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攸齊 -【是情人還是朋友?】《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09:08     標題: 攸齊 -【是情人還是朋友?】《全文完》

是情人還是朋友?》作者:攸齊

學長好像很不喜歡領帶。
她發現他每日進辦公室後,第一件事就是鬆開領帶,
接著解開兩顆鈕扣,再將長袖挽起。
但他是個注重形象、懂得尊重的男人,
踏出辦公室前向來會整理好自己的衣著。
學長腿長、腰窄,身板很清瘦,
但是挽起袖子時露出的手臂好結實。
學長說要與她順其自然走下去,而且一直對她很好,
她總以為他們應該可以算是發展中的情人。
但是……學長對她的態度並沒有親密到像情人,
甚至沒說過喜歡她、沒承認她是他的女友,
好像只是比朋友好一點的朋友……
這樣,她該怎麼定位自己、怎麼面對學長呢?
  
女主角:林宥箴
男主角:傅遠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09:24

第一章

  “你們兩個又一起出現,是要閃死誰啊?”
  林宥箴循著說話的學長的目光,看向剛走進來的男女,想著,所謂的“人生勝利組”說的就是這一對吧。型男檢座配美女律師,無論外型還是身份地位,皆令人欣羡。
  男主角是她大學學長,女主角是她大學學姐,兩人大她三屆,是出了名的系對;她還是大一新生時,便聽聞了他們的戀情。據說他們大一開始交往,這樣算一算……她今年二十八,他們應該三十一歲,交往十年以上了?
  “黃柏毅,你是嫉妒還是羡慕,你也可以攜伴參加呀。”張子潔挽著男友進來,掃了眼揶揄他們的同學。
  “有就帶了啊,就是沒有才一個人來這裡被你們閃。”黃柏毅攤手。
  “哪有閃?你很煩欸!”張子潔繞過桌子,在黃柏毅肩上拍了一下。
  “喂,男女授受不親。”黃柏毅誇張地往另一側縮,抬首看著張子潔身旁的男人。“傅遠新,你就這樣放任你老婆對我調情?”
  傅遠新只是笑,為女友拉開座椅。
  “誰跟你調情了?你真的很煩。”張子潔落坐,瞪了對方一眼。
  嘖嘖兩聲。“這麼凶,我看也只有遠新受得了你。”
  “不好意思,我的溫柔一向只留給遠新。”張子潔說話時,不忘勾了勾右側男友的臂膀。
  “還說不是來放閃的……”黃柏毅嘀咕著:“有夠肉麻。”
  “人家交往這麼多年了,放閃只是剛剛好而已。”主辦這次聚會的學長開了口,他看看傅遠新和張子潔,道:“不過說真的,你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大學畢業那年就結婚的話,孩子都幼稚園了吧,到底什麼時候才請我們喝喜酒?”
  林宥箴捧著水杯,小口地喝了幾口,放回水杯時,也順著大家的視線,將目光挪向對座男女。
  “快了。”正欲將早備好在桌上的開水遞給女友,傅遠新抬眸,目光不經意與對座女孩對上,他只微頷首,把水杯遞給張子潔。
  “真的假的?日子訂了嗎?”不知哪位學姐揚聲問著。
  “下下個月訂婚。”張子潔面上幸福洋溢,看了男友一眼,說:“日子已經看好了,就是還在考慮你們這些人要算男方還算女方。”
  “當然是男方啊,我當伴郎好了。”
  “什麼男方!男方沒餅吃,我選女方。給我當女方親友。”
  “男方比較有意思啦,還可以鬧洞房,吃訂婚宴又沒洞房鬧。”
  “其實你們可以不用這麼麻煩,訂婚結婚同一天嘛,禮金分開收就好了呀,我表哥結婚時就是這樣子辦,訂結一起,你們也不用累兩次。”
  “也要看雙方家長啦,有的家長比較注重傳統,所以會堅持要……”
  “我覺得要先看他們兩人的假吧,子潔應該比較好安排,遠新手上要是有大案子的話也不能有太長的假,萬一倒楣一點,案子臨時有狀況,媒體不知道又要怎麼寫。還有,日子訂了要早點通知我啦,我才好安排庭期,我們那個主任檢察官超機車的,規定我們一定……”
  一往一來地討論了起來,恍若要結婚的是自己的親人。但認真說來,他們這個法律系家族,不就像一個大家庭?一個沒有血緣關係、但感情深厚的家庭。也不知是哪屆流傳下來的,只知這個家族成立很久了,每年有幾次不定期聚會,出席的皆是法律系畢業校友。
  林宥箴一向明白自己不擅交際,她話不多,但喜歡熱鬧,即使整室喧鬧中無人與她攀談,甚至部分學長姐她並不認識,她也不要緊,只是這麼看著大家說笑,她也能從中品味這樣的趣味。很溫暖啊。
  傅遠新拿水杯時,覷見對座女孩安靜的面容。從踏進餐廳開始,即未聽見她開口說話,只見她唇角微微翹著,含笑而沉靜地望著大家;在這個聚會裡,她這性子當真少見。
  他們這些出席的校友均為法律人,龐大工作量伴隨的壓力,還有職場上不為人知的辛苦甚至心酸面,只有在這樣的聚會裡,藉著同行的理解,才能得到釋放與慰藉;往往這樣的聚會常是吐露職場心情的最佳時刻,哪個人不是話題一聊開就順便抱怨幾句的?這個女孩,卻從頭至尾只安靜聆聽。
  剛畢業的嗎?和大家還不熟悉吧?他想了一會時間,仍沒能憶起這張臉,他開口問:“你是哪一屆的?”
  慢了幾秒才確定他與自己說話,林宥箴微笑應聲:“學長,我小你三屆。”
  三屆?這麼一算,在學時應該在校園見過她,只是自己認不得。“你第一次參加家族聚會?”
  林宥箴搖首,笑得很甜。“今天是第三次了,之前參加都沒遇上你和學姐,應該是你們工作上剛好都排不出時間。”
  她說得對。基本上這個聚會均安排在假日,但即使是假日,地院地檢都得輪值,不是每次聚會都有時間能參加,也不是每回聚會都能見到相同面孔,或許只是正好錯過了相識的機會。
  “在聊什麼?”張子潔從那群人的對話裡抽離,偏首看著男友。
  “沒有。”傅遠新笑了一下,很淡。“就是看她安靜,以為她和大家不熟。”
  “安靜?你說別人安靜?”張子潔瞠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你自己比誰都安靜吧?”
  傅遠新只是抬指順一順女友微亂的長髮,淡淡笑著。不可否認,他不是熱情的性子;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喜愛身邊這個熱情的女子,一路交往這麼多年,並有了與她廝守一生的念頭。
  他不如子潔活躍、能言善道;忘了是哪個同學曾說他們這對真是絕配,一靜一動、一冷一熱、一水一火,當時聽了只當笑話,現在細想,不是沒有道理。
  張子潔托著下巴看他,目光情意綿綿。“一個話少的人,居然說別人安靜,很沒公信力的。”
  “是嗎?”他僅是認為,瞭解你、喜歡你的,無需多說對方就能理解;但不懂你的、不喜歡你的,說再多對方也未必聽得進。
  “絕對是。”她笑咪咪,忽看向對座的林宥箴。“我覺得你很面熟,我們在學校見過吧?還是在法庭上遇過?”
  “宥箴在新北檢,她偵查組的啦,以前一定見過。她就是很安靜,容易被遺忘。”黃柏毅聽見對話,湊上幾句。
  “學姐,我們在學校見過好幾次,有一次你跟學長在吵架,那天下雨,你們吵得很認真,我經過時,把傘留給你們。”林宥箴靦腆地笑了一下。
  張子潔想了想,喜道:“啊,我記得,原來你是那個借我們傘的人。”
  “不會吧?你們在雨中吵架,還讓宥箴把傘借你們?”黃柏毅語氣誇張,望著傅遠新。“你會吵架?是怎樣吵,要不要示範一下?”
  張子潔搶著答話:“他才不會跟我吵,只悶著不講話,跟我冷戰;我最討厭冷戰了,他想什麼我都不知道,每次吵架全是我一個人在講話,好像我是瘋子一樣。”她看向林宥箴,問:“你那次看我們吵架,一定也是我一個人在罵他吧?”
  林宥箴斟酌後,說:“也不算是,學姐只是比學長激動一點點。”
  “你那時候就認識我了啊?”張子潔睜著美目看她。
  “知道。”她點頭。“雖然在學校沒什麼機會和你們接觸,但常聽其他學長姐提起你和學長。”她表情有點不好意思。“那次你們吵架,我看你們好像沒發現雨愈下愈大,有點擔心你們會感冒,才雞婆地走過去。”
  “你看看你看看,宥箴就是這樣體貼,所以她雖然安靜,人緣好得咧。你這位美女大律師要多學學,別老是恰北北,男人喜歡溫柔一點的女生。”黃柏毅指著張子潔,一臉恨鐵不成鋼。
  “不好意思,遠新就喜歡我這樣。”張子潔勾住男友的手,甜滋滋地說:“我們這叫互補,你不懂啦。”
  “互補?我看是怕老婆吧。”
  “我很凶嗎?既然你說男人喜歡溫柔的女生,你怎麼不追……你叫什麼?”張子潔忽然轉向林宥箴。
  她愣一下,說:“林宥箴。”
  “啊,這名字我有印象,好像哪一次聚會的照片,臉書上有標注這個名字。”張子潔將她瞧了瞧,問:“有沒有男朋友?”
  林宥箴張了張嘴,才坦承:“沒有。”
  “黃柏毅,那你怎麼不追她?你不是愛溫柔安靜的嗎?”
  聞言,黃柏毅乾笑幾聲。“她不讓我追。”
  “你追過?”張子潔看看兩人,似是嗅到了八卦。
  “很久以前啦。啊哈哈,反正……往事只能回味啦。”
  張子潔沒好氣地睞他一眼,看向林宥箴。“他真的追過你?”
  林宥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學長人很好,只是當時我只想把課業完成。”
  張子潔點點頭。“所以就發他好人卡?那現在畢業了,可以談戀愛了,如果柏毅現在追你的話,你肯不肯答應?”
  有些招架不住學姐的熱心,林宥箴也有幾分不自在。“學姐,其實我沒有考慮過司法官和律師。”
  “為什麼?”張子潔訝問。
  “說起來好像有點好笑。”她頓幾秒,才說:“我會擔心哪日在法庭上針鋒相對。”未來她也有可能被調派到公訴組,將來或者哪天想法改變了,說不定就轉任法官,這麼一來,在工作上對立是有可能的。
  “不至於吧?”黃柏毅看看傅遠新和張子潔。“你看他們這對,不就是檢察官和律師?不也交往這麼久了?”
  張子潔笑著抱住男友臂膀,說:“所以說,感情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先預設立場都只是自尋煩惱,兩個人合得來就好。心裡頭欣賞的類型又不見得真能和自己處得來;像我們雖然個性差很多,但是我們相處起來很快樂,這樣就好了。”
  林宥箴看著眼前這對男女,想著,或許感情真如學姐所說的,兩人在一起,順其自然、相處快樂就好,就像他們這樣,一直都這麼甜蜜。
  只不過後來一次的家族聚會裡,她從柏毅學長口中聽見他們分手的消息。
  她不禁感歎,十多年的感情,也是轉瞬即逝。
  ※
  步出會議室,林宥箴看著早自己幾步走出會議室的那道背影,還是感到有些意外。新的人事調動一個多月前已公佈,她沒怎麼留意名單;倒不是漠不關心,僅只是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畢竟會與誰共事、上司是什麼人,她仍是得完成自己工作,又何必多想?
  今日是報到日,稍早完成報到後,被檢察長召進會議室,與此次同被調派的同仁及新任的同仁進行了一場會議,內容不外乎同仁間的認識,以及檢察長期勉的談話。
  她是在會議室裡看見他的,一個人坐在會議桌最尾端,依然西裝革履,依然俊秀有型,只是眉目稍沉。她不禁猜測,是因為學姐嗎?
  上次她參加的那場聚會,他與學姐均未參加,也不知是哪個學姐問起大家有無接到他們婚事的後續消息,柏毅學長才道出兩人分手的事--學長發現學姐和她工作上的同事有了曖昧情愫,對方也是律師,條件不差。
  分手是學長提出的,且曾告知家族部分成員,以後家族聚會,學姐若會出席,就別找他了。能讓一個男人不想再見到自己愛了十多年的女人,肯定是對那女人失望至極……
  一路心思繞著他們打轉,停步時,才發現自己居然跟著他的腳步來到了檢察官辦公室。她抬首看了看牆上的不銹鋼科室門牌,上頭標示“溫、良、學”三個股別。她是學股,記得剛才會議上聽主任檢察官介紹他是溫股,那麼這個辦公室……
  “發什麼呆啊?”黃柏毅瞧見她,走了出來。
  “學長?”林宥箴睜圓了眼。
  “有沒有很驚喜?”黃柏毅雙手叉腰,笑容滿面。
  “這是你的辦公室?”
  “現在也是你的辦公室了。”黃柏毅讓開,做了個邀請動作。“快進來。”
  她跟著他身後,一踏進辦公室,只見傅遠新正好朝門口看過來;他已脫了外套,身上一件雪白襯衫。她輕頷首,打了招呼。“學長。”
  “你……”傅遠新記得這個女孩,稍想過,不大確定地開口:“林宥箴?”
  她笑了一下,露出甜美梨渦。“是。”
  “剛剛報到會議沒遇上嗎?”黃柏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沒留意。”他手中握著一把美工刀,劃開紙箱上黏貼的膠帶。為了這次的調任,連著好幾夜都在趕那一邊的工作,他精神的確很差,檢察長那席官方話聽了更令他昏昏欲睡,未將心思多留意在同仁的介紹上。
  “不會是心思不在這吧?還沒放下啊?”
  傅遠新手頓一下,只低應:“聽不懂你說什麼。”
  “聽不懂?”黃柏毅揚聲:“你不就是為了張--”
  “學長!”林宥箴喊一聲,惹來兩人注目。
  “你喊誰?”黃柏毅好笑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柏毅學長,請問我位子在哪?”
  “你說呢?”黃柏毅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他走回自己辦公桌前,輕輕敲著桌面。“這是我的位子,這是遠新的。”說話間,已移步到中間那張傅遠新正在整理的辦公桌。
  他盤起雙手,問:“那你說說看,你位子在哪?”
  “這裡。”她指著靠走廊的辦公桌。
  “那你還問?”黃柏毅不以為然,回位上一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09:33

第二章

  “知道。”她點頭。“雖然在學校沒什麼機會和你們接觸,但常聽其他學長姐提起你和學長。”她表情有點不好意思。“那次你們吵架,我看你們好像沒發現雨愈下愈大,有點擔心你們會感冒,才雞婆地走過去。”
  “你看看你看看,宥箴就是這樣體貼,所以她雖然安靜,人緣好得咧。你這位美女大律師要多學學,別老是恰北北,男人喜歡溫柔一點的女生。”黃柏毅指著張子潔,一臉恨鐵不成鋼。
  “不好意思,遠新就喜歡我這樣。”張子潔勾住男友的手,甜滋滋地說:“我們這叫互補,你不懂啦。”
  “互補?我看是怕老婆吧。”
  “我很凶嗎?既然你說男人喜歡溫柔的女生,你怎麼不追……你叫什麼?”張子潔忽然轉向林宥箴。
  她愣一下,說:“林宥箴。”
  “啊,這名字我有印象,好像哪一次聚會的照片,臉書上有標注這個名字。”張子潔將她瞧了瞧,問:“有沒有男朋友?”
  林宥箴張了張嘴,才坦承:“沒有。”
  “黃柏毅,那你怎麼不追她?你不是愛溫柔安靜的嗎?”
  聞言,黃柏毅乾笑幾聲。“她不讓我追。”
  “你追過?”張子潔看看兩人,似是嗅到了八卦。
  “很久以前啦。啊哈哈,反正……往事只能回味啦。”
  張子潔沒好氣地睞他一眼,看向林宥箴。“他真的追過你?”
  林宥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學長人很好,只是當時我只想把課業完成。”
  張子潔點點頭。“所以就發他好人卡?那現在畢業了,可以談戀愛了,如果柏毅現在追你的話,你肯不肯答應?”
  有些招架不住學姐的熱心,林宥箴也有幾分不自在。“學姐,其實我沒有考慮過司法官和律師。”
  “為什麼?”張子潔訝問。
  “說起來好像有點好笑。”她頓幾秒,才說:“我會擔心哪日在法庭上針鋒相對。”未來她也有可能被調派到公訴組,將來或者哪天想法改變了,說不定就轉任法官,這麼一來,在工作上對立是有可能的。
  “不至於吧?”黃柏毅看看傅遠新和張子潔。“你看他們這對,不就是檢察官和律師?不也交往這麼久了?”
  張子潔笑著抱住男友臂膀,說:“所以說,感情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先預設立場都只是自尋煩惱,兩個人合得來就好。心裡頭欣賞的類型又不見得真能和自己處得來;像我們雖然個性差很多,但是我們相處起來很快樂,這樣就好了。”
  林宥箴看著眼前這對男女,想著,或許感情真如學姐所說的,兩人在一起,順其自然、相處快樂就好,就像他們這樣,一直都這麼甜蜜。
  只不過後來一次的家族聚會裡,她從柏毅學長口中聽見他們分手的消息。
  她不禁感歎,十多年的感情,也是轉瞬即逝。
  步出會議室,林宥箴看著早自己幾步走出會議室的那道背影,還是感到有些意外。新的人事調動一個多月前已公佈,她沒怎麼留意名單;倒不是漠不關心,僅只是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畢竟會與誰共事、上司是什麼人,她仍是得完成自己工作,又何必多想?
  今日是報到日,稍早完成報到後,被檢察長召進會議室,與此次同被調派的同仁及新任的同仁進行了一場會議,內容不外乎同仁間的認識,以及檢察長期勉的談話。
  她是在會議室裡看見他的,一個人坐在會議桌最尾端,依然西裝革履,依然俊秀有型,只是眉目稍沉。她不禁猜測,是因為學姐嗎?
  上次她參加的那場聚會,他與學姐均未參加,也不知是哪個學姐問起大家有無接到他們婚事的後續消息,柏毅學長才道出兩人分手的事--學長發現學姐和她工作上的同事有了曖昧情愫,對方也是律師,條件不差。
  分手是學長提出的,且曾告知家族部分成員,以後家族聚會,學姐若會出席,就別找他了。能讓一個男人不想再見到自己愛了十多年的女人,肯定是對那女人失望至極……
  一路心思繞著他們打轉,停步時,才發現自己居然跟著他的腳步來到了檢察官辦公室。她抬首看了看牆上的不銹鋼科室門牌,上頭標示“溫、良、學”三個股別。她是學股,記得剛才會議上聽主任檢察官介紹他是溫股,那麼這個辦公室……
  “發什麼呆啊?”黃柏毅瞧見她,走了出來。
  “學長?”林宥箴睜圓了眼。
  “有沒有很驚喜?”黃柏毅雙手叉腰,笑容滿面。
  “這是你的辦公室?”
  “現在也是你的辦公室了。”黃柏毅讓開,做了個邀請動作。“快進來。”
  她跟著他身後,一踏進辦公室,只見傅遠新正好朝門口看過來;他已脫了外套,身上一件雪白襯衫。她輕頷首,打了招呼。“學長。”
  “你……”傅遠新記得這個女孩,稍想過,不大確定地開口:“林宥箴?”
  她笑了一下,露出甜美梨渦。“是。”
  “剛剛報到會議沒遇上嗎?”黃柏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沒留意。”他手中握著一把美工刀,劃開紙箱上黏貼的膠帶。為了這次的調任,連著好幾夜都在趕那一邊的工作,他精神的確很差,檢察長那席官方話聽了更令他昏昏欲睡,未將心思多留意在同仁的介紹上。
  “不會是心思不在這吧?還沒放下啊?”
  傅遠新手頓一下,只低應:“聽不懂你說什麼。”
  “聽不懂?”黃柏毅揚聲:“你不就是為了張--”
  “學長!”林宥箴喊一聲,惹來兩人注目。
  “你喊誰?”黃柏毅好笑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柏毅學長,請問我位子在哪?”
  “你說呢?”黃柏毅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他走回自己辦公桌前,輕輕敲著桌面。“這是我的位子,這是遠新的。”說話間,已移步到中間那張傅遠新正在整理的辦公桌。
  他盤起雙手,問:“那你說說看,你位子在哪?”
  “這裡。”她指著靠走廊的辦公桌。
  “那你還問?”黃柏毅不以為然,回位上一坐。
  她笑一下,走進自己辦公桌後,擱了包包,準備整理事先寄過來的物品,不經意與鄰座那人的目光對上,她只停留一秒,對他送出微笑便轉開視線。
  會是自己多想嗎?傅遠新在聽見她的聲音時,隱約感覺她是想將話題引走;那麼,她應是知道他和張子潔分手一事。也不必意外,他不也猜到這事會在家族聚會傳開?
  “柏毅學長,有美工刀能借我嗎?”林宥箴將桌上前手留給她、堆積成山的卷宗移開,打算拆開紙箱時,才憶起自己的美工刀收在未拆的紙箱裡。
  “遠新借走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眼下多了把美工刀;她抬首,就見傅遠新開口:“這裡。”
  “你不用了?”她越過他肩頭,望向他身後桌面,兩個紙箱已打開。
  他淡點下顎。“你用吧。”
  “謝謝。”接過美工刀,看見他修剪乾淨的指甲時,目光不由自主又順著往上,落在他手臂;他袖子挽起,臂上青筋甚明顯,如此有力--學長的手臂,很性感。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09:44

第三章

  察覺暗浮的心思,她猛然回神,不禁在心裡嘲笑自己此刻花癡般的浮想,又不是沒見過學長。她劃開紙箱,把裡頭物品一一取出,桌上卷宗真不少,她再次挪動那些卷宗時,不小心掃落一疊資料,心裡懊惱,正欲蹲下拾起,傅遠新早了一步。
  “學長,我自己撿就可以的。”林宥箴矮下身,忙撿拾資料。
  “沒關係。”傅遠新頭未抬。
  “唉呀,就讓他幫你有什麼關係?”黃柏毅停下敲鍵動作。“我說宥箴,你調來這裡真是調對了。”
  “怎麼說?”林宥箴抱起資料,起身看他。
  “你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啊。這個辦公室有我跟遠新兩個男的,這三股的書記官也全是男的,你說,你是不是很幸福?”
  “哪裡幸福?”她一面應聲,一面將資料收整。
  “以後粗重的都有我們男士幫忙。”
  “我們坐辦公室的,不會有什麼粗重工作啊。”她想一下,又說:“就算外勤相驗,大體那些也有葬儀社或是警方幫忙。”
  “即使這樣,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棒嗎?在男人堆中上班,多享受。我多希望跟我同辦公室的,甚至是書記官,全是女的。”
  “那你當初不該考司法官,應該讀護校或是美容。”傅遠新忽然開口。
  “護校跟美容哪有什麼挑戰性。”黃柏毅看看時間,忽起身,走了過來,看著兩人,“好快,都中午了,我看……我們三個一起吃飯?”
  “你要請客?”傅遠新看了他一眼。
  “我OK啊,像我們這樣,同校又同辦公室,這很難得的,總是要一起吃頓飯,不然說不過去。”他看著林宥箴,問:“宥箴,你怎麼樣?”
  “好,一起吃飯。”林宥箴拿出筆筒,把筆一支支擺進。
  “你好像什麼都好?怎麼我那時候追你,你就不好?”
  “……”沒想過他會舊事重提,她足足愣了好幾秒。她看著黃柏毅,有點抱歉的表情。“我記得我跟學長說過啊。因為那時候我只想把書念好,沒有想過要談感情。”
  “還好你的回覆和當時一樣,不然我會以為你在騙我。”黃柏毅雙手撐在她辦公桌隔板上,似笑非笑地問:“那如果我現在追你,你--”
  “不是要吃飯?”傅遠新從桌後走出,他單手拍上黃柏毅肩頭。“早上趕著報到,早餐沒吃,現在真覺得餓了。”
  “你不會是早上才從桃園趕上來吧?”傅遠新之前單位在桃園,他以為他前幾天就該上來臺北。
  “昨晚那邊的事才整個交接好,一早開車上來的。”
  “那昨晚呢?難道你昨晚還睡那邊的宿舍?還有你的行李咧?還是你打算晚上還回桃園睡覺?”
  傅遠新淡淡地笑。“那邊宿舍退了,昨晚隨便找間汽車旅館休息。至於行李,早打包寄上來了。晚上有空,幫我整理?”他隨口問。
  “那有什麼問題。”黃柏毅真答應了。“那宥箴你呢?你有排到宿舍嗎?”
  “有,我有排到。”
  “那就好。走吧,吃飯了!”他吆喝一聲,又問:“請你們吃員工餐廳,會不會太寒酸?不過牛肉麵真的不錯。”
  “我們這種工作,能正常時間吃飯就該偷笑了吧,還挑嗎?”傅遠新音量不大,和黃柏毅並著肩走。
  “也對啦,像年底結案時,常常沒時間好好吃頓飯,有時忙得我恨不得肚子有條拉鍊,餓了拉鍊拉下來,食物全部倒進胃裡就好。”
  跟在後頭的林宥箴抿著唇笑。她看著前頭那兩人,柏毅學長側著臉說話,表情還是那麼生動,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目光只停留在他側臉一秒,她不由自主將視線移向他身側的傅遠新。
  她知道的。其實他方才是在幫她解圍吧,所以才開口說他餓了。這是在回報她更早前,幫他阻斷柏毅學長那番觸及學姐的談話的事嗎?
  “林宥箴,走快點,慢吞吞的像什麼。”黃柏毅見她未跟上,返身過來拉住她。“告訴你,吃飯動作要快一點,餐廳一到用餐時間,人多得跟什麼似的,連學生也跑來參一腳,不早點下去,沒位子讓你坐咧。”
  “不是可以外帶嗎?我在新北檢,常常都是買回辦公室吃。”她雖跟上他們腳步,但姿態仍不疾不徐。
  “現場吃比較好吃吧,也比較方便不是嗎?像牛肉麵那個,包上來就不好吃了,要在那邊吃才有勁。”
  “當然是這樣的,不過,我覺得我能夠在用餐時間吃飯,就很高興了。”遇上內外勤時,狀況不一,哪時能用餐沒個准;就算一般開庭日,有時也會因案件較複雜,無法預料下庭時間。這樣不定時吃飯的工作環境,她已不敢多奢求。
  “你這是在複製遠新的話嗎?”黃柏毅翻了個白眼。
  她呆了呆,才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真與傅遠新說過的雷同;下意識就去看他,他目光正好落在她面上,眼裡略有笑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步入員工餐廳時,果然座無虛席,黃柏毅道:“我去看看還有沒有空桌。”話說完,丟下兩人。
  對看一眼,無話,畢竟兩人不熟,片刻,傅遠新主動開口:“你一直都在偵查組?”
  “是啊,還沒機會到公訴組。”她點點頭。“學長呢?”
  “也是。”他看她一眼,又問:“你訓練所的指導老師是?”
  “李芬玉老師,她現在在高檢署。”
  他微訝。“這麼巧……”
  “學長該不會也是李芬玉老師帶出來的?”她看著他的表情問。
  “是,她是我的指導老師。”他沉靜的目光裡有一點笑意。
  “真的啊?”她禁不住揚聲,面露歡喜。“好巧。這樣的話,我--”
  “喂!你們,跟我來。”黃柏毅繞回來,領著他們又往裡頭走,各自點餐挑菜色後,在一張四人座的桌前停下。“這是禮股的柯檢,這是義股的郭檢,剛剛跟他們打過招呼,可以讓我們擠一擠。”為雙方介紹後,拉來一張椅子,在桌子另一側坐了下來。
  “剛聽柏毅說你們都是?大的?”柯檢說話時看了看那兩張新面孔,納悶的表情。“奇怪,我在學校時怎麼沒印象見過你們?”
  黃柏毅翻個白眼,問:“我說學長,你司法官哪期的?”
  “三十四期。”
  “還好意思說你沒見過他們,你知不知道宥箴哪期的?她五開頭的。這樣一算,差幾歲啊,在學校可能遇上嗎?”
  “五開頭?”郭檢訝聲,“這麼年輕。五十一還五十二?”
  “我五十期的。”林宥箴微微笑著,問:“前輩也是?大的?”
  “NONO,我不是,柯檢才是。也別叫前輩,太生疏,自在一點就好。”
  “現在年輕人愈來愈厲害,年紀輕輕就成了司法官。”柯檢眯著眼睛笑。
  “我上次看分析,這幾年考上司法官的平均年齡大約二十七歲,我記得我那一期平均年齡三十二歲。”郭檢笑一下,說:“看到你們,才覺得自己老了。”
  “快別這麼說,我們年輕歸年輕,但論經驗,還是柯檢和郭檢豐富,所以不能這樣比啦。”黃柏毅嘴裡咬著牛肉塊,又道:“對了,剛剛你們在討論什麼?我好像聽見什麼怪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09:55

