時不好說,現在很感激。」
「可能我們成長環境不一樣吧,那些錢對你來說大概算是龐大的數目,可對當時的我來說不過是少買幾個包包而已,而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賺的錢,我不能要。我現在雖然很慘,但錢我會一點一點地賺,你千萬別覺得欠我什麼,這點錢我真沒放在眼裡。」
她話語間的傲氣雖不加遮掩,卻並沒有讓肖逸覺得不舒服,他無奈地笑了。
「你這樣我很尷尬。」還錢不要,難不成讓他一直欠著她?
「實話跟你說吧,這錢你要是給了我,不出兩天……」她比出一個剪刀手,笑咪咪地在他眼前晃了晃,「就兩天,本小姐便能把它花得一分不剩。」
肖逸皺了皺眉,「聽起來的確很可怕,不過錢是你的,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沈蜜把卡往他手裡一推,「要不這樣吧,你幫我找個房子。」
原本的公寓不能再住下去了,房東已經明確下達了逐客令,而她又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狀況實在窘迫。
肖逸看出了她的為難,沉思片刻,道:「如果著急的話,我有個朋友倒是能幫上忙。」
沈蜜眼睛一亮,「那你把他的電話給我,我馬上聯繫他。」
肖逸看了看她,意味深長地說:「還是我陪你吧。」
肖逸動作很快,第二天一下班便約沈蜜去CBD的一家餐廳吃飯,還請了他的朋友,據說能夠在三天之內替沈蜜找到房子。
餐廳環境不錯,沈蜜和肖逸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同側而坐。
沈蜜今天穿了一身露腰吊帶裙,是當下流行的款式,往來的男士都會不由自主地多看兩眼,偏偏與她同桌的肖逸要麼盯著電話,要麼盯著功能表,或是喝一口白開水看著窗外,目光很少落在她身上。
說實話,肖逸的樣子也很賞心悅目,不過在沈蜜眼裡,他總有一種「美女看多了,瘋也瘋夠了,我只想做一枚安靜的美男子」般清心寡欲的感覺。
此時肖逸看見窗外一輛正在找停車位的保時捷,說:「來了。」
沈蜜,湊過去看了一眼,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小口,「你朋友是富二代?」
「他最近在幫公司老總開車,車不是他的。」
「哦。」她抬頭見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驚訝地張大眼睛,而後神情轉為憤怒,「劉北北!怎麼是他?」
沈蜜記得這個人,當時肖逸丟給她那張「愛的代駕」的名片,她聯繫了劉經理,到了所謂的代駕公司,接待她的正是這個叫劉北北的人。
肖逸怎麼會帶她來見皮條客呢!
肖逸見她漲紅了小臉怒視著自己,充滿歉意地說:「北子這個人是野了點,什麼活兒都做,但人很講義氣,你放心,他已經不做那種工作了。」說著,朝劉北北抬了抬手,「北子,這裡!」
沈蜜嘟起嘴,想起前塵往事,瞪了肖逸一眼,拿叉子劃盤子,小臉甚是不悅。
劉北北見到兩個人,馬上走了過來,一雙精明的眼睛眯著,看起來似乎不記得沈蜜,「等很久了吧?今天老闆有點事兒,我剛脫身。肖哥,你身邊這位大美女是誰呀?」
沈蜜給肖逸面子,在劉北北誇張的措辭中僵硬一笑,「你好,我叫沈蜜。」
這個劉北北,氣質像個公子哥兒,一雙眼睛彎彎的,不知裝了多少桃花,很勾人。此刻他已將沈蜜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視線最後停留在沈蜜那白晰纖細的腰上。
沈蜜突然有點後悔來吃這頓飯了,正窘迫間,身旁便遞過來一條柔軟的餐巾。
肖逸很自然地看著她,「蓋好,免得把衣服弄髒了。」
沈蜜感激地點點頭,把餐巾打開,鋪在了自己身上,剛好遮住白花花的腰跟大腿。
她總算知道為什麼肖逸要親自陪她來見這位朋友了。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沈蜜對劉北北有了一定的瞭解,更知道了他和肖逸認識的經過。
「我跟肖逸認識的時候啊,他還是名實習醫生,我是醫藥代表,後來他不當醫生了,就跟著我混了。」劉北北一邊說著,一邊剝好了蝦子遞給沈蜜。
說實在的,沈蜜從小到大有些潔癖,不習慣吃別人碰過的東西,便把蝦子遞給了肖逸,肖逸很自然地吃了下去。
兩個人的動作看在劉北北眼裡倒成了曖昧,他壞笑著說:「你們倆是不是在一起?老實交代!」
肖逸嘴裡咀嚼著蝦肉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蜜連忙澄清,「沒有啦,我們倆只是老同學。」
劉北北才不信,「騙誰啊,肖逸這麼多年可沒帶過女的跟我吃過飯。」說著湊近了點兒,「我告訴你啊小蜜蜜,肖逸當年可是醫學院才子,白袍一穿,往走廊那麼一站,那幫小護士和女醫生就像是見了蜜的蜜蜂似的,圍著肖逸嗡嗡嗡……」
「行了啊。」肖逸拿筷子敲了敲劉北北的飯碗,俊眉一擰,「你差不多一點,吃了飯就老老實實地幫我們找房子,哪兒那麼多廢話!」
劉北北嘿嘿一笑,「嘖嘖嘖,還說不是女朋友?一口一個我們。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兩天之內,小蜜蜜順利入住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女朋友就是我女朋友!」
沈蜜「噗哧」一聲笑了,「北子哥說話真有趣。」
肖逸轉頭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沈蜜背脊一僵,立刻收起笑容,殷勤地剝了一隻蝦放進肖逸的碗裡,對劉北北說道:「北子哥,肖逸同學愛惜名節,你別瞎說了,我真不是他女朋友。」
劉北北眨眨眼,看著肖逸夾起沈蜜剝好的蝦子扔進嘴裡,一臉恍然大悟,「哦!不是女朋友啊,那麼……」他又不依不饒地湊過來,八卦地問:「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在一起啊?」
肖逸忽然笑了一聲,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劉北北嬉皮笑臉地躲開了,而沈蜜則是一愣。
肖逸這樣的反應,不知為什麼,竟讓她的心臟怦怦狂跳。
劉北北收起不正經的姿態,輕咳一聲,拽了拽領帶,對沈蜜說:「小蜜蜜,有沒有閨蜜啥的給北子哥介紹介紹?」不等沈蜜接話,他接著道:「我這兒有四張馬戲團的票,正好明天週末,你帶上閨蜜,我帶上肖逸,咱們四個一起出來玩吧?」
沈蜜一聽,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行啊,反正明天我也沒什麼事兒。」
肖逸轉頭看她,喝了一口水,「你不是說你沒什麼朋友嗎?」
沈蜜昂起頭,「別瞧不起我啊,閨蜜還是有的!」
等回到家,她立刻給楊予曦打電話。
「蜜蜜,不是富二代你還好意思介紹給我啊?不去。」電話那頭的楊予曦微微喘著氣,背景音樂頗動感,大概是剛從健身房出來。
沈蜜正在收拾家裡的衣服鞋子,為搬家做準備,收拾了半天也搞不定,索性坐在床上,把電話開了擴音,開始塗起指甲。
「不是介紹,就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正在幫我找房子呢,不過出來看個表演,搞得好像我要把你賣了似的,再說,誰能賣得了你呀?」
其實答應劉北北的要求,不僅僅是因為想見肖逸,也是因為這幾年她與楊予曦的見面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以前都是她約楊予曦,吃西餐、Shopping、看電影,這個好姊妹既懂得她的喜好,又從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計較生氣,和楊予曦在一起,她感覺十分輕鬆快樂,可是自從父親出事後,加上她太忙的緣故,確實冷落了楊予曦,讓沈蜜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楊予曦賊賊地笑了,「你說有兩個男的,你邀我一起,不會是為了自己霸佔另一個帥哥吧?」
「就我現在的樣子哪有心思談戀愛?你要出來就出來,不出來就算了!」沈蜜威脅道。
楊予曦馬上投降,「行行行,我去還不成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能把我們沈大小姐迷成這樣,你可是說過最討厭看馬戲團的。」
由於週末肖逸仍要上班,所以四人約會定在晚上六點,沈蜜從下午三點開始試衣服試鞋子,可把衣櫃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出一件滿意的。
六點一到,劉北北的電話就來了,沈蜜低頭看著滿床的衣服,床沿還掛著一隻高跟鞋,屋子裡一片狼藉,她顧不上接電話,趕緊隨便搭配一身,噴上香水便沖出了家門。
劉北北今天弄了一輛藍色的保時捷911來,肖逸坐在副駕駛座,沈蜜坐在後座,三個人繞去接楊予曦。
當楊予曦看到這帥氣的保時捷911時,表情懵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美女,上車。」劉北北今天的造型再配上名車,看起來還挺像富二代的,他帥氣的朝楊予曦眨了眨眼。
沈蜜拍了拍副駕駛座的肩膀,肖逸回過頭來,她貼在他耳邊,好奇地問:「他這次又是從哪兒弄來的車?」
肖逸挑了挑眉,「你不喜歡?」
沈蜜擺擺手,「這車也太高調了吧?我閨蜜會誤以為他多有錢呢!」
他聳聳肩,不甚在意地說:「我不怕北子吃虧。」
「可我怕我家小曦吃虧啊!」她嬌聲抗議。
不知為何,肖逸第一次見楊予曦,態度卻顯得輕蔑,望著她冷笑了一聲,「不貪吃又怎麼會吃到虧?」
不僅是肖逸的反應奇怪,楊予曦見到肖逸的時候,也明顯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喲,這不是我們高三一班的班長嗎?」她一上車就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肖逸倒沒什麼表情,「好久不見。」
「哪裡久,去年同學會才見過。」
沈蜜聞言直起身子,「還有同學會啊?」
楊予曦嘴角勾起狡詐的笑,「每年都有啊,只不過班長沒找你而已。」
沈蜜拍了拍肖逸肩膀,「喂,我哪裡得罪你了啊?」
肖逸對她笑笑,意味不明地看著楊予曦,「誤會而已。」
楊予曦表情一變,立刻岔開話題,「啊哈哈,再見面就是緣分,我們去哪兒玩呀?」
劉北北插話,「帶你們去看馬戲團表演,有沒有害怕的動物?哥哥可以提供肩膀和懷抱。」
「尖嘴的我都怕。」沈蜜搓搓手臂。
肖逸笑著逗她,「那你還吃麻辣雞頭鴨頭,好變態。」
「你才變態呢!」沈蜜用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肖逸敏捷地躲開了,大笑出聲。
她咬咬牙,又一掌打去,沒想到手戳在皮質座椅上,漂亮的長指甲瞬間斷裂,指甲連接皮肉的地方冒出了一點血珠,疼得沈蜜「嘶」的一聲。
肖逸連忙回過頭來,「怎麼了?」
沈蜜甩甩手,「沒事,被自己蠢死了!」
肖逸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瞄了一眼她斷裂了一半的指甲,收回目光沒說話。
到了目的地,所有人就座後,劉北北熱絡的打開了話匣子,表演開始了也沒停,不得不說他真有兩下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楊予曦頗有興趣地聽著,幾乎沒怎麼跟沈蜜說話。
眼看閨蜜就在大尾巴狼嘴邊轉悠,沈蜜自然擔心,幾次想要把楊予曦的注意力轉到自己這邊,可每當她想要跟楊予曦說話的時候,肖逸總會把爆米花桶遞過來,阻斷她的動作。
這回肖逸又把爆米花桶遞過來,沈蜜不滿地推開,轉頭看著他,「你買的你就吃吧,總給我幹麼?」
肖逸沒說話,把爆米花桶收了回去,繼續看表演。
沈蜜瞪了他一眼,轉頭想找楊予曦,卻發現她和劉北北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席了!
「他們倆呢?」沈蜜奇怪地問。
「估計去廁所了。」肖逸笑了一下,原來是臺上騎自行車的猴子做了個有趣的動作。
「他們倆一起去廁所幹什麼?」
肖逸突然轉過頭看著她,眼眸有一絲痞氣,「你問我啊?」
沈蜜撅起嘴,歎了口氣,「當我沒問。」
應該沒關係的,小曦是個機靈的,不會被劉北北唬住……她暫且收起了擔心,一把奪過肖逸懷中的爆米花桶,自己吃了起來。
直到馬戲團表演結束,沈蜜和肖逸也沒等到劉北北和楊予曦,兩人的手機不約而同地關機,車也被劉北北開走,他們只能走路回家。
晚上八點,路邊攤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小吃、衣服,各種小玩意兒應有盡有。
沈蜜慢悠悠地走在肖逸身邊,主動找話題,「改天我也來擺個攤,把衣服鞋子都賣掉。」
肖逸淡淡地說:「你?擺地攤?」
「喂,我怎麼就不能擺地攤了?」
「看來你真的很窮。」
「我不是窮,是沮喪。『喜宴』裡的臺詞。」
「你還看李安的電影?」
「那又怎麼了?」
「我以為你只會看『小時代』。」
沈蜜停住,「肖先生,我在你心裡到底是怎樣的人啊?」
肖逸笑了一下,彎下身子。
沈蜜本以為他是蹲下去系鞋帶,沒想到站起來後他手裡多了個兔子樣式的指甲剪,她模糊的視線裡,只看見他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零錢給了老闆,然後把指甲剪遞給了自己。
肖逸見她不接,擰了擰眉,「拿著啊。」
「哦。」沈蜜接過那個兔子造型的指甲剪,仔細剪掉了那個還剩一半的指甲,指甲斷裂的滋味並不好受,有了裂痕之後很刺人,怪不舒服的。
剪完指甲,她將小兔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眯起眼睛笑了,「沒想到你還滿有少女心的嘛,嘻嘻!」
肖逸一邊的嘴角斜斜地翹起來,「你喜歡就送你吧。」
「真小氣,送個指甲剪給女生當禮物。」沈蜜撇撇嘴,卻還是把指甲剪放進了包包裡。
肖逸邊走邊說:「北子已經幫你找到房子了,後天就能搬。」
「果真是神通廣大。」沈蜜驚喜。
「搬家需要我幫忙嗎?」肖逸問。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沈蜜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賴上了他,什麼都要找他幫忙。
「嗯,明天我有事回母校一趟,後天如果我有時間的話再聯繫,有空我一定幫你。」
「謝謝,那我先走了,再見!」見她家到了,沈蜜跟肖逸道別,慢慢爬上樓梯。
半路上,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她沒錢啊,沒錢怎麼請搬家公司?該死,她為什麼要把賺的錢全拿去做頭髮啊!
要不然真的去擺攤好了,她的那些衣服啊、鞋子啊雖說都是舊款,但賣點錢應該不成問題,這筆錢正好用來找搬家公司。
可是讓她去擺地攤……開玩笑的吧?
隔天一早,沈蜜一邊刷牙,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吾日三省吾身,看臉,看體重計,看餘額。」
她剛剛用App查過了,戶頭餘額只剩九十八元,連去自動提款機都領不出來。
「我怎麼就窮成這樣了呢……」沈蜜刷好牙,沮喪的狂抓頭髮。
她望著浴室裡各種牌子的洗髮精,走出來看看梳粧檯上每個都只用了一半的名牌化妝品,以及衣櫃、鞋櫃裡的衣服鞋子,感覺它們都變成了一張張嘲諷的笑臉。
「讓你們笑,讓你們笑!」沈蜜拿起一瓶Dio「香水,瞪大眼擺出兇狠的模樣,「再笑把你們統統賣掉!」
下一刻,她表情緩和一些,將香水放下,溫柔地摸了摸它的頭,「好了好了,不賣你,我喜歡你的味道。」接著,她轉而走向衣櫃,指著裡頭的衣服,「可是你們都得賣掉!」
沈蜜將衣架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又在珍藏已久的名牌服飾、鞋子之間挑挑選選老半天,最後不舍的拎出一些打包,出門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4:07
第3章(2)
高級公寓不遠處有個大學,附近有一條街,商鋪林林總總,由於學生眾多,無論白天夜晚都很繁華。
下午兩點,一身名牌的沈蜜穿著銀色高跟鞋,左手撐著洋傘,右手提著一個大大的手提袋,戴著墨鏡,步入了人流湧動的街道,看起來不像要擺攤,倒像是明星來逛街。
白天出攤的人不算多,沈蜜找了一塊位置還算不錯的空地,將包包放下來。旁邊的位置是個賣摺傘的小姐,二十歲左右,驚訝的打量著沈蜜。
沈蜜摘下墨鏡,拿出粉餅補妝,然後把包包裡的瑜珈墊放到地上,將那些套著透明塑膠套的衣服一件一件擺到瑜珈墊上,外加五瓶沒有用過的乳液和精華霜,那些東西看得雨傘小姐都眼睛都直了。
重新戴上墨鏡,舉著陽傘,身子挺得直直的,一股烤魷魚的香味撲鼻而來,她不悅地皺皺眉,捏住了鼻子。
這時有兩個女大生手挽著手走過來,看到沈蜜的東西立刻停住了。
「這個不錯!多少錢啊?」她們蹲下來,喜歡地摸來摸去。
沈蜜沒想到生意來得這樣快,想了想,便伸出五根指頭。
「五百?」其中一人驚喜地推了推身旁的朋友,「好便宜!」
「是呀是呀,我也要買!」
沈蜜楞了楞,忙開口道:「我的意思是五千。」
聞言,兩個女生頓時縮回了手,仿佛那些衣服是什麼燙手山芋。
「我買這衣服花了五千,只穿過一次。」沈蜜實話實說。
「二手的還這麼貴,哪有人這樣賣東西的。」兩人明顯無法接受,趕緊站起身走了。
沈蜜臉一紅,輕咳一聲,站得更直了。
不一會兒,又有一個女大生注意到她的東西,蹲下來看化妝品。
「這睫毛膏怎麼賣?」
「兩百。」沈蜜想,剛才開了那麼高的價把人嚇跑了,這次就開低一點吧。
「兩百?!」女大生驚呼。
「同學,這可是蘭蔻的正品啊,全新的,你看,包裝都沒拆。」
女大生變了臉,放下睫毛膏站起來,「老闆娘,蘭蔻正品哪可能只值兩百?我可是識貨的,不要拿假貨來糊弄學生好嗎!」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被刮了一頓的沈蜜氣得發抖,她從來就沒有買過假貨!
這時旁邊的雨傘妹妹忍不住搭話了,「坐一會兒吧,給你個凳子。」她把一個帶靠背的塑膠凳子遞給沈蜜。
「謝謝。」沈蜜確實累了,優雅地坐了下來,一雙美腿交迭,依舊撐著傘。
「小姐,我看你不像擺攤的啊。」雨傘妹妹問。
沈蜜推了推墨鏡,「哦,我出來體驗生活。」
「哦哦哦,我就說嘛!你手裡這把傘沒有六、七百塊可買不起。」
沈蜜轉頭看著雨傘妹妹,「你在這兒擺多久了?」
「生完小孩就在這兒擺攤了。」
「你這麼年輕就有孩子啦?」沈蜜驚訝地上下打量她。
雨傘妹妹羡慕地看著她漂亮的衣服和雨傘,「奉子成婚嘛,我老公在工廠上班,拿著餓不死也富不了的薪水,我就出來擺攤,孩子由我婆婆幫忙帶。」
「是這樣啊……」沈蜜點點頭。
「嗯,真羡慕你們啊,不用為生活煩惱。」雨傘妹妹憨厚地笑笑。
肖逸從B大出來,儘管天氣炎熱,他依舊穿著一條休閒長褲,白色襯衫,黑色皮帶的手錶扣在手腕上,這一身凸顯氣質的裝扮是妹妹肖瀟幫他選的,肖瀟跟在他身旁,像老媽子不停囑咐,這要是換了別人,肖逸早就煩了,可他依舊配合的點頭,看起來是耐著性子在聽。
「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我在聽。」
「這次的研究生報名你一定要重視,只有考上了研究生,你才有希望重新回到醫院工作,我不遠萬里從美國回來,就是為了督促你。」
肖逸無奈地笑笑,「我已經二十七歲了,腦子大概都生銹了,怎麼念書啊。」
肖瀟看他興趣缺缺的樣子,鼓勵他道:「哥,你別灰心嘛,想當年你也是B大醫學院的高材生啊,雖然是萬年第二。」
「池穆考第一,我願意做第二。」
肖瀟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嘖嘖,真是基情四射啊,我真的很懷疑你當年是不是跟池穆哥產生了不被世俗接受的特殊感情,才會……」
肖逸笑了,戳她腦門。「想像力真豐富。」
肖瀟撒嬌,「哥哥,說真的,你好好準備研究生考試好不好?周院長已經幫你聯繫了,他那麼看重你,你不要老是一副看破紅塵不爭名利的樣子,找一找生活的動力好不好?」
肖逸覺得脖子癢,抓了抓,「你指望一個被判了三年緩刑的人找到生活動力?」
一聽到「緩刑」兩個字,肖瀟的笑容就收住了,「會沒事的,哥只要不惹事,平平安安地度過緩刑期就不用坐牢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看她害怕了,肖逸趕緊轉移話題,「瀟瀟,你看哥的脖子。」
肖瀟望過去,這才發現剛剛被他抓過的地方已經紅了,變成了一粒一粒的疹子,心疼地說:「周辛苑說開車到校門口接我們的,怎麼還沒來?要不,後面那條街有賣防紫外線的傘,哥,我先幫你買一把吧!」
說完,她把自己包包上纏著的一條裝飾性方巾拆了下來,不由分說系在了肖逸的脖子上,然後拉著他走向了不遠處的街道。
此時的沈蜜看著雨傘妹妹投來的羡慕眼神,好半天才尷尬地說:「我老實跟你說,我不是來體驗生活的,我是需要錢才出來擺攤。」
雨傘妹妹微微詫異,「真的嗎?」
沈蜜歎了口氣,有些惆悵,「你知道嗎?沙特王子一出生,一周的零用錢就有六百萬美元,可是他也不一定活得快樂,唾手可得的生活會磨掉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你每天早起的動力比六百萬都要貴重。」
雨傘妹妹笑了,「有道理,我的動力就是給我女兒賺奶粉錢。那你呢,你的動力是什麼?」
沈蜜聞言,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錯愕,「我呀?」想了想,猶豫道:「應該是為了買更多的高跟鞋吧。」
「高跟鞋再好看也會過時呀,你看你不是把它們給賣了?」
沈蜜摘下墨鏡,看了看那些高跟鞋,心裡一陣空虛。
是啊,她的動力到底是什麼呢,她現在的感覺像是活一天就賺一天,一點目標都沒有。
正出神的工夫,雨傘妹妹那有客人上門了。
「有沒有防紫外線的雨傘?要最好的那種。」
「您看這把行不行?」
「不行,品質不夠好,你有沒有像她手裡的那種雨傘……沈蜜?」
沈蜜聽見有人叫自己,下意識把傘拿開,正好對上了肖瀟的視線,肖瀟身後站著肖逸,此刻他的身子彎成九十度,從傘底下看著她,眉毛挑得老高,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
沈蜜得全身一震,臉頰仿佛著了火,她立刻將雨傘壓低,裝沒看見肖逸。
可惜,他好聽的聲音還是在頭頂上方響起了,慵懶中帶著一股漫不經心,「別擋了,看見你了。」
沈蜜只能把墨鏡戴好,把傘拿開,重新抬起頭,做出明星被採訪時的表情,淡定地說:「好巧啊,你們怎麼來這兒了?」
肖逸居高臨下地看了一遍她攤位上的東西,說:「我昨天不是說過要來B大辦事嗎?」
「哦。」沈蜜沒再說什麼,原來這附近的大學就是B大啊。
倒是肖瀟顯得有些尷尬,她記憶中的沈蜜可是富家女,沒想到第二次見面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實在是不尷尬都難。
「我哥有日光疹,怕曬,我就想著給他買把傘。」肖瀟捂住身上的名牌鏈條包,笑著搓搓手。
沈蜜想起周辛苑好像也說過這件事,推下墨鏡,把自己的傘遞給他,「用我的傘吧。」
肖逸沒有拒絕,接了過來撐在頭頂。
肖瀟乾笑一聲,蹲下來道:「哇,這些衣服真好看,還有這個包,沈蜜,你品味真不錯。」
沈蜜笑了,「你喜歡哪個儘管挑,我送你。」
「真的嗎?」肖瀟知道這樣沈蜜會高興一些,如果硬要給錢,她反而會生氣。
「真的。你喜歡哪個?」
肖瀟看了看,挑了一個精巧的水晶胸針,「蜜蜜,我喜歡這個。」
沈蜜直接遞過去,「拿去吧,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用跟我客氣。」
肖瀟笑著看看肖逸,又看了看沈蜜,道:「那就謝謝了,這枚胸針我會妥善保存的。」
「嗯嗯。」沈蜜心裡高興,少了幾分尷尬。她看向肖逸,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肖逸啊,方巾不是這麼系的,重新弄一下吧,多醜啊。」
肖逸把絲巾摘下來,遞給肖瀟,「我也覺得醜。」
肖瀟嘟起嘴接過絲巾,瞪了肖逸一眼,對沈蜜卻換了一副友好面孔,「我哪會系方巾啊,我的手比豬蹄都笨,不如蜜蜜,你是時尚達人,要不你幫我哥系吧?」
肖逸拿出一根煙點上,夾著煙對肖瀟擺了擺手,「不帶了,熱。」
沈蜜覺得幫他系方巾這種事,就像是女人幫男朋友打領帶一樣,太曖昧,還是不要好了。
「對呀,太熱了,這不是有傘了嗎?肖逸,傘你先拿去,記得還我。」
「成。」肖逸點點頭,一百九的個子舉著把女性化的傘,看著多了幾分秀氣。
肖瀟眯起眼睛微笑,用手順了順黑亮的馬尾,「行,蜜蜜,那我們就走了啊!」
「走了。」肖逸夾著煙,對她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
沈蜜保持著笑容朝兄妹倆揮手,待到他們倆轉身的時候,笑容漸漸地收了起來,在心裡對自己說:沈蜜,沒什麼的,擺攤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可是她的心情還是很壓抑,想起第一次去監獄裡探視父親時,父親看到她詫異又心疼的眼神,還微微地將頭側了過去,想必父親那時的心情就跟她現在一樣吧。
「蜜蜜,好好照顧自己,爸爸很後悔沒能給你留下一些錢,你以後該怎麼辦呢?」沈父歎道。
沈蜜當時就哭了,臉上昂貴的妝容全花了,「爸爸,我不要錢,我就要你陪著我!」
「傻孩子。」沈父也哽咽了,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罪行有多重,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蜜蜜,不要學爸爸,你要好好活著,踏踏實實地活著。」
踏踏實實地活著,說起來簡單,可是談何容易?
從前,她覺得生活不過就是一輛列車,順著軌道走下去就好,從沒有人告訴過她,有一人道條軌道會突然消失,她站在茫茫迷霧中,寸步難行。
「不好意思來晚了,剛好有點事。」周辛苑下了車,笑盈盈地迎向他們。
肖逸對肖瀟努了努下巴,「你先上車,我把這根煙抽完。」
肖瀟坐上副駕駛座,周辛苑替她正了正胸前別著的胸針,「挺漂亮的。」
肖瀟眯起眼睛,笑起來和肖逸有七分相似,「我朋友送我的。」
周辛苑點點頭,湊過來小聲問:「你哥去見所長,結果怎麼樣?」
肖瀟也壓低了聲音,「所長挺喜歡他的,並沒因為我哥在緩刑期就看不起他,所長說我哥念大學的時候就聽過他,覺得他很不錯。」
周辛苑松了口氣,「那就好。肖瀟,我今天帶你們去打高爾夫球吧,怎麼樣?」
「行啊!」
「我這人木訥,你要幫忙活躍活躍氣氛啊,回頭請你吃好吃的。」
肖瀟舉起雙手,「先說好啊,我是個有原則的人,對想要接近我哥進而拉攏我的女人,我一貫的態度就是『三不政策』,不主動,不承諾,不拒絕。」
周辛苑笑了,「行了行了,知道你忠心護主不受誘惑,但你也看在我喜歡肖逸這麼多年的分上,幫幫我嘛!」
「那好吧,一個當媽的人可以靜靜地看著你們眉來眼去。」
「呵呵,喊你哥上車。」
「哥,別抽了,上車!」
肖逸抬眼,看見車上兩個女人正望著自己笑,把煙熄了,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等到了高爾夫球場,只見肖逸膝蓋微彎,上身挺直,用力揮杆,小白球遠遠地飛了出去。
肖瀟在一旁鼓掌,「哇,我上次回國時哥你還是個菜鳥,現在可厲害了!」
肖逸看了看周辛苑,「辛苑教的。」
周辛苑低頭笑笑,臉上充滿了溫柔。
肖瀟拿起周辛苑的球杆,問她哪裡買的,周辛苑回答說英國,兩個女人便從英國談到了紳士,又從紳士談到了之前很紅的「新世紀福爾摩斯」。
追劇的話題不是一時半刻說得完的,看著妹妹和好友嘰嘰喳喳,肖逸打完了球,默默坐到一旁喝了口水,掏出手機LINE給沈蜜:賺多少了?
沈蜜很快回傳:一千二。嚶嚶嚶,救命……還附帶一個哭泣的表情。
肖逸想了想,LINE給劉北北:打電話給我。
劉北北默契十足,立刻就打電話過來。
見肖逸的電話響了,周辛苑和肖瀟停止了談話,看向他。
「北子,怎麼了?」肖逸蹲下系鞋帶,隨手按了擴音。
劉北北的聲音傳來,「肖逸,我現在有點事,你能不能過來幫我一下?」
「沒問題,很著急嗎?」肖逸系好鞋帶,站了起來。
「很著急!你快點過來,快點快點!」
肖逸為難地看了一眼周辛苑和肖瀟,「可是我在陪妹妹和朋友。」
周辛苑連忙說:「北子那麼著急,你快去吧。」
「是呀,哥,你不用管我們。」
「好吧,那你們別待太晚。」說完按掉擴音,邊走邊小聲說:「謝啦,兄弟。」
另一頭,沈蜜無聊地快要睡著了,卻又被烤魷魚的味道給嗆醒,不住地咳嗽。
天已經黑了,大學生們開始出來吃飯,人群接踵而至。
沈蜜捂著嘴,正咳嗽著,一個粉紅色的口罩遞到了她的眼下,她一抬頭就看見了肖逸。
他換下了下午見面時的那身休閒男裝,穿著一套淺灰色的運動服,頭髮還有點濕,應該是剛剛運動回來。
「你怎麼來了?」沈蜜把口罩戴上,站了起來。
「無聊,來看看你的成果如何。」肖逸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
沈蜜本就長著一對尖尖的招風耳,再被口罩的鬆緊帶向前一拉,兩隻耳朵顯得更大了,像個小精靈,多了幾分可愛的傻氣,她沮喪地說:「我腿都麻了,才賣出一瓶BB霜。」
肖逸長腿一邁,跨進了她的攤位,與她站在一起,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學一學旁邊正高聲叫賣的雨傘妹妹,「看人家多會做生意,你為什麼不吆喝兩聲?」
「才不要!」隔著口罩,她悶悶地說,「讓我像攤販一樣,我可喊不出口。」
肖逸挑挑眉,「你現在難道不是攤販?」
「我……」沈蜜無言以對。
肖逸耐著性子催促,「喊,不喊誰買你的東西?」
「喊什麼啊?」
「賣什麼就喊什麼。」肖逸見沈蜜用一副逼良為娼的悲壯眼神望著自己,絕情地說:「看我做什麼?喊。」
沈蜜掀開口罩,急促地喊了一句「賣衣服」後又迅速戴上了口罩!
「……你這是叫賣還是打嗝呢?」肖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賣衣服!賣衣服!賣衣服!」沈蜜發洩般連續喊了三聲,瞪著他,「怎麼樣?」
肖逸輕輕點頭,「不錯,繼續。」
「賣衣服!賣衣服!賣衣服!」
沈蜜本來覺得自己傻極了,沒想到還真的招來了一個女孩子。
「看看,哇,這衣服品質好好,多少錢啊?」
沈蜜剛要說話,肖逸搶先一步開口,「先看看喜不喜歡。」
那人抬頭看了肖逸一眼,笑了,「滿喜歡的,款式不錯,品質更不錯,便宜點行嗎?帥哥。」
肖逸露出了八顆牙的招牌笑容,「現在的學生都這麼會說話嗎?你的話,送你我都不心疼。」
沈蜜在口罩後面撇嘴翻白眼,東西又不是你的,你當然不心疼。
女大生臉一紅,明顯很高興,「哈哈,那就這件吧,我是學生,沒有多少錢,可不要欺負我哦!」
「這件是專櫃貨,我原本賣五千的,算你一千九就好。」
「這麼貴啊?便宜點嘛!」
「對你來說不貴。你穿的裙子怎麼說也要千把塊吧。」
女大生嬌滴滴地瞪了他一眼,「真會說話,這件裙子三百塊買的。」
「你穿看不出來是便宜貨。」
沈蜜雞皮疙瘩都快要冒出來了,不禁打了個哆嗦,斜眼看著肖逸,他這是做生意還是調情呢?
偏偏那女大生真吃這一套,笑著問:「行啊,那你送我什麼?」
肖逸看了看,蹲下來拿起一枚胸針,借著對面商店投射過來的燈光,遞到她眼前,「這枚水晶胸針喜歡嗎?」
女大生楞了幾秒,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付錢。」肖逸站了起來,爽快地說。
大概是覺得跟帥哥不好意思講價,女孩子爽快地掏出了兩千塊錢,肖逸接過來,遞給還處在震驚中的沈蜜,「找錢。」
「哦哦!」沈蜜趕緊拿出一百元給那名女大生。
等人一走,她立刻像是看大色狼一樣看著肖逸,後退了一步。
肖逸彎身把她原本坐著的塑膠凳子拉過來,穩穩地坐下,淡淡地說:「接著喊。」
從七點到十點,沈蜜一直充當不插電擴音器的角色,而肖逸則成了陪說陪笑陪調情的金牌銷售員。
「九千九百九十六塊錢!」沈蜜數完最後一張,興奮的眼眸像是幾百瓦的電燈泡,發出驚喜的光芒。「哇塞!你太厲害了,一晚上賣了將近一萬塊!」
肖逸並不覺得稀奇,「不過是四件衣服跟兩瓶香水。」
沈蜜的嗓子已經快冒煙了,聲音沙啞地說:「欸,我家裡還有好多東西呢,我雇用你當銷售員好不好?我讓你抽成。」
肖逸卷起瑜伽墊,塞進她的大包包裡,「想錢想瘋了你。」
別說冷嘲熱諷了,就是肖逸現在罵她,她也會把他當神一樣對待。
「你也餓了吧?走,我請你吃飯!你說吧,吃法國菜還是印度菜?」沈蜜一手攥著錢,高興得手舞足蹈,乾癟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肖逸把收拾好的東西一提,撓了撓手上被蚊子叮的包,說:「你又想把錢全花光啊?好啊,我帶你去TB吃一頓。」TB是市中心最貴的一家法國餐館。
沈蜜一聽,立刻將錢捂在胸口,她杏眼圓瞪,誇張的道:「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這些錢是我的命!我不要去什麼TB,我不要!」
她搖頭晃腦\'神情驚恐的樣子逗笑了肖逸,笑著罵她,「神經病。」
沈蜜嘿嘿地笑了,「那你說唄,吃啥?」
「愛吃甜的還是辣的?」
「辣的。」
「走吧!」他的長腿總是比嘴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4:30
第4章(1)
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橋段,我是不信的。
沈蜜的手緊緊捂著身上裝著錢的包包,跟著肖逸的腳步走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巷子,巷子裡有許多樹,樓與樓的間距不大,雖說家家戸戶都亮著燈,但還是顯得昏暗。
她把不小心踩到的易開罐丟進垃圾桶裡,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跟肖逸並排走。「你確定你不是要把我給賣了?」邊問邊警惕地盯著牆頭上盯著自己看的黑貓。
「怎麼?你還想用自己賣四塊錢好湊個整數?」肖逸挑眉。
沈蜜瞪了他一眼,「我一個妙齡女子難道就值四塊錢啊?」
肖逸忽然停住腳步,轉過頭來,在路燈下擰著眉毛看她,那表情像在看著一個外星人。
沈蜜不知道他這個審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地問:「怎麼,我說錯了什麼嗎?」
肖逸又變成了那副痞痞的樣子,嘴角勾起笑,「沒有,信息量太大而已。」
沈蜜瞪了他一眼,扭頭不理他,不久,她終於見到了一絲光亮,轉個彎,那家小吃店便呈現在眼前。
那是一家沒掛招牌的小店,店主把一樓的陽臺打通了,變成一道門,外面擺著五、六張小桌,接了條電線掛在木頭杆子上,在這靜謐的巷弄裡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此時那幾張桌子已經全部坐滿,奇怪的是,客人們喝著啤酒吃著串燒,竟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一點也不像其他的店。
「坐。」肖逸不知道從哪裡給她拿了個塑膠凳子。
沈蜜用手順一下裙子,就在旅行箱蓋子般大的小方桌旁優雅地坐下,桌子上有沒擦乾淨的油,她的手只好放在了膝蓋上。
肖逸挺紳士的,一看就是經常跟女生出來吃飯,先把功能表推過來讓她點。
沈蜜接過菜單,問道:「這兒的人怎麼都不說話呀?」
肖逸看向正在屋裡屋外忙活的老闆,那老闆也看見了他,笑著和他揮手,肖逸也揮了揮手,那老闆便一瘸一拐地端著盤子進了屋。
「這裡的老闆以前是個軍人,可惜在一次地震救援行動中壓斷了腿,退役後就開了這家燒烤店,原本附近住戶是不讓開的,說怕會太吵,老闆就拜託客人們吃飯的時候不要大聲喧嘩,久而久之來這兒的人都養成了小聲說話的習慣。」
聽了這段故事,沈蜜看看那跛腳老闆,再看看低頭細語的客人,心裡忽然一陣溫暖,不禁想起了梵穀的那幅《夜晚露天咖啡座》,深藍色的靜謐夜空下,暖黃色燈火成了夜行人的避風港。
沈蜜第一次來,不知道什麼好吃,乾脆讓肖逸點,肖逸點了二十串炸板腸、二十串牛肉,外加兩碗珍珠湯。
「這串燒好吃在哪兒啊?」沈蜜問。
肖逸說:「吃了你就知道了。」
沒多久,炸串都上來了。
老闆拍了拍肖逸的肩膀,小聲說:「好久沒過來啦!」
「嗯,一個人不願意走這麼遠。」肖逸說。
老闆一笑,看看沈蜜,「這回有兩個人了,以後常來啊!」
肖逸看了沈蜜一眼,她立刻低下頭喝珍珠湯。
老闆一走,沈蜜就等不及了,拿起一串牛肉就往嘴裡放,卻被肖逸拍了一下手,剛到嘴邊的肉就被他奪了過去。
「不是這麼吃的。」他拿著牛肉串給她做示範。
沈蜜面前擺著兩個鐵盤,一個盤子裡放著黃色的醬料,一個盤子裡放滿了紅色的辣椒醬,肖逸將牛肉先在黃色的盤裡滾了一下,又在紅色的辣椒醬裡蘸了蘸,這才遞給她。
「吃吧。」
沈蜜接過肉串,放進嘴裡咬了一口,重重地「嗯」了一聲,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吃好吃!牛肉好吃,醬料好吃,不過這辣椒太辣了。」她邊吃邊哈氣。
肖逸見狀去冰箱拿了兩瓶汽水,「啪!」的一聲,汽水被他用筷子輕而易舉地弄開了,一瓶放在沈蜜手邊,一瓶他直接喝。
沈蜜盯著他仰頭喝汽水的樣子,低頭拿起一根炸板腸,「肖逸,聽說你爸爸是救難隊員?」
肖逸表情淡淡的,歲月似乎已經洗滌了那段痛苦的往事,父親去世的影響,在他臉上已然找不到痕跡了。「你聽誰說的?」
「我高中那會兒不是小女生心理嘛,總是打聽你,從老師那裡知道的。」沈蜜問完就後悔了,於是將話題往別處帶,「記得那會兒你在食堂吃飯,總能多得幾塊肉。」
肖逸一笑,「那是因為我長得帥好嗎?」
沈蜜撇撇嘴,「長得帥還一直單身,你妹都結婚生子了,你什麼時候找物件啊?」
肖逸用竹簽戳了戳碟子,無奈地閉了閉眼,「你們女人怎麼都愛聊這種話題?」
和肖瀟一個樣,每天都是「你怎麼還不找對象」,誰規定成年以後就要找對象?要是沒有了單身狗這種生物,誰會在七夕到酒吧喝酒看球賽。
沈蜜笑了,「哦,剛才誰說的啊,自己長得帥!長得帥怎麼還單身?」
「誰說長得帥就得談戀愛?」肖逸把竹簽一扔,喝了口汽水。
「這倒也是。」
沉默半晌,肖逸突然說:「孤獨比將就有趣。」
沈蜜微微一怔,贊同地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你條件這麼好,可以去做模特兒或者考研究生,不像我,什麼也不會。」
「你會賣萌啊。」肖逸取笑道。
「去你的!」沈蜜一笑,丟了根竹簽過去。
肖逸身手敏捷地躲開了。
這頓裡在愉快的聊天中結束,回家後,沈蜜打包好東西,望靈蕩蕩的房子,靠在牆邊站了好一會兒,才拿了衣服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她打開電視,享受著最後一晚的大沙發和家庭電影院,她拿過手機打開LINE,用簡訊發了個加好友請求,肖逸同意了。
沈蜜有點小激動,發了語音訊息過去。
此時的肖逸在看韓寒的小說,不時笑出聲來,肖瀟幫Vogt洗完了澡,走過去把書抽了出來,「哥,你怎麼還不去複習?別怪我沒提醒你,距離研究生考試剩不到半年時間了。」
肖逸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走到書桌前翻了幾頁書。
肖瀟問:「你最近跟沈蜜走得挺近嘛?」
「朋友而已。」肖逸頭也不抬地回答。
「可你昨天跟她見面了,而且我聽北子說你明天要去幫她搬家?」
「看時間。」
肖瀟去廚房搗鼓了一會,遞給他一杯咖啡,「其實我覺得沈蜜不錯,我已經很少見你對哪個女生這麼上心了。」
「她挺有趣的。」肖逸面無表情地又翻了一頁書,其實壓根沒看進去。
「就僅僅是挺有趣,沒有別的?」
「沒有。」
手機傳來提示音,肖逸點開,立刻傳來沈蜜的聲音——
「明天你有時間嗎?能來幫我搬家嗎?」
肖瀟也聽到了,一副宮鬥劇裡壞妃子的嘴臉,冷笑幾聲,「哼哼,還說沒有?」
肖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白晰的拇指按下語音,說:「明天要上班。」
沈蜜聽到他冰冷的回復,頓時揪住抱枕,像個沒電的機器人,無力地趴在了沙發上。
「哦,心好痛!」
從高級公寓搬到素以老年社區著稱的夕陽紅社區,搬家工人看沈蜜的眼神滿是打量。
她不怎麼在意,和向銀行請了假,手裡拎著愛馬仕包包的楊予曦,送走了搬家公司的工人後便一起打掃屋子。
這個社區位置不錯,近處是電視臺,附近有商場,超市、購物中心出門走幾步就到,生活和交通都很方便,一室一廳一衛,雖然老舊但維持得不錯,除了洗衣機,其他電器都不缺。
沈蜜往櫃子裡塞衣服,楊予曦幫忙掃地,掃完地又搬了個凳子踩上去,將她的鞋盒塞進最高處的壁櫥裡,沈蜜走過來看見這一幕,抱住她的大腿蹭了起來。
「小曦,你太厲害了,怎麼壯得像個漢子,三兩下就幫我把屋子收拾乾淨了,求抱大腿!」
楊予曦笑了,「腿麻了,還不給本宮捶一捶?」
「奴婢遵命!」沈蜜像個小丫鬟一樣給楊予曦捶腿,捶了一會兒,又抱住蹭啊蹭的。
楊予曦踮著腳把東西都擺好,拍了拍手上的灰,低頭看著這個偷懶的人,說:「你啊,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一個人怎麼活下去?趕緊找個對象。」
沈蜜抱緊她的大腿,「我——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楊予曦從凳子上下來,擦擦汗,用沾滿灰塵的手去捏她的臉,笑容滿面,「那你給我做道蜜汁排骨我就跟你在一起。」
「那有什麼問題?」沈蜜頂著被她摸得髒兮兮的臉,轉身進了廚房,系上圍裙,其實在楊予曦來之前,她就把她愛吃的食材都買好了。
楊予曦在廚房門口問:「哎,我問你,你跟那個肖逸什麼關係?」
沈蜜擰開水龍頭,「就老同學碰見了,互相幫忙的關係啊!」
「蜜蜜,我可提醒你啊,這個肖逸現在沒有正經工作,人也痞裡痞氣的,你不要學少女犯花癡,帥哥就是用來看看,不實用。」
沈蜜反問:「那送你愛馬仕那位就實用啦?」
「你說北子?」
「對啊,我告訴你一百八十遍了,他不可靠。」
「行行行,我少跟他來往還不成嗎!可有便宜誰不占啊,我那包包怎麼樣?」
沈蜜撇撇嘴,「你要是用膩了,可以送給我去擺攤。」
「呿,你就是嫉妒!」
「還想不想吃排骨了?」
「想想想!」
吃完飯,沈蜜送走楊予曦,想著沒有洗衣機實在不方便,就去附近的商場轉了轉。
她手頭的錢不多,有限的生活閱歷更是讓她連一台洗衣機多少錢心裡都沒數,商場的銷售員們看到她的穿著打扮態度都異常熱情,不停地推薦最貴最新的品種,沈蜜聽來聽去,心裡咚咚咚直打鼓,攥著名牌包的手心濕答答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逛一逛國產品牌,雖然那些品牌她聽都沒聽說過,可價格方面算是十分符合她目前的經濟狀況。
沈蜜進了一個叫VOG的國產品牌洗衣機店,一個銷售員都沒有,沈蜜隨便看了看,朝著倉庫方向喊,「有人嗎?」
沒多久,一個點頭哈腰的男人出來了,緊接著又出來一幫人,他們都穿著制服,圍著一個一百八左右的男人,他像是來巡視的,穿著長相都有點像韓劇裡的富二代。
沈蜜可不管他是誰,不太滿意地對那些銷售員道:「你們還做不做生意啊?我在這裡等半天了,一個人都沒有。」
那個男人朝她看過來,神情一怔,叫出了她的名字,「沈蜜?」
沈蜜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有種熟悉的感覺,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你認識我?」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這個月第二次見到你了,這是不是一種緣分?」
沈蜜看著他那雙桃花眼,回憶半天,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他——KTV!那天她被徐冰冰耍了,去KTV送麻辣藕片時見過這男的。
沈蜜冷著臉說:「我不記得我認識你。」
男人也不生氣,問道:「你來買洗衣機?」
「逛逛而已,你們這種不認真接待顧客的店我沒有興趣。」沈蜜說完,轉身就走。
下一秒,她卻聽見身後的人不疾不徐地說了一句,「你嘴巴還是這麼毒。」
沈蜜覺得莫名其妙,沒有理他,出去又轉了一圈,可惜其他店都太貴了,她身上只剩下五千塊不到,又不想動肖逸的錢,便決定再等等,順著手扶梯下了樓,剛要出商場大門,一個銷售員叫住了她。
「小姐您好,我是VOG品牌的銷售員,我們今天是產品上市四周年,您是第四十個來我們店裡的客人,所以按照活動內容,我們可以提供三折的優惠,請問您有興趣購買我們的新款全自動洗衣機嗎?」
「三折?」沈蜜楞楞地接過宣傳單一看,果然有這個活動,「多少錢?」
「原價一萬五千多,現在只要四千五。」
「四千五?」
「是的,只要留下您的聯絡方式和位址,我們就會送貨到府。」
沈蜜半信半疑地填下資料,可沒想到當天下午,洗衣機真的送來了,她高興的配合品牌銷售商加入了會員,也掃了QR Code加了VOG的LINE。
沈蜜對這個牌子並不瞭解,便打開了官網查看,在企業簡介下面,她看見了今天在商場見到的那個男人的照片,旁邊有簽名,還有一行簡介:VOG集團創辦人——聶永恆。
「聶永恆……」沈蜜在嘴裡反復咀嚼這個名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就在她仔細回憶的時候,一條未顯示電話號碼的簡訊發了過來:我家的洗衣機,好用嗎?
沈蜜楞了一下,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過……
大一的某個冬天,一大清早的,校園廣播就放起生日快樂歌,聶永恆托著華麗的大蛋糕站在沈蜜面前。
「我叫聶永恆,永恆不變的那個永恆,視覺傳達設計系。沈蜜,祝你生日快樂,希望我是今天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的人。」
沈蜜披著大衣,內著睡衣腳穿毛絨拖鞋,白晰的臉上非但沒有驚喜,反而多了幾分無奈。
她站在宿舍門口,抱著肩膀,嚴肅地看著面前這個將最大號牛仔褲穿得快要裂開的胖子,「聶永恆是吧?我聽說過你,你喜歡我?」
聶永恆沒想到她這樣淡定和直接,肥胖的臉上染上一陣紅暈,低下頭去不說話。
沈蜜聽著廣播裡的生日快樂歌,說:「我不知道你動用了什麼關係讓校園廣播一大早就為我放歌,但你為了泡妞吵醒了整個學校的同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聶永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只是覺得你像個公主,要用最浪漫的方式對待你,沒想那麼多……」
「行,那我告訴你,對不起,我對你沒感覺,你可以回去了。」
這件事過後,聶永恆消失了一段時間,直到大一下學期,學校以低價收購了一批二手洗衣機,洗衣機被安置在女生宿舍時,所有女生都沸騰了,因為每一台洗衣機上都印著「沈蜜最漂亮」五個小字。
後來沈蜜聽說,聶永恆家就是做二手洗衣機回收的,她立刻帶著寢室裡一個要好的同學去找聶永恆。
「聶永恆,你這樣讓我很困擾。」沈蜜說。
沈蜜的室友一臉不屑,「對啊,聶永恆,不是做個小買賣就能充當富二代,富二代可是以億來論資產,你們家能跟蜜蜜家比嗎?」
聶永恆眉頭皺了一下,低下頭不說話,好半天才問:「我們家的洗衣機,好用嗎?」
沈蜜噗哧一聲笑了,「聶永恆,真拿你沒辦法。我把話說在前頭,我真的不喜歡你,這麼說吧,我不喜歡胖子。」
她室友哈哈大笑,聶永恆的臉一下子刷白了,怔怔地看著她。
再後來,洗衣機的事情傳到了另一個喜歡沈蜜的男同學那裡,那男生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帶著一幫同學去找聶永恆「談話」,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聶永恆便退學了。
想到這裡,沈蜜握著手機,盯著螢幕上那熟悉的問句,再看看官網上的那張照片,完全不敢相信他就是當年那個胖子。
學生時代的她覺得對待不喜歡的追求者,不拖泥帶水地拒絕是報答對方抬愛的最好方式,然而現在想想其實滿傷人的,如今風水輪流轉,看來又多了一個看她笑話的人。
沈蜜把簡訊刪了,又打開LINE,望著肖逸的頭像出神。
這時,周辛苑傳了訊息過來:沈小姐,週末我家有聚餐,您方便來工作嗎?
沈蜜剛要回復,就看見聶永恆發送好友邀請,她沒有理會,回復了周辛苑說她願意去。
以她現在的處境,面對做一頓飯給幾千塊的肥差兼職,于情於理都無法拒絕。
一轉眼就到了週末,沈蜜一覺睡到自然醒,窩在床上玩手機遊戲,看了一部最近熱門的古裝劇,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這時,手機傳來了好友邀請,一看是聶永恆,她沒好氣地刪掉簡訊。
但他好似不知放棄為何物,又傳了一次,這次附上了一句話小公主?
她連理都沒理,直接把簡訊刪了。
結果這傢伙居然又傳了第三次:再不加好友我就開車去你家樓下。
沈蜜皺眉,只能同意了他的好友請求,沒好氣地發了一條語音訊息過去,「聶永恆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頭很快傳來一個哭泣的表情,接著是一條語音訊息,「又被公主罵了,不過還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
「神經病!變態!」沈蜜壓根兒就不想搭理他。
「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了,你一個人在家嗎?週末沒出去玩?」
沈蜜依舊不理他。
「我沒別的意思,大家都是老同學,沒有生疏到說句話都不行吧?我怎麼得罪你了?」
沈蜜忍不住回復道:「聶永恆,你和徐冰冰是一夥的吧?組團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再纏著我我可要收門票了啊。」
聶永恆的聲音很有磁性,「我並不覺得你身上有什麼笑話可看,倒是你本人長得很好看,對了,門票一張多少錢?」
他的言詞雖然曖昧,但語氣卻很正常,反而顯得沈蜜莫名其妙,隨便沖人家發火。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語速超快地回復,「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出門了,先這樣。」
關掉了LINE,沈蜜換好衣服,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4:55
第4章(2)
周辛苑家近郊區,下了公車還要走上一段路才能到達,一進周家,沈蜜便聞到了一股熏衣草的香水味,她想起熏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
「沈小姐請進。菜我都買好了,就等你來了。」周辛苑的音色總是那樣溫和,與她良好的教養十分匹配。
「周小姐好。」沈蜜脫下高跟鞋,規規矩矩地擺上鞋架,穿上她遞過來的拖鞋。
「沈小姐連包包都沒帶?」周辛苑看著她指頭上勾著的鑰匙圏,問道。
「是呀,反正就一個手機,一串鑰匙,用手拿著就行了。」
周辛苑的目光在她的鑰匙圈上停留,道:「好漂亮的水晶鑰匙圈,可以借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沈蜜把鑰匙圈遞給她,自己進廚房忙活去了。
周辛苑欣賞著水晶掛飾,讚歎的說:「好美,我朋友也有一枚同款的水晶胸針呢。」
沈蜜楞了一下,她說的朋友難道是肖瀟?她記得她送給肖瀟的水晶胸針和這個鑰匙圈是一套的。
說話間,肖瀟帶著Vogt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提著禮品的肖逸。
沈蜜走進廚房忙活,聽見周辛苑對肖逸埋怨,「為什麼你每次來都要買這麼多東西,爸爸的保健食品已經吃不完了,你花這些錢做什麼?再這樣客氣我就要生氣了。」
肖逸低頭脫鞋不說話,似乎不打算因為她的埋怨而改變什麼,倒是肖瀟像個小女孩一樣,調皮地學起周辛苑的語氣,「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周辛苑捏了捏她的臉,「都當媽的人了,老像個小孩子。」
肖瀟笑著說:「行行行,你成熟,才二十六歲就像個家庭主婦一樣。」
她本是因為跟周辛苑熟絡才開玩笑,沒想到周辛苑笑容一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倉促地瞥了肖逸一眼。
這時Vogt的小鼻子動了動,忽然撒開媽媽的手,像個小饞貓一樣奔向廚房,站在門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好香,你在做什麼?我都餓了。」
沈蜜一邊翻炒一邊對他說:「這是鍋包肉,你喜歡嗎?」
Vogt用力地點點頭,我可以吃一塊嗎?」
沈蜜收回目光,「NO,現在還不行,可愛的小卷毛。」
「Vogt。」肖逸的聲音傳來,他走到廚房看到圍著圍裙的沈蜜,明顯一楞。
「Hi。」沈蜜抽空看了他一眼,打了個招呼又回到了煎煮炒炸之中。
「你又來做兼職?」肖逸問。
「嗯,」沈蜜並不看他,兀自忙碌,「剛買了個洗衣機,可惜用起來不太滿意,打算退回去買個好一點的,就出來賺錢了。」儘管沒有看他,她卻感覺肖逸一直在審視自己。
沈蜜俐落地裝盤,把剩下的一點放在小盤子裡,像是對待餓極了的小貓一樣,眼也不抬地將盤子推了推,「小卷毛,幫我嘗嘗肉有沒有熟。」
Vogt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賜,立刻捧起盤子對著鍋包肉吹氣,用手拿起一塊往嘴裡塞。
「oh!」他咬了一半就忍不住讚歎,「Yummy!」
肖逸伸手搶過Vogt手裡剩下的半塊肉丟進嘴裡,酥脆酸甜的口感瞬間充斥著整個味蕾,他的表情很是驚豔,「還真不錯。」
「哦!舅舅!你不能這樣對我!」Vogt哭喪著臉。
肖逸吮了吮手指,狠狠地揉了揉外甥的頭髮,「小饞貓。」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廚房。
很快的,一道道佳餚上桌,蔥油藕片、蟠龍茄子、西檸煎軟雞、鳳梨糖醋小排、杏仁鵝肝凍、魔鬼蛋、羅宋湯,每一道都色香味倶全。
Vogt圍著餐巾,頗有風度地坐在桌上,眼睛卻已經快要掉進菜裡了。
「這些都是你做的啊?」肖瀟驚訝地問沈蜜。
周辛苑禮貌地站起身來,接過沈蜜手裡最後一個盤子,笑著說:「是呀,沈小姐手藝真的很不錯,是我在任何一個餐廳都吃不到的味道。」
肖逸的手肘支在桌上,毫不避諱地看著沈蜜。
肖瀟豎起大拇指,「沈蜜,真沒想到你還會做菜。」
周辛苑詫異,「怎麼,你們認識?」
「認識啊,她是我哥的同學。」
肖逸拿起筷子,點點頭。
周辛苑恍然大悟,「難怪,那你的那枚胸針就是沈小姐送的了?」
「是呀,就是她送我的。」
沈蜜脫下圍裙,見周辛苑沒再接話,一臉審視地看著肖逸,儘管她想要掩蓋眼中的揣測,可這短暫的冷場還是說明了尷尬的存在。
她刻意開朗地笑著道:「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周辛苑收回目光站了起來,親切地道:「沈小姐,既然都是朋友,就坐下來一起吃吧。」
「不了,我還有約呢。」沈蜜隨口編了個理由。
「跟誰啊?」一直不說話的肖逸此時已經動筷子了,狀似不經意地問,似乎還記得她那句「我沒什麼朋友」。
沈蜜不知為什麼,心臟突然輕輕地痛了一下,耳根頓時發燙,幸好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她點開一看,見是聶永恆發來的語音訊息,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想都沒想就點開了。
聶永恆好聽的聲音傳了出來,「還是一個人在家嗎?出來聚聚吧。唱歌怎麼樣?沒有徐冰冰。」
沈蜜當著肖逸和周辛苑的面對著電話說道:「好的,我這就出去了,待會兒見!」她放下手機,傻笑了一下,對大家說:「朋友找我出去玩,都約好了,所以真不能多留。」
肖逸頭也不抬地吃菜,「嗯,路上小心。」
周辛苑倒是有淡淡的遺憾,「那好吧沈小姐,有空再一起吃飯。」
「拜拜蜜蜜!Vogt,跟阿姨再見。」
沈蜜走後,周辛苑去廚房端湯,肖瀟湊到肖逸面前說:「看見沒,你就是個單身公害!」
肖逸把Vogt放在自己的長腿上教他玩魔術方塊,表情淡淡地說:「我可什麼都沒做。」
「你趕緊找對象!」她怒瞪著他。
肖逸沒理她,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魔術方塊上轉動著,沒幾秒魔術方塊就已經恢復原狀,看得Vogt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這是看書不到五分鐘就睡著的舅舅做出來的事。
肖瀟壓低聲音說:「你拒絕了辛苑姊,那你喜不喜歡蜜蜜啊?」
肖逸迅速將拼好的魔術方塊打亂,塞回外甥手裡,不耐煩地看著她。
「別瞪我,我問好幾次你都沒有正面回答,我覺得很有問題。哥,你到底喜不喜歡蜜蜜?」
「別總問我喜不喜歡,喜歡的話我會去追。」
此時周辛苑從廚房裡走出來,純色的高領上衣顯得她溫婉賢淑。
肖逸說:「辛苑,別忙活了,坐下吃飯。」
周辛苑笑容溫暖,「沈小姐說,這個湯要多燉一會兒。」
肖瀟搖頭晃腦地感歎,「唉!辛苑姊,我要是男的我准娶你。」
周辛苑看了一眼正在喝湯的肖逸,「直接喝不燙嗎?哎,沈小姐的鑰匙怎麼在這裡?」
三個人一瞧,只見那有著水晶墜飾的鑰匙圈就放在桌上。
沈蜜離開周家,揉了揉發酸的臉頰,慢慢地走下樓,因為有一段很長的斜坡,讓穿著細跟高跟鞋的她走得很吃力,整整走了十五分鐘才到大馬路,她感覺肚子有點餓,在超商裡買了一塊小蛋糕,一邊走一邊往嘴裡送。
要是以前,沈蜜絕不會吃這種帶防腐劑的包裝食品,更不可能在大街上邊走邊吃東西,可她實在是餓極了,儘管剛剛在廚房烹飪了那麼多美味,她卻一口也沒敢偷吃。
吃完蛋糕,沈蜜拿出手機,準備給聶永恆傳LINE告訴自己不去了,正想著爽約的原因,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沈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
「Hi。」他輕快地打了聲招呼。
「我想跟你說……」
「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了。」
「你都把人叫好了啊?」
電話裡的聶永恆,聲音比起LINE裡頭更為正經,「老同學見面,我高興。」
沒想到他朋友都叫好了,這倒是讓沈蜜無法拒絕。
何況,現在回家做什麼?無非就是在手機上投履歷,或是窩在床上追劇罷了。
肖逸說得不對,孤獨不會比將就有趣,孤獨最可怕了。
「你在哪裡?」沈蜜問。
另一頭,肖瀟和肖逸在周辛苑家吃完飯後直接回家。
肖瀟在自己的房間裡換被單,兒子鑽進了被單裡不肯出來,肖瀟索性把拉煉一拉,將兒丁關進被單,給他一個教訓。
從臥室出來後,她看見本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肖逸立刻坐了起來,假裝在背書。
肖瀟搖了搖頭,操心地歎了口氣,問:「你的電腦呢?」
「賣了。」
「買的時候一萬多呢,賣了多少啊?」
「五千。」
肖瀟皺了皺眉,一邊掃地一邊說:「哥,你缺錢嗎?」
「不缺,我在攢錢。」
「喲,給誰攢啊?我家Vogt?」肖瀟問。
肖逸一手轉著筆,一手支著額頭,檯燈的暖黃色光芒打在他的臉上,筆尖在筆記本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女人。」
肖瀟眼前一亮,「你要攢錢娶老婆啊?」
此時Vogt被罩在白色的被單裡,從床上爬了下來,一路從臥室爬向客廳,像團會動的麵團般尋著聲音爬到了肖逸的腳邊,肖逸笑著輕輕地踹了那小傢伙一腳,調皮的Vogt便趴在了地上,打了個滾。
「不是,我欠沈蜜錢。」
聞言,肖瀟不由得出神,記得哥哥上一次這樣拚命地攢錢是他大學的時候,那時她在國外讀書,後來才聽肖逸的室友毛峰說過肖逸攢錢的壯舉——
「我們寢室除了池穆外都抽煙,所以一到月底伙食費花光的時候就開始蹭煙,肖逸就跟我們玩心眼兒。我看他掏出煙盒,就問他能不能給我一根?結果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說句『沒了』就把煙盒扔進垃圾桶,每次問他每次都那樣做。後來我們覺得不對勁兒,有一次他把煙盒扔了就出門,我們幾個就從垃圾桶裡撿回煙盒,發現裡面居然還有兩根!再去翻他的抽屜,裡面全都是煙!
「還有啊,老師開的書單他從來不買,而是跑去和影印社的大姊混熟,再借我們的去印,十幾本下來根本花不到多少錢,最後整個醫學院都這麼幹。更誇張的是,那時候肖逸讓一個女生給他辦了假的學生證,冒充那個系的學生去補習班教課,那些學生都特別喜歡他,還被評為補習班最受歡迎男教師,賺了好大一筆。」
所有人都說哥哥摳門、愛錢,可只有她知道,哥哥那麼努力攢錢都是為了她,她在美國求學時,每個月都能收到哥哥寄來的錢,只有一個月他沒有寄來,還打電話跟她道歉——
「哥這個月腸胃炎住院,花了一筆錢,不能給你寄錢了,下個月再補上,你先向同學借一下。」他說完似乎是怕她擔心,又急急地補了一句,「醫生說我沒事,就是以後不能吃得太油膩,容易拉肚子。」
肖瀟當時年紀小,根本就不會心疼人,還開他玩笑,「哥你別裝了,是不是動痔瘡手術不好意思跟我說呀?」
肖逸佯裝嚴厲地訓斥她,「你這孩子,少胡說八道。」
後來她才知道,哥哥其實病了一段時間,卻死都不肯去看醫生,後來是他的室友們看不下去,硬拖他去的。
「欠沈蜜的錢?欠人家多少啊?」思緒拉回現實,肖瀟問道。
「還差十萬。」肖逸皺皺鼻子。
沈蜜從公車上下來,打了個噴嚏,一時間沒看清腳下,高跟鞋的鞋跟踩進了下水道的人孔蓋,硬生生卡住了。
沈蜜脫了鞋,蹲下去拔,卻怎麼也拔不出來,這時一個做回收的婦女恰好路過,把三輪車停下,默默地蹲下來,稍一用力,高跟鞋便被她拔了出來。
「謝謝你哦。」沈蜜感激地說。
「下次不要穿這麼細的鞋子,多累啊。」婦女擺擺手,騎車走了。
沈蜜重新穿上鞋,覺得鞋跟變松了,走起路來不太穩,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斷掉一樣,所幸眼前就是KTV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她本以為聶永恆在包廂裡等,沒想到他竟然站在門口,低著頭正在看手機,此時天已經黑了,手機的藍光照在他臉上,看起來挺帥的。
「我來了。」沈蜜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聶永恆短促地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將她當成了別人,又低下頭去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自己進去。
沈蜜一楞,正要拉開KTV的大門,身後的男人終於反應過來,快步追了上來。
「是你啊?」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驚喜。
「是我啊。」沈蜜不知道他的驚喜點在哪裡。
聶永恆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紳士地替她拉開門,「那進去吧!」
包廂是意料之中的豪華,裡頭有十個人,四男六女,都挺熱情的,聶永恆介紹沈蜜時是以老同學的身分,眾人都鼓掌歡迎。
到了KTV肯定是要唱歌的,男男女女輪流唱著,氣氛挺熱鬧,沈蜜和聶永恆坐在角落裡,特別有默契地幫唱歌的人拍手打節拍。
一個年紀看起來比他們小兩歲的男孩子走了過來,坐到沈蜜旁邊,越過她對聶永恆說:「聶哥,點酒吧?」
聶永恆笑著揮手打發他,「不了。」
「那美女喝嗎?」男生善意地問沈蜜。
「我不喝酒,你們隨意。」沈蜜得體的回答。
聞言,聶永恆立刻說:「別喝了,以免搞得烏煙瘴氣,熏得她一身酒味。」
男生聽話地離開,唱歌去了。
沈蜜問他,「你來KTV就是來拍手的啊,不唱歌嗎?」
聶永恆一楞,「唱啊!」隨即對點歌機旁邊的朋友說:「麥克風給我!」
一聽聶永恆要唱歌,點歌的人直接把他的歌插到最前面,前面的人一唱完,所有人都看著他鼓起掌來。
這個聶永恆人緣不錯嘛。沈蜜心想
「回到拉薩——回到那布達拉——」
聶永恆嗓音低沉,唱起歌來還滿有感覺的,她面無表情地鼓掌打拍子,說實話除了打拍子,她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
唱歌的時候,聶永恆坐在臺上的樣子倒像個帥氣的駐唱歌手,可是音樂一停,他便與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在眾人的鼓掌中露出一絲靦腆的笑。
「聶哥,幫你和沈蜜點了一首《戀愛達人》!」坐在點歌機前的朋友笑著喊道。
不用懷疑,又是一陣掌聲,熱烈的程度讓沈蜜懷疑這幫朋友該不會是聶永恆花錢雇的吧?
聶永恆遞給沈蜜一個麥克風,沈蜜不是掃興的人,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看著字幕合唱。
一群人到了晩上十點才散場,聶永恆自然而然要求開車送她回家,沈蜜坐上了他的那輛名貴轎車,低頭玩手機,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打開LINE,沈蜜看到了肖逸傳了訊息,她有點開心,迅速地點開了:你的鑰匙在我這裡,來我家取之前給我電話。
沈蜜這才知道自己的鑰匙落在了周辛苑家,她立刻給肖逸打電話,「我是沈蜜。」
「怎麼這麼晚?」電話那頭,肖逸的嗓音平靜。
但沈蜜總覺得他的這句問話有點像在責怪自己打擾到他休息。「不好意思,KTV太吵了,沒看見你的訊息。」
「有人送你回來嗎?」肖逸問。
「有的。」
「那讓你朋友到樓下的時候用車燈閃一下,我下樓拿給你。」
「好,謝謝。」等掛斷電話,沈蜜就跟聶永恆報了肖逸家的地址。
等紅燈時,聶永恆轉頭看著她,「男朋友?」
沈蜜搖搖頭,「不是。」
聶永恆抬手摸了摸鼻尖,此時綠燈亮了,他踩了油門,笑著說:「有空多出來玩,我朋友都很喜歡你。」
「好啊,沒問題。」沈蜜輕鬆地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5:23
第5章(1)
肖逸,不要說晚安,我會睡不著。
肖逸正坐在窗邊的書桌前看書,肖瀟和Vogt已經睡熟了。屋子裡除了檯燈還亮著,皆是一片靜謐的黑。
突然,窗外一束光亮閃過,他站起來,撩開窗簾向下看,一輛豪華轎車正停在樓下。
肖逸放下窗簾,抓起桌上的鑰匙,穿鞋下了樓,走出來時車子已經開走了,沈蜜正單腳站著,手裡握著一隻高跟鞋,用手扯了扯鞋跟,見他下來,她趕緊把鞋子又穿回腳上。
「你朋友呢?」肖逸把鑰匙遞給她。
「我跟他說我到家了,他就走了。」沈蜜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肖逸揚了揚眉,看了看表,「為什麼不讓他送你回家?」
「不想就是不想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肖逸把雙手插進了褲子口袋,定定望了她幾秒。
「那我走了啊!謝謝。」沈蜜揮手,肖逸也揮手轉身。
走出好遠,見肖逸沒說要送她,沈蜜不禁撇嘴,「真沒有紳士風度。」
她正在心裡吐槽,身後就傳來了機車的聲響,雖然聲音很小,但在這接近午夜的時候卻顯得格外清晰。
沈蜜心頭一亮,忙轉過身去,就看見肖逸騎著機車過來,車子一停,長腿支在地上。
「這是你的車啊?」沈蜜笑問。
「年前買的,一直用不上。」他歪了歪頭,「上車,我送你。」
「你確定不用戴安全帽?」語音方落,就見他摸了頂安全帽戴上。
肖逸「嗤」了一聲,「就你那腦子,還怕摔?」說完,仍遞了頂瓜皮安全帽給她。
「欸!什麼叫我這腦子?」沈蜜黑著臉嘟囔,戴好安全帽後,把腳上的高跟鞋一拔,跨坐到後座,趁他還沒發動,一臉正經地詢問:「那我摟你腰了啊哦,你可不能因為後頭坐著個大美女而心神不定!」
肖逸調整了一下後照鏡,淡淡地說:「我又不是沒碰過女人。」
沈蜜一怔,看著他露出壞笑,微微側過頭問:「怎麼不摟?我要開車了。」
「哦,」沈蜜伸出手摟住他的腰,「信息量太大了。」
摟著肖逸的腰是什麼感覺?她覺得就像是冬天窩在溫暖的寢室裡,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熱水袋,腳上也踩著一個,身上還蓋著天鵝絨的被子——這種感覺叫作心滿意足。
為了不讓肖逸發現自己快速的心跳,沈蜜向後挪了挪身子。
兩旁的樹木,店鋪、行人,都化作了一條五顏六色的粗線,嗖嗖地從她的眼角餘光中穿梭而過,沈蜜的瀏海被肖逸肩膀上方穿過的夜風吹拂起來,那風柔柔的,帶著他襯衫上檸檬味的洗衣粉味道。
「我今天碰見一個大學同學。」
「開豪華轎車那個?」
「嗯,以前他很胖的時候追過我,我當時年紀小,說話也不中聽,就拒絕了他,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那天買洗衣機時碰見他了,他居然是老闆,還變成了一個帥哥,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一輛汽車從他們身邊駛過,帶起了一陣風,沈蜜將手臂收得緊一點。
「他想重新追你?」肖逸目視前方,逆著風問道。
「沒有吧,人家也沒說要追我,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橋段,我是不信的。不過他變帥了這點可真是戲劇化,若是寫成小說指不定還有錢賺……可惜我文筆太差勁了。」
「人怎麼樣?」肖逸問。
「性格看起來還不錯,長相身高也中等偏上,氣質大方,就是穿衣風格我不太喜歡。」
「為什麼?」
「褲子穿得太緊了。」
肖逸不禁笑了,「我可是記得某人跟我說過,大學時代分手的原因是嫌棄人家接吻時嘴裡有煙味,現在又說不喜歡是因為人家褲子穿得緊,真是挑剔。」
「我才沒挑剔。」
「還說沒有,哪有另一半是十全十美的?」
「你不懂啦,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就是褲子穿得松我也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你管我!」
肖逸轉了個彎,沈蜜下意識摟緊他的腰,撅起了嘴。
「上天真是不公平,你這樣的人身邊才應該有個整天催你談戀愛的妹妹。」肖逸撇嘴。
「肖逸你別說話了,灌一肚子風。」
不久,沈蜜家到了,肖逸把機車停在門口,抬頭望瞭望那個用鐵做成的生銹牌匾——夕陽紅社區。
社區門口距離沈蜜住的那棟還有一段路,途中還有個漆黑的小路,沈蜜害怕地請求,「那段路挺黑的,要不你發揚紳士精神送我到樓下。」
「嗯。」肖逸下了車。
沈蜜走在前頭,就見肖逸的影子被路燈拉長,正好籠罩在她身上。「肖逸你還是走我旁邊吧,這樣我更害怕了,好像身後有人尾隨著。」
肖逸一手夾著煙,在空中揮了揮,「我抽根煙。」
「你抽煙幹麼非要走後面?」
「你不是說討厭煙味嗎?」
沈蜜一怔,腳步停了下來,正好與身後的肖逸成了並肩,「我是說討厭接吻的時候有煙味兒。」她把「接吻」兩字加重,大刺刺地笑著。
他淡淡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沈蜜就笑不出來了。
肖逸夾著煙,偶爾吸上一口,那煙霧在月光下不停地從他口中呼出,沈蜜的目光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她趕緊捂著胸口,做賊心虛的收回了目光,眼神飄忽,低頭盯著自己的影子。
因為一個敏感詞,兩人之間有點尷尬,抑或說是……有點曖昧。
一路無話的往前走,沈蜜在心裡掙扎著,到底要不要讓他送自己上去?她住在六樓,樓道裡的聲控燈壞了幾個,不僅黑,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像極了恐怖片裡的場景,怎麼想怎麼可怕,但念頭一轉,覺得還是別開這個口了,搞得好像她另有企圖似的。
快到樓下的時候,沈蜜為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說:「你這麼晚不睡,肯定不是在等我,在家幹麼呢?追劇還是打遊戲?」
「準備研究所考試。」肖逸回答。
沈蜜點了點頭,「挺好的,現在學歷越高越好,要不是我本來就不愛念書,實在讀不下去,要不然我也考。」
終於走到樓下,只見防盜門開著,裡面漆黑一片。
「我進去啦,謝謝你!」她站在門口,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不客氣。」肖逸站在門口,微微低著頭,他的個子太高,頭幾乎要頂到門框。
沈蜜轉身慢慢走到二樓,猛然聽見一個巨大的聲響,沈蜜「嗷」的一聲尖叫,原本就緊繃的神經差點斷裂。
樓下傳來了肖逸低沉的聲音,「我就跺個腳。」
沈蜜又嚇又氣,扶著樓梯扶手探頭,「肖逸!你沒事跺腳幹麼呀?嚇死我了!」
肖逸抬頭,一臉無辜,「我幫你開聲控燈。」
「聲控燈壞了!」沈蜜沒好氣地說,差點沒被嚇死,平復了下心情,她扶著扶手繼續上樓,緊張的神情好像樓上有什麼怪獸在等著她一樣。
肖逸的腳步聲從下面響起,沈蜜一回頭,他已經大步流星地追了上來。「瞧你那點出息,走吧。」
他站在她身後,矮她好幾節樓梯,語氣很嫌棄,卻讓沈蜜松了口氣,他要送她上樓真的太好了。
儘管心裡開心,沈蜜還是嘴硬,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嘟囔,「不用你送,我不害怕。」
肖逸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鞋都嚇歪了,還說不怕。」
「有嗎?」沈蜜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高跟鞋,就是這樣一個轉身的動作,那原本就已經壞掉的鞋跟就這麼斷了。
「啊——」她驚叫一聲,只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的時候,肖逸伸手一拉,將她圈在了懷裡,接著膝蓋一頂,便把她的身子壓在了牆上。
黑暗中,兩具身軀緊緊相貼,四目相對,沈蜜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胸口起起伏伏,感覺到肖逸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煙草的味道。
她一直以為自己討厭男人嘴裡的煙味,可此時此刻,沈蜜驚奇地發覺,自己吸入的每一縷屬於他的氣息,仿佛都在她的身體裡發生了劇烈的反應,使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神經都像發了瘋似的不得安寧。
肖逸的臉近在咫尺,沈蜜先是聽見他的氣息似乎也有那麼一點紊亂,然後是自己慌亂的吞咽聲,緊接著是頭頂響起開門的聲音。
社區裡的大媽都是很注重鄰里關係的,也很熱心腸,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尖叫聲,趕緊打開門問了一聲,「誰呀?發生了啥事?」
開門時流泄出來的燈光穿過樓梯縫照下來,沈蜜和肖逸幾乎是同時放開了對方,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抓了個現行一樣。
沈蜜趕緊喊道:「沒事兒,鞋跟斷了!」
「哦。」大媽關上了門。
感覺到肖逸站在對面看著她,光線太暗沈蜜又心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趕緊蹲下來把那堪稱是罪魁禍首的高跟鞋脫下來,然後將另一隻也脫了,拿在手裡蔬了礙,僵硬地笑著,「哈哈!這破鞋、破鞋!」
肖逸轉身上樓,走在她的前面。「下次小心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吐字倉促而短暫,像是供應不上氧氣一般。
「嗯嗯。」沈蜜光著腳上樓,不知為何,低下了頭就想笑,有點犯花癡的味道,不過管他呢,反正她背對著他,他也看不到。
肖逸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小插曲而感到有多不自在,若無其事地將她送到家,也沒要求進門,告個別直接走了。
沈蜜一關門,握著鞋,忽然像個小瘋子一樣笑起來,然後不可抑制地笑出了聲,拿著鞋在客廳裡轉了一圈,緊接著又是一陣傻笑。
她抱著鞋子沖到沙發上滾了一圈,再滾一圈,仰躺著兩腿踢得老高,等折騰累了她才停了下來,臉貼著沙發的靠背,用力壓制著嘴角,卻還是噴笑了。
她誇張地笑了好一會,然後突然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沈蜜,你給我把笑憋回去!」
她嚴肅地對自己說道。
可是下一秒,她又展露笑顏,美滋滋地說:「憋不回去呀,哈哈哈!」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她一早起來就打開人力銀行網站,想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哪怕薪水很低也沒關係,可投了十家履歷只有一家回信,說是助理職位已滿,有沒有興趣做銷售。
沈蜜想起自己做銷售的經歷,簡直是慘不忍睹,她的性格真的賣不出去東西,於是就拒絕了。
在家做了個大掃除,時間就到了下午,沈蜜做了一些蛋糕,剩下許多,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開門的那個大媽,便把蛋糕打包好,拿到樓下去敲了敲門。
大媽打開門,見到沈蜜,眼裡雖然陌生,卻仍熱情地打招呼,「你好。」
沈蜜甜甜一笑,「阿姨您好,我是六樓新搬來的,昨天晚上是我扭到了腳,打擾您了。」
大媽看了看沈蜜,和藹可親地笑了,「你是新搬來的啊,那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要互相幫助互相照應。」
沈蜜笑著點頭,「阿姨,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自己一個人,以後還請您多多照顧。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您嘗嘗。」
她第一次這樣與人交流,雖然顯得突兀,卻是她猶豫了好久才決定的,她一個人孤身在外,就要和鄰里打好關係,否則一旦發生什麼急事,真的是找不到人。而這個社區裡的叔叔阿姨都特別熱情,樓下的鄰居應該也不會例外。
大媽有點驚喜,「看看,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各過各的,沒有鄰里觀念,沒想到你這麼友善,真難得。我姓常,你叫我常阿姨就好,以後多來玩,有問題就找我,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大呢。」
沈蜜熱情地和常阿姨聊了幾句,就上樓回家了,一回生二回熟,鄰里之間總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她雖然有點臉紅於這種主動的交流,可是心裡卻很高興。
剛到家,劉北北就來電話了。
「北子哥,有事嗎?」
「蜜蜜啊,合適的工作暫時沒找到,但哥給你找了一個兼職,你有沒有興趣?」
沈蜜一楞,「你給我找工作?」
「啊,肖逸今早特地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工作能幫你聯繫聯繫,不是你交代的嗎?」
「我?」
肖逸「特地」讓劉北北給她找工作?沈蜜心裡一暖,嘴角慢慢地揚起來。
「我確實挺想找一份工作的,最近手頭有點緊。」
劉北北爽快地說:「行,哥一定留意著,不過現在有個一天一千多塊錢的活兒,你做不做?」
「做啊!不過可靠嗎?」劉北北可是有過「前科」的人。
「絕對可靠!你放心,有個劇組在招臨演,就是要求有點特別,頭髮必須要又長又漂亮,這麼好的活兒我能留給別人嗎?我第一個就想到了我們蜜蜜那一頭烏黑亮麗的大卷髮。」
沈蜜一聽,覺得還可以,「行,要是成了的話我請你吃飯。」
「不用,這是應該的!」劉北北連忙推辭。
「那不行,你幫我找房子我還沒請你呢,這頓飯必須吃!」
掛了電話後,她準備了一下明天要出門的東西,不知不覺到了晚上,等吃完晚餐後就早早上床睡了。
隔天到了片場,沈蜜警惕地觀察了一會兒,覺得這劇組還挺專業的,她便去報到,等了許久,才有人過來給沈蜜講戲。
「喲,這一頭大卷髮還真是漂亮!」副導演友好地笑了笑,拿出劇本給沈蜜看,「你要演的是個患了白血病的女病人,她原本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可是病魔使她不得不剪掉。她自己下不了手,醫生就幫她剪,劇情就是這樣。」
沈蜜一聽,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剪頭髮?不行,絕對不行!」
副導演笑了,「小姐,不是真的要剪你的頭髮,我們會在你的頭髮裡夾上發片,到時剪髮片就行。」
聽他這麼說,沈蜜這才放心,「嚇死我了,讓我剪頭髮我會死的。」
副導演笑了笑,「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死啊活的,好好演,加油!」
「嗯嗯,我會盡力的!」
正式開拍的時候,沈蜜有點緊張,那個香港導演坐在螢幕後面頗為嚴肅的樣子,燈光、攝影機都對著她,一群醫生和護士扮相的演員圍在病床邊,她的嘴上被塗了一層粉底,看起來十分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導演喊開始之前,有個人走過來給沈蜜點了眼藥水,導演說了一句「閉上眼睛」,沈蜜就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拍攝開始,沈蜜虛弱地睜開眼,眼角滑下一滴淚,「剪吧!把我的頭髮剪了吧!不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掉光,剪吧!」
沈蜜說著臺詞,心裡卻腹誹,這是哪個腦殘編劇寫的劇本?表現醫生仁心仁術也不用這樣吧?全來圍觀一個女人剪頭髮,難道他們都不用工作啊?她長這麼大也沒見誰家醫生這麼體貼。
「小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頭漂亮的長髮。」醫生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哦,原來這醫生和患者是朋友。沈蜜閉上眼睛,又流下一滴淚水,然後她就聽見了剪刀的聲音,心頓時跳得飛快,仿佛那剪刀是要捅向她一般,緊張的閉緊眼睛。
喀嚓,飾演醫生的男演員剪下了一段頭髮。
「Cut!」無比認真的導演發話了,「患者把緊張的情緒演得很好,請繼續。醫生,你是美髮沙龍裡出來的嗎?毫不猶豫就把人家頭髮給剪了,給我你的顫抖!給我你的不忍!」
被導演罵,男演員有點尷尬,「導演對不起,我會放情緒進去的。」
「繼續。」
隨著導演的下令,沈蜜又重新演了一遍,這次男演員猶豫了一下,才拿起剪刀將她的頭髮剪去一段。
「cut!」香港導演說,「手要顫抖!顫抖!」
「哦好。」男演員緊張應是。
沈蜜還是不敢睜眼,只聽見鋒利的剪刀開闔聲在她的耳邊響起,前前後後總共並了五遍才終於通過。
一結束,沈蜜像是詐屍一樣坐起來,趕緊摸摸自己的頭髮——
不對勁!她帶了那麼多假髮片,怎麼剪完了頭上還是沉甸甸的?
她趕緊沖到廁所,對著鏡子撥了撥頭髮,赫然發現那些發片完好無損,那個男演員剪掉的全是她的頭髮!
沈蜜趕緊把發片摘下來,這一摘不得了,她左邊的頭髮有一片變成了齊耳,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抖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劉北北的電話。
劉北北喜氣的聲音傳來,「怎麼樣?拍完了吧?我跟肖逸在一起呢,我們倆都期待著你的大餐!對了,把你的小姊妹楊予曦也帶上唄。」
相較于他的開心,沈蜜快要氣炸了,聲音顫抖的說:「我出事了……我出事了……」
「你出事了?出啥事兒了?」劉北北警覺地問。
沈蜜抬起頭,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鼻子一酸,突然絕望地大哭起來,「我、我、我頭髮……沒了……嗚哇!」
「哎哎哎?你別哭啊!我們倆在路上呢,馬上就到,等著啊!」
沈蜜掛斷電話,直接蹲在廁所埋頭痛哭,聲音不大,卻是傷心極了。
另一頭,肖逸和劉北北坐在車裡,以為出了什麼事。由於沈蜜邊哭邊說,咬字不清楚,劉北北只聽到「我出事了」,其他什麼也沒聽清,等再給沈蜜打電話的時候,她卻不接了。
「出什麼事了?」肖逸坐在副駕駛座,濃黑的眉毛一皺。
「不知道啊!就在那兒哭,電話也不接,真是急死我了!」劉北北見肖逸看過來的眼神有點冷,立刻舉手發誓,「天地良心!這劇組的副導演是我大學同學,人家可是正經八百拍電視劇的,而且我問過了,人家說演的是女病人……你聽聽,哪裡有問題啊!」
肖逸手一揚,讓他繼續開車,自己則把車窗放下來,動作熟練地從褲兜裡摸出一個煙盒,指尖輕輕一磕,一根煙躥出來,他捏起叼在嘴上點燃。
劉北北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趕緊說:「沒事兒,真出事我砸了那劇組!我後車廂裡有傢伙!」
肖逸默不作聲,叼著煙,低頭在手機裡找到了沈蜜的號碼,撥了過去,沒一會就放下。
劉北北瞄了他一眼,「怎麼樣?」
「無人接聽。」肖逸答。
劉北北的眉頭瞬間皺成一團,轉過頭去,只見肖逸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眼睛微微眯著,似乎是被煙熏的。
他咳了一聲,說:「我告訴你啊,一會兒要真出了什麼事兒,你可不能出手啊。」
肖逸叼著煙,掏出錢包翻了翻。
「聽見沒有啊!」劉北北急了,「你自己啥身分不知道嗎?」
肖逸頓了下,點點頭。
「這個沈蜜真是你的菜啊?你倆到底什麼關係?」劉北北好奇地問。
「債務關係。」
「情債啊?」
肖逸瞥了他一眼,扭頭不理他,只揮揮手要他開快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5:47
第5章(2)
兩人趕到後,沒走兩步就看見沈蜜無精打采地從女廁所裡走了出來。
她穿著病人服,趿拉著藍白拖,腦袋上頂著自己的紅色連衣裙,目光有些空洞,眼睛微腫,打了粉底的小臉有兩道白色的淚痕,嘴唇也蒼白無色,一臉的生無可戀,她目光幽幽地朝劉北北斜看過來。
「這是怎麼了?」劉北北問。肖逸站在他旁邊,雙手放在口袋裡俯視她。
沈蜜開口,聲音哭得有點啞,「我頭髮沒了。」
劉北北眉頭一皺,「頭髮沒了?怎麼弄的?」
沈蜜本來對他有些不滿,但想想也不能怪他,於是低下頭,歎了口氣,「拍戲時說好剪髮片,結果男演員可能被導演罵太緊張了,就剪錯了。」
她說完抬頭一看,這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松,這才發現劉北北的手裡攥著一個長條的東西,上面用布纏著,看外形像是長鐵片,卻有個把手。
「就這點事兒啊?」劉北北徹底松了一口氣,對肖逸笑道,「我還以為我要重出江湖了呢!」
肖逸沒什麼表情,把煙叼在嘴上,朝她勾了勾手,說:「剪成什麼樣了?我看看。」
沈蜜後退一步,「才不要!」
肖逸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去扯她頭上的衣服,沈蜜不從,力氣卻沒他大,三兩下衣服就被肖逸拿了下來,那左短右長的髮型瞬間暴露在空氣中,幾縷摩擦產生的靜電在耳邊劈里啪啦響了幾聲。
沈蜜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像個頭髮炸起來的瘋子。她不滿肖逸的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側過身去。
有什麼好看的!
肖逸不依不撓地又走了過去,他的個子太高,微微俯下身,一張俊臉湊過來,從下往上打量她,沈蜜瞪了他一眼,不爽地再次轉身。
肖逸的臉上變得輕佻起來,可沈蜜抬頭的時候,他的表情立刻又轉成了凝重。「太難看了啊。」
「還用你說!」沈蜜本來心情就不好,他的話讓她一顆心更是冷到極點,覺得男人根本不懂頭髮被剪掉的傷心。
這要是以前,她一定要鬧一鬧的,可現在若去劇組鬧,就怕人家會不給工錢,只能很無奈地蹲在廁所裡哭了半個小時。
不想再跟他們倆說話,她轉身就走,卻被攥住了手腕,一低頭,便看見是肖逸握住了她的手。
他拽著她往片場的方向走,腳步有點大,沈蜜穿著拖鞋跟得跟踉蹌蹌,她不安地問:「肖逸,你要拉我去哪裡啊?」
肖逸輕飄飄地說:「結帳。」
此時正是中午休息時間,上午的場次已經拍完了,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地去吃飯,跟在一旁的劉北北眼尖,一眼就從人群裡找出了那個副導演,老遠就喊了一聲,「老王!王文綱!」
副導演看見是劉北北,露出一個親切的笑臉,「喲,北子,來啦?」
劉北北悠間地把那兇器背到身後,也呵呵笑了,「我說老王啊,我朋友不過幫你們拍一場戲,頭髮怎就讓你們給禍害成這樣?瞧把人家男朋友心疼的。」
肖逸攬過沈蜜的肩膀,沉著臉看向副導演。
副導演一楞,看了看沈蜜,賠笑道:「啊,我聽說了,演員的失誤,我們是想賠償的,可這位小姐演完就跑了,我們找半天也沒找到人。」
「我們哪能跑,都還沒算錢呢!」
「好好好,那我們進屋聊。」副導演趕緊把人迎進去。
屋子裡坐著正在吃飯的工作人員,副導演跑去和其中一個說了什麼,那人可能是管財務的,抬頭打量了沈蜜一下,最後一番商榷之下,財務點點頭,到一旁拿了個信封交給副導演。
副導演過來把信封交給劉北北,說:「一點意思,真是對不住小姐了。」、
劉北北接過信封,一看有三千,就朝肖逸使了個眼色,遞給了他。
肖逸見對方態度好,又是劉北北的哥兒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神情和緩了些。
「那男演員呢?」劉北北眯起眼睛問。
副導演指了個方向,「隔壁。」
「謝謝你啊老王。」
沈蜜迷迷糊糊地又跟著兩個男人來到了另一個房間門口,這個男演員雖說在演戲上是新人,卻是個當紅的歌手,所以和自己的團隊單獨在一間屋子吃飯。
肖逸本來也想進去,卻被劉北北攔住,他笑道:「哎呀,你放心,我能搞定,你先帶蜜蜜去把頭髮弄一弄,回頭我打電話給你。」
肖逸想了想,點點頭。拉著沈蜜往外走,劉北北自己則推門進去。
「你剛剛拉著我沖過去,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最後還是扔下北子哥跑了。」沈蜜坐在副駕駛座,嘟嘟囔囔地將心裡的鬱悶都發洩在肖逸身上。
肖逸只開車,不說話,隨手把一個信封甩給了她,沈蜜打開一看,裡面有三千元。
這要是以前有人說她的頭髮只值三千,沈蜜絕對跟他翻臉,可是此時此刻,她只眨了眨眼,說:「我的頭髮好貴哦,這就算賠償完了吧?」
「不算完。」肖逸目視前方,淡淡地說。
沈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把錢塞回信封裡,臉上的表情沒那麼糟了。
他載她去了全市最著名的一家美髮沙龍,在門口停了車,以前沈蜜曾帶楊予曦來過一次,卻嚇得她再也不敢來這剪頭髮了,因為太貴。
肖逸見她遲遲不肯解開安全帶,有些不耐煩,「走啊,下車。」
沈蜜攥著安全帶,臉色很不情願,可是又怕肖逸對自己失去耐心,覺得她矯情,只能慢呑呑地解開了安全帶。
不想剪頭髮啊……
兩個人進了美髮沙龍,接待人員非常熱情周到,沈蜜一聲不吭,肖逸開口就說要找最貴最好的設計師。
不久,首席設計師熱情地將他們迎到了一個包廂裡,沈蜜在豪華的鏡子前坐下,被圍上了布。
「想剪成什麼樣呢,小姐?」設計師親切地問。
沈蜜半天不說話,坐在沙發上抽煙的肖逸說:「短一點,好看一點。」
設計師拿沈蜜糟糕的頭髮開了幾句玩笑,就開始動剪刀了。
聽著喀擦聲,沈蜜忽然想起初三那年,她唯一一次被迫剪頭髮的經歷。
那時父親動用關係讓她進了升學班,升學班的導師對女孩子的服儀抓得特別嚴,一開始是不讓戴有圖案的發飾,接著有顏色的發圏也不行,而後在距離基測還有一百天時,乾脆硬性要求全班女生剪短髮。
父親聽說這件事後,因為知道她最喜歡那頭長髮,就到學校裡塞了個大紅包給老師,於是全班女生只有她不用剪頭髮。
剛開始她還很開心,直到有一次放學後回來拿忘記的東西,聽見幾個女生在教室裡說她耍特權,她偷偷地從後門看了一眼,發現其中有要好的前後桌。
後來她就讓父親帶她去剪了頭髮,她一邊剪一邊哭,把父親的心都哭碎了。
「哎喲我的小公主啊,你這又是何苦呢?不想剪就不要剪嘛!」
「嗚嗚嗚……要剪、剪成和我們班女生一樣短,嗚嗚嗚……」
沈父歎了口氣,「蜜蜜啊,不要跟自己較勁,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叫厲害,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那才叫厲害,有爸爸在,你怕什麼啊!」
想到這裡,沈蜜眼淚啪答啪答掉下來,設計師立刻停了下來。
「小姐,您怎麼哭了?」他回過頭去,為難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肖逸。
肖逸透過鏡子,只見沈蜜閉著眼睛,委屈地吸著鼻子,哭得那叫一個心碎,他站了起來走到沈蜜旁邊,面無表情地吩咐,「剪。」
設計師的剪刀又飛快動了起來。
「嗚……」沈蜜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顫音,始終不敢張眼。
等剪完後,設計師問肖逸好不好看,他點點頭說:「挺好看的,沈蜜,你照照鏡子。」
沈蜜情緒低落地垂著頭,任他們怎麼哄都不看一眼,直到設計師沒轍了,把她身上的布撤下來。
沈蜜站起身,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她快速地去櫃檯結帳,一聽那價格,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肉疼」的滋味,可她還是拿出肖逸給的那個信封想要掏錢,櫃檯小姐卻說已經有人付過了。
望著跟過來的肖逸,沈蜜從信封裡拿出錢遞過去,「給你。」
肖逸似乎是一時間不習慣她的髮型,目光總是盯著她的頭髮看,沈蜜下意識地別過頭去,手上還攥著錢執意要給他。
他這才看到她的動作,「你幹麼?」
「這麼貴,不能讓你出。」
肖逸忽然摟住了她的肩頭,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攬著她往外走。
沈蜜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楞,靠在他的懷裡小聲問:「怎麼了?為什麼給你錢你不要?」
她可是記得第一次和他吃飯時,一碗面的錢他都不肯出的。
推開沙龍的門,伴隨著熱情無比的告別聲走向了劉北北的車,肖逸這才放開她。
可能是看她太可憐了,他今天說話挺溫柔的,不像平常那樣生硬。
「怎麼一點默契都沒有?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當我是你男朋友,哪有男朋友讓女朋友花錢的?」他替她打開車門,示意她進去。
沈蜜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在她的印象裡,肖逸是個又冷漠又小氣的男人。她眼睛紅紅的望著坐進駕駛座的他,說:「那麼多錢,我總不能讓你出啊。」
肖逸笑了笑,「我跟櫃檯小姐說你過生日,她就和老闆說我是她表哥,給我按員工價結帳,沒多少。」
沈蜜撇撇嘴,「你可真行,我剪個頭髮的工夫你都能認一個表妹。」
肖逸挑眉,「怎麼?瞧不起我的智慧?」
沈蜜趕緊擺擺手,微腫的眼睛善意地眯起來,笑得跟哭似的,「不是不是,你是我們團隊的顏值擔當,我為你感到驕傲和開心。」
肖逸顯然對這個結論很滿意,點了點頭,「你開心就好。」
兩人折騰了一中午,也沒吃飯,沈蜜提出請他吃頓午飯,肖逸很自然地應允了,她還給劉北北打了個電話,劉北北沒接,發來發簡訊讓他們先吃,不用等他。
他們開車去了一家還算經濟實惠的西餐廳,點了兩份牛排,這時,沈蜜發現他的脖子上、手臂上有一些紅色的疹子。
「你怎麼了?」沈蜜指了指那些紅疹子。
肖逸往嘴裡送了一塊牛排,表情一副習慣了的樣子,問:「起疹子了?」
沈蜜點點頭,蹙起眉來,「你對紫外線過敏啊?」
「日光疹。」
「啊,那你怎麼沒撐傘?」
他嘴裡咀嚼著食物,淡淡地說:「差點被你嚇死了,哪有時間擦傘。」
沈蜜一怔,好半晌不知該說什麼,肖逸先發現了不對勁,低下頭去若無其事地吃東西。
她輕咳一聲,將這難以言喻的氣氛化解,「不好意思啊,讓你們擔心了。」
他繼續吃東西,語氣也是客氣,「應該的。」
沈蜜低下頭吃東西,把面裡的胡蘿蔔全部挑出來,放在盤子的一邊。
肖逸似乎對她的新造型很好奇,總是狀似不經意地瞥她一眼,然後又收回目光繼續吃飯。
以前跟肖逸獨處,沈蜜永遠是那個找話題聊的,可是今天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兩個人就各吃各的。
吃完飯,肖逸開車送她回家,沈蜜今天的包包上恰好有條絲巾,她想起擺地攤那天,肖瀟也在他脖子上系了一條絲巾,就把絲巾解了下來。
她瞥了一眼專注開車的肖逸,想給他戴上,但是那絲巾在指間繞啊繞,卻沒敢動作。萬一她提出來,他卻委婉地拒絕了,那該有多尷尬。
真羡慕年少那會兒,想對誰好就很熱情地表現出來,不用顧慮對方是否願意接受,如今她長大了,只是純粹地關心他一下,就前怕狼後怕虎一樣舉步維艱。
現在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火辣辣的太陽照進車裡,沈蜜心裡的在乎終究是打敗了懦弱,她轉頭看著肖逸,「我這兒有絲巾,要不你圍在脖子上?」
在等待他說話的時候,沈蜜始終提著一口氣,想著如果肖逸說一句「不用了」,她的臉肯定會紅成螃蟹……
然而肖逸卻是快速地轉頭看了一眼被她的手指繞得皺巴巴的絲巾,然後慢慢地將車停靠在路邊。「嗯。」
「我幫你系還是你自己系?」沈蜜把絲巾遞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客氣一些。
肖逸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半個身子轉了過來,「我不會系。」
「哦,那我幫你吧。」沈蜜嚴肅地說。
幾秒之後,肖逸見她還沒有動,眉頭挑了挑,「沈蜜,你想什麼呢?」
沈蜜「啊」了一聲,趕緊湊向前,雙手伸向他的脖子,因為綁著安全帶,她的動作有點笨拙和吃力。
幸好在他的氣息把她的臉頰燒紅前,她就將那條絲巾繞到了他的脖子上。
肖逸這人也真是的,靠這麼近,還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看得沈蜜心頭小鹿亂撞,想著他要麼是真沒把她當女人,要麼就是故意的。
事實證明,他似乎是故意的。
「你臉怎麼紅了?」他突然說。
「啊?」沈蜜倉促地打了個結,趕緊坐回去,搓了搓臉,「有嗎?」
肖逸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玩味,估計是怕她不禁逗會從車窗跳出去,於是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北子這破車空調壞了,你忍一忍。」
沈蜜趕緊順著他的話將窗戶開大,肖逸又重新發動了引擎,一陣風灌進來,沈蜜用兩隻手不停地搧著兩頰,假裝很熱的樣子,「是啊,這破車簡直就是個烤箱,我都快被烤熟了!」
她聽到肖逸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不知是真的被她的話逗笑了,還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總之,沈蜜發燙的雙頰好久才降溫。
把她送到了夕陽紅社區,沈蜜下了車,跟坐在車裡的肖逸揮手,肖逸指了指社區門口賣菜的一個小攤,說:「回去多吃點胡蘿蔔,對眼睛好。」
沈蜜笑了笑,他還記得她的夜盲症,「我才不要!胡蘿蔔太難吃了。」
肖逸無奈地瞥了她一眼,開車走了,脖子上還戴著她的絲巾,並沒有摘下來還給她。
沈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鬱悶的心情一下子紆解了許多,於是她走到小攤前,真的買了一斤胡蘿蔔。
晚上洗完澡,沈蜜戴著粉色的浴帽出來,把電視關上,從冰箱裡拿出一根胡蘿蔔啃,這味道雖說吃不慣,但為了眼睛,她也勉強咀嚼著。
胡蘿蔔,兔子,肖逸……她彎起眼睛笑了。
打開LINE,聶永恆發來一條訊息:在幹麼?