第四章

  “我內勤咩。早上送來一個現行犯,在便利商店偷一個麵包和一個集點送的變形金剛公仔,店員發現打算報警,犯嫌就從身上拿出刀子,還好當時有其他客人上前幫忙制伏嫌犯。”郭檢說話時一雙筷子揮舞著。
  “偷麵包還偷公仔?是沒錢吃飯,剛好又是變形金剛粉絲嗎?”黃柏毅吸了口麵條,揚聲問。
  “不是。身上有錢,近五千元。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生活很辛苦,每個月兩萬八的薪水,房租就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還助學貸款,還要給父母、要吃飯、要買日常生活用品,有時候還入不敷出,所以想進牢裡吃免錢飯。”
  “這幾年類似的案子沒少過,其實都是在逃避自己的人生。”傅遠新聽了聽,淡淡地做出評論。
  “就是!他以為只要關進去,就什麼煩惱什麼壓力都沒了嗎?貸款就不用還了嗎?真不知道哪來的觀念。”黃柏毅不以為然地說完,又追問:“那到底為什麼要偷公仔?”
  “模仿犯案。”郭檢看了他們一眼,接著說:“去年不是有一個明視記者被襲擊,但財物什麼都沒損失的案子嗎?”
  見三位後輩面面相覷,他開口說:“就發生在內湖,嫌犯有留下一個蘋果麵包和一個無敵鐵金剛公仔的那個案子啊。”
  黃柏毅想了一會,一臉恍悟。“你是說,我們署裡負責偵辦的那個案子?”
  “就是那一件。是哪一股負責的你還有印象嗎?”
  “案子那麼多,要記起來實在不容易,我確定是分在我們辦公室裡啦,但不確定是溫股還是學股。”黃柏毅說話時看著傅遠新與林宥箴。“你們可能要看一下你們桌上那些卷證。”
  “你們說的,是不是雨夜犯案,凶嫌穿黑色連身雨衣?”傅遠新對這起案子有些印象。案發後,曾引起網友討論。倒不是手法奇特,而是在被害人身邊留下麵包和公仔這兩物引人疑竇。
  “就是那件。”郭檢接著說:“早上送進來那個,就是想模仿那個雨衣怪客。問他理由,他居然說他知道偷竊罪不重,所以模仿犯案看能不能被誤認他是雨衣怪客,然後加重刑責。”
  黃柏毅哈哈笑,滔滔說著:“這年頭怪人怪事特別多,居然還想加重刑責。像我手中有一件縱火的……”
  旁邊女孩好安靜。傅遠新遲未聽見她聲音,側眸看她,她低著眼簾小口小口吃著飯;她不像他認識的大部分女性一樣蓄長髮,圓形層次的短髮顯得很可愛天真,額上浮貼著輕薄柔軟的劉海,有那麼點外國小孩的風格。
  自助餐的菜不合她口味嗎?他看她吃得慢,不禁低問:“是不是這裡的菜吃不習慣?還是去點碗牛肉麵?”
  林宥箴抬眼,才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怕打擾另三人的談話,她低聲說:“不是,菜很好吃,是我牙齒有點不舒服。”
  “嗯?”餐廳內人聲鼎沸,他未聽清,只微將臉龐朝她靠近。
  她湊唇過去,輕道:“牙不舒服。”
  他稍愣,半斂了眼,看向她的唇,她順著他目光,發現他盯著自己的唇,心思有些浮動,下意識抿了抿唇。
  那微抿的唇瓣,讓他回神。他問:“糖吃太多?”
  她微瞠美目看他。他以為她蛀牙?不禁就笑了笑,說:“我應該是火氣大,牙齦有些腫脹,吃東西會覺得不大舒服。”老毛病了,要是熬個幾天夜,火氣就冒了上來。
  “沒去給醫生看?”他吃著菜,挽起袖子的手臂仍浮顯青筋。
  她目光從他臂上慢慢挪至他乾淨的側面,說:“沒有。晚點用優碘漱口水漱漱口,應該可以改善一點。”
  “怕看牙醫?”他側眸過來,眼裡浮蕩笑意。
  她悶了幾秒,才勉強承認:“是有一點……好啦,我很怕牙醫。”
  他噙著很淡的笑意,徐聲道:“我也不喜歡牙醫,所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她有點意外,慢了一會,才微微笑著。“原來學長也不喜歡牙醫。”
  “應該很少人會喜歡牙醫。”他唇角含笑,側臉線條很溫柔。
  “說得也是。”她笑一下,手機在這刻響了起來;擱下碗筷,她拿起手機,一見螢幕上的顯示,面露欣喜,“小弟!”
  她垂了眼,一手掩在話機旁,似是怕打擾他人。彼端不知說了什麼,她燦燦笑開,唇邊捺了兩個小漩渦。
  他盯著那兩個梨渦,想著,這安靜的小女生笑起來還真有點可愛。
  闔上卷宗,林宥箴轉了一下脖頸,目光移動間,覷見時鐘顯示時間都七點多了。前手留下的案件近三百,這麼多卷宗資料實難一口氣消化。她下午費了些時間,將案件分類,想不到尚未完成所有案件,一眨眼都七點多了。
  側首看著另兩張已熄燈的辦公桌,他們離開前有和她打招呼,遠新學長要回宿舍整理行李,柏毅學長跟著去幫忙,她想她也該回去整理才是,昨日已先將寄來的行李搬進宿舍,但那一整箱的物品都還沒拆箱。
  關了燈,她拎起包包,機車騎出地檢署時,才想到晚餐問題,思索一會,她決定買些較柔軟的麵包和蛋糕就好,在一間烘培坊,挑了一袋麵包,回到宿舍大樓,剛過八點。
  步出電梯時,恰與隔壁座電梯上來的人遇上,她微瞠美目,訝聲“學長?”
  “到底是叫哪個學長?”黃柏毅見她一臉訝然表情,實在逗趣,忍不住抬手揉亂她一頭可愛短髮。
  “兩位學長”她摸摸發,順順被弄亂的髮型,“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黃柏毅反問,
  “因為我--”倏然明白了,遂睜大了眼,看著傅遠新。
  他懂她眼神祇微笑,“第幾個巧合了?”
  “不是吧?你也住這樓?”黃柏毅看看兩人,也懂了。
  “我就住這裡,”她晃晃手中鑰匙串,朝著屋子方向走去,“你們才剛到嗎?”
  “東西整理一半,先去吃飯,”黃柏毅站在傅遠新身側。
  “你吃過了嗎?”傅遠新停步時,才發現她宿舍是她對門那間,他站在自家門前看她。
  “我去買了麵包和蛋糕”她晃晃手中提袋。
  “那是你的晚餐”傅遠新掏出鑰匙,手裡也有一個塑膠提袋。
  “對啊,就覺得……”她笑了一下,“麵包比較軟”
  “還牙疼啊?”黃柏毅拿過傅遠新手裡的袋子,走了過去,“喏,給你。”
  “什麼?”她看著紅白相間的塑膠袋,愣愣的。
  “椰子水,退退水”她接過,黃柏毅才又說:“遠新找了幾家水果行才買到的,本來想打電話給你,問你住哪一樓,再拿過去給你,想不到這麼巧,你就住她對門”
  她呆了呆,回神時,欲尋那人身影,只來得及看見對門他已進屋的身影’
  她調回目光,微微一笑。“謝謝”
  “我就說呀,在男人堆裡工作很棒是吧?上火還有人幫你買椰子水降降火。”
  林宥箴笑一下,打開門鎖,問:“學長進來坐嗎?”
  “我要過去幫遠新整理,晚點有時間再過來。”說話時,黃柏毅從微敞的門縫往內看。“你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0:05

第五章

  “昨天啊,不過我也還沒整理,裡頭一堆紙箱,學長住哪層?”
  “我住家裡,我又不像你們都外地來的”說罷,他轉身回對面。
  “晚點見”
  她應一聲,反身打算關門時,對面大門開著,他們現在討論傢俱擺放,接著就看他們推移著客廳的長椅、
  看了一會,她掩上門,她將椰子水放進冰箱,倒了杯鮮奶,一面咬著麵包,一面拆開紙盒,把物品取出擺在該擺放的地方,這裡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黃柏毅的聲音時不時透過門板傳了進來。他棒著馬克杯喝鮮奶時,還聽見他哈哈哈的朗笑聲--像遠新學長那樣安靜的人,息能把柏毅學長逗得哈哈大笑呢?
  她又咬了一口麵包配一口鮮奶,感覺牙齦還是脹脹痛痛的,她咀嚼得很慢,猶豫著是不是要去找牙醫洗個牙時,門鈴響了起來。
  放下杯子,頰邊還鼓著一口未咽下的麵包,她開了門,隨即聽見門外男人哇哇嚷著,“林宥箴你實在很沒警覺心,有人按門鈴,你怎麼能開?你不是應該先確認對方身份嗎?萬一遇上惡徒,你怎麼辦?”她怔怔看著面前說話的黃柏毅,道:“因為你有說會過來,我想應該是你”
  “如果不是我呢?”
  “但是是你沒錯啊。”而且這裡是檢察官的宿舍大樓,那是隨便一個外人就進的來的。
  “……”黃柏毅眼珠子快瞪出來。
  “不是趕著回家?”黃柏毅走了過來,提醒著。
  “哦對,”黃柏毅看著林宥箴“我家人找,得回去了,下次有空再來參觀你宿舍,走啦。”
  傅遠新目光從離開的那道背影收回來,看著前面女子,唇邊有圈乳白色,再見她頰邊鼓著,手裡還拿著可沒幾口的麵包,樣子帶了點孩子氣的可愛,他看了眼她面前的麵包,問:“晚餐還沒吃完?”
  “嗯,”她用力點了一下頭。快速咀嚼了“幾下,口裡食物吞咽後,才又開口,:“邊吃邊整理,學長那邊都好了?”
  “還沒,先把今天用的上的用品整理出來,其他的慢慢來”
  她點點頭,無語,只直看著他,心裡想的是,他是過來閒聊,還是有正事?
  “這裡……”傅遠新盯著她的唇,指尖指著自己的唇緣。
  她不明所以,幾秒後才懂得了他的意思,抬手抹過唇緣。見到指尖上的淡白色,有點尷尬。
  “我是來問問看,你這邊有沒有拖把可以借?我那邊宿舍退了後,想著拖把也髒了,乾脆就扔了,忘了這邊也得買新的”話才說完,她一轉身走到前頭空間不大的陽臺去到來拖把。
  “這裡,你用吧,不用急著還”
  傅遠新接過時,看著他的唇。“好點沒?”
  她愣了半秒,才明白他意思,她搖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有”
  “椰子水喝了嗎?”
  “啊,我打算吃飽再喝的,還放在冰箱裡,”
  “要真的不行,還是得去看牙醫。”
  她點頭,“我知道,”
  “那我先回去了,”
  見他要走,她忽喊住他,“學長”他回身時,她微笑道:“那個椰子水,謝謝。”
  其實他沒什麼特別心思,他只是想著他曾經在他與張子潔吵架時借了雨傘給他們,知道椰子水能退火,便買了給她,算是還個人情。
  “沒什麼,那……]他停了幾秒,對她伸長空著的手,微微笑開,“新同事,新鄰居,以後請多指教”
  她想了一下,探出手,輕握住他手掌,“學長,請多指教、”
  收回手時,她只是想學長的手好溫暖。
  剛調任過來,尚未訂庭期,兩人這兩天皆忙著整理手中卷宗。
  林宥箴看著卷宗夾裡附上的照片,再看看筆錄,“柏毅學長,上次你們說的雨夜怪客。是不是留下蘋果麵包和無敵鐵金剛公仔?”
  “對呀,”辦公桌隔板不高,黃柏毅看了過去,仍能看見她脖頸以上,見她微低臉。像在翻看什麼,他問:“那案子在你手上?”
  “對,剛剛才翻到,上次吃飯時聽你們說起這個案子,有留下印象”
  “那件新聞你不知道?”傅遠新也在看卷宗,他停下工作,偏首望向右側辦公桌
  林宥箴抬首,臉蛋朝左方偏去,目光在他眼鏡上停留幾秒,看著他說?“我其實很少看新聞,也沒時間看報紙,有時候我知道的案件,都是同事間傳開的。”她笑一下,“我不太相信記者,總覺得新聞的真實性令我懷疑,但是我現在要處理記者的案子,感覺有點微妙。”
  “雖然媒體不可信,不過還是要留意新聞,有時候也能從中學習一些偵辦經驗。”傅遠新不緊不慢的說著,姿態柔和,像在指導學生,“好比幾個月前咖啡店雙屍命案過程中是不是有什麼缺失,這個都可以拿來提醒自己面對工作時的態度。”
  她想了想,緩緩笑開,“嗯,學長的話很有道理。”
  “你要穿被害人來問話嗎?”黃柏毅問了問。
  她看看筆錄資料,搖首說:“暫時沒這個打算,傳來問了,我相信內容也差不多,而且被害人。而且讓被害人再次回想案發經過,我怕他心裡會有陰影。”
  “你們女生說考慮的,就是比我們男生細膩,要換著是我另外幾個這案子,我--”話未竟,電話響起,黃柏毅看看表,應了幾聲後,隨即掛斷。他收拾著桌面,怨道。“剛剛才想說都要中午了,一大早沒接到電話,今天應該就這麼平靜度過了吧,還想說等等要約你們去餐廳吃牛肉麵,想不到連午飯都沒得吃,得先出去相驗。”
  “柏毅學長很愛這牛肉麵?”林宥箴看著他抓了他辦公桌後衣帽架上的襯衫和西褲,只覺疑惑。
  “員工餐廳最好吃的就是牛肉麵啊,而且昨晚幫遠新整理他宿舍,他說了要請我吃飯的”傅遠新人桌後走出朝傅遠新泡了一下眼,“欠著,明天還”
  傅遠新笑。“那有什麼問題”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林宥箴納悶的開口:“為什麼他要帶衣服出去?”就算要帶也是那件法袍吧,但外勤並不需要法袍啊。
  “之前聽他抱怨過一次外勤遇上的是腐屍,那天穿出去的衣服怎麼洗都有味道,最後只能報廢,所以他有備一套外勤穿的衣褲,”
  “你也有一套相驗時候穿的?”她側首看著他
  “有,輪值外勤才穿”隔板雖不高,能見著她五官,但他還是稍退椅子,直接看向她,“你沒有嗎?”
  他搖首。“沒有,不過。我外勤時穿的衣服會挑比較不容易沾氣味的,像冬天時,外勤就不穿毛衣,這是之前在司訓所時一個老師教的”
  他沒說話,只看著她,她納悶時,他忽指著唇角,問:“有沒有好一點?”
  “有”她點頭,彎起眼睛笑,“昨天喝了椰子水,還用優碘漱口水,早上起來就感覺有好一點,好像沒有那麼腫了”
  “如果能早點下班,你還是去給醫生看一下就比較好”
  “其實這是老毛病,我只要連續熬夜和壓力比較大,就會這樣,有時小感冒也會這樣。牙醫每次都說一樣的話,要早點睡呀,不要熬夜呀,放輕鬆啊,那些話我都會背了,不過真的很難做到不熬夜,除非離開這個環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0:15

第六章

  她仿著醫生說話的表情挺有趣,傅遠新噙著淡笑,說:“聽起來似乎是你體質的關係”
  她猛點頭,“醫生也這樣說過”
  “檢座,公文”辦公室門板響了兩聲,替代役男推門進來
  林宥箴拿了職章在收文簿上一蓋,抬首時,只見役男直盯著她瞧。他納悶的開口,“還有事嗎?”
  “沒有,只是這個辦公室之前都是男生,連配股書記官也都男的,我們私下就在說這件辦公室陽氣很旺,現在總算有女生了”
  “所以……”林宥箴想了一下,微笑說,“這裡終於有陰氣了?”
  “哈哈,不是啦,就是覺得有女生還不錯,而且是年輕漂亮的女生”役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著收文簿和其他公文離開。
  她不以為忤,只笑了笑,快速看過公文後,把心思拉回到卷宗上頭。看過完整資料和筆錄,她好像明白了為何這個犯案人會被戲稱為雨夜怪客。
  案發在雨勢滂沱的深夜,嫌犯用疑似鈍器的物品襲擊被害人,採用的是正面攻擊,但未有致使傷口只在現場留下一個裝有一塊蘋果麵包的夾鏈袋,以及一個金剛公仔。
  沒有拿走被害人財物,也未危害,只傷害未致死,是警告嗎?但被害人筆錄上強調自己未與人結怨,也對蘋果麵包和公仔無感,身邊親友未有有人特別鍾愛這兩樣,如果被害人沒有隱瞞,嫌犯的動機是什麼?
  “學長,你還記得那件雨夜怪客的報導嗎?”
  “等我一下”傅遠新未看她,雙目直盯螢幕,一會時間過後。才起身走向他,“你說雨夜怪客?”
  “嗯,”她抬首看著他,對上他鏡片後的目光。“我看筆錄,被害人說他未與人結仇,不認識嫌犯現場也沒有找到任何嫌犯留下的指紋,而且嫌犯似乎未使用交通工具。無法跟車追人。目前我看到的證據就這麼少?難道這案子要繼續躺在案卷櫃?”
  “我看一下”他低下脖頸,看著卷宗夾裡的資料,被害人稱是下班後由電視臺走出不久,身後有人喊他名字,他才回身,一個長條棒狀硬物迎面而來,根本搞不清楚被什麼東西的就昏了。
  報案人以為發生命案,警方到現。才發現滿臉是血的被害人仍有氣息,送醫急救後,僅腦震盪,面上的血液只是鼻腔出血並無大礙,
  雖未鬧出人命,也不能放著案子不管,只不過監視器因大雨而致影像不清晰,嫌犯又穿著黑色口罩式雨衣,僅一雙帶有眼鏡的眼睛外露,要如何輯凶?
  “那時候媒體報導的內容與筆錄相差無幾,因為嫌犯動手前曾喊被害人名字,這證明他是在確認身份,所以在我看來,這案子並不像隨機犯案,被害人若真的不認識嫌犯。也有可能是說唆使犯案”
  他看著筆錄,神情專注,眉宇微微蹙起,“像這種被害人堅持自己不曾得罪過人,交友情況也蠻單純的情況,要找到嫌犯並不是容那麼容易。除非出現新新證據”他指著照片,又道:“倒是這個公仔和麵包曾引起網友討論,有人說是不是推理電影看太多想挑戰警方的能力,還有網友說也許麵包裡有什麼密碼還是要預告下一次犯案時機地點”
  他說到最後。嘴唇牽起弧度笑著,十分斯文,她盯著他乾淨的側面,說:“我剛剛在想,是不是只想給被害人一個警告,也許被害人有什麼把柄落在嫌犯手中,所以被害人也有所隱瞞?”
  “當然有這個可能,所以我也是想,嫌犯無意致人於死,警告成分居多”他看向她,鏡片後的目光透著暖意
  她成了檢察官以來,因為尚年輕,資歷很淺,常在工作場合裡遇上對她抱有質疑態度的男性。從幾乎以男人為主的司法員警,再到當事人,皆對她的能力存疑,他也曾遇到過要請司法員警找證據,對方當面反駁她的情況。
  像學長這樣子會分神過來看她偵辦的案件,再給予意見的情況甚少。這樣的一個人,學姐為什麼要放棄,也許感情這種事情唯有當事人才清楚。
  “我臉上有什麼?”見她直盯他臉瞧,傅遠新微微笑著。
  她回神,臉頰慢慢浮現暖意,“沒有,只是看你今天戴眼鏡,你有近視?”
  他頷首。“有,平時戴隱形眼鏡,昨天晚睡,今天早上眼睛戴不上,就戴一般眼鏡了”
  “因為我好像第一次看你戴眼鏡,有點好奇”
  他笑,“你沒近視嗎?”
  “沒有”林宥箴搖首,笑說:“我視力很好。”
  “不容易,法律系有讀不完的書,你還能保持。”
  “所以呀!我這樣是不是顯得很不認真”
  他靜靜地笑,“我只會覺得你的視力讓人羡慕,帶眼鏡其實很麻煩,運動,洗澡和喝熱湯等,沒有一樣方便,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近……等我一下],手機響了,他回座,看著桌上的手機。接通時,聽聞熟悉的嗓音,他足足愣了好幾秒,接電話前瞄了一眼螢幕,未顯示號碼,他不以為意,沒想過是她,“我在忙”
  很冷漠的口氣,林宥箴不禁看向他,他方才柔軟的眉梢眼角此刻只余冷厲。
  “就算不用開偵查庭,我也還有別的事要忙,你有話請說,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什麼?]他沉默一會,諷笑一聲,“你認為我跟你還有什麼好說?”
  是學姐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那種電話是子潔學姐打來的,他們之間原來還有聯絡?
  結束通話時,傅遠新看著便條紙上自己方才寫下的地址,那是一間餐廳,巧的是就在宿舍附近,電話中的她約了他,去?不去?
  他閉眼細思,展眸時,笑了一下,帶點自嘲的意味。他想,何必再讓她影響自己的情緒與生活?去或不去很重要嗎?也許工作一忙轉身便忘了這個邀約。
  他長舒口氣,將注意力拉回工作上頭。
  “你們是做一休一嗎?”餐廳內,林宥箴坐在角落,手中叉子卷落著麵條,隨即送進嘴裡,心裡不禁讚歎這盤義大利面的美味,
  “不是,我們輪班的,有兩班,一般是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那一班是晚上七點到隔天早上七點”對座的林博勳挖著焗烤飯,一口接一口,
  “一天工作林宥箴傅遠新小時?好辛苦”她看著自家小弟,心裡微微心疼。
  “待遇好嗎?”
  “三萬二算好還是不好?我也不知道,反正能養活自己就是了”林博勳對上她目光,說:“你也很辛苦啊,約了你好幾次,今天才成功和你吃上飯”
  每次約定好了,她不是得留下來加班,就是開庭時間延長
  “這個工作本來就是這樣,所以今天能比較早離開辦公室,我都覺得是撿到了。”她擱下他叉子,雙手剝著蝦,把蝦肉放進林博勳的深盤裡
  “姐,你自己吃就好了,我這裡還有這麼多飯,你這麼忙,吃營養點。”他說著就要將蝦肉移回她盤裡。
  “別跟我客氣,只是一隻蝦子,你才是要多吃點,我看你國中以後好像都只長升高不長肉。”她擦擦手繼續進食。
  “男生太胖也不好看”
  “會注重身材……”林宥箴看著他,探究的問:“你有女朋友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0:28

第七章

  林博勳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啊,我才高中畢業,又只是個保全,哪有女生會喜歡?現在的女生都喜歡高帥富,就算有人喜歡我,我也養不起”
  林宥箴盯著她吃飯的樣子,猶豫著該不該開口,她知道他一定會拒絕,但她真心希望她好,斟酌後,她緩緩地說:“小弟,要不要繼續讀書?我可以--”
  “我不要你的錢,你只要記得還有我這個弟弟就好了,我可以養活自己,你不要擔心”他埋頭吃飯,似乎有些不高興。
  “我們難得能一起吃飯,別跟我生氣嘛。”她微微低下臉,小心翼翼的說
  林博勳放下餐具,沒什麼表情看著他,“我沒跟你生氣,只是覺得今天我這樣的生活並不是你造成的,爸當初就不該拋下你媽和你,他也不想想自己都結婚了還搞什麼外遇。自以為遇上真愛,結果他得到了什麼?”
  “你……”她抿抿唇,低問:“阿姨,她一直沒跟你聯絡?”
  “她會跟我聯絡?太陽打西邊出來吧,像他這種眼裡只有金錢的人,生下我也不過是利用我的到爸的財產,怎麼可能會來看我,搞不好已經忘了她生過我這個兒子,所以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他忽然傾身,嚴肅的看著她。
  “姐,萬一以後她老了沒人養了來找我,我不養她的話,她搞不好會告我遺棄,到時你可要幫我”
  林宥箴想了想,有些為難,“雖然他後來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但總是生了你,她永遠是你媽”
  “媽?媽了個逼呀,”他忍不住翻白眼
  她被逗笑,“我跟你說真的,你別開玩笑。”
  “我也跟你說真的,沒開玩笑,那種媽媽我一點都不想要。”他無奈地歎口氣,說:“拜託,你是檢察官耶,你難道沒遇到那種小時候拋家棄子,老了才要人家養,最好鬧到法庭的案例嗎?你應該看的比我多吧。這樣子你還以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我當然見過,也不是認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是覺得,爸都走了這麼多年了,你除了阿姨也沒什麼親人,如果能和阿姨修復感情,那--”
  “我的親人就是你,沒有別的了”
  不是不知道林博勳有多固執,但勸說失敗,她還是感到有些沮喪
  “我們難得出來吃一次飯,要談這麼嚴肅悲傷的話題嗎?很影響食欲的”林博勳重握湯匙,挖飯吃著,“你現在調來士檢,有比較輕鬆麼?”
  “差不多,前手留下來案件近黃柏毅00件”
  “哇,臺灣犯罪率這麼高啊,一個檢察官要怎麼辦這麼多案子?”
  她喝著附餐的水果茶,說:“也有些是交通意外的,不全是犯罪,那樣就太可怕了”
  “檢察官大人,問你喔,將來哪天要是我犯了罪,你會不會法外施恩?”
  林博勳帶著笑容,玩笑的口吻
  她瞪他一眼,“什麼都可以開玩笑,這個不能玩笑,犯罪是不對的”
  “我當然知道不對,就好奇問問嘛,看你會不會大義來親還是護短”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他篤定說完,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間。”
  她扭開水龍頭,仔細清洗剛剛剝過蝦殼的雙手,一旁廁所裡頭傳來沖水聲,他不以為忤,關了水龍頭,抽紙巾擦手時,與剛才廁所推門而出的身影對上目光,兩人均是一愣。
  “學姐”她訝聲
  “好巧,居然在這裡碰到你”張子潔依然光鮮亮麗,只是眼眶微紅。
  “有陣子沒見到學姐了,你也來吃飯嗎?”
  “跟遠新約了吃飯”張子潔洗著手,從鏡子裡看她。
  “原來是跟學長有約,難怪我看他今天特別早下班”他們複合了?
  張子潔一愣,關了水龍頭,與她一道離開。“你跟他同辦公室?”
  “對呀,這次的調動跟他是同單位”
  站子潔瞄瞄她,問:“你們這次有調動?”
  “有的,這次調動不少人”
  “現在在哪?”
  “士檢,學長沒說嗎?”她有些納悶
  張子潔笑容苦澀,“沒有,他連調任了也沒告訴我。”
  她張了張嘴,總覺得該說點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
  “下次一起吃飯”張子潔換上笑容,在一張桌前停了下來。
  “好啊。”她停步點頭,才後覺的發現桌前的身影,愣了半秒,對那人頷首含笑,“學長”
  “你也來吃飯?”傅遠新起身,看著她問。
  “嗯,”她看了看兩人,微笑的說:“那不打擾學長和學姐了”
  回到位子,林博勳面前的深盤已空,正喝著冰咖啡。他看她一眼,說:“外面下雨了,看雨勢還不想你剛剛怎麼來的?”
  幾天前,氣象臺預報這兩天有秋台靠近,看外頭雨勢,這秋台不容小覷。
  林宥箴看向窗外,雨像用倒的,“我走過來的”離開地檢,他把車騎回騎回宿舍,想著難得早下班,又整日坐辦公室,走路運動一下
  “走過來?你從士林走到內湖?”林博勳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喝光剩下的水果茶,“我從宿舍過來的,宿舍在內湖,離這並不遠。”
  “士林地檢署的宿舍在內湖?”林博勳瞪大眼,訝聲問。
  她好笑的看著他,“你表情也太豐富太誇張了,平時有偷學演技吧,跟哪位明星學的?”
  “我只是覺得意外,還以為宿舍都應該在工作場所附近”他看看窗外
  “雨這麼大,你有帶傘嗎?”
  “沒有,我出門是雖有起風,但感覺天氣還不錯,想不到突然就下這麼大的雨”
  林博勳頻頻望向窗外,若有所思,林宥箴想了想,說:“你有事的話,先走沒關係,我在這裡等雨停。”
  “但這雨勢好像沒有這麼快停,我怕越晚雨越大,你要等到颱風走嗎?”
  “不會這麼誇張。颱風應該也沒那麼快進來,我記得早上看天氣說預計晚上八點才會發佈陸上警報”她拿了帳單拎起包包“走吧”
  結了賬,走到餐廳外頭,才發現風勢也不小,一陣一陣。林博勳瞪著風雨,說:“我看你還是搭小黃回去好了。我去外面叫車,請司機開進來載你”
  “可是這樣太麻煩司機了”餐廳位於小巷內,也不知道好不好回轉。
  “哪裡麻煩了,又不是不給這個車錢,我--”
  “宥箴”已步出餐廳的傅遠新先看著面前男女,心裡揣測及他們的關係。
  林宥箴側過臉,有點意外的表情,“學長”
  “這是你男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張子潔站在傅遠新身側,兩人外型看上去仍是如此匹配
  “男朋友?”林博勳看看張子潔,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為是,我跟你認識嗎?你又知道我是他的誰了?”
  見張子潔神色難看,還勉強掛著笑容,林宥箴睞來了林博勳一眼,責怪的口氣說:“別這樣說話,她是我學姐,現在是律師,這位是我學長,跟我同辦公室的檢察官。”
  林博勳不以為然的眼神,“原來是律師,難怪說話的嘴臉特別討厭”
  他撇撇嘴,看著林宥箴說,“我用沒有亂倫的癖好,幹嘛把我跟你湊對?”
  林宥箴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弟說話就是這樣,請學姐不要跟他計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0:44