沈蜜沒回。
沒多久,換劉北北發來訊息,是個轉帳截圖。
沈蜜打開App,看到戶頭裡的錢之後,立刻回了一條語音訊息,「北子哥,這麼多賠償你是怎麼要到的啊?」
劉北北大刺刺地回說:「哥有的是辦法,你就拿著吧,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沈蜜心裡一緊,「北子哥別這麼說,你幫了我這麼多,我真的很感激,一定銘記在心。」
劉北北到底是個不善表達的大男人,只發了個得意的表情。
沈蜜想了想,把截圖轉發給肖逸:肖逸,你說北子哥會不會是自己掏腰包給我的錢啊?
結果等了半天,肖逸也沒有回,她下意識地嘟起嘴,鑽進被窩正要睡,LINE響了,她趕緊打開,不知為什麼,看到傳訊息她就開心。
肖逸:有可能,他這人愛面子。
沈蜜:那怎麼辦啊?我再轉回去?
肖逸:別,你拿著就行,沒多少錢。
沈蜜猶豫了半天,發了個胡蘿蔔的圖片:那好吧。
肖逸:吃胡蘿蔔了?
沈蜜:是呀!
肖逸:真聽話。
沈蜜盯著這三個字,忘了回復。
發呆了好久她才回過神,正想打字,卻被他搶先了。
肖逸:晚安。
沈蜜躺在枕頭上,盯著螢幕,又忘了打字。
許久,她忍住沒有回,而是關掉了手機,接著關燈躺在床上,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肖逸,不要說晚安,我會睡不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6:09
第6章(1)
倒楣這個東西,一旦開始,就像滾雪球一樣。
突然剪了短髮之後,沈蜜發現衣櫃裡沒有一件合適的衣服。
她把衣櫃翻了個遍,最後很沮喪的用口紅在鏡子上畫了個哭臉,再坐到床上去數錢。
雖然頭髮沒了,但這次的兼職還是讓她收穫頗豐,劇組賠償的三千塊,加上劉北北向男演員討要的三千塊,也算進帳不少了。
要買衣服嗎?沈蜜看著這得來不易的錢,猶豫了。
說實話,這些錢不夠她買一件裙子,可是如果要她穿那種洗一次就縮水起毛球或掉色的便宜貨,她寧可穿舊衣服。
最後沈蜜把錢收起來,走到廚房去,每當有花錢的欲望,她就會用下廚來控制,因為做菜是她最專注的時候。
沈蜜把冰箱裡的裡肌肉拿出來,烤了一些黑胡椒口味的肉脯。
大概這就是單身女子不願意下廚的原因之一,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會剩,於是她把道些美味的肉脯打包好,給五樓的常阿姨送去了。
和上次見面時的防備不同,常阿姨這一次是喜出望外,邀請沈蜜進屋做客,聊了一會兒,常阿姨的女兒回來了。
「婷婷,來,認識一下,這位元是樓上的沈蜜。」
常阿姨的女兒脫了鞋,把鞋子放在鞋架上,臉色看起來很疲倦,看也不看沈蜜,說:「媽,求你,我一整天都在認識陌生人,現在不想再說話了,嗓子都冒煙了。」
常阿姨板起臉,「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
鄒婷婷逕自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常阿姨尷尬極了,沈蜜也是。
「蜜蜜啊,你不要介意,婷婷是緩刑犯的輔導員,心理輔導不好做,她有時候自已都會焦躁。」
「沒事的,常阿姨,這工作挺辛苦的,不像我整天閑在家裡,自然有閒情逸致。」
常阿姨邊吃著她送的肉脯邊說:「你沒事也找找工作嘛,這樣下去大好的青春和精力都要浪費了。」
「暫時沒有合適的。」
「我看啊,你做的東西很不錯,上次那個蛋糕也好吃,不如你找個跟烹飪有關的工作?」
「謝謝阿姨。」沈蜜笑眯起眼睛,「其實我也想找這方面的工作,可是我又不願意整天售在廚房當廚師,很忙也很累。」
「確實不適合,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工作想介紹給你。」常阿姨眨眨眼。
多一個朋友多條路,沈蜜總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常阿姨幫她找到了新工作後,沈蜜第一件事就是給劉北北打電話約他出來吃飯,劉北北欣然應允,還故意笑著問她要不要找肖逸,沈蜜非常矜持地說了句「隨便啊」,然後就笑著掛了電話。
沒多久,肖逸的LINE就發了過來。
沈蜜剛從超市購物回來,拎著好多東西,邊上樓邊喘氣,聽見LINE響了,就停在樓道裡,看見他發來的消息,心裡有著莫名的喜悅。
肖逸:北子說你要請客?
沈蜜:是啊,我找到新工作了,我怕北子哥會因為上次的事覺得我對他有意見,所以想請他吃個飯。你也來呀,我做鵝肝凍給你吃。
肖逸:我一下班就去,等我。
沈蜜:好的。還外加一個吃貨的表情。
她剛想收起手機,楊予曦的電話就打來了,語氣有幾分不悅,「聽說你要在家裡做好吃的,竟然沒叫我?」
「你消息也太靈通了吧?這個北子哥,真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泡妞時機。」
「哼,你做菜都不請我!」
「又不是一個圈子的,你湊啥熱鬧?」沈蜜並不願意楊予曦和劉北北有過多的接觸。
「不請拉倒。」楊予曦當即就把電話掛了。
沈蜜穿著高跟鞋,拎著幾個購物袋,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此刻不得不再次停下來,打給楊予曦。「楊予曦!你敢掛我電話!」
「有啥不敢,你咬我啊!」
「小曦,」沈蜜流著汗,苦口婆心地勸說:「今天的事我只是覺得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才沒叫上你,你難道就沒有和我不是一個圈子的朋友嗎?你們一起玩的時候我生氣過嗎?」
楊予曦沉默了。
沈蜜以為她真生氣了,便歎了口氣,說:「真拿你這吃貨沒辦法,我沈大廚現在鄭重且正式地邀請楊予曦小姐到家裡品嘗我的廚藝,這樣可以嗎?」
那頭終於有了回應,楊予曦哼了聲,說:「那就給你個面子吧!」
晚上六點,肖逸還沒到,劉北北和楊予曦早早就來了。劉北北今天開了一輛保時捷,拾掇得還像個人樣,楊予曦也穿得像是要參加盛宴似的,兩人一直在沈蜜的臥室裡下五子棋,不時傳出調戲聲、嬌笑聲及哄騙聲,沈蜜則像個老媽子一樣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
肖逸到的時候,她就穿著一件印有小兔子的圍裙,拿著鍋鏟幫他開門。
肖逸穿得挺休閒,簡單的白襯衫,淡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布鞋,乾淨帥氣。他除了抱著一箱劉北北要求的啤酒,手裡還拎著鹽油醋等東西,還有一袋水果。
沈蜜一看這架式就笑了,覺得不給他一句經典問候都對不起他費的力氣,「你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
肖逸把東西放好,扶著門框換鞋,「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麼,就隨便在超市買了一些。」
「外面熱不熱呀?」沈蜜回到廚房炒菜,問道。
肖逸瞄了一眼臥室裡的兩個人,覺得自己還是進廚房好了,「沒那麼熱了,你有沒有菜要洗?我幫你。」他說著把襯衫的袖子挽起來。
肖逸個子太高,以至於他往廚房裡一站,本就不大的地方瞬間就變得轉不開身了。
「你是客人,哪裡能讓你洗菜,你去看電視吧。」
「我不看電視。」肖逸說著,拿起一個盆子接了點水,又把生菜和油菜都挑好,放到了水龍頭下。
沈蜜握著鍋鏟,開玩笑地問:「裝了一天的鬼嚇唬人累不累啊?」
肖逸一臉嚴肅地撈起生菜,甩了甩水,「不要嘲諷我的工作。」
「勞斯醫生,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下次再犯,解剖你。」
跟學醫的開玩笑,真是重口味啊。「話說,你真的解剖過屍體嗎?」
「我們上解剖課的時候不叫屍體,叫大體老師。」
「哦。」沈蜜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再問。
肖逸見她老老實實地不說話,瞥了她一眼,低頭洗菜,自顧自地問:「你知道世界上死得最慘的女人嗎?」
「這魚是清蒸好呢還是紅燒好呢?」她裝沒聽見。
「她去世後被丈夫捐給了醫學研究做解剖,切成了五千片。」
「還是清蒸吧,清蒸快。」
「網上有每片肉的橫切面,我找給你看?」
「肖逸!」沈蜜惡狠狠地瞪著他。
肖逸笑了笑,不再逗她了,繼續弓著身子洗菜。
不一會兒,五菜一湯上桌,四個人圍在一起,邊喝啤酒邊吃菜,讓這冷清的小房子熱鬧了一回。
楊予曦會聊天,會交朋友,很快便和肖逸熟絡了,聽說他要考研究所,便熱情地說:「我有朋友花錢買了『相關資料』,你要嗎?」
沈蜜以為肖逸不會幹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沒想到他想了想,問道:「電子版的?」
「是啊,你要我寄給你。」
「那就謝謝了,等等我留信箱給你。」
「沒問題!」楊予曦熱情地笑了。
劉北北的酒杯伸過來,跟她碰了碰杯,接著轉而問沈蜜,「蜜蜜,你到底找了什麼工作,這麼歡天喜地的?」
沈蜜正式地說:「咳咳,以後我也是高薪一族了!」
肖逸喝了口酒,「在哪兒上班?太平間?」
沈蜜氣得推了他一下,「你夠了!我膽子小,從小連鬼片都不敢看,半夜上個廁所都像被追殺一樣趕緊跑回被窩,你再這樣我晚上得睡不著了!」
劉北北壞笑著說:「沒事兒,睡不著讓肖逸陪你睡!」
肖逸見她焦躁恐懼的樣子,莫名地覺得好笑,也不再嚇她了。
沈蜜這才繼續說下去,「我們樓下的常阿姨人挺好的,她說我們社區裡有個美食雜誌的退休女主編,下半身癱瘓在家,雖然有傭人照顧,但是這個主編是個口味很刁鑽的美食點評家,脾氣也不好,她兒子給她請了許多做飯的阿姨她都吃不慣,常阿姨就推薦我過去試試,月薪三萬呢!」
楊予曦驚訝地說:「那不錯啊,就做三頓飯,比我在銀行一個月賺得還多。」
「幫脾氣不好的癱瘓患者做飯,你確定你可以?」肖逸挑眉。
沈蜜不置可否地說:「那有什麼不可以的。」
肖逸冷笑一聲,劉北北則歎了口氣,說:「天真的蜜蜜,社會是很複雜很冰冷的。」
沈蜜無所畏懼地撇撇嘴,「再冰冷也沒有肖逸冰冷。」
肖逸吃了口魚,「我暖著呢。」
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只設一個鬧鐘,時間到就起來的,還有一種就是設了一堆鬧鐘,不到最後關頭不起床的。
很顯然,沈蜜是後者。
第一天上班,沈蜜要趕在八點之前做好早餐,可是因為昨晚跟大夥兒喝了點酒睡過頭了,鬧鐘響了好幾遍,都七點半了她才像詐屍一樣從床上坐起來。
她趕忙梳洗、換衣服,偏偏這時候聶永恆還打電話來,說要來她的新家看一看,沈蜜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又一時想不出委婉的說辭,只能答應請他吃飯,之後就匆匆出門了。
沈蜜老闆的老公姓房,所以大家都稱她房太太,她見沈蜜慌裡慌張地進門,表情冷冰冰的,沈蜜跟她打招呼她理都沒理,直接坐著美國進口的高級輪椅去了陽臺曬太陽。
沈蜜趕緊走進廚房,傭人一邊挑菜一邊嘟囔,「沈蜜啊,你怎麼遲到了?下次可不能這樣,太太要按時吃早餐的,你雖然只做三頓飯,但也是給別人工作,年輕人不要賴床,尤其是女孩子,不然將來嫁人了要怎麼討丈夫歡心?婆家也不會喜歡的。」
這話聽得沈蜜很不舒服,她是家裡的獨生女,更是父親的掌上明珠,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兩句都會委屈到哭,更別說被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教訓。
沈蜜本不想理會,第一天來面試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個姓吳的傭人嘴巴碎,特別喜歡對別人指手畫腳。
「吳阿姨,這都什麼年代了,女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討丈夫歡心?為什麼要看婆婆臉色過日子?我們有手有腳靠自己養活自己,男女都是平等的呀!」
吳阿姨撇撇嘴,「我是為你好,你要聽進去。」
沈蜜皮笑肉不笑地切菜,「您又不是我老闆,我憑什麼要聽您教訓?」
吳阿姨聞言,表情有些不自然,「沈小姐的嘴巴真厲害,以後嫁了人有你苦頭吃!」
什麼跟什麼呀!沈蜜不願意聽她說話,沒搭理。
冰山臉的主子,嘴碎的傭人,這就是沈蜜的工作環境,不過好在還算輕鬆,想想薪水,沈蜜也就滿意了。
做完了早餐,沈蜜基本上到十點半前就是自由的,今天天氣晴朗,她想去附近的商場逛逛,剛一出社區,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
國內很少有人開這款車,沈蜜不禁多看了幾眼,正是這一駐足的工夫,她就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循聲望去,只見聶永恆從車上下來,後座也跟著下來兩個人,他們手裡捧著好多用防塵套罩起來的衣服,規規矩矩地站在聶永恆身後。
沈蜜怔怔地看著這副排場,猛然想起早上答應過聶永恆要一起吃飯。
「你要去哪兒?」聶永恆問。
沈蜜撒了個小謊,「不是要請你吃飯嗎,我去看附近的館子人滿了沒。」說完她覺得自己蠢極了,大上午的,餐館怎麼可能客滿?
聶永恆並沒有拆穿她,反而笑了笑,「我以為你會請我到家裡吃飯。」
沈蜜下意識地拒絕,「家裡太亂了,怕你嫌棄。」
「我不嫌棄。」聶永恆看著她說。
人家都到家門口了,話也說到了這個分兒上,要是再不請人進門實在說不過去,最後她還是把聶永恆帶進了自己的小窩,那兩個跟班把東西放下就識趣地走了。
沈蜜看著桌子上的一大堆東西,還有各種精美禮盒,問:「聶永恆,這些都是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送什麼見面禮才好,就差人買了幾套衣服、裙子,還有你最喜歡的品牌的鞋子,都是當季新款。」
沈蜜看著這些與屋子格格不入的高檔禮盒,忽然想起昨天肖逸站在門口,拎了一大堆的東西,有她愛吃的水果,還有居家必備的調味料。
她甚至能夠想像到肖逸站在一堆柴米油鹽醬醋茶裡,思考著她到底缺什麼,最後掏出錢包結帳的樣子……她一定是瘋了,竟然在一堆名牌高跟鞋裡想著廚房裡的東西!
「想什麼呢?你不會是要讓我全部拿回去吧?」聶永恆說。
「啊?這些東西……」
「太貴重了,你不能收?」聶永恆笑了笑,露出招牌笑容。
沈蜜眨眨眼,尷尬地說:「聶永恆,你這樣忒像一個青年企業家下鄉慰問窮人。」
聶永恆大笑,「沈蜜,你真有意思。」
沈蜜在自己屋裡,反倒像個客人一樣坐立不安,她倒了杯檸檬水給聶永恆,兩個人在飯桌前對坐。「我就問你一句,聶永恆,你到底想幹麼?」
聶永恆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楞了一下,繼而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鎮定地說:「賀喬遷之喜送點東西,不是老一輩留下來的禮數嗎?」
「哦——」沈蜜拖長了音,點點頭,「那行,我這就記錄下來,回頭你辦喜事我再回禮。」
沈蜜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叫住了,她看著聶永恆,挑了挑眉。
聶永恆端起水杯握在手裡,手指在杯緣摩挲,嘴巴抿成一直線,最終平穩地說:「我想追求你。」
「叮咚!」
這聲門鈴讓沈蜜身子一震,看了眼認真的聶永恆,起身說:「我去開門。」
「好。」聶永恆很平靜的樣子。
「沈小姐你在家啊?呵呵,這是我媽烙的糖餅,讓我拿來給你嘗嘗。」門外站著和沈蜜年齡相仿的女孩兒,正是常阿姨的女兒鄒婷婷。
鄒婷婷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和那天滿臉疲倦、脾氣暴躁的模樣判若兩人,此刻正看著沈蜜笑,滿眼的歉意。
沈蜜也笑了,朝她擠眉弄眼地說:「你不是說下午要找我去逛街嗎?我一會兒要去上班,等給房太太做完飯,你再來找我吧!」
鄒婷婷眨了眨眼,目光越過沈蜜看向她身後氣場很強的男人,反應很快地笑著說:「那你可要快點,一會兒我再上來找你。」
沈蜜松了口氣,答應著關上了門,卻不太想轉身面對聶永恆。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見聶永恆表白,可是如今的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和過去的那個唯唯諾諾的胖子不一樣了。
沈蜜在心中歎口氣,重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平穩地說:「時隔幾年,再次收到你的表白,我很驚訝也很感謝。大學那時我不懂事,傷害了你,但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我的確不喜歡胖子。」
聶永恆笑了笑,反問道:「那麼現在呢?」
「現在我不會用那樣傷人的方式拒絕你,可是我不喜歡……」
聶永恆打斷了她的話,「不喜歡開豪華轎車的?不喜歡西裝革履的?還是不喜歡送你鞋子、送你裙子的男人?」他露出一絲苦笑。「我真傻,當初竟然天真地以為,你就是單純不喜歡胖子而已。」
不喜歡一個人,有一千種理由,而喜歡一個人,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對不起。」沈蜜依然堅定地說,這一次卻莫名地有種罪惡感。
聶永恆站起來,臉上那抹受傷的表情已經蕩然無存,溫和地說:「你一會兒還要工作,還有約會,我就不打擾了。」
沈蜜起身送他,「好,再見。」
就在她覺得一切就這樣結束時,聶永恆卻站在門口留下了一句話——
「沈蜜,你不喜歡我的理由我不接受,你再想想其他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6:33
第6章(2)
接下來的時間沈蜜心情一直不太好,聶永恆受傷的表情和最後離去時的話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她無法發洩這種情緒,又找不到人傾訴,憋悶極了,加上中午房太太冷著臉訓斥她菜做太鹹,頓時更加鬱悶了。
這時,門鈴響了,沈蜜從貓眼望出去,是鄒婷婷。
「你好。」鄒婷婷打了個招呼,「時間到了,一起去逛街嗎?」說著往屋子裡看了看。
沈蜜會心一笑,請她進屋,「人已經走了,謝謝你配合我演戲。」
「這有什麼,我早上就發現你表情很尷尬,或許你可以跟我說說,你遇到了什麼困難。」
鄒婷婷的聲音溫柔極了,擺出傾聽者的姿態。
「你是學心理學的啊?」沈蜜笑著給她倒了杯水。
「我在地方法院工作,每天要陪好多犯人聊天,不差你一個。」
沈蜜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沈蜜這兩天特別倒楣,總是被房太太罵,說她做的菜太鹹,罵到最後她都快對自己的廚藝失去信心了,趕緊回家做了一道菜給樓下的鄒婷婷品嘗。
「挺好吃的啊!一點都不鹹。」鄒婷婷剛下班,包包都還沒有放下呢,就跑到樓上來嘗她的菜。
沈蜜苦惱地說:「那房太太怎麼總是說我做的菜鹹呢?就連我刻意少放鹽她也說鹹。」
鄒婷婷想了想,「下次你不放鹽試一試。」
沈蜜可沒這麼大膽子,不放鹽房太太會罵人的,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第二天的功能表改為芥菜茴香面,芥菜絲本身就有鹹味,和湯搭配熬得久一點,不用放鹽面也不會沒味道。
等第二天中午去房太太家,吳阿姨正在擦地,見她來了,淡淡瞟了她一眼。
沈蜜打開冰箱,翻來覆去沒找到茴香,就問道:「吳阿姨,我菜單上有寫要做茴香面,您沒買茴香嗎?」
吳阿姨撇撇嘴,「超市又沒賣茴香,我上哪兒買去?你要是能買到你自己去買!」
沈蜜覺得她說話有一股火藥味,不由嘟起嘴。自己買就自己買,反正房太太還在睡。
社區的超市的確沒有賣茴香,沈蜜坐上了公車,準備去兩站外的大型賣場看一看。
車上有點擠,沈蜜穿著涼鞋站在車門邊,旁邊站著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拎著一個行李箱,沈蜜站在門邊握著扶手,心裡琢磨著吳阿姨剛才對自己的態度。
她肯定是不喜歡自己的,那麼這幾天總是被罵會不會和吳阿姨有關係?想到這裡,沈蜜不禁脊背發涼。
公車停了下來,後門打開,下車的人陸陸續續從沈蜜身邊擦過,她握緊扶手穩了穩身子,而那名女學生把行李箱改放在她腳前。
這時後邊有人推著沈蜜,「不下車別堵在門口啊!」
沈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動,「您看這車裡哪兒還有能站的地方?」
聞言,身後的人沒再說話。
又過了一站,車門開了,女學生的行李箱突然被車門頂了一下,「砰」的一聲,狠狠地撞在了沈蜜的腳趾上,她立刻感覺到一陣劇痛從腳尖傳來,低頭一看,不禁頭皮發麻。
她右腳大腳趾的指甲竟然掀了起來!
她原本的指甲塗著漂亮的抹茶色,此時此刻已經呈現垂直狀態,指甲下面的嫩肉一覽無遺,血也從傷口中冒出來。
沈蜜當時就嚇傻了,腦子裡「嗡」的一聲,下意識彎下腰將掀起的指甲按了回去,顫抖著聲音對車頭的方向大喊一聲,「司機,麻煩開開門!」
本已關上的車門再次打開,沈蜜一瘸一拐地下了公車,挪到馬路邊的花壇坐下,她捧起右腳,用手碰了碰已經是浮在表面的指甲,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血不停地往外冒,已經將她的鞋子染紅了一小片,沈蜜一動也不敢動,直勾勾地盯著傷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給楊予曦打電話,沒通,她第二個想到的就是肖逸。
「怎麼了?」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肖逸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蜜想起上次她因為被剪頭髮把劉北北和肖逸嚇壞了的情景,這一次,她按壓著心中的恐懼,小聲說:「肖逸啊,我、我這兒出了一點點小小狀況,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肖逸停頓了幾秒,問:「你在哪兒?」
沈蜜看了看公車站牌,報了站名。
「你受傷了?」肖逸的判斷很准。
沈蜜趕緊說:「一點小狀況而已,很小。」
「等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他下了計程車,沒讓司機走,車子就停在路邊。
他走到沈蜜身旁,一低頭就看見她的涼鞋上都是血,「這是怎麼了?」
沈蜜看著他,再看看正午的太陽,說:「你又沒撐傘啊?」
肖逸皺起眉頭,「別顧左右而言他,你的腳怎麼弄的?」
「公車門把一個人的行李箱給撞了,那行李箱砸到我的腳,指甲掀起來了。」
肖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全掀起來了?」
「全掀起來了。」
「我看看。」肖逸蹲下身看了看她的傷勢,「這指甲還連著肉呢,估計得拔了。」
「啊?」沈蜜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或許、或許可以不用拔?」
肖逸看著她已經嚇得毫無血色的小臉,站了起來,「走吧,先帶你去醫院。」
沈蜜猶豫著不敢移動,「那輛計程車是吧?」
「嗯,需要我扶你嗎?」
「不用不用!」沈蜜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誰也不讓碰,她站起來,右腳動了一下,指甲處傳來了一陣疼痛,她謹慎地挪動,整整三十秒就只走了兩步。
「疼嗎?」
沈蜜搖搖頭,「不疼。」
「不疼你走這麼慢?」
「你不懂,你腳指甲又沒被掀起來。」
肖逸跟著她,也不敢扶,問道:「要不我抱你?」
沈蜜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別碰我,千萬別碰我。讓我自己走。」
她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知道,原來一根腳趾竟然對走路起了這麼大的作用,幾乎每走一步,大拇指都會慣性地跟著動一下,傷口一扯就疼得鑽心。
「走不了別逞強。」他說著就要扶她。
「不要碰我啦!」沈蜜推開他,氣自己不應該跟吳阿姨賭氣,非要買什麼茴香。
肖逸被她突然的發作弄得一楞,緊接著眉頭一緊,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蜜嚇了一跳,又不敢掙扎,只能窩在他懷裡,「肖逸!我都說了不用你抱!」
肖逸板著臉,根本不理會她的小情緒,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身,不耐煩地說:「誰願意抱你,計程車停等也是要計費的。」
被肖逸塞上計程車之後,沈蜜接到了楊予曦的電話。
「蜜蜜,你剛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啊?」
沈蜜依舊臉色蒼白,語氣倒是很鎮定,「我腳指頭受傷了。」
「啊?嚴重不嚴重?」
「不清楚,不過估計要去醫院包紮一下,或許還需要打幾針。」
「還要打針啊?那肯定流血了,你可是最怕打針了啊。」
沈蜜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肖逸,輕聲說:「不僅要打針,好像還得拔腳指甲。」
「天啊!蜜蜜,我去陪你吧,等我一會兒。」
到了B大醫院,沈蜜下了車,行動依舊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肖逸並沒有再給她一個公主抱,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自己慢慢走,自己先進醫院了。
沈蜜朝他離去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還真是心疼那點計程車錢。等她好不容易挪進醫院大門,迎面看見肖逸迎了過來。
「掛號了嗎?」沈蜜問。
「不用掛號,我同學。」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腰,將她辛苦支撐著的重量分擔了一半。
「進去吧。」處理外傷的診間就在一樓的掛號處旁邊,沈蜜就這樣被肖逸扶了進去。
雖然肖逸說他們是同學,沈蜜卻覺得那醫生比肖逸老多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肖逸小學時曾連跳三級。後來從初中到大學,他都是同學裡最小的一個。
杜銳戴著金邊眼鏡,坐在電腦桌前,看見肖逸扶著沈蜜,嘴邊揚起一個曖昧的笑,但很快就被公事化的嚴肅臉取代了。
肖逸扶沈蜜在診間裡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杜銳走到她面前,說:「腳趾受傷了是吧,我看看。」
沈蜜莫名地緊張,趕緊說:「不疼,就是流了一點血。」
「不疼也得拔,指甲幾乎都掀起來了。」說著,轉身去架子上拿東西。
沈蜜一看,那架子上塞滿了一次性的鑷子、盤子、紗布、消毒水,鐘霞助般地朝肖逸看過去。
「聽醫生的。」肖逸一臉嚴肅。
沈蜜心死,頓時覺得肖逸一點都不帥了。
雖然肖逸早就提醒過可能會拔指甲,但沈蜜依舊存著僥倖心理,現在她可坐不住了。「醫生,我聽說拔指甲可疼了,用不用打麻藥啊?」
「打麻藥?」杜銳發出一聲輕笑,轉頭問肖逸,「老四,你女朋友要打麻藥。」
「打什麼麻藥。」肖逸的聲音略帶不悅。
杜銳回過頭來看著沈蜜,發現肖逸根本沒有否認「女朋友」三個字,笑容更深,「我每天要拔好多指甲,你這種啊,指甲已經全掉了,只剩下一邊和肉連著,所以並不需要打麻藥。」他抬手指了指里間,「你去那邊坐著。」
沈蜜默不作聲地挪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杜銳跟進來,說:「腳放上去。」
沈蜜看到醫生拿著用具的樣子,不知怎地就聯想到了電視裡犯人即將受刑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嗯?」杜銳用眼神示意她把腳放上去。
沈蜜看著他嚴肅的面容,再看看這間狹小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任人擺佈。恐懼使她手心浸濕,全身發冷,卻只能將這些都憋在喉嚨和眼眶裡,怯怯地望著醫生。
杜銳拿起鑷子,夾著棉花在碘酒裡沾了沾,在沈蜜的腳趾附近塗了一圈,那裡頓時成了磚紅色,有點疼,沈蜜終於忍不住抽了兩下氣,哽咽了一聲。
杜銳一楞,抬起頭,就見她咬著唇,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水,發現他在看,立刻又乖乖地把嘴唇恢復成了平常狀態。
杜銳嘴角動了一下,站直身子朝外面喊,「老四,快進來。」
腳步聲響起,肖逸撩開簾子站在門口,「怎麼了?」他問沈蜜。
沈蜜含著眼淚,搖了搖頭。她可不想讓肖逸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
杜銳卻說:「你看看把人家給嚇的,你也不來陪陪。」
肖逸歎了口氣,走了進來,拖過一個塑膠凳子,隨意地坐在了沈蜜的對面。「別怕,不疼。」
鬼才信呢!沈蜜含著眼淚,煩躁地說:「你出去吧!不許看我!」
肖逸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個醫生,說:「我在這裡,他下手會更利索點。」
「為什麼?」沈蜜問。
杜銳笑了笑,似乎是回憶起什麼有趣的往事來,「老四是學霸,老同學面前怎麼好意思丟人現眼?要開始了。」
沈蜜一見他要動手了,趕緊閉上眼。剛閉上卻又睜開了,她終究是不放心,卻又不敢親眼看著自己的指甲被拔掉,一時間矛盾又恐懼,嘴唇已經被她咬得發紅。
「你忍一忍啊!」杜銳戴上手套,身子彎下來。
鑷子夾住了她的指甲邊緣,稍稍一動就讓沈蜜難受無比,不禁嗚咽一聲,整個肩膀都向上縮了縮,肖逸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就皺起了眉。
「嗚……」她又嗚咽一聲,雙唇開始顫抖,蓄在眼中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狹小的房間裡充斥著她壓抑、揪心的低泣,樣子著實令人心疼。
沈蜜多希望醫生能夠給她個痛快,可這醫生異常認真,一邊看著傷口,一邊小心翼翼地拔著,動作緩慢而嫺熟,但於她而言,每一秒都成了酷刑。
如同暴風雨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船,腳尖的疼痛仿佛順著她的血管鑽進了心臟裡,使她渾身都痛得發顫,昏天暗地之中,忽然有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她攬進了懷裡。
沈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是說找到了停靠的避風港,立刻哭著抓住那人的衣衫,摟上了他的腰。
熱燙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年輕男子特有的結實腹肌挨著她的臉頰,沈蜜把臉埋在男人的懷裡,放肆地哭了起來。
「當——」鑷子落在鐵盤裡的聲響,一切都結束了。
沈蜜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死死地抱著肖逸的腰,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失態,連忙鬆開了手。
肖逸卻突然按住了她的頭,動作無比溫柔地拍了拍,像是對待一隻受傷的小貓。「好了,已經結束了。」
沈蜜的脖子僵硬地抵在他的腰間,她貪戀片刻才覺得噯昧不妥,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懷抱,抹了抹眼淚。「還行,不疼,一點也不疼,說什麼十指連心,都是嚇唬人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虛弱中透露著堅強。
肖逸撣了撣自己的襯衫,退回到椅子前坐下,輕笑著說:「不疼你嚎得像殺豬一樣?」
沈蜜瞪了他一眼。
杜銳搖搖頭笑了,幫沈蜜纏上紗布,囑咐道:「沒有指甲之後,這部分的肉會格外敏感,走路也會不習慣,明天以後就會好很多,記得傷口不要碰水,一天換一次藥。」
「嗯。那指甲多久會長出來?」
「至少三個月。」
「哦。」
「老四,你跟我去拿藥。」杜銳對肖逸說。
「在這兒等我。」肖逸站起來,跟沈蜜說一聲就跟著出去了。
診間外頭,杜銳玩笑道:「你小子怎麼看起來還是一塊小鮮肉,我卻已經長魚尾紋了?看來醫生這個職業果真折磨人!什麼時候打算回來陪我一起為醫療事業貢獻啊?」
他和肖逸是大學時代很鐵的哥兒們,當時共有四人經常混在一起。老大叫池穆,是個學霸;老二叫劉白,是個帥哥;老三就是他,是個風雲人物?,至於老四則是比他們小三歲的肖逸,是個長得帥成績又好的風雲人物。
肖逸邊走邊看著醫院裡的變化,說:「回來陪你做什麼?每天給人拔指甲?」
杜銳哼笑一聲,「你還別說,被我拔指甲的女人不少,不過沒一個哭得像你家這位這麼淒美的,嘖嘖嘖,楚楚可憐,別有一番風情。」
「變態。」肖逸在取藥的窗口停下,把單子遞了進去。
杜銳和取藥處的小護士們眉飛色舞地打過招呼,半個身子都抵在視窗的大理石櫃檯上,臉上帶著探詢和玩味,盯著正一臉認真等藥的肖逸。「你別說不是你女朋友啊,我都看出來了!」
肖逸沒理他,逕自從窗口拿起了藥袋,習慣性地看了看,確認無誤後裝進袋子裡,頭也不回的回去找沈蜜。
直到拔完了指甲楊予曦也沒有來,只打電話說剛上計程車,沈蜜眼看著就快結束了,就讓楊予曦直接去她家。
「還要打針。」肖逸見她著急要回去,淡淡地說。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去一趟房太太家,我沒做午飯,需要給她一個解釋。」
肖逸想了想,「那我去藥店買一份同樣的藥,回去幫你打點滴。」
沈蜜驚訝地問:「你會打針?」
「會。」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會。」
「……那要不然還是在醫院裡打吧,不能因為我而耽誤了你的工作。」
肖逸面無表情地說:「我離開沒人會發現,老闆來的話小梅會打給我。你是新工作,最好重視些。」說完,他向跟著回來的杜銳詢問打針的事。
杜銳壞笑,「有一針是肌肉注射。」
肌肉注射,不就是要往臀大肌上注射,也就是俗稱的屁股針?沈蜜的臉頓時有點紅了。
還沒等她開口,肖逸就先拒絕了,「肌肉注射這個在醫院打,回家我幫她打點滴。」
杜銳板起了臉,「那多麻煩呀,你都會打就一起弄唄。」
肖逸把他推到一邊去,「快點弄!」
杜銳嘿嘿笑著在電腦上打起字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6:56
第7章(1)
雄血吸蟲和雄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羡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腳指甲拔掉之後,疼痛的感覺雖然也有,可包紮好之後,每走一步紗布就摩擦在嫩肉上面,感覺極其不舒服。
從醫院出來,她穿著杜銳給的拖鞋,他修長的手指提著她的涼鞋,先去醫院門口叫車。
沈蜜一瘸一拐,遠遠地看見計程車司機和肖逸都在看自己,心裡有點急了,可是腳上的不舒服實在難忍,她停下來,對肖逸招了招手。
他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了?」
沈蜜不好意思地說:「你還是得抱抱我,不然……啊!」她話還沒說完,身子便猛地騰空,不由得輕呼一聲,趕緊摟上了他的脖子。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肖逸胳膊挺瘦的,硌在背上有些硬,不過沈蜜還是能夠感覺到他隱隱的力量。她抬頭望著他線條冷硬的下巴,輕咳一聲,趕緊將自己的頭轉向前方,目視著計程車司機的方向,讓自己看起來儘量顯得一派正經。
肖逸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了計程車,姿勢體貼溫柔,這讓沈蜜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他是不是經常這樣抱女孩子,但很快又把這念頭甩開。
她現在哪有心思琢磨這樣無聊的問題,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待會兒怎麼和房太太解釋曠職的事吧!
肖逸直接把她送到了房太太家,還主動將她抱上樓。
沈蜜依舊目視前方,儘量忽視頭頂傳來的男子氣息,還有他襯衫下面溫熱的體溫和心跳,緊繃著小臉問道:「你不累嗎?要不放我下來歇一歇?」
「我體力很好。」
肖逸說話的時候,沈蜜盯著他的喉結移不開目光,心跳不禁又快了幾分。
很快便到了房家所在的三樓,肖逸身子一低,將她放下,「你好好說,我在門口等你。」
「嗯。」她按了門鈴,等門打開後一瘸一拐地走了進去。
五分鐘後,沈蜜走了出來,關上門,小臉上並不是很愉快。
「你老闆怎麼說?」肖逸問。
沈蜜嘴唇抿了抿,「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休息一天,明早繼續來做飯,還叫我愛惜身體,不要成了和她一樣的殘廢。」
肖逸低頭看了看她的腳,「嘴挺毒,那你明天想工作嗎?」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一定要繼續工作,我總不能讓人家餓著。再說,雖然行動不方便,但我還是可以做飯的。」
肖逸沒再說什麼,低下身子,將她攔腰抱起,「我送你回家。」
沈蜜依在他的懷裡,心裡一陣感動,喃喃道:「肖逸,你真是個好人。」
肖逸輕笑,「感動了?」
「感動啊,怎麼能不感動呢?你這麼不求回報地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求回報?」
沈蜜故意開玩笑,「我現在哪還有什麼值錢的?你要真看中了什麼就儘量拿吧!」
肖逸被她的妄自菲薄給逗笑了,「哦?那一會兒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家正缺一台洗衣機。」
「洗衣機不行,我還沒攢夠錢再買一台新的,得先用著原本的。」她趕緊拒絕。
「不然你的梳妝鏡不錯,我拿回去給肖瀟用。」
「不照鏡子我會生無可戀的!」
「少來。」
沈蜜幽幽地歎息,看著自己腳趾上的紗布,說:「唉,不管多麼努力,在別人眼裡,我終究只是個美女而已。」
肖逸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手臂一抬,作勢就要把她扔出去。沈蜜害怕地「呀」了一聲,摟緊了他的脖子。
她的臉近在咫尺,大眼睛怯怯地望著他,耳垂劃過他領口敞開的鎖骨,令肖逸有一瞬間的怔神,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每次都會被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弄得心癢癢的?
「肖逸,你別鬧。」她嬌柔的聲音把他拽回了現實。
肖逸不再逗她,將她抱穩,心事重重地繼續前進,終於到了沈蜜家所在的樓房,此時正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沈蜜看到肖逸的脖子上又浮現出一片紅色的疹子,他的額頭上也有薄薄的汗珠。
「要不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不用。」他抱著她走進了樓道,拾階而上。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沈蜜莫名地心疼,「你把袋子和高跟鞋給我吧,我拿著。」
肖逸沒聽,依舊拎著她的鞋和藥,固執的樣子在沈蜜眼裡真的很帥,只不過他說出來的話總是減分——
「你沒心沒肺的,能有多沉。」
沈蜜眼中的感激瞬間熄滅一半。
剛走到五樓,兩人就聽見六樓的門開了,楊予曦有沈蜜家的備用鑰匙,早就到了,樓道裡隔音差,楊予曦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便率先打開了門。
沈蜜窩在肖逸懷裡,看到楊予曦的一刹那有些不好意思,楊予曦則朝她壞笑著,就如同杜銳般透著一股曖昧,她猜肖逸一定發現了,趕緊動了動身子,他一站穩,便將她放了下來。
楊予曦扶住沈蜜,將兩個人迎進了門。
肖逸讓沈蜜半躺在床上,楊予曦在她腰後墊了個枕頭,冰水送到了嘴邊,著實享受了一把當病號的待遇。
肖逸站在床邊,認真地架好點滴,他的身影挺拔修長,在沈蜜眼裡,他身上仿佛披著一件白袍。
她忍不住說:「你當醫生的時候一定很帥。」
「現在不帥?」肖逸用中指彈了彈針筒,頭也不抬地問。
「還行吧,不過穿上白袍肯定比現在更帥就是了。」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沈蜜翻了個白眼,這人比她還要自戀。
肖逸轉過身來,手裡拿著枕頭和止血帶,「伸手。」
知道要打針了,沈蜜的表情又變得很可憐。
肖逸心頭一動,用無奈的輕笑掩飾。「我說伸手。」
迫于淫威,沈蜜伸出了手,手臂立刻就被一雙大手俐落地用止血帶綁緊。
沈蜜不放心地問:「不都說醫生不會打針,護士打針才熟練,你行不行啊?」
肖逸正在塗酒精,聽她這樣說,故意一頓,左手托著她的手,右手拿著針在她眼前晃了晃,挑眉說道:「告訴你,我的記錄是紮了五次都沒找到血管。」
「啊?我的媽呀……」沈蜜嚇得打了個冷顫,向後縮了縮。
肖逸看著她恐懼的模樣,沒等她反應,針頭便精准地紮進了血管,沈蜜只覺得手臂一松,針被膠布固定好,一切便結束了。
「我都沒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扎針沒感覺到疼!」沈蜜一改先前的恐懼,喜上眉梢,「肖逸你好厲害,以後你都幫我打針吧!」
「別亂動,不然跑針了疼死你。」肖逸收拾起東西,面無表情地說。
然而一臉崇拜的沈蜜仍舊很興奮,「肖逸,你好好考研究所吧,做一名醫生才是你的本職,不要老是憋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裝神弄鬼嚇唬人,以後找物件都困難。」
這種話不只一個人對他說過,年齡段從十歲跨越到六十歲,但沈蜜是唯一一個他不會因這話而覺得煩的人。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是制服控?」
沈蜜想了想,「可能是吧。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嫁給員警,少女時代的夢想是嫁給機長。」
「膚淺。」肖逸嗤之以鼻,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那現在呢?」
他的視線望過來,下午的溫潤陽光透過窗子打在他身上,將他的瞳眸照得像琥珀一樣通透漂亮。沈蜜心頭猛地一動,鬼使神差地說:「現在我想嫁給醫生。」
肖逸一楞,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沈蜜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高三那一年,她拿著巧克力向肖逸表白的時候。
似乎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得曖昧了,她沒等肖逸說話,便又急急地補了一句,「像你同學那樣的就挺帥!」
肖逸方才複雜的神色轉變成了驚訝,隨即點了點頭,「他叫杜銳,是我三哥。」
「哦。」沈蜜拖長了尾音,心虛地在床上躺下去,假裝看點滴裡的液體。
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就在沈蜜以為肖逸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卻拎著裝醫用廢料的袋子說了句,「他結婚了,兒子剛滿月。」
她又沒說對那個醫生感興趣……沈蜜剛想接話,他卻已經轉身走出去,跟正在收拾屋子的楊予曦交代了幾句拔針的事就離開了。
見狀,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悶悶的,整個腦子裡都是肖逸。
時隔許多年,她再次見到他,還是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然而此時,她已經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倒楣蛋。
接下來的幾天裡,沈蜜沒有再見到肖逸,她的腳雖然在夜裡會痛到醒來,但白天走路只要慢一些,還是可以獨自行動的。
房太太還是冷著臉,吳阿姨依舊絮絮叨叨,沈蜜並不在乎,每天提前十五分鐘從家裡出發,為了薪水而努力工作著。
這次受傷讓她終於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對之處,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總是數落她做事毛躁,大大咧咧,沈蜜都不服氣,這次的傷卻著實讓她嘗到了苦頭,也讓她成長。
這日從房家出來,沈蜜路過社區門口時看見肖瀟提著兩盒禮品,又帶了些水果,正抬頭迷茫地打量門牌號碼,沈蜜便揮手叫她,肖瀟回頭,見到沈蜜時有些喜出望外。
肖瀟是特地來探望沈蜜的,正值中午,兩個人都沒吃午飯,恰好冰箱裡放著昨天包好的餛鈍,沈蜜就煮了當午餐。
肖瀟性格隨和,邊吃邊誇讚她的手藝,「蜜蜜,以後誰要是娶了你可就有口福了。」
沈蜜笑了,「我這樣的倒楣蟲,誰願意娶我。」
肖瀟眼睛一亮,「我哥呀!」
沈蜜怔住,有些不好意思,「別鬧,我們倆是純正的革命情感。」
「純正嗎?」肖瀟露出壞笑。
「嗯……或許也不那麼純正。」沈蜜歪頭想了下。
「你覺得他是因為欠你錢才對你好?」肖瀟問。
「你知道了?」
「嗯,論起來,我當年出國還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這不,我如今拖家帶口地給你報恩來了。」肖瀟眨了眨眼,吃了一口餛飩。
「別說得這麼嚴重,其實我那個時候是對你哥心懷不軌,才做出如此腦殘之事。」
「那現在呢?還心懷不軌嗎?」肖瀟認真地問。
沈蜜低頭喝了口湯,眼睛不知看哪兒好,「……當然不。」
肖瀟有些著急了,「蜜蜜,你是不是覺得周辛苑和我哥是一對啊?」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父親是周家的救命恩人,所以周伯父才對我們兄妹倆視如己出。辛苑呢是喜歡我哥的,但沒說破過,我哥應該是不喜歡她這種淑女型的,但從小兩人就很要好,像一家人一樣,因此經常在一起。」
「哦,是這樣啊。」沈蜜恍然大悟。
「嗯,我聽說我哥欠你錢,第一時間就想替他還給你,不過我看你倆的發展就決定不摻和了,不過蜜蜜,我這些年在美國也有一定的積蓄,如果你們倆最後沒成,我就把錢還給你,怎麼樣?」
沈蜜臉紅了,故作鎮定地笑笑,「什麼怎麼樣……」
「別裝。」肖瀟瞪她一眼。
沈蜜抿起唇,低頭笑了,代表默許。
肖瀟舒了一口氣,得意地說:「你們多配呀!哥特別會疼人。他從小就習慣把零用錢攢起來給我用,他自己能省則省。」
沈蜜笑了,「他是挺能省的,不像我,敗家。」
肖瀟連忙擺擺手,信誓旦旦地說:「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哥摳門,他只對自己摳門,對喜歡的人絕對有責任感有擔當,大方著呢!蜜蜜,別猶豫,勇敢邁出一步吧。」
肖瀟的一番話讓沈蜜感慨萬千。
邁出一步談何容易?他是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對她不錯的人,所以她不敢說破,就連曖昧都有顧忌,生怕走錯一步惹他厭煩。
她不是沒勇氣再告白一次,而是害怕結局相同……
七月中旬,B市暑熱難耐,沈蜜去醫院複診,在櫃檯掛號時有個一身OL套裝的女人突然叫住了她——
「沈小姐?」
沈蜜有些懵,眼前的人她並不認識。
對方和氣地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聶總的助理,上次去你家送禮物的時候見過一面。」
「哦,你怎麼在醫院?」沈蜜禮貌地問。
助理指了指樓上,「聶總在樓上看病。」
「他怎麼了?」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厭食症,已經好幾天吃不下東西了。」
厭食症?沈蜜一怔,上次見聶永恆挺健康的,怎麼會得厭食症呢?
「你這是腳受傷了?」
「哦,一點小外傷回來複診而已,沒什麼事。」
跟聶永恆的助理談了一會,兩人便各自分開了。
不久,沈蜜坐在診間裡,杜銳拆開她的紗布看了看。「恢復得還行,這幾天天熱,要勤換藥,別讓傷口化膿。」
「嗯,好。」沈蜜起身準備告辭。
「等等。」杜銳叫住了她,「晚上我家……」
「沈蜜,終於找到你了。」
杜銳的話說了一半便被一道男聲打斷,沈蜜一扭頭,就看見聶永恆站在門口。
他凝視著沈蜜,嘴角勾起笑,「一聽說你受傷,我連病都沒看就來找你了。」
杜銳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挑眉說道:「有病得治啊,別耽誤了。」
聶永恆沒有理會這個多管閒事的醫生,而是問沈蜜,「你的傷嚴重嗎?」
沈蜜沒想到他會來找她,不禁有些感動,「不嚴重,小傷而已,你怎麼會得厭食症?」
聶永恆雲淡風輕地說:「老毛病了,時不時會發作,沒什麼大礙,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時杜銳走到沈蜜身邊,突然說道:「弟妹,晚上一起吃飯吧,肖逸也去。」
什麼弟妹啊!
不僅沈蜜的表情驚訝,就連聶永恆的臉上也有一絲愕然,不由得打量起杜銳,眉間泛起一絲皺褶。
杜銳笑了笑,「我兒子滿月,請你們到我家來沾沾喜氣。」
沈蜜終於回過神,「杜醫生,你好像誤會了,我和肖逸並不是男女朋友,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杜銳就拿出電話打給肖逸,接著按下了擴音,肖逸格外清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有事?」
杜銳笑著說:「老四,今天你嫂子做滿月菜,你來不來?」
「滿月菜?行,我下班就過去。」
「對了,蜜蜜在我這兒呢!」
「我知道,」肖逸說:「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
沈蜜心頭一動,他居然連她複診的日期都記得?
杜銳眼睛俏皮的朝沈蜜眨了眨,「本來我還想著邀請蜜蜜來吃飯呢,可她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原來你們還沒交往啊?」
「嗯。」肖逸秒答。
沈蜜心一沉。
「那怎麼辦,我要不要請她來?」
肖逸沉默了幾秒,「你是不是按了擴音?」
杜銳一楞,「你怎麼知道?」
「聽你的語氣就知道要整我。」
聞言,杜銳喜氣洋洋的表情立刻黑了下來。
「你把電話給她。」肖逸吩咐。
沈蜜被這兩個人弄得一楞一楞的,呐呐地接過電話,按掉擴音放在耳邊。
「複診結果怎麼樣?」肖逸劈頭就問。
「復原狀況挺好的。」
「那就好,晚上有空嗎?」
沈蜜的心猛地被提了起來,「做完飯就沒什麼事了。」
「跟我去三哥家吃個飯吧?」
聞言,一種莫名的親昵和曖昧仿佛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沈蜜緊緊地束縛住,她心頭漾起微甜,點了點頭,「行啊,不過我是不是要買點什麼過去?」
「晚上我去接你,一起買。」
「哦,好的。」說完掛了電話,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多開心。
由於聶永恆堅持要把沈蜜送回家,沈蜜也想不到理由拒絕,便向杜銳說了聲「晚上見」,跟著聶永恆走了。
今日的聶永恆沒了之前見到時的意氣風發,他似乎有些疲倦,可與沈蜜聊天時,臉上卻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聶永恆駕車從停車場出來,駛到醫院門口時,沈蜜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朝他們揮手,她定睛看去,那人竟是徐冰冰。
可儘管徐冰冰很努力地揮手,他卻視而不見,車速並沒有放緩,直接開走了。
路上聶永恆問了她為何受傷,沈蜜講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聶永恆靜靜地聽著,偶爾笑笑,嘴唇有些蒼白,臉色也不大好,這些沈蜜都發現了。
到了沈蜜家,她下了車卻還是放心不下,於是敲了敲他的車窗。「欸,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要不然你先別開車,我給你助理打電話,讓她來接你?」
聶永恆深邃的眼睛在她關切的臉上轉了一圈,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我以為你根本不關心我。」
沈蜜沒來由地心頭一緊,心情有些複雜。
聶永恆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淡淡地說:「我沒關係的,先走了,拜拜!」
「好好好,」她像是打發小孩子一樣,「路上注意安全!」
望著那車子離去的方向,沈蜜站了好久,想起大學時說的話,總覺得他的厭食症和自己有關……如果是真的,她會愧疚死。
「人都走這麼久了還戀戀不捨的,不如追上去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打斷了沈蜜的思緒,猛地回頭,看見肖逸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她嚇得捂著胸口,覺得壽命減了十年,「媽呀,你嚇死我了!」
「大白天的,你怕什麼?」肖逸冷冷地說。
「你是幹什麼工作的你不知道嗎?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陰氣。」她撇撇嘴。
肖逸沒理她,轉身進了社區,他的步子很慢,沈蜜跟得上。
「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這才幾點?你應該還沒下班吧?」沈蜜連珠炮似地問。
「三哥打電話叫我早點出門。」
「哦,我要去幫房太太做晚飯,你是要先去我家坐一坐,還是要去買東西?」
「去你家。」
「哦,那行,鑰匙給你。」沈蜜解下自己的家門鑰匙遞給他。
肖逸拿過鑰匙轉身就走,沈蜜急急地叫住了他。「肖逸,你是不舒服嗎?」
肖逸停了下來,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我很困。」
「那你睡一會兒吧,」沈蜜叮囑,「你睡我的床之前記得先把櫃子裡的新床單鋪上。」
她有點潔癖,就一點點……
肖逸依舊是一張撲克臉,「不換。」說完就走了。
沈蜜「呿」了一聲,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7:31
第7章(2)
幫房太太做完晚飯已經六點了,沈蜜不敢耽擱,迅速回家找肖逸二進門,屋裡靜悄悄的,要不是他的鞋規規矩矩地擺在鞋架上,沈蜜差點以為他走了。
客廳沙發上沒有他的影子,沈蜜想,這傢伙不會真的睡在她床上吧?
她沒有脫鞋,慢悠悠地推開了臥室的門,肖逸果然躺在她的大床上,正閉目沉睡。
他沒有枕枕頭,而是用一隻手臂墊著頭,腦袋微微前傾,呼吸平穩,看這樣子,本來該是打算小憩一下的,沒想到睡熟了。
沈蜜看著他寧靜的睡顏,忽然不忍心叫醒他,轉身出了臥室,從冰箱裡拿出一顆檸檬,切片,用白開水加冰做了檸檬水。
過了十分鐘,她看看表,走到門口叫了一聲,聲音低低柔柔的,「嘿,起床啦!」
肖逸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表,猛然坐了起來,雙手擦在床邊,低著頭,明顯處於初醒後的發懵狀態。
沈蜜走過去,手裡的檸檬水因為她的動作而搖晃得厲害。「喝口水吧,只睡這麼短的時間,醒來會又熱又難受的。」她把檸檬水遞到他面前,「家裡空調壞了,我還沒有騰出時間修,你看你一腦門的汗。」
肖逸接過檸檬水,喉結滾動,幾口便幾乎見底了,他看了看她,仿佛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像個孩子般一臉迷茫。
「謝謝。」肖逸拿著杯子站起來,把最後一口喝光,「走吧,去買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廚房,把自己喝過的杯子洗乾淨,放回了櫥櫃裡。
兩人來到銀樓,肖逸買了一條長命鎖,沈蜜這時才看出來,肖逸跟杜銳的關係不是一般好。
兩個人買完金飾,又去嬰兒用品店逛了逛,沈蜜從沒逛過這種地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已經快要被這些小襪子小奶瓶勾走了。
「買這個……這個也不錯,應該用得上。」她把一堆製作精美的小東西放進了購物籃裡。
肖逸一個個擺回去,「你買的這些東西基本用不上,倒是這個不錯,奶瓶就不要買了,上次我去三哥家,發現他們家有好多。」
兩個人商量著,轉了一圈也就買得差不多了,結帳的時候,收銀員刷了肖逸的卡,看了看結帳金額,說:「兩位,我們店裡有新婚夫婦免費辦會員卡活動,會贈送精美禮品,請問你們是新婚嗎?」
沈蜜好奇地問:「送什麼呀?」
收銀員拿出一盒白黃藍三個色的小襪子,「這就是贈品。」
肖逸看了看表,剛要說話,沈蜜便一下子挽住了他的胳膊。
「我們是剛結婚沒錯。」
肖逸低頭看她,皺了皺眉,沈蜜朝他使了個眼色,轉瞬間又變成了祈求。
收銀員看向肖逸,說:「那麻煩先生填寫一下表格。」
沈蜜把那個贈品拿在手裡把玩,歡喜地說:「肖逸,我好喜歡這個小襪子,太可愛了。」
肖逸看了看她手裡的襪子,最終還是很配合地填了表格。
兩個人從店裡出來,沈蜜還在擺弄那盒贈品,她忍不住拿出來摸了摸那質地柔軟、只有手指長的小襪子,感歎道:「哇,這個真的好可愛,我能不能自己留著?」
「你能穿?」肖逸雙手拎著紙袋,戲譫地問。
「我擺在家裡當裝飾,看著好玩兒不行嗎?」
「有病。」他說著,嘴角卻泛起淡淡的笑。
商場裡人來人往,她跟在他身邊,傻兮兮地低頭拿著一套嬰兒襪子擺弄著,偶爾即將撞到其他人的時候,肖逸會拉她一把,好像無論她有多迷糊莽撞,他都會在後頭保護……
沈蜜和肖逸到目的地時,杜銳已經在樓下等著領他們上去,他家住十一樓,門口掛著一把小小的弓,引起了沈蜜的注意。
杜銳笑著說:「我們老家有個習俗,生兒子在門口掛張弓,生女兒在門口掛紅布,老四跟我是同鄉,等將來你們倆有小孩也得掛。」
沈蜜不禁有點害羞,肖逸倒是泰然自若的樣子,一前一後進了杜家。
有了孩子的家庭到處充斥著嬰兒的特殊味道,兩房一廳的房子裡就算裝潢時尚,此刻也稍顯混亂。
杜銳的老婆蘇郁芳聽說肖逸要帶女人來,足足做了十道菜等著,沈蜜本以為就她和肖逸兩個客人,結果一進門,屋子裡還坐著兩個男人——池穆和劉白。
劉白長得挺好看,可是年紀輕輕就禿了,索性剃了個光頭;池穆五官端正、皮膚白晰,坐在那裡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個酷酷的帥哥。
落坐之後,沈蜜挨著肖逸坐,肖逸的右手邊是劉白,對面是杜銳夫妻與池穆,大家還沒動筷子,池穆就已經開始吃起面前的那碗哨子面,有幾根麵條掛在碗的外面,湯順著碗沿流出來,他卻渾然不覺。
沈蜜正想著「這麼儀錶堂堂的一個人,怎麼吃相這麼糟糕」時,一雙筷子便穿過桌子伸了過去,只見肖逸站起身,將池穆碗邊掛著的麵條一根一根挑了回去。
其他人都看著,沒說話,眼裡帶著惋惜,沈蜜也才發現池穆眼中那股異于正常人的呆滯,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啊!」杜銳舉著酒杯站起來,「今天真的挺高興,我們B大醫學院F4終於湊齊了!還有我們家老四的家屬!以後你就是杉菜!」
沈蜜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郁芳瞪了他一眼,「你也太土了,都什麼年代了還F4!你怎麼不說弟妹是酸菜呢?」
劉白大笑一聲,肖逸也笑了,似乎默許了「弟妹」這個稱呼。
杜銳說:「我告訴你,我們四個當年在B大那真的是F4!你去我們學校打聽打聽,能找出像我們這樣顏值與實力兼具、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男團組合,以後兒子的尿布都讓我洗!」
「真不要臉。」蘇郁芳嫌棄地說。
沈蜜彎起眼睛,說:「我覺得三哥說的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劉白高興地說:「今兒個既聚齊了,都給我往死裡喝!喝高了就睡在老三家,來來來!不醉不歸啊!」
所有人的杯子都撞在一起,沈蜜轉頭看了肖逸一眼,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下巴動了動便將杯中的啤酒一飮而盡,撂下杯子那一刻,沈蜜的直覺告訴她,他似乎有心事。
因為他的眼睛總是瞟對面的池穆。
四個男人暢飲甚歡,吃喝間笑談當年大學的趣事,沈蜜聽著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插不上話,所以後來她就和蘇郁芳去房間裡看小孩了。
小傢伙剛滿月,粉嫩粉嫩的,用紅布包著,沈蜜沒抱過這麼小的嬰兒,從蘇郁芳手裡小心再小心地將他接過來,托著他柔軟的腰身和巴掌大的腦袋,心裡滿是歡喜。
「真好玩。」她抬眼對蘇郁芳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蘇郁芳眉目溫潤地說:「你是家裡的獨生女吧?」
「嗯。」
「我剛見肖逸的時候,也覺得他像個大孩子,活潑調皮又痞痞的,一身的傲氣,這些年過去也成熟了許多,穩重了。」
「他還活潑過啊?」沈蜜輕輕地搖晃著懷裡的小寶寶,驚訝地問。
蘇郁芳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撇撇嘴,「哎喲,活潑著呢!逗女生、打架蹺課樣樣來,杜銳他們誰被欺負了,都找肖逸。」
沈蜜笑出聲,「我的天哪,真是無法想像。」
關於肖逸,即使是當年追他的時候,沈蜜都不算真正瞭解他,畢竟蘇郁芳口中那個調皮愛打架的大男孩,和年少時被她腦補成酷酷形象的肖逸實在相差甚遠。
而多年後再次接觸,沈蜜對他的印象卻是寡言的、穩重的,當然偶爾會露出幽默毒舌的;面,那都是在他心情好的時候。
「他們四個是一個寢室的嗎?」
蘇郁芳搖搖頭,「不是。杜銳和肖逸認識是因為杜銳當時喜歡一個常跟在肖逸身邊的女生,杜銳覺得這小子不錯,就總給肖逸買煙。劉白和他們認識得比較晚,那時候有個校花喜歡上劉白,就想跟體育系的男友分手,誰知那人得知這事就來找劉白麻煩,劉白老實,每次人家來堵他他就躲,後來那個人越來越得寸進尺,跟整個醫學系叫囂,說醫學系的都是書呆子、沒擔當。」
「後來呢?」沈蜜問。
「後來那傢伙就被肖逸給踹了。」蘇郁芳說起這段往事,露出少女般的目光來,搖了搖沈蜜的胳膊,「你不知道,肖逸讓我們醫學系太有面子了!我還記得那天那人來鬧的時候正趕上我們上完解剖課,我和杜銳、肖逸走在一起,肖逸當時身旁跟了一個女生,他就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給她聽,把我噁心的。」
「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幹麼?」沈蜜問。
「逗人家小女生唄!我記得清楚著呢,肖逸說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羡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沈蜜幾乎能夠想像到肖逸那雙風流的眼睛對著人家女孩兒笑時的痞氣模樣,不禁撇撇嘴,「沒想到肖逸還有這樣的一面。」
蘇郁芳立刻察覺到了沈蜜的醋意,趕緊把這話題打住,接著說:「當時那男生就在門口罵劉白,還把我們醫學院的男生一起罵進去,結果罵著罵著就被沖出來的肖逸一腳踹飛了!」
兩人笑了一陣,沈蜜小心翼翼地問:「那池穆呢,是怎麼認識的?」
聞言,蘇郁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成了惋惜,「他跟肖逸最好了。池穆曾休學一年,是他們幾個裡面年紀最大的,肖逸總愛跟著他,他們倆本是室友,但真正成哥兒們卻是因為一個便當。我也是聽杜銳說的,當時學校辦活動,新生被抓去做志工,放飯時因為肖逸去搬桌子沒拿到便當,池穆招了招手,兩個人便合吃一個便當,從此關係就好了,他們倆感情挺深的,池穆變成這樣,肖逸一直過意不去。」
沈蜜有些感慨,便問道,「怎麼回事啊?」
蘇郁芳小聲說:「為情所困啊。大學時池穆的女朋友背叛了他,和一個富二代上床,後來池穆自殺,一氧化碳中毒後產生了後遺症,可我們都懷疑這事是那個搶走他女朋友的富二代幹的。因為肖逸說池穆自殺那天,那個富二代找過池穆,就算不是他幹的,也和他有關。」
沈蜜歎了口氣,「真可憐……」
蘇郁芳覺得自己說多了,又怕說出肖逸被判過刑的事,便適時地換了話題。
等肖逸來叫沈蜜的時候,她已經趴在嬰兒床前睡著了,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上前輕輕拍了她的肩膀,「沈蜜,走了。」
沈蜜迷迷糊糊醒來,一回頭就看見肖逸站在自己身後,眼中噙著幾分傭懶的醉意,正看著她笑。她趕緊站起來,又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嬰兒,便拿起包包隨著肖逸出了臥室,跟眾人告辭離開。
此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夏夜裡稍稍有點風,吹得剛剛犯困的她清醒了幾分。
沈蜜發現肖逸走路有些搖晃,想必是沒少喝,她看不清路,索性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我叫個車吧!」沈蜜拉住他,讓他不要亂走,兩個人就在馬路邊停了下來,她拿出手機叫車。
App顯示大概要五六分鐘車子才到,她便扶著他在馬路邊等著。
肖逸搖搖晃晃的,沈蜜輕輕地拉他一下,他便踉蹌一步,她趕緊又將他拉向自己,肖逸一個腳下不穩,猛地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肖逸向後退,雙眼醉醺醺地看著她,沈蜜心頭一動,乾脆主動摟住了他的腰,儘管紅著臉,嘴上卻是一本正經,「別亂動,就在我身上靠一會兒吧!」
肖逸果然沒有動,乖乖地垂眸,將頭抵在她的肩上,慢慢地蹭了蹭,隨後乾脆抱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截浮木般。
沈蜜的身子是女孩子特有的溫香、柔軟,肖逸大概是覺得舒服極了,便踏實安穩地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摟住了她。
這不是他第一次距離沈蜜這麼近,卻是沈蜜唯一一次感覺到他對自己毫無防備,像個孩子一樣,心跳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安分過。
到了沈蜜家,肖逸下了車,走起路來筆直了些,但還是有些頭重腳輕,因為已經深夜,她的腳又不方便,樓道裡也黑,肖逸便送她上樓。
樓道裡的燈依舊是壞的,沈蜜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深一腳淺一腳的,她有點不放心,便鼓起勇氣轉過身,拽住了他的大手。
肖逸一楞,定定地望著她。
沈蜜尷尬地解釋,「你可別摔下去,不然我這樣子,連扶你起來都沒辦法。」
沈蜜拉著他,轉身就要上樓,卻突然被肖逸拉住了,這回換沈蜜楞住,而就在下一秒,他整個身子都靠了上來,將她壓在牆上!
他的動作太快,沈蜜不由得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巴,以免又惹得鄰居出來查看。
「手拿開。」肖逸的臉湊得很近,帶著酒氣含笑望著她,嗓音磁性而低沉地說。
莫名的,沈蜜覺得他忒有男人味,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捂著嘴巴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了他的那個血吸蟲的笑話,突然想笑。
肖逸把一隻手撐在了牆上,將壓住她的身子撐開一點,漂亮的眼睛裡有微醺閃過,「把手拿開,我要吻你。」
沈蜜的心撲通撲通又加快了速度,無比聽話地將手拿了下來。
樓道裡黑黑的,月光流泄進來,將兩張年輕的面孔映照成彼此最心動的模樣。
四目相對,沈蜜又忍不住笑場了,她把頭別過去,捂住發燙的臉頰,說:「對不起哦,我有點緊張。」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會在這麼浪漫的時刻嬉皮笑臉的。
然後她聽見肖逸也笑了,只見他的頭微微地低著,手還撐在她的頭側。
沈蜜努力收起笑容,抬起頭面對他,憋回那該死的笑意,說:「好了,我保證不笑了。」
肖逸微微靠近一點,下頷微抬正要靠近,沈蜜卻又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
肖逸皺眉看著她。
沈蜜趕緊擺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發現他的目光一沉,一種動情的溫柔出現在他眼中,仿佛眼裡只有她一樣,那眼神是任何女人都無法抵擋的,沈蜜也不例外。
她剛要說話,他的臉就湊了過來,沈蜜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承受著他貼上來的唇。
他剛剛碰了她一下,便離開了。
沈蜜以為這就結束了,便慢慢睜開眼睛,然而下一秒,細弱的聲音便被吞沒在熾熱的吻中……
沈蜜猶豫了好久,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問他到家了沒。
她打開冰箱,吃了一根胡蘿蔔,也沒有等到他的電話,儘管是深夜,沈蜜卻睡不著,就把放在浴室的洗衣機接上水管,準備洗衣服。
每次洗衣服的時候都要把洗衣機接到一個水龍頭上去。這個水龍頭在淋浴間,沈蜜需要等洗完澡才能用,於是全自動的洗衣機就變成了半自動。
洗完衣服已經是後半夜了,肖逸那頭還是沒有消息,她終於忍不住給肖瀟打了電話。
「喂,肖瀟,你哥到家了嗎?」沈蜜問。
「到了到了,已經睡下了,醉得一塌糊塗!」
沈蜜自然知道他醉得一塌糊塗。
昏暗的樓道裡,他將她按在牆上親吻,周身散發著熾熱、迫人的氣勢,沈蜜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的狂吻肆虐自己的唇。
一開始沈蜜還覺得悸動萬分,後來頭腦變得昏昏沉沉,整個身子也輕飄飄的,仿佛被他鼻息間呼出的酒氣灌醉了一樣,他的下頷微微動著,唇舌仿佛要勾出她的靈魂來,終於,她在快要窒息之前推開了他。
「你喝醉了。」沈蜜粗重地喘息著。
肖逸也是微喘,醉醺醺地看著她,身子慢慢地向後仰了一下,又站穩。
「回家小心點啊,到家給我打個電話。」沈蜜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便捂著發燙的臉頰跑上了樓,腳上的痛也顧不得了。
這不是沈蜜的初吻,她的初吻是在大一的時候,一個學長親了她一下,沈蜜覺得有煙味,便推開了他,戀情也無疾而終,可和肖逸的吻雖然帶著濃烈的酒氣,卻叫沈蜜神魂顛倒……
肖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打斷了沈蜜的思緒,她這才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地發起呆來。
「蜜蜜,你不用擔心,哥已經睡下了。」肖瀟說:「我明天讓他回電話給你?」
沈蜜趕緊拒絕,「沒事,不用讓他回電話,我也要睡了,晚安。」
「嗯嗯,好的,那晚安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7:52
第8章(1)
「那你要不要跟我試一試?」
「在一起嗎?」
「嗯,在一起。」
第二天上班,沈蜜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早上就心不在焉的,惹得吳阿姨白眼連連,中午來到房太太家的時候,正好碰見吳阿姨在樓道裡背對著門口小聲地講著電話,並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兒子啊,天氣越來越熱了,你可千萬別中暑啊!媽這邊挺好的,媽這個月會多給你寄點錢,你高三很辛苦,但也別總熬夜、老是吃泡面,昨天我看新聞說一個女孩天天吃泡面,結果得了癌症……好好好,媽不嘮叨了,你好好念書啊,媽在這邊挺好的,別擔心。」
吳阿姨掛了電話,一轉身看見沈蜜,表情立刻一變,冷著一張臉轉身進了門。
沈蜜聳聳肩,也跟著進屋去了。
午餐沈蜜給房太太燉了她愛吃的牛肉,把牛肉燉上以後,跑到陽臺幫房太太的花澆水,澆到一半想起忘記放一味佐料,趕緊放下水壺回廚房,然而廚房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卻令她大吃一驚——吳阿姨端著裝鹽的盒子,一勺一勺地往鍋里加著。
沈蜜站在廚房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撞見別人的陰暗和被人撞見自己的陰暗,其實同樣窘迫。
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吳阿姨猛地回頭,發現沈蜜的時候臉上又驚又慌,趕緊將鹽盒收了起來。
沈蜜什麼也沒說,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拿起電話轉身離開了。
來電的人是聶永恆,沈蜜發現他那頭異常安靜。「喂,聶永恆,有事嗎?」
「在幹麼?」
「我在上班,你那邊怎麼這麼安靜啊?你沒上班嗎?」
「我住院了。」
「啊?怎麼搞的?」
「家人大驚小怪的,非要我住院,其實也沒什麼事。」
作為老同學,沈蜜很自然地說:「你在哪家醫院?我去看你。」
「B大醫院。」聶永恆想了想,「沈蜜,我想吃柳丁。」
「行,我下班就過去。」
聶永恆掛斷了電話,靠在病床上,護士走過來準備幫他換點滴,助理恰巧聽見了他剛才的通話內容,體貼地問道:「聶總,您想吃柳丁嗎?我這就下去買。」
他剛剛被醫生逼迫著吃了一點東西,卻都吐了出來,難得聽到他想要吃東西,助理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吃。」聶永恆拿起平板電腦打開遊戲,低著頭,修長的指節飛快地動起來,螢幕的光亮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
助理暗自歎了一口氣,轉身出了病房。
沈蜜一天都在等肖逸的消息,可是他並沒有什麼動靜。
這讓沈蜜不由得跟自己生起氣來,覺得僅僅是酒醉後的一個吻,怎麼就讓她變得這樣纏人?以往肖逸也並不常給她打電話,更不會傳LINE,那麼她又在等待什麼呢?
沈蜜為了不讓自己手賤地一次又一次按亮螢幕,乾脆將手機關機放進包包裡,下班便買好水果來到醫院探視聶永恆。
一進門,沈蜜就聞到病房裡彌漫著飯菜的香氣,桌上擺著冒著熱氣的便當,聶永恆卻連看都不看,低頭玩遊戲。
沈蜜拎著柳丁,關上門一轉身,聶永恆已經把平板電腦放下了,正微笑著抬頭看她。
「你來啦?」
「嗯,你怎麼不吃飯啊,光顧著玩。」沈蜜責怪道。
聶永恆聽見「飯」這個字,眉毛不著痕跡地皺了皺,很快便恢復了平常,「吃不下,能吃的話就不用住院了。」他拍了拍床邊,示意她坐下。
沈蜜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關切地問:「你不是有厭食症嗎?難不成是餓到昏倒才到了要住院的地步?」
「被你猜著了。」聶永恆滿不在乎地說。
「我以為得厭食症的病人都是那種形容枯槁的,我看你的臉色還行。」沈蜜笑笑說。
「帥嗎?」聶永恆頗有自信地問道。
沈蜜嘴角抽了抽,「帥能怎麼樣呢?和美女約會剛吃一口牛排就吐了,多嚇人?」
聞言,聶永恆立刻捂著胃部作痛苦狀,趕緊擺了擺手,臉色煞白,俊臉皺成一團,「別提平排。」
沈蜜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喏,我幫你買柳丁了,你總要吃幾個吧?」
「好吧!」聶永恆視死如歸地點點頭。
陪了聶永恆好半晌,沈蜜趁著天還沒黑離開醫院,而自從腳趾受傷後她就嚇到了,再也沒坐過公車,儘管手頭並不寬裕也要搭計程車。
在計程車上,沈蜜拿出手機想開機,卻還是停止了動作。
她害怕即使開機,也沒有任何他的消息,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其實沈蜜並不覺得自己因為一個吻而吃虧,他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對象,一直以來都是,被他親一下也並沒什麼損失。
如果肖逸只是因為喝醉了變身接吻魔,她成了接吻魔手中的犠牲品,那麼她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如果因此讓兩人不清不楚地搞曖昧,沈蜜絕對會敬而遠之。
因為她玩不起,在肖逸面前自己的定力有幾斤幾兩,沈蜜心知肚明……
「小姐,你剛剛有遇到什麼事嗎?」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裡看了她一眼。
「啊?什麼意思?」沈蜜回過神,不解的問。
「我是說,我們後面一直有一輛MINICooper跟著,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沈蜜回頭一看,果然有一輛車跟在後頭,但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我不知道,可能是剛好順路吧。」
計程車司機見她否認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繼續開車。
下了計程車,沈蜜走進社區,她聽見高跟鞋聲跟隨在自己身後,卻沒有回頭,直到她走到內家樓下,確定是跟著自己沒錯後,沈蜜才停了下來,皺著眉轉過身,只見一個穿著亮黃色洋裝的女人站在不遠處,面色不善地盯著她,正是徐冰冰。
「別告訴我你家也住在這兒。」沈蜜雙手環胸,不悅地看著她。
徐冰冰婀娜多姿地走到她面前,十公分的高跟鞋讓她有了傲視沈蜜的資本,畢竟沈蜜現在穿著市場裡一雙一兩百塊錢的拖鞋,硬是矮了人家一截。
「我家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徐冰冰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還年輕,不急著養老。」
沈蜜沒心情跟她鬥嘴,「是你開著你那輛破車跟了我一路吧?有事快說。」
徐冰冰笑了笑,搖頭晃腦地感慨道:「嘖嘖嘖,頭髮都剪了啊,看來你過得真的不怎麼樣。我真同情你,可你居然因此跑去勾引聶永恆?」
「我說你是宮鬥劇看多了吧,你是以什麼身分在這裡大放厥詞?」沈蜜冷笑。
「哼!」徐冰冰的臉色陡然變得冰冷,「我爸媽和他爸媽是生意夥伴,我跟聶永恆也快訂婚了,你說我是什麼身分?」
「你訂婚應該要來給我發喜帖啊,可我怎麼覺得你是來賜我一丈紅的?」
「你!」徐冰冰死死瞪著她,「沈蜜,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當初拒絕聶永恆的是你,可你知不知道,他因為你被那些男同學侮辱\'毆打,到最後都輟學了!」
沈蜜心裡難受,卻依舊冷靜地說:「抱歉,我實在沒想到我的一句話會造成那樣的後果。」
「你想不到?哈!聶永恆後來為了你瘋狂地減肥,一吃東西就催吐,以至於得了厭食症,時不時就會吃不下東西,結果你這個罪魁禍首覺得人家現在有錢了,變帥了,就又厚著臉皮貼上去,你怎麼好意思啊:」
沈蜜十分震驚,她從不知道聶永恆因為她而受過這樣多的痛苦……
正當她滿心愧疚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沈蜜。」
沈蜜一回頭,看見肖逸走了過來,他的表情有些不悅,陰沉沉的,逕自站到她面前,完全忽視了徐冰冰。
「你怎麼在這兒?」沈蜜驚訝地問。
肖逸蹙了蹙眉,不太高興地看著她,「你手機關機了,我就在樓下等你回來。」
徐冰冰錯愕地瞪大眼,「肖逸?你是肖逸?!」
肖逸理都沒理她,定定地看著沈蜜,「沈蜜,你知不知道等人電話的滋味有多難受?」
沈蜜眼神閃了閃,「我……」
「我以為你今天會給我打通電話,哪怕發一條簡訊也好。」肖逸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沈蜜啞口無言。原來他一整天也在等她的消息?
徐冰冰立刻看出了兩個人的關係,上前一步,陰陽怪氣地說:「她關機是因為跑到醫院,給我男人聶永恆喂柳丁去了!」
肖逸看了一眼徐冰冰,轉頭對上沈蜜的眼睛,問:「是嗎?」
沈蜜怔怔地看著他。
徐冰冰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得意,沒想到肖逸只抬起手揉了揉沈蜜的頭髮,寵溺地說:「以後不許了,我會吃醋。」
沈蜜眨眨眼,心裡淌過一絲暖意,陰霾了一天的心情驟然轉晴,她吐了吐舌頭,配合地說:「好嘛,下次不敢了。」
眼見計謀沒得逞,徐冰冰沉下臉,裝模作樣地警告沈蜜幾句便扭頭離開了。
徐冰冰一離開,肖逸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撲克臉。
這臉變得可真夠快的!沈蜜暗罵。
肖逸酷酷地雙手插著口袋,長腿快速邁上樓。
沈蜜趕緊跟上去,擰眉討伐道:「嘿!你這人怎麼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呢。」
肖逸輕飄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情敵都追到家裡來了,你還嫌不夠丟人?」
「什麼情敵!我跟她才不是情敵!」
肖逸發出一聲冷哼。
兩人經過昨晚接吻的地方,沈蜜壞笑道:「你剛才說你一整天都在等我的電話,是不是真的啊?」
「假的。」肖逸秒答。
沈蜜撇撇嘴,原本得意的小臉立刻黯淡了下來。
不過剛才肖逸倒是真的給足了她面子,在興師問罪的徐冰冰面前,他把自己擺在了一個很低的位置,搞得好像他和憲永恆兩個人任她選一樣。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作為一個女人,沈蜜的虛榮心還是小小地膨脹了一回。
她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不悅地說:「那你來我這做什麼?」
肖逸沒有回答,在門開的刹那直接進門脫鞋,好像回自己家一樣。
沈蜜跟在他身後進了門,嘴巴撅得都能掛水壺了,但心裡多多少少是高興的,她喜歡和他在一起,隨便做什麼都好。
「有沒有吃的?我餓了。」肖逸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著她。
「只有胡蘿蔔。」沈蜜從冰箱裡拿出一根洗乾淨的胡蘿蔔,朝他晃了晃。
肖逸伸出手,「給我。」
沈蜜遞給他,開玩笑說:「兔子吃胡蘿蔔,正好。」
肖逸牙口好,喀嚓咬掉了一段,咀嚼著問:「什麼兔子?」
「你啊,逸字旁邊不就是只兔子嗎,而且你長得又白,我以後叫你肖兔子可好?」
肖逸對這個萌萌的稱呼有些排斥,皺了皺眉,胡蘿蔔的喀嚓聲從他的嘴裡發出來,讓沈蜜想笑。
「那你是胡蘿蔔嘍?」他反問。
「無所謂啊!」沈蜜攤了攤手,進了浴室拿籃子,準備把沒洗完的衣服洗了。
肖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浴室門口,高高的個子倚著門框,閒逸地看著她。
沈蜜扭頭看他,只見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一雙好看的眼睛仿佛在傳遞著什麼,讓她的心猛然一跳,面色嫣紅,趕緊收回目光,蹲下來接洗衣機。
洗衣機取水口的管子要用到螺絲起子,她白嫩的手掐著管口用力擰著,動作顯得很笨拙,好在並不是什麼大的工程,三兩下就接好了。
「徐冰冰變樣子了,我沒認出來。」肖逸說。
「去了趟韓國唄!」
「高中的時候徐冰冰跟你關係如何?」肖逸問。
「死對頭。」
「那楊予曦呢?」
沈蜜拍了拍手,放下螺絲起子說:「小曦是我閨蜜,當然跟她不對盤了。」
肖逸沒有作聲,手裡的胡蘿蔔只剩一口了。
沈蜜打開水龍頭,準備注水,卻沒想到水從管縫裡噴了出來。「啊!」她用雙手擋著臉,驚叫一聲向後退了兩步,正好踩在肖逸的拖鞋上。
肖逸趕緊將那一截胡蘿蔔叼在嘴上,伸出手臂扶住她。
「小心點啊。」他將她扶好,放開了手,含糊不清地說。
沈蜜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胸口,站直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懊惱地說:「破水管!破洗衣機!噴了我一臉水。」
「笨。」他順手扯了一條毛巾蒙在她的臉上,提著她的袖子將她拽了出來,代替她的位置蹲下去,拿起螺絲起子熟練地卸下螺絲,重新安裝起來。「擰這樣的螺絲要用十字起子,你用一字起子當然擰不緊。」
他瘦削的手臂因為用力而浮現出肌肉線條,目光專注認真。
「可你能用一字起子擰緊,我怎麼就不行呢?」沈蜜問。
肖逸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我是男人,力氣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8:15
第8章(2)
七月即將過去,B市也迎來了最熱的時期。
沈蜜站在廚房裡,給自己做了一碗冷面當作晚餐,卻還是熱得滿頭大汗。家裡的空調壞了,前兩天房東找人來修過一次,結果沒兩天又壞了,這回房東拖了兩天也沒來,讓她熱得不行。
她一邊吃飯一邊打開手機,QQ跳出視窗提示她有一名好友即將過生日,沈蜜一看,正是肖逸。
原來他的生日是七月三十一號。
沈蜜默默記下,一邊吃面一邊看LINE的動態,楊予曦正不停在上傳照片。
第一張是她坐在藍寶堅尼裡的自拍,照片的邊角能夠看到一個男人在開車,那人正是劉北北。
第二張也是自拍,她穿著漂亮的連身短洋裝,露出了性感的事業線,脖子上是條梵克雅寶的經典款項鍊。
沈蜜一皺眉,直接傳訊息過去:小曦,你跟北子在一起了?
楊予曦很快就回復:是呀。
沈蜜: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不是你要的那種人!沈蜜認識楊予曦多年,自然知道她想找什麼樣的對象。
楊予曦:他就是我要的那種男人,嘴上酷酷的不會說什麼,卻總是用行動來對我好。蜜蜜,我挺喜歡他的,越接觸越喜歡。
沈蜜:迷個屁啊!我就跟你說了,他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楊予曦:哎呀,他怎麼說也幫過你,蜜蜜,在背後這麼說別人不好吧?你這樣我會覺得你是嫉妒哦。
見到這則回復,沈蜜心裡跑起了一把無名火,不敢相信這種話竟是從楊予曦口中說出來的!
什麼叫她嫉妒?
其實沈蜜一直都清楚一個準則——對待閨蜜的男人,一律裝傻充楞就好,即使她問你意見,即使你看得再清楚,也別天真地以為當你罵他不是什麼好人的時候,你閨蜜會有多高興。
可對於自己最好的朋友,沈蜜還是會忍不住替她操心、焦慮,可惜事實證明準則果然是對的,楊予曦的反應再清楚不過,氣得她擱下手機不再理人。
沒多久,楊予曦又發來了訊息:逗你的啦,蜜蜜,你別生氣,我自己心裡有數,好不好?
沈蜜猶豫了一下,回復她:你真的心裡有數?
楊予曦:真的真的。
此時在肖逸家,肖瀟在臥室裡跟老公視訊,肖逸坐在書桌前複習,Vogt坐在他的膝上,看他在筆記本上畫畫。
Vogt指手畫腳地說:「舅舅,胡蘿蔔有葉子。」
肖逸勾勒幾筆,畫出葉子,「這樣嗎?」
「嗯嗯。還有胡蘿蔔上面要有皺紋,像這樣。」他搶過筆來,在胡蘿蔔上畫了幾道橫紋,然後抬起頭看著他。
肖逸搖了搖頭,拿起橡皮將橫紋擦去,「No,Vogt,舅舅的胡蘿蔔沒有皺紋。」
「why?」
「胡蘿蔔應該是皮膚白白的,年輕的,可愛的。」
Vogt一臉的不能接受,顯然舅舅的胡蘿蔔顛覆了他的認知,「我要去問媽媽,你這根本就不是胡蘿蔔,是白蘿蔔!」
Vogt立刻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卻被肖逸一把拽住了領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可惜Vogt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小孩,靈活地掙開了肖逸的大手,跑進了臥室。
等肖瀟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肖逸正認真地坐在桌前複習。
她慢悠悠地走過來,向他攤開的筆記瞟了一眼。
筆記本上用極其精細的線條勾勒出心臟的解剖圖,圖上被他標出數字,一條條靜脈勵脈標示清楚,字跡漂亮工整,圖畫更是細緻驚人。
每次肖瀟看到他的筆記,雖然看不懂,卻也會忍不住仔細欣賞,更會為他的聰明感到驕傲。
她不由得感慨,哥哥已經許多年不曾這麼認真地做過筆記了。
「喲,複習呢?」肖瀟故意問。
「嗯。」肖逸沒理她,在筆記本上寫著字,假裝複習。
「我兒子說,你給他畫的胡蘿蔔沒有皺紋,很年輕很可愛,還很白,那是什麼樣的胡蘿蔔呀,我怎麼沒見過?」肖瀟笑著問。
「胡說八道。」肖逸頭也不抬地說。
肖瀟靠在桌子上,「告訴你啊,周辛苑打算跟你表白了,就在下周你過生日的時候。這是機密消息,還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肖逸哼了一聲,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胡鬧。」
「你覺得是胡鬧,人家可是下了極大決心的。」肖瀟說:「周辛苑這個人你不是不知道,能讓她這麼保守的人主動表白,那得是把她逼到了什麼地步啊?」
肖逸停住筆,抬起頭看向肖瀟,肖瀟聳了聳肩,把這個棘手的問題留給了他。
肖逸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沈蜜傳LINE。
肖逸:在幹麼?
沈蜜:生氣。
肖逸:誰惹你了?
沈蜜:全世界都惹我了!
肖逸:我現在去找你。
沈蜜:啊?這麼晚你來幹麼?
肖逸:要個生日禮物。
沈蜜:呃……你別嚇我。
肖逸:沈蜜,你想什麼呢?
沈蜜:什麼啊!我什麼也沒想啊!
肖逸:你這樣我就不敢去了。
沈蜜:肖逸,我什麼都沒想!我什麼都沒想!我什麼都沒想!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肖逸:行,那我就放心了,等我。
沈蜜:你放心個鬼啊!
他起身收拾桌面,隨口跟肖瀟說了聲「我出去一下」就離開了。
沈蜜正在洗今天的第五遍澡,畢竟在沒有空調的屋子裡,光是坐在沙發上都會流汗,七別提睡覺了。
她剛圍著浴巾出來,門外就響起了門鈴聲。
「不會吧?他還真的來了?」沈蜜邊喃喃自語,邊走到門口隔著門問:「肖逸嗎?」
「開門。」肖逸的聲音傳來。
沈蜜吐了吐舌頭,趕緊飛速跑到臥室裡換衣服。
肖逸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門開,不耐煩地問:「你磨蹭什麼呢?」
沈蜜高聲喊道:「我剛洗完澡,你等一會兒啊,我把衣服穿上!」
門外傳來一聲低低的笑。
沈蜜把內衣扣上,外面套了一件淡粉色絲綢及膝睡裙,肩膀處是細窄的吊帶,帶了一些裝飾性的蕾絲,漂亮又不失保守。
她的腳已經拆下紗布,大拇指光禿禿的,她穿著拖鞋快步跑到門口,短髮一甩,打開了防盜門。
肖逸眉眼噙笑,此刻正熱烈地看著她,他的目光讓沈蜜打了個哆嗉,有種一絲不掛的感覺。
「你是為了迎接我來,特意洗了個澡嗎?」
「什麼啊!」沈蜜捂著領口俯身給他遞了一雙拖鞋,說:「我家空調壞了,已經兩晚上睡不著了,要不是等你,我今晚就去和樓下的鄒婷婷睡了。」
肖逸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低頭穿上了拖鞋,說:「所以你在等著我一起睡?」
「肖逸!」沈蜜一腳踹上去,肖逸笑著跳開老遠,沈蜜又用手拍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這次肖逸沒有躲。
肖逸似乎特別喜歡逗她,每次看到她被他氣到的樣子,都會笑得十分好看。
他們誰也沒有說過在一起的話,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如此親密了。
肖逸進了門,很自然地從冰箱裡拿出一根冰鎮的胡蘿蔔,往沙發上一坐,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她穿睡衣的樣子。
「空調壞了幾天了?」
沈蜜也在沙發的一端坐下來,用毛巾擦著滴水的短髮,「好幾天了,屋裡是不是像個大蒸籠似的?」
「嗯。」肖逸咬了一口胡蘿蔔,看了一眼空調。
沈蜜把茶几上的流氓兔扇子遞給他,肖逸接過來,一手拿著扇子扇風,一手握著胡蘿蔔,「說:「給房東打電話,催她來修。」
沈蜜聳聳肩,「每次打電話三次只接一次,她再拖兩天我就自己先叫人來修了,修一次要花好多錢呢!真肉疼。」
「讓維修工人給你開個收據,之後你再找房東報帳。」肖逸提議,依然直勾勾盯著她。
沈蜜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起身去臥室拿了一件防曬外套穿上,重新坐下來,對肖逸說:「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沒見過美女啊?」
肖逸慵懶地往後一靠,咬著胡蘿蔔說:「你不熱?」
沈蜜翻了個白眼,「熱啊,但為了防某人的透視眼只能穿著了。」
肖逸冷笑一聲,收回目光去,臉色變得正經起來,垂眸扇著扇子。
沈蜜問:「你要什麼生日禮物呀?」
扇子一停,肖逸突然朝她勾了勾食指,眼睛一眯,「你過來。」
沈蜜毫不扭捏,很大方地坐到他身邊去,這種爽快的態度讓肖逸楞了一下,面色吃驚,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要什麼禮物?」沈蜜的一雙大眼睛閃亮亮地望著他。
肖逸拿著胡蘿蔔,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心懷不軌的大尾巴狼。
沈蜜看著他的唇,心臟跳得厲害,面色上卻是一派無辜,直勾勾地看著他。
肖逸與她的目光交會,漆黑的眼眸忽然漫上了一股認真,他的頭慢慢靠近她,俊臉向左邊斜了一下,這是接吻的動作。
他的唇慢慢靠近,眼睛裡卻是清明澄澈,沈蜜逆來順受地閉上眼睛,可是等了許久,他的唇也沒有落下來,她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肖逸正在近處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歪頭問。
肖逸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薄唇微微扯起了一抹弧度,探究地望著她,似乎想要將她看穿一般,輕輕地說:「沈蜜,你對我的態度,完全是不主動,不拒絕,不承諾的三不政策。」
沈蜜失笑,「是嗎?」這不是渣男的標準配備嗎,怎麼用在她身上了?
肖逸輕笑一聲,目光閃過一抹煩躁,他移開身子坐直,說:「我想跟你拍張照當作生日禮物。」
「啊,就這麼簡單啊?」
肖逸「嗯」了一聲,掏出手機,打開前置鏡頭舉了起來,沈蜜很配合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親密地在他身邊歪著頭,熱情地比出勝利手勢。
「你怎麼不照啊?」好一會,沈蜜困惑地問。
肖逸轉頭看了看她,說:「這姿勢太傻了,能換一個嗎?」
沈蜜改做出了一個雙手捧臉的動作,笑得像朵花。
肖逸嫌棄地看著她,「你怎麼這麼土?」
沈蜜臉色一垮,「那你說嘛,擺什麼動作?」
肖逸瞥了她一眼,然後期待地用食指點了點自己靠近她的那一側臉頰。
沈蜜一怔,好脾氣地笑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肖逸點了點頭。
沈蜜想了想,臉慢慢湊上去,肖逸卻微微蹙起了眉頭,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沈蜜的吻即將印上肖逸的臉頰時,一根半截的胡蘿蔔堵在了她的嘴唇上。
「唔!唔!」沈蜜拚命地甩頭,胡蘿蔔上還有他的牙印,伴隨著肖逸爽朗的笑聲,她不悅地抹嘴巴,「肖逸!」
肖逸大笑著擺弄手機,任由她的粉拳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走!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沈蜜又氣又笑,一隻手指著門口,決絕地說。
肖逸把手機放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胳肢窩,挑了挑眉,「說誰呢?」
「說你呢!哎,別鬧,哈哈!」她怕癢地閃躲。
「說誰呢?」他繼續搔她癢。
「哈哈……就說你呢!別鬧別鬧……肖逸!」
沈蜜推不開他,乾脆直接仰躺在沙發上,兩腳又蹬又踹,拖鞋登時被甩飛了,腳丫子頂在他的胸膛上。
廝鬧之間,他們的姿勢不知不覺就變得親密,沈蜜的外套早就脫了,肩上的睡衣肩帶也滑落下來,肖逸的腳撐在地上,手被她的手臂夾著,臉與她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不知是誰先停下動作,畫面就被定格。
沈蜜慣性地笑著,卻發現他的笑容收了起來,眼中鍍上一層認真。
兩個人的呼吸瞬間被擴大了幾分,清晰可聞,沈蜜心跳如鼓,怯怯地望著他。
肖逸的臉突然俯下來,堵住了她的唇,剛開始只是唇瓣的摩擦,很快就轉變成了唇舌的糾纏。
沈蜜有些意亂情迷,成年人之間的親吻絲毫不像偶像劇裡那樣唯美,它是熾熱的、撩人的,情到深處會調動人體裡所有的悸動和情愫,讓男人的肢體變得不安分,女人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只能迎合與承受。
沈蜜被他的吻帶動得有些迷失,情不自禁地摟住了他的腰。
肖逸的吻技很好,一邊與她唇齒癡纏,一邊伸手將她脫落的肩帶拉上去,然後接著繼續吻她。
這個又長又深的吻結束後,沈蜜的臉已經快變成火爐,雙眸像是被大雨沖刷過一般清澈濕亮。
沈蜜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肖逸之所以結束這個吻,是一個男人在尚且能夠控制自己的時候適時地切斷了情緒。
她羞澀地看著他笑,肖逸的臉也在她的頭頂漾起笑容。
他用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蹭了蹭,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嗓音有些沙啞,問道:「喜歡我嗎?」
沈蜜的心頭猛地一動,比剛才的悸動還要激烈,她輕輕地喘息著,睫毛顫了顫,認真地看著他,聲音微不可聞,「喜歡。」
他唇邊的笑意擴大,「那你要不要跟我試一試?」
「在一起嗎?」
「嗯,在一起。」
直到他離開,沈蜜都還在恍惚,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坐在沙發上傻笑。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沈蜜一看,是肖逸傳來了LINE:我到家了。
沈蜜微笑著給他回復:那早點睡啊。
晚安。肖逸馬上有了回應。
沈蜜握著手機,盤著腿抱著抱枕,笑著在沙發上滾成一團。
他那句「喜歡我嗎?」不斷在耳邊響起,她忍不住想,怎麼會不喜歡他?她很喜歡,歡得小心翼翼。
至於肖逸新發的動態消息,沈蜜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的,她看到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肖逸發的。
照片上沈蜜撅著嘴湊過來,肖逸則壞笑著拿著一根咬過的胡蘿蔔堵住了她的唇,畫面甜蜜溫馨,如同最最普通的一對情侶。
他所配的文字是:我的百憂解。
百憂解,是一種抗抑鬱的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8:39
第9章(1)
「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
「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麼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蜜和肖逸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清晨的陽光格外好。
肖逸的這條動態消息,她目前看到了兩個人點贊,一個是劉北北,一個是肖瀟,至於周辛苑則是在下麵留了言:祝你們幸福哦!