第八章

  “原來是你弟,是我比較不對,我不應該沒問清楚”張子潔看著林宥箴
  邀約著:“等等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們四個可以--”
  傅遠新出聲,打斷了她。“開始有風雨了,你先回去吧,開車小心。”
  “沒關係,我今晚沒什麼事”她目光殷切的看著他。
  傅遠新只是高開目光,轉向林宥箴,問:“你騎車來的?”
  “走過來的”林宥箴偷覷一眼張子潔,不免感慨,看學姐似乎對學長還有情意,那麼當初為什麼要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
  他看著落下的雨水,問她:“打算走回去?”
  “她是有這麼打算啊,我跟她說我幫她叫部小黃進來載她,她又覺得麻煩來司機”林博勳代應了幾句
  “你打算怎麼離開?”傅遠新問話時,目光快速的在林博勳身上打量一回,纖瘦的體態與她相似,五官較她立體,也因為如此,倒讓她的眉眼顯得柔軟秀氣
  “我騎車”林博勳瞧瞧面前男人,長得還蠻有他的緣,“還是你要送我姐?她宿舍在這附近而已”
  傅遠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也住宿舍”
  “這麼剛好,那就麻煩你順便送她回去”林博勳笑嘻嘻,掏出機車鑰匙,說:“姐,我先走了。”
  “你要淋雨騎車?”林宥箴微揚嗓
  “我有雨衣啦,在座墊下”
  “我看他應該不用你太擔心,”傅遠新看著她,交代一聲,“我去開車,你在這等著。”
  她看看他快步走入雨幕的身影,身側忽傳來幽幽一句:“遠新對你很不錯。”
  她一愣,偏首看張子潔,學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斟酌著該怎麼回應時,又聽見她說:“沒什麼,我要回去了,有空再約”
  林宥箴錯愕地看著步入雨中的背影,想著學姐方才的話。然後後覺得想她怕被誤會什麼?在學姐和另一個男人曖昧的時候就已失去學長了,不是嗎?
  即使他把車開到餐廳門口,但從餐廳到上車的距離,她仍是淋了些雨
  “用面紙擦一下”傅遠新遞過一盒面子給她。
  “謝謝”林宥箴抽了幾張面紙擦著臉,她發現他幾乎濕透,精短的黑髮上還有雨珠“你不擦嗎?”
  “擦過臉了,其他的回去再整理,還好宿舍不遠,不至於感冒。”
  “夏天淋點雨,其實也蠻消暑。”
  “小心禿頭”他噙著微笑,轉動了方向盤。
  “所以等等回到宿舍,要趕緊洗--”
  她目光落在車窗外,見到走在路旁那熟悉的身影時。怔然數秒,學姐淋著雨,打算去哪裡?
  忽然沒了聲音,傅遠新側眸過來,見她望著車窗外,他隨即看向後視鏡,從後擋風玻璃覷見那身影,他只在那身影上停留一秒便調回目光,看著前頭,專注開車。
  他原意願與張子潔再有交集。若不是她說她要歸還當初他跟她求婚的戒指,他也想著乾脆借此機會跟她表明自己不可能與她複合,他根本不會答應這個約會,他以為她應該提的起放的下,既然有更好的選擇,他也祝福她,怎會曉得今晚這個約會她帶了這麼多心思。
  她道歉,對他認錯,她說她不該一時迷惑,對她同事有了感覺,她說她發現她仍然無法忘懷倆人十年的感情……
  他接受她的道歉,但不接受她後來的提議——複合。
  非他無情,實是因為他全心的付出換來她腳踏兩條船的對待,即使他能做到原諒,也無法保證日後他不會因此而對她的感情存有質疑,兩人之間若存在著不確定如何長久?
  他看了身側女孩一眼,想著,她大概覺得他很殘忍吧。
  “她開車來的,應該是要走去她停車的地方”傅遠新目視前方,淡聲說。
  林宥箴愣認了兩秒,才明白他意思,她看向他,開口想說點什麼,又發現自己沒立場說話,別人的感情,其實與她無關,她何必多事。
  “跟她分手半年了,你應該在聚會時聽過。”
  她靜了幾秒,應聲:“我知道,有聽其他學長姐說過”
  “她只是約我出來,還我當初跟她求婚時的戒指,我沒跟她複合”
  這是……在跟她解釋嗎?她靜了一瞬,說:“但是我看的出來,學姐對你還是有感情的。”
  傅遠新嘲弄的笑了笑,“那種已不夠誠懇的感情,無法讓我感動,珍惜。”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學姐方才的眼神和姿態,她有些不舍。
  “大概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在此吧,女生似乎能原諒出軌的感情,有時看新聞,哪個政客、男星出軌,妻子和女友總會原諒,但我無法認同我的對象有感情不忠的行為”
  他說話的樣子稍顯嚴肅,她盯著他側顏,問:“你有大男子主義?”
  他倏然失笑,看了她一眼,才反問,“你認為要求專一是大男子主義?”
  “不是,是你的口氣和表情會讓我覺得你可能是這樣的人。”
  “大男子主義……說的應該是那些允許自己在外風流,但要求女人只能以他為主的男人”稍頓,他低低地補上一句,“我不是。”
  她怔怔看他,看過他對學姐溫柔的一面。他多情繾綣的眼神,她沒想過。
  原來他不愛了時,會對對方有那麼冷漠的態度。
  “你弟幾年級了?”話鋒一轉,他不再提張子潔。
  “他畢業了,現在在做保全。”
  “看上去沒幾歲”
  她笑了一下,“他不喜歡讀書,高中沒畢業就決定往上讀了。”
  “保全的作息似乎比較不正常,他沒想過往自己專長方面發展?”
  “他喜歡雕刻,而且雕的很棒,不過臺灣似乎沒什麼發展的空間,而且雕刻本身就比較冷門。”
  他點點頭,“所以你家人都住臺北?”
  “不是,家人在台中”想了想,她說:“我爸媽都是中部人。他們離婚後,我媽帶我回外婆家,我弟是我爸第二個老婆生的,他高中讀北部學校。從那時起他一直都住在臺北,因為我爸生病過世後,我弟身邊也沒什麼親友,他覺得在哪都可以生活。”
  “他母親呢?”
  “不知道,我弟小學時,他媽媽就離家出走,他很久沒見過他媽了。”
  宿舍就在前頭,傅遠新放緩車速,打了方向燈,慢慢朝右側靠近。“我看你們感情似乎很好,不是同個母親,這樣很難得。”
  她想了想,說:“也許是因為沒住在一起,所以每次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
  “也要你們投緣,有的人是沒住在一起,反而更生疏”,他把車停在宿舍大門口,道:“到了。下車吧”
  林宥箴解開安全帶,看看外頭,問:“你車要停在門口?”
  “我要去找車位,你先下車。”
  “這樣的話,你要淋雨走回來?”
  “後車廂有雨傘,不過我身上已經這樣了,不差再淋一次,”他指指身上半濕的襯衫。
  她看了過去,一眼就看見他變得透明的雪白襯衫下有件背心式內衣,那件內衣因為是白色的,也變得有些透明,他身體的線條,在衣下隱隱約約。像瞧見了不該看的,她轉開目光,兩頰浮暖,“那我先上樓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0:55

第九章

  他未細想是自己半透明的衣衫在她眼裡是何風景,也不知她此刻心思,只叮嚀著:“上去先洗頭洗澡,早點休息。”
  “我知道,學長也早點休息”手握上車門把。正要推開車門,他開了口。
  “明天要是有風雨,我送你上班吧,你騎車危險。”
  麻煩人家接送不是她的作風,但若有風雨,騎車確實危險,她想了下,點頭應聲:“好,我下車了,學長晚安。”
  打開車門,快步奔進大樓,步入電梯時,她對著鏡子稍整理半濕的發,腦海裡忽然躍出車上男人那透明衣衫下的身體線條,她耳根一熱,臉紅了。
  相驗室
  一名鑒識人員正以尖頭竹棒刮取死者指甲縫內的微物跡證
  “死者高彥,灣視新聞部記者,黃柏毅7歲,身份證件記者證等等都完整,財務應該也沒有損失,我們到現場時,發現他衣服內鼓起,翻開一看,是這個”第五分局小隊長示意一旁偵查佐,後者隨即取來了被裝在透明塑袋子裡的證物。
  傅遠新側首,是一個被裝在夾鏈袋裡的蘋果麵包,還有金剛公仔,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雨夜怪客]:去年的案子尚未破,兇手再次犯案了嗎?
  “通知家屬指認了嗎?”傅遠新戴上手套,拿過證物,看著袋子裡頭的公仔,兇手是乎對蘋果麵包與無敵鐵金剛情有獨鍾,在現場刻意留下這兩物的用意是什麼?還有兩名受害者都是記者,是對記者特別討厭嗎??
  “有,不過家人都在南部,趕到這裡可能需要點時間。”
  “哪裡發現死者的?”他把證物還回。
  “灣視附近,昨晚整夜都在下雨,陳屍處幾乎沒有什麼血跡了”
  “現場封鎖了嗎?”血跡被雨水沖走,但陳屍處地面也許會有血跡滲入或殘留
  “有,等風雨小了,鑒識科會過來采證。”
  他微微皺著眉,再問:“監視器畫面調了嗎?
  “正在調,不過昨晚那種風雨,畫面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辨認。”
  不止昨晚,現在外頭也是風雨交加,警方才會將遺體移至殯儀館。傅遠新相信這是殺手兇手的手法。利用夜深,利用大雨,增加他們偵辦的難度。
  “鼻樑看起來是斷了。”法醫厚重的眼鏡後那雙細眼正仔細端詳死者。
  傅遠新上前兩步,聽法醫的說明。
  “鼻樑上有平行淤青,死者生前因是受到某種棒狀物攻擊,手臂的淤青可能是被攻擊後有回擊或掙扎,兇手才會按壓住他手臂,造成這裡出現皮痕”
  法醫公式化的口吻,兩手觸碰著屍體,言面不改色。
  傅遠新將面前的大體從頭至腳看了個仔細,“似乎沒什麼明顯外傷?”
  法醫沒有回應,只撐開死者眼簾,他看了看,發出疑惑聲,隨即拿了小夾子在死者右下眼瞼處輕夾起碎片。
  “這個是……”法醫抬臂,藉著死白的燈光,看著那一小片,挪了挪鏡架。一會兒細眯起眼,一會又睜大眼,“到底是什麼?難道是眼屎?”
  眼屎?傅遠新驚疑地看著法醫。
  “啊哈哈哈哈,我開玩笑,放輕鬆點,”法醫晃了晃手中夾子,“你看得出來這是什麼嗎?”
  傅遠新湊近看了看,猜測道:“會是死者被攻擊時,兇器上有什麼東西剝落,進入死者眼中?”
  “有可能啊,而且這看起來蠻像油漆斑塊……”法醫招來鑒識人員。
  “哎,把這個帶回去驗”
  翻了翻其他部位,法醫才回答方才的問題,“目前看來,除了鼻樑上面和手臂上的瘀傷之外,沒其他外傷,看他鼻腔有褐色血液。有可能是被打斷,鼻腔裡大量出血,血液倒流進喉嚨窒息而死不過這也不排除藥物致死,建議解剖,才能厘清死因。”
  窒息而死……如果是這個原因才造成死者死亡,那麼兇手一開始並未有致人於死的意圖?
  回到辦公室時,傅遠新見林宥箴不在位置上,他問:“宥箴不在?”
  黃柏毅從螢幕後探出頭“她開庭呀,你有事找她?”
  “想跟她調卷證。”他松領帶,將外套與領帶掛上衣帽架,然後回到位子,利用等候警方送資料過來的時間處理其他案件。
  “跟她調卷證?”黃柏毅納悶,想來幾秒,問:“你剛剛出去驗的那一件,不會跟她手中的案件有關吧?”
  “我懷疑是同個兇手”
  “什麼案子?”
  傅遠新翻著明日開庭資料,頭也未抬,“雨夜怪客。”
  “他又犯案啦?”黃柏毅揚聲問
  “我懷疑是他,現在等警方調監視器出來,”他抬起臉,看著同事,“死者是灣視記者,陳屍的地方就在灣視附近,身上證件財務沒有遺失,但是--”
  “等等!你剛才說陳屍處,鬧出人命了?”
  傅遠新點頭,“死者身上有蘋果麵包和無敵鐵金剛公仔”
  “又是蘋果麵包和公仔?”黃柏毅驚訝,想了想,問:“是不是模仿犯案,上次郭檢不是才遇到一個模仿雨夜怪客的案子?”
  “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前後兩者被害人都是記者,剛剛相驗。法醫懷疑是鼻腔出血倒流,才造成窒息死亡。所以我懷疑是同一人犯案,因為前一案件被害人僅受傷,這能證明也許兇手無意鬧出人命。”
  “是跟記者有仇?還是很討厭記者?”
  傅遠新點頭,“我也這麼猜過,不過……”他輕笑了一下,“討厭記者的人,好像還不少。”
  黃柏毅嘖了一聲,“不說誰,我就是其中之一。先不說他們的學歷什麼的,但起碼在追新聞是有點同理心行不行?反正我只要想到現在記者的素質……”。
  他搖頭,忽憶起什麼,問道:“你有在臉書看到家族的聚會通知嗎?”
  “沒有,最近下班都在整理宿舍,沒時間登入”他低垂眉眼,翻看卷宗。
  “你好像兩次沒參加了,這次總該出現吧?”
  傅遠新靜了一瞬,道:“你應該知道我原則。”
  “她沒回復說她會參加”不指名道姓,但彼此心知肚明。
  “上次聚會她也沒說她會參加,後來不是出現了?”他在臉書看見那次聚會的照片中有張子潔。
  黃柏毅不說話,只盯著他瞧一會兒時間。他納悶的口氣,“我說傅遠新,我怎麼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昨晚不是跟人家約會吃飯嗎?”
  他錯愕迎視,“約會?”
  “不是麼?子潔都把照片貼在她個人臉書上了,底下一堆學長姐恭喜你們咧。”
  “什麼照片?”
  “你在翻菜單的照片,她就貼了你點餐的照片,寫著你們正在晚餐約會當中,還貼了一個愛心呢?”
  傅遠新大概猜到是何情況了,八成他在翻菜單未留意時偷拍了他的照片,再上傳臉書,這麼做用意何在?能抹滅她用情不專的事實嗎?
  “有吃飯,沒有約會”稍久,他低低開口:“我不喜歡解釋感情這種事,但也不希望大家被誤導,是她要還我東西,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我跟她約會了。”
  “這是挽回手法嗎?”黃柏毅說著說著就笑出聲,“不是我要嫌,子潔的手法也太粗糙了,虧她還是律師,怎麼就想不出更有誠意的挽回方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1:07

第十章

  傅遠新微一扯唇,道:“我沒想要複合,無論她怎麼做,分手是事實,聚會我不會參加。”
  那你難道要因為她一個人就跟其他學長姐斷了往來。
  “當然不是,只是昨晚吃飯時,她確實提了複合的事,我不想再和她有接觸的機會。”
  “要讓她死心,你不會趕快交一個,她就會知道你的心真的不在她身上了,她以前在班上一向就很自信,大概自信過了頭,以為你非她不可,才會找上小王,其實有時候我們私下也會說你對她太好了,什麼都讓著她,她你讓習慣了,他就變得自以為是。
  真是自己太讓著她了嗎?細細想來,似是如此,以往有了不愉快,即使是她較理虧,他仍是讓著她,是否真因為他沒堅持立場,才讓她以為他什麼事都能由著她,他也曾經對她處理事情的態度不認同,卻不曾開口提醒,只因為他認為身為男性,該對她多點包容才是,是否就是這樣的性子,讓她認定他什麼都能包容,感情走到這樣的地步,或許並非全是張子潔的錯,他或許也該當起責任。
  見他不說話,黃柏毅緊張起來,“別誤會,我們可不是在你背後說你壞話,只是真覺得你對子潔太縱容了。”
  傅遠新笑一下,不以為杵,“我知道,你別緊張。”
  “那聚會你去還是不去?”
  他稍思考,道:“我會考--”
  “報告檢座”一道男聲響起。
  “請進,”黃柏毅揚聲
  進門的是稍早在殯儀館相驗時的檢查佐,他看了看兩位檢察官,直接走向傅遠新,“報告檢府,這是調出來的監視器畫面。”檢查佐恭敬地遞上照片。
  傅遠新接過,一張又一張的看過,有兇手出現路邊的畫面,也有動手行兇的畫面,“黑色雨衣雨帽,還有口罩……壯碩的身材……真是雨夜怪客?”
  聞聲,黃柏毅好奇的湊了過來。他看了看照片,“好像真的是同個兇手。不過他只露出眼睛,也有可能是另一個人”
  “照片就這些?”傅遠新抬眼看著檢查佐
  “這是最靠近命案現場的監視器拍下的,附近的監視器還在調畫面,隊長讓我先把這個送來。”
  傅遠新只是低下頭,再次細看照片。風雨交加的深夜中,影像果然不清晰,開他了一會,又問:“這是哪裡拍到的畫面?”
  “灣視前那條馬路”
  “他家鎖到了嗎?”
  “已經指認過,確定是高燕彥,現在還在我們局裡接受訊問。”
  傅遠新點點頭,道:“如果有新的畫面,再麻煩你連家屬筆錄一道送過來,辛苦了。”見對方轉身正要離開,他忽問,“還沒請問怎麼稱呼?”
  “哦,我姓遊,游泳那個遊,局裡同仁都叫我小游”小遊同仁笑了一下
  “好,小遊,路上小心”傅遠新淡淡頷首。
  小遊才出辦公室,剛下偵查庭的林宥箴隨後進來,她看了眼那偵察佐的背影,才掩上辦公室門,“是哪個派出所的?”
  “是第五分局的”傅遠新看著她,黑色鑲紫邊的法袍罩在她身上,顯得她身形頓嬌小,“他拿物證過來”
  “昨晚發生的,好像是雨夜怪客犯的案”黃柏毅回座,一邊補充說明。
  “雨夜怪客?”正在脫法袍的林宥箴訝然。睜圓了眼,問道:“確定了?”
  “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是同一人犯案,只是懷疑”傅遠新看著她,只見她將法袍用衣架撐起,掛上角落衣帽架,她似是0很熱,隨手抽了幾張面紙按壓額頭與鼻子兩側
  “犯案手法相同嗎?”她將面紙扔進垃圾桶。順手在檔案櫃抽充了本卷宗
  “是,不過這次的被害人沒那麼幸運,發現時已經死亡,”
  她從翻閱的卷宗裡抬眼抬臉看他,“死了?”
  “我開庭了,你們慢慢討論”黃柏毅接了法警室打進來,告知被告以到的訊息,抓了法袍,匆匆離開辦公室。
  傅遠新應了聲,重新看下她,“身上沒什麼致命性的外傷,也許兇手無意鬧出人命,只是因為死者血液倒流喉嚨,才造成窒息死亡。”
  他拿起桌上照片,走向她,“你看這是兇手行兇畫面,他握著兇器直接就攻擊鼻樑”照片中可看到兇手握著疑似木棒之類的兇器在死者面上揮,可惜畫面太暗,看不清是何種兇器
  “死者倒地後,可能有掙劄,所以兇手坐到他身上,用腿的力量壓制死者雙手;屍體上,也看到手臂有輕微瘀傷。”
  林宥箴看著他手中照片,疑惑地回:“沒有殺人的意圖,但壓制死者,這表示他是不想讓死者離開,可是他也沒有綁人的舉動,那…”她像陷入沉思,輕蹙眉心的樣子有幾分嚴肅,模樣專注不已。
  他順著她低垂的長睫往下看,她皛尖上還有一點□珠,不禁就問:“你很熱?”
  “熱。”她飛快看他一眼,目光重回照片。“雖然還在下雨,可是從偵查庭走回來的路上還是覺得很悶,大概是因為剛剛開庭時被被告氣炸的關係。”
  這種夏未初秋的九月底,即使有颱風來攪局,氣溫仍不低,穿著法袍更悶,加上情緒有些激動,她從方才便一直感覺自己的背上一片汗濕。
  “什麼案子可以讓你氣炸?”他突然對她生氣的樣子有了探究的心思。
  “網路恐嚇。玩線上遊戲起爭執,恐嚇要找告訴人的家人報復,殺光他們全家。”她微拾下巴,看著他。“學長,你看我。”
  “什麼?”他莫名其妙。
  “你看我的臉。”她睜圓了眼,靜候他反應。
  他納悶地將她的五官打量一回,贊許道:“很可愛。”
  林宥箴愣半秒,耳根熱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這音思。我是要問你,我看起來很不像檢察官嗎?”
  她咬了下嘴唇,有點不認同的口吻:“因為被告叢頭至屋都是輕蔑的態度。他看到我時,還很驚訝,問我是不是坐錯位子?每問他問題,就回我一句‘女?懂仕麼’,還叫我回家餵奶。
  許多偵查佐都會對男檢察官抱有只會坐在辦公室發號施令的刻板印象了,女檢座被質疑能力絕非新鮮事。“你在這個崗位,第一次遇到因為性別和資歷,而被瞧不起的狀況?”
  “不。警方那邊會質疑我能力,被告我也遇過,只是剛才那個被告情況比較嚴重,重複好幾次要我回家喝奶,聽來特別不舒服。”
  “你想,為了線上遊戲可以恐嚇要殺光對方全家,表示是個情緒波動大,甚至不理性的人,那樣的性子,如果待你有禮,那才可怕”
  “就是覺得很不受尊重。雖然知道不用在意,但是在那個氣氛下,問不出話還被那種態度對待,火氣就一直上來。”
  “火氣就一直上來?”他好笑地瞄她一眼,盯向她的唇,“難怪牙痛。”
  “已經好了……”順著他目光,她知道他看著她的唇,她有點不自在,把注意力拉回案子上,指著方才看的那張照片,道:“這個兇手,有沒有可能在和死者說話?例如整告?”
  照片是兇手的背影,坐在死者身上,微傾身,那樣子像在對死者說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1:20

第十一章

  “我猜應該是在放蘋果麵包和公仔。”傅遠新有不同的想法。
  “放蘋果麵包和公仔?”放東西需要坐在死者身上?
  “警方是在死者衣服內找到麵包和公仔,我想兇手是因為昨?風雨較大,東西放旁邊可能被風雨破壞,才會塞在死者的衣服裡。
  她低首看自己手中那價舊案資料和照片。“兩個被害人都是記者,這可以推測兇手有特定物件,但是在案發現場留蘋果麵包和金剛公仔…”記者、麵包、公仔,她怎麼想都無法將這三樣湊在一塊,但一定有原因吧?
  她再擬神細思,想著,被害人都是記者,兇手留下蘋果麵包和公仔。蘋果麵包和公仔……蘋果麵包、蘋果麵包?為什麼不是紅豆麵包不是菠羅麵包,而是蘋果麵包?
  她忽然瞠大眼。“蘋果麵包會是兇手在暗示,他下手物件是記者?”
  傅遠新想起某水果日報,點點頭。“似平說得通。”
  “蘋果麵包代表受害人,那麼金剛公仔……是指兇手自己?在小朋友的卡通世界裡,金剛大部分都是象徵正義的化身。”
  “所以是像你們女生喜歡的美少女戰士那樣,要代替月亮懲罰你?”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代替月亮懲罰你”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就是有那麼點違和感,滑稽好笑。
  林宥箴憋笑,點頭說:“我是這意思沒錯。兇手也許因為某些因素特別仇視記者,但被害人與他無仇恨,所以他沒有致人於死的意圖,純粹想發洩他的不滿,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
  他同意她的說法。“非典型犯罪,也許有反社會人格,或是精神官能症。可能曾遇過無法調解的挫折,又缺少身邊親友的關懷與支持,所以認知上出了□題。”
  “有這種人格的疑犯應該會再次犯案。”她甚有默契地接了話。
  傅遠新沉吟了會,道:“我先去跟襄閱報告,請他提醒一下媒體記者留意自身安全。”他抓了掛在衣帽架上的領帶和外套,正確迅速地將胞前兩顆衣扣扣上,再系上領帶,整理好儀容,才離開辦公室。
  學長好像很不喜歡領帶,她發現他每日進辦公室後,第—件事是松領帶,接著解開兩顆鈕扣,再將長袖挽起,但只要出辦公室,無訟是開庭、開會或是向長官報告,甚至如今天他輪值外勤需外出相驗,他都會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才踏出辦公室。
  是個注重形象的男人,也是個懂得尊重的男人,她這麼想。
  下午外出相驗一件因大雨造成路面積水,騎土未留意路況,人車摔入大水溝中因而不幸溺斃的死者,家屬趕至殯儀館認屍時,悲痛欲絕,難以接受怎麼會因為去速食店上班,送個外賣就失去寶貴生命。
  不說家屬難接受,他也想,為什麼風雨天服務業者仍得冒著風雨上下班?
  不能有個彈性的空間?速食店和便利店上班的大部分是學生工讀居多,幾乎以機車代步,颱風天大眾交通工具都可能停駛了,速食店外送人員和便利商店工讀生難道不是人生父母養?
  市政府、勞工局呼籲歸呼籲,但尚未有強制力,業者未必照辦。像這樣出事了,就算民事訴訟,最重也只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併科十五萬元罰金。
  人命一條,就這樣而已?
  傅遠新心微沉地踏入辦公室,目光不經意一側,他愣了愣。
  “你……”他看了幾秒,只覺好笑。
  傍晚較涼,林宥箴關了空調,開著辦公室門工作,卻沒料到讓他一進來就撞見自己正在咬開餅乾包裝袋的樣子。
  “我肚子餓,開餅乾吃”她做壞事被抓到的孩子,放下餅乾,很尷尬地說:“就是覺得用咬的比較方便……”說得很心虛,臉蛋微紅。
  他站在她辦公桌前含著笑意看她。“看來你火氣不大時,牙齒應該很利,能當剪刀用。”
  她臉脹得通紅。“就、就習慣了。”
  他一手滑進褲袋,一臉理的表情,“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媽也喜歡這樣開餅乾,不是用牙齒咬開,就是兩手往兩側一扯,好幾次把餅千灑得一地都是。每次提醒她有剪刀,她總說還要拿剪刀很麻煩”
  “……”她尷尬得不得了,剛剛自己咬袋子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吧?像歐巴桑嗎?她站起身,拿起餅乾遞到他面前。“這個很好吃。”
  “你吃就好”他搖首笑。
  “你不喜歡零食嗎?這個真的好吃,是古早味的,別家便利商店沒有,小七才有。”她晃晃手中鹽味奶油餅千,忽低首翻抽屜,找出另兩包。“還是你梖吃冬筍餅?方抉酥?”
  “沒跟你客氣,你吃就好。?點要吃飯了,我不習慣飯前吃零食。”他回到辦公桌後,脫下外套和領帶。“柏毅下班了?”
  他去公局他手上的子要開專案會議,他有說不進辦公室了。”她咬著餅乾,目光落在他背影,不知不覺就打量起他的身材。他腿長,腰窄,身板很清瘦,但是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又是那麼結實……啊,怎麼就注意起他身材了?
  “那不約他了。等等下班我們一起去吃晚餐?”掛好外套,未聽見回應,他回身凝視,就見她傻坐著,不知在想什麼。“怎麼了?”
  “啊?喔,沒什麼。”她回神,將打量他身材的目光收回。
  “下班一起吃飯?”他側首看她
  林宥箴有些意外他的邀約。她咽下餅乾,才說:“沒辦法,我今?輪值婦幼,早上搭你車來上班時忘了跟你說,所以你忙完了先走沒關係。”
  “我外勤,也不可能太早離開。”他開電腦,準備開始辦公。他輪外勤,她輪婦幼,倒也有伴
  他笑一下,接過餅乾,卻只拿了兩個。“這樣就好,我還不餓。”他還她餅乾時,又道:“我跟主任討論過,他意思是你那件雨夜怪客的案子並過來給我,可能要麻煩你整理相天資料給我”
  她的被害?僅輕傷,他的被害人死亡,當然是她的小案併入他的大案,對幹案子換手偵辦,她不以為忤,只抽了紙擦雙手,說:“我現在整理給你。”
  “沒關係,你餅乾吃完,有空再整理就好”
  “不能等到有空,檢察官很少有空不是嗎?”她俏皮地笑了一下,起身至櫃子前抽出卷宗,“而且,兇手有再犯案的可能,能快一點找到兇手是最好的。”
  傅遠新微轉椅子,目光落在她側面上。她微低頸項,露出後頲美麗的線條,她神情看上去柔軟、乖靜,這樣的女子擺在專櫃前、擺在咖啡館或是書店、教室講臺,都會是很柔和適切的畫面,是何原因讓她跑來當檢察官?
  “你當初怎麼會想要考司法官?”他低著聲音問。
  她側眸看他一眼,笑了笑。“我本來是想當員警的,不過我家人反對,因為誓察有危險性,我也不想他們擔心,最後選了法律系,實習時,覺得檢察官的工作滿有挑戰性,而且沒有點社會歷練就任法官,我對自己不大有自信,很怕成了人家說的娃娃法官,所以趁年輕就先叢檢察官開始。有一定歷練了,將來哪天或許就會申請轉任法官也說不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1:29

第十二章

  “你想當員警?”他有些意外。
  “對,交通警察。”她走了過來。“我有個很疼我的阿姨,她是出車禍意外離開的。對方違規逆向,我那年才國二,當時對方沒有一句道歉,也不認錯,堅持是為了閃避突然沖出的小狗,雖然被依過失致死起訴,不過我覺得臺灣的交通真的很糟糕。像我常遇到明明是要右轉,但是車卻是從左道突然轉過來,或是不打方向燈就轉的……很多很多,所以我以前一直想當交通警察。
  傅遠新看她幾秒,噙著笑。“我剛認識你時,鹹覺你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想不到你的志願和你外在形象相差甚遠。”
  “是嗎?”她笑了一下,把手中資料放他桌上。“這個是我手中關幹雨夜怪客所有的資料和照片。”
  他翻開照片,與他手中的照片做比對,忽道:“兩個公仔一模一樣。”
  原要回座,林宥箴停步,微低首看著昭片。“這種公仔,外面容易買到嗎?我覺得像是夜市玩具攤就能買到的。這樣就難從公仔追出購買人了。”
  傅遠新想了想,想:“這種公仔夜市確實不少如鋼鐵人、美國隊長,蜘蛛人,或是變開金剛,再不然就是饅頭人、海綿寶寶這類的,無敵鐵金剛的話好像不常看到,畢竟這年代的孩子看的不是無敵鐵多剛。”
  “所以要買到無敵鐵金剛的公仔比較不容易?”
  “我不確定,我早過了收集公仔的年紀。”他思考一會,又道:“也許晚點下班後我該去夜市逛逛,瞭解一下。”
  “如果夜市不容易買到,應該有可能是叢網路購買的,也許可以找店家詢問購買者資料。”
  “我暫時沒打算從這裡查,太費時,也可能打草驚蛇。目前監視器畫面還沒調全,等調全之後再打算,也許裡頭會有新線索。”似呼應他的話,分局的遊偵查佐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板
  明白他們可能要討論案情,林宥箴回座,才打算處理稍早前的開庭數椐,法警踏進辦公室,交給她一份案件通報單。她看了看通報單內容,還未消化整起事件發生過程,只聽法警大哥說:“林檢,人在談話室了。”
  “啊?”她抬首,有些納悶地看著法警。“什麼人?”
  “被害人母親和被害人,社工和婦幼的女警也在。””
  她一愕,倏然起身。“你說,人現在都在談話室?”
  “我知道不合程式,應該先通知你,讓你安排時間,不過小妹妹的媽媽好像一直拜託社工和婦幼隊的,說希望今天一定要讓檢察官知道這個案子,她不希望女兒再受到傷害,所以社工才帶她們過來”
  “我知道了”她拿了通報單和社工的評估紀錄,步至一樓溫馨訟話室。
  談話室空間不算寬敞,暖色調的皮沙發和米黃粉刷的牆面,令人如置身自家客廳。林宥箴與女警、社工和媽媽簡單對話後,看著被害人。
  五歲的小女孩,才升中班,紮著雙馬尾,雙手緊抱母親睡身,小鹿般的眼睛裡藏了點戒備:她偷偷看林宥箴一眼,立即轉頭,幾秒鐘後,再偷偷看她一眼,又馬上低頭
  小女生在研究自己。林宥箴微微地笑著,她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妹妹,吃過晚餐了嗎?”
  小女生縮了一下,搖搖頭。
  “會餓嗎?想不想吃什麼?阿姨去買好不好?”這年紀應該喜歡麥當勞
  “兒童餐好不好?送玩具哦”
  抬臉看了下母親,得到允許,小女生才看著她,弱聲說:“我可以吃蛋塔嗎?還有卡啦雞腿堡和柳植汁。”
  “是肯德基嗎?”她首次遇上這麼小的被害人,心裡也有些忐忑,擔心用詞不當,造成二度傷害。
  小女生露出甜笑,點頭說:“對,肯德基。”
  “那……”林宥箴看著角落擺放的洋娃娃和偵訊娃娃,輕聲開口:“阿姨現在去買,你跟媽媽在這裡等我。那邊有洋娃娃可以玩,等我回來,就有肯德基可以吃了,好嗎”
  “好。謝謝阿姨。”
  軟軟的聲音,聽了心都軟,她起身,尚未開口,社工先出聲:“檢座,還是我去買就好,你可以先用這段時間瞭解一下事情經過。”
  “我看她很緊張,讓她先在這裡玩一下,心情放鬆了,我比較好問話。”
  她沒接受社工的建議,小跑步回辦公室,心裡盤算著跟遠新學長借一下車子,他應該會答應吧?
  正要進辦公室,卻一頭撞上正要走出的身影,她退了步,尚未反應過來,手被對方拉住,穩她身子。“跑這麼快?”傅遠新的聲音叢上方飄來。
  “啊。”她看看他,發現他衣著端整,遂問:“學長要下班了?”
  “?點。我先去買?餐,等等分局那邊還會送監畫面討來。”他瞧著她,疑惑回:“我剛剛看法警來找你,仕麼狀況?”
  “送減述程式案件的通報單給我。”她臉色有些沉。“才五歲的小妹妹,現在就在談話室,我怕她餓,想先買晚餐讓她吃。但他要用車,她是不是要問一下書記官有無交通工具借她?
  傅遠新自然記得她早上是搭他的車過來,便問:“你沒交通工具,出去買不方便,我幫你買吧。五歲小妹……兒童餐好嗎?”
  默契讓她眼一亮。“她有說她想吃肯德基的蛋塔、雞眼堡,還有柳橙汁汁”
  他點頭。“等等幫你送過去溫馨室。你呢?跟孩子—樣吃速食嗎?還是想吃別的?我都要出去一趟了,你千萬別客氣”
  她想了想,也不做作。“既然這樣,就麻煩學長幫我買一份套餐,除了生肉之外,什麼餐都可以,飲料要去冰咖啡,謝謝。”
  她笑一下,越過他,鑽進力公室把抽屈裡的餅乾找出來後,再次回到溫馨談話室。小女生和母親坐在沙發上玩著洋娃娃,情緒似是還不錯。
  見狀,她未走近,與小女生保持幾步距離,輕道:“妹妹,有個叔叔幫我們去買肯德基了,等等就回來,阿姨這裡有餅乾,你如果餓了,就拆開來吃,好嗎?”
  “好。”小女生滑下沙發,走近林宥箴,接過餅乾抱在手裡。“阿姨謝謝。”轉身爬上沙發,晃著兩腿。
  真是好的開始。林宥箴推來椅子,在小女生對面坐了下來,小心而溫和地開口:“妹妹,阿姨問你,你跟誰住在一起?”
  “阿公阿嬤,還有阿嬸。”小女生把玩著餅乾袋,眼神垂著。
  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可以想見這孩子多怕那個人,否則為何漏掉了?
  “只有這些人嗎?還有沒有其它人?”
  “…”不回答。
  林宥箴思考一會,換個方式:“?妹,阿姨想去你家找你玩,你要不要跟阿姨介紹你的家人?”
  小女生抬起小鹿般的雙眼,考慮一會,才說:“家裡還有壞阿叔。”
  “壞阿叔…”她看了看在案子進到地檢署前,社工先陪同至醫院所做的驗傷報告。她再問:“是不是跟白雪公主裡的巫婆一樣,手上有毒蘋果?”
  “不是。壞阿叔才沒有蘋果,他都是拿那個……那個、那個……嗯…”
  想了好一陣,才說:“啊,我想起來了以前我看過阿嬤都拿那個洗我的奶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1:42

第十三章

  奶瓶刷?她震愕。“他拿那個做什麼,你知道嗎?”
  “洗澡。阿叔幫我洗澡。”
  洗澡?驗傷報告指出女童下體紅腫破皮,難道是用奶瓶刷?“你都是阿叔幫你洗澡嗎?”
  小女生不答,兩眼直盯著餅乾。林宥箴微低臉,伸出手心,“想吃對不對?阿姨幫你打開。”
  重新拿回已打開包裝的餅乾,往嘴裡連塞了三塊,才心滿意足地開口:
  “以前都阿嬤幫我啦,現在我中班了啊,我就自己洗,阿那個阿叔就說我洗不淨,屁屁會臭臭,同學就會不喜歡我,然後他就說他要幫我洗。”
  “你喜歡阿叔幫你洗澡嗎?”
  “我才不喜歡!”以搖頭和重音表示她內心的抗拒。“阿叔每次幫我冼澡,都用我屁屁,我跟他說好痛,不想給他洗,他就說下次看到我媽咪,要跟她說我不乖,那媽咪以後就不會來看我了。”
  以見不著母親來恐嚇這麼幼小的孩子,直是最惡劣、卻也最有用的方式
  “所以你就讓阿叔幫你洗?”
  “嗯啊,不然我就看不到媽咪了。”說完,天真地吃著餅乾。
  女童母親似是意外孩子居然是因為掃心見不到自己,而被脅迫成了叔叔的目標,眼眶滲出淚來。
  林宥箴看著孩子乾淨的臉蛋,想著,當初監護權荇在媽媽那裡,這樣的傷害是否就能避?“妹妹,阿叔每天郫你洗嗎?”
  “沒有哇,有時候換我幫他洗。”
  林宥箴與孩子母親、社工莫不瞪大眼,幾平同號表情,就連製作筆錄的女警也睜圓了眼珠子,同看著孩子。
  “阿叔叫你幫他洗嗎?”稍久的沉默後,林宥箴開口,音色微悶。
  “嗯啊。然後我有跟阿嬤講,說阿叔都會幫我洗澡,把我屁屁還有尿尿的地方用得好痛,阿嬤就說我亂講話,還叫我不能講給別?聽。”
  所以,孩子的奶奶知情,但因為侵犯者是自己的兒子,於是犧牲孫女?孫女難道就不是兒子的女兒?林宥箴呵口氣,稍緩情緒,再問:“除了阿嬤,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啦。阿嬤就叫我不能亂進,不然媽咪就不愛我了。”
  又是利用孩子怕失去母親的心理來造成孩子的恐懼。“妹妹,能不能告訴阿姨,你怎麼幫阿叔洗澡?”
  “阿叔就把他自己的褲子脫桌,問我他的小雞雞有沒有大,還說要用我的嘴巴幫他洗,才洗得乾淨。”小女生忽然左右張望,然後放下餅乾,從沙發旁的方桌上抱走男偵訊娃娃,扯下男娃娃的褲子,把男娃娃下體部位往自己嘴上貼。她動作熟練,似是早習慣這樣的動作。“阿叔都站著,然後叫我張開嘴巴,就把他小雞雞塞到我嘴巴…”
  至此,孩子的母親已哭出聲來,她雙手緊緊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不斷道歉:“對不起,媽媽應該早點發現的…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道歉的背後,于孩子是多大的不堪,對母親而言,又是多深的不舍?
  她知道這個母親需要點時間平復情緒,孩子也需要休息,她更覺得自己該緩一緩心裡的沉悶,她安靜開門,走到外頭呼吸點新鮮空氣她靠上牆面,微微闔眼。她不知道,在臺灣的某些角落還有多少孩子面對這樣的殘忍,好一點的,會有其他家屬,甚至學校老師發現,然後趕緊通報,讓孩子離開那樣的家庭,但運氣不好的,還要被脅迫多久?
  兒童受虐,受性侵的案件,未重傷,未出人命,不會有人夭切、不會有媒體報導,政府當然無感,性侵犯出出獄後再犯的機率也才會那麼高。她該怎麼幫裡面那個孩子?
  “你怎麼在這?訊問結束了?”傅遠新提著一袋速食店食物。他在長廊另一端,就見她立在溫馨室前,不知在想什麼。
  睜眼,還有點茫然,稍後,才回過神來。“學長。”她站直了身子。
  “是還沒開始,還是結束了?”他看一眼門板,垂眸看她,才發現她眼睫濕濕的。
  “問一半,媽媽在哭,我想讓她平復一下情緒。”
  “孩子呢?情緒穩定嗎?”
  “小朋友還好,給她開了一包餅乾吃,問什麼就答什麼。”
  “你拿進去給孩子吃吧,應該也餓了。”他看了看袋子裡的餐點,取出一個紙袋。“這個是小朋友的。”
  她接過,進溫馨室,一會時間,再度走出來,拉上門時,她輕道:“學長,謝謝你,還讓你跑這一趟”
  “沒什麼,孩子心理狀況要穩定比較重要,肯吃嗎”
  她笑一下,眼睛微微彎起。“很高興。我一進去她就掙脫媽媽懷抱,往我沖過來,問有沒有買到蛋塔。”
  “孩子高興就好。”他低眸瞧瞧她比方才稍好看一點的臉色,問:“情況很不好?”
  林宥箴張了張嘴,只是舒囗長氣。靜了一會,才慢慢開口:“這種事我覺得都不好。”稍頓,緩緩敘述整個案件過程。
  女孩的雙親離異,監護權在父親手上,父親在科技公司上班,上班時間長,孩子平日就由祖父母照顧,母親則每週前往探視。
  母親今日休假,帶孩子回自己住處,下午要把小孩送回前夫家之前,先幫孩孑洗澡。女孩很喜歡玩水,邊洗邊玩,相當快樂,但當母親洗到她下體時,孩子忽然躲著母親的手,還哭嚷著痛痛。
  母親一看,發現外陰有似是擦傷的傷痕,並且相當紅腫,問了孩子,孩子哭著說阿叔拿刷子用屁屁。
  阿叔是孩子的叔叔,婚前好吃懶做,婚後仍然不改其性,工作換過一個又一個,前幾年犯下性侵案,入監服刑,最近假釋,但因工作無著落,賦閑家中,靠老婆一份薪水養家。
  孩子的爺爺是筍農,上山工作時,家中就剩奶奶和叔叔;有時奶奶上市場買菜,待在家裡的孩子就由叔叔看顧著。叔叔見孩子年幼可欺,幾次趁家中無人,對她胄出魔掌,甚至奶奶在忙著張羅晚餐時,以幫孩子洗澡為由,侵害孩子。
  “如果不是今天媽媽幫孩子洗澡,發現她下體紅腫又破皮,真不知道妹妹要被欺負到什麼時候,”她微仰著驗,有些激動地看著他,“奶瓶刷,那個畜生用奶瓶刷!我光想像就知道會有多痛”
  傅遠新不知道她會有這麼激動的一面,直勾勾盯著她瞧,她發現了他注視自己的目光,臉腮—熱,說:“對不起,我好像太激動了。”
  他一聲輕笑,繞到她身側,與她同靠著牆面說話。“你很心疼妹妹吧?”
  “嗯,她才五歲。”林宥箴垂了眼簾,鞋尖劃著地板。“五歲根本會麼都不懂的年紀,卻要面臨這些……如果監護權在母親那邊,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未必。除了犯罪者,誰都心疼那樣的孩子吧。類似的案子其實聽太多、看太多,監護權在哪一方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他側首看她,語氣平淡:“通常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大多數是因為雙親離異,或母親未婚生子,似不管離婚或未婚生子,只要母親把孩子帶在身邊,又另交男友,她的孩子就成男友或是孩子繼父的發洩對象。記不記得前兩年一個兩歲男童被母親男友虐待至死,丟包在急診室的案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1:51

第十四章

  “是不是爸爸因毒品在服刑,媽媽也因為毒品被通緝,孩子交給媽媽當時的同居人照顧的那一個?”她記得孩子不到三歲,長得相當可愛,但死時全身是傷,十枚手指甲被拔光,身上還有煙蒂燙傷,鐵釘釘傷,後續新聞中也報導孩子被注射海洛因
  “那個孩子,是被母親同居人和他幾個友人淩虐至死的。當時孩子父親入監,奶奶和姑姑都以為媽媽會帶著孩子回娘家住,孩子可以受到妥善照顧;但媽媽有毒癮,認識了能提供毒品的藥頭,兩人進而同居;後來媽媽被通緝在逃,孩子就被幾個大男人玩死了。”
  他舒口氣,才又道:“有時候夫妻離婚,孩子的問題不只是監護權這麼簡單,不管跟哪一方,都有可能遇到這樣的事件,而我們這些外人,根本無法去種性侵或虐待的事件發生,宿命一點的說法,孩子命不好,才出生在那樣爸媽不負責的家庭;我們能為孩子做的,就是搜證、起訴,讓孩子不再受到威脅和侵害。”
  是,這種發生在某個角落、某個家庭裡頭的事,怎麼預防?難怪有人說,血緣是最可怕的暴力,因為誰都無法選擇爸媽。
  林宥箴?起眼,看著他,說:“雖然已經是減述案件了,但大概是我第一次訊問這麼小的孩子,總覺得有些壓力,我害怕再度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可不問,又無法厘清整個經過。”
  “沒辦法,這是必走的程式,若不這麼做,無法讓你口中的畜牲受到懲罰,孩子也可能再次受到他的傷害,我相信你可以掌握得很好。孩子不是都原意跟你說了嗎?”他音嗓徐徐,靜靜地看她。
  他眉眼溫柔,噙著很淡很斯文的微笑;這樣的目光,令她心跳微促,她低下眉眼,聲音變得有點軟:“就是會擔心妹妹以後的心理狀況。”
  “這個媽媽聽起來應該很堅強,也很勇敢,你可以跟她討論看看,聽聽看她的想法,再和社工討論。心理治療是一定要做,不討家人的態度,以及之後的教育方式也不能馬虎,雖然我始終相信家庭給予的關愛足夠,孩子會好起來的”
  她怔怔看他。學長這是在鼓勵她嗎?
  傅遠新笑了一下。“在這個工作裡,可以看盡人生百態,常常在下庭時,我會特別感謝自己擁有的一切;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母雙方的愛,有正當的工作,有健全的身體。雖非大富大貴,但生活順遂穩定,比起手上承辦過的案件告訴人或被告,我們擁有的實在已太多,沒什麼好埋怨了。”
  她慢慢彎起眼睛笑。“是啊,真的是這樣。”
  “檢座,要一一”溫罄室門忽被打玨,女整探出臉,見著還有其它人在,她放低了聲音:“妹妹吃飽了,要繼續了嗎?”
  “好,我馬上進去。”應了聲,她偏首看著男人。
  “快進去吧,別讓孩子久等,小孩子通常沒什麼等人的耐性。”
  “好”她點頭,手握上門把。
  “晚餐幫你放辦公桌,記得吃。”他微點頭,拎著袋子離開。
  推開門之前,林宥箴忽望向正要上樓的背影,微揚聲:“學長--”
  傅遠新停步,側著身子看她。
  她露出甜笑。“謝謝。”有他的鼓勵,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待整個訊問結束,回辦公室時,他人已不在,她往辦公椅一坐,正要取出他放她桌上的餐點,在咖啡杯下看見一張紙條,她抽了出來。
  明早幫你帶早餐傅遠新
  盯著那張紙條,只覺心裡湧出一點什麼,微微的甜。
  她把紙條按在心口,靠上椅背,想著學長對她似平直的很好。為什麼?難道他對她……忽然又坐正了身子,把紙條往抽屜—放,她棒住兩頰,有些懊惱一一啊,羞羞瞼!人家根本沒說什麼,怎麼就自作多情了?
  剛下庭,才回辦公室,收發室的辦事員跟了進來。“傅檢。”
  傅遠新正在松領帶,偏臉看見對方時,他略有疑惑,間:“有什麼事嗎?”收發室負責送公文與信件的工作皆有替代役男協助,少見正式職員親自過來。
  “送信給你啊。”辦事員走近他辦公桌
  “什麼信要這麼正式,出動你過來?”黃柏毅抬臉看了一下。
  “不是我正式,是他們都下班了,我剛要離開辦公室,發現漏了這封沒送,趕快送過來。”
  傅遠新看看時間,都五點二十了,他從辦事員手中接過信件。“謝謝。”
  “很香耶。”辦事員拉長脖子,八卦嘴臉。
  “嗯?”傅遠新看著上頭位址,沒什麼印象。
  “信封啊。”辦事員瞧瞧他英俊的臉,感覺心花怒放。署裡的男檢座要嘛年紀大,要嘛相貌普通,長相稍好一點的,一個在公訴組,有女友了,另一個在執行組,結婚了。至於偵查組,有同事說柏毅比較性格,但在她看來,還是面前這個風度翩翩的斯文型男最好看。
  她探究地問:“傅檢,你沒聞見信封上的香味嗎?信封還用粉紅色的,是你女朋友寄來的情書吧?”
  傅遠新愣了一下,細聞信封,真有香味。會是誰?張子潔?但地址和字跡不對……抱著疑惑的心思,他拿了美工刀劃開信封,兩張照片滑了出來。
  “哇!真漂亮!這就是你女朋友嗎?她做什麼的?”辦事員心碎,但面上還維持著風度
  讀著信的傳遠新只瞄一眼桌面上的照片,連拿起來看的意願也沒有。“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辦事員拿起照片看著。“不認識怎麼會寄照片給你?”
  “真不認識。”
  “什麼照片?我看我看!美女我最熟了。”黃□毅起身走來,抽走照片,看了看,讚賞的口氣。“喂,我說傳遠新,哪時認識這麼正的妹了?”
  直無奈。傅遠新閉了閉眼,展眸時,再次強調:“這個人我不認識。”
  “不認識人家幹嘛寫信來?我看是這個妹太漂亮,你捨不得曝光吧。”黃柏毅移了兩步,低首看著安靜看卷的林宥箴。“宥箴你看看,以你女性眼光,這女的美不美?”
  其實很想看,從辦事員□起是不是他女朋友寄來的情書時,她心神就不在卷證上,她不由得猜想,他交女友了?他放下與學姐那段了?他女朋友什麼模樣?一個又一個疑問冒出來,卻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去看照片。
  現在是柏毅學長拿過來給地她,她看看應該沒有關係吧?拍起臉,她看著黃柏毅手中照片,是個明豔動人的女子,她接過照片,再細看照片中的人物,女人眉目如畫,膚如凝脂,難怪柏毅學長稱讚是正妹。
  “遠新學長,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她盯著照片,道:“而且皮膚好白,眼睛也好大,她一一”照片被抽走,她抬下巴,愣愣看著抽照片的男人
  傅遠新總算願意正眼瞧照片,然後看向她,神情無比認真地開口:“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沒有女朋友,別聽他們胡說。”
  “……”他這麼謹慎否認的模樣,倒讓她反應不過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2:01

第十五章

  “誰胡說?不都寫情書來了嗎!”黃柏榖見信紙還擱在桌面上,未經同意就拿起來看。愈往下看,他神情愈古怪,最後,忍著笑意,朗讀出聲:“給我最欹愛的傅檢察官:您好,我是在女人香上班,花名珍娜的陳莎莎。您也許已不記得我,畢竟您工作鏨忙,所以先附上我兩張近照。”
  女人香?林宥箴想了想,好像是酒店?學長上過酒店?
  “黃柏毅,你沒工作做了嗎?”聽見書信內容被這?大聲朗讀出來,傅遠新十分尷尬
  “有,一堆,做到民國兩百年也做不完。正因為工作太煩悶,看看這個情書調劑一下心情嘛。”黃柏毅笑咪咪,目光回到手中信件。
  “雖然您不記得我,但您的身影是無時無刻出現我腦海。記得第一次走進偵查庭,見到你英俊的模樣,心跳變得好快,人說心裡小鹿亂撞,我總算明白那種為一個人心動的感受了。每次開偵查庭就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只因為有你在。當我翻開言情小說,每一頁都有你的名字;當我誑街時,在路上看見的招牌也每一個都是你的名字。是不是我瘋狂了?還是我對你的思念太深”
  “是老花眼吧?”聽至此,辦事員笑了出來。
  黃伯毅繼續讀著:“我知道你是官,我只是個從事特種行業的小人物,如果這種愛是錯的話,我不想對;如果對是等於沒有你的話,我寧願錯一輩子;如果非要把我對你的這份愛加上期限,我希望沒有期限。我總是在我呼吸時想你一一”
  “你算兩頁都讀完嗎?” 傅遠新淡淡看著讀信的男人,信他只看了一頁,這樣的內容,他愈往下看,臉皮就愈熱,難以消化之外,也有些莫名其妙。
  黃柏毅打了個顫,嘖嘖出聲:“老實說,好肉麻,我起雞皮疙婆。”
  “聽起來是愛慕者寫來的,而且她這是抄情書大全的吧?傅檢,你開偵查庭時一定是太溫柔了,才會讓當事人對你念念不忘。”辦事員熱切地說。
  傅遠新扶額,很是無奈;他側眸看□右側辦公桌,桌後的她似也聽得津津有味。他只不自在地揮揮手,道:“照片跟信件你們如果喜歡的話,就拿去吧。”他坐了下來,翻著剛才帶進來的卷宗。
  林看箴偷偷看他一眼。生氣了?
  “唉呀,別這樣,我第—次遇到有被告寫信給檢座表達愛意的,我沒收過這種情書,你就讓我過過癮嘛。”黃柏毅曾與他同窗四年,明白他性子,知他不是那麼小氣,又重新拿起情書。
  “我把思念的歌唱給海洋聽,海洋把這心願交給了天空,天空又託付流雲,化作小雨輕輕地飄落你窗前。你可知道最近天氣為何多變化嗎?”黃柏毅止聲,看著男主角:“你可知道最近天氣為何多變化嗎?”
  傅遠新抹把瞼,倏然起身,道:“不知道。”隨即離開辦公室。
  “……傅檢生氣了?”辦事員有些錯愕。
  “他不會。我跟他大學四年同學,他戀愛的樣子我都知道,他沒那麼小氣,可能是不好意思。”黃柏毅晃晃情書。“這信真的很肉麻,我都快讀不下去了”
  雖然柏毅學長這樣說,她還是覺得不妥。
  “我跟去看看好了。”林宥箴起身,轉出辦公室。她在樓梯轉角看見他往頂樓天臺走去的身影,毫不遲疑地跟上去,她看見他雙毛搭上女兒牆,眺望遠處。
  “學長在生氣嗎?”她走近,站在他身側。
  “沒什麼好生氣的。”傅遠新望著遠處車流,音色沉穩,聽不出情緒
  “因為看你突然離開辦公室,以為你生氣了。”
  他唇一扯,低道:“尷尬。”
  林有箴微偏臉蛋看他。夕陽在他身上灑落橙芒,他側面線條像被打上柔和的光,顯得愈發清俊,然後,她覷見了他微紅的耳根,所以,他真的是因為不好意思才逃出來的吧?“其實那個女生很有勇氣,很可愛”
  愣了幾秒,傅遠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她。“很……可愛?”
  “你不覺得嗎?用這種附上照片的方式,還寫了兩張滿滿的信紙來表白,直的很可愛啊。”她彎著眼睛笑。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魚。“或許吧。”稍頓,他看著她解釋“她是女人香的小姐,偷了同事的手機和名表,已經起訴,我跟她只在偵查庭上見過一次,私下毫無交集,你別誤會”
  “……喔。”她慢吞吞地點頭。學長對她解釋,是不喜歡被誤會,還是不希望她誤會?她不好意思看他,慢慢轉過視線,盯著遠處看。“只見一次,就喜歡上你,可見學長魅力無力”
  “連你也要調侃我嗎?”他很是無奈地看著她。
  她一側眸,對上了他的視線,抿唇笑。“那學長要回信嗎?”
  “不需要。”
  “不回信是因為你對她沒意思?”
  “嗯”
  “為什麼?”她歪頭看他。“因為她在酒店上班?還是因為她被你起訴?”
  傅遠新沒說話,只看著底下車流,靜了一瞬,才徐聲說:“沒有相處過,完全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這樣就說喜歡,感情是不是有點隨便?”
  “所以你不相信一見鍾情?”
  “我相信,但在我身上沒發生過,所以我還是比較傾向先有相處,才有喜歡的感情。他側眸看她,目光平靜。“你呢?”
  “我?”她想了一會,說:“其實隨緣耶。聽起來好像很傳統,但真的就是隨緣就好啊。”她聳肩,笑了笑。
  他盯著她瞧了好一會,道:“等等我會把信和照片交給主任,跟他報告這件事。”
  “噫,感情這種事,也需要報告?”
  “畢竟她是被告,還在等地院開庭,這容易引發不必要的聯想,交給主任去處理是比較好的。”他看了看表,“走吧,我怕主任下班”
  原以為這種小事隨著他交出信件和照片便能落幕,卻不想主任檢察官把信件與照片再往上報告。帥氣檢座被酒國名花看上這事情在署內訊諫被傳開,甚至見了報,傅遠新無論走到哪總要被調侃。
  “喂,遠新,我聽說你最近桃花很旺,連酒國名花都煞到你,怎麼不分一點桃花給我?”才步入餐廳,一名在北檢任職的學長揚聲間。
  走在後頭的黃柏毅接了話:“不會吧?連你也知道?”
  “開玩笑,你們襄閱打電話給我們襄閱,連情書內容都傳開了,北檢北院大部分的同仁都知道了吧。”
  “這事我也有聽說,好像長得很不賴?”一名大律師問著。
  “何止不賴,聽說美豔動人。”說得像是親眼目睹。
  “真的假的?”法官大人沒了法庭上的嚴謹模樣,喊了喊正拉開座椅的傅遠新。“遠新,那個酒國名花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傅遠新從進餐廳開始,調侃聲便沒停過,他耳根發熱,喝了口水後,才說:“學長,我沒仔細看。”
  “宥箴學妹,你不是也在士檢?酒國名花你見過沒?”將目標轉回坐在傅遠新右側的小學妹。
  林宥箴看了眼身側男人不自在的表情,稍頓了頓,才微微一笑,“我沿見過。她的案子不是我承辦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2:10