肖逸很快回復:謝謝辛苑。
很簡單的對話,卻讓沈蜜莫名地覺得心疼。
其實早在昨晚,她就發現周辛苑把「愛肖」的名字改成了別的,這則留言到今天早上才發,估計她著實掙扎了一整晚。
女人的心思沈蜜深有體會,所以很能理解她的難過,和周辛苑相比,無論是性格、教養她都自愧不如,也不知道怎麼肖逸就和她來電了。
「可能你比較性感吧?」鄒婷婷就這個問題給出了答案。
兩個人坐在社區門口外的一家早餐店裡,吃著熱呼呼的早餐油條,喝著豆漿。
鄒婷婷今天穿著一身波西米亞風的石榴紅裙子,黑髮披肩,長腿交迭坐在塑膠凳子上,有種特有的慵懶。
「我哪兒性感啊?」沈蜜用油條戳向鄒婷婷,鄒婷婷笑著躲開了。
「你哪兒都性感。」兩人關係越來越好,鄒婷婷對她說話也越來越直,「你那麼嗲,長得又嬌滴滴的,像塊草莓口味的果凍,正常的直男都會無法抗拒吧?男生都不喜歡太悶的女人,他們會覺得無趣。」
沈蜜撇了撇嘴,「我這是我爸慣出來的。」
「挺好的,桃花旺。你肯定有很多異性追。」
聽到鄒婷婷這麼說,沈蜜又想到了聶永恆。她歎了口氣,「異性緣不錯的代價就是許多女人會把你當作假想敵。」
鄒婷婷挑眉,「你是有錢人啊,自然會有敵人。」
「我現在明明是個窮光蛋。」
鄒婷婷曖昧地看了她一眼,羡慕地說:「不是,你現在富有著呢。」
沈蜜低頭,露出熱戀中的女人特有的笑容。
「你們家那位帥哥叫什麼啊?」鄒婷婷問。
「肖逸。」
鄒婷婷一怔,「肖逸?」
「怎麼了?」
「呵呵,沒事,我們倆說的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她笑笑。
吃完早餐,鄒婷婷跟沈蜜道別,準時來到地方法院上班,她的職責是對被判緩刑的罪犯進行輔導,臨到月底,工作也逐漸忙碌起來。
肖逸在交談室裡坐下,收起被正午日光曬得發燙的遮陽傘,十指交迭放在桌上,面色如常。
鄒婷婷微笑著遞給他一個表格,一枝原子筆。
肖逸接過表格,上面寫的還是萬年不變的老套問題:最近的心情如何?A很不錯,B還可以,C不開心。
肖逸毫不猶豫地在A的底下打了一個勾,這讓細心的鄒婷婷眉頭一挑,畢竟他以前都是選「還可以」這一項。
她親切地笑了,「怎麼?最近心情不錯?」
肖逸也微微笑了笑,點點頭,「是啊。」
「喲,戀愛啦?」
肖逸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鄒婷婷收回他做完的調查問卷,低頭看著他在「對輔導員的評價」這一欄寫下的兩行字:用法律觸動心靈,用溫暖感動良知,以人為本,細心負責。
他的字跡瀟灑卻不失工整,是鄒婷婷輔導的人中字寫得最漂亮的。
鄒婷婷笑了,「我以後啊,得把你給我的評語放大再裱起來。」
肖逸說道:「我會寫毛筆字,你備上筆墨,我給你一幅就是了。」
鄒婷婷看著他正經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肖逸,你這麼傲嬌,要不是因為長得帥,出門早被人打死了。」
肖逸站起來站到書架前,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書上滑動著,最終停在一本《世界上最閃亮的人物》上,將它拿了出來。
「是嗎?」他沒有認真聽人說話的時候,就會用這句話來敷衍。
他輕車熟路地朝鄒婷婷揚了揚手裡的書本,說:「這次就這本吧,回頭交五百字讀後感讓你交差。」
鄒婷婷微笑說:「你太配合了。」
來這裡的緩刑犯有人會呆若木雞,有人不服從管理,但肖逸跟他們都不一樣,他總是像個最聽話的學生,讓鄭婷婷實在無法將那個犯下縱火罪的人與眼前這個男人聯繫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肖逸說。
「快去吧。」鄒婷婷會心地笑了,可在他出去之前又叫住了他,「對了肖逸,還有三個月你的緩刑期就到了,這段期間千萬要注意。」
肖逸自然知道她的叮囑是什麼意思,「嗯」了一聲,離開了。
鄒婷婷望著他的背影,想起了沈蜜,眼中充滿祝福。
傍晚的海邊,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清涼的海風如同女人溫柔的撫摸,靜悄悄的海浪像是男人低沉的情話。
沈蜜獨自站在一條廢棄的漁船旁,地上有兔子和胡蘿蔔的圖案,她用自拍神器在沙灘上畫了一顆大大的心把圖案包起來,「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寫得歪歪扭扭。
接著她在字旁邊擺上蠟燭,「你們這些又矮又胖的蠟燭,一會兒肖逸來了,你們得給我使勁兒地閃哦,聽話。」她站起來,擦了擦手。
不多時,遠處有一個高姚的身影向這邊走來,光線有些暗,海面上殘存的餘暉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的腿更長了一些。
沈蜜趕緊跑到破船後面,彎下腰躲起來,興奮地偷笑。
肖逸的口哨聲從很遠就傳來,他早看見了沙灘上沈蜜特意擺下的小小浪漫,所以很得意地吹著口哨。
「人呢?」他停在兔子和胡蘿蔔的圖案前,喃喃自語。
沈蜜捂著嘴偷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靠近他的時候突然跳起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沈蜜。」肖逸雙手插著口袋,身子微微向後仰,任由她捂著眼,「你小時候沒少看偶像劇吧,來夜晚的海邊過生日,你確定是個好主意?」
沈蜜放下手,指著那些蠟燭道:「我也是有少女心的好不好,以前我的願望就是能夠在這樣寧靜的海邊,給我愛的人過生日。」
肖逸轉過來,握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雙手,笑著問:「我是你愛的人?」
沈蜜轉了轉眼睛,「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某人的眉毛皺起來。
「是是是!」沈蜜像個兔子一樣跳了三下,哄他。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短髮,卷起褲子,赤腳背著她在海邊漫步,她趴在他的背上,說小時候和爸爸在一起的趣事。
他在夜幕下的海邊吻她,在寂靜的沙灘上將她抱緊,直到沈蜜覺得跟他這種高個子的男人接吻太累了,脖子都酸了,肖逸才放開了她。
浪漫是很浪漫,只是和電視劇裡有些不太一樣。
天完全黑下來後,海水變成一片暗色,海風吹亂了沈蜜的頭髮,她撐著袋子,肖逸則把蠟燭撿起來裝進去,口中不停地教育她,「沈蜜,要懂得環保。」
沈蜜甩掉一隻拖鞋,用腳趾撓了撓另一條腿,「肖逸,我好難受。」
肖逸撿完了蠟燭,起身問她,「怎麼了?」
沈蜜嘟起嘴,說:「我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大包,肚子上也是。」
肖逸皺起眉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傻不傻,晚上的海邊蚊子最多了,你還穿露肚裝。」
沈蜜都快癢死了,被他這麼說,心裡暗暗吐槽,也不想想她是為了給誰過生日!
肖逸牽起她的手,「我看看,叮哪兒了?」
沈蜜腳踝、腿上、肚子都是被蚊子叮過的痕跡,就連臉上也覺得癢癢的,她伸手抓了抓臉,有些煩躁地說,「哪兒都癢。」
肖逸借著附近旅館的燈光看向她的臉,眉心一皺,隨即瞪大了眼睛,「沈蜜!你毀容了!」
沈蜜以為他在開玩笑,踹了他一腳,「你好幼稚哦。」
肖逸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在她的眼睛上照了照,沈蜜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弄得睜不開眼睛,用手擋了擋。
「別動。」肖逸湊近她,仔細地看著她的眼睛。
沈蜜有點害怕了,問:「真的假的啊,你別嚇我……」
「沒嚇你,你眼皮腫了。」
沈蜜一摸,還真的腫了,「媽呀……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別醜。」
肖逸脫下襯衫圍在她的腰上打了個結,露出一抹壞笑,「怎麼會,我眼中的你很漂亮。」
「好肉麻!」沈蜜臉一紅,捂著耳朵跑開了。
肖逸的唇斜斜地勾起,提著塑膠袋跟了上去。
回到家,沈蜜先去洗澡,一照鏡子,發現她的右眼皮也不知是被多大的蚊子咬了一口,腫得老高,右眼只剩下一條縫了。
洗完澡出來,她用毛巾擦著頭髮,坐在沙發上和肖逸一起看電視。
「我跟你說,這人要是倒楣呀,喝水都會塞牙縫!」她隨意地把腿往他的腿上一搭,懶洋洋地說。
「哦?是嗎?」肖逸拿過一小盒白花油,手指沾了一點,低頭在她腿上紅腫的地方認真地塗抹著。
此時電視正播放她一直在追的綜藝節目,她卻無心去看,直勾勾地盯著幫自己抹藥的肖逸,微微失神。
肖逸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又低頭塗抹她的腳踝。
她的眼睛一隻大,一隻小,實在是好笑。
「你別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莫非你是個膚淺的人,只在意我的容顏?」沈蜜嘟嘴。
肖逸很辛苦地憋著笑,「不是……」
「那你抬頭看看我!」
「你別……別鬧……」肖逸推開她湊近的臉。
沈蜜來勁了,「哼!你分明就是看上了我的美貌!」
「沈蜜你能不能別逗我?」肖逸低低地笑著,不停地躲她,沈蜜索性跪在沙發上,執拗地往他身上撲。
「我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要是有一天人老珠黃了,你是不是就去找別的女人了?來來來,你抬頭看看我。」沈蜜用食指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正眼看她。
肖逸忍俊不禁,乾脆伸手把她頭上搭著的毛巾拉下來,蒙在了她的眼睛上,雙手拉住兩頭將她包住。「太醜了,真的太醜了,我不騙你。」
「你給我鬆手,我數到三。」沈蜜一動不動,豎起手指警告道,「一、二、三!唔!」
剛數完三,肖逸就吻上了她,沉重的身子壓過來,沈蜜頓時被他吃得死死的,她笑了,抓開毛巾,四肢並用去推他,卻根本無濟於事。
肖逸的吻由一開始的捉弄越演越烈,很快就讓嬉皮笑臉的沈蜜笑不出來了。
他的唇從她的嘴唇、下巴一路吻到脖頸,然後徘徊著,沒有再向下。
沈蜜有點不安,卻又似乎在期待著什麼,她把手伸進他黑硬的髮絲裡,迎合著他熾熱的吻,說:「肖逸,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可我對你,真的沒有抵抗力。」
肖逸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笑,每次他這樣笑,都讓沈蜜不自覺地感到戰慄。
「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
沈蜜摟上他的腰,迷亂地點了點頭,「要是你能一直這麼抱著我就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你回了家,我都像丟了一半的自己,我希望你抱著我,一直一直都不放手。」
肖逸停下,抱著她在沙發上坐著,將她眼睛上的毛巾拿下來,定定地看著她說:「你完了,你愛上我了。」
「才沒有。」沈蜜立刻否認。
兩個人都不說話,擁抱著彼此,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良久,沈蜜用指尖摸上他的唇,卻被他咬住了,肖逸咬著她的手指,壞笑著看她臉紅的模樣,似乎很是享受。
沈蜜著迷地看著他,她想要認識更多的肖逸,吃飯的、睡覺的、下廚的、打球、拿手術刀、穿燕尾服的肖逸,無論哪個,她都想要認識。
肖逸見她發呆,放開她的手指,逗弄著她肉肉的下頷,閒逸地問:「沈蜜,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
沈蜜想了想,沒說話,然而肖逸卻一直在等著她的回答。
見躲不過,她撫上他的俊臉,半開玩笑地說:「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麼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肖逸訝然,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復了一貫的傭懶,揉了揉她的頭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
沈蜜窩在他的頸窩間蹭了蹭,語氣有些悵然,「我頭髮被剪掉的那天,你和北子來之前,我躲在廁所哭了很久,那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她說著說著,眼睛有點發熱,她乾笑一聲掩飾情緒,平靜地說:「當我很努力很努力想要留住一樣東西時,往往是留不住的。我的爸爸,我的長頭髮,我的高跟鞋,通通都被奪走了,我覺得上帝在捉弄我,所以我最好不要有想留住什麼東西的想法。」
肖逸靜靜地看著她,眸光中劃過一抹心疼,抬手在她的頭上狠狠揉了揉。
炎熱的八月,肖逸找人幫沈蜜修了空調,她在家的時候不再躁熱,更容易靜下心來。
讓她意外的是,梁小姐又一次發訊息給她,問她還有沒有賣香辣蜜汁小排,還說自從那次吃過後,女兒三不五時念叨想吃她做的香辣蜜汁小排。
沈蜜對這個梁小姐的印象很好,她是她的第一個客人,也是在她身無分文的時候施予幫助的人。
當然可以,您什麼時候需要,我都可以給您送上門的。沈蜜回復道。
當她出現在高級公寓時,梁小姐有些吃驚,「你剪頭髮了?」
沈蜜和氣地笑笑,遞上保鮮盒,說,「早就剪了。這是您要的小排,因為是小孩子要吃,我就沒用塑膠盒裝,這是我自己的,很乾淨。」
梁小姐有些驚課,隨即露出了感謝的笑容,「那我用完幫你洗乾淨。」
晚上,梁小姐因為歸還保鮮盒的緣故聊了一下,兩人說話十分投機,到後來甚至聊開了。
「蜜蜜,」梁小姐親切地叫她,「你現在哪裡工作?」
沈蜜說:「我呀,在給人家做飯呢,呵呵。」
「屈才了,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像之前一樣在網上賣東西,應該會有很多回頭客。」
「我怕收入不穩定,畢竟不是一份正經的工作。」
梁小姐笑著說:「事在人為啊,自己創業總比給別人打工強。」
「那倒是。」
「如果你願意繼續做,我介紹我朋友給你,讓他們也嘗嘗你的手藝。」
「好呀!」
做一件事的時候,如果有人特別支持,會增加不少動力,沈蜜就是這樣。
她擬了一份功能表,因為現在的年輕人很多人喜歡吃辣,於是她特意在功能表上標明可以製作不同辣度,並標上價格。
什麼都準備齊全了,沈蜜就等訂單了。
第一天就一個人,是鄒婷婷。
第二天沒人訂,沈蜜索性把剩下的東西打包好,要鄒婷婷和她的同事分著吃。
第三天也是一整天都沒有生意,直到臨近傍晚,忽然有個女人加她LINE訂餐。
這個女孩子很熱情,上來就發了一堆可愛表情跟她賣萌:哈囉哈囉,你好呀美女!我想訂三份麻辣鴨脖,四份蝦蛄,再來一份香辣蜜汁小排,明天下午送可以嗎?
沈蜜有過一次被徐冰冰耍的經歷,見她訂這麼多,就多問了一句:您好,請問送到哪裡?價目表您看了嗎?
送到B大醫院。我是肖逸的前同事,肖逸在醫院做實習生的時候我也剛來實習,關係很好。蝦蛄是他的同學杜醫生訂的,香辣蜜汁小排是我們護士長要的,麻辣鴨脖我們幾個值夜班的護士晚上要吃,謝謝你啦!傳完這段,那女生很爽快地直接進行轉帳。
沈蜜覺得奇怪,想了想,便打開了動態消息,原來是肖逸很自覺地做起了廣告:我女朋友做的東西很好吃,大家捧個場。
沈蜜看著,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第二天,沈蜜將做好的美食打包好裝進紙袋裡,坐上公車,趕到了B大醫院。
「你真漂亮,難怪能擄獲肖逸的芳心。」一個護士接過她的紙袋,客氣地說。
「謝謝,覺得不錯下次再光顧。」沈蜜熱情地笑,來之前她的確是特意打扮一番,黑亮的短髮襯得她皮膚更加白晰。
「好的,祝你生意興隆!」
接下來的幾天,沈蜜跑了三四家B市的醫療機構,訂餐的大部分都是肖逸的同學,這讓沈蜜深切地體會到,原來他讀書時人緣真的很好,也因為他的宣傳,她可以說賺得盆滿缽滿。
這日中午給房太太燉肉的時候,沈蜜忙裡偷閒給肖逸發了一條LINE,他們兩個都忙,已經三四天沒見了。
想我嗎?沈蜜問。
等了幾分鐘,肖逸那邊才回:嗯。
還真是惜字如金!沈蜜有點不爽,就沒再回復。
過了一會兒,肖逸主動發過來:在幹麼?
沈蜜這邊拿著鍋蓋,沒有空打字,就發了一條語音,說:「我在劈柴挑水,給主子做飯。」
她發完,放下手機,回身想去冰箱拿東西,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房太太。
「不想做就不要做。」房太太下垂的面部肌肉拉下來,有點嚇人。
沈蜜吐了吐舌頭,搓搓手,尷尬地說:「那個……房太太,我不是那個意思……」
房太太沒讓她說完,從輪椅上掛著的袋子裡拿出一迭鈔票遞給她,冷冷地說:「這是一個月的薪水,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沈蜜怔怔地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挑菜的吳阿姨,吳阿姨也抬頭得意的看了看她。
沈蜜想要解釋,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就在這時,房太太又補了一句,「你做的東西真是太難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9:07
第9章(2)
於是晚上,肖逸坐在沈蜜家的小客廳裡,望著一桌子的菜,拾起筷子,「這算是我的廣告費嗎?」
沈蜜始終沉著小臉,抱著腿蜷坐在椅子上,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肖逸並不安慰她,只是說:「你確定不要跟那個房太太解釋傭人放鹽的事情?」
「解釋有什麼用,吳阿姨肯定一口咬定是我污蔑她,我可不想跟一個中年婦女爭執。」
肖逸輕笑一聲,「有志氣。」
沈蜜從椅子上下來,把自己丟進沙發上滾來滾去蹭來蹭去,頭髮上起了靜電,紛紛炸起來,這是她不順心時發脾氣特有的奇葩方式。
「我是不是什麼都做不好啊?我又失業了!活著太難了!」
肖逸拿著飯碗雲淡風輕地吃菜,「這就難了?」
「啊——」沈蜜走到牆邊,一個翻身倒立,發出一聲哀嚎,「我不活了!」
肖逸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一道菜一道菜地品嘗著。
吃完了飯,她還在倒立,白色T恤隨著她的動作褪到腰際,露出一截白皙的腹部,肖逸在她面前蹲下來,問:「你不累啊?」
「不要理我。」沈蜜自暴自棄地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肖逸不再理她,站起來走上陽臺,掏出手機開始翻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那頭是個聲音渾厚的中年男子,「小肖啊,有事?」
「王哥,」肖逸笑了,「我有個朋友需要安裝監視器,讓我聯繫一下。」
「行啊,住哪兒?我明天就上門安裝。」
「夕陽紅社區四棟301。」
「好,記下了!」
肖逸補了一句,「王哥,業主家有傭人,所以你們最好事先聯繫業主本人,老太太性格古怪,你好好推銷一下。」
「沒問題,有傭人就更得安裝了。我們搞推銷的小夥子棒著呢,絕對能說服老太太!」
肖逸掛了電話,回到客廳,她居然還在倒立。
他再次蹲下來,對她說:「倒立久了會造成大腦供血不足和心血管系統超負荷運行。」
「知道你是學醫的,不用嚇我。」
「心臟和腸胃在地心引力下下移,就會造成許多腸胃和心臟器官下垂,還會讓你的腹部和大腿部脂肪堆積,產生腰圍線和腹部肥胖。」
沈蜜的表情這才有些動搖,「騙人的吧?」
肖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肚臍。沈蜜失笑,趕緊將腿放下來,肖逸俐落地將她接住,抱在了懷裡。
「好了好了,不要跟自己生氣了。」他把她抱起來。
沈蜜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享受著這難得的公主抱,鬱悶地說:「我沒辦法不生氣啊,我覺得我就是那種平時看起來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的,真遇上事情比誰都好欺負。」
「還真的是這樣。」肖逸認同。
他把她放在沙發上,沈蜜還沒撒嬌夠呢,便在他即將走開之前又跳到了他的背上,蹭來蹭去地說:「再哄哄我嘛!再哄我一分鐘。」
「成。」肖逸背著她,走到陽臺看外面的萬家燈火,嚴肅地說,「我給你六十秒的時間傷心,六十秒之後你就要振作起來。」
「好!一定振作起來!」
沈蜜把腦袋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溫暖而寬大的寄託,滿足地閉上眼睛。
肖逸,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願意原諒生活所有的刁難。
說是這麼說,但隔天沈蜜獨自一人看著電視,電視裡恰好播著求職類節目,節目裡的年輕人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這讓她不禁產生了一些自暴自棄的想法。
同樣的年紀,為什麼人家一個個都那樣優秀,企業爭相搶著要,而她卻是個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倒楣蛋?
自從父親畏罪自殺後,沈蜜努力生活,卻不斷地被辭退,被否定。
一開始她覺得沒什麼,甚至自戀地想,賣電器賣保險賣旅遊產品,這些工作會讓一個精緻的女人變得厚臉皮,她根本不屑做。
可是後來她慢慢地發現,問題似乎在於自身。她不會揣摩上級的心思、好高騖遠、遲到早退,就拿這一次來說,她根本就不曾和房太太溝通,更是一開始就得罪了吳阿姨。
她把這些心事說給肖逸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肖逸已經睡著了,但看到她的LINE,還是疲倦地發了一條語音訊息給她,「慢慢來吧,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已經有進步了。」
沈蜜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困意,可心事重重的她實在需要找人聊聊,便硬著頭皮繼續著話題,「嗯,我會努力的,你呢?你對未來有什麼計畫?研究所考試複習得怎麼樣了?」
他反問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她笑呵呵地說:「睡不著嘛!肖逸,你和我在一起之後,是不是有一種想要努力學習做個醫生的動力呀?」如果能聽到他說會為了彼此努力,她能獲得精神食糧。
語音訊息很快又發來,沈蜜迫不及待地點開來聽,原本勾起的嘴角卻漸漸垂了下來。
「暫時沒有,沈蜜,我好困,讓我睡好不好?」
「哦,那好吧,晚安,祝好夢。」她快速地發了一個上床睡覺的表情,然後關掉了LINE。
作為閨蜜,楊予曦對於沈蜜失業所給出的安慰就是帶她去打美白針。
沈蜜是那種為朋友花錢眼都不眨的人,但是現在要讓楊予曦花錢,她著實不太習慣。
「當初打美白針可是你帶我來的呢。」楊予曦開著一輛貸款買的進口車,對副駕駛座上的沈蜜說,「以前你錢多到沒處花的時候,隔兩三個月就要打一次的,現在都多久沒打了?」
沈蜜不以為然地說:「太貴了,不打不也挺白的嗎?我不想讓你花錢,你現在得多攢點錢給叔叔阿姨。」
楊予曦笑了笑,「請你美容而已,這算什麼!」這是沈蜜以前經常對她說的一句話。
沈蜜推脫不過,只能用肖逸做擋箭牌,「肖逸不讓我打。」
楊予曦撇撇嘴,「肖逸肖逸,你現在快成夫奴了,他不讓你打你就不打呀?你打電話給他,我倒要聽聽他怎麼個不讓法!」
沈蜜為了讓楊予曦死心,就真的把電話撥了過去。
肖逸接電話的時候正在上班,現在已經八月了,距離研究生考試剩沒幾個月,按照沈蜜的想法,她希望他辭掉工作專心複習的,可是肖逸絲毫沒有辭職的打算,她也不好說什麼。
「怎麼了?」肖逸問。
「小曦要帶我去醫美診所,請我打美白針。」
「美白針?」肖逸一聽,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行,不許打。」
沈蜜用眼神示意楊予曦,意思是說:你看,我沒騙你吧?
等掛斷了電話,楊予曦冷笑一聲,「喲,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是不是失身了?」
「失身了我會第一個告訴你的好嘛!」沈蜜翻了個白眼。
「你們倆真的沒有上床?」楊予曦不太相信,「肖逸的鼻子那麼挺,屁股那麼翹,按理說那方面的能力應該挺強的呀,是不是他不夠喜歡你?」
沈蜜並不喜歡別的女人討論自己男朋友那方面的能力,可楊予曦不是別人,她也就沒有在意,「別瞎說,誰說男人不碰你就是不喜歡你?照你這麼說,所有一夜情都是真愛嘍?」
楊予曦不置可否,「就算是這樣,但我聽你們倆的對話,明顯肖逸是大王,你是奴隸。」
沈蜜嘿嘿一笑,搓搓手,「我不是奴隸,我是小公主!」
楊予曦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你說得對,我確實感覺他是主導的那一個,有時候我還會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是因為寂寞才會和我在一起的。」沈蜜垂下眼。
楊予曦點點頭,臉上露出同病相憐的表情,罵了一句,「男人都是這副德行!跟你談人生、談理想、談過去,就是不跟你說負責。」
「嘖嘖嘖。」沈蜜從她的話中聽出了濃濃的怨婦氣息,「你是不是在北子那裡受了什麼委屈?小曦,雖然你可能不愛聽,可我還是得跟你說兩點,一是北子作為男朋友絕對不可靠,二是你總PO帶著名牌的照片,你的朋友們會怎麼想你?」
楊予曦在十字路口踩了刹車,停等紅燈,「你是說我炫富?」
沈蜜暗暗歎了一口氣,「我當然不會這麼想你,可是別人會啊,你開著名車拿著愛馬仕自拍,同事、朋友都會覺得你在炫富,人家明面上不說,指不定背後怎麼議論你呢!」
楊予曦冷笑一聲,想起高一那一年,她與沈蜜被分到同一個寢室,四個女生夜裡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寢室裡有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女生特別愛炫耀,書桌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
這本來也沒什麼,只是有一天那個女生突然問她用什麼保養品或化妝品,口氣聽起來很正常,她卻明白這人是想看她笑話。
果然,一得知她用的是很廉價的保養品,小玫笑得超級大聲,她雖然氣憤卻沒辦法,只能咬緊牙關忍耐。
就在這時,一旁正在擦臉的沈蜜突然打開櫃子,在那個女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將各種進口名牌保養品、化妝品擺到桌子上,坐下來聲音很大地往自己額頭、臉頰上拍著。
「小曦,下次借我用你的洗髮精,你那瓶是茉莉香,我特別喜歡。」沈蜜一邊旁若無人地往臉上拍絲瓜水一邊說。
聞言,她心裡別說有多痛快,瞪了那人一眼就去拿洗髮精了。
從此以後,那個女生再也沒有當眾炫耀過了。
那時候沈蜜每個禮拜都會回家住,大刺刺的從不鎖櫃子,也不怕丟東西。
中秋時,所有人都回家過節了,剩她為了省車票錢獨自待在寢室裡,她望著沈蜜的櫃子,走過去打開,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高級貨讓她眼睛一亮,立刻把寢室門反鎖,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個香奈兒的粉餅。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第一次摸到香奈兒Logo的手感,細膩,光滑,僅僅是個盒子都讓她喜歡得不得了,原來貴真的有貴的價值。
她把粉餅放下,又拿起沈蜜常用的一個精華液,在手心倒了一點,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臉上塗抹起來,也是從那時開始,她發誓用什麼方式都要讓自己過得更好。
綠燈亮了,楊予曦踩下油門,既然不能打美白針,她便改帶沈蜜去做全身SPA。
身為閨蜜的楊予曦都給予安慰了,身為男朋友的肖逸當然也要做點什麼,而他安慰沈蜜的方式是送給她一樣禮物。
「給我的?」沈蜜站在社區裡一條用柏油鋪成的小路,指了指那輛白色電動自行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嗯。」肖逸點頭。
「你讓我騎這個?」
肖逸抱著手臂,挑挑眉,「我不覺得一個失業人員每天叫計程車送外賣是個好主意。」
沈蜜在他的注視下,有些心虛地嘟著嘴說:「天氣太熱了嘛,人家又不願意坐公車。」
她說完,想用高跟鞋踢一踢那個長得一點都不大氣的車身,卻被肖逸的長腿給攔住了。
他挑了挑眉,伸出手指在她的下頷上彈了彈,這是他獨特的表示親昵的方式,「成,不願意坐公車就騎它,我還給你買了一個安全帽。」
沈蜜有點不情願,雖說她現在落魄,但讓她騎電動自行車一時間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肖逸跨坐在車上,兩條長腿杵在地上,逆著已經沉下去的落日餘暉,對她說:「你算一算啊,你一盒鴨脖賣一百塊,搭一趟計程車最少就要七十塊。」他伸出手指頭在她眼前晃動,像個教小學生算數的老師,「這樣你還剩多少錢?」
「三十塊……」沈蜜心虛地說。
「這些還不是淨利,得再扣掉其他成本,這麼微薄的利潤,你是賣心酸的嗎?」他眯起眼睛看著她。
沈蜜無言以對,可面對那輛電動自行車,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穿著高跟鞋劈著腿在馬路上賓士的樣子,繼續掙扎,「要不然我貸款買個輛車吧?我看小曦的車子就不錯呀。」
肖逸似乎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拿出一根煙來點上,輕飄飄地說:「買車是我的事,你先湊合一段時間。」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讓沈蜜楞住,然後嘴上漸漸地露出笑意來。這是不是表示,他把她放進了未來計畫裡?他要買車,就不用她再買了?
沈蜜有點小歡喜,「那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這輛吧!」
肖逸這才露出笑容,煙霧從他的唇裡飄出,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她,勾了勾指頭,「過來,讓我親一下。」
沈蜜嫌棄地向後退了一步,「我才不要,你抽煙呢!」
肖逸也沒強迫她,猛吸了幾口,一支煙很快就抽完了,他將煙頭丟進了垃圾桶,從電動自行車上站起來,看了看沈蜜白花花的大腿,說:「去,上樓換條褲子。」
「幹麼?」
「教你騎車。」
依言上去換褲子,沈蜜正式開始練習,以前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現在冷不防地讓她騎電動車,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別鬆手啊肖逸,別鬆手。」
「我知道,對對,就是這樣。」
「這樣嗎?」
「對,一直往前騎。」
沈蜜騎了一段,得意地說:「也並不是很難嘛!」
「沈蜜,試著左轉!」肖逸在她的身後大聲說。
這時聽到肖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沈蜜一驚,這才發現他早就鬆手了,她頓時緊張不已,她試圖將車子向左拐彎,沒想到用力過猛,車身突然傾斜,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花壇,她整個人在劇烈的撞擊下摔了出去。
肖逸飛快地跑過來,將跪在地上的她扶起來。
沈蜜吃痛地站起身,發現自己的膝蓋已經擦破皮,有星星點點的血珠從傷口冒出來,疼倒是還好,只是剛才車子失去平衡的一刻,真的把她嚇傻了。
「有沒有事?腿疼不疼?腰疼不疼?」肖逸也被嚇壞了,聲音有些焦急。
沈蜜望著他心疼的眼神,立刻哪都不疼了,然而她依舊做出了一副要暈倒的樣子,扶著額頭向後仰去,偷偷把眼睛張開一個縫瞄著他。
「哎喲!頭好暈,肖逸我頭好暈啊!是不是腦震盪了?不行我要暈倒了!」她誇張地說完,一頭栽進他懷裡。
肖逸自然看得出她在演戲,暗暗松了一口氣,攬著她的腰,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沒見過摔到膝蓋會腦震盪的。」
沈蜜依舊在他懷裡裝出不醒人事狀,身子軟軟地趴在他的胸口。
肖逸無奈地輕笑一聲,說:「你不想學騎車就直說。」
沈蜜還是不說話不睜眼。
拿她沒辦法了,肖逸摟著她把車扶起來,鎖上,然後將她抱起來,進了樓道,回家上藥。
「你這樣的技術上路我還真不放心,算了,我們不學了。」他說。
沈蜜在他懷裡蹭了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來,緊接著,她惶忪地睜開眼,虛弱地說:「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哪裡?現在是西元多少年?」
肖逸哼了一聲,「你已經死了。」
「啊?那你是白無常?我不要死!你放我下來!」
「沈蜜,你再裝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哎呀人家不是腦震盪了嗎,出現幻覺很正常。」她諂媚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不要把我扔下去,扔下去你就沒有女朋友了。」
「要不我送你去第二醫院?」他把她放下來,拿出鑰匙打開門,冷酷無情地說。第二醫院是全市最有名的精神病醫院。
一進門,沈蜜就把他推到門口的牆上,嬌媚地說:「你捨得把我送到那種地方去嗎?」
肖逸感受著她柔軟的身子壓住自己,目光一緊,也不躲,順勢將她抱在懷裡,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兩個人唇舌交纏,體溫越來越高,他的手慢慢伸進了她的衣服裡,由小腹緩緩向上移動。
一個長長的深吻,一雙探索的大手,以及一雙不停按住又被反扣的小手。
最終肖逸沒有真的對她怎麼樣,只不過被他探出了罩杯尺寸而已。
想起剛才那個瘋狂的吻,沈蜜還有點羞羞的,上身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還保留著被大掌握住的高溫,揮散不去。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正在幫自己的兩個膝蓋貼OK繃的男人,心跳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稍晚劉白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沈蜜還是有點恍惚,可能是因為從沒有這樣的經歷過,除了他,沒有男人碰過她的身體。儘管沒有發生什麼,還是讓沈蜜臉上的高溫無法退散。
劉白的家裝潢得很豪華,他還沒結婚,他年輕漂亮的小秘書來家裡幫沈蜜和肖逸做了一桌子菜,兩個人眉目傳情,大概是情人關係。
劉白早就發現沈蜜膝蓋上貼著OK繃,曖昧不明地看著肖逸,笑著說:「老四,你對弟妹也太不體貼了吧?」
肖逸笑了笑,語氣略帶寵溺地解釋道:「她太笨了,學騎車摔的。」
「是嗎?」劉白並不相信這個理由,「若是真的,那她怎麼恍恍惚惚的?」
見沈蜜還在發呆,肖逸一個響指打在了她的眼前,看著不在狀態內的她,「想什麼呢?半天不說話。」
沈蜜這才反應過來:「哦,我想起來我還沒洗手呢!我去洗手間。」她趕緊閃人。
她在洗手間,劉白和肖逸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內容她也能聽到一些,大致就是劉白的製藥公司與B大醫院有個合作,劉白和院裡的高層非常熟,對肖逸說,只要他能考上B大的研究生,劉白就能幫他想辦法重回醫院等等。
「他們不會在意你被判過刑的事,老四,你專心複習,緩刑還有三個月就結束了吧?」
判刑?緩刑?這兩個詞清清楚楚地刻在沈蜜耳朵裡,她不由得呆住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很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卻都忍著,直到回家兩人聊LINE的時候,才擔心地問了一句:我聽劉白哥說你在緩刑中?什麼意思啊?你惹上了什麼事嗎?
聊天戛然而止,剛才還在問她膝蓋疼不疼的肖逸突然就沒了動靜。
這樣的死寂讓她感到不安,過了好久好久,肖逸才回了一句:你不用知道。
這沒有溫度的文字如同一盆冷水,將沈蜜從頭到腳潑了個清醒,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也許她觸碰到了他的自尊,或者是不願提起的隱私也說不定。
她略表歉意地回復道:好吧,我不問了。
可肖逸再也沒有回應,接下來的三天,她再沒肖逸的消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9:29
第10章(1)
愛情的力量很可怕,它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跳放大無數倍,也可以化成一把無形的刀,在這顆心上淩遲。
比起令她頭疼的愛情,沈蜜的生意倒是做得很不錯,有越來越多的人加了沈蜜的LINE,她的訂單從每天的一兩個上升到十幾個,這讓原本心情糟糕的她在忙碌中無暇去多想,整日提著外賣盒坐著計程車穿梭在B市的大街小巷。
而令沈蜜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會接到送往肖逸工作的鬼屋的訂單。
她仔細地觀察訂餐人的頭像,覺得有些眼熟,仔細回憶才想起這個女生正是當初在她臉上抓下一條血印子的小梅。
沈蜜冷笑一聲,心想她再缺錢也不給仇人做飯吃!可再一想,她又決定接下這筆訂單。
她刻意打扮了一下,戴著墨鏡,提著兩盒麻辣板筋,抬頭挺胸地進了「恐怖精神病院」所在的樓層,整個人氣場十足,活像個女明星。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在收費視窗值班的小梅,不同於之前的敵對態度,小梅見到她竟然客客氣氣地叫了聲「嫂子」。
沈蜜推了推眼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要的麻辣板筋,一共六十塊。」沈蜜把紙袋往桌上一放,墨鏡後的一雙眼睛在門口和洗手間處掃視,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惜沒看到。
小梅笑著說:「嫂子你可真行,送個板筋用香奈兒的紙袋裝,太奢侈了吧?」
沈蜜也笑了,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隨手拿的,你湊合著用。」
小梅豎起大拇指,「肖哥總誇你做菜好吃,我看了他的廣告就決定嘗一嘗。」
肖逸總誇她?
「不可能吧,他誇我?」沈蜜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很感興趣地問道。
小梅是個十分直爽的女生,雖然之前因為誤會與沈蜜有過衝突,但自從知道她是肖逸的女朋友後就對沈蜜愧疚無比。她和善地眯起眼睛,努力想給沈蜜留下好印象。
「是呀,經常誇你呢!上次我們抱怨便當難吃,他就說了句『我女朋友做飯好吃』,還有一個同事結婚以後,抱怨著天天要趕回家給老婆做飯,肖哥就說『我女朋友會做飯』。」
沈蜜眉頭不禁挑得老高,「真的假的?」
「我從來不說假話的。」小梅實在地說,「你等一下,我這就幫你把肖哥叫出來。」
沈蜜趕緊制止,「不、不用了!」
小梅眨眨眼,不解地問:「你都來了,不見一下嗎?」
沈蜜微笑,「啊,我就是來送外賣的,就不見他了。」
她如果真的讓小梅找他出來,倒顯得她故意來見他似的,萬一人家根本就不想見她呢?
她才不要熱臉貼冷屁股。
小梅放下電話,眼神閃過一絲了然,女孩子嘛,還是敏感一些的。
「那好吧,你做的食物如果我覺得好吃的話,一定會推薦給同事。」
「嗯嗯!謝謝你,沒事常聯繫。」沈蜜在耳邊做了個電話的手勢。
「沒問題。」
告別了小梅,沈蜜轉身要走,卻又被小梅叫住了,「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啊?」
沈蜜回過身來,看著小梅。
「肖哥這幾天臉很臭呢。」
沈蜜敷衍地笑了笑,朝她眨眨眼,「他那張臉不是一直都很臭嘛!小梅,我走了啊?」
「好的嫂子,有空再來玩兒啊!」
沈蜜下了電梯,故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才摘掉墨鏡氣呼呼地走了。
這時她才知道愛情的力量很可怕,它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跳放大無數倍,也可以化成一把無形的刀,在這顆心上淩遲,一個沉默,一串忙音,就能輕易讓人不安。
拎著下一個顧客訂的鴨脖子,沈蜜在馬路旁想攔車,她的手機響起提示音,她以為是哪個需要訂外賣的顧客,沒想到卻是肖逸。
她欣喜地點開LINE,看見了肖逸發來的文字:小梅說剛才你有來?
沈蜜默默地把這句話讀了不下十遍,卻沒有回復,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快感,四天以來一直被一顆大石頭堵住的心口終於得以透上一口氣。
她對著電話撇嘴,「臭肖逸!我來不來跟你有關係嗎?」
等了大概有五分鐘,沈蜜也沒攔到車,此時手機鈴聲響起,是肖逸的專屬鈴聲。
她望著螢幕,嘴巴越撅越高,電話響了好久她也沒接,直到手機重新歸於平靜。
「叭叭——」
聽到汽車喇叭聲,正期待肖逸會不會再打一次的沈蜜抬頭,一輛凱迪拉克停在她旁邊。
「沈蜜?」聶永恆將車窗降下來,驚訝地看著她。
「嗨,好巧。」沈蜜跟他打招呼。
「怎麼?攔不到車?」聶永恆微笑著傾身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去哪兒,我送你。」
沈蜜看了看表發現時間不夠了,便坐上車,車上她聊起自己的小生意,雖然有些窘迫,好在聶永恆會聊天,給了沈蜜很多好的建議。
「對了,我要跟你說聲抱歉。」談話間,聶永恆突然說。
「道啥歉啊?」
「我聽徐冰冰說她去找過你,想必讓你覺得很尷尬吧?」
沈蜜無所謂地笑笑,「她上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太妹,現在在我眼裡依舊是一個小太妹,我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其實她原本跟我的確有婚約,」聶永恆無奈地說:「那是我爸爸定的,早年徐家的生意做得不錯,但一年前徐冰冰的父親出了點事,徐家的產業就垮了,她弟弟在我手下做事,可每天遊手好閒的也不幹正事,我早就想開除他了,至於徐冰冰,我已經跟她解除婚約了。」
聶永恆的話讓沈蜜的腦子裡浮現了一出豪門大戲,但她並不感興趣,「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的。」
聶永恆沉默。
沈蜜想了想說:「永恆,我有男朋友了。」
他還是沒說話,沈蜜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眉頭微微蹙著,看起來有點傷心。
聶永恆將她載到了客戶那,又把她送回家,這期間的路程有些遠,兩個人一直沉默著,沈蜜就默默玩手機。
未接電話還是只有那一個,沈蜜想著自己不接他電話的行為是不是過分了,於是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回電。
正琢磨著,肖瀟就打電話來了。
「蜜蜜,一會兒要不要來我家吃晚飯?今天Vogt生日,他想辦個Party,可他在這邊沒有朋友,我就想著我們三個大人給他開個小型的家庭party。」
Vogt的生日Party,又是家庭聚會,這樣的說辭讓沈蜜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好的,我現在過去!」
肖瀟在電話那頭笑了笑,「蜜蜜,我哥說他要去接你!」
沈蜜拒絕了,「我有手有腳的,不用他接。」
肖瀟聞言,大聲朝著門口喊道:「哥,你不用穿鞋了,蜜蜜說她不用你接!」
正在此時,聶永恆準備在一個路口左轉,沈蜜趕緊對他說:「永恆,直走,我要去朋友家。」
「哦,我以為你要回家。」聶永恆關掉方向燈。
沈蜜再去聽電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傳進了耳朵,「你跟誰在一起?」
沈蜜不由打了個冷顫,她萬萬沒想到肖逸會接電話,她突然有些心虛,畢竟肖逸知道聶永恆這個人,也知道他想追她,不過很快,她就強迫自己丟掉了那該死的心虛。
她又沒有拿聶永恆當備胎,只不過是在路邊偶遇而已,難道聶永恆好心要送她一程,她得一口拒絕嗎?沈蜜自認為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而她相信聶永恆也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兩人之間就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從沒有過半點曖昧,心虛什麼?
況且,是他先不理她的!
一想到這裡,沈蜜心裡就發堵,幸虧她是個自娛自樂的樂天派,換個脾氣差一點的女人,四天不聯繫就意味著分手了,他居然還好意思興師問罪?
「朋友。」沈蜜回答。
肖逸沉默片刻,沈蜜的心怦怦跳,忍不住又說:「你不說話我掛了。」
肖逸還是沒說話,直到電話裡傳來肖瀟不滿的聲音,「喂喂喂,你幹麼把我電話扔到床上?摔壞了你賠啊!」
沈蜜一聽就知道肖逸生氣了,臉色沉下來,哼了一聲,「臭脾氣!」便掛斷了電話。
聶永恆問:「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我,讓你男朋友不高興了?」
「沒事。」沈蜜皺了皺鼻子。
聶永恆低笑,沈蜜望過去,看見他的表情微微有些猶豫,過了很久,他才平靜地說:「我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沈蜜點點頭,「嗯。」
這一句輕輕的回應,讓聶永恆心頭那最後一盞希望之燈被吹滅了。
車子在肖逸家樓下停下來,沈蜜開門下車,對著裡頭那沉默的男人露出歉疚的表情,「永恆,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可是對不起。」
在這之前,沈蜜不覺得自己在感情上對不起聶永恆,選擇所愛本就是屬於她的權利,可是此刻,看到聶永恆微微低著頭,周身充滿了沮喪、挫敗、傷心,她就覺得愧疚。
半晌,聶永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對上了她的眼睛。他恢復了平和,笑著說:「沈蜜,算你狠。」
沈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也笑了,「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下一秒你就要抽刀砍我呢!」
聶永恆有些貪戀地看著她,「我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就算你們哪天分手了,我也不會再回頭找你。」
「嗯!」沈蜜堅定地點點頭,「我要是真分手了,就讓我哭暈在廁所!」
聶永恆苦笑著搖搖頭,「其實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沈蜜一時語塞,不經意地一抬眼,發現肖逸正站在陽臺上低頭看著他們。
沈蜜頓時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但她裝作沒看見,收回目光,對聶永恆撇撇嘴說:「一個小心眼的男人。」
聶永恆沒再說什麼,跟她道了句再見就離開了,沈蜜則慢悠悠的走到肖家。
因為事出突然,她沒來得及買Vogt的生日禮物,就親自下廚給這小子做了一盤鍋包肉,Vogt樂壞了,吹完了生日蠟燭就開始吃起來。
沈蜜和肖逸坐在一起,然而她並沒有理他,仿佛他是一團空氣。
「Vogt,許了什麼願望呀?跟我們說一說。」肖瀟笑著問道。
Vogt十分官方地回答,「我希望舅舅和舅媽能夠生出我這樣可愛的小妹妹給我玩。」
肖逸低頭將牛排切了一塊,放進了嘴裡,表情頗為閒逸。
沈蜜佯裝嚴肅地對Vogt說,「我還沒嫁人呢,怎麼就成了你舅媽?」
肖逸轉頭看著她,沈蜜不看他,心裡暗爽。
Vogt似乎對沈蜜十分有好感,眼睛一亮,說:「這是媽咪讓我說的,不是我的真心話。」
被出賣的肖瀟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這小子!」
Vogt不服氣地說:「真的是這樣嘛!她這麼漂亮怎麼會是舅媽,明明是個姊姊。」
沈蜜伸手揉了揉他的卷毛,「我開始喜歡你了呢!」
Vogt臉一紅,將脖子上的餐巾扯下來,假裝紳士地擦了擦嘴,對沈蜜說:「不然你嫁給我吧,這樣就不用做舅媽了。」
沈蜜和肖瀟聽了哈哈大笑。
肖逸用力放下刀叉,冷冷地看著Vogt,「去把我送你的直升機還給我。」
肖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說:「兒子,敢跟你舅舅搶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泡妞的時候你還在媽咪肚子裡呢!」
聽到最後一句,沈蜜瞥了肖逸一眼。
Vogt看著黑臉舅舅,放下刀叉就往房裡跑,關上門,隔著門說:「我先玩一會兒再還給你哦!」
「嘿,這小子!」肖瀟驚訝地看著肖逸,「看來我兒子是真的看上了你女朋友。」
肖逸不屑地冷笑一聲,低頭吃牛排。
給Vogt慶完生,沈蜜和肖瀟坐在客廳裡,按照這個浪漫的美國小朋友的要求給他折星星,要在十二點之前折夠一百顆星星才算真誠。
肖逸可沒這耐心,回臥室去了。
沈蜜坐在桌前一邊折星星一邊說:「國外的父母就是尊重孩子,我可沒這耐心,每次碰見上窺下跳的小孩,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這要是我兒子,我一定打死他!」肖瀟把她的話接過來。
「哎?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以前也是這樣啊。」肖瀟看著她,「等你有了孩子呀,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有孩子?慢慢等吧!」
「很快的,你和我哥年紀也不小了,趕緊結婚吧。」
沈蜜乾笑兩聲,「呵呵,你剛剛都說了,他那麼會泡妞,又怎麼會和我定下來呢?」
「吵架了?」肖瀟問。
「四天來一通電話都沒有。」沈蜜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擺明是要說給某人聽。
「四天都不聯繫?禽獸啊!」肖瀟大聲說:「這樣的話,差不多可以分手了!」
沈蜜湊近肖瀟,問道:「我問你,他是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
「這個嘛……」肖瀟眼珠子一轉,聲音又提高了一些,「我哥的女人緣可好了,估計是被女人哄慣了,一身的臭脾氣,他若真的四天都沒理你,那估計是膩了,你們倆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長,興許當初在一起就是衝動,現在他反應過來了,不喜歡了,也就不珍惜了。」
沈蜜被肖瀟唬得一楞一楞的,「真、真的嗎?」她放下手中的星星,再也沒有折下去的興致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09:54
第10章(2)
這時,肖逸臥室的門突然開了,發著呆的沈蜜絲毫沒有發現他,直到肖瀟偷笑著戳了戳她的胳膊,將她帶回了現實。
「蜜蜜,我哥叫你呢。」
沈蜜猛地轉過頭去,只見肖逸站在房門口,黑著俊臉冷冷地注視著肖瀟,仿佛要把她剝皮一樣。
見到沈蜜轉過頭,肖逸的目光轉到她的身上,嘴角微微翹起,聲音略顯溫柔地說:「沈蜜,你來。」
沈蜜沒有動,還沉浸在肖瀟的話裡難過著。
肖逸臉上的笑容一收,一邊的眉毛抬起,「過來。」
沈蜜在心裡沒出息地嗚咽一聲,不情願地站起身灰溜溜地進了他的房間。
肖逸關門的一刹那,冷冷地瞪了肖瀟一眼,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肖瀟晃了晃頭,吐舌頭氣他。
他「砰」地一聲關上門,把門反鎖。
「你幹麼?」沈蜜見他鎖門,站在他身後問道。
臥室裡沒有開燈,只有一盞檯燈照亮了半邊房間,肖逸沒說話,轉過身來越過她,直接走到書桌前坐下。書桌上的書和筆記都沒有被打開,他拿起玩到一半的iPad繼續遊戲。
沈蜜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肖逸在準備考試,沒想到全都是做給他妹妹看的。
肖逸的手指一邊在螢幕上飛快地滑動,一邊將一根吸了一半的煙拿起來,重新叼在嘴上,也不看她,語氣平靜地道:「別聽肖瀟胡說八道。」
沈蜜皺了皺眉,聲音異常平靜,「我不相信別人說的,但我相信我看到的。」
他的手一頓,轉頭看她,眼睛微微眯起,細細地品讀她臉上的失望。
其實沈蜜早就發覺了,自從再次相遇以後,肖逸就是這副樣子,過一天是一天,仿佛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需要他去為之奮鬥、努力。
「是我不對,我觸及到了你的隱私,不該問你緩刑的問題。可是我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讓你變成現在這樣?」
肖逸發出一聲輕笑,乾脆整個身子都轉過來,跨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扶著椅背,像個孩子一樣看著她,夾著煙的那只手動了動,慵懶地眯起眼睛,「我現在怎麼了?」
沈蜜很討厭他現在的樣子,皺著眉不說話。
見她好像真的生氣了,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把煙掐滅,攤攤手,「你看,我不抽了。」
沈蜜突然冷笑一聲,轉身就走,接著便聽到身後的實木椅子發出一陣突兀的聲響,肖逸將她正要開門的那只手握住了。
「你要幹什麼?」
沈蜜覺得自己再在這個屋子裡待下去,肺都會被氣炸,她冷冷地甩開他的大手,轉過頭來與他對視,憤怒地低聲道:「肖逸,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什麼樣子嗎?你自己看看現在幾月了,你有把考試放在心上嗎?」她停頓了一下,目光中有一絲委屈,「你把我放在心上了嗎?」
肖逸鬆開了手,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這麼問,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就聽見外面的肖瀟喊了一聲,「哥,蜜蜜,我和Vogt去看電影了啊!」
接著門口響起肖瀟給Vogt穿鞋時的嘮叨聲,母子倆的對話在一聲關門聲後戛然而止。
肖逸重新對上她的目光,伸出手在她頭上拍了兩下,哄小孩似的說:「好了,別生氣了。」
沈蜜突然覺得好累,此刻的她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鼻子酸酸的,卻流不出眼淚。
最終,她乾脆揚了揚手,故作爽朗地說:「好吧,我不生氣了。我要說啥來著?啊,我要回去了。」她現在不想看到他,一秒都不想。
肖逸有些詫異,微微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確認她所說的不生氣是真是假,而就在沈蜜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他反應過來,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
「幹麼?」就算現在她很生氣,但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柔。
肖逸不說話,他的唇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後頸上,動作輕柔,讓她的身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沈蜜輕輕推了他一下,可肖逸的手卻驟然收緊,薄唇略過她的脖頸,最後吻上了她的耳朵,她情不自禁轉過身來摟上他的脖子,陷入了他瘋狂而熱烈的深吻之中。
兩人糾纏著走到床邊,沈蜜倒了下去,聞著他床單上的洗衣粉味道,看著他脫掉兩人的衣物,聽著他粗重的喘息聲,當他重新覆上她的身體時,熱燙的體溫透過肌膚傳了過來,她覺得快要喘不過氣,只能跟著他的動作,在名為情欲的海裡載浮載沉……
恍惚間,她聽見肖逸問:「你是不是第一次?」
沈蜜想了想,搖搖頭,還輕飄飄的補了一句,「都什麼年代了……不是……」
如果靜靜聽的話,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可兩個人的呼吸聲、心跳聲以及被子的摩擦聲太吵鬧,以至於肖逸並沒有聽出來。
他俯下臉吻住了她的唇,不得不承認,沈蜜的身體就像是甜美的蜜,讓他發瘋……
下一刻,沈蜜感覺到一陣撕裂般的痛,隨即聽到肖逸低低的罵了一句,從她的身體裡退了出來。
沈蜜疼得半死,拿起一件襯衫,也顧不上是他的還是她的就往身上一罩,坐了起來。
她有點窘迫,又有些不好意思,看著正詫異盯著自己的肖逸,一邊顫抖著手扣扣子,一邊說:「要不就先這樣吧……」太疼了,她心有餘悸地想。
肖逸就這樣望著她,半晌才伸出一隻手扶住額頭,迅速地套上褲子下床。
沈蜜楞楞地看著他,心臟忽然傳來一陣抽痛。
他這是後悔了嗎?還是害怕承擔責任?