第十六章

  “唉呀,從我們一進來,你們就只問酒國名花,等等邊吃飯邊聊嘛。人都到了嗎?我餓死了,能不能先點餐了?”黃柏毅打開面前菜單。
  “好像還差兩個,餓了就先點吧。”此次聚會的主辦人看著手中那份報名聚會的名單。“少周師頤啦。那個傢伙有說火車車次關係,會晚一點到。”
  “我好像很久沒遇上周師頤了,他忙什麼?好幾次都不見他來聚會。”
  “現在在花蓮,幾個月才回家一趟。”
  “是哦?很想念他那張賤嘴耶”
  “你是久沒被他賤到,很難過就是了?”
  翻著功能表,安靜聆聽對話的林宥箴忍俊不俊,輕笑一聲。就是這樣;這是她非常喜歡參加家族聚會的原因,看這些學長姐們,哪個在法庭上不是坐姿端正,板著嚴肅面孔,沉著聲音一板一眼說話的?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瞧見法袍下那真實的一面。
  “菜單上面有笑話?”傅遠新偏過瞼,低聲問。
  “因為他們說話很好笑啊,所以我很喜歡參加家族聚會。”除非時間上真排不出來,如輪值內外勤時。
  “平時工作量多,壓力也大,這個時候才能直正的放鬆。”這也是後來他決定出席此次聚會的原因。何必為了一段逝去的感情與大家失去聯繫?
  “其實我有點意外你來參加這次的聚會。”林宥箴對上他目光。
  是真的感到意外。以往家族聚會,輪到主辦的成員會在臉書貼出聚會的地點和時間,能出席的便在貼文下回復,以便統計人數訂位;她看到這次的娶會通知時立即回復留言,因此看見參加名單--無他的臉書帳號。
  所以昨晚離開地檢前,他告訴她,今晚的聚會他會參加,讓她今日搭他車上班,下班一道過來餐廳時,她意外不已,只不過她不好意思開口追問原因。
  “為什麼?”傅遠新笑一下,慢慢側轉身子,右手搭在她身後椅背上。
  “因為大家都覺得,我會因為張子潔可能出現,所以不來聚會了?”
  “嗯。”既然他先提了,她也不避談。“有聽一些學長姐說你說討往後聚會如果學姐參加的話,就別約你了。”
  “我確實說過。”他淡點下顎。“但後來想想,我們這個工作時間長,平時也不大有機會見面聯絡,只有這個聚會才能見到大家,我有必要為了一個人,放棄與這些人之間的感情嗎?”
  “所以你本來沒想參加,後來才訣定來吃這頓飯?”
  “是。人生值得珍惜的還有很多,既然這些已在我手中,我怎麼能推離?”
  他音量稍低,周遭又盡是愉快談話聲,為了讓她聽見他的聲音,他說話時瞼龐微微傾向她。
  “你能想開,當然很好啊。”
  用詞令他莞爾。“我本來就沒想不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其實轉個念,就會好過一點。”
  林宥箴不知不覺也將身子朝他方一側。“我爸外遇時,我媽很難過,有好幾個?上,她都一個人躲在房間喝酒,我記得有一晚,我起來上廁所,經過她戽門口時,聽到她在吐,我跑進她房間一看,她抱著馬桶哭,旁邊有一把美工刀,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害怕,心裡感覺她要丟下我了。我抱著我媽哭,問她是不是不要我了。也許就是那句話讓她清醒,她反抱住我,大哭一場,嘴裡直嚷著對不起,隔天,她簽了離婚協議書,跟我爸辦好手續,就帶我回她娘家了。”
  她笑了笑,繼續她的故事:“我媽本來就是學美容的,後來她去考證照,自己開了家家庭式的護膚美容,很多婆婆媽媽都喜歡找她做臉,她後來也交了個男朋友,現在很快樂呢,你看只是一個轉念而已,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了”
  之前聽她提過她雙親離異,但不知背後還有這麼個故事;她總是帶著有點甜的笑容,似平不太有煩惱,所以他曾經以為她應該是在健全家庭中長大的。
  “你是你母親的福星?”他含笑回。
  “不是啦。”她瞼腮浮暖,道:“也是她自己想通,我只是剛好在那個時間點出現而已”
  她臉上兩抹薄紅,看著可愛,他不禁開口,“你皮膚很好,是因為你有個美容師媽媽的關係?”
  “有、有好嗎?”心跳莫名快了,她雙手摸上臉頰,只覺得有些熱。“她常煮一些薏仁水,還是紅豆水那些給我喝是真的。還有夏天吃完西瓜,她會把--”
  “咳!我說…兩位。”對座黃柏毅重咳了聲。
  至此,才發現原有的喧唑聲不見。林宥箴慢慢看過去,大家的目光均落在她與身側男人身上,她有點不好意思。
  “人家服務生要點餐了,你們兩個聊不停,喊了兩聲也沒聽見。是在講什麼講得這麼忘我?”黃柏毅一臉八卦
  “聊怎麼保養皮膚”傅遠新面上波瀾不興。
  黃柏毅嗤一聲,表情曖昧。“最好是。”
  “我覺得你們兩個好像有點怪。”律師學姐精明的目光掃了過來。“戀愛?”
  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實在太多,林宥箴瞼腮一熱,搖首道:“不是。真的是聊皮膚保養,因為我媽媽是美容師。”
  美容話題勾起了女士們的興趣。“美容師?那你很懂得保養吧?”
  她靦腆地笑,“我沒仕麼保養,回家就累了,只想睡覺。”
  “也是。像我昨?開羈押庭,漏夜訊問,?晨一點多才結束。”
  “什麼案子?”另一人好奇
  “就出借護照給撞死?的…”
  見自己不再是目標,林宥箴松了口氣;她偷偷覷向左側,他正在向服務生點餐。剛才學姐說出戀愛兩字時,他是沒聽見,還是不想回應?
  “你附餐飲料要什麼?”傅遠新忽然偏過臉看她。
  她回神,訥訥說:“我還沒點餐。”
  “幫你點了。”他指著菜單上照片。“蘆筍熏鮭魚貪面,對嗎?”
  “你怎麼知道?”
  “剛剛看你翻菜單時,在這頁和後一頁的來回看了幾次,後來停在這頁,我想你應該是想吃這個。”他微微笑著。“如果我誤會,沒關係,可以改”
  “沒誤會,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菜單上的照片,我就突然想吃熏鮭魚。”她翻至後頭附餐飲料,看了會,說:“拿鐵去冰。”
  傅遠新把兩本功能表遞給服務生。“飲料都是拿鐵去冰,謝謝。”
  他回過身時,她正捧著水杯喝水,一口接—口。她眉目溫軟,看上去秀秀氣氣的,身旁的談話聲也不影響她,似能自得其樂。她方才稍提了她的家庭,是否因為雙親離異,已習慣了獨自?
  “你爸媽只有你這個女兒?”
  “嗯。”她放下水杯,對著他點頭,菱唇因水的滋潤顯得嬌豔欲滴。“我問過我媽,為什麼只生我,她說因為她和我爸常吵架,感情不好,當然也就不會想再生個孩子。”
  他噙著淡笑,問道:“你一個人,沒兄弟姊妹作伴,小時候時常一個人待在家吧?”
  “對啊,後來我跟媽媽回外婆家住,雖然外公外婆疼我,不過畢竟是長輩,也不可能跟我玩在一起,我還是時常一個人,大概是這樣,所以我喜歡熱鬧,但偏偏我還滿享受一個人的感覺”她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矛盾。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2:24

第十七章

  他盯著她秀氣眉眼,只覺得愈看愈順眼,脫口問:“一直都是一個人?”
  林宥箴愣一下,怔怔看他。學長什麼意思?是在問她的感情嗎?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張子潔風塵僕僕,身上一襲灰色套裝窄裙,優雅幹練。她拉開黃柏榖身側椅子,隨口:“這裡可以坐人吧?”
  “可以啊,丕然要坐阿飄嗎?”黃柏毅看了她一眼。“是說,你怎麼會來?我好像沒看見你報名”
  “子潔昨天才打電話,我幫她留個位子。”主辦人代答
  “子潔學姐要是早點到,就不會錯過今天最勁爆的話題了。開口說話的是名蘇姓律師,林宥箴記得對方只大自己一屆,說話一向直接。
  “什麼話題?”張子潔目光悄悄從對座男人身上挪回。他不看她…
  “遠新學長的桃花啊。你沒聽說嗎?他承辦一個竊案,被告愛上他,還寫信告白,對方長得超漂亮。”
  看了對座男人一眼,他面無表情,端著水杯喝水。“那很好啊,那位小姐眼光真好
  “是啊,我也覺得那位小姐眼光好,但是很奇怪,就是有人不曉得珍惜遠新學長這麼好的男人,還要劈腿自己公司的男同事。蘇律師挑釁意味濃厚,睜著一雙眠妝豔麗的大眼看著對方。
  她話一出口,熱絡的氣氛陡然一沉,旁人拉著蘇律師衣袖,讓她少說,她無畏,揚聲道:“為什麼不能講?之前幾次他們兩個沒來聚會時,大家不是聊得很憤慨,直罵張子潔不該,但她現在現場了,就不能說?她做錯事,我們就該讓她知道她錯過什麼,不是嗎?還是我們只能指責被告不對,對幹自己人犯錯,就要無視?”
  “小蘇,難得一次聚會,不用把場面搞得這麼僵,這樣飯怎麼吃得下去?”
  稍有年紀的法官學長開囗勸說。
  “就是難得聚會,才要說給她聽嘛。她先跟別人暖昧不清,然後發現對方不好,現在又要回頭來找遠新學長嗎?蘇律師不以為忤,又道:“別人家的感情本來就跟我無關,我就是有聽說她想挽回,才看不過去。今天突然出現不就是因為想來試試看能不能遇上遠新學長嗎?只是很可惜,我看遠新學長對宥箴非常好,還是趁早死心吧。為了她一個人的劈腿,搞得這幾次聚會都有點不一樣,很煩”
  氣氛直的很僵,自己又被提到,林宥箴只能尷尬地低垂眼簾。
  “這樣吧。”傅遠新忽然起身,道:“我沒想過我自己個人的感情事會是影響大家用餐氣氛,實在抱歉。我以開水敬各位,跟各位賠不是。”他握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
  “我想起來我跟宥箴還有個案子要討論,先走了,下次找個時間,我請大家吃飯。”他疏淡地笑,拉開座椅,然後看著林宥箴。“走吧。”
  他話都這樣說了,她只能起身,與眾人微微額首,才跟上他。
  走到櫃檯結帳,請服務生將餐點打包,拎著一袋餐盒走出餐廳時,才發覺走在身側的她安靜地注視著他。“怎麼了?”他停步,微微一笑。
  “你不是說不想因為學姐的關係,和大家斷了感情?”
  傅遠新單手滑進褲袋,仰首對著夜幕,半晌時間沒說話,靜了一瞬,才噙著笑容看她。“你就當作我修養不夠吧。”
  她笑開。“剛剛氣氛真的很僵,也很尷尬,我不知道小蘇學姐這麼嗆。”
  “別看她這樣,她口才犀利,聽說到目前為止,她打官司還未吃討敗仗。”他邁開腿大步走著,速度卻放緩。
  “雖然說這樣離開有點不太禮貌,不過繼續待著,也是覺得有點奇怪。”
  她右肩上掛著側肩包,兩手輕輕抓著包包背帶。
  “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不自在。”他看著路面說話。“我跟張子潔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不該把你扯進來說,那完全是兩回事。我與她是真的分手,跟我會不會再喜歡上誰、會不會再和誰交往沒有關係。”
  林宥箴跟著他,慢慢走著,看著地上兩人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幾乎要融成一塊的身影,心裡有點異樣,感覺與他之間好像很親密似的。
  “找地方坐下來,把晚餐吃了好嗎?”他問。
  “好。剛剛過來時,好像看到前面有個公園。”
  “你怎麼知道我也是想去那個公園?”他側首對著她笑,眼裡有路灴錯落的光華,這樣的眼神,有令人為他沉陷的魅力。
  她轉開目光,說:“總不好拿到便利商店裡面吃。”
  “也是可以,臉皮夠厚的話;不過,我確實沒辦法那樣做。”
  她抿著嘴笑,與他走至那處小公園。他吹了吹長椅上幾片蔤落葉,確定椅子乾淨了,才開口要她坐。“抱歉,讓你跟著我在外面吹風、喂蚊子”
  “沒關係啊,第一次在公園吃義式料理其實很新鮮,就當作……”她看著他,露出甜笑。“當作在路邊吃大腸麵線。”
  “為什麼大腸麵線要在路邊吃?”他打開沙拉餐盒,遞給她。
  “噫,學長不知道阿宗麵線嗎?”
  “不知道,難道你說的那一家是站著吃?”他把麵包、濃湯等,每個餐盒打了開,擺在兩人之間。
  “對啊,在西門町。大學時,常跟同學去吃。你沒吃過嗎?”
  “沒有。”他笑了一下。“我不大喜歡像西門町那種太熱鬧的地方。”
  “學長是臺北人嗎?”
  “我雲林人。”他遞了雙免洗筷給她。“服務生說他們的免洗餐具只有這個,沒有叉子。
  “第—次用筷子吃沙拉,也滿有趣的。”她接過筷子,吃了一口時蔬。
  “我以為你是臺北人,原來是雲林。”
  “知道北港媽祖廟嗎?”
  “知道,過年都會去拜拜。我記得以前跟外公外婆去拜拜時,他們會帶我去吃鴨肉飯;大學時也跟同學去吃過,排隊排好久,我就想,不就是鴨肉飯嗎?但還是跟著大家排隊。”
  “是轉角那—間嗎?”他看她一眼,以紙碗就口,喝著濃湯。
  “對。那邊好多都賣鴨肉飯,不過還有兼賣什麼蚵仔煎還是炒飯炒麵的,就轉角那一間只純賣鴨肉,生意好好。”
  “你喜歡鴨肉飯?”他棒著湯碗,含著笑意看她。
  “也沒有。但是去到那裡,好像就一定要吃上一鴨肉飯,才算到過北港似的;回家前還要順便打包花生、蠶豆或是麻油,就好像去台東要吃釋迦、去屏東要吃黑珍珠蓮霧—樣”
  “我家在媽祖廟旁。我爸媽賣糕餅的,下次有下去,我帶你去吃當地人喜歡的小吃。”這便是他不喜歡太熱鬧的地點的原因,因為者家就在整日人潮不斷的地理位置。
  糕餅?想起媽祖廟煎那條街確實有多家賣餅的餅店。“是賣那種什麼鳳梨餅、鹵肉餅、咖呷鹵肉的那種糕餅店嗎?
  “是。店面就在廟前那條街,一樓店面,樓上住家。”
  “我很喜歡吃咖哩鹵肉口味的大餅,超好吃。沒想到學長家是在賣大餅的。所以……”她瞄他一眼,笑說:“學長是糕餅王子。”
  他嘴裡咀嚼著食物,沒應聲,只看著她。她笑起來時,眼睛很漂亮,唇角會有兩個小酒渦,看著很可愛。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啃著沙拉裡的玉米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2:43

第十八章

  “會痛嗎?”他忽回。
  “你怎麼知道?”今早醒來,刷牙時,感覺牙齦浮腫,有些不舒服。
  “你早餐買粥吃,午餐看你白飯吃得很慢,菜只挑豆腐和蒸蛋,我想你大概又上火了。”
  她意外他的心細,笑了一下,“真的要去看牙醫,洗個牙了。”
  林宥箴端起餐盒,先吃口寬面,是比她吃過的義大利麵條稍軟許多;心裡不禁想,這個男人似平真的對她特別好。猶豫幾秒,她回:“你…真的沒想過再給學姐一次機會嗎?”
  “然後再讓她劈腿,再次傷害?”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眨眨眼,才說:“或許她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不一定會再犯錯啊。”
  傅遠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放下餐盒,看著未知處,稍久的靜默後,才聽他開口:“你感覺不到嗎?”
  “……啊?”她半張檀口,有些莫名
  他笑一下,慢慢轉過臉來看著她,低聲道:“我對你印象很好,與你談話感覺也很好,我想,我們順其自然下去?”
  “啊?”她反應不過來,睜大眼
  “還是,你有對象了?”
  “沒有!這次她應得迅速,顯得迫不及待,慢了幾秒才想起自己的反應,不禁紅了臉。
  他為她真實的反應感到愉快。“那就好。”他推推她餐盒,輕促:“快吃。”
  她偷覷他一眼,咬著蘆筍,想著他說的順其自然地下去,那麼他們這樣,是不是就是人說的,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這個地方,看到了嗎?我懷疑兇手經過這裡,因為和這個畫面裡兇手的鞋子是一樣的;特別是,黑色雨衣下擺。”傅遠新看著監視錄影畫面,手指著螢幕畫面下方出現的一雙鞋子,身側是分局的遊偵查佐。
  遊偵查佐瞠大眼,左右畫面做比對,訝道:“真的!我們來回看了幾次,居然沒發現這個地方!所以兇手的步行路線可能是……”開始在紙上畫著。
  檢查官辦公室約六坪大小,三名檢座的辦公桌椅,再加上一組簡單會客桌椅,已無多餘 空間,此刻,各和配合的相關單位討論自己手中偵辦案件,空間顯得有些吵雜。
  “妹妹否認?”林宥箴看著大剌剌坐在她辦公桌上、負責蒞庭論告的方檢,揚聲追:“她真的否認?”
  “是的,別意外。”方檢雙手抱臂,為她敘述當時開庭情況。“組成合議庭的三名法官都是男性,兩位未婚,另一位雖已婚,不過他是頂客族,對於要面對才五歲的被害人,他們也擔心溝通上會有問題,尤其是,這階段的孩子根本還不明白什麼是性侵,要孩子具體描述過程並不大容易。?妹在訊問室時,她指著指認牆對我說裡面那個就是壞阿叔,把她屁屁弄得很痛;但法官問話時,她一個子也不肯說。”
  “也許是緊張。不過……”方檢笑一聲。“根據以往經驗,恐怕受了其饣親人給予的壓力,讓她丕敢說實話。”
  “但是她媽媽很勇敢,堅持就是要告一一”林宥箴一頓,忽然懂了。“是媽媽改變立場,要孩子改口?”
  “應該是這樣。我想,前夫或許因為被告是自己親弟弟,所以有對孩子的母親提出要來,甚至是威脅;孩子的母親可能擔心害怕,不得不妥協。”性侵案只要發生在親友間,偵辦起來就特別棘手,被害人有心理壓力,常有不願說實話的情況出現,他看多了。
  “那是她女兒!”其實她明白孩子的母親應是受了些壓力或是威脅不得不以此方式保護她想保護的人,但此刻,她仍是難想激動情緒。“那天在溫馨室,她親耳聽妹說出被侵害的過程時,她抱著妹妹哭了很久,後來在偵查庭上,被告否認性侵行為,她也氣得發抖,現在卻要她妥協?”
  “把她前夫的弟抓進牢裡,代價有可能是她本身或是她親人,其至是妹妹的性命安全。你是母親的話,你認為哪一個重要?”
  如果她是母親的話,被告入監服刑,會比她的孩子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嗎?當然不,她當然會以她的孩子、她所有親人的性命安全為第一考慮。但是,就這樣放過被告?像那樣的畜生怎麼能讓他繼續逍謠自在?若不讓他受到該有的懲罰,他得不到教訓,會知道自己錯了嗎
  “你怎麼搞的,一直在走神?”黃柏毅喊了兩聲,見她筷尖含在嗤裡,好一會時間沒反應,忍不任用手肘碰了下她
  她回神時,目光先對上傅遠新探究的眼神;她臉微紅,稍挪目光,看著黃柏毅。“學長剛剛說什麼?”
  “說你啊。黃柏毅放下筷子,撐著臉頰看她。“我看你還在辦公室時就一直在發呆,然後從剛剛坐下點菜、上菜後到現在,你也是吃沒幾口就發一次呆,什麼呆這麼好發?”
  他今輪值外勤相驗。在檢察官這工作裡,外勤等於見屍,老一輩觀念總認為見屍晦氣,不宜在見屍後直接返家;家人對此有所忌諱,因此他每輪值外勤,那一天返家前,必在外喝幾杯,讓酒氣掩蓋身上揮之不去的屍臭。
  稍早離開地檢前,約了傅遠新和她吃宵夜,點幾道熱炒小菜,配上一鍋鮮魚湯,再叫上幾瓶啤酒,也挺愜意,尤其已近大結案的年底,這蘇的舉杯暢飲更有解壓的效用,只是見學妹一臉悶悶不樂。
  “林宥箴撥著碗裡的炒飯,說:“在想手上的案子。”
  傅遠新瞧瞧她神色,回:“是那件性侵案?”下午和小遊在看雨夜怪客命案的監視錄影面時,隱約聽見她和公訴組方檢的談話內容
  嗯,妹妹否認被叔叔侵害,這樣法官會認為她說詞矛盾,被告恐怕不必擔負任何刑責。”
  “聽起來是被害人原來指控被性侵,但到了法官面前,改了證詞?”不瞭解案情來龍去脈,黃柏毅猜測著。
  林宥箴開始說明:“只是個五歲的小女生,受了欺負也不知道跟媽媽說,是媽媽發現她身體有些異狀,才知道孩子被自己的前小叔欺負了。”
  “這種案子多半是受了其它親友的壓力或是威脅,才會在法庭上否認”
  黃柏榖聽了聽,想法與方檢所提出的並無太大差異。
  “媽媽態度變了是嗎?”傅遠新看著她。
  她點頭,“嗯。我想,妹妹在法庭上會否認,應該是媽媽教的。”
  她放下筷子,喝了半杯啤酒,才看著他,吐靂—整個下午累積的情緒
  “我可以體會她因為害怕,所以不得不妥協的心情。但要這樣放過被告嗎?那是姑息!我之前開這個案子的偵查庭時,被告不認罪,還一副‘你拿我沒辦法’的囂張態度,我到現在想起他那張嘴臉,就覺得不舒服。如果真的那麼想要,找他老婆呀,再不然、再不然總有其它方法可以解決,怎麼可以用那種方式對待才五歲的小孩子,只為了滿足他的需要?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嗎?”
  稍早前三人踏進這家店開始,已喝了三瓶瓶裝的臺灣生啤灑,此刻她臉腮酡紅,桌上那鍋鮮魚湯冒著熱氣,似也在她烏黑的瞳仁上漫開濕氣,眼珠子含了水似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2:53

第十九章

  黃柏毅咳了聲,道:[我承認啦,男人確實比較容易性衝動不過也不是每個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我倒覺得,那個被告要送精神科鑒定一下,也許有什麼麼心理因素,像性觀念偏差,性癖好異常,戀童癖這類的。”
  “這樣的事,我們其實沒有任何辦法可以事先預防,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為被害人發聲,但要記得拿捏分寸。”傅遠新看著她,神情稍顯嚴肅。“之前有個大我一屆的學長承辦一件性侵案時,被害人在被告被起訴後,因為受不了壓力而煤炭自殺了。”
  “周師頤辦的那一件?”黃柏毅喝了口啤酒,道:“我記得死三個”
  林宥箴訝回:“為仕麼會死三個?三個被害人嗎?”上次聚會時,有聽其他學長姐提起一位姓周的學長,就是這一位?
  “被告是被害人的父親。”傅遠新看著她,緩緩開口:“被害人母親和弟弟中輕度智障,被害人是長女;被告被起訴後,曾脅迫被害人,仗著自己是家中經濟支柱,要孩子改口,否則他要入監服刑了,家中少了經濟來源,母親和弟弟恐怕無法繼續接受治療。畢竟是非告訴,也不是被害人改證詞,被告就無罪;被害人擔心以後日子難走下去,帶著媽媽和弟弟燒炭死了”
  黃柏毅杯子靠了過來,傅遠新執杯,與之輕碰了下,抿兩口酒,才說:“你這個案子,也要考慮媽媽的情緒。”
  黃柏毅歎口氣,道:“總之,雖然檢察官這個身份被賦予了偵辦、起訴等等權力,但當我們面對的是感情時,很難用冷冰的法條去衝量、評斷的。”
  他們想表達的,她明白,只是不免要想,當孩子的媽媽都妥協了,家也不再是避港,那麼未來,還有什麼值得這孩子信任?
  “對了,你那個雨夜怪客有進展嗎?”黃柏毅忽想起這個案子。
  “唔。”傅遠新嘴裡含了塊鐵板豆腐,音色模糊。咽下後,才說:“我看監視器妹下的畫面,有找到疑似兇手經過的畫面,下午和小遊討論後,有畫出兇手的行進路線,懷疑是從電視臺走出來的。”
  “所以兇手有可能是電視公司員工?”畢竟相關案件曾短暫分案在自己手中,林宥箴對這事仍是關切。
  “有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先埋伏在電視公司裡等候時機犯案。”傅遠新的表情有了幾分嚴肅。“第一個案子,被害人證詞提到,他是走出電視臺沒多久,身後有人喊了他名字,他才回頭,但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臉,棒子就落了下來,第二個被害人死亡,所以不會幫自己說話,但依前案來推測,應也是兇手先喊了他的名,確認身份後才動手,只是沒想到不小心鬧出人命”
  林宥箴包裡的手機響,鄰桌交談聲大,她離桌,站到路邊了,才接起申話。
  “這兩名記者分屬不同電視臺,前一案是內湖那一家電視臺,近日這案是南港,但是有個共同點一一這兩名記者的報導較具爭議性”傅遠新仍說著下午與小遊的討論,目光卻隨著她的身影在動。
  “在一起了?”黃柏毅順著他的視線望了出去,又挪回來,乾脆轉話題。
  傅遠新慢了幾秒,將目光收回,才開口:“正試著相處”
  “嘖,早知道她喜歡你這一型的,我就裝一下斯文和內斂,搞不好早就在一起,甚至都結婚生子了。”
  “很奇怪,為什麼我喜歡的女生,最後都是跟你在一塊?”
  傅遠新愣幾秒,坐下來時,不大確定的口吻:“你喜歡過張子潔?”
  “是啊。”他坦承。“新生入學時,就覺得她的外型是我的菜,漂亮、聰明也大方,同學一陣了,想跟她表白,才知道你們在一起了。”
  傅遠新真不清楚有這麼回事。難道他常在言詞上招惹張子潔,是因為喜歡?
  “想不到我追宥箴追不到,現在她卻跟你在一起。”黃柏毅表情誇張地打量著他。“怪了,你到底有什麼魅力?”
  他淡淡地抿著笑。“緣分吧”
  “緣分?這種話從感情得意的人口中說出來,最矯情了。”黃柏毅睞了他一眼,忽一臉認真。“我看張子潔似乎真想□回你。”
  “我不管她怎麼想,我這邊是不可能。”
  “但我看她好像還抱著期望。前幾天打電話給我,問你跟宥箴的夭系,我跟她說我怎麼可能知道。”
  傅遠新靜了一瞬,說:“既然她現在單身,你有沒有想過,對她一一”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黃柏毅打斷他的話。“拜託,以前是真的喜歡她,不過知道她會劈腿時,我就慶倖她當初是跟你在一起;而不是跟我,要不然,載綠帽的就是我了。”
  傅遠新抽了雙新筷子,挑著魚刺,沒說話。
  黃柏毅有點懊惱自己的心直口快,道:“喂,我不是取笑你,是覺得她--”
  “我知道,”他抬眼,笑了一下。
  “感情這種事,要的不就是忠誠嗎?不忠誠,再漂亮再聰明,我也不會把感情投注在她身上。”見他認真挑魚刺,黃柏毅一臉曖昧。“這麼賢慧?”
  “什麼?”傅遠新抬眼,正好見她走了回來。
  “挑魚刺啊,那些魚肉是要給宥箴吃的吧?”
  “嗯”他低應一聲,把魚湯挪到她碗旁。
  “什麼東西要給我?”林宥箴回座,正好捕捉到那句話。
  “魚湯啊。”黃柏毅指著那碗已挑去魚刺的魚湯。“你遠新學長很賢慧地幫你把魚刺都挑乾淨了。”
  她看著傅遠新,有點不好意思。“謝謝。”她不客氣,舉箸吃起魚肉,眉梢眼魚染有笑意。
  “不就是魚肉挑掉刺嘛,有必要笑成這樣?”黃柏毅調侃了句。
  “沒有啦,我是接到我外婆打來的電話,聊得很開心。”
  “跟外婆聊天?”黃柏毅納悶。“跟外婆能聊什麼聊到這麼開心?”
  “就問我農曆年有幾天假,說年初三要去北港拜拜。”他說過可以去棧他。她藏不任那種帶了點期待與雀躍的心思,不禁將目光悄悄挪至他面上,他恰好看了過來,眼睛漆黑如墨
  怕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思被他看出,她臉一熱,低眼吃著鮮魚,錯討了他慢慢露出的溫柔笑意。
  由於喝了酒,三人攔了兩部車,各自離開。回到宿舍樓下,下車時,林宥箴身形晃了下。
  “小心”身後即時探出一隻手掌,紳士地托任她毛肘。“你確定你沒醉?”離開快炒店時,她腳步顯得有些虛浮,問她,直說沒醉。
  “沒有,真的”她側首看他一眼,眼角是酒氣薰染後的媚;這一眼,風情萬種。“我喝酒會斟酌自己的酒量,不會喝到醉,頂多就是像現在這樣,覺得有點暈,就不喝了,現在只是覺得眼前的東西有點晃,但意識什麼的,我很清楚的。”
  她神情帶著嫵媚,傅遠新不禁多看了眼,才微微笑道:“是嗎?不是逞強?”他仍托著她手肘,與她一道進電梯。
  “不是啦,真的沒醉。我酒量雖然不算好,可是也不差了。之前在新北檢,剛好有同期的,有時下班時間差不多,就約吃宵夜,每次都會喝上一點點。”她手指捏出小段距離,笑顏燦爛。
  “男的女的?”
  “女的”她微偏首,拉住他掌心,笑咪咪的。“你會介意這個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03

第二十章

  她笑得很甜,梨渦若隱若現,主動拉他掌心的動作像撒嬌,他心口發軟,反手包握住她手心,聲音低而緩:“女孩子還是少和男生喝酒,怕你吃虧。”
  “我不會單獨和男生喝酒,今天因為你在嘛,如果只有我跟柏榖學長,我只會喝茶或果汁。”
  他未有回應,只是微笑表示聽見,然後轉過臉龐,看著電梯門。
  順著他俊秀的側顏線條,她目光慢慢往下。今天他一件白襯衫,外頭搭的是劍領窄版的黑西裝,與一般傳統、較紳士版型的西裝不大一樣,有幾分日韓風;他肩上耆著公事包,像日韓戲劇中常出現的精英分子。
  她視線順著他的長袖,落在他包覆她手心外的手掌。他手溫暖千燥,被這麼握著,不僅只是自己的手指熱著,好像連全身上下都熱著。
  自上回聚會,他說順其自然往下走的那?後,這是他第—次對她做出有比較像男女朋友的舉止;他是細心,也體貼,好比稍早前吃飯那樣,為她挑魚刺,或點她喜歡的菜,甚至在兩人未輪值時接送她上下班;但或許他對她仍保持著肢體間的距離,所以她對兩人間的關係常有懷疑,想著他們到底算朋友還是情人?
  此刻,他的體溫透過他的掌直真切切傳遞過來,這是否表示,他們的關係又邁前一步,他們算是情人了?
  回到她屋前,傅遠新側肩倚著牆,雙手抱臂,看著低首翻找鑰匙的側容。下車托著她手肘,再到進電梯時,她主動拉他手,他順勢握住她手心…
  她似乎對他的親近並不排斥,所以,這樣的進度是被她接受的;那麼,春節邀她到家裡坐坐,見一下他家人,應該不會嚇著她吧?
  “剛剛在快炒店,因為柏毅在,我不方便開口。”
  門鎖開了,林宥箴握著鑰匙,怔怔看他。“什麼話不方便說?”
  “你初三會去北港?”
  “外婆是這樣說的。因為我兩年沒跟他們去了,而且考司法官那年,外婆帶我去媽祖廟許願,然後-直沒機會去還原;雖然我媽跟我外婆有幫我還,不過外婆覺得還是我親自去比較有誠意”
  他點頭,沉靜地開口:“拜拜完有時間的話,可以到我家坐坐”
  其實她一直在等這句話,雖然之前他說過可以去找他,但總覺得他若沒再開口邀約,她也不好意思真找上門。現在,他總算開口,她壓抑不下笑意,乾脆大方地對他笑:“好啊”
  “你從媽祖廟走出來時,往右前方看,第一間餅店就是。”怕她聽不懂,他再開口:“媽祖廟前那條路是中山路,它跟廟是垂直的,兩旁都是店家。我家不在中山路上,是廟前那條平行的中華路;如果是往媽祖廟方向,你中山路走到底就是中華路,店名是錦珍,錦標的錦,珍珠的珍
  “錦珍糕餅店?”
  他頷首。“是”
  “我知道了。”想了想,她甜笑間:“我會看到糕餅王子站在那裡賣餅嗎?”
  “有可能。”他眼底燦著笑意,覷見她唇邊梨渦,心思浮動,目光轉開幾秒,再轉回她面上時,輕促:“進去吧,早點休息”
  看著她進屋,聽見門後落鎖的聲音,他才慢慢往對門移動;他掏鑰匙,一面想著是不是要寫個地址,順便畫個路線圖,方便她找到他北港老家?
  正要開門之際,聽見身後對門傳出高細短促的尖叫,他疑惑回首,就見那扇門被打了開,屋裡主我沖了出來:她不知受了什麼驚嚇,用力帶上房門,才轉過身來。她對上他視線時,還明顯愣了下,才可憐兮兮地開口:“我…我房裡有小強在飛”
  小強?傅遠新呆了好幾秒,反應過來時,忍笑回:“剛剛是你在尖叫?”
  “……是”她僵硬點頭
  見她一臉驚魂未定,他上前,看著她。“你怕蟑螂?”
  “因為它會飛呀”她都快哭了
  “還在屋裡?”他看著她的大門。
  “應該是,我開浴室燈時,突然飛出來”
  他看她一眼,推門進屋,林宥箴隨即拉上門,守在門外。
  門再次被打開時,傅遠新一臉好笑地看著她,“你不打算進屋來?”
  她頭一偏,越過他看向屋裡。“小強還在嗎?”
  “我打了它,然後沖馬桶。”他像才是這屋子的主人似的,將房門拉開,退了幾步,讓出通道。“請進。”
  她進屋,東張西望。“真的死了?”
  “你這麼怕它?”他跟在她身後,慢慢打量起她房內擺設
  畢音是宿舍,格局和家電與他那一間相去無幾,但總是女孩子,粉嫩色系的抱枕、幾小盆翠綠植栽,還有冰箱上整排的可愛磁鐵,都能嗅得見女性氣息。
  “我平時不怕小強的”檢查—回,確定屋裡沒出現其它蟑螂,她才安下心。
  “是嗎?你只有今天才怕?”
  “因為它會飛。我只怕會飛的小強,不飛的我不怕。”
  “會飛和不會飛,不都一樣是蟑螂?”
  “不一樣。會飛的很可怕,因為都亂飛,沒有一個方向,我就曾經被亂飛的小強從我鼻子擦過。她放下包包,脫了外套,摁了下飲水機的沸騰鍵。
  “你們女生似乎都怕蟑螂,為什麼?”在他看來,會不會飛都一樣是蟑螂。
  “不一定的。像我媽就不怕小強,但她怕老鼠。我外婆也不怕小強,可是她怕壁虎。”
  “那你外公一定很堅強。”他笑了一下,目光被她書櫃上的藏書所吸引,他走過去,盯著那些書名。有法律用書,有與法醫工作相關,還有一些日本推理小說。
  “你這樣一說,好像是這樣。我看我外公似乎什麼都不怕。啊,有啦,他怕我外婆。”說完,她笑得歡樂。
  傅遠新無聲笑,盯著她的書。“你書這麼多,搬家時很麻煩吧?”
  她移步過來,看著那些書。“其實這些書有四分之三是我陸續買的,不是從家裡帶出來的,很多也還沒看完。”
  “你喜歡看推理小說?”
  “非常喜歡。我也滿喜歡看韓國的推理懸疑片。”她指著擺在最上層,依書號排殂的幾本同作者的作品。“這個作者的小說我很喜歡,她曾經是法醫部的檢驗員,有很多相關偵辦經驗,所以她的小說特別引人入勝,像看到書裡描述叢血跡的形態去推算被害者受攻擊的方向這類的,都會有一種親切感”
  她側眸看他。“你看這類書嗎?”
  “很久沒看了。現在有時間多半是拿來睡覺用。”
  她點頭笑。“真的!我也是有時間就補眠,所以這些書有很多還沒機會看呢”
  “能借我幾本嗎?”
  “好啊,你自己隨便看看。”她覷見飲水機功能鍵叢沸騰跳回了保溫,走到櫃子前拿了兩個馬克杯。“你喝茶包嗎?”
  “都可以,謝謝。”他未看她,考慮著要借哪—本;目光挪了挪,在第三層架上角落看見幾個木雕作品,他拿了一個近看,因木紋較深,不大確定刻的是仕?。“你收藏木雕?”
  林有宥箴回首看了一下。“那是我弟的作品。”
  “上次見到的那位嗎?”手上這個應該是什麼影視人物;再拿起另一個圓錐狀的作品,這刻的是三角錐嗎?
  “嗯,他叫林博勳。博士的博,勳章的勳。她沖好茶,端著杯子走過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12

第二十一章

  “雖然看不出來是什麼,不過他功力不錯,能刻得這麼細,怎麼不往這方面發展?”他放下木雕,接過她遞來的杯子。
  “你也覺得不錯吧?我希望他繼續讀書,畢竟高中畢業在這社會要謀得比較高薪穩定的工作,恐怕要努力好幾年;雖然我知道學歷不等於一切,年輕人也是要努力一點才好,但他總是自己的弟弟,還是會希望他生活能過得好些。不過他對書本真的沒興趣,他甘願工作,然後存筆錢,他說他想到三義去開個庭園餐斤,餐斤還會開設木雕教學”
  他微拙眉,贊許道:“他對他的人生有目標,其實就不用太為他擔心。”
  “我後來也是這麼想,他已經在朝他訂下的目標前進了,我應該支持他才對,或許還可以投資他的餐廳。”
  他點點頭,“木雕教學聽起來很不錯,不過……”他笑了一下,抓起一個作品“是不是要上色會比較好?這樣我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麼,像這個,看起來像是三角?不過雕這做什麼,通常不都是雕人物?”
  “這不是三角錐。”林宥箴拿了一個公仔比劃下,“這應該是耳朵。上次打包行李寄過來,等我有空整理時,才發現這些耳朵都斷了,可能因為它太細,搬動間有去壓到還是撞到,我打算下次和我弟碰面時,拿給他處理。”
  他覷著她所謂的耳朵,好笑地問:“什麼東西的耳朵會是三角錐狀的?”
  “原來的成品是長這個樣子……”她拿過他所謂的三角錐,貼在公仔的耳朵部位。“看,這樣是不是就像耳朵了?這是變形金剛。”
  傅遠新稍愣,才問:“你是說,這是變形剛?”
  “嗯,我小弟說這只是柯博文。”
  經她說明,他再細看,仍覺疑惑,大概他平時太少留意這些人物。“那麼這幾個呢?”
  “也都是柯博文啊。我小弟很喜歡這部電影,上次還問我第四集上映時要不要陪他看。”她笑一下,看著他問:“男生好像沒有不喜歡的?”
  他似未聽見,只盯著架上那幾個木雕。變形金剛這些都是?他一個一個拿起來觀察,許是因為純手工關係,並非每一個的角度都抓得一模一樣,但皆能瞧得出線條霸氣,均是利角。
  她喝口茶,說:“變形金剛裡,好像有很多不同角色的金剛;我覺得不管什麼金剛,對我來說都一樣,因為他們長得都這樣方方正正的,全身都有利角。”
  金剛、木雕…他憶起上次在餐廳外頭與他弟弟的一面之緣。印象中,是個眉清目秀的大男生,但性子似平又有些叛逆桀熬,他身形高瘦……很瘦;他記得她小弟相當瘦,所以怎麼可能是雨夜怪客,他想到哪裡去了?
  為自己心裡突閃而過的念頭感到好笑,他放下木雕,問:“你弟怎麼會送你這種男生才喜歡的?”
  “他常常雕這種小的作品,作擺飾、吊飾都很方便,那次是因為他這些是剛刻好的,我恰好看到,覺得他手藝不錯,他大概是看我喜歡,全送給我。其實應該是要上色的,他那邊還有很多這種的小小作品,每一個都有上色,只不過我覺得木頭本身的顏色就好看,所以這些就沒請他上色了。”
  他喝口茶,看著她,想著是不是趁現在畫老家地圖給她?她手機卻在此刻響了。她對他靂出一個抱歉的眼神,看了看手機,接通電話。“小弟,你怎?會這個時間打來?”
  她說話的聲音微揚,表情生動,似是開心,可以猜想她與她小弟感情必然很妤。他收回目光,看著那幾個木雕,還是又想起手中的案子。
  目前能判斷出兇手行進路線,卻遲無更進一步的線索;那個刻意留下的麵包與公仔,兇手究竟想表達什麼
  聽她還在與她小弟談話,他喝光茶,在半開放式的廚房清洗後,走到她眼前,以動作表示他先返回住處;她以甜笑回應,他不禁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梢。
  走出她屋子,欲帶上門時,聽聞她楊聲道:“要去松山上班?那你在內租的房子要怎?辦?”他拉門的手一頓,安靜傾聽屋裡對話,又聽她問:“這家公司不好嗎?為什麼想要換,保全工作不都一樣?”
  他慢慢拉上門,心裡想著,原來她小弟也住內湖。
  今年春節,又混又冷,但民眾似乎不減出門到廟裡走春、拜拜、祈求好運的興致,條路滿滿人潮,一人一傘,她像走在全花下;廟裡更是人頭竄動,幾乎寸步難行,連廁所也大排長龍。
  “怪了,今天初二,大家不是都會回娘家嗎?怎麼還是這麼多人?”老太太被路人碰了下肩,抱怨幾句
  “外婆,也是有人不用回娘家的啊。”林宥箴一手撐傘,另一手搭上老太太的肩,往邊邊靠。“或者像我們這樣,想著初二大家回娘家,廟裡人會少,所以就跑來拜拜,結果大家都這樣想,就集中在今天跑來了。”
  “沒關係啦,又不趕時間,總不能讓外公憋尿嘛。”
  老太太看著她。“你不是說你有個學長的老家在這附近,要去他家裡走個春?你跟人家約什麼時間?”
  “也沒約時間。我是跟他說初三會下來,因為他家是餅店,他有說討年期間比較忙,我怕打擾他,沒打電話告訴他我們改今天下來了。我在想,等等去他家買個餅,有遇上就聊“
  她笑著,目光晃了晃,忽瞠圓眼。錦珍糕餅……不就在那裡嗎?原來他老家就在廟前面而已
  “餅店喔。”老太太臉上泛開喜色。“那等等買個大餅回去好了,初九可以拜天公。”
  三人走至錦珍餅店,小店面擠滿人,試吃的、問價位的、結帳的,將店面擠著水泄不通,她仰首四處張望,店裡有六個工作人員,四大兩小,一看就像是一家人,卻不見有他。
  擔心老人家被推擠,她讓外公外婆在外頭待著,自己則棒著她想要的咖哩鹵肉,和外婆的古早味冬瓜肉餅排隊筆結帳。她稍作打量,發現他家賣的東西種類不少,還有牛奶糕,花生,地瓜,蠶豆等等。
  結帳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婦人,會是他母親嗎?她付款時,鼓起勇氣開口:“請問,傅遠新先生在不在?”
  婦人抬頭,豐滿的臉頰推出兩團肉,笑咪咪地回:“你找他啊?”
  她點頭,有點不好意思。“來拜拜,進來跟他打個招呼。”
  “等我下。婦人動作迅速俐落,將下一位客人的糕餅裝好,結帳後,一掌拍向同樣有些年紀的男人。“給你顧,我去後面一下。”
  婦人從櫃檯後走出,仍是笑咪咪地招呼她:“小姐,來,往這邊走。”
  她跟著婦人往屋裡走,樓梯隔開了屋子前後,後方隔間有大片的玻璃窗,裡頭昏暗,瞧不清那個隔間有何作用
  “小新、小新!”婦人站在樓梯口,毛搭著扶手,仰首看著樓上,揚聲喊。“小新!”
  “……”小…新?野原新之助?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笑,很想笑。
  學長看上去明明是個斯文內斂、風度翩翩的男子,被這麼一喊,型男形象瞈間瓦解,成了諧星。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23

第二十二章

  “呵,歹勢,可能睡著了。這幾天生意都特別好,初一初二我們晚上也有做生意,他昨?都我顧店顧到剛剛才上去。”婦人和善熱情,解釋一番,馬上扯喉再喊,“小新!你有朋友找啦”
  上頭沒動靜,婦人轉臉過來,眼角笑得堆出皺褶。“啊,我都還沒自我介紹,我是他媽媽啦,你是小新的同事還同學?”
  “傅媽媽好,我叫林宥箴,是遠新學長的學妹,現在跟他同辦公室。”林宥箴沒想過如他那般話少的男人,會有個如此熱情好客的媽媽。
  “喔…”傅母恍悟。“那你也是檢察官哦?”
  “對。”她微微笑開。“雖然已經是檢察官,不過經驗沒學長多,我還要跟他多學習。”
  這話讓傅母聽了得意,笑得歡快,“唉唷,別這樣講啦,大家都是同事,互相關昭應該的啦。我們小新什麼都好,就是話比較少,你們也要多多包涵我們小新啊。”
  她笑了笑,餘光裡有雙長腿慢慢映入眼,深灰色的休閒長褲,一雙大腳套在休閒式人字拖上,那雙長腿往上,她看見了上衣是窩松的白色長T,接著,是他帶著睡意的臉一一他頂著蓬鬆又亂糟的頭髮,還載著眼鏡,他剛睡醒?
  “媽,你一一”傅遠新見到樓梯口那張臉蛋,呆了好幾秒反應過來。
  “你學妹來找你啦。阿你陪人家聊聊,我前頭還忙著咧。”
  林宥箴看著傅母背影,微笑說:“你媽媽很可愛。”
  “你怎麼來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回。
  “我外公昨晚才跟我說改今天下來拜拜,他跟我外婆在外面等我。”她看著他,想著自己這樣沿事先打招呼就上門找他,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下一秒,只見他一個轉身,什麼也沒說便直奔上樓,她僵滯數耖,不明白他這樣的舉止代表什麼。生氣她改時間下來卻未告知?那……現在是先離開才好?還是打手機給他,問問是怎麼回事?
  猶豫稍久,決定打申話,手機才撥出號碼,只見那人再忺出?,站在高她幾階的地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換了件西褲,乾淨的天空藍襯衫筆挺地穿在身上,手臂搭著西服外套,腳下不見那雙好居家的人字拖,是雙黑皮鞋。
  “不知道你今天下來,也沒準備。”傅遠新在她面前站定,精短的黑髮已梳理整齊,戴著眼鏡的他,多了點書卷味。
  她倏然明白他方才突然轉身上樓是怎麼回事了。他的慎重,很可愛,令她感動。“是我比較不對,應該打電話告訴你的,我只是想,你說過過年時你們店裡會很忙,所以我怕打擾你”
  她穿得挺喜氣,黑色高領針織毛衣,一件紅色膝上窄裙,腰間系了寬版黑皮帶,一條古銅色長版項鍊垂至胸前,為平凡的黑色毛衣添了點風采。他不知道她穿紅色這樣好看。此刻,面前的她看著優雅高貴,有別于平時OL風的形象,可是為他而打扮。
  他目光很深,低道:“你打的電話,我都會接。”
  她臉微熱,被他火熱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只好隨口說:“請問小新學長,小葵妹妹還在睡嗎?”
  傅遠新愣半秒,甚不自在,只瞪著她。
  她笑開。“很可愛啊,我說真的,那……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真不願她知道小新這名字。他面微熱,轉開話題:“你外公外婆呢?”
  “他們在外面。我看人多,讓他們等我,我拿餅進來結帳。”
  他微訝。“外面丕是在下雨?這幾天這麼冷…”他邊說邊往外走,她跟上,把外公外婆帶進來
  他打開後面隔壁的燈,她才看清應該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其中一面設計成展示架,加上是一個個喜餅盒,粉色,紅色,方形,長形皆有。
  “外公外婆,喝茶好嗎?會不會睡不著?”傅遠新將自己的西服外套往旁邊椅背一掛,為兩位長輩拉開椅子
  “不會不會。”老太太不跟他客氣,坐了下來。“我們兩個在家都喝咖啡,晚上照樣睡。”
  他微訝,目光看向林宥箴,她點頭笑。“真的,我外公外婆很時髦,他們都有臉書喔,也會玩Line。”
  他挑眉,即無聲笑。“那……外公外婆,三合—咖啡包好不好?”
  “你不要太麻煩,方便就好。”老先生打量著前頭。“我看你們家生意真好,我們每年都來,每年都買並,就是沒買過你們家的,早知道你跟我們宥箴認識,就應該過來棒個場。”
  有啦,剛剛外婆有買一盒你愛吃的冬瓜肉餅。”
  “外公喜歡古早味的冬瓜肉餅?”傅遠新彎身從下方櫃子找出杯子。
  “嘿啊,現在餅的口味這麼多,像宥箴愛吃咖喱的,我還有吃過什麼鳳梨椰果、抹茶紅豆麻檡,覺得還是古早味的最好吃。”外公很健談。
  那外公一定要試試我們家的餅,喜歡的話,多帶幾盒回去。我們家的牛奶糕也很不錯,等等也一定要試試看。”他撕開咖啡包,神了熱水,拿小湯匙拌著。
  外公順得好順,林宥箴不基將目光在他身上;他背對著他們,微低脖頸,毛臂的動作看得出他在攪拌。他肩寬,背挺得直,腰上系著皮帶,襯衫整齊地紮在西褲裡,略窄版的西褲包裹著腿。襯得他眼更修長……她這才發現,他身材比例真標準。
  “不用啦,我有買了。我看你前面很忙,你應該也要幫忙吧,所以你不用這麼招呼我們啦。”老太太接過他端過來的杯子。
  “不麻煩。我們輪流,現在是我休息時間,可以陪外公外婆說點話。”他轉身再端來兩杯咖啡,一杯給老先生,一杯給了她。
  端咖啡給她時,他問:“你開車下來的?”
  “外公開的,他嫌我開車快,他坐了會怕”
  他微挑眉,意外她會開快車,“那你應該開慢一點”
  “我開很慢啊,高速公路都固定一百而已,外公就是覺得太快了,只能七十或八十。”
  老先生瞟了外孫女一眼。“一百嗎?你有時候明明開到一百一”
  他噙著笑意看她,低著嗓音:“以後開慢一點,別讓人擔心。”
  他看她的目光相當專注,帶了點熱度,聲音又如此低柔,她心一跳,只熱著臉說:“知道了”
  “等等打算帶外公外婆去哪?還是我帶你們四處走走?”
  老太太擺手,接了話:“不用不用。你們生意忙,真的別特別費心招呼我們。而且我們等笙還要去財神廟拜拜,然後去嘉義吃鵝肉。”
  “吃鵝肉?”他大概知道是哪家。“外婆喜歡吃鵝肉?”
  老太太笑。“沒特別喜歡,就覺得那家還不錯,反正都下來一趟了,繞過去吃一下。對了,你們也有在賣喜餅?我看那些好像都是喜餅盒?”指著架上紙盒。
  “是。雖然現在飲食較西化,大部分年輕人結婚喜歡用西式禮盒,不過還是有滿多長輩喜歡吃傳統的喜餅。”
  “傳統好!”老先生拍了下桌子。“現在年輕人吃的喜餅,我就吃不習慣。不就是餅嘛,用大盒子裝了,裡頭又有分好幾層,然後餅乾外面又有袋子,你說這是不是造成垃圾啊?”
  傅遠新微微笑著。“所以傳統喜餅還是有需求的。我們既然在賣餅,也沒想要放棄這個市場。外公外婆以後要是有需要,可以打個申話告訴我,我讓家人打個折。”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34

第二十三章

  “我們兩個這把年紀了哪需要喜餅啦。”老太太哈哈笑。“你說我們宥箴才是真的!哪天我們宥箴要嫁人了,再帶她來這裡看餅,到時候給我們打個折啊。”
  “好啊。”傅遠新應得快,話對著老太太說,眼睛卻是看著林宥箴,他微笑道:“如果是宥箴,不收餅錢。”
  她棒著杯子看他,對上他視線時,心跳像漏了拍。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瞧了她一會,掌心貼上她臉頰。“我去拿餅過來,幫我們吃吃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除了咖哩,你還喜歡哪種口味?”
  “你們外面那麼忙,你真的不用特別招呼我們。”
  “現在本來就是我休息時間,不要緊。我原本就想,你有下來的話,要帶你四處誑誑,這附近有些小吃店是在地人才知道的美味,我一一”
  “遠新”張子潔忽然出現,站在隔間門口,她目光看了進來,又揚笑,“宥箴也來啦?”下一秒她走進來,將手中提的大袋子擱在桌上,“我和家人來拜拜,就進來看看,這是要給大家的新年禮物,年底去了趟日本,還買了個全台大缺貨的雷神巧克力,大哥那兩個孩子肯定會喜歡。”
  林宥箴愣看著那一袋禮物,心裡不由得猜想,他們兩個,原來還有聯絡?
  “子潔!”傅母進來,覷見椅上的老先生老太太,面露疑惑。
  “媽,他們是宥箴的外公和外婆。”傅遠新出聲介紹。
  “哦……你好你好,阿公阿嬤都這麼年輕?”後面那句是看著林宥箴說的。
  “不年輕啦,七十幾歲了。”老先生接話,聲音洪量。
  “七十幾啦?”張子潔揚聲,道:“宥箴,你外公外婆看上去根本不像七十幾歲,好年輕的威覺。”
  “對啊,阿公阿嬤看起來好少年,我五十八歲,看起來好像跟阿公阿嬤差不多。”傅母說完,逕自呵呵笑。
  “阿姨看起來也很年輕啊。”張子潔勾住輔母毛臂,笑顏燦燦。
  傅母這才想起進來的目的,她兩手親切地搭上張子潔兩肩,將她轉向自己,瞧了瞧。“阿姨好久沒看到你了,事務所工作很忙哦?你看看你,好像又瘦了。”
  “沒有啦,我還覺得我胖了呢,年底員工旅遊去了趟日本,吃了太多美食,腰都多了層肥肉了。對了,我有買禮物給大家,我看看……”張子潔轉身,翻著她帶來的紙袋。
  林有箴怔怔望著眼前這幕,竟有一種荒謬感。
  因為元宵要到了嗎?為什麼她忽然覺得學姐是花燈主燈,她只是一旁不起眼的小燈?她知道學姐對他仍有心,她也曾經在見到他對學姐冷漠後,對學姐感到不舍,但那都是在他那夜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前的事。既然他說要順其自然發展下去,是不是就不該和學姐再有過多的連系?
  她目光看了過去,他只是面色沉靜地看著張子潔,她心有些冷。
  老太太到底較精明,拉著老先生起身道:“既然還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啦,還得去財神廟呢,順便幫我們宥箴求個姻緣。”
  林宥箴跟著起身,沒看他,只對傅母說:“傅媽媽,我們先走了”
  “要走了?”傅母看看表,說:“留下來吃飯吧,都快中午了,我上樓炒幾道菜,一下子就好。”
  “不用了,傅媽媽,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拜拜,下次再來拜訪。”她笑得有些僵,拎起裝餅的紙袋,不忘說幾句應景話:“傅媽媽,祝你新年快樂。學姐、學長也新年快樂。”
  “我送你!”傅遠新跟在後頭,急道。
  “不用了。”她回首,微揚的嗓音聽來有些尖銳,見他表情錯愕,自己也一愣,幾秒後,才緩了語氣說:“謝謝,不麻煩學長。”
  她一路喊著借過,在前頭為外公外婆開路,走至門口,手腕被身後跟上的人一握,他靠了上來。
  “留下來。”傅遠新站到她面前,堅定的口吻
  其實她生氣又難過,想問他為什麼張子潔會出現在這裡,她以什麼立場?他甚至沒說過喜歡她、沒承認她是他女友,他從頭至星只說了順其自然。
  她不想被他認為她不成熟、她小心眼,所以她什麼也沒回。
  只是,不問不表示不介意張子潔,垂下眼,她低應:“我要開車載外公外婆去財神廟。”
  “你開車我才不敢坐。”老先生不給面子
  她錯愕時,傅遠新只是笑,他隨後隨後移步至長堊身前,誠懇地開口:“外公、外婆,能讓宥箴留來嗎?我有話梖和她說,我保證?上一定把她送回家”
  老太太想了想,擺擺手。“好啦好啦,年輕人有話就是要說清楚,記得平安把她送回我家就好。”
  “我們進去說”兩位長輩一走,他拉住她,往店裡頭走。
  不想再見到他母親與張子潔融洽的畫面,她卻沒反抗,讓他拉著進屋,心裡有點瞧不起自己一一其實,還是想聽他解釋的吧?
  “我媽呢?”一進來,不見母親,只有張子潔正在脫外套。
  “阿姨上樓煮菜了,讓你去前頭幫她站收銀櫃,我看你也不方便,正打算出去幫忙。”
  “不必,你不是和家人一起?他們人呢?”他問話時,五指仍牢握林宥箴。
  張子潔愣一下,苦笑一聲,“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乾脆承認,的確是我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我以為我話說得夠清楚了,你這麼做不能改變什麼。你以為收買好我家?的心就能改變什麼嗎?”他罕有地揚嗓說話,語氣冷凜,似真動了氣
  “總是要努力啊。我不相信我們十多年的感情,你真能說放就放。”張子潔說話時,眼睛微有水光。
  “我也不相信我們十年的感情,你會背著我和別的男人相處,但你不也做了?那我放手有什麼好不相信的?”他無奈地看著她,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林宥箴聽著兩人對話,不明白他留她下來的用意是什麼,就為了聽他們憶舊情?她忍不任開口:“學長,你好好和學姐聊,我--”
  “你什麼?”傅遠新側首,表情嚴肅地看著她。
  “……”她張了張嘴,只覺有些委屈
  “宥箴,我正在努力解決你對我的不確定,你安心待著,好嗎?”他察覺自己冷硬的口氣,放軟了聲調說話。
  是他不會處理感情,還是她要求多、心思狹隘?他不是應該先和學姐把話說漬楚,然後確定他跟她究竟是朋友還是情人關係,現在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嗎?
  傅遠新想了想,拉著林宥箴往樓上走,他施了點力,似是害怕稍不留意,便再握不住她;可她被握得有些疼,幾度試著抽回手,無果
  一路走到三樓,她走得有些喘,在被他拉進一個房間時,她猛然—抽,將手抽了回來,氣惱地看著他,說:“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把我的手抓得--”
  瞠大眼,說丕出話了,他擁著她,真真切切地擁抱,她似平還聽見了他的心跳。
  他掌心在她發梢摸了摸,感受她髮絲柔軟的觸感,他低柔開口:“對不起,我知道剛才那情況讓你心裡不好受,但是我也沒辦法在那種情況下解程什麼,所以才--”
  “你不用解釋什麼,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憶起那情況,她脫口應了聲,說完就懊悔;這樣子的自己,像一個得不到糖吃,便賭氣嚷著糖難吃的孩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46