肖逸赤腳站在床邊,指了指她身上的白襯衫,「我的衣服……」
「啊!我穿錯了,我脫給你。」沈蜜說著低頭想解扣子,下一秒卻停止動作,為難地看著他。
肖逸再一次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煩躁地說:「算了算了。」他走到衣櫃前拿出一件T恤套在身上。「你穿上衣服,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沈蜜一個人慢慢地脫下衣服,把自己的換上,整個過程腦子都是懵的,好不容易才穿好衣服,走出臥室。
肖逸站在客廳裡抽煙,見她出來,迅速把煙熄了,走向門口。
沈蜜沉默著,跟著他一起穿鞋。
出了門,夜風有點清涼,吹得她有七分清醒,剛才的激情仿佛是一場滾燙的夢,已經成了月亮旁繚繞的雲。
剛才發生的事慢慢浮上腦海,沈蜜突然有點委屈,她穩定了一下情緒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肖逸搖搖頭。
「我不用你負責的,你別想太多了……」
肖逸沒說話。
她猶豫半晌,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碰了我像是踩到地雷一樣,你是不是後悔了?」
肖逸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著她,「是,我是後悔了。」
聞言,沈蜜的心裡有一萬座冰山轟然崩塌,難過地看著他。
肖逸一臉嚴肅地戳了戳她的腦袋,說:「我是後悔那麼莽撞弄痛你。你這個騙子,裝什麼見過世面,疼死你活該!」
沈蜜楞了一下,眼眶一熱,使勁掐住他的胳膊擰了擰,又捉起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死你!你才活該呢!滾蛋!我不要再見到你!滾!」
肖逸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的失措與窘迫,以及想哭卻不敢哭的愁悶,伸出一隻手臂把撒潑的她攬進了懷裡。
沈蜜推他,他就用力,沈蜜再推他,他就乾脆伸出兩隻手臂將她抱住。
夜晚的路邊仍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沈蜜臉皮薄,慢慢地就不鬧了,她靜靜地趴他胸膛上,用最小的聲音低低地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肖逸拍了拍她的背,無奈地歎了口氣。
沈蜜哭著點了點頭,站直身子,擦了擦眼淚,將表情換成最自然的狀態。
他牽起了她的手,大步向前走。
最近沈蜜實在有些吃不消。
B市熱得像蒸籠,屋裡開著空調又很涼,她本就有過敏性鼻炎,這樣冷熱交替讓她發了病,出門不得不戴口罩。
「蒼天啊,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沈蜜穿著高跟鞋邁出計程車外,撲面而來一股蒸騰的熱浪,戴著口罩的面部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棉被,讓她汗如雨下。
她吃力地關上車門,手裡的兩大袋外賣必須要儘快送到顧客手裡,否則食物會因為天熱而變質。
「怎麼這麼晚?」第一個客人標準的怨婦臉,堵在門口瞪她。
沈蜜解釋道:「剛才有個路段發生車禍,車輛回堵,所以來晚了些,真不好意思。」
怨婦哼了一聲,接過食物,皮笑肉不笑地說:「沒見過送外賣還搭計程車的。」接著用力將門關上。
沈蜜嘴巴撅起老高,伸出高跟鞋洩憤一般踢了一腳防盜門旁邊的牆。
門重新被打開,怨婦惡狠狠地說,「你剛剛是不是踢了我家的牆?」
「啊?」沈蜜乾笑一聲,「對不起哦,腳抽筋了,對不起對不起!」
「砰!」門又被關上了。
沈蜜吐了吐舌頭。
下一個客戶是VOG的員工,VOG大樓坐落在繁華的市中心,剛下計程車,沈蜜就看見一個碩大的看板立在大樓前,還是那張有聶永恆簽名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他露出自信微笑,他這樣的青年企業家估計被很多年輕人奉為偶像。
沈蜜站在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進去,於是給訂餐人打了個電話。
VOG裡,助理敲了敲門,走進聶永恆的辦公室,他正站在落地窗前,雙手插在褲兜裡,靜靜地看著下面。
集團門口站著的女人一手扶著大理石柱子左顧右盼,確定附近沒有人,便將高跟鞋脫下來,倒了倒裡面的砂土,又趕緊穿好鞋子,接著又摘下口罩,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她優雅的氣質和精緻的髮型儼然已經被這熾熱的空氣所融化,表情中透著一點等待時的無聊。
「聶總,外賣到了,讓她送上來嗎?」助理十分清楚老闆的心意,特意進來問道。
聶永恆依舊站在那裡,身形因消瘦而顯得更加修長。他不說話,一直看著樓下的沈蜜,只見她低頭拿出手機,緊接著露出了一抹笑容,像是每一個熱戀中的女孩子看到了男朋友的簡訊一樣。
「不用了。」最永恆動也不動地說。
「好的,那我讓她放到接待處。」
沈蜜想這個外賣可能是聶永恆訂的,因為除了聶永恆,她並沒有VOG集團的客戶,但她也只是猜測。
一個小時之後,事實證明她是對的,聶永恆發了動態消息,他轉發了沈蜜的廣告,附上一個笑臉:真的很好吃,蜜蜜加油。
這則訊息和他以往發的那些經濟商業理論格格不入,沈蜜盯著它發呆了許久,在下頭留言:謝謝聶總誇獎。
聶永恆沒有回復,這讓沈蜜有些唏噓,原來他說的不會再見是真的。
至於剛才讓沈蜜在VOG集團樓下傻笑的消息是肖逸發來的:今天氣溫很高,別送外賣了,我做飯給你吃怎麼樣?
沈蜜微笑著給他回復:兔子,我可是愛財如命的人,就因為今天很熱,大家都不願意出門,只能訂外賣,所以我的生意才好啊,不接訂單不行!
肖逸的訊息回過來:那我去陪你。
哎?你不用上班?她驚訝的回復。
我辭職了。肖逸秒回。
沈蜜高興極了:你終於肯辭掉那個鬼工作了。
不是你說的,不辭掉工作的話就不讓我碰你嗎?這句有點哀怨。
沈蜜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經過了上次的吵架,又發生了關係,肖逸對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有時候會主動做出一些讓步來哄她開心,只不過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沈蜜回復道:你還真是色欲熏心!
肖逸發來一條語音,聲音特別嚴肅正經:「沒辦法,誰讓我是你的人了。」
沈蜜笑了,回復他,「真肉麻!不過很乖,表揚一下!」
「你在哪裡?」
沈蜜抬頭看看VOG大廈,想著肖逸可是個醋罎子,Vogt的醋他都吃,更別說聶永恆了。於是她離開了VOG大廈,走出好遠才給他報了個地址。
「哀家在青年路三十號,你來吧!」
肖逸騎著機車很快就到了,因為日光疹,即使在這麼熱的天氣,肖逸依然穿著長袖襯衫,七分牛仔褲,車子還沒停下,沈蜜就看見了他脖子上紅色的小疹子,有點心疼。
沈蜜在他的大長腿上拍了一巴掌,笑著說:「你這麼拚啊,連把傘都不撐?」
「你不是也很拚?」他的目光朝著她流汗的額角看過去,目光中有一抹複雜的情緒閃過,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他歪頭示意她上車,沈蜜摟住他的腰,發現汗水將他乾淨的白襯衫沾濕。
機車開動,行駛中的疾風吹過耳畔,沈蜜覺得舒爽極了,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腰,兩個人向最後一個客戶的家裡出發。
「兔兔,肖兔兔。」沈蜜喚道。
肖逸似乎對這個昵稱並不是很習慣,裝作沒聽見。
沈蜜也就是有事沒事叫叫他,見他不作聲,就把腦袋貼在他背上,閉著眼睛休息。
「累了?」肖逸問。
「還行。」
「送完最後一個我們就回家。」
「嗯!」
「其實我也會做飯的。」
「我沒聽錯吧?」
「要不要嘗嘗?」
「要要要!」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旁邊停著各種牌子的轎車,車裡有舒服的空調和座椅,可沈蜜一點都不羡慕。
她在肖逸背上蹭了蹭,摟緊他,就聽見肖逸說:「沈蜜,如果你實在很累的話,可以不用這麼拚。」
「不拚你養我啊?」她的聲音嬌滴滴的,讓人產生想要保護的欲望。
「行啊。」肖逸輕飄飄地答應了。
沈蜜怔忡片刻,也沒敢當真,便嬉皮笑臉地說:「還是要靠自己啦,我這輩子想嫁給醫生,誰要你這樣一個無業遊民養啊!」
肖逸笑了笑,沒說話。
她靠在他背上發呆,機車穿過熙熙攘攘的市區,穿過小巷子,就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沈蜜聽見自己靠著的那個人說話了——
「可我是認真的。」
沈蜜有心裡暖暖的,在他們交往的這短短幾個月裡,無論肖逸有沒有真正愛上她,她都願意相信日久生情,也願意相信他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車子在客戶家樓下停住,沈蜜從車上下來,肖逸跨坐在車上看她,隔壁的便利商店恰巧在播放梁靜茹的《愛久見人心》,仿佛成了兩個人的背景音樂。
沈蜜捏了捏他白晰的臉蛋,眉眼彎彎地說:「哎喲喂,我怎麼有點小感動呢?」
「鬆手。」肖逸好看的眼睛不滿地眯起來,半邊眉毛挑高。
沈蜜一點都沒有被他生氣的表情嚇到,「就不鬆手!我們兔子怎麼變得這麼乖了,居然說要養我。來來來,給我親一下。」
肖逸特別大方地抬起頭,下巴微微揚起。
沈蜜低頭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誇張地發出了聲音,然後揉了揉他黑硬的髮絲,蹦蹦跳跳地拿著外賣上樓了。
肖逸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幾秒,唇角微微勾起,然後拿出一根煙放在唇邊點著了火,坐在機車上等著她。
這一晚,肖逸真的給沈蜜做了一頓飯,味道雖然比不上她,但是味道行,賣相也不錯,實屬難得。
晚上九點,兩個人下樓逛了逛夜市,沈蜜像是長在他身上一般,依偎著他穿過喧鬧的人群。
兩人走到一家婚紗店,沈蜜羡慕地往櫥窗裡看了幾眼,那件婚紗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光彩熠熠,讓人豔羨。
「你有沒有想過結婚?」肖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很平靜,似乎是隨口問問的樣子。
「我啊?」沈蜜回頭看他,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倒沒有過特別想的時候,遇見了對的人自然就會想了。」
肖逸忽然用一種很認真的目光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看穿。
「怎麼了?」沈蜜停下來問。
肖逸收起那一瞬的認真,又恢復了閒逸的神態,手指彈了彈沈蜜的腦門,「真不會聊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0:33
第11章(1)
撞上了你的懵懂,避開了你的初熟,在最踏實的年紀,我們相愛。
沈蜜赤裸地躺在肖逸懷裡,第十次下定決心起床。
昨天的訂單有二十個,她必須在一大早就把訂單做出來,然後派送出去,可是偏偏一大早就開始下雨,床上又睡著一個摟起來比抱枕還舒服的男人,這讓她頓時覺得起床是酷刑。
「淫雨霏霏,美人在懷,這種天氣只適合窩在床上。」沈蜜嗚咽一聲,把腦袋埋進枕頭。
肖逸被她的聲音弄醒了,手臂搭上來,在她的頸子上環繞,男人的手臂有點沉,沈蜜推了一下,他就乾脆連人也挪了過來。
兩個人似乎都不太習慣床上躺著另一個人,雖然昨晚疲憊入睡時摟得跟連體嬰似的,似早上起來還是彼此背對著。
「我送你。」肖逸閉著眼睛,聲音低啞,尾音輕柔得微不可聞,卻透著一股莫名的性感。
「你還是回家準備考試吧,孩子,要好好學習。」沈蜜拍了拍他的臉,坐起來開始穿衣服。
肖逸的身子又湊過來,俊臉貼在她的大腿上蹭了蹭。
沈蜜趕緊用腳丫踹上他的面門,防止他「東山再起」,誰知道她的腳剛剛挨上他的臉,肖逸就突然伸出大手握住了她的腳踩,接著輕輕地在她的腳上咬了一口。
「變態!」沈蜜重重地踢開他,逃下床去。
肖逸依舊閉著眼,好看的唇角彎起一個滿足的笑。
儘管連個店鋪都沒有,沈蜜對於這份工作還是很重視的,她的生意越來越好,除了味道好吃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乾淨。
她每次做菜、裝盒的時候都會錄下影片上傳,只要是她的LINE好友都可以看得到,食材在水龍頭下沖洗、用的食用油是什麼牌子,顧客都能看得到,讓人十分放心。
肖逸買完菜回來,沈蜜就開始製作了,今天有個大訂單,客戶是位元徐先生,他要在家裡開Party,就把菜單上所有的菜都訂了兩盒。
「這個要去掉根部嗎?」肖逸穿著圍裙,站在水龍頭前問。
「嗯,先去根再洗。」
大手在水龍頭下認真地清洗著蔬菜,他一遍一遍地倒掉水,然後再將活蹦亂跳的蝦蛄裝進盆子裡沖洗。
「你小心點啊,別被這些小傢伙紮到手。」沈蜜囑咐。
肖逸與她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笑了。
「對了,北子和小曦怎麼了?我看小曦這兩天發的動態,感覺心情似乎不太好,北子是不是惹她了?」
其實作為好朋友,沈蜜一直不太喜歡楊予曦這一點,她總是會發一些指桑駡槐的話,卻不說罵的是誰,以前就有女生看了她的發言覺得她是在罵自己,兩人為此吵了一架。
「我聽北子抱怨過,說是不想理她了。」
「他們兩個不是在一起了嗎?北子還給她買包呢。」
肖逸無奈地笑笑,「每個人都有缺點。我太瞭解他了,估計他給楊予曦買完那個包基本上就沒錢了,又怕露餡只好躲著她,所以楊予曦才會覺得他對她若即若離。」
「若即若離啊……」沈蜜想起了楊予曦那天的話,「女人最害怕這種若即若離了,小曦這次可能真陷進去了。」
肖逸隨口說:「以前不跟你說,是不想摻和你的事,但我現在必須提醒你,這個楊予曦,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沈蜜很驚訝肖逸對楊予曦的印象這麼差,她努力想讓他改變想法,連坐在機車上送外賣時都劈里啪啦地講述她與楊予曦做過的事,肖逸一開始頻頻冷笑,後來也不反駁她了。
車子到達徐先生的住所,徐先生髮簡訊表示他們在附近的私人草坪,肖逸把車子停在了附近,遠遠地看見有一群人在喝酒聊天,挺熱鬧的。
肖逸照例在原地抽煙等她,沈蜜提著食盒走過去,草坪上擺放著沙發椅,大概有十幾個年輕女生喝酒聊天,還有一個年輕男子背對著她,沈蜜想,他應該就是徐先生了。
「徐先生,您的外賣!」沈蜜叫了他一聲,那人聞聲轉過頭來,兩個人對視一番,都有點發楞。
「喲,你剪短髮啦?」
沈蜜看著他,努力翻找腦中的記憶,這才叫出他的名字,「徐淼?」徐冰冰的雙胞胎弟弟?
上高中那會兒,徐冰冰為什麼能在班級裡那樣倡狂,無非是因為他弟弟徐渺是個無賴,同學們幾乎不敢招惹他們。
徐渺不懷好意地望著她,接著朝後頭吹了個口哨,說:「姊,你的外賣到了!」
徐冰冰站起身,握著精緻的香檳酒杯,風姿綽約地朝他們走來。
這個徐冰冰,到底有完沒完啊?
沈蜜小聲地罵了一句「有病」,隨即換上了營業用的笑臉,說,「又是你叫的外賣呀?」
徐冰冰笑著說:「沒錯呀,聶永恆都幫你打廣告了,我怎麼能不光顧呢?」
沈蜜恍然大悟,原來她看到了聶永恆發的消息,就決定來羞辱她一番,真是幼稚。
「東西已經送到了,慢慢吃,喜歡的話下次再訂。」沈蜜微笑著說。
她的態度讓徐冰冰感到驚訝,「喲,沈大小姐臉皮變厚啦?」
「那也沒有你臉上的玻尿酸厚吧?我說徐冰冰,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出現在我面前?我們既然對彼此那麼不待見,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啊?」
徐冰冰臉色一變,不屑地看著沈蜜,轉頭喊了聲,「喂,你不是說要吃辣的嗎?來拿外賣!」
「冰冰你太棒了,動作這麼快。」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沙發上站起來,姿態婀娜地走來,但走到一半就停住,驚訝地看著沈蜜。
四目相對,沈蜜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小曦?」
「看到了吧?」徐冰冰得意地說,「你最好的姊妹。」
尷尬和窘迫寫在楊予曦臉上,隨後她氣憤地瞪向徐冰冰。
沈蜜徹底楞住了,她的視線越過徐冰冰,望著楊予曦,目光中寫滿了懷疑。
徐冰冰似乎覺得她的反應還不夠,又補充道:「我一直很好奇,憑你這樣的貨色傲氣什麼呢?你真以為全世界都把你當公主啊?我告訴你,楊予曦從高中開始就看不慣你了,她可是我的好姊妹!」
沈蜜手一松,提著的袋子散落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徐冰冰,你……」楊予曦似乎比沈蜜還要生氣,很顯然,她對沈蜜的到來毫不知情。
徐冰冰沒有理她,而是繼續睥睨著沈蜜,高傲的道:「我警告你,給我離聶永恆遠一點,不然我……」
「啪!」徐冰冰的話還沒有說完,沈蜜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蜜死死地閉上眼,再張開時,她狠狠地瞪著楊予曦,除了這樣,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楊予曦反應過來,張口說了句什麼,沈蜜耳邊卻嗡鳴不止,根本聽不見——因為她被徐淼打了一巴掌。
「敢打我姊?」
沈蜜只覺得天旋地轉,臉上火辣辣的,就在她楞神的時候,徐渺那臃腫的身體倒了下去,接著是女人們的尖叫。
原來是肖逸沖了上來,緊接著兩個男人就扭打在一起,肖逸騎在徐渺身上,一拳一拳往他的臉上揮……
徐冰冰一見弟弟被揍得這麼慘,大罵著沖上去打肖逸,卻被楊予曦拽住了衣領,兩個女人撕扯成一團,場面一時間變得混亂起來。
那些所謂的朋友沒有一個幫忙的,都在看熱鬧,最後是路過的人趕緊報了警。
沈蜜站在原地錯愕了好半天,才趕緊跑到肖逸身邊,在徐渺的哀嚎聲中緊緊抱住了肖逸的手臂。
「不要打了!肖逸,有人報警了!」他還在緩刑期,一旦出了事就要進監獄服刑了。
肖逸目光中憤怒尚未褪去,皺著眉頭看著她臉頰上的紅印,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他又舉起了拳頭,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克制自己,然後站起身,伸手把她攬進自己懷裡。
警車很快就來了,員警帶走了肖逸和徐渺,這整個過程中,肖逸的目光始終落在沈蜜身上,似乎想用自己鎮靜的眼神安慰她,可惜沒什麼用。
徐渺被員警押著,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駡,「姊,你不用擔心我!這傢伙把我打成這樣,我會去驗傷,我要告他!」他流著鼻血,左眼瘀青腫得老高,鼻樑看起來可能斷了。
警笛聲夾雜著徐渺的叫囂聲仿佛一把大錘,狠狠地打破了沈蜜僅有的一絲理智,她快步沖上去,顫抖著說:「徐渺你別告……」
肖逸被塞進了警車,徐渺的一隻腳也踏了進去,根本不理會沈蜜。
沈蜜異常焦急,朝著警車裡大聲喊道:「徐淼!我可以賠償你,多少錢都行!」
「呸!」徐淼朝她吐了口唾沫。
「我求求你,徐淼,我求求你!」她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乞求,最後變成了嘶吼。
肖逸透過車窗,靜靜地望著窗外因竭力嘶吼而變得狼狽的沈蜜,她不停拍打著徐渺那一側的車窗,一直在試圖說服他。
警車緩緩開動,她的手掌打在車窗上留下無助的聲響,肖逸的心突然變得很疼很疼,那是許多年都未曾有過的疼痛,肖逸緊緊地抿起唇,轉回身坐好,目光漸漸黯淡下來。
「怕了吧?」徐渺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冷笑著嘲諷。
肖逸低著頭,幾年前他燒了那人的車子被捕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怕。
可是現在,他真的有些怕了。
草坪那方,徐冰冰和楊予曦披頭散髮地坐在沙發上,早在員警趕到之前她們就停撕扯,因此沒有一起被帶進警局。
徐冰冰憤怒極了,她瞪著楊予曦又瞪著沈蜜,一雙眼睛幾乎冒出火來,咬牙切齒地說:「沈蜜,你給我等著,肖逸把我弟的鼻樑打斷了,我不告死他我就不姓徐!」
沈蜜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我賠償醫藥費行嗎?我們和解。」
「和解?偏不!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你別聽她嚇唬你!」楊予曦低著頭打量自己的手肘,厲聲提醒沈蜜。
沈蜜不理會,下定了決心,充滿誠意地說:「徐冰冰,我會賠償。」
徐冰冰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她,「賠償?沈大小姐打算賠多少呀?」
沈蜜咬了咬牙,「只要能和解,多少都行。」
楊予曦聽不下去了,「沈蜜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蜜冷然打斷她。
楊予曦尷尬地閉上嘴,不再說話。
徐冰冰太享受沈蜜低頭求她的感覺了,笑吟吟地問:「那你打我的一巴掌怎麼算?」
「徐淼也打我了。」
徐冰冰點點頭,「好吧,這條可以不算,反正我看你也快窮死了,過兩天我生日,你給我十萬去買包。」
楊予曦瞪大眼,「徐冰冰你怎麼不去搶啊?」她非常清楚沈蜜的個性,像她這種買東西從不知道講價的小公主,遇到事情根本就只能任人拿捏。
十萬……這數目原本肖逸給她的卡裡有,可是她已經付了一萬五的房租,現在只剩下八萬五,加上她手上的現金,最多只有九萬。
「我身上只有九萬。」沈蜜為難地說。
楊予曦又忍不住插嘴,「你是不是傻啦?她要錢你就給,明明是徐渺先動手的,你……」
「別說了!」沈蜜聲音顫抖地吼道:「我願意!只要肖逸沒事,給多少錢我都願意,不用你管!」
聞言,楊予曦煩躁地擺了擺手,「行行行,我不管了,你就去被人當凱子吧!」
徐冰冰被沈蜜怒極的樣子嚇了一跳,怕她反悔,趕緊笑著說:「你現在有九萬就給我九萬,剩下的一個月內給我。我會先帶我弟弟去驗傷,到時你要是不給錢,我就去告肖逸。」
「可以,只要讓徐渺在警察局跟肖逸和解,我現在就匯錢過去。」
「沒問題沒問題!」
肖逸和徐渺是最普通的打架鬧事,只要雙方同意和解就沒事了。
雖然如此,但等著肖逸放出來的時間仍然讓沈蜜覺得度日如年。
這時聶永恆破天荒地打電話過來,語氣很是擔心,「蜜蜜,我聽說了你的事。」
「打架的事嗎?」
「嗯,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發那條動態消息,徐冰冰不會去招惹你。」
沈蜜問道:「你聽誰說的?」
「你的朋友楊予曦告訴我的,她還說你答應要賠給徐渺十萬塊錢的醫藥費。」
「她不是我朋友。」沈蜜反駁他。
「總之我很內疚,徐渺的事我會幫你解決,你放心。」
「無所謂了,只要他不告肖逸,出多少錢我都願意。」
掛斷了電話,沈蜜覺得慶倖,慶倖肖逸當時聽了她的話,及時收了手。
這時鄒婷婷打電話過來,「蜜蜜,我問過律師了,只要對方同意和解,對肖逸並沒有影響。」
「那我就放心了。」她回到家以後慌張地跟鄒婷婷訴苦,這才知道她是肖逸的輔導員。
「你呀,太傻了,居然給人家十萬。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沈蜜深深地歎了口氣,「那些錢我不覺得多,真的,沒事就好。」爸爸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
「唉,你也是經歷過的事太少了,加上又那麼寶貝你家那位,太心急了才如此。」
「誰寶貝他?」沈蜜不滿地嘟起嘴,「他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就沒考慮過我該怎麼辦,我就是要讓他長記性,讓他知道衝動是魔鬼!」
「是夠長記性的,那錢是他賺的,估計他肯定心疼死了。」
「活該!」
「人家可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呀,說來我也擔心,他要是真的出了事,就是我的工作沒完成,要擔責任的。」鄒婷婷歎了口氣。
「停婷,謝謝你啊。」
「客氣啥,好姊妹嘛!好了好了,你別擔心了,今晚睡個好覺,實在睡不著就下樓來跟我睡,明天我陪你去接他出來。」
掛了電話,沈蜜下定了決心,起身去房間換了身衣服,走到樓下去,這時候已經是傍晚,天際變成了橙紅,夕陽紅社區裡迎來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段。
伴隨著土風舞音樂,沈蜜騎著電動自行車笨拙地穿過社區裡的柏油小路,她穿著白T恤,玫粉色短褲,腳上潔白的帆布鞋已經沾染上塵土,她騎著車子歪歪扭扭地撞上了蘑菇形狀的垃圾桶,她驚呼一聲,膝蓋擦過牆邊,痛得她停了下來。
這是她第五次停下來,進步的是她及時用腿撐住了車身,並沒有讓自己摔倒,她深呼吸了幾口氣,目視前方的路。
這一次,不會人在她後面扶著,她得靠自己。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機車行剛剛開門,就看見一個年輕女孩站在門外,似乎已經等了一陣子。
她對老闆露出一個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微笑,手裡攥著吃了一半的早餐,拍了拍手邊的電動自行車,語氣中帶著征服的快感,瀟灑地說:「老闆,把它給我漆成粉紅色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0:59
第11章(2)
等漆車的作業大功告成,沈蜜就騎著她的愛車送外賣去了。
「我到了哦,就在門口,麻煩您出來取一下。」沈蜜對著電話發送出一條語音。
兩分鐘後,梁小姐走出來,領著她可愛的女兒,那小女孩大約五、六歲,模樣漂亮極了,睜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著她的電動自行車。
「媽媽,車子好漂亮。」小女孩說。
梁小姐平時都見沈蜜優雅地來送外賣,今天這副休閒打扮著實令她驚訝。「新買的車?顏色真漂亮。」
「是吧?我也覺得。」沈蜜笑了,「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應該送到家門口的,但是我一會兒還要去接我男朋友,時間有點趕。」
「沒關係。」梁小姐接過外賣,目光中透著一抹贊許,「看來你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小女孩走過來,用稚嫩的小手摸摸沈蜜的電動自行車,仰頭看著沈蜜,「阿姨,你能用這個車車載我嗎?」
沈蜜委婉地拒絕,「下次吧,下次阿姨有時間再帶你去玩,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小耳朵。」小女孩說。
「哇,好特別的名字,梁小姐,你女兒真漂亮。」
梁小姐把女兒拉到自己身旁,說道:「你快去吧,別讓你男朋友久等。」說完蹲下去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你想坐沈阿姨的車啊?會有機會的。」
沈蜜跟梁小姐母女道別,騎著往警局而去。
此時的肖逸從警局出來,下了臺階,走到路口,在一個攤子前買了一瓶水,他擰開瓶蓋,仰頭咕嘟咕嘟幾口喝完,走到垃圾桶前,正準備將空瓶扔進去,眼角餘光卻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從自行車道上駛來。
肖逸的手停下,拿著礦泉水瓶走到路邊,朝她招了招手,車子徑直駛過來,他微微有些詫異。
沒等她的車子停穩,肖逸就開口問道:「你自己騎來的?」
沈蜜面無表情地回答,「不是我還有誰?鬼呀?」
在他的印象中,沈蜜多數時候是甜美的、嬌滴滴的,很少用這種樣子與他相對,看出了她的不高興,他便用礦泉水瓶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皮膚上立刻被冰出一層雞皮疙瘩,「幹麼啊!」
他笑了,滿足地站在路邊望著她問:「熱不熱啊?」
「當然熱!」
「原來你喜歡粉紅色。」肖逸打量著她的電動自行車。
「我這是為了慶祝,員警叔叔收留了你一晚,讓我的世界安靜不少!」沈蜜一歪頭,示意他上車,「此地不宜久留,回家。」
肖逸走過去,雙手扶在她瘦弱的肩上,長腿一邁,就往她身後坐了下去,雖然其實不能這樣,但看沈蜜這麼開心,他也不好意思潑她冷水。
「你行不行啊?」他笑著問。
「放心好了,坐穩啦!」沈蜜一發動引擎,她就覺得自己的腰被一雙手摟住了。
肖逸緊緊貼在她的後背,雙臂收緊,沈蜜一隻腳還撐在地上,他的臉貪戀地在她白色的純棉T恤上蹭了蹭,聲音輕輕的說:「我錯了。」他錯在害她擔驚受怕,無人可依靠。
沈蜜的心一下子軟了,她認識的肖逸一直是固執的,從不輕意道歉,這讓她發楞的表情漸漸變得柔軟。
「喲,看來員警叔叔有兩下子。」沈蜜故意繃著臉,將車子騎上了柏油路。
儘管路人紛紛向這對女載男的搭配投來奇怪的目光,肖逸依舊像個孩子一樣緊緊地摟著她的腰。
「餓不餓啊?」沈蜜微微側頭,問他。
「餓了。」他很快回答。
他一直不說話,沈蜜還以為他睡著了。
「那我請你吃飯?」
「好。」
「想吃啥?」
「板腸。」
「就是你之前帶我去的那家炸串?行,走!」
可到了之前那間店,店裡人滿為患,已經沒有位置了。
肖逸去裡頭拿凳子,沈蜜就站在門口等著,她望著屋裡屋外的客人,不禁有些失神。
記得上一次,兩人坐在門口這桌,肖逸跟她說,孤獨比將就有趣。
她又回想起他們正式在一起之前肖逸那個熱烈的吻,他跟她說:我們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這樣看來,她似乎一直在改變著他,讓他從享受孤獨,變成渴望在一起。
「坐。」肖逸把凳子放在她腳邊。
「謝謝。」沈蜜坐下。
「現在還沒有空桌子,我們要等一等。」肖逸還站著,俯下頭來說。
「行啊,等唄!」
他轉身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汽水,用筷子的另一端俐落地打開,遞到她面前,「給你。」
沈蜜看著那冒著冷氣的汽水瓶口,為難地擺了擺手,「我那個來了,不能喝冰的。」
「哦。」肖逸把汽水放下,轉身從冰箱旁邊的汽水箱子裡拿出一瓶常溫的,重新打開,想了想,又拿紙巾擦擦瓶口才遞給她。
「謝謝。」沈蜜接過來,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此時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他走過去占住空桌子,然後對她招了招手,「沈蜜,來。」
兩人很快點好東西,等菜送上來後,肖逸邊吃邊把當年他為什麼被判刑的緣由說了出來。
沈蜜這才知道肖逸和池穆的關係有多好,池穆曾因為肖逸偷藏煙的事,怕室友對他有意見,就自掏腰包給室友買煙,卻說是肖逸請客。
肖逸坐在她對面,彈彈煙灰,眼睛微微眯起來,「他燒炭那天,那個富二代找過他,池穆喝醉回來就躺在床上休息了,那個時候我也在。」
沈蜜有些詫異,「你也在?那你怎麼沒有阻止他?」
「我在門外。」肖逸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嗓音也壓低了,「我和他在鬧彆扭,就因為我罵了那女人一句,他就給了我一拳,我氣壞了,好久都沒理他。」
池穆出事那天,是他和池穆冷戰的第二十天,那時池穆喝醉了,一個人在屋子裡躺著,他本想去找池穆和好,卻礙於面子沒有進門,事後他總是想,如果當初他放下面子,那麼現在的池穆說不定正在手術室裡忙碌著,依舊英姿颯爽,才華洋溢。
沈蜜小心翼翼地問:「那後來呢?你為什麼犯了縱火罪?」鄒婷婷跟她提及肖逸的案底時,她幾乎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肖逸把煙熄滅,雙手交迭在桌上,看著她,「池穆絕不是自殺。」
沈蜜一震。
「我記得池穆跟我說過,如果他要自殺,絕不會選擇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他深知一氧化碳中毒很容易讓人腦神經受損。池穆當時還開玩笑說,他就算是做鬼也要保留他的智慧來碾壓我,讓我變成萬年老二。」肖逸苦笑著搖搖頭,回憶起了美好的青春往事。
沈蜜心疼地看著他,「所以你才會覺得他不是自殺?」
「是,而我當時年輕氣盛,斷定了是那個富二代幹的,一怒之下就燒了他的車。」肖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這些陳年往事都吐出來後,他表情變得輕鬆許多,他拿起汽水瓶,「乾杯。」
沈蜜也拿起瓶子跟他撞了撞,安慰道:「都過去了,明天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
肖逸看著她甜美的笑容,不禁也沾染上了些許甜蜜,「嗯,一切都會好的。」他瞄著她故作豪氣地一飲而盡,不自覺地笑了。
電視正撥放放著「花千骨」,沈蜜聽著女主角的話,盤腿坐在電視機前,心跟著揪了起來。
肖逸剛洗完澡出來,就聽見客廳裡傳來沈蜜「嗷」的一聲。
「又發什麼神經。」肖逸用她的小兔子毛巾擦著頭髮,走到沙發前,就看見她突然捂著胸口倒在了沙發上。
她痛呼一聲,四腳朝天地說:「哦!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孩子,我信任的背叛我——這說的不就是我嗎?」
肖逸苦笑著搖搖頭,早已經習慣了她這副不正經的模樣,把毛巾放在她的下頷上輕輕一勒,沈蜜就順勢翻白眼吐舌頭。
肖逸俯身在她吐出的舌頭上一含,眉眼彎彎地看著她笑,沈蜜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猛地推開他坐了起來。
「肖逸你好變態!」沈蜜擦著嘴,不滿地說。
肖逸在她身邊坐下,瞄了一眼電視裡苦大仇深的女主角,轉頭看著她的嘴唇,「想要孩子我可以配合你生一個。」
「誰要跟你生孩子?!」沈蜜嘟囔著抱起一個胡蘿蔔形狀的抱枕。
肖逸此刻神清氣爽,刮過了鬍子的下巴乾淨得就像十七、八歲的大男孩,皮膚白晰嫩滑,讓沈蜜忍不住想要親一口。
肖逸伸手摸了她兩把,接著從撫摸變成了捏捶,似乎在幫她按摩。
沈蜜感動地看了一眼肖逸,繼續看電視。
肖逸一邊給她揉腿一邊問道:「這男的是她師父?」
「嗯,男主角的睫毛特別長。」
「那我的呢?」肖逸問。
「你的也好看。」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們女人都喜歡這種類型的?」
「你說霍建華?還行,我比較喜歡胡歌。」
「胡歌不錯。上學的時候玩仙劍,那時候很喜歡他演的李逍遙。」
「那你肯定是喜歡趙靈兒那種類型的女孩兒了?」
「趙靈兒?不記得了,我現在喜歡你。」
沈蜜的嘴角不禁翹起來,轉頭朝他吐了吐舌頭,「真肉麻!」
肖逸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
「你上學的時候還玩遊戲?」
「當然,我是正常男生。」肖逸從腳踩捏到膝蓋,然後到了大腿。
「那你還做過什麼正常男生做過的事?」
「蹺課,打架,追女孩子。」
「完了,你在我心中的男神形象幻滅了。」
「我是你男神?」肖逸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你的反應好有趣,原來真正的男神都不覺得自己很帥呀?」沈蜜笑著說。
「那你說說,我怎麼成了你的男神?」肖逸傭懶地將頭靠在她的肩上。
沈蜜像個給小孩子講故事的老婆婆,耐心地說道:「我第一次覺得你很帥是在競選班長的時候,你在男生中全數通過。」
肖逸笑說:「那是他們玩遊戲都贏不過我。」
沈蜜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陷入了很美好的回憶之中,「軍訓的時候你站在我前排,我當時經常看著你的背影想,這個男生好高哦,能夠替我擋住太陽。」
肖逸捏了捏她的耳垂,「你上課真不認真,老是偷窺我。」
「我那時候可嬌氣了,教官說身體不舒服的女生可以到樹蔭下坐著,我和小曦一坐就是一堂課,後來校長來視察,但因為不認真,正步踢不好,腳尖還踢到了你的屁股。」
「有這回事?」
「啊,我當時死的心都有了,你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還真沒什麼印象。」
「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上電腦課要用磁片,你忘記帶了,還是我借你的。」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當時高興壞了,回家還特地寫了一篇日記。」
「這就是傳說中的少女心?」肖逸笑著問。
「可能是吧,我那時候太喜歡你了,來上學的熱情都是因為你。」
「這樣可不好,我們上高中是為了考大學的,以後你女兒若像你一樣花癡該怎麼辦?」肖逸嫌棄她。
「哈哈,我記得你拒絕我的時候,我覺得天都要塌了,現在想想,算什麼大事。」
肖逸轉頭看向她,寬大的手掌用力按上她的腦袋,「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呢?重說一次。」
沈蜜一頭窩進他懷裡,撇嘴說:「我記得你拒絕我的時候,我覺得天都要塌了,現在想想簡直不堪回首、痛不欲生!」
「嗯,然後呢?」
「沒有然後啦,我那時候臉皮特別厚,最愛做的事就是坐在場邊看你打球。」
「你都不上課的嗎?」
沈蜜斜眼看他,一臉的不悅,「你能不能別總念我啊,人家也是上晚自習上到九點,寫考卷寫到眼花的好不好,只不過我真的不是讀書的料嘛。」
肖逸坐直身子,學新聞主播的樣子目視前方,文情並茂地朗誦,「各位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像沈蜜同學這種三心二意的念書方式,大家千萬要引以為戒,不然下場就是考不上好大學,找不到好工作,最後騎著電動自行車送外賣。」
「肖逸!」沈蜜從他懷裡爬起來,狠狠地捶上他的肩膀,「你能不能別毀我男神!人家在回憶青春呢!」
肖逸笑著,一把抱住正要離去的她,將她拉了回來,「好了好了,不鬧了。」他輕聲笑著,順勢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沈蜜哼了一聲,重新坐回沙發上,在他懷裡躺下,任由他輕撫著自己柔軟的髮絲,閉上眼睛。
「我高中時喜歡上了一個人渣。」
「男神。」
「我高中時喜歡上了一個人渣。」沈蜜固執地說:「我表白後就莫名其妙地被他討厭,每次我去籃球場看他打球的時候,他運球路過我坐的位置,還會瞪我一眼!」她仰起頭看著他,「你那時候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肖逸張了張嘴,要不要告訴她,楊予曦在明知道她喜歡自己的情況下,還故意在欺負瀟瀟時喊出她的名字來陷害她,還將那段影片寄給他?