第二十四章

  傅遠新微怔,並未鬆開她,只道:“我們不只是朋友。”
  她心一跳,說不出話了。
  “我下樓幫忙,一會就上來。這是我房間,不會有人進來,你安心待著,要看書看電視或是用電腦都可以,乖乖在這等我,我還有話要對你說。”他說完,鬆開她,兩手輕扶她雙肩,低眸看她,問:“可以嗎?”
  她抬眸,語聲還有些僵硬。“什麼?”
  “在這裡等我。”他微笑,伸手摸摸她柔軟短髮,走出房間
  林宥箴看著被他帶上的房門好一會,才慢慢打量起他的房間。鋪著淺灰色床單的雙人床、牆邊擺放的胡桃色衣櫃、衣櫃旁有面衣鏡,然後是同為胡桃色系的多功能電腦桌……男人的房間大概就是這樣,無多餘裝飾,簡單千淨。
  他下樓去幫忙,也不知要幫多久,她於是流覽起他書櫃,發現架上有多本推理小說,看著挺新,其中一本尚未拆膜,應是新買入的書。她挑了本推理小說,在他的電腦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翻閱
  傅遠新端了杯熱麥茶,再次回房間時,眼裡映入的是她恬靜的側顏;她坐在他電腦桌後,微低頸項,垂著眼簾看書。
  “你在看什麼?”他走近,擱下杯子,低眸看她。
  她看得入神,即使他音量不大,仍嚇了一跳,她身子明顯顫了下,才抬首看他。“你忙完了?”她有點不自在,放下書,站起來。
  “嗯。”他看一眼桌面的書。“這本好看嗎?”
  “還不錯。你開始看這類小說了?”
  他笑而不答,一會時間,才低著嗓音說:“想知道為什麼你喜歡看這種小說,所以上網買了幾本有好風評的,但還沒時間看。”
  她點頭,一時間無話,顯得尷尬
  “這杯茶是我媽讓我拿上來給你喝的,是她用大麥和決明子熬的,很好喝。”
  “謝謝。”她盯著冒著熱氣的茶,仍無語
  “吃飯嗎?我媽煮好菜了。不過我想,你也許會覺得不自在,還是我們去外面吃?”
  吃飯?現在重要的事不是吃飯吧?他真不知道自己介意什麼嗎?她盯著他瞧了一會,想說點什麼,他先開了口。
  “我讓張子潔回去了,話也說得很漬楚,以後,我跟她不會有任何交集,唯一會碰上面的機會,只可能在法庭。”傅遠新明白她在意什麼,拉住她,往床緣一坐。“我房裡只有那張電腦椅,委屈你坐這裡。”
  “覺得委屈的又不是這個……”
  他無聲笑,說:“對不起,是我沒把事情處理好。我知道她和她事務所裡的男同事有暖昧時,就決定取消婚約了。她畢竟和我家人認識很久,為了幫她保留點面子,我只家人說是因為個性不合,但我爸媽難接受,認為都相處這麼久了,怎麼可能婚前才發現不合。他們確實很喜歡張子潔,甚至認為是我跟張子潔吵架賭氣才不結婚,他們希望我和她能複合,我想著反正時間久了,他們自然就會相信我是真的要和張子潔分手,只是我沒想到張子潔今天會到店裡來。”
  難怪他母親對學姐的態度那樣好,原來是不知道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也許你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不坦承分手的原因是她劈腿。他拉住她手心,擱在自己腿上,牢牢握著。“雖然分手,我並不希望惡言相向。你看一些藝人還是名人,離婚時總是鬧的沸沸揚揚,隔空對罵。我總會想,兩個人有這麼大的仇恨嗎?那麼當初究竟喜歡對方什麼?所以對幹我跟她分手的事,我不多說細節。至於家族聚會裡的成員會知道,是因為當初發現張子潔是另一位法官學姐,事情才傳到我這裡來”
  她聽了聽,遲疑了會,終是把心裡話道出:“你顧女生面子,是體貼的行為;分手不惡言相向,也是你該有的態度;但是你讓你的家人還對你們兩個結婚一事抱有期望,我覺得不好。”
  “所以,剛剛上來前,我跟我媽坦白了。”見她瞠圓眼,他笑。“我把張子潔帶上樓,三個人把事情說了,當著張子潔的面說這件事,我媽必定會相信真是因為張子潔劈腿,不會再誤以為只是我個人在鬧睥氣。我也非常明確地告訴張子潔,我不可能再接受她,無論她為我做了什麼。我媽已知道我跟她分手的原因了,所以我想,她不大可能再在我或我家人面前出現。”
  她垂著眼簾不說話,他微低眸,試圖看她表情。“你怎麼不說話?”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林宥箴仍低著眼。
  他音嗓徐徐,道:“我知道在樓下時,讓你委屈,現在我把事情都說拾你聽了,你難道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所以,他對她解釋這些,是在告訴她,他真的與張子沽是過去式了?那麼,他們算不算是情人?想了想,她回:“剛才,就是你下樓前,為什麼……為什麼要抱我?”
  “為什麼?”他笑一下,篤定道:“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想要親近你。”
  沒料道,他答得這麼直接,她呆了幾秒,才反問:“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麼你從來不對我做男女間會有的親密舉動?”說完,臉色渲開薄紅。
  他怔愣一會,倏然失笑,“我不知道你在意這個”
  她臉紅,很生氣。男女思維真如此不同?他該不是誤會她想跟他發生什麼親密關係吧?她雙手握拳,像發怒的小獸,激動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是你說、說要順其自然走下去,你對我又很好,所以我以為我們應該可以算是發展中的情人了,可是你對我的態度又沒有親密到像情人,好像只是比朋友好一點的朋友,你這樣,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定位自己,怎麼面對你”
  “我只是不想讓你以為我也是那種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他當然明白她在意的是什麼。男女之間,有了情便會有欲,他遲未有進一步,讓她誤以為他對她的情意不深。
  “那又…又不一樣。”聲音軟了,。她沒忘她曾經聲斥駡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原來他介懷的是這個。
  “所以?”
  “所以……”所以物件是他,她才不介意。難宣於口。她張了張嘴,半晌發不出聲。
  他盯著她酡紅的雙頰,心口一軟,下—秒,兩手輕扶她肩,在她意外的目光中,唇壓了下來,緊貼她的。
  她愣了一下,確定他正在吻自己時,才輕闔上眼。她高興得想哭,好像等這吻已等很久,好像非要這樣才能感到踏實、才覺得他真是喜歡自己的。是不是在愛情面前,女人總是自信不足?
  他唇舌熱燙,一點點咖啡香,像極了桌上那杯泛著熱氣的麥茶,他剛剛在樓下,也許才喝過麥茶。
  她低起臉,試著回吻他,一點一點地探入舌尖,被他包容著。他的手移到她腰後,微一施力,攬緊了她,她感覺脖頸微酸,不得不將手往後撐在床鋪上,另一手抓住他胸前衣襟。
  他唇貼著她唇邊,笑。“緊張?”
  “嗯……”她一手抓著床單,一手抓他襯衫,聲音軟軟的。
  “沒關係,我也是。”他拉來她手心,貼在他左胸。“你摸,心跳很快。”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3:58

第二十五章

  她指尖顫了顫,輕輕貼在他心上;他心跳果真很快,與她一樣。收回手時,她說:“我覺得你很討厭,你這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很小家子氣,很愛計較,我努力跟自己說別成了那樣的人,和學姐對話我要淡定,偏偏就控制不了情緒,而且看她和你媽媽感情那么好,我一-”未竟的,全含在他口裡了。
  他傾身壓住她的唇,慢慢探入舌尖,恣意索求,她像抉糖,甜蜜誘人,嘗了就不想放,直到感覺全身熱流都聚在某處,才不得不挪開唇。
  “這樣,還討厭嗎?”他眼色略深,氣息微紊,呼息顯得重了些。
  她不知道男人微促的呼息聲也這樣性感,只紅著瞼頰,垂眸不語。
  傅遠新輕攬住她,貼著她耳際說話。“宥箴,我不是不想確定我們的關係,我也會惶恐、也會害怕。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想找司法官當另一半,所以我不敢有太多的行動,就怕你反感,我只能先跟你說順其自然發展下去,我只是沒料到今天會有這些情況。”
  原來她那次聚會說過的話,他聽見了,也記住了?
  “我們講和好不好?”他欖著她,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畔,聲音這樣溫柔。
  “你剛剛好凶。”
  “在樓下時。”她被摟在懷裡,聲音顯得沉而悶。
  他想一下,道:“對不起,我口氣確實不好,但沒要凶你的意思,只是怕你離開。”
  “我被你的口氣嚇了一跳,然後就覺得心裡好難過。雖然我說我是陪外公外婆來拜拜還願的,其實是想來找你,可你卻這麼凶。”
  “我知道。”他拉著她起身,重新坐回床鋪時,把抱在腿上。“你今天穿得特別漂亮,是穿給我看的,你的重視我感受到了。”
  “這樣……真的漂亮”她兩手環抱他頸項,下巴抵在他肩窩,有點不好意思。
  “漂亮,很漂亮,紅色非常好看。”
  她總算展露笑顏,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下。
  “小新,你不帶林小姐下來吃飯嗎?”傅母敲了兩下門,揚聲問。
  “媽,我還不餓,你們先吃,別等我們。”他還抱著她,對著門板說話。
  “你不餓,林小姐也要吃啊,你這孩子真奇怪。”
  “我等等帶她去外面吃,你不用留菜給我們。”
  確定門外沒聲音了,林宥箴才開口:“你家人從小都這樣叫你嗎?”
  提起這個,他一臉不自在,“我哥小孩子的關係,他才長我三歲,但婚結得早,我還在讀大學時,他就奉子成婚了,陸續生了兩個小孩,就樓下那兩個,一個小五,一個小六,聽說有一陣子愛看蠟筆小新,那陣子我每次從臺北回來,兩個就對著我直喊小新,我榪後來也跟著他們叫,叫久就改不掉了。”
  “我聽你媽媽這樣喊你時,真的覺得很可愛。
  他側眸看她,目光邃亮,她心一跳,找著話題:“我一直待在這裡,你家人會不會以為我孤僻、難相處?”
  “不會,別擔心。”
  “可是我覺得我今天的表現不好啊。”初次見面,就躲在他房裡,真的會讓人誤以為她是不是難親近,甚至不願與他家人往來。
  傅遠新只是笑。會在意他家人的感受,很好。
  “笑什麼,我說真的……”語氣甜軟地又抱怨了句:“都是你害的。”
  他依然笑著。“嗯,都是我。”
  仍舊是濕冷的天氣。今年春節,冷得徹底。大部分民眾還沉浸過年氣氛、在百貨公司搶購新春福袋時,地檢署裡仍有同仁輪值加班,林宥箴在大年初四便返回工作崗位。
  這個過年還不錯,值了一天班,並無任何案件通報進來,她在辦公室裡待了整天,時間都用在處理其它案件上,只是辦公靜得讓人昏昏欲睡;她抿一口已冷的咖啡,不經意看見電腦螢幕顯示時間一一早過了下班時候
  攛上手中卷證資料,她收?著桌面,想著也許能約小弟吃飯,不知道他今日有無休假?才想翻書出手機,忽響起略低的嗓音:“下班了?”
  她偏首一看,臉上泛開驚喜。“你怎麼在這?”她迎上前,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手輕輕扶在他腰上。“不是明天才上來?”初六上班,她以為他明日才上來。
  “不差這一天,事情還有很多,早點處理也好。”傅遠新低眸看她,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輕捏她下頷,俯臉在她唇上快諫親吻了下
  “塞車嗎?”她瞼上泛開薄紅,甜甜地問。
  “沒有,一路都滿順暢,想著也快到?餐時間了,繞過來你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他垂眼看著她的手機,“剛剛要打電話?”
  她想起來,看著手機。“對呀,想約我小弟出來吃飯的。我爸離開後,除了前幾年他住我姑姑家,還有家人陪之外,這兩年他過年都一個人,每忺他要不要跟我回台中過年,他都不願意,有時想想,他一個人也滿辛酸。”
  “為什麼不願意?不好意思嗎?”
  “大概吧。他曾說過若不是他媽媽,我媽也不會和我爸離婚,我也不會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我想,也許他心裡對我是有點愧疚感的,而這份愧疚,應該是從他媽帶走我爸所有財產,丟下他們父子時開始的。”
  “所以他面對你母親,甚至你外公外婆時會很不自在?”
  “他跟我媽媽這邊的家人沒有見過,我外公外婆很不諒解我爸,禁止我媽和我再跟我爸有任何聯繫;但終究還是我爸,所以我媽不反對我見我爸。後來我媽也知道我弟的媽媽離家出走的事,有時候會回起我弟的情況,還會讓我多關心我弟。”
  “聽起來你母親很明理,不因為大人的事連累下一代。”
  她笑一下。“是啊,我媽滿明理,只不過我弟大概會覺得不自在,所以這兩年我約他去我家過年,他都不願意。”
  沉吟了會,傅遠新忽問:“他個性會孤僻嗎?”
  “在我面前,不至於;但他的朋友圈,我就不大清楚了,沒聽他提過。”
  她瞧瞧他。“怎麼了?”
  “沒有,問問而已。不是要約他吃飯?”他促她。
  這意思是,他也願意和小弟吃飯?她心喜,撥了電話,林博勳只說他吃了咸冒藥,在睡覺,不想出門。
  “他說他感冒了,因為吃藥,他只想睡覺,就不跟我們去吃了。結束通話時,她對傅遠新說。
  “那等下次有機會吧。”他走到她位子前,拎了她招在椅上的包包與外套,問:“等等想吃什麼?”
  “都可以,也沒特別想吃什麼。”
  “你騎車來的嗎?”他關了燈,與她一道步出辦公室。
  “嗯”
  “他看一眼時間,不到六點,其實還很早。“要不要先騎回宿舍,我們再開車出去吃?”
  “好啊”
  “今天值班情祝怎麼樣?”
  她彎起眼睛笑。“很不錯,沒有通報,這算好事對吧?”
  “嗯,當然是好事。”他低低應。
  兩人往樓梯方向走,一道身影是樓梯口出現,見了他們,直朝他們走來。
  “果然有人在。”公訴組的方檢察官手裡拎著一個資料夾。
  “方檢,新年快樂”先前的性侵案件,讓林宥箴與這位公訴組的檢座已略有交情。
  “噯。”方檢應一聲,道:“正想找你們。下班了?”她看著他手中卷宗夾
  “對,你呢,還要忙?”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4:11

第二十六章

  “初二那天晚上有位元星視記者被接擊致死的事,你們知道吧?”
  林宥箴一愣,真不知情,回家那幾天,陪外公外婆四處走,初二那?他送她回台中後,她早早就睡;初三早上舅舅一家回來,一起吃了頓飯;傍?她搭車北上,一直沒留意新聞
  “記者?”傅遠新微揚聲。“手法和雨衣怪客一樣嗎?”他只在初二那天,為了陪她,才稍有自己的時間,其餘時候都在店面幫忙,這幾日未留意新聞
  “是啊,警方懷疑是雨衣怪客,比較不妙的是,案發地點前幾天才發生聯結車失控衝撞,連根拔起了電線杆和路燈的事故,幾部加裝的監視器壞了,沒有錄到案發當時的影像,只能從雨夜犯案,還有留下的麵包和公仔等等跡證懷疑是同一人所為。”
  傅遠新想了想,問:“案發現場在哪?”
  方檢道:“松山,星視電視臺附近”
  松山……傅遠新微微蹙起眉,想著三案的關聯處
  “因為前兩案是你們溫股在辦的,主任還在休假,但我想他應該也是會交給你們辦吧。我查了一下,知道宥箴今天輪值,所以把資料拿過來給你們。方檢察官將手中卷宗遞了過去
  傅遠新接過,翻了翻。”
  胡家偉,男,待解剖,死因初步分析是失血過多。
  令他意外的是,致命傷是喉嚨那一刀。“被割喉?”
  “嗯。我去相驗時,發現死者身上只有喉嚨一刀,鼻樑被打斷。”方檢指著卷證所附照片。“現場血跡不多,應是被雨水濁掉,附近有片空地,在那裡有發現幾個鞋印,鑒識組也采了附近的泥土化驗。
  “兇手的手段好像愈來愈殘忍…”林宥箴看著資料,憶想第一案被害人受傷,第二案應是不小心致死,第三案是割喉,這就是蓄意殺人了。
  傅遠新想-下。“膽子練大了。”
  “警方那邊分析也是這樣
  沒有致人於死的用意,只想給警告;第二起因為死者被自己的血塊塞住造成窒息,嫌犯又未被鎖定身份,可能因此讓他得意了,自以為不會被發到,所以才有這件割喉的案子”
  方檢附和,拍拍傳遠新。“就交給你們了”
  林宥箴將目光從方檢背影收回時,見他低沉著眉眼,目光還落在卷證上,便回:“要留下來先看資料嗎?”
  “嗯。”傅遠新抬眼,眼神平靜。“你餓了嗎?”
  “還不餓。我兩點才吃午飯”
  “要不要先把車騎回宿舍?”他看看表。“大概半小時後,我從這邊開車回宿舍接你,你可以先想想看要吃什麼”
  “好啊。”她拎了包,先離開地檢署。
  傅遠新在辦公室裡翻著三起案件的資料,列出犯案手法、地點、時間笠,內湖、南港、松山…他盯著這幾個地點,忽發現了什麼。
  “小遊。”他拔通偵查佐的電話。
  “啊,傅檢,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你休假嗎?”
  “沒啊,初二?上那個案子你知道吧?為了這個都被叫回來,現在在局裡加班啊。”
  傅遠新不多贅言,只道:“那麻煩你現在過來我辦公室一趟。”
  傅遠新把車停在一棟出租套房的大樓下。“這裡?”
  “嗯。”林宥箴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你要在這裡等我?”
  “對,這裡應該可以停車,我在這裡等你,你慢慢來,不趕時間。”他看著她,似若有所思
  “怎麼了?我覺得你好像怪怪的。”說好她先騎車回宿舍,半小時後他回去接她吃飯,但他讓她等了一個多小時;且在餐廳時,她捕捉到他幾次以現在這種像在探究什麼的表情
  “有嗎?我沒事。”他笑得溫柔,瞧不出異樣。
  她不信。“是不是那個案子有什麼問題?你說好半小時後來接我,可是我等了一個多小時……”
  “抱歉。”傅遠新摸摸她的臉。“我看資料看到忘了時間,應該先打電話告訴你才對。”
  “不是。”她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我不是介意多等你半小時,我是看你似平有心事。我能想到的是,是不是你看資料的時候,有發現什麼讓你覺得困擾的事?”
  “是,因為還不知道兇手在哪,也擔心會有下一個被害者,但是你別擔心,這種偵辦上遇到困難的情況也不是第—次遇上,我可以處理好的”他笑了笑,片刻又問:“你弟住這裡很久了嗎?”
  她想了一下,說:“其實我不確定他住多久了,只記得我第一次來,是剛分發到新北檢時,那時候在考慮要等宿舍還是租房子;我小弟就說,他住的這個套房還不錯,所以我有來看過,但後來覺得離上班地點有段距離,就沒打算租在這了。”
  他點頭,眉目溫柔。“上去吧,看看他咸冒情況怎麼樣,別真的睡到不知道醒來吃飯。”
  “我很快就下來”她甜甜笑,拎著外帶的餐點上樓。
  在林博勳的門前,她呆了一下,門前這塊踏墊也太髒了,還有,她記得門有個鞋櫃,怎麼就不見了?還是他現在不住這,裡頭不是林博勳?
  她拔了電話,隱約聽見門後有音樂鈴聲,一會時間,對方接了。“小弟,你還住在原來的大樓嗎?”
  “對呀。”林博勳濃重的量音在彼端響起,她似也聽見門後的聲音。
  “開門,我在你門外。”她笑了笑,結束通話。
  門開時,林博勳果然一臉睡意濃濃。“怎麼突然跑來了?”
  “約你吃飯你說你感冒,怕你一直睡,沒吃飯,所以包點東西過來。”
  “吃了醫生開的藥,就很想睡。”林博勳轉身往裡頭走,整個人趴上床鋪。
  她掩門,轉身就見牆角一根棒球棍,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打棒球了?”
  “防身?”她疑惑,走到他工作桌前,把餐點放在滿是木塊木屑的桌面上,不經意一瞟,她在電腦螢幕旁看見一副眼鏡,他什麼時候近視了?
  “最近大樓有偷鞋賊,很多家都掉了鞋子,雖然我是男的,也是怕受到偷襲啊,所以準備根棒球棍,可以防身。”
  她回身看他。“難怪你鞋櫃搬進來了。”
  “不搬進來不知道哪天輪到我被偷鞋”林博勳伸伸懶腰,往浴室走
  “姊,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澡,等等陪我吃一下再走吧。”
  陪她吃?別說她吃過了,讓學長等太久也不好意思,她見林博勳拿了乾淨衣褲鑽入浴室,想了一會,將桌上木塊、雕刻刀、滑鼠稍挪,把餐點盒打開,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看小弟氣色不算差,應該不是太嚴重,等他洗完澡出來,她就下樓。她靠上椅背,拿出手機撥號,把手機貼上耳廓時,目光不經意一?,怔愣片刻。
  電腦未關,應是她方才動了滑鼠,才解除了待命狀態,讓她得以看見螢幕上的內容--發生在初二的割喉命案,檢警初步分析,凶嫌有可能與犯下去年九月間發生在南港地區,一名灣視高姓記者被襲擊致死的嫌犯為同一人,目前……她握住滑鼠,點了其它被開啟的視窗,皆是這幾件命案相關的新聞。
  關注新聞這很正常,誰都會想留意這片自己生長的土地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小弟是不是關心過頭了?需要開這麼多相關新聞的畫面出來嗎?
  “嗯”傅遠新的聲音沉穩地傳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4:22

第二十七章

  她回神,張了張嘴,說:“學長……”
  “怎麼了?”
  她笑一下。“沒有,想跟你說一工要再等我二十分鐘左右,我小弟剛剛才進去洗澡,他讓我等他。”她一面說,一面盯著網路新聞,腦海裡忽蹦出方才在門口看見的腳踏,門後棒球棍,還有面前那副眼鐿;她心思飄浮,彼端說了什麼也未留意,只在結束通話後將讓算機關機
  她起身,深深呼息,想著,小弟不過是看個新聞而已,有很奇怪嗎?偏偏心裡一道聲音告訴她,似乎不是那麼回事,是出於直覺,還是這兩年司法官生涯的判斷?
  檢察官大人,問你喔,將來哪天要是我犯了罪,你會不會法外施恩?
  忽憶起那次在餐廳吃飯,小弟曾問過她的話。那次,是在暗示什麼?
  看一眼仍撞住的門板,她移步至擺在進門處牆邊的鞋櫃旁,輕手輕腳地拉開櫃門,看了看裡頭。球鞋、休閒鞋、皮鞋、短靴……她拿了一隻Nike球鞋出來,看看鞋碼,是9.5號
  正谹把鞋放回,浴室門鎖“喀啦”一聲,她匆匆將鞋子收進去,掩上鞋櫃門時,林博勳穿著短褲,長袖內衣,擦著發走出來,他覷見矮在鞋櫃前的人影,一愣,“姐,你幹嘛?”
  她慢吞吞起身,手指離開門把,微笑道:“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室內拖。”
  “你不是穿鞋進來了,要室內拖做什麼?”林博勳毛巾一扔,掛在椅背上,他坐了下來,看看桌上的餐點。“這什麼?紅通通的”
  “我是想,你一個男生,應該也不怎麼打掃整理,我既然來了,就幫你把地拖—拖,然後分一下室內鞋和室外鞋,比較乾淨,所以我才想跟你借雙拖鞋”她解釋,走到他身後,“這是辣炒年糕,我晚餐吃韓國料理,覺得還不錯,就包了幾樣過來,”
  “你也跟人家當起哈韓族啦?”林博勳剝開免洗筷,吃起烤肉飯。
  林宥箴笑了笑。“我早過了那種年紀,只是不知道要吃什麼,開車在路上逛,看到這家韓式料理就決定吃這個了。”
  “開車?你有買車了哦”
  “沒有,坐同事的車。”
  “男朋友?”林博勳?首,一條胳膊擱在椅背上,露出一截手臂。
  她瞼微熱,點了點頭。“就…剛開始交往而已”
  “我上次在餐廳外看到的那個很斯文的男生?”
  “你怎麼知道?”她輕訝
  林博勳得意洋洋地說“拜託,你們那個感覺就是很不一樣好不好!”
  “那時候又還沒在一起”
  “但是兩人之間有電流呀,我就有看到你們之間的電流跑來跑去的”
  她笑。“亂說。”忽又斂笑。“你呢?有女朋友了嗎?”
  林博勳低頭扒了口飯。“交女友幹嘛?萬一遇上像生我的那個女人一樣,錢拐了就跑,我要找誰要?”
  “也不是每個女生都這樣,難道你認為我會拐了我男朋友的錢?”
  他不講話,夾了片海鮮煎餅,嚼完才道:“說實在的,我滿佩服你的勇氣,爸那樣對你媽,你還敢相信男人。”
  “當然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相信,只是我相信他不是那種會劈腿的男人,人要相處才會知道個性,總
  往後生病我們就不看醫生了吧?”
  林博勳仍低頭吃飯,“如果他對你好,你也覺得快樂,我當然會祝福你。”
  她看著他濕瀌漉的發,再看向他白淨的側顏。她這個小弟,俊俏又早熟,他大可以他的外型去結交很多女性朋友,不過似乎真因為他母親的關係,她不記得他有什麼交情友好的異性,他甚至連同性的朋友也很少提起……她想起學長問過的話,這麼說來,小弟有可能根本沒什麼朋友,他其實很孤僻?
  她目光順著看了下來,忽頓。他左手手背上那是什麼傷?她著那處看,感覺像抓傷,又有點像割傷……
  “上次餐廳遇到的那個自以為是的律師咧?是不是在肖想你男朋友?”
  林博勳未覺她目光,邊吃邊說:“那個女的雖然長得很正,但我一看就不喜歡,說話就說話,幹嘛像要故意引起誤會一樣?她那種小兒科伎倆,真的是律師嗎?我覺得一一你幹嘛不講話?”回首,順著她視線,他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傷
  “前幾天和一個把車停在我們公司正門口的太太起了爭執,被她抓的。”
  林博勳歎了聲,繼續吃飯。“真的是遇上瘋子了,跟她說門別擋著,聽不懂,我說我要叫拖吊了,包包拿起來就往我頭上砸,我伸手去拉皮包,先被她抓破了手”
  “以後遇上這種事,別跟人家起衝突。”林宥箴語聲淡淡,帶點關切的口吻。“記得吃飽要吃藥,別一直睡。”
  “你要走啦?”林博勳起身。
  “嗯。”她輕應一聲。“我男朋友還在樓下等,不好意思讓他等太久。”
  “喔,我送你吧。”林博勳放下筷子,轉身朝門口走。
  “不用了,你快吃一吃,等等可以吃藥。”她慢慢跟上,目光在那根榛球棍上停了一耖。
  “怎麼說也是要認識,雖然上次見過他,不過你們關係不一樣了,還是要正式跟他見個面,這樣他才知道你這邊不是好欺負的。”他抓了鑰匙,開門
  “怎麼說得好像我們這邊很流氓一樣,”她笑著跟上。
  兩人到一樓門口時,只見傅遠新長身玉立,倚著車門,聽見聲音,他抬眸看了過來,對上林博勳視線,他微笑頷首。
  “我小弟送我下來。”林宥箴上前,雙手搭上他手臂。
  “你好,我們上次見過。”林博勳胄手。“我跟她同姓,叫博勳,博士的博,勳章的勳。”
  傅遠新微笑回握。“傅遠新。”
  “你跟我姊同辦公室?”
  “原來是近水樓臺。”林博勳看著林宥箴,笑得有些暖昧。
  她被看得很不自在,林宥箴促道:“你只穿一件內衣,外面冷,先上去吧。”
  “知道啦,我不當電燈泡就是。”林博勳往大樓走了兩步,回首道:“姊夫,要平安把我姊送回宿舍啊。”
  輔遠新只含笑,擺手示音。回程路上,她一路無話,只盯著車窗外,他側眼看了幾回,她總心事重重樣,難道在她小弟的屋裡發生了什麼事?思量片刻,他開口:“你弟好像太瘦了”
  聽見聲音,她側首看他。“嗯,他從小就沒胖過,很能吃,但就是不長肉。”
  “有福氣,能吃又不用為了發胖煩惱。”
  “也許…”她頓了頓,說:“也許因為他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所以才有一副吃不胖的身材,算是另一種彌補吧。”
  “說得這麼宿命……”路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笑了一下,樣子略顯風流。“你小弟,是不是不放心我,才跟著下樓?”
  林宥箴臉微熱,輕應了聲:“嗯。他覺得他出面,代表的是我這邊的親人。”
  “怕我對你不好,所以算是一種螫告,警告我休想欺負你?”
  她覷他側顏,線條柔和。他應是不介意小弟的想法。“嗯。他會下樓,的確是有這樣的用意”
  “你們的感情很難得,同父異母的情況在這社會也算常見了,但畢章是他母親介入你雙親婚姻,你們還能相處融冾,這不容易。”他打了方向燈,尋了個車位,將車子停妥。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4:32