原本肖逸只是懷疑,後來楊予曦說要寄給他考研究所的資料,她用來寄信的帳號跟當年寄給他影片的那個一模一樣。
肖逸深知楊予曦的背叛對於沈蜜來說是個心結,儘管她絕口不提,但一定是傷心至極,如果再告訴她當年她被楊予曦陷害的真相,恐怕又是一陣傷心難過,因此他決定隱瞞。
肖逸捏了捏她的鼻子,「討厭你是因為你太嬌氣。」
「真的嗎?」
「你記不記得有一次學校舉辦拔河比賽,班上所有人都參加,你非說你肚子疼不能上埸。還有一次,你後座的徐渺生病吐在了你的椅子上,你當著全班的面把書包扔進了垃圾桶。」
沈蜜鼓起腮幫子嘟囔道:「我討厭他嘛,當然要表現出來。」
肖逸戳了戳她的腦門,「你這個人啊,太直了,幸虧有我可以互補。」
沈蜜思考一番,突然問道:「如果高中時我沒有這些小毛病,你對我的印象會不會好一點?」
「會吧。」肖逸想了想,「軍訓的時候其實我也注意過你,我在想這個女生笑起來怎麼這麼甜。」
沈蜜手舞足蹈地傻笑。
肖逸揉了揉她的腦袋,「傻女人。」
即使沒有過去,現在這樣也很好。
撞上了你的懵懂,避開了你的初熟,在最踏實的年紀,我們相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1:26
第12章(1)
我們倆性格不合適,誰也不怨。
女人天生需要浪漫,男人則天生需要感動。
如果一個女人用身材、臉蛋征服了一個男人的話,他不一定想把女人娶回家,但如果感動了他,說不定就可以把他收服。
沈蜜記得父親曾跟她講過,當初之所以愛上母親,僅僅是母親的一句話感動了他。
那時候父親十八歲,還在田裡種地,母親家是鎮裡有名的商人,經人介紹開始談戀愛,可那時父親並不太喜歡母親,直到有一天下大雨,父親家跟母親家借買播種機的錢,母親冒著大雨來送錢,剛好碰見了父親渾身是泥從田地裡出來。
在飯桌上,父親一家人沉默地吃飯,母親則一直盯著手上還沾著泥巴的父親看。
「以後我和沈立結婚,我們就搬到大城市,再也不讓他幹農活。」
「不種田要幹啥?你們去大城市裡能活嗎?」
「能活,我養他。」
父親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楞楞地看著母親。
後來,父親娶了母親,舉家搬到大城市,在他成為富人之前,母親一點福氣都沒有享受過,操勞幾年就病逝了。
而後父親終生沒有再娶,把與母親長得極為相似的她視若掌上明珠。
沈蜜由父母親的往事聯想到肖逸這陣子對她越來越好的轉變上,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麼感動他的事。
聽肖瀟說,現在的肖逸每天從早學習到晚,中間唯一的休息時間就是來沈蜜家。
沈蜜白天特別忙,因為做菜、裝盒、派送都要她一個人完成,這一夏天她從白嫩的小公主變成了小麥色的外賣小妹,她白天基本上都不在家,晚上回來更是累得不想動彈。
可是每天回到家,她總會發現家裡已經被人收拾得乾淨整潔。
做完菜沒有來得及洗的鍋子和碗已經被清洗得乾乾淨淨,沙發上換下來的衣服也已經被洗好晾起來,滿床的襪子也被折好,在收納盒裡擺得整整齊齊。
沈蜜這個月裡雖沒見過肖逸幾面,卻每天都能夠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存在,難怪肖瀟總是說肖逸慣會疼人,第一次見到劉北北的時候,他也說過要是女朋友,肖逸早就幫忙剝蝦了,怎會讓女人動手。
沈蜜覺得幸福極了,就在洗漱完畢,臨睡之前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才被接起,肖逸的聲音依舊是寧靜的,他的四周也是寂靜無聲,應該是在複習。
沈蜜沒有聽到小孩的聲音,便問:「肖瀟他們這麼早就睡了啊?」
「嗯,瀟瀟和Vogt要走了,明天的飛機。」
「要走了啊?那我明天不上班了,去幫他們送行。」
「嗯。」
「我有好久都沒見到你了。」沈蜜的聲音軟軟的。
「上周不是見過了?」
「光那樣我怎麼會滿足呢?」沈蜜笑著說。
肖逸停下筆,「你再說下去我就沒辦法專心學習了。」
「怎麼?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啊?」
「寡欲可清心,心淡方明智。」
「清心寡欲,有覺悟!剃了頭就可以出家了。」
「你還有事嗎?」肖逸問。
「沒有啊,就是想告訴你,我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蕾絲睡衣,剛剛洗過澡,現在在陽臺上吹風。」
「我掛了,拜拜。」
沈蜜聽見一串忙音,對著電話笑出聲。
調戲肖逸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了。
第二天去給肖瀟和Vogt送行,沈蜜特地做了一盒鍋包肉,Vogt高興壞了,說要拿到美國去給Daddy吃。
劉北北也來了,給Vogt買了玩具。
肖瀟上飛機之前,再次鄭重地交代肖逸明年一定要結婚。
「嗯。」肖逸第一次沒有插科打譯,點頭答應了。
肖瀟看向沈蜜,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蜜蜜,辛苦你了,我哥那麼固執,你多擔待點。」
「沒問題,我會照顧好他的。」沈蜜笑著說。
「不如你就搬到我家來吧,反正我的房間也空著。」肖瀟提議。
肖逸轉頭看了一眼沈蜜,沒說話。
沈蜜有點尷尬,她目前還沒有同居的打算。她避重就輕地繞開話題,說:「謝謝,你在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一路順風。」
肖瀟給自家老哥使了個眼色後,就戀戀不捨地帶著兒子,向肖逸、沈蜜、劉北北一一告別。
從機場出來,沈蜜有點困了,就坐在後座小憩,肖逸坐在副駕駛座陪劉北北聊天,兩個男人一直說著話,沈蜜也沒能睡著,索性一直閉著眼。
劉北北打趣道:「我真懷疑當初你妹妹是怎麼征得你同意,嫁給一個老外的。」
「他來了三次,我去了美國兩次。」
「然後你就同意了?」
「沒有。」
劉北北笑了,「我就說嘛!」
「從她出國開始,我就做好了她會愛上外國人的心理準備,只不過我還是希望她能夠嫁給本國人。」
「也對,在這裡成家,要是被丈夫欺負了的話你也方便揍他。」
肖逸輕笑了一聲,點點頭。
劉北北又問:「你若不同意,肖瀟是肯定不會嫁的,後來怎麼又同意了?」
沈蜜其實也挺好奇的,豎起耳朵聽。
「Dylan第四次來的時候,是帶著一口流利卻奇怪的中文來的,他跟我說:『如果哥哥同意把Shaw嫁給我,我一定會尊重她、寵愛她、呵護她,Shaw可以擁有熱愛的工作,而不是作為我的附庸,家裡的盤子我洗,家裡的地板我擦,我向你發誓,我會做一個疼老婆的好男人。』這估計是肖瀟幫他寫的稿子。」肖逸苦笑著搖搖頭。
沈蜜閉著眼,偷偷地抿起嘴唇微笑,覺得肖瀟還是挺有福氣的,竟然能把一個美國大與人馴服成了小男人。
劉北北本來還在笑,卻慢慢收了笑容,「我最近心煩,找你出來喝酒你都不要,不會真的天天窩在家裡學習吧?」
肖逸叼了根煙,打開車窗,「離考試剩沒多少時間了。」
「嘖嘖嘖,」劉北北感慨,「認識你這麼久,頭一次見你這麼勤奮,受什麼刺激了?」
肖逸沒說話,吸了口煙,好片刻才說:「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以前活得太渾渾噩噩,該振作了。」
聞言,沈蜜感動不已,她睜開眼,大方地說要請劉北北和肖逸吃午飯。
幾人來到一家日式餐廳,劉北北一直在傳LINE,雖然還是一副嬉笑模樣,卻難以掩飾他的心不在焉。
肖逸是個敏感的人,問了他兩次有沒有事,劉北北都搪塞過去,後來乾脆躲進了廁所接電話。
「我去看看。」肖逸起身也去了洗手間,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沈蜜一邊吃著刺身一邊問:「北子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肖逸凝視著沈蜜關切的眼眸看了幾秒,說:「他前女友懷孕了。」
「哇塞!」沈蜜感歎,「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在這方面這麼不注意呢?你看你跟北子就不一樣,你多謹慎小心。」
他沒說話,吃著自己盤子裡的東西,半晌才盯著反射弧極長的沈蜜,小心翼翼地說:「他前女友是楊予曦。」
沈蜜手裡的芥末猛地一下沾多了。
「跟我有啥關係。」她垂著眼,把那塊沾了許多芥末的壽司放進嘴裡,咀嚼幾口後忽然用手在臉上扇起風來,瞬間眼淚鼻涕直流。
肖逸見著她舐牙咧嘴的模樣,遞過一杯大麥茶,說:「再嘴硬嘛。」
肖瀟走後,肖逸又恢復到了鎮日念書的複習生活中,沈蜜如今算是見識到了,肖逸念起書來還真是挺拚的。
人們都說,熱戀中的男女在一起,大部分都在做兩件事,親熱和吵架。
親熱嘛,肖逸正在清心寡欲期間,但每天趁她外出工作的時候他都會來替她打掃,這一點在沈蜜這裡就成了最甜蜜的親熱了。
至於吵架嘛……
九月的時候,沈蜜偷懶了一天沒有接單,一大早就偷偷殺到了肖逸家,想給他一個驚喜。
等肖逸晨跑回來,看見她等在門口,自然有些詫異。
「你怎麼來了?」他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問。
沈蜜進了門,笑吟吟地拿出保溫飯盒,「幫你送愛心早餐,香菇嫩筍粥還有鵝肝凍,今天不開工,只服務我家兔兔一個人!」
肖逸笑了,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鞋架上,給她拿了一雙肖瀟的拖鞋,說:「在門外等了多久?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你帶手機了嗎?」沈蜜歪著頭挑挑眉。
肖逸一掏口袋,楞了一下,臉上有著歉意,「沒帶。」
沈蜜進了門,把早餐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說:「自從肖瀟走後我都不知道你有沒有按時吃飯,所以送溫暖來了。坐,讓我伺候你。」
肖逸很滿足地看著食盒,在飯桌前坐下來,「要不我明天配一把我家的鑰匙給你?」他拿起勺子喝粥,看似不經意地說。
沈蜜想也沒想,說:「不用麻煩了,我也就偶爾來一下,你還指望我天天送啊?下次我來之前會給你打電話。」
某人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低頭喝粥。
「中秋連假打算怎麼過?」他問。
「沒想好呢,只要能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怎麼過都無所謂。」
肖逸說:「去度假怎麼樣?」
沈蜜抬頭看他,「去哪裡?你不用複習啊?」
肖逸拿筷子的另一端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有沒有人性,舉國同慶的時候就我一個人在做筆記。」
沈蜜嘿嘿一笑,「好好好,不做筆記,陪你做點別的。」
度假的地點是肖逸定的,去臨近的A市泡溫泉。
第一次一起旅行,沈蜜有點激動,自雨人坐上高鐵,她就一直拿著手機自拍。
此時窗外下起了雨,肖逸用手肘碰了碰正忙著自拍的她,提醒道:「你看,速度太快,車窗上的雨珠變成了橫線。」他很喜歡和她分享新鮮的事物。
沈蜜百忙之中看向窗外,雨水果然變成了一條一條橫線,她收回目光,想要拍一張合影發到微博裡,就在他身邊擠眉弄眼嘟起嘴來。
問題是肖逸太高了,她要是想照到自己的臉,就照不到他的,若是照到了他的,就照不到自己,沈蜜費了半天勁,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忍不住嘟囔道:「男朋友找太高的也不好,接吻很累,自拍更累。」
肖逸看她折騰了半天,本想拿過她的手機幫她拍,結果沒想到她會這樣抱怨,心裡有些不高興,就別過頭去看窗外的雨。
「肖逸,你幫我們兩個照一張吧?」
肖逸頭也沒回,「蠢死了,不照。」
沈蜜不知道他又怎麼了,就哼了一聲,照了他的背影,後來發現他的背影照出來還不錯,加上一些效果就有那麼幾分落寞傷感。沈蜜把照片設置成了自己的手機桌面後就去玩遊戲了。
等到了A市,雨已經停了,還是個晴朗的豔陽天。
他們在最著名的小吃街逛了一圈,肖逸每一樣小吃都幫她點一份,她吃剩下的他就吃掉,一圈下來,她的肚子已經圓鼓鼓的,再也吃不下了。
到了海邊,他又帶她來到一家店,店面雖然不大,卻是遠近馳名的海鮮王國,所有的海鮮都是剛剛捕撈上來的,隨便架起一口鍋,將那還活蹦亂跳的蝦、晃動鉗子的螃蟹往滾開的水裡一扔,再撈上來便是極鮮甜的美味。
「你以前都去過什麼地方?」肖逸問。
沈蜜一邊吃著他剝好的蝦,一邊滿足地說:「以前度假都會去國外,我一個人走過印度的千柱神廟,躺在加州的房車上曬太陽。」
沈蜜看著他乾淨的臉龐,心裡暖暖的,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從沒真正活過,瑪律地夫的海、富士山下的櫻花,都比不過和肖逸一起坐著高鐵,去一個小地方一起吃海鮮來得滿足。
肖逸頓了頓,說:「我以後一定賺很多錢,重新陪你去一次這些地方。」
「嗯!」沈蜜點頭。
「吃吧,螃蟹好了。」
在海邊玩了一天,兩個人回到了溫泉飯店。
飯店是肖逸定的,算不上豪華,但榻榻米地板和露天的私人溫泉池讓沈蜜喜歡得不得了。
第一次跟肖逸出來旅行,沈蜜發現他有一個習慣,到了飯店會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先擺好,毛巾浴巾全部替換。
趁著肖逸在浴室收拾,她換上了浴衣,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被曬黑的大腿和手臂,不禁長歎一口氣,「唉,真是一白遮三醜,一黑毀所有。」
她走到溫泉池子,將身體泡進溫熱的水裡,喃喃自語道:「今年冬天一定要白回來,我是小公主!」說著,舒服悠閒地唱起歌來。
這時沈蜜眼角餘光一瞥,只見肖逸走過來,他的身上也穿著浴衣,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始脫衣服。
沈蜜假裝無視,轉過頭去哼歌,「眼前的腿不是腿,你說的白是什麼白,人們說的肌肉塊,是我記憶中那團肚腩,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喔喔喔……」
「沈蜜,你在流鼻血。」肖逸涼涼地道。
「啊啊啊,有嗎?」沈蜜趕緊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啥也沒有。
肖逸輕聲笑了,長腿一踏,踏進了池子。
沈蜜懊惱地翻了個白眼,往遠處挪了挪,斜眼嗔道:「騙子!」
肖逸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雙好看的眼睛在她的身體上游走,悠閒地問:「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你是我的眼》呀!」
「想不到你還會改詞。」
「我會的可多了,想當年我也是個文青。」
「真有才。」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得意洋洋的眼睛上。
「那是,我這……」可她的牛還沒有吹出來就消音了。
因為他的吻迫不及待地落下來,雙手握住她掙扎的手,霸道地吻了下去。
什麼清心寡欲,都是唬人的!沈蜜在內心呐喊。
沈蜜被折騰得暈乎乎的,緊要關頭還不忘提醒,「安全措施……」
肖逸的手臂上泛起健壯的線條,將她抱到榻榻米上,沉重的身子壓上去,在她耳邊說:「不戴了。」
沈蜜據理力爭,可力氣卻抵不過他,幾次逃脫都未果,最終有點生氣了。
溫泉飯店的環境挺好,但沈蜜的心情卻不浪漫,一番雲雨過後,沈蜜穿好衣服,獨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肖逸洗澡出來,一身的神清氣爽,他在沙發上坐下,斜倚在她腿上一起看。
她沉著小臉,一臉不滿,不像從前總會摸摸他的頭髮。
「你怎麼了?」肖逸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從她腿上坐起來,觀察著她的臉色。
沈蜜放下遙控器,轉過頭認真地看向他,「當初不是你說要保護我的嗎?說什麼不會讓我吃藥,現在呢?只顧自己!」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抓起外套披在身上。
肖逸有點慌了,跟著站起來,「大晚上的你去哪裡?」
「買藥啊!」
肖逸擰起眉頭,臉上卻是笑著的,「這麼晚了,哪裡會有藥局還開著?」
「總會有一家吧?」沈蜜穿完外套就穿鞋,準備開門出去。
笑容收了起來,肖逸看了她幾秒,忽然不耐煩地歎了口氣,「行行行,我陪你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1:51
第12章(2)
之後的整趟旅行,肖逸的態度明顯變了,而這個轉變從八市度假回來更明顯——肖逸又不理人了。
沈蜜以前覺得,找一個酷酷的男人當男朋友是件很讓人心動的事,可是真的在一起了,卻發現鬧起彆扭時,他的冷漠能夠使她窒息。
沈蜜閒時翻看著兩個人的聊天記錄,越看越覺得胸口悶得慌——
沈蜜:你別總是念書,要記得按時吃飯呀!
肖逸:嗯。
沈蜜:還剩沒多久就要考試了,你會緊張嗎?
肖逸:有什麼可緊張的。
沈蜜:不緊張就表示準備得不錯吧,那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肖逸:我會分心。這一條過了五分鐘才回。
沈蜜:兔子!今天我賣出好多好多盒,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肖逸:要吃飯也是我請你。
沈蜜:你又大男人主義發作了,不過也好,我們去哪裡吃?
肖逸:等我有時間再說。
一開始,沈蜜只是稍稍有些不爽,後來這樣的對話越來越多,她就開始多心了,總是不停地在心裡問自己,他是不是變心了?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了?不然為什麼總是這樣冷漠和被動?
但沈蜜還是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她經常安慰自己,肖逸是因為臨近考試,壓力很大才會這樣,他不是照樣每天來她家裡打掃嗎?
沈蜜想,在戀愛裡頭,有時候只要女生想得不那麼多,就不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矛盾。
可惜事實證明,沈蜜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得太少了。
轉眼到了十月,這天沈蜜收到了聶永恆助理的電話,一開口就說徐家姊弟勒索沈蜜的九萬塊錢要回來了,讓沈蜜提供帳戶,她會把錢匯過去。
沈蜜覺得很奇怪,徐冰冰前兩天還催她還那剩下的一萬塊錢,怎麼今天突然把錢還回來了?
聶永恆的助理說:「徐渺在專案中犯了錯誤,公司本來要開除他的,他跟聶總求情,聶總就要讓他把錢還給您,他很痛快地答應了,所以沈小姐,您提供一個銀行帳號,我今天就把錢匯給您。」
沈蜜自然沒有答應,她清楚聶永恆的個性,說是徐渺還的,但這筆錢也許是他自己的也說不定,她又怎麼會要呢?
沒想到當天晚上,聶永恆的助理就親自過來,提著裝著九萬塊現金的袋子,不容她拒絕地塞給了她。
沈蜜沒辦法,只能先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出門走得太匆忙,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就被前來打掃的肖逸看見了。
桌子上的錢是怎麼回事?他破天荒地主動傳LINE詢問。
光這一句簡單的話,沈蜜就察覺出他不高興了。
聶永恆幫我從徐渺那裡要回來的。她小心翼翼回復,還特意發了一個笑臉。
他沒有回,沈蜜抱著手機等了好久好久,突然很厭倦這種等他回復的滋味,索性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起身走向浴室。
洗掉了一身的汗,沈蜜遠遠地看著床上的手機,終究管不住自己的手,又拿來看,他還是沒有回。
這一次,沈蜜真的生氣了,她克制不住情緒,帶著怒氣打了一句話:這一次,你又想幾天不理我?
肖逸骨子裡的倔強和固執,沈蜜一直都瞭解,當他不想說話的時候,哪怕你湊到他面前去,他也只會敷衍地給出一個語助詞。
沈蜜打完這句話,最終仍沒有送出就刪了,因為她覺得這麼說太卑微,好像自己是個沒人要的,求著他理會一樣。
不聯繫就不聯繫,誰沒了誰不能活呢?
想是這麼想,但在和肖逸冷戰的第三十五個小時,本著「誰離開誰太陽都照常升起」的瀟灑心態過日子的沈蜜就被一通電話給出賣了。
那時候她正在廚房裡切水果,放在客廳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肖逸打來的,立刻把手裡的水果刀放下了,結果沒放穩險些掉下來,她著急著去接電話,就隨手將刀子往裡推,沒想到一不小心就摸到了刀刃,食指割破一個口子。
沈蜜顧不得止血,把指頭放進嘴裡,走到客廳拿起手機,卻發現是楊予曦的號碼。
她呐呐地站在原地,猶豫一番,終究還是掛了。
楊予曦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掛斷,簡訊在下一秒就發了過來:見個面吧。
沈蜜面無表情地對著電話看了好一會兒才回復:好啊,在哪兒?她倒想聽聽,自己這個「好閨蜜」到底會說什麼。
就在你第一次帶我拍大頭貼的地方吧,明天中午十一點見。楊予曦很快回傳。
沈蜜把手機丟到一邊,在傷口上貼上OK繃,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動,忍不住搖頭苦笑,說什麼不聯繫也罷,終究是自欺欺人。
隔天和楊予曦見面,沈蜜一句話也沒說,兩人沉默地並肩走著,附近有許多小孩跑來跑去,楊予曦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神情顯得有些無助,還有些歡喜。
「蜜蜜,我懷孕了。」她直截了當地說:「我不知道該跟誰說,我快要瘋了。」
沈蜜冷笑一聲,「你跟我說我也不能幫你什麼,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楊予曦迎合著她的話,苦笑著說:「我知道當初不應該不聽你的勸,北子就是一個窮光蛋!都怪他幹麼沒錢裝有錢!」
沈蜜停下腳步,眯起眼睛打量她,「楊予曦,難道你現在還在怪別人嗎?」
楊予曦搖搖頭,「怪我,怪我自己。」
沈蜜不說話,兩個人在一處休息區坐下。
楊予曦恨恨地說,「怪我當初聽他兩句甜言蜜語就沒有保護好自己。他們男人都只顧自己,對女人一點都不負責!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上他!」
楊予曦顯然是壓抑太久了,一見到沈蜜就大吐苦水,仿佛她們之間從沒有鬧過矛盾。
沈蜜微微有些出神,楊予曦的這句話讓她想到了肖逸,他的熱情、他的冷漠交織在一起,像是一根根毒針,使她每每想起,都會覺得心頭刺痛。
「蜜蜜,你說,我該怎麼辦?」楊予曦親昵地抓起她的手,求助地問道。
沈蜜縮回了手,「楊予曦,我今天跟你出來,並不是想聽你說心事,我只是想跟你說清楚,從今往後,我們兩個就是路人。」
這樣一番決絕的話,楊予曦萬萬沒有想到會從沈蜜的口中說出來,以前她們不是沒吵過架,但只要她厚著臉皮哄幾句,沈蜜就會原諒她,她以為這次也一樣,沒想到事情發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楊予曦慌了,她倉皇的笑著說:「我以為我們不至於因為這麼點事情就行同陌路。」
沈蜜別過頭去不看她,冷冷地說:「楊予曦,你真是太會說話了。」
「沒錯,我是比你會說話,會聊天,比你更能掌握別人的情緒,因為我什麼都沒有,你什麼都有,自然不需要在乎別人到底喜不喜歡你,但我呢?我得時時看別人的臉色,說別人喜歡聽的話,我也想率性地做自己啊,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
楊予曦頓了頓,「蜜蜜,我交朋友確實有我自己的目的和標準,但是這麼多年了,我對你的好難道都是假的嗎?」
「照你這麼說,你還覺得自己挺委屈?」沈蜜對她刮目相看,「怎麼會有你這種人,做錯了事還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好,那我問你,在你眼裡,什麼叫朋友?」
楊予曦被她犀利的語氣弄得一楞,張了張嘴。
沈蜜一點機會都沒給她,自顧自地說:「我眼中的朋友很簡單,你犯錯我會罵醒你,你忘形我會提醒你,有忙我就幫,沒事各自忙,即使待在一起什麼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只要你真心待我,再逆耳的話我都愛聽。可是你呢?你卻把我的心事當成了笑話講給別人聽!」
她站起身,又補了一句,「楊予曦,你只是在利用我,根本沒有把我當朋友!」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轉身之際,語氣中的哽咽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住,淚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流下來。
沈蜜傷心極了,儘管這些日子以來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面對與楊予曦這麼多年的友情,她依舊很受傷。
她邊走邊哭,來到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一路上流著淚地盯著窗外的風景,想著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從楊予曦到肖逸,到他們正在進行中的冷戰,心情越來越糟。
她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上頭裹著的OK繃仿佛在嘲笑她。
沈蜜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牙,拿出手機,在肖逸依舊沒有回復的對話方塊裡輸入了「肖逸,我們分手吧。」然後按下發送。
這次肖逸那邊很快就有了回應:你說什麼?
我們個性不合,分手吧。她又回了一句。
沈蜜的這一句分手,說是長久以來心底的不安一點點積累,最後爆發的氣話也不為過,但讓她心寒的是,肖逸很快就回了一個字:好。
這簡短的一個字如同一把鐵錘,將沈蜜心底那正在慢慢升起的後悔和歉疚狠狠地鑿碎。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的車,怎麼進的門,渾渾噩噩地到了晚上,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窩在床上好幾個小時了。
她披頭散髮地進了廚房,在冰箱裡找了顆番茄,打了兩顆雞蛋,竟然都忘記了先清洗,直接把番茄切片,丟進了沒有放油的鍋裡翻炒。
屋漏偏逢連夜雨,廚房裡的燈閃了兩下,不亮了。
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忍不住想,要是肖逸在,一定會幫她換燈泡的……
沈蜜猛地一驚,接著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她狠狠地扔下鍋鏟,什麼也沒吃就進了客廳,打開了電視。
音樂台在播放梁靜茹的歌,恰好是那首《愛久見人心》,沈蜜忽然就想起他為了她辭掉工作那天,騎著機車載她去送外賣的場景。
他靠在車子旁,靜靜地看著她,她提著食盒上樓,回頭看著他笑,那天陽光很好,旁邊的便利商店播的就是這首歌……
沈蜜終於憋不住那股強烈的難過情緒,把頭埋進膝蓋,傷心地痛哭起來。
沈蜜不是那種一分手就昭告天下,PO哭腫的眼睛自拍、在微博裡轉發傷心之語的那種人,同樣的肖逸也不是,所以他們倆的分手靜悄悄的,一時間也沒被朋友們察覺。
直到一個星期後,鄒婷婷突然上樓來敲她的門。
「你住的是豬窩啊?」鄒婷婷一進門,就對沈蜜淩亂的房間感歎不已。
沈蜜忙了一天剛回家,一身的汗,將她放進門後就又穿著內衣內褲跑進了浴室,拉上了拉門。
「作為一個女人房間居然這麼亂,你好意思嗎?」鄒婷婷替她拿起披在沙發上的裙子,丟進了髒衣籃裡。
「沒辦法啊,太累了,我整天在外面跑,哪有時間收拾房間,你以為像你呢,朝九晚五的多安穩!」沈蜜一邊沖澡一邊說。
「別抱怨啊,我又沒惹你,誰讓你不好好學習。少壯不努力,老大送快遞。」鄭婷婷幫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後走到浴室前,敲了敲日式拉門,「喂,你跟肖逸鬧彆扭啦?」
好一會,見沈蜜那邊沒有動靜,她索性拉開了拉門。
沈蜜尖叫一聲胡亂捂住重要部位,發現兩隻手不夠用,乾脆直接擋臉,「關門呀!你這個變態!」
鄒婷婷嚴肅地站在外頭看著她,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好吧,」沈蜜不裝了,繼續在她的目光下洗澡,故作瀟灑地說:「不是鬧彆扭,是分了。」
「分了?」鄒婷婷驚訝極了,幾秒後又恢復了平日裡一派精明的樣子,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睛,「怪不得,今天他來報到的時候一直沉著臉。」
沈蜜瞬間就想像到了肖逸沉著臉的樣子,她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你關心你輔導的人是你的工作,跑來跟我說做什麼,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鄒婷婷把拉門拉上,冷著臉到廚房把熱水器的溫度調高,馬上就聽見浴室裡傳來了沈蜜的哀嚎聲,「鄒婷婷你這渾蛋!你想燙死我呀!」
「你說,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傳LINE不回,打電話不接,對我行使冷暴力,我跟他說要分手他就回了一個好!你說這樣我該不該生氣?」
「真的假的?那就太過分了,分得好!絕不能慣著他!」畢竟還是女人,鄒婷婷同仇敵愾地罵了兩句。
「你這麼激動幹麼?真是的,快幫我把水溫調回來!」
愛情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相愛的時候是世間最親密的人,分開的時候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從此我是我,你是你。
分手後的一周裡,沈蜜努力將精力投入到工作當中,卻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遍一遍地看著他的LINE頭像,看他那一直都沒有更新的動態消息,看他們唯一一張只有她的臉和他的肩膀的合影。
為什麼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多拍幾張照片呢?沈蜜想,大概是上天憐憫她,不想讓她失戀後有更多催淚的東西留下。
把手機放到地上,沈蜜打開電腦,開始做瑜珈。
這時劉北北打電話來,沈蜜一是怕他問自己和肖逸的事,二是怕和楊予曦有關,於是就沒有接。
沒過多久,他發了LINE過來:蜜蜜,還沒睡吧?怎麼不接哥的電話?
緊接著第二條又發過來:你倆的事其他人已經有所察覺,雖然肖逸的嘴比蚌殼還硬,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但是哥知道錯肯定在他不在你!
沈蜜見他這麼挺她,就回復道:北子哥,誰都沒有錯,就只是我倆個性不合。你別擔心了,我沒事,以後還是好朋友。
正在這時,杜銳的電話打了過來。
沈蜜眉頭微微一皺,本不想接,可是畢竟平時三哥三哥地叫,不接不太禮貌,於是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按下了接聽鍵。
「蜜蜜?還沒睡?」
「正準備要睡。」
「指甲長出來沒有?」
「已經長出來五分之四了。」
「那就好,我看你最近生意做得不錯啊?」
「嗯,挺好的,嫂子和寶寶好嗎?」
「都好都好。」
沈蜜停頓了一下,等他說正題。
「你跟老四怎麼搞的啊?我是想說……」杜銳支支吾吾地說到一半,電話突然被人搶了過去。
「讓你說個話這麼費勁!去去去,一邊兒去!」
沈蜜聽見了劉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抱怨。
「你好啊,我是劉白,我們見過的。」他大概是做慣了主管,一開口沈蜜就有種在開會的感覺。
「嗯,二哥我記得。」沈蜜攥著電話,像個小學生般正襟危坐。
「唉,我說你們倆處得好好的,也是有打算結婚的,怎麼說分手就分手呢?二哥替老四給你賠個不是,那小子就是那個臭脾氣,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沈蜜乾笑著說:「二哥,您不用給我道歉,我跟肖逸是和平分手,誰也不怨誰,就是個性不合而已。」
「你別這麼說,我看挺合適的!」劉白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便開玩笑說:「你看,我們等到花都快謝了才看到他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我本來是一直希望他考上研究所,將來當醫生,可以他現在這副狀態,再聰明也不行啊!」
旁邊的杜銳又補了一句,「對對對,老四太反常了,今天非要來劉白這個老光棍家裡打掃衛生,實在太奇怪了!」
劉白歎了口氣,「主要是老四天天找北子喝酒,也不學習了,你說這不是耽誤正事嗎?眼看著就要考試了!」
沈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聽到這些話也不禁為肖逸著急,然而嘴上卻敷衍道:「哥,我相信他這麼大的人了,一定會為自己的前途負責的。」
掛斷了電話,沈蜜的一顆心亂紛紛的,瑜珈是肯定練不下去了,她乾脆直接關燈上床強行入睡,卻怎麼都睡不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從八點躺下,到十一點了還是沒有睡著,她翻了個身繼續睡,黑暗之中,就聽見一個沉悶的撞擊聲,不大不小,是她家的防盜門發出的。
沈蜜坐起身,支起耳朵靜靜地聽,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沈蜜本就心煩,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就重新躺下。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她突然坐了起來,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掀開被子下了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2:13
第13章(1)
如果兩個齒輪能在磨合中去除毛邊棱角,就算匹配成功。反之,如果在磨合過程中有一兩顆齒斷裂脫落,那麼就是不配,為了不影響整個機器的運轉,這對齒輪就必須被分開或報廢掉。
沈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驅使她往門口走,她大概是想睡想瘋了,抑或是太煩躁,才會放任直覺來捉弄她。
就看一眼,就開門看一眼……可如果真的是他來了,已經隔了這麼久,他還會在嗎?
她忽然意識到,這跟拋硬幣是同樣的道理,當硬幣拋向空中的時候,就已經知曉她的答案,同樣的,當她走下床的那一刻,她是期盼肖逸來的。
她打開客廳的燈,手按在門鎖上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輕輕地打開了門。
「喀噠!」門鎖的清脆聲響喚起了走廊的聲控燈,沈蜜楞住了。
原本靠在門邊牆上抽煙的男人驚訝地轉頭看向她,緊接著倉促地將吸了一半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指間微微顫抖,下一秒索性扔到腳下踩滅了。
肖逸看著她,嘴角漾起一抹抱歉的笑,表情盡顯窘迫和尷尬。
他轉身一步走到她面前,深秋的夜晚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T恤,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皮衣,一靠近,沈蜜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已經被夜風稀釋了不少。
沈蜜沒說話,心尖微微有些刺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見他眼底有著淡淡的青色。
比起他身上的酒味,肖逸的眼神似乎比平時還要清明,可身體出賣了他。沈蜜見他高大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接著用左手撐住了牆壁。
「我在想大半夜開門會不會嚇到你。」他尷尬地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可我居然不小心弄丟了鑰匙。」
沈蜜心狠狠一揪,不知為何,她鼻子一酸,眼底就升起了一層水霧。
肖逸一見她哭了,俊眉蹙起,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
沈蜜掙扎著,他不肯放手,緊緊地抱著她,最後她委屈地哭了起來,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渾蛋!」沈蜜罵了一句不解氣,又接著罵,「渾蛋渾蛋渾蛋!」
其實她是在氣自己,氣自己這麼快就棄械投降了。
「是是是,我是渾蛋。」肖逸摸著她的頭髮,心疼地說。
沈蜜罵夠了,悶悶地靠在他身上說:「我去把門關上,不然鄰居會以為我們倆大晚上的拍偶像劇呢。」
肖逸放開了她,沈蜜轉身去關門。
她剛一轉身,肖逸就快步沖進了洗手間,接著傳來了一陣嘔吐的聲音。
沈蜜慌了,趕緊關好門去廚房倒水,偏偏光線很暗,她一不小心就碰掉了一個杯子。
肖逸的聲音從洗手間裡傳來,「你怎麼不開燈?」
「燈泡壞了,你沒事吧?」沈蜜倒了一杯水給他送去。
肖逸弓著身子,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慘白慘白的,他接過水漱漱口,然後在洗手台洗了一把臉。
「沒事。」他面無表情地走出來,腳步有些晃,最終拖出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沈蜜在他對面坐下,略顯尷尬地問:「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學習吧?」
「誰說的?」
「二哥三哥說的。」
「別聽他們瞎說,我可是要當醫生的人。」肖逸笑了,目光在她的臉上遊移,好似看不夠一樣。
沈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頭,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瓶蓋在手裡把玩,嘟嚷道:「那你還喝那麼多酒。」
「我想你。」
「想我你喝什麼酒嘛,酒精會扼殺腦細胞你不知道啊?真是的。」
「我以為你真的要跟我分手。」
「那不是氣話嗎。」
「我也是氣話。」肖逸說。
「你一個大男人說什麼氣話!」
「以後不說了。」
「真的假的啊。」
「真的。」
「那你發誓!」
「我發誓,以後你說分手,我就抱著你的大腿求你,說沈蜜不要離開我……」肖逸像是哄小孩似的說著。
沈蜜被他逗笑了,把瓶蓋丟向他,卻被他的大手穩穩地接住了,攥在掌心。
那瓶蓋是兩個人有一次去肖逸朋友店裡的時候,拿到的汽水瓶蓋上寫著「再來一瓶」,沈蜜當時很高興,讓肖逸再拿一瓶,肖逸不好意思跟老闆開口,就默不作聲地自掏腰包又買了一瓶汽水回來,後來有一次接吻,沈蜜從他外套口袋裡摸到了瓶蓋,事情才敗露。
肖逸握著那瓶蓋,硌在手心裡有點疼,他皺了皺眉說:「你還要我答應你什麼?」
「啥都答應嗎?」
「都答應。」
沈蜜托著下巴,「以後不許不理我!」
「嗯,我答應你。」
「以後傳簡訊發LINE打電話都要秒回!」
「看到我就回。」
「開車的話不用,做手術的時候也不用,反正我不是非要你哄著我陪著我,我只是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就好了。」女生的胡鬧任性要人哄,其實都是因為對方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如果他真的是因為太忙沒有回,她能夠感覺出來,同樣的,他明明有時間卻不想理她,她也能感覺出來,這是女人的天賦。
肖逸看著她,「我答應你,還有嗎?」他面色誠懇地問。
「還有就是我希望你能把你的心事說給我聽,你是怎麼想的、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你全都告訴我,你也知道的,我智商很高,情商就差了一點,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肖逸對於她的盲目自信顯然已經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輕笑一聲,扶住了額,低下頭去。
沈蜜說:「我說完了,換你說,我聽著。」
他還是扶著額,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沈蜜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就在她要開口喚他的時候,肖逸突然抬起頭,兩個人的眼眸正好撞上,沈蜜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認真的模樣。
「你愛我嗎?」
「那你是怎麼回答他的?」鄒婷婷坐在沈蜜的機車後面,跟著她拐進了一個社區,好奇地問道。
沈蜜已經去考了駕照,也買了新的機車,跟原本那台電動自行車一樣漆成粉紅色的,現在兩台交換著騎。
今天是週末,馬路上的車沒有平時那樣多,兩個女生吹著風,悠閒地交換著彼此的心事。
沈蜜回答,「我一時間也答不出來,他也沒再追問。」
「原來肖逸也有沒安全感的時候,我估計他是真的愛上你了。」鄒婷婷可喜可賀地說。
「我也愛他呀,只不過我覺得比起用說的,我乾脆做給他看好了,畢竟愛的程度是和時間成正比的嘛!」
「嗯,有道理,光用說的顯得太假了,而且男人這種生物,千萬不要讓他們覺得已經完完全全得到你了。」
「不過我已經答應他了,等到他考上了研究所,我就搬過去跟他一起住。」
「同居啊?」
「是呀,這樣的話我還能省房租。」
「嘖,我還不瞭解你呀?肯定是心疼他一個人住不會按時吃飯吧?沈蜜你可要想清楚了,同居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們鬧彆扭了或者分手了,你是不是就要搬出來了?」
「肖逸不是那種人。」
「可是如果他三天不跟你說話,你說你受得了嗎?到時你還好意思賴在人家家裡嗎?」
「這正是我以前不肯答應他的原因。」
「不過也沒關係,」鄒婷婷說:「你要是搬出來了就跟我住,我養你!」
「哈哈,沒事,現在的年輕人不都講究試婚嗎,我就跟他試試嘍,試試他行不行。」
經歷過這次的吵架,沈蜜並沒有像之前一樣總是傳LINE打電話給肖逸,相反的卻是肖逸經常主動打電話來,或是主動傳LINE。
肖逸:幹麼呢?
沈蜜:寫訂單。對了,今天房太太給我打電話來跟我道歉,還問我能不能重新回去工作呢!
肖逸:是嗎?
沈蜜:是呀,她說這幾個月換了兩個廚師,做菜都很鹹,後來在廚房裝了一個攝影機,這才發現是傭人在搗鬼!蒼天有眼哪,老天終於還我清白了,我認真的接受她的道歉,然後拒絕了她的工作邀請。
肖逸:有骨氣,小的佩服。
沈蜜:對了,今天是你緩刑期結束的日子,本宮特地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肖逸:哦?是什麼?
沈蜜:你猜。
肖逸:你來陪我一晚,這個應該算厚禮吧?
沈蜜:哎呀才不是!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拍照!
沈蜜把列印成海報的一個中年男人照片鋪在地板上,用手機給他錄了一段影片,「咳咳!肖逸同學,這是為你做的男神海報,從此讓他帶你走上人生的巔峰!」
「我的天。」肖逸忍不住撫額。
他每天背書背得快要吐了,沈蜜倒好,居然直接把作者的照片列印出來,讓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咬牙切齒地說:「謝謝你,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收到最驚嚇的禮物了。
不過一想到她總是對他的未來充滿期待,肖逸就覺得人生被賦予了許多新的意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冬天,肖逸研究所考試的前一天,剛好樓下新開了一家過橋米線,他想到沈蜜喜歡吃這種湯湯水水的東西,便第一時間告訴了她。
於是沈蜜一送完外賣,肖逸就來接她,她像只無尾熊緊緊挽著肖逸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走著。
肖逸扶著她的手,「你小心點。」
「我小時候走路,我爸也是這麼拉著我。」沈蜜笑著說。
「當然要這樣,不然要是摔了,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非受傷不可。」
「受傷就找你呀,肖大醫生!」
肖逸無奈地白了她一眼,伸手一拽,將她摟在了懷裡,「好好走路!這麼大個人了還蹦蹦跳跳的,粘上毛你就是一隻猴子!」
「你嘴巴怎麼這麼毒?」沈蜜嘟嘴。
肖逸歎息一聲,「不毒制不住你啊。」
到了店裡,肖逸牽著沈蜜的手在唯一一張空桌坐下,自己去倒了兩杯飲料、再拿了筷子、碗、湯匙,將餐具整齊地一一替沈蜜擺好。
沈蜜笑話他,「兔兔,你以前是學飯店管理出身吧?怎麼每次出來吃飯都這麼專業地為我服務?」
「我就你一個寶貝,不服務你服務誰。」
沈蜜瞪大眼,「你剛才說我是啥?」
肖逸的臉被熱氣騰騰的湯鍋熏得微紅,顧左右而言他,「來,多吃鵪鶉蛋對腦子好。」
店裡的牆上貼著許多宣傳海報,海報上印著過橋米線的來源,肖逸背對著海報看不到,沈蜜就現學現賣,「肖大學霸,你知道過橋米線的由來嗎?」
「不知道。」
沈蜜照著他身後的海報念,「傳說很久以前,有一位書生在雲南南湖的湖心亭苦讀,他的妻子每天都不辭辛勞給丈夫送飯。有一天,妻子燉了只雞要給丈夫補補,可是中途有事耽擱了,本以為東西一定冷掉了,沒想到鍋子還是熱的,打開一看,發現上面有一層厚厚的油,於是就用這個油煮了米線送給丈夫,書生吃後讚不絕口,因為妻子每天送飯都要走過南湖的橋上經過,所以就起名為過橋米線。」
肖逸靜靜聽著他的話,一口一口地吃著。
這時,沈蜜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喂,要是你以後成了醫生,會不會喜歡上別人啊?比如說漂亮的小護士,幹練的女醫生。」
「不會。」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袖子!」肖逸皺了皺眉,他見她手比來比去的,衣袖幾次要碰到碗,便伸手替她把衣袖挽起來。
沈蜜看著他一臉認真地給自己挽袖子,心裡湧起陣陣溫暖,就像這熱氣騰騰的過橋米線一樣。
「你這樣體貼的男人,肯定很招女生喜歡,我不會做家務,不會聊天,又沒有像樣的工作,迷迷糊糊一無是處……」沈蜜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到時候你會不會後悔娶我當老婆?」
她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人老珠黃的模樣,而那時的肖逸一身白袍,往醫院的走廊裡一站,英姿颯爽,身後還跟著一群護士談笑風生。
肖逸放下筷子,眉目含笑地看著她,「那你敢不敢嫁我?」
「我……」
肖逸打斷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要是敢嫁,我就敢寵你一輩子。」
第二天,沈蜜起了個大早,騎著機車把保溫飯盒拎到了肖逸家,見肖逸還沒起床,她立刻沖進臥室掀他的被子。
肖逸慵懶地睜開眼,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外頭。
「起床啦起床啦!今天可是進京趕考的日子,快起來吃早飯!」
「這才幾點啊……」肖逸睜開一隻眼睛看表,然後又躺回去,閉上眼,「你怎麼起得比雞還早,讓我再睡會兒。」
「睡什麼睡,起來醒醒腦!」她伸手搖晃他。
肖逸依舊沒打算起來,拉住她的手,說:「手怎麼這麼冰?進來我幫你暖一暖。」他一把將她拉到了床上,摟在懷裡蹭了贈。
沈蜜掙脫不成,半長不短的頭髮在他的肩膀上蹭得起了靜電,「你放開我呀!快起來!」
好不容易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伺候完大少爺吃早餐,沈蜜親自伴駕陪肖逸去參加考試,天這麼冷,肖逸一開始是不同意的,是沈蜜堅持說考場萬一有突發狀況,她可以幫忙,肖逸才答應。
果然,到了考場發生了小小的狀況,考場裡頭是不許帶手機的,而肖逸偏偏帶了。
「你看吧,幸虧我跟來了,不然你的手機就要扔掉了。」沈蜜一邊替他收好手機一邊慶倖地說。
「是是是,你最有先見之明了,你是我的福星。」肖逸彈了彈她的鼻子,「答應我,我一進考場你就回去,外面冷,會感冒的。」
「知道啦。」沈蜜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別緊張!」
「嗯。」肖逸低頭看著她,抿了抿唇。
沈蜜忽然覺得氣氛有點緊張,她趕緊活躍氣氛,「看,這些考生都比你嫩,你好老哦。」
肖逸放眼望去,校門口的考生大多都是在校學生,無論是穿著還是眼中都還帶著稚氣,相比他們,沈蜜和他就顯得成熟一些。
肖逸不服氣地說:「滿考場任你挑,你要是能找出一個比我帥的,我考卷上的名字倒著寫!」
「噗……你最帥,你最帥行不行?」
「這下你該放心了,」肖逸環顧一圏,悵然歎息道,「看看我未來的同學,沒一個比我老婆好看的。」
「誰是你老婆,臭美!」
「那我進去了。」
「去吧去吧,加油加油!」
「抱抱。」他張開手臂。
沈蜜撲到他懷裡,將他抱個滿懷,說:「哎呀呀,讓你抱一抱幸運的我,沾一沾好運氣。」
抱了幾秒,肖逸放開了她,轉身走向考場。
沈蜜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心裡面湧上來一股情緒,那是對最愛的人的一種期盼和祝願。
就在這一刻,沈蜜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很愛這個男人。
如果他能順利,能出人頭地,能實現自己所期望的一切,那麼她會比他還要開心。
「肖逸!」
他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她。
「別緊張,就算你當不成醫生我也嫁給你,你當工人我都嫁給你!」沈蜜大喊。
肖逸楞怔幾秒,唇邊綻放出一個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2:37
第13章(2)
等到考試結束,肖逸沖出來拉著沈蜜就跑,她慌張地問要做什麼,他只說了一句,「送禮物!」
沈蜜不知道為什麼肖逸考完試卻要送禮物給她,不是應該她大擺筵席為他熱烈慶祝的嗎?
但最後還是被他拉著在街上逛了一整天。
跟肖逸逛街是一件很開心的事,雖然他不熱情,但不會敷衍她,更不會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怎麼樣?好看嗎?」沈蜜從試衣間出來,轉了一圈。
「你很喜歡這件是嗎?」肖逸說著就想掏錢包。
「嗯,不過太貴了。」快五位數呢。
肖逸想了想,拿出手機幫她拍了一張照,沈蜜開心地舉起手賣萌。
兩人走著走著,路過一個專櫃,肖逸第一次主動在燈光璀燦的櫥窗前停了下來。
「看什麼呢?」沈蜜問。
「一條項鍊。」
「這一對小齒輪的嗎?好精緻呀!不過為什麼要設計成齒輪的樣子呢?是因為覺得情侶就該像齒輪一樣合拍嗎?」
肖逸看著玻璃櫃內一大一小兩個齒輪,他們在眾多的首飾之中顯得那麼普通,卻又是那麼獨特。
「我想,應該是磨合吧。」
「磨合?」沈蜜歪頭。
「一般來講,如果兩個齒輪能在磨合中去除毛邊棱角,就算匹配成功。反之,如果在磨合過程中有一兩顆齒斷裂脫落,那麼就是不配,為了不影響整個機器的運轉,這對齒輪就必須分開或報廢掉。」
「哦,這樣多像相愛的兩個人啊。」沈蜜望著那齒輪項鍊出神。
肖逸牽著沈蜜走進店內,跟店員說:「您好,請幫我把這個拿出來。」
「好的先生,這款是我們最厲害的設計師設計的,您看這個光澤。」
「沈蜜,你戴上給我看看。」
沈蜜依言戴上,「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特別好看。」
「這一條是七千八百八十八,打折後算你七千五就好。」
「這麼貴呀?肖逸,我們再想想吧。」沈蜜笑笑地把項鍊還給店員,拉著肖逸就走。
就這樣,一個老是想買,一個不停搖頭,最後逛了一天,肖逸的腳掌都快走斷了,硬是沒花出去一毛錢,令他哭笑不得。
「喂,雖然我是個小鮮肉,還是個學生,但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呸!不要臉,你看你的抬頭紋都能夠夾死一隻蒼蠅了,還小鮮肉咧。」
「既然你不缺衣服不缺手鏈,那買支口紅?」
「口紅?也行。」
「唉!」肖逸歎了口氣,「一想到我又要吃下一管口紅,忍不住想提醒你買個味道甜一點的。」
「變態!」
最後連口紅也沒買,倒是沈蜜在書店裡看到了一本精美的相冊,讓肖逸送給她。
「我們以後把照片都沖洗出來放在相冊裡,給兒子女兒看,等兒子女兒長大了再給他們的另一半看,怎麼樣?」她興高采烈地說。
「好。」肖逸寵溺地看著她。
當天,沈蜜就興奮地把手機裡的照片沖洗出來,最後發現大概百分之八十都是她的自拍。
「相冊呢?」幾天之後,肖逸問。
「喏。」沈蜜從身後拿出來。
他當著她的面翻看起來,「怎麼都是你,我呢?」
「在這兒呢,你沒看到嗎?」她指著其中一頁。
「就這麼小一點,還是個背影?」
「誰讓你不配合。」
肖逸把她所有的照片都抽出來放到後半本相冊裡,將相冊空出了前半部分。
「你是想把你的照片全部塞到前半部分嗎?」沈蜜問。
「不是。」
「那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你來。」肖逸放下相冊,從他的書桌抽屜裡取出一個漂亮的深藍色絨布盒遞給她。
沈蜜打開一看,驚呼出聲,「這不是那天看到的小齒輪啊?」
「嗯,戴上給我看看。」
不知道為什麼,沈蜜待別喜歡聽他說這句話。
從前,她逛街買東西基本不看價格,直接打包,卻都沒有和他在一起試東西不買來得開心,她願意為他試東西,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美滋滋的,仿佛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好好看,就是太貴「。」沈蜜咕噥道。
肖逸吐槽她,「沈蜜,你這樣斤斤計較,一點都不像個公主。」
「嘿,這麼說我就不能忍了。跟你在一起之前,我也是個敗家的大美女好嗎?可你知道現在賺錢有多不容易嗎?再說了,以後我們結婚生孩子,哪一處不需要用錢?」
「好好好,生孩子。」
「去你的!」
「幫我也戴上。」肖逸拿起另一條。
沈蜜替他戴上,兩個人站在鏡子前互相傻笑。
肖逸摟著她的肩頭,認真地說:「我想和你慢慢磨合,成為最適合你的人。」
沈蜜感動極了,轉身摟住他的腰,「齒輪先生,這麼浪漫的時刻,我們是不是該接吻呀?」
「我想是的。」
「欸,接個吻你拉窗簾幹什麼!」
很久很久以後,沈蜜和肖逸已經結婚,她無意中在他的抽屜裡翻到了這本相冊。
相冊的後半部分依舊是她三百六十度的自拍,空出來的前半部分則是許多她不記得在什麼時候拍下的照片。
大部分是在商場裡,也有在街邊的小攤前,是各種她喜歡卻捨不得讓他掏錢買的項鍊、衣服、包包、手錶,而且每一張都有她的笑臉。
而且沈蜜驚訝地發現,這些照片有一半打上了勾勾,而這些打上勾勾的品項,早已在過去的日子裡,以他當醫生的第一筆薪水、她的生日、戀愛紀念日,結婚紀念日等等各種理由買下來,作為禮物送給了她,若是已經沒有貨了,他就買相似的款給她。
相冊的扉頁是張半透明的紙,中間是他並不好看的英文筆跡:Goals for my life。
沈蜜今天又夢見楊予曦了。
從夢中醒來,她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怎麼也透不過氣,她拿起手機想給楊予曦打個電話,但最終卻撥給了肖逸。
肖逸估計已經睡到了最香甜的時候,響了好久才接電話。
「怎麼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沈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她呐呐地說:「肖逸,我夢見楊予曦了。」
「是嗎?」肖逸一直不喜歡楊予曦,但見她大半夜的打過來說這事,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挖苦她,「好夢還是噩夢?」
「好夢。」沈蜜抬頭看看窗外的月光,「我夢見高中上晚自習之前,她拉著我去福利社買零食。」
「然後呢?」肖逸問。
「我那時候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他扣掉了我一周的零用錢,楊予曦就自掏腰包請我吃,我們兩個怕晚自習遲到,就一邊跑一邊吃,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差點噎到。」她幾乎是笑著說完的,感覺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有時候沈蜜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念和心境,能夠讓一個個動如脫兔的花樣少年少女甘心被困在課桌前,去啃那些枯燥的課本和考卷呢?
每個人都懷念高三,但沒有人再有勇氣去熬一次。
肖逸慢慢坐了起來,語氣平平地對著電話那頭的她說:「我過去找你。」
沈蜜一怔,看了看那慘澹的月光和空蕩蕩的床,本來想說不,但她現在確實很需要他。
「行啊,你來的時候多穿點。」
「我知道。」
肖逸很快就到了,外面罩著一件羽絨衣,裡面依舊穿著睡衣,沈蜜一聽見開門聲,便「噔噔噔」地跑下床迎上去,將正在脫鞋的他撲了個滿懷。
「哎呀呀,大半夜的送貨上門,服務真是周到。」
「別抱我,我身上涼。」肖逸輕輕地推開她。
沈蜜替他脫下外套,兩個人就進了臥室。
「來來來,我的被窩可暖和了。」
肖逸掀開被子躺下去,臉上的睡意早已被夜風吹得所剩無幾,他伸手將她攬在懷裡,兩個人隔著純棉睡衣緊緊相擁。
「你床頭燈在哪兒?」肖逸問。
「你右手邊。」
「喀噠。」燈被關掉了,屋子裡先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很快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隱約能看見東西。
「睡吧,我摟著你。」
沈蜜伏在他的胸瞠上,閉上眼睛。
「肖逸,你說,世界上是不是沒有純粹的壞人?」
「很難界定,人性是很複雜的。」
「那你說,是不是在相處的這些年裡,有很多時候我做了讓楊予曦傷心的事,而我卻不知道?」
肖逸頓了頓,「有可能,雖然你本性是善良的,但你並不完美,不完美就必然存在缺點,你的缺點有時候會讓對方生氣、傷心、失望、難過。」
「所以她和徐冰冰搞『地下情』,又一起看我笑話這麼多年,是因為我在某些方面確實讓她傷心過?」
肖逸摸了摸她的頭髮,「也許吧,但這並不是她陷害你的理由,真正的好朋友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可是在這段友情當中,我可能做得也不夠好。」
「我打個比方,」肖逸輕聲說,「如果我們結婚了,我對你很好,但有時候無心之下讓你很傷心,你因此出軌,那麼請問,我們誰更過分?」
「什麼爛比喻嘛,我才不會出軌。」
肖逸眼眸一柔,輕鬆地笑了,「傻瓜,即使你們現在和好,也會彼此心存芥蒂,做不回最好的朋友了。她人品有問題,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不要做一個沒有原則的人。」
沈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好吧,我明白了,記住好的回憶,忘掉不愉快。話說回來,我覺得婷婷對我挺好的,我也喜歡和她交朋友。」
「那就對她好一點,以後你們慢慢成了好朋友,說話也好辦事也好,你都要多多考慮。」
「嗯,我會的!」
「好了,不要胡思亂想,睡吧。」肖逸拍了拍她的肩頭。
「那你抱著我睡。」
「這不是抱著嗎?」
「再抱緊一點。」
「好。」
兩個人躺好,面對面,可呼吸離得很近,就睡不著了。
沈蜜動了動,轉過去,「你從我背後抱著我睡吧。」
肖逸有些困了,疲倦地應了一聲「晚安」,便從她背後抱住了她。
一張大床,男人從後面擁抱著女人,這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姿勢,他就像是罩在她身上的保護罩,能夠遮蔽一切噩夢的侵擾。
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依賴他,沈蜜已經記不得了,這個男人甚至從沒說過一句「我愛你」,可是和他在一起,她已經可以一眼就看到幾十年後他們的樣子,沒有患得患失,沒有山盟海誓,癡狂已死,剩下的只有綿長的溫柔和與時光共生的愛。
在和肖逸重逢之前,沈蜜壓根不知道有高中同學會這件事。
肖逸是班長,高中畢業之後其實由他主辦過幾次同學會,但因為之前的誤會,他從來沒通知過沈蜜。
沈蜜很詫異,跑去問肖逸為什麼不叫她,肖逸給出的答案是「那時候誤會過你,也覺得你很煩」,但最終也沒有告訴她為什麼覺得她很煩。
如今他們解開誤會,還成了一對戀人,今年的同學會必定要告訴她一聲的。
因為過年大家時間都比較充裕,高中同學會就定在了年後,恰好這個時候肖逸的研究所考試成績也公佈了。
今天是男朋友公佈成績的日子,所有品項都打八折!沈蜜剛剛發出這則消息,就有幾個人來下訂單了。
新雇的派送員趙曉陽一大早就來報到了,見沈蜜正在打包裝盒,笑著說,「老闆,今天生意不錯啊!」
「就是辛苦你了,今天給你加錢!」沈蜜笑著說。
隨著生意越來越好,沈蜜辦了個官方帳號,又在許多App平臺上發佈了自己的功能表,現在每天的訂單倍增,肖逸心疼她每天跑來跑去,就建議她雇一個專門送外賣的人。
只是雖然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往外跑,但沈蜜並不覺得輕鬆,因為訂單多了,但煮菜的依舊只有她一個人,不過眼看著錢越賺越多,就算累她也覺得值。
這幾天梁小姐和她見了好幾次面,說是要投資做一個訂制私房菜的App,沈蜜作為有網路經營經驗的私房廚師,被梁小姐聘請來幫忙策劃。
要知道,想做一個好的App,每年的維護費就超過百萬,沈蜜起初還擔心梁小姐投入會不會太大,後來才知道梁小姐本名梁肆,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總經理,她的丈夫陳先生也在飯店業頗有名氣,做個美食類App只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麼。
梁肆是個十分幹練的人,給了沈蜜許多意見,她又請來了有多年美食專欄編輯資歷的房太太幫忙,項目進行得十分順利。
「老闆,」趙曉陽在派送之前笑著問:「肖哥成績出來了,考多少分啊?」
「我沒來得及問呢!」沈蜜一邊做菜一邊說。
最後這件事她在忙碌中忘了,直到晚上肖逸來家裡她才想起成績這回事。
沈蜜回過頭去,趕緊問道,「考了多少分啊?」
肖逸向來跟沈蜜討論事情的梁肆打了個招呼,臉上沒什麼表情,接了熱水慢慢地喝,說話卻依舊是那副傲嬌的樣子,「忘了多少分了,反正挺高的。」
沈蜜心情大好,對他的佩服不禁又增加了幾分,「果然有大神風範啊,不以物喜不以物悲!泰然自若寵辱不驚!」
肖逸一雙桃花眼眯起,伸手彈了彈她那張滔滔不絕的小嘴。「下周同學會你去不去?」
「我這個人特立獨行慣了,平時跟同學也不熟,去了會尷尬的。」
「沒關係,你以家屬身分出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2:59
第14章(1)
從此她的生命不再是一串零,而是成了一,未來也變得無限大,悲歡合散,苦樂相依。
沈蜜其實對同學會一點都不感興趣。
她參加過大學同學會,那是在兩年前,而同學會的主要劇情不外乎四種,一是舊情人相見上演狗血大戲,二是拚車拚房拚工作,三是已婚族和未婚族的辯論賽,四是平民變成暴發戶的大逆襲。
如果說參加過同學會卻沒注意到有以上四種劇情,那麼一定是有著一份富不了餓不死的工作、一張化不化妝沒區別的面容以及一顆對八卦遲鈍的心。
沈蜜以前是公認的有錢人,不化妝挺清純化了妝是女神,總能成為同學會上的話題人物,但高中同學會她從來沒參加過,她之前也沒QQ帳號,所以當她被肖逸拉到群組,系統剛一提示,就有人說話了。
【高三一班郭曉冬】:這位美眉是誰呀?請修改一下自己的名稱哦!
群組是肖逸建的,卻是副班長郭曉冬最活躍。
【高三一班沈桐衫】:哇,班長的號召力就是強,咱們同學越來越齊全了!
【高三一班趙大寶】:班長就拉人的時候說了句話,其他時間從不講話,哎喲我的媽呀,老肖,你知不知道班上女生都等著你出來呢,肖大神,你開個金口吧!
這句話之後,好久都沒有新的發言。
沈蜜覺得冷場了,就把手機放下跑到肖逸的房間去,肖逸正在歸檔筆記,他穿著一件米色的套頭毛衣,夕陽的橘色光亮照進窗子,籠罩在他身上,顯得溫和而安靜。
「兔子,趙大寶叫你說話呢。」
肖逸把書擺到書架上,頭也不抬地說:「準備複試,沒空。你幫我回好了。」
沈蜜就等他這一句話,立刻回到客廳準備幫他行使發言權。
他的手機到了她的手上,可就什麼都不由他了,沈蜜不捉弄捉弄他,都覺得對不起這一幫老同學。
這時郭曉冬發公告了:明天同學會,依然遵循之前定下來的三大規矩:第一,不准開車來;第二,不准帶家屬,包括前任現任加小孩;第三,早自習鈴聲響前學校門口見,遲到打手心!
沈蜜見副班長這樣說,頓時有點懵了,既然不准帶家屬,那肖逸怎麼讓她以家屬身分出席?
【高三一班肖逸】:這是誰定的規矩?
【高三一班雷雲】:班長你呀。
【高三一班廖紅雪】:裝什麼呀班長!
【高三一班陳曉敏】:肖逸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呀?
【高三一班Baby晴】:我在B大醫學院當輔導員,據說自從有考試以來,我們醫學院還沒有考過這麼高分的學生,班長破紀錄啦!
沈蜜看著突然活躍起來的女同學們,不停地翻白眼,總算知道肖逸為什麼不說話了。
【高三一班Shirly楊】:求健腦方法。
這時又有一個人發言,當沈蜜看到這個Shirly楊的頭像,不禁有些吃驚。
Shirly楊名叫楊小鳳,高中時總是跟著徐冰冰,相當於一個跑腿,後來因為偷她的鉛筆盒被楊予曦抓了個現行,可楊小鳳非但不認錯,還理直氣壯地把鉛筆盒丟到了沈蜜的桌子上,她二話不說抽出一張衛生紙包住鉛筆盒,當著全班的面扔進了垃圾桶。
後來楊予曦說要報告老師,楊小鳳這才害怕了,不停哭訴自己家裡有多困難,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那時她還有些疑惑,因為楊予曦並不是一個心軟的人。現在想想,可能那個時候楊予曦就和徐冰冰她們很要好了,估計怕楊小鳳揭穿自己的真面目才放她一馬。
聽說楊小鳳大學讀的是金融,出來找工作難,就在一家期貨公司上班,沒想到有一次買彩券中了五百萬,她拿這五百萬去轉投資,現在也是個身價千萬的小富婆了。
沈蜜拿著肖逸的手機,心裡想著,大家都這麼熱情,他怎麼就能裝啞巴呢?
【高三一班肖逸】:大家明天可不要遲到呀!
【高三一班小潔】:知道啦知道啦,一定準時到!
【高三一班邵薇薇】:知道啦班長!
【高三一班郭曉冬】:大家都聽好了,尤其是女同學,明天早自習不准遲到,遲到的就會被說:你們還想不想念,不想念就滾回家去。學校是你家開的啊?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高三一班Shirly楊】:老郭你最討厭了,又模仿費費說話!
費費是班導師費老師,以前大家總會偷偷給老師取外號,畢業好多年,再提起「費費」這個昵稱,總有那麼點懷念的味道。
沈蜜看著他們聊天,突然發覺原來同學之間也是很友愛的,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總是心高氣傲,融入不了大家。
想到這裡,她猶豫著要不要跟大家互動一下,於是把自己的名稱改成了【高三一班沈蜜】。
沈蜜看著他們嘰嘰喳喳的,也插不上話,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等待時機再跟大家打招呼。
就在這時,楊小鳳說話了。
【高三一班Shirly楊】:徐冰冰退群啦?好像沒看到她了。
【高三一班趙大寶】:早就退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高三一班陳曉敏】:聽說她家裡出事了,搞得挺慘的。
【高三一班小潔】:退就退吧,最好別再來了,上次班長說不讓開車不帶家屬,徐冰冰偏偏帶她弟弟來,姊弟倆還一人開一輛名車,得意什麼呀!
【高三一班郭曉冬】:行啦行啦,好歹同學一場,人家估計也沒有勇氣來了,畢競以前家境那麼好,現在窮了,接受不了這個落差。
副班長都這樣說了,大家便一起跟著打哈哈。
倒是沈蜜把手機放下,悶悶不樂地去洗澡了。
肖逸複習完出來,就見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喝牛奶。
他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滑了滑。
「你複習完了呀?」沈蜜問。
「嗯。」
「真厲害,你可是打破了B大醫學院研究所的最高成績呢。」
肖逸沒說話,拿過她的馬克杯說:「冬天要喝溫牛奶,我去幫你熱一下。」
「這麼貼心啊?」沈蜜的聲音雖然軟軟的,卻依舊聽出來她不高興。
肖逸看了看她,拿著馬克杯去了廚房。
「沈老闆?」他的聲音自廚房傳來。
「嗯?」沈蜜懶洋洋地答應一聲。
「明天同學會去嗎?」
沈蜜頓了一下,「去。」
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沈蜜的心裡有些悶悶的,終於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看看同學們在聊什麼。
可是一打開聊天介面,沈蜜就看到了一行半透明的小字:系統提示:【高三一班郭曉冬】
被群主禁言一小時。
【高三一班我最帥就是李帥帥】:哈哈哈哈!郭曉冬被禁言了!估計這會兒正對著螢幕問候班長祖宗十八代呢!
【高三一班琪琪】:是呀,我們這樣嘲笑老同學可不厚道。
【高三一班井紅】:原來班長有在看呀?肖逸,說句話嘛。
【高三一班我最帥就是李帥帥】:咦?剛才新加入的是哪位同學,怎麼不見了呢?
沈蜜看見有人提到自己,想了想,便回了一句。
【高三一班沈蜜】:是我,已經修改了名稱。
突然之間,群裡鴉雀無聲,沈蜜一下子變得比面試還要緊張。
在這之前,因為性格的緣故,她不善於跟不熟的人打成一片,可是如今發現肖逸在同學之中這樣受歡迎,她也有了想融入大家的想法,因為她不想讓肖逸覺得自己的女朋友是個不合群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沒有新訊息的螢幕。
緊接著,好幾條消息幾乎是同一時間湧了進來。
【高三一班楊會臣】:我沒看錯吧?
【高三一班林峰】:嗨,好久不見。
【高三一班我最帥就是李帥帥】:你還記得我嗎?
【高三一班齊哥】:你是沈蜜?怎麼一直沒聯繫呢?
【高三一班我最帥就是李帥帥】:滾一邊去老齊,你是誰呀。沈蜜我加你了,快通過驗證,我給你發一下明天的同學會流程,咱倆順便敘敘舊。
系統提示:【高三一班我最帥就是李帥帥】被群主禁言一小時。這句話又一次飄了出來,不過對象換人了。
【高三一班齊哥】:哈哈哈,老肖英明!讓你人身攻擊,創建乾淨的網路環境從你我做起。
沈蜜忍俊不禁,這些人真是有趣。
男生們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女生是楊小鳳最先出聲,只不過她就當沒看見沈蜜一樣,直接轉移了話題。
【高三一班Shirly楊】:對了,你們不是說讓我從義大利帶領帶回來嗎?我帶了幾條,明天拿給你們看。
【高三一班Mary劉】:哇塞,義大利帶回來的呀?
【高三一班Shirly楊】:肖逸,你要一條嗎?
【高三一班井紅】:哎喲,你幹麼問呢,明天直接拿過來給人家戴上不就得了。
【高三一班沈桐衫】:這樣不好吧,我看班長的動態消息,他現在有女朋友了。
【高三一班井紅】:真的?班長女朋友長啥樣?
【高三一班沈桐衫】:照片是側臉,看不清。
【高三一班Mary劉】:那有什麼關係,反正又不能帶家屬,再說了,那女人有我們Shirly漂亮嗎?
【高三一班Shirly楊】:樓上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從義大利帶回來的包包不給你了!
【高三一班Mary劉】:哎呀,你害羞了!
【高三一班楊予曦】:沈蜜,明天別遲到。
沈蜜一怔,是楊予曦,但她沒回應,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大家聊天,直到稍晚肖逸載她回家。
回到家沒多久,QQ群裡有人跟她私聊,沈蜜坐在床上,一看就笑了。
【高三一班肖逸】:沈蜜同學,明天舉辦同學會,你要不要參加?
這是肖逸第三次問她要不要參加同學會,沈蜜清楚他是擔心自己,怕她因為家庭變故而尷尬。
其實她是打心底討厭同學會,大概有一部分人和她的想法一樣,平時一群好朋友聚一聚也就算了,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去聽那些以前根本不熟悉的人吹牛呢?
但這一次,沈蜜還是決定參加。
經歷了這麼多,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變成爬十八層樓送外賣的女漢子,她想檢驗一下自己的玻璃心有沒有真正變成鑽石心。
【高三一班沈蜜】:去啊,為什麼不去?早自習是七點半吧,我估計五點就要起來化妝了,謝謝班長提醒。
【高三一班肖逸】:需不需要我去接你?後面還發了個撫摸女生頭髮的表情
【高三一班沈蜜】:班長,不讓帶家屬的規矩可是你定的。
【高三一班肖逸】:那個時候我沒想到會愛上同班的女同學。
【高三一班沈蜜】:看來『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句話是騙人的,哈哈哈哈!
隔天早上,沈蜜真的是淩晨五點起來,可她還是遲到了。
其實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搭配衣服和選高跟鞋上面,整整在衣櫃裡一個多小時出不來,直到肖逸打電話來友情提示,沈蜜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我還在搭衣服呢,我也還沒化妝!」沈蜜有點慌張,從混亂的衣櫃裡站起來。
肖逸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他那邊應該是有好多同學提前到了,男女的談笑聲成了他說話的背景音。
「這可不是在跟我約會,大小姐。」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
大概是發現他在打電話,旁邊有同學起哄,「班長打電話給女朋友呢!」
沈蜜聽見肖逸輕笑一聲,接著吵雜的人聲慢慢變淡,估計他是找了個遠一些的安靜地方,「就穿那件我喜歡的毛衣來吧。」
他喜歡的毛衣?他唯一一次主動幫她拍照片,就是那次去大學城附近逛街,她買了一件毛衣,上頭有一隻漂亮的兔子。
沈蜜甜甜地笑了笑,開心點頭,「沒問題!」
同學會的地點在學校對面的望高餐館。
包廂裡,高三一班的同學已經到了二十多人,基本上能來的也就這麼多了,一共分為兩桌,男生一桌女生一桌,氣氛十分熱鬧,隨著酒菜上桌,女生桌有幾個活躍的已經跑到了男生桌,而男生桌也有那麼兩三個嬉皮笑臉的,蹭到女生桌去了。
去男生桌的有楊小鳳、本名劉語柔的Mary劉還有沈彤珊,這三個女人都是性感時髦的單身女性,她們的說笑聲幾乎蓋過了所有女生,儼然成了女主角。
沈蜜正是在這氣氛高張的時候推開了包廂的門。
通常這時大家都會打個招呼熱情迎接,然而沈蜜進來時只有一片尷尬的沉默,因為所有出席的女生都精心打扮,只有沈蜜一頭俐落的中短髮,一件簡單的套頭毛衣、白色牛仔褲加白色帆布鞋,連個包包都沒背。
她在一片楞住的目光中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抱歉啊大家,我來晚了。」
沈蜜的視線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他們的面容仿佛經過歲月的沖刷,多多少少都有些陌生,人群中唯有一人是她熟悉的——
肖逸坐在男生之間,抬頭看著她,他的目光深邃而寧靜,夾雜著許多她難以辨別的情緒。
沈蜜朝他微笑了一下,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最先發出聲音的是副班長郭曉冬,「沈蜜?快、快進來,我們都開始喝了!」
「沈蜜,你沒看見李帥帥嗎?他可是一直在校門口等著你呢。」
「沒有啊。」沈蜜怔了一下,「我來望高餐館習慣從北門進,他是不是在南門等?」
井紅大笑一聲,「哈哈!估計是,這傢伙等著打遲到的人手心呢!」
沈蜜笑著在女生桌坐下了,幾個調皮搗蛋的男人也不鬧了,都笑看著她,沈蜜看著其他的女同學,一一認了一遍。
而見沈蜜這樣親和,縱使是上學時從沒說過話的女生也都主動和她交談起來。
「沈蜜,你怎麼一點都沒變呀?」
「是呀,你居然還跟高中時一樣白。」
「我前陣子曬得很黑,最近才白回來的。」沈蜜摸摸臉,笑道。
井紅親切地摸著沈蜜的手,「你家小曦怎麼沒來呀?明明昨天她有在群裡說話啊。」
沈蜜楞了楞,「小曦……」
「不會是路上塞車了吧?」
「有可能,你打個電話問問她到哪兒了。」
女同學們很熱情,沈蜜也不好跟她們多說,只好當著大家的面給楊予曦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她乾澀地笑說,「你到哪兒了?」
楊予曦的情緒似乎不是很好,「我不去了。」
沈蜜看了看大家,連忙說:「小曦說這邊太吵了,我出去問問她。」
「去吧去吧!」
「嗯嗯,快去!」
等沈蜜出了包廂,一桌女生立刻議論開了。
「你們知道嗎?沈蜜家破產了!」
「難怪今天穿得這麼低調,跟高中生似的。」
「嫉妒人家年輕就說吧,聽說她現在在網路上賣吃的,生意還不錯呢,賺得可多了。」
「有錢人到哪都會賺錢,這就是命啊。」
這時一個文靜的女生開口了,「我覺得她現在挺好的,高中時我都不敢和她說話。」
安靜的走廊裡,沈蜜問道,「你怎麼沒來?」
楊予曦語氣低落,「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同學會肖逸並沒有邀請我。」
沈蜜淡淡地說:「不會的,他是班長,不可能因為我們鬧彆扭就不讓你參加同學會。」
楊予曦頓了頓,「看來肖逸真的很愛你,並沒有跟你說。」
沈蜜覺得楊予曦非常不對勁,焦慮地問:「你說什麼呢?」
楊予曦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沈蜜深呼吸,平靜地叫了聲,「小曦。」
楊予曦楞住了。
「我並不想因為我們兩個鬧彆扭的事排斥你,搞得你連同學都不能見,肖逸沒有邀請你,估計是忘記了,我們都在等你,你來吧。」
楊予曦驚訝地問:「你原諒我了嗎?」
「談不上原不原諒,我可能不會繼續做你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過得不好。」
楊予曦忽然低低啜泣起來,「蜜蜜,我晚上總是夢見你,我也很後悔,要是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就好了,我就還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
沈蜜聽見她哭,鼻子也酸了,原來楊予曦也夢見過她。她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地說:「你來吧,大家都等著呢。」
楊予曦聲音沙啞地應了一聲,「好,我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沈蜜仰著頭,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重新進了包廂。
過了一會兒她就發現,其實想要融入他們之中並不難,秘訣就是少吹噓自己,多聽聽別人的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3:22
第14章(2)
「你這髮型挺不錯,在哪兒剪的?」雷雲問。
「我家樓下剪的。」
「那你現在一個人住嗎?還是單身?」
「不是,有男朋友了。」沈蜜喝了口水。
「啥時要結婚啊?」
「還沒想到那一步呢。」
正聊得開心,男生桌那邊一片起哄聲,原來是肖逸要敬酒了。
肖逸已經喝了兩三瓶了,但他酒量很好,臉都沒紅,舉著酒杯朝女生桌走來。
楊小鳳、劉語柔也跟著過來了,兩個人都踩著細跟高跟鞋坐了下來。
肖逸握著酒杯,直接就朝沈蜜的方向走過來,單手扶著她的椅背,態度十分自然。
他的聲音就在沈蜜頭頂上方,讓她心臟跳得厲害,明明已經在一起那麼久了,她還是會因為他而心動害羞。
「很高興大家能在百忙之中……」他正說著,門口突然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楊予曦推開門,跟大家打了招呼,她平時就很開朗很會說話,一時間大家也都熱情地回應她。
「班長。」楊予曦笑看著肖逸。
肖逸拉開沈蜜旁邊的一張空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楊予曦就像個遲到的學生一樣吐了吐舌頭,在沈蜜旁邊坐了下來。
「那我就先幹為敬了。」肖逸拿著一瓶啤酒,在大家面前晃了晃。
「班長最帥!班長最帥!」
女同學們都鼓掌起哄,肖逸微微低頭,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接著直接舉起酒瓶喝了起來。
這舉動讓包廂裡一陣沸騰,所有人都在歡呼,只有沈蜜擔心他喝太猛,幸好他喝完一整瓶時看起來只是微醺,其他都很正常,沈蜜偷偷對他比了個贊。
楊予曦是個活躍分子,一進門就和女同學聊開了,她脫了外套就跟大家喝酒,別看她長得秀秀氣氣的,喝起酒來可是十分豪邁,但也很快就醉了。
楊予曦轉頭看了看沈蜜,大著舌頭說:「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你喝酒啦?」
「剛才跟楊小鳳喝了一杯。」
楊予曦撇撇嘴,突然大聲說,「楊小鳳?跟她喝什麼啊!」
恰好楊小鳳路過,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
「光顧著跟他們喝,還沒敬你們呢。」楊小鳳從同學會開始就四處走來走去,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女同學們都笑臉相迎,紛紛端起了酒杯,沈蜜也跟著握住了酒杯。
井紅說,「楊大老闆,你現在這身價敬我們酒,我們哪兒敢接呀?」
楊予曦醉醺醺地笑了,「來來來,小鳳,咱們喝,我三杯,你隨意。」
楊予曦一口氣喝了三杯,打了個酒嗝,把大家逗笑了。
「班長,人家楊予曦這麼豪邁,你不敬人家一杯?」
肖逸從位子上起來,起哄聲此起彼伏。
「等等!」楊小鳳一皺眉,把肖逸攔住了,「你這杯口怎麼缺了一塊?這樣很危險的。」
肖逸淡淡地說:「望高餐館的餐具都很舊,沒關係的。」
「怎麼能沒關係呢?小心傷到。」楊小鳳強勢奪過他的酒杯,幫他換了一個新的,這動作很難界定只是老同學的關心還是有別的什麼。
所有人都笑而不語,沈蜜看見楊小鳳的指尖停在肖逸手背上,心裡一陣不舒服。
肖逸毫不在意地越過楊小鳳,拿著倒好的酒大方地朝沈蜜走來,眼中含著笑。
沈蜜臉一下子紅了,趕緊站起來,儘量讓自己顯得不扭捏不做作,她拿起酒瓶往杯子裡倒酒,卻一個緊張將杯子碰掉在地,酒杯頓時碎成兩半,她趕緊彎身去撿,卻被一雙大手握住了手腕。
她一抬頭,肖逸正溫柔地看著她,「別撿了,小心割到手。」
「好閃啊!」
「來人快把他們從我眼前帶走!」
在一陣笑鬧聲中,肖逸鬆開了她的手腕。
「沈蜜,謝謝你高中時喜歡我。」肖逸旁若無人地注視著她。
「呵呵,不客氣。」
這時有人給沈蜜倒好了酒,遞過來,「我先幹為敬。」她害羞地笑著,把酒喝了下去。
肖逸也仰頭喝酒,目光卻始終定在她的臉上。
就在眾人等著男女主角回憶往昔的時候,包廂裡的音響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喂喂喂?Test!Test!」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只見楊予曦站在臺上,抱著麥克風試音。
「同學們……嘿嘿,我有話要說。」楊予曦發出一串醉醺醺的笑聲,「我,楊予曦,剛剛墮過胎!」
此言一出,原本覺得她要活躍氣氛的同學們笑容全部僵在了臉上,全場鴉雀無聲,緊接著傳來嘲笑的竊竊私語。
「小曦,你喝多了!」沈蜜倒吸一口氣。
她就覺得奇怪,楊予曦明明懷孕了怎麼能喝酒,她立刻走上前去,想要把人拉下來,沒想到剛邁出一步,就被楊予曦喝住了。
「沈蜜,你給我站在那兒!」楊予曦扶著落地式麥克風,眉頭緊鎖,「我今天在這裡要把一些事情說出來!」
她狠狠地捶了捶胸口,說:「你們都知道,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高一時我們倆就特別好,可漸漸地,我開始嫉妒她,嫉妒她要什麼有什麼。」
一聽,所有人都看向沈蜜。
「就算她現在沒有錢了,我還是嫉妒她。」楊予曦說著,看向肖逸,語氣帶了點哽咽,「我背著她跟徐冰冰她們在一起,說她的壞話,有時候我看不起她,可有時候又覺得,這就是我最好的姊妹。」
沈蜜走上去拉著她的胳膊勸道:「小曦你別說了,要說我們去外面說,別在這兒丟人!」
楊予曦甩開她,指著楊小鳳喊道:「哼,楊小鳳,你裝什麼女神,還敢往肖逸身邊站!你算老幾?給我站一邊去!」
楊小鳳當場就怒了,「楊予曦你什麼意思?我哪裡惹到你了!」
「我要不是第一次模擬考沒考好,跟你分在同一桌,我會跟徐冰冰她們混在一起嗎?」
楊予曦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緒有些激動,突然看向了肖逸。「肖逸,霸淩你妹妹的影片是徐冰冰錄的,至於我喊沈蜜的名字和把影片寄給你這兩件事都是楊小鳳逼我的!」
接著她又看向楊小鳳,「你說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告訴沈蜜我背叛了她!就因為你偷沈蜜的東西被抓到,記恨沈蜜。你這歹毒的女人現在居然裝什麼女神,真是噁心死了!」
聽到這番話,楊小鳳臉色都白了,氣極怒吼,「楊予曦你胡扯!」
楊予曦醉醺醺地笑了,「嘿嘿,那你敢不敢發誓?你要是做過這些事,老天爺就把你中彩券的錢全部收回?我楊予曦敢發誓,我若有半句假話,讓我一輩子找不到有錢人嫁!」
「哈哈哈!」郭曉冬大笑一聲,「好啦好啦,快把她帶下來!」
兩個男同學趕緊把楊予曦扶下來,所有人都回到原位,大家嘻嘻哈哈的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喝酒吹牛。
楊予曦在沈蜜身旁坐了下來,身子一歪倒在她的肩膀上,嘿嘿地笑。
沈蜜還沒從整件事情當中反應過來,震驚地坐在原地,努力整理思緒。
原來肖逸以為她是霸淩肖瀟的人之一,當初他才會那麼討厭她,才會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錢送妹妹出國,才會在重逢的時候丟一張不正當工作的名片來侮辱她……
然而這一切,肖逸從來沒有跟她提過,他在保護她,保守著這個會讓她傷心的秘密。
楊予曦枕在沈蜜的肩膀上,滿嘴都是酒氣,小聲說:「我看得出來你討厭誰,也知道你不喜歡楊小鳳往肖逸身上貼,沒事,我幫你出氣!」
沈蜜本來又震驚又生氣,但楊予曦的一番話讓她的心突然就變得柔軟起來。
也是,這麼多年的姊妹,何苦要鬧成這樣?
沈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楊小鳳,慢慢地站了起來。
周圍的人都看著她,不曉得她要做什麼。
沈蜜很討厭楊小鳳,但畢竟是因為她,楊予曦才出聲攪和了這場同學會,她若再不說話有點說不過去。
她倒了杯酒,對楊小鳳說:「小曦喝醉了,影片的事她每次喝醉都會愧疚地嘮叨兩句,見到誰說誰,並不是針對你,我替她賠個不是。」說完一飲而盡。
井紅帶頭鼓掌,其實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既然當事人沈蜜都沒戳穿,他們也沒必要硬要說出來。
楊小鳳也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敬酒,「這個楊予曦,喝點酒就滿嘴胡話,一輩子找不到有錢人嫁這種毒誓也敢發,看來我明天得給她介紹介紹了。」
沈蜜心裡暗罵一聲,我閨蜜嫁不嫁有錢人用得著你操心?
心裡這樣想,但她臉上卻是笑著的,又倒了第二杯酒,「高中時咱們有過摩擦,那時候是我不懂事,希望以後還能是好同學,別為年少的事耿耿於懷。」說完又幹了。
楊小鳳微微一笑,「好,一醉泯恩仇,還是好朋友!」
「誰跟你好朋友!」楊予曦不服氣地強調,「我們蜜蜜只說是同學!」
沈蜜踹了她的凳子一腳,她才安靜了。
這個插曲結束,大家又玩鬧在一起。
沈蜜望著大家一團和氣的樣子,不禁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因為她毀掉這場同學會。
她回頭看向肖逸的方向,他正在和男同學喝酒,碰杯之際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向她露出一個微笑,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李帥帥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留在學校當老師的,於是吃完飯,他把他們帶進了學校裡面,所有人都興奮極了,走在操場上看看這裡看看那裡,有說不完的往昔。
為了不惹人注意,李帥帥把他們帶進了體育館,幾個男同學商量著要打一場籃球,女同學們嘰嘰喳喳地在觀眾席上坐好,只有沈蜜最慘,死拖活拉才把非要去操場跑步的楊予曦拉進體育館。
她扶著醉醺醺的楊予曦走上觀眾席,發現男同學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去了衣服,換上了球衣。
李帥帥在觀眾席下面上竄下跳,「怎樣?我風采不減當年吧?像不像流川楓?」
郭曉冬把籃球在指間繞了一圏,耍酷道:「你們的郭學長在此,尖叫在哪裡!」
「喔——」女同學們十分配合地鼓掌尖叫。
郭曉冬開心極了,運球在籃球場裡跑了好幾圈。
「沈蜜沈蜜!坐這裡!」圓圓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座位,熱情地招呼她。
沈蜜拉著楊予曦的手坐好,看著自己班上的男同學一個個活力四射地在籃球場上說笑,時間仿佛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代。
更衣室的門再次打開,其他幾個男同學也換好了球衣陸續出來,其中就有她的肖逸。
沈蜜不自覺地看著他,微笑起來。
「老肖!」郭曉冬把籃球朝他一拋,肖逸穩穩地接住了。
裁判高健喊道:「高三一班的胡人隊和飛鳥隊即將迎來一場激烈的比賽,優勝的隊伍將會得到CD一張!」
「哇,加油!」女同學們大喊。
沈蜜也跟著瘋狂起來,此時肖逸突然抬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她一瞬間收了聲。
肖逸收回視線,走進了球場,沈蜜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重新把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道:「肖逸!我為你瘋狂!」
男人們因為她們的瘋狂響喊變得熱血沸騰,全都躍躍欲試,一場籃球賽隨著哨聲開始了。
一開場,肖逸就以一個漂亮的三分球點燃了全場氣氛。
男同學們的身手雖沒有當年敏捷,但場上戰況依舊激烈,郭曉冬與肖逸斡旋,想突破肖逸的防線來個漂亮的投籃,千鈞一髮之際,肖逸借助高他一個頭的身高優勢一躍而起,重重地蓋了他一個火鍋。
李帥帥搶到了球,退至三分線,深吸一口氣,手腕一彎,籃球就帶著漂亮的弧度進了籃框。
比賽進行到最後三十秒,雙方比分持平,肖逸似乎特別賣力,左右交互運球,郭曉冬上前阻攔被他一個箭步繞過去,沖到籃板下奮力一跳——灌籃成功!
全場頓時掌聲雷動。
「贏了贏了!」
「肖逸太帥了!」一個女生尖叫。
「贏了贏了!飛鳥隊贏了!」沈蜜就像過去每次看他打籃球時一樣興奮,她抓著楊予曦的手不停地搖,楊予曦卻已經呼呼大睡。
飛鳥隊的男同學們在觀眾席前耍寶,肖逸也開心極了,像個興奮的大男孩一樣跑到了裁判那裡。
裁判拿著大聲公說道:「我宣佈,本場比賽由飛鳥隊獲勝——然後,我們的冠軍隊隊長有話要說,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
聞言,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肖逸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笑著回身罵了一句。
他望著觀眾席,深吸一口氣,忽然說:「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肖逸。」
女生們捂著嘴笑,沈蜜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目光也恰好看過來。
「有一份禮物,我要送給我的女朋友。」
「啊?女朋友?」
「不是不讓帶家屬嗎?」
沈蜜受寵若驚地眨眨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用口型對肖逸說:我?
肖逸嘴角勾了起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體育館裡變成了混音,很大聲,也很好聽,「上一次聚會,你們說,我們班上沒有一對能倖存,我想以後會有了。」
「班長!說重點!」男生裡有個心急的開始催促。
肖逸看著沈蜜,薄唇一抿,「我忘詞了。」
「快給他稿子!」
沈蜜本來已經準備感動了,這下卻捂著嘴偷笑。
圓圓戳了戳她,「欸,我怎麼覺得班長看的是你啊?」
沈蜜笑了笑,沒說話。
有人把肖逸事先準備好的情書拆開來,遞到他的眼前。
肖逸看一眼稿子,不好意思地說:「太緊張了。」他清了清喉嚨,鄭重其事地說「沈蜜同學,你的情書我收到了,感謝你一直以來的關注,能夠被你喜歡,我感到很榮幸,下面是我給你的回信。」
「我們重逢時,你連一碗面的錢都拿不出來,死皮賴臉地讓我還錢,我當時對你有誤會,態度十分不好,請看在我最後還是請你吃飯的分上原諒我。」
沈蜜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低頭笑了笑。
「你有許多女生的小毛病。你今天喜歡胡歌明天喜歡鍾漢良,不像我那麼專一,始終喜歡希斯萊傑;你喝牛奶必須要用印著牛的杯子,否則你就不喝,你說這叫飲水思源;你總喜歡買成衣,穿沒幾天就丟到櫃子裡說沒衣服穿;你即使窮得快被鬼抓去也要花錢做頭髮。我沒想過我會愛上這樣的你,當你第一次邊吃面邊在我面前哭的時候,我也只是想幫幫你而已,畢竟我那麼善良。」他說著,輕笑一聲。
「可是後來當你為我脫掉高跟鞋,騎著電動自行車來警局接我,我看見你膝蓋上貼著的OK繃,那個時候我就在心裡發誓,我會用我的餘生對你好,只對你好。」
肖逸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他不好意思地低頭說了句什麼,沈蜜聽不到,但她猜他大概是在罵自己。
她已經聽不到其他人說什麼了,四周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他在一片尖叫聲中走上了觀眾席,在沈蜜面前站定,然後把CD盒打開,裡面躺著一枚鑽戒。
沈蜜的頭腦已經不聽使喚了,張大嘴楞在當場。
他拿出戒指,說:「我發現我越來越沒有安全感,我需要一個合法的機會,能夠在每天醒來都看到你。沈蜜,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單膝跪下去,將一枚閃亮的戒指遞上,真誠地看著她。
等沈蜜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哭得稀裡嘩啦的,她望著那枚鑽戒,抽抽嘻噎地說:「你怎麼買這麼大的啊,是不是把欠我的錢全用來買這玩意了?」
肖逸笑了,「我不想還清,終身分期行嗎?」
「敗家。」沈蜜奪過他手裡的戒指,破涕為笑,在同學們的見證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肖逸,我願意!」
肖逸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激動地站起來擁住了她。
青春期的沈蜜從沒有想過,未來的某一天,她能讓年少迷戀的那個人為自己傾倒。
兩個非零的數相乘若為一,則他們互為倒數,而她一直在等那個與她互為倒數的人,能夠降住她的小置,吃掉她挑出的香菜,擦掉她不曾示人的眼淚,不問馨聲的往昔。
從此她的生命不再是一串零,而是成了一,未來也變得無限大,悲歡合散,苦樂相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3:46
番外:那年的情書
公證結婚完的隔天一大早,搬家公司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沈小姐您好,我這裡是金辰搬家公司,我們會在下午兩點左右到達您家,跟您確認一下家裡是否有人。」
「搬家公司?我沒叫搬家公司啊。」
「是肖逸肖先生一星期前跟我們預定的,您可以跟他溝通一下,訂金也是他付的。」
「好的,我問問。」
沈蜜掛斷了電話,打給肖逸。
肖逸的聲音是清晨特有的清爽,應該是正在來接她的路上,「怎麼了?」
「兔子,你不會是打算一結婚就讓我搬過去吧?」
「不然呢?你房租都快到期了。」
「還有一個月呢,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那行,你別搬了。」
「對,想開點嘛,何必心急?」
「我搬過去。」
「你圖什麼啊大哥!」
「圖你,哪有結婚了不住在一起的?」
「人家就是想珍惜一下最後的單身生活嘛!」沈蜜撒嬌,「你看,你來我家,想做什麼人家都依你,和住在一起有什麼分別?」
「有分別。」
「啥分別?」
「想做什麼和想做多久的分別。」
沈蜜無言,臉頓時紅得跟蝦子一樣,尖叫一聲掛斷電話。
過了幾個小時,沈蜜搬進肖逸家,內心還是有些忐忑。
「這個箱子裡是我的化妝品,你小心點別碰碎了。」
「好,我給你買了一個梳粧檯,要全部擺在上面嗎?」
「嗯,全擺!」
「這麼多你確定都能用上?」
「這個是化妝水,這個是乳液,這個是精華液,這個是潤膚霜,這個是卸妝水,這個是緊膚水,這個是爽膚水……」
「好難區分啊。」
「你怎麼那麼笨呀?」她戳了戳他的胸口。
肖逸一把握住她的手,眉頭一皺,「那我你,亞麻油酸、次亞麻油酸和花生四烯酸有什麼區別?」
「我不知道啊。」她一臉茫然
他戳戳她的腦門,「你怎麼那麼笨呢!」
「去你的!」
兩個人打打鬧鬧,不知道怎麼又膩歪在了一起。
最後肖逸坐在床邊,沈蜜坐在他腿上,兩個人甜蜜地親吻著。肖逸親夠了,把她放開,沈蜜的臉上還有些微紅,頭髮被他撫摸得有些淩亂,他伸手替她順了順,沈蜜溫順地將臉靠在他的胸口。
「沈蜜。」
「嗯?」
「突然想說句話。」
「說什麼啊。」
「你猜,三個字。」
「哎呀,討厭!」沈蜜摟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胸口畫著圈,「別不好意思,說吧。」
「腿好麻——」
聞言,沈蜜氣得抬手揪住他的耳朵,肖逸發出爽朗的笑聲。
沈蜜從他腿上站起來,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了一圈,又跑到肖瀟的房間參觀去了。
肖瀟房間牆上掛著很多照片,沈蜜一一看過,目光移到書桌上,抬燈旁邊擺放著一個玩具,應該是Vogt留下的,她微笑著摸了摸,不經意間發現玩具底下壓著一封信,信封上用十分顯眼的螢光筆寫著幾個字:沈蜜收。
像是發現了寶藏一般,她驚喜地眯起了眼睛,拿起那封信,迫不及待地拆開——
如果你是哥哥,那麼你一定是跟蜜蜜吵架了,每次心情不好時你都會來我房間坐坐,我猜得對吧?哥,我都寫了沈蜜收,難道你不識字嗎?不許往下看了啊,要不然我生氣了!
如果你是沈蜜……嗨,親愛的嫂子,你搬進來了吧?很高興你們能夠修成正果,我哥很好,讓人特別想嫁吧?哈哈哈,不誇他了,作為小姑,我想要給你個見面禮,打開我的衣櫃,最左邊倒數第二個格子有個收納箱,你去看看,有驚喜哦!
沈蜜哭笑不得地放下信。這個肖瀟,都已經當了媽媽還這麼愛玩愛鬧。
她走到衣櫃前打開,蹲下去找到倒數第二個格子,那裡面的確放著一個淡藍色的收納箱。
到底會是什麼驚喜呢?
她突然有些小激動,忙把那個大概有枕頭大的收納箱搬出來,盤腿坐下,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蓋子,接著就楞住了。
此時肖逸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沈蜜,你中午想吃什麼?」
「都、都行!」沈蜜怕肖逸過來,趕緊起身關好衣櫃。
「樓下剛剛開了一家鐵板燒,我帶你去嘗一嘗?」他在另一個房間問。
「好!」沈蜜高聲答應著。
「還是不要吃鐵板燒了,太油膩,吃日式料理怎麼樣?」
「好呀,跟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油嘴滑舌。」肖逸吐槽。
等了一會,見肖逸不再說話了,沈蜜拍拍胸口,再次坐下來看向收納箱,眉毛挑得老高。
肖瀟這個孩子,不會有收集她老哥情書的怪癖吧?重點是這麼大的箱子,居然裝滿了一大半!沈蜜隨手拿起一封拆開,竟然是用小學作業簿寫的。
她慢慢念出內容,「肖逸,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寫信,我喜歡你很久了,從五年級上學期開始,我就愛上了體育課,因為只有體育課時你才會站在最前面,你帶操的動作簡直太帥了。」
沈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繼續小聲念道:「雖然你總是懶洋洋的,但我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注視著你。」
她捂著嘴無聲狂笑,沒想到肖逸小學時是體育小老師,她幾乎能夠想像到他帶操時慵懶的樣子,真是太好玩了!
沈蜜又拆開一封,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不禁驚訝地念道:「我經常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鳳and逸……哇哈哈!」
沈蜜念不下去了,笑到抱著情書躺在地上不停蹬腿。
原來楊小鳳給肖逸寫過情書!
沈蜜抹抹眼淚,把信塞回去,剛興趣滿滿地又拿起一封,卻突然停住了動作。
肖瀟說要給她驚喜,那麼按照正常的思維來講,不會有小姑子覺得送給嫂子一箱子情書會是驚喜吧?
沈蜜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接著迅速在情書堆裡翻找著。
這裡頭不僅有肖逸收到過的情書,還有肖瀟上課時跟別人傳的小紙條,非常雜亂,沈蜜又記不得自己當時是用什麼樣的紙寫的了,不得不一張一張翻找,可是全都翻遍了,她也沒有找到自己的那一封,不由得覺得惆悵。
「沈蜜,準備出門了,我帶你去附近轉轉。」肖逸在客廳裡收拾著,「你總要知道超市在哪裡,診所在哪裡,藥局在哪裡。」
「哦。」沈蜜像是魂魄被勾走了一般,怔怔望著一箱子的情書。
臭肖瀟,你這叫什麼驚喜嘛,明明在給我添堵!
沈蜜嘟著嘴把箱子藏好,挽著肖逸的手臂出門,這附近的房子雖然有些老舊,但由於是繁華地段,賣吃的店家非常多。
肖逸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著哪家店好吃,哪家店不能吃,沈蜜聽得目瞪口呆,從沒聽過他一次說這麼多話。
兩個人又去超市買毛巾、洗漱用品、一雙沈蜜喜歡的新拖鞋,沈蜜說門口應該放一張地墊,於是又買了一塊新地墊。
「這個牌子的沐浴乳不錯,你要不要?」肖逸推著購物車,她挽著他的手臂,標準新婚夫婦的架勢。
「哦,可以啊。」沈蜜心不在焉的說。
「你在想什麼?」
「……兔子,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
「我當年不是給你寫過情書,結果你當著我的面丟到垃圾桶了嗎?」
「嗯,有這回事。」
「後來我不服氣,又給你寫了一封,你看了嗎?」
「沒有。」
「哦……」沈蜜撇撇嘴,頗為失望,轉身去貨架前站著,假裝挑選物品,其實腦子裡一直在回想自己當年到底寫了什麼。
「你確定要買那個?」肖逸挑挑眉。
「啊?」沈蜜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正拿著一盒保險套,連忙觸電般地收回手。
「親愛的肖逸同學,你現在看到的是第七封信。」肖逸突然模仿少女的口吻說起話來,「雖然我很想用列印的,但為了尊重你,還是堅持手寫。你不是愛扔情書嗎?有本事你再扔呀,我還有好多好多份!」
沈蜜猛地抬頭看他。
肖逸勾起嘴角,從一旁的貨架上拿起一個舞會面具,在自己臉上比畫著,然後放下,漫不經心地繼續說:「我從小的偶像是晚禮服假面,當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晚禮服假面。你總是帶著冷酷的面具行走在夜裡,帶著年少那不為人知的傷痛。」
「哇啊!」沈蜜渾身起雞皮疙瘩,一個健步沖上來捂住了他的嘴巴。
肖逸哪裡肯放棄這個捉弄她的機會,眉眼彎彎,含糊不清地繼續說:「我像是一個寂寞星球的公主,等待著你的拯救……」
「肖逸,你再說下去我可要生氣了!」沈蜜急得面紅耳赤。
她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
肖逸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記憶力太好有時也是一種困擾,這種魔性的句子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該怎麼辦?」
「你……肖瀟不是說不讓你往下看嗎?」他一定是先去把信找出來了。
「我管她。」肖逸得意地揚揚眉。
「啊——」沈蜜掐住他的脖子,「快給我忘掉!忘掉!」
「你不必去消除妖魔,你的任務是守護月光仙子——」
「肖逸!你給我閉嘴!」
「等到幻之銀水晶的力量釋放出來以後,我會和你一起找到我們前世的記憶……」
「閉嘴!」
肖逸推著購物車,不停地背誦著情書,沈蜜追在他身後,兩個人消失在貨架轉角,嬉鬧的聲音漸行漸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8-4-20 00:14:05
番外:肖醫生
醫院裡新來的幾個實習醫生十分活躍,剛來沒幾天就已經和護士們打成了一片,其中談論最多的就是肖逸。
護士長穩重地笑了笑,「我可提醒你們幾個啊,肖醫生有老婆了,你們嚴肅點。」
「肖醫生老婆長什麼樣啊?」
「不知道,從來沒到醫院來過。」
「根據沒來過醫院這點推斷,第一,兩個人沒孩子,第二,他老婆身體很健康。」
「身體健康怎麼三十幾歲了還沒有孩子呢?」
「不想要唄!」
「不會是肖醫生身體不健康吧?」
「你這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啊,肖醫生過來了!」
實習醫生齊刷刷地喊,幾個護士在醫院的年頭多了,跟肖逸頗為熟悉,就隨意打了個招呼。
肖逸剛剛做完一台手術,臉上不僅沒有倦意,反而多了幾分神清氣爽。
他看也沒看那幾個年輕的小女生,只朝護士長露出微笑,徑直走向了更衣室,準備下班。
更衣室裡同樣在換衣服的男醫生和他打了個招呼,肖逸也笑著和他打招呼,兩個人關係不錯,經常閒聊幾句。
男醫生感慨道:「哎!醫院真是太不人道了,因為來了新人,就要我們隨時注意表情,我一台手術四個小時,居然還要求我出來的時候面帶微笑!有病吧,就是迎面走來個湯唯我也笑不出來啊!」
肖逸從櫃子裡拿出衣服,說:「湯唯我能笑出來。不過確實要調整一下狀態,從手術室出來就苦著張臉,我們會嚇跑實習醫生。」
「你行啊,有覺悟。」
「那是。」
「所以你一從手術室出來就神清氣爽的?」
「不是。」肖逸關上櫃門,「我要下班回家陪老婆,當然神清氣爽。」
肖逸下班離開,實習醫生的話題還在繼續。
「肖醫生太酷了!」其中一個小女生犯花癡了。
護士長哼笑一聲,低頭寫著什麼,說:「肖醫生一點也不酷,他剛來的時候也跟你們一樣,整天樂呵呵的。」
「醫院真是一個磨人的地方啊,讓一個陽光少年變成了冰山,唉!」
「肖醫生也是分人對待嘛,他剛剛明明只對護士長一個人笑。」
一個年長些的護士抿嘴笑道:「不是這樣的,人家肖醫生有家規,對待三十歲以下的女同事一律不准露出小虎牙。」
「啊?竟然制定這種家規?那肖醫生的老婆該是多麼自卑的母老虎啊?」
此時遠在「閨蜜」的沈蜜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裝修成輕奢風格的小餐廳裡,兩個女客人正在聊著彼此的男朋友,她們越說越興奮,似乎非要說到對方服氣自己男朋友才是最會疼人的那一個為止。
沈蜜拿著小本子寫下這一季新增的原創菜品,偶爾向後撥一撥垂下來的長髮。
她的合夥人梁肆剛剛回A市陪老公去了,「閨蜜」私房餐廳的所有事情又落到了她一個人身上。
服務員小可笑著提醒,「老闆,肖醫生來了。」
沈蜜一聽,趕緊放下小本子親自迎接,一開門,肖逸正好下車,她滿臉殷勤地堆著笑,「歡迎光臨,先生,請問要吃點什麼?」
肖逸明顯是帶著情緒來的,一副要砸店的表情,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扔,坐了下來,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也不抬地說,「有什麼?」
「啥都有!想吃啥我親自下廚去做!」
肖逸的眼睛往上一瞟,「一個星期沒吃到胡蘿蔔,現在就想吃胡蘿蔔,有嗎?」他頗為不爽地看著一星期都和梁肆混在一起的新時代創業女性。
沈蜜眨眨眼,「有!我這就去廚房給您做!」她說完立刻跑進廚房。
廚師都下班了,要不是還有兩個客人不肯走,這個時間早就歇業了,沈蜜打開廚房的燈,到冰箱裡去找胡蘿蔔。
突然,廚房的燈滅了。
沈蜜嚇了一跳,一回頭,就被一個沉重的身驅壓到了桌子上,肖逸從後面抱著她,熱烈的吻襲來。
「喂!你幹麼!」
黑暗中,沈蜜不停地推著他,一回頭,肖逸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又輾轉移到脖子上。
沈蜜被他緊緊抱著,半點也掙扎不開,急切地小聲說道:「肖逸,這裡是廚房啊!回家行不行?」
肖逸停下動作,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我想要小孩。」
沈蜜噗哧一聲笑了,「要小孩就要小孩,你這是幹什麼呢?」
肖逸語氣十分委屈,「我……」
沈蜜摸摸他的頭髮,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安慰道:「這幾年你在忙,我也在忙,我們兩個的事業都穩定上升,你確定現在要一個小孩?」
「確定。」肖逸繼續親她。
沈蜜覺得不對勁,使勁推開他,「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這樣?」
肖逸想起醫院那幾個小女生在談論他身體不健康的話題,便恨恨地輕咬了她一口,「沒怎麼,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
沈蜜笑了笑,沒說話,牽著他的手往廚房外走,肖逸含笑走在她身側,兩個人來到餐廳。
那兩個小閨蜜還在向對方秀恩愛,沈蜜打斷她們,「不好意思兩位,我們要打烊了。」
「老闆,再等十分鐘行嗎?我們兩個一年多沒見了。」其中一個女孩嘿嘿地笑。
沈蜜堅定地搖搖頭,「很抱歉,我老公來接我了。」
肖逸從後面摟住她的脖子,撒嬌地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兩個女孩兒面面相覷,沈蜜也不走,就和他膩歪地站在桌旁,最終兩個女孩兒實在受不了,不得不起身離開。
沈蜜勾了句肖逸的下巴,牽起他的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走吧老公,回家造娃娃,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想要個公主。只要她溫暖善良,像她媽媽一樣,我就喜歡。」
「你喜歡就行啦?關鍵是別人喜不喜歡,你又不是國王,全世界都是你的?」
「我們在一起,就等於全世界。」
兩人拉下鐵門,相視一笑,愜意地牽著手回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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