第二十八章

  熄火時,只聽她幽幽問起,“學長,你曾經辦過自己人嗎?”
  他側首看她。“自己人?”
  “不是地院還是地檢的同仁,我指的是身邊親友”
  “沒有”他眸光輕斂,“為什麼這麼問?”
  她猶豫一會,搖首。“沒有,突然想到就隨口問了。”
  他解開安全帶,傾過身子,她以為他要幫她解家全帶,正欲開口說她自己來時,只覺得眼前一暗,他捧起她臉緣,唇貼了上來。
  她只愣半耖,手搭上他肩頭,回吻他。他的吻深入但溫柔,棒著她臉頰的掌心溫存有力;她喜歡與他親吻,總有—種被視為珍寶的感覺。
  良久,他鬆開她時,只低道:“別想了,你值一天班也累了,上樓洗個澡,早點睡吧。”
  林宥箴踏出浴室,擦著濕發,心裡總覺得不舒坦,似有什麼事將發生。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博勳房裡的棒球棍、電腦屏慕、眼鏡,還有他門前那塊沾了泥土的踏墊。
  他在電視公司擔任保全工作,他家又有那些透著詭語氣氛的相關跡證,那個雨夜怪客,直的會是他嗎?但有何動機?
  目光不經意一瞥,覷見書架上的雕刻品,她怔怔看了會,腦中冒出有些謬的念頭。她走過去,拿起一隻木雕公仔瞧了瞧,想著,變形金剛究竟長什麼樣?她真沒認直研究過。
  她打開電腦,搜尋圖片,她看著木雕公仔,再看看螢幕上的圖像,卻無法肯定她手裡的究竟是哪一個,一個念頭起,她擦乾頭髮,換了衣服,抓了鑰匙和錢包轉身出門,與其待在房間裡胡思亂想,倒不如去證實心中臆想。
  她車騎得快,進到地檢署大樓時,法警還起身訝然地看著她。
  “我來看點資料。”她微笑解釋,隨即上樓
  她找著檔案櫃,並無她想要的那幾件卷宗,視線隨即挪回他的辦公桌。
  案子已並至溫股,她不該插手;甚至這樣私自翻他的物品;但心裡不踏實,總覺得必須消除自己心裡的那種疑惑才能安心,那麼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出推翻她心裡疑惑的證椐。
  林宥箴翻著他桌面上的卷證,找出三起相關命案的資料。嫌犯腳長27.5公分……她看著所附照片和資料,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然後將資料整齊歸位元;轉身時,她一僵,呆若木雞
  回過神,她訥訥開口:“學長。”他來多久了?
  “怎麼會在這裡?”善遠新站在門口,單手插在褲袋,神情自若,瞧不出情緒。
  “來看點資料。”她轉身,朝他走去,手裡還拿著手機。“你呢?”
  “跟你過來”
  她呆怔數秒。“跟、跟我過來的?”
  “聽見你開關門的聲音,我開門看,你剛好踏進電梯。你一個女孩這麼?出門,我不放心,跟在你後面。”他不是不意外她私自翻他桌面,可轉念一想,畢竟是她親人,有此失常舉動也不是不能體諒,她在林博勳那裡究竟發現了什麼?為什麼不對他提?
  所以,他看見她翻他桌面,也看見她拍照了?她想,她並無介入、也無做出有違職責的事,她無需心虛。“我來拍照片的,因為現在卷證都在你這裡。”
  “你需要哪個案件的資料?”
  “雨夜怪客。我想到一點事,也許有助厘漬案情,所以過來看一下資料。”
  傅遠新靜了一瞬,只目不轉睛看著她,面上未有波瀾。她被看得很緊張,深怕他誤會她動機不良;可下一秒,他上前,掌心貼上她臉腮。“像是這樣的事,可以告訴我,讓我過來拿,別自己一個人跑過來”
  她張了張嘴,:“你不怪我未經你同意,翻你卷證?”
  他一笑。“你也是為了案情,我怪你做什麼?可以走了嗎?搭我車吧。”
  “我騎車就可以,會注意安全,別擔心,你先回去吧。”
  “你還不回宿舍?”
  “我想去書局。”
  他看看表。“這時間都關了,你要買什麼,我明天再陪你去買,好嗎?”
  “誠品不是營業到十二點?我去一下誠品,買完筆就回去。”
  “筆?要什麼筆?我或許有。”
  她沉吟了會,決定吐實,“我要可以上色的筆。”
  不明白她為何這時間點需要能上色的筆,只道:“我陪你去買。”
  林宥箴帶著筆回到宿舍時,再次打開讓算機,她點了稍早前下載的圖片。她坐在桌前,拿出色筆,對照著螢幕上的圖片,一手握著木雕公仔,一個色塊又一個色抉地為公仔添上顏色
  忙至淩晨一點多,收筆時,她呆怔許久。她盯著桌面那兩個上過色的公仔,才恍悟一一小弟騙了她
  林宥箴看著電腦螢幕上她所查資料一—Nike9,5號是27.5公分,還有疑問嗎?一個相似可說是巧合,兩個,三個甚至以上呢?還能是巧合嗎?
  不清楚為何小弟會犯下這三起案件,她只是想,現在怎麼辦?將她的發現報告給傅遠新,還是先勸小弟自首?但她並無有力證據,萬一驚動小弟,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她憶起父親的交代,他知道他對不起母親與她,但後悔於事無補,只盼她能念著手足之情多關心小弟
  雖然她不常與小弟見面,但電話倒是常有聯繫,未聽他提討有什麼不如意。那麼到底是何原因,令他如此痛恨記者,非要找上記者犯案?她是不是從未瞭解討小弟的內心?
  她睡不著,睜著大眼看著天花板,心思一團亂,有些無措,有些難過,真想找個人傾訴……片刻時間,她摸出手機,傳了訊息給對面那人。你睡了嗎?
  回復得很快,不到一分鐘,他傳來訊息。在看點資料
  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她靠著床頭,盯著手機,等待
  未等到回復,她先聽見外頭有聲音,下一秒,門鈴響了。能想到是他,她下床開門。“你直的還沒睡?”
  傅遠新一條長褲,上身是領淺灰色的長袖內衣,姿態隨性,他微笑
  “真的。你怎麼還不睡?不累嗎?”
  她側身,讓他進屋,掩門後,視線對上他寬的背脊,她心口一熱,從他身後抱住他;她兩手貼在他腰腹,臉頰豎貼他的背,靠上這精實的體魄,她忍不住以鼻尖去蹭他,他衣上有乾淨的味道,有他的氣味,令人留戀
  傅遠新轉身,摟她入懷。“怎麼了?”
  “有點想你…”稍頓,才道:“不,是很想你。”
  他眉檔眼角染上笑,稍後便抬起她的臉,吻住她。濕熱的吻,深入而綿長,他慢慢揶開她的唇,移向她頸側,然後在她耳廓落下細吻,他呼息一聲遠比一聲粗,傳入她耳膜,性感得讓她有些心猿意馬。
  大半夜的,她主動開口說要過去找他,是不是讓他誤會什麼了?在他張嘴含住她耳垂時,她輕額了下,兩手不大有力氣地推著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也沒這個意思,只是情不自禁想吻你”他說話時,嘴唇還在還在她耳際、她臉頰、她頸項、她唇上細細落吻。他的每一次呼息所帶出的熱氣都這麼令人沉醉,染紅了她的臉,她不知道她這人也會說這樣有點肉麻的情話,聽得她臉紅心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4:42

第二十九章

  “有心事?”傅遠新鬆開她時,眼色微深,有一種誘人沉淪的魅力。
  她輕輕避開那雙漂亮的眼睛,點頭。“嗯,有一點。”
  “一點而已?”他目光含笑,微挑眉。
  她失笑,點頭坦承,“好嘛,是很多點。”她拉著他,往雙人沙發一坐。
  他抬臂,攬住她肩,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裡,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細滑的指腹,在看見她指上沾上的顏料時,只是平靜地開口:“要不要跟我說說?”
  林宥箴看著他,張了張嘴,似還猶豫?,他目光沉靜,徐徐道:“如果很勉強,可以不對我說,沒關係。”
  她沉靜一會,卻是間:“你就一個哥哥而已?”
  “嗯。家裡就我們兩個兄弟。”
  “你跟你哥感情好不好?”
  “每個人對幹‘感情好’的定義不大一樣,我只能說,我們以前會吵架,慢慢長大了,成熟懂事了,便不再吵。我們有很多話題聊,但他有家庭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帶著我去騎腳踏車,偷偷背著爸媽去租書店看漫畫。不過我自認為我們感情是好的。”
  “我也覺得跟我小弟的感情很好。”
  他笑,摸著她發梢。“我知道。”
  “其實有一陣子,很生疏的。”
  他不說話,只眸光半垂,溫和地看著她。
  “我跟你說過我爸是外遇才和我媽離婚,也說過我外公外婆對這事情非常生氣,不願意我媽和我再跟我爸有聯絡,雖然我爸有外遇,但他一直都滿疼我,他們離婚後,我還是會想爸爸,有時候爸爸會到學校來看我。小弟出生時,爸爸也曾載小弟來找我,我還抱過小弟,像小老鼠一樣。”她似憶起那畫面,柔軟地笑了下。
  “小弟小時候好可愛,白白胖胖,眼睛圓滾滾,我非常喜歡他:我會騎腳踏車後,會自己騎車回去找我爸,很多時候是為了看小弟才回去的,一直到小弟他媽媽騙光我爸的財產,我記得當時是連房子都沒了,所以我爸帶著小弟到外面租孩子,起初還有聯絡,後來可能是爸爸不好意思讓我看見他落魄的樣子,他再次搬家,卻沒有告訴我。”
  她頓了幾耖,有些神傷。“失聯的那陣子,我不知道他們父子倆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直到有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說他犯了罪,必須入監服刑,他說罪不重,幾個月就能出獄,小弟暫時請姑姑帶,讓我有空去姑姑家看小弟。”
  他意外她父親曾入獄,想著,這會是林博勳犯罪的動機?在她未留意時,他轉著目光,看見她書桌上擺著兩色彩鮮豔的公仔,一眼就能辨出是柯博文和無敵鐵金剛。他憶起她指上的色彩,她將木雕上了色?
  “—開始都是我媽開車帶我去姑姑家的,不過她不大願意再遇上我爸那邊的親人,所以是我自己進去看小弟。可能太久沒見,生疏了,他甚至用很陌生的眼神看我,後來我要有空,就會帶點玩具、零食,搭公車去找他,他才願意接受我,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恢復感情。”
  她抱住他臂膀,靠著他說,“然後我到臺北來念書,之後他也上來念書,我們感情又更好一些,可能是在異鄉,彼此有一種對方是自己親人的深刻感受,我希望他能過得很好,找個女朋友,把感情穩定下來,接著完成他的夢想,但是我怕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會改變……”
  “你在擔心什麼?”他垂眸,看著她微濕的眼睫。
  要告訴他嗎?他是她喜愛的男人,她可以告訴他的,但同時他也是偵辦此案的人,現在說給他聽,他必然會指揮警方逮人,那麼小弟恐怕沒有機會自首,爭取減刑……怎麼辦?
  知道她猶豫,他只開口:“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都還有我在。”
  她眼眶一熱,兩手勾抱住他頸背,埋首他肩窩。“學長……”
  “願意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麼嗎?”
  良久,林宥箴臉埋他肩,開口說:“沒有。大概是因為今天見小弟生病感冒,但身邊沒個人照顧他,突然有點感傷”
  傅遠新摸著她發梢,終是有些失落,她還是選檉對他隱瞞。
  年後的地檢署照樣忙碌,林宥箴與黃柏毅早上連著幾個偵查庭,還未見到人影,辦公室僅有輪值內勤的傅遠新。
  “傅檢。”遊偵查佐在門口喊了聲,隨即踏進辦公室,他走至傅遠新桌前,遞上資料。“你要的資料都調齊了。”
  傅遠新接過,才翻開,還不及細看,就聽遊偵查佐開口:“比對過了,這個林博勳在這三家電視公司待過,巧合的是,他都是在命案發生前到職,在案發後不久就離職。”
  傅遠新盯著上頭人事資料,以及大頭照片,真是她小弟。他看了一會,眉眼略沉,問道:“其它讓你們查的呢?”
  “有。前兩件時間較久,調不到影像,這是最近在星視的監視影像找到的,疑似是林博勳變裝的影片。”
  傅遠新再往下,是監視錄影的截圖,可以看見應該是林博勳的身影,穿著保全制服走進廁所,但下一張照片卻是換了裝的男人,身形明顯變胖,手拎了一個袋子,還戴上口罩和眼鏡,也許人前後體型差很多,不過依以往經驗,變裝可能性很大。
  “確定這個人進廁所後,再沒出來過?”他指著穿保全制服的身影問。
  “是。這個保全進廁所後就沒再出來過,走出來的是這個較胖的男子:我們分析應是他在廁所內做了些外表上的改變,比如把什麼東西塞在外套裡,讓自己看起來變壯。”
  “這是他的車?”傅遠新看著另一張照片,變壯的男子拎著那個袋子行至地下樓停車場,把袋子收進一部國產轎車,接著從車裡拿出一個球棒袋,背在身後,兩手插褲袋,慢慢往出口走
  “車牌看不清,不過問過跟他共事過的同事,證實是他的車,當初是跟電視臺一個同事以五萬元買下的中古車。”
  傅遠新聽著,眼睛看著手上資料。另幾張照片時間較晚,應是犯後打算離開時被錄到的是像,一樣背著球棒袋,但手中抓了件雨衣。
  “鑒識科那邊有進度嗎?鑒識人員在第三件案子的被害人指甲縫?到了微物跡證,他一直期待這個跡證能比對出什麼。”
  “有是有,但是比對過DNA檔案,並無相同資料可比對,隊長已經派人跟監。另外……”遊偵查佐在他面前放上聲請狀。“我們想申請掛線監聽。”
  “監聽?”善遠新並未立即批示,只靠上椅背。依他判斷,林博勳性子應該相當孤僻,獨來獨往的可能性較大,監聽並無意義。但他能直言告訴小遊,說他曾見過凶嫌?當然不,這必惹非議
  若林博勳真為兇手,他不會因為與宥箴的關係而袒護,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把自己當作純粹偵辦此案,並且不認識兇手的檢察官,那麼,他沒有不許可這份聲請狀的理由。
  他執筆,在聲請狀上批示許可,用印。“還有進度要說的嗎?”
  “我們有查到他父親犯過案,後來因為本身有糖尿…”
  “好啊,那我們再約時間。”辦公室外長廊上響起話聲。
  是宥箴的聲音。傅遠新心微沉,想著她稍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4:53

第三十章

  剛下庭的林室箴在走廊遇上其它科室的同事,小聊幾句後,才進辦公室,脫著法袍,與遊偵查佐打了招呼,目光對上他時,面色微微流露出一絲甜蜜。
  他神情沉靜,心裡卻波濤洶湧一一他要辦她的親人了。
  偵查佐並不知面前檢座此刻心境,只接著說,“傅檢,林博勳他爸爸後來因病死在獄中。他當年犯的是竊盜罪,而且是累犯,每次偷的都是食物,最後一次犯案,也就是讓他被判刑的一件是偷麵包和玩具。”
  麵包和玩具?傅遠新眼一亮,餘光卻覷見身旁座位上她面色慘白的臉
  她現在想著什麼?她會怎麼想他?他知道她會難過,他想過去擁抱她、安慰她,卻什麼也不能做。他稍調整心情,問:“他偷了什麼麵包和什麼玩具?”
  傅遠新翻至後頁,見著照片與當年筆錄資料,幾乎可以肯定林博勳是這三案的兇手一一林父竊了兩袋蘋果麵包和一個無敵鐵金剛的組合玩具
  一個黑影出現在書面資料上,他抬著,史見林宥箴愣愣看著資料,當年,她只知道爸爸偷了食物,對於他還偷了玩具的事全不知情,她曾想過開口問小弟,又怕勾出他傷痛,至今未向小弟求證過。
  難怪…難怪小弟會刻了那些騙她是變形金剛,其實是無敵鐵金剛的公仔。難道一開始他就想把他自己雕刻的公仔留在現場?
  “宥箴。”見她像失了神,傅遠新低喊了聲。
  地回神,沒看他,只盯著遊偵查佐,問:“這個資料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今天。傅檢昨天交代我們去調這三家電視臺的人事資料,查案發前後的新進或離職名單,以及調閱電視臺內部的監視影像。”
  昨天去調人事資料的?林宥箴回想,他曾問討小弟個性如何,他後來跟著她來辦公室……他問起小弟個性時,她以為是他想瞭解她的家人,難道不是?
  再有,他若擔心她的安危,為什麼不在一開始聽見她開門聲時就喊住她,他可以問她要去哪,何必開車跟在她後面?
  “檢座還有事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她走神,一臉愣愣的,傅遠新起身,道:“辛苦了,我送你。”
  掩上辦公室門,他遲疑了會,走向她,握住她手心,低喚,“宥箴。”
  林宥箴退了步,避開他的碰觸,抬眼對上他略顯錯愕的神情時,只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小弟的?”
  他想,不能隱蹣。“上次聽見你和他通電話,有聽見他住內湖,也有聽見他要換工作一事,在這之前你又說過他是保全,之後我比對三個案件數椐,發現兇手應該有地緣關係,有一次我們聊天時,我問你他是做哪種保全,你說他在電視公司,將這些線索串連起來,我直覺想到他。”
  “你懷疑他卻不先告訴我?”
  “宥箴,他是疑犯,你是他姊姊,我的立場又是一一”
  “嘿,你們都在呀。”辦公室門被推開,黃柏觳走進來,未覺兩人間的氣氛豎張,一邊拿衣架掛法袍,邊揚嗓道,“吃飯時間到了,一起去吃?”
  傅遠新側身,微笑看他。“好”
  “□毅學長,我要出去辦點事,不跟你們去吃了。”林宥箴穿上外套,拿了包包離開。
  傅遠新也只能立在原地,看著她走出辦公室。他目光隨著窗外她經過的秀麗身影,不禁想著,她不是衝動性子,應不至於去向林博勳透露訊息。
  因為值內勤關係,警方送案時間不一定,連帶他的下班時間亦無法確定,捨不得讓她等他下班,他今日上班便未開車接她,讓她自行騎車,這樣她也能在下班時間先行離開。
  電梯門開,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朝宿舍走。他並不往自己的任處,而是將步停在她門前,他不遲疑,摁了電鈴
  中午和黃伯毅在餐廳用過飯,回辦公室時她尚未歸來,之後警方送來一名現行犯,他講行複訊工作,再回辦公室,聽黃□榖說人回來了,但下樓開庭去了。
  幾次擦身過,在傍?才遇見她,她坐在桌後,低首忙著工作,並未與他有任何言語上與眼神上的交流。他不知道她看著乖靜的外表下也有如此執拗的時候,可也無法怪她,因他與她關係不僅是同事,她自然介懷他的隱瞞。
  久候不到她任何回應,他低眸一看,門縫處透出光亮。她明明在屋裡。他抬手敲了敲門板。“宥箴,我知道你在”
  等了一會,終等到她來開門。她穿著粉色紫點的及膝珊瑚絨睡裙,看著清秀可人,還有點可愛,可惜她小臉微沉。
  “能進去坐會嗎?”他眸光低垂,深深凝視。
  林宥箴別開眼,退了步,讓他進門。關了門,轉身見他已在沙發坐下,他靠著椅背,似乎很疲倦,她心裡有所怨怪、質疑,但終究捨不得他,倒了杯水遞給他。
  傅遠新接過,在她收回手時,早一步握住她手腕,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抽回自己的手,只道,“我還有事要做。”話音落下,繞回書桌前。
  “不能陪我一下嗎?”他微揚聲,看著她坐在桌前的背影。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他心裡喟歎一聲,問“你中午去哪裡?”
  “你放心,我不是跑去跟小弟通風報信。”林宥箴應了聲,語音冷淡。
  “宥箴,不要說氣話,我只是怕你因為心情不好,沒吃飯。他語聲和緩,間道:“午餐和?餐有吃嗎?”
  她不吭聲,只盯著電腦螢幕
  “我知道你生氣,氣我沒有告訴你我在查你小弟的事,但是,你是他姊姊,我是偵辦這個案件的檢察官,站在這樣的立場,我確實不能對你透露。”
  “所以你不信任我對不對?”林宥箴轉過身,看著他。“你是不是在想,萬一讓我知道你在查小弟,我會提酮他?”
  這番話令他感到不可思議。“你是這樣看我的?”
  “之前司訓時,有位老師提過一件事。他說有名法官私下經營色情場所,後來被檢舉,辦這個案子的檢察官是這位法官的表哥,當時大家都知道他們在辦的法官,就是指揮檢察官的表弟,有人質疑那位元檢察官,所有的進度都會向他報告。同樣的,就算我是博勳的姊姊叉怎樣?不代表我就會袒護他啊”
  “我從未有過你會袒護他的想法”
  “是嗎?我現在回想,都會懷疑你是不是更早之前就猜到小弟是兇手,只是你苦無證椐,所以才接近我,跟我試探小弟的一切。別怪我這麼想。你知道我出門卻不叫住我,反而開車在後面跟著我,明明看見我在翻你桌面上卷宗,你卻不講話,只站在我身後看我那些可笑的舉止,就連我拍了照片你也沒追回什麼?”她神情有些受傷。“你明明知道我需要那三件案子的資料,卻要裝傻,你究竟把我定位在什麼關係?情人?還是普通朋友?”
  “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他坐在沙發上,隔著張茶几與她對望。
  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人,可自己管不任嘴,因為他要辦的是自己的親弟弟,她慌、她亂、她失了分寸,她沒了平日的理性,可這又能怪她嗎?他們明明是男女朋友,他若信她,就不會對她隱瞞。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03

第三十一章

  見她不說話,傅遠新又道:“所以你以為,從頭至尾是我在利用你?以感情做為誘餌,再從你口中套出我要的證據?你是這樣想我的嗎?”他深呼息,緩緩情緒,才道:“宥箴,你有聽過小遊說的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小弟曾在那三家電視公司待過,其餘的都只是我的猜測。”
  “至少,你該告訴我你懷疑小弟。”
  “那麼你呢?”他皺著眉,反問。
  “我?”
  “你不也是懷疑他嗎?否則昨晚從他屋裡出來時,你心情會那麼差?你看到什麼證據了是不是?你說給我聽了?”他起身,朝她走去。
  他單手撐在她椅背上,另一手捏住她下巴,俯視她。“沒有。你隱瞞我,不讓我知道你的發現,你甚至動我的卷證。但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為難,你沒有更有力的證據證明他是兇手,所以你也許許希望有另一個真凶等著我去辦,你可能也想過要勸他自首,刑期能少一點,但叉怕驚動他,反而讓他跑了。你在猶豫是要告訴我,讓我主動出擊,還是先勸,讓他自己出來認罪,我說得對不對”
  對,她意外他對她的瞭解。她是如此猶豫,無訟哪—個選檉,似乎都對也都不對。讓他主動出擊,小弟要面對的可能是死刑,即使臺灣已極少執行死刑,終宄不希望自己的親人被這麼判,但勸小弟出面投案,他若逃了,將來會不會再有第四個、第五個死者?他已犯錯,她就該幫助他及時回頭才是。
  “所以宥箴,對我公平一點。”他鬆開她,深深看她一眼。“很晚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樣送你上班。 ”
  “不用麻煩了。”話一出口,立即垂了眼,心裡無比懊悔。他一定以為她在賭氣吧?她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他。
  傅遠新只是一聲歎息,轉身離開。踏出她屋子前,他停步,背著她開口:“宥箴,並不全然是因為我是這三件案子的偵辦人員才不告訴你。我知道你和你小弟感情好,我心裡也不願意兇手是他,我想你比我更不能接受吧,那麼,我怎麼忍心告訴你,他可能是兇手?你會有多難過?”
  聽見關門聲,林宥箴動也未動,只維持原姿勢,好半晌,才見她?手抹了抹濕漉漉的臉。她吸了吸鼻子,難過得不能自已
  學長,這樣對你說話我也很後悔,你知不知道?
  一整夜幾乎沒睡,也忘了自己究竟哭了多久,醒來時,後牙齦隱隱作痛。
  林宥箴想,大概因為這兩日的壓力及不充足的睡眠,又再次引發了牙齦腫痛的舊毛病。
  她頂著腫得連雙眼皮全失了蹤影的眼睛進辦公室,一邊小口小口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分案室稍早送進來的案件資料,一顆心卻留意著另一側那張辦公桌的動向--已九點多了,他尚未進辦公室。他今日並未輪值外勤,去哪了?
  在這個工作環境,各有各的案件要辦、要查,也有開不宗的偵查庭,人不在辦公室是常有之事,但與他關係更進一步後,他所有行程皆會讓她知曉,像這樣他不進辦公室卻不告知的情況,從交往開始至今還未發生過。是因為昨?的不愉快,他收回這佡體貼?他說她穿紅色好看,她今日特地換上那件他看過的紅色窄裙,希望能稍微討好他,他明不明白她心思?
  騎車過來的路上,她想著小弟的事、想著他的事,她想她要怎麼面對他,她想他今日會以什麼態度待她?他生氣嗎?對她失望嗎?他會不會再也不理她?
  神思不屬地度過一個早上,用餐時間時,她在員工餐斤挑了幾樣菜,端著餐盤走至角落一個兩人座的位上安靜用餐。
  牙齦腫脹厲害,即使挑軟一點的菜了,仍吃得甚難受,她戳著豆腐,忽然就難過起來,她憶起第一次被他發現牙齦腫痛的情況,他盯著她的唇,問她愛吃糖?他下班找了水果店,拎著退火的椰子水給她……他溫柔相待,體貼關懷,她卻把這樣的男朋友氣得從她房裡轉身走,她真糟糕是不是?
  有腳步聲伴著談話聲靠近,聽著像是柏毅學長的聲音,抬首一看,黃柏毅端著餐盤走來,後面跟著他,他並未看他,是沒發現她,還是不想見她?
  “原來是下來吃飯了,剛剛回辦公室見你不在,還想著你跑去哪。”黃柏毅經過她桌前,笑說幾句,隨即在一旁空桌坐下。
  傅遠新在黃柏毅對面位子落坐,目光未蝕及她的,只潑掃過她的萊色。
  “有沒有說哪時可以牽回車?”黃柏毅瞄瞄那兩隻,似平有點怪,但他何等精明,才不會蠢到當面回他們。
  “只說會電話通知。”他低首吃飯,餘光注意著鄰桌動靜,只看她飯吃得很慢很慢。
  “我看你去換部車吧,買新的啊,又不是買不起。當初聽你說你買的是二手車,我就想二手車有點風險吧,我們又不是對汽車多專業,要是買到泡水車很麻煩耶。”黃柏毅大口扒飯,“你看,果然被我料中,你那部才買幾年,問題一堆。”
  傅遠新笑。“你又知道問題一堆了?”餘光又去瞄她。
  “之前不是曾經在半路拋錨,這次是發不動,難道問題不嚴重?你當時買多少?”
  “五十萬。”她牙齦又腫了嗎?飯吃這麼慢。
  “靠杯,二手車買五十萬?你幹嘛不貼點買新的?現在六十萬就能買到不錯的新車了,你當初在想什麼呀。”
  “我本來就喜歡現在這款車,不過新車要一百零六萬,差了一倍,而且當時考慮我只是開上下班,頂多偶爾回老家,二手車就的了。”
  “我是覺得啦,反正你也開了幾年了,也算夠本,要是這次修理費高,你還是考虎一下買新……喂?”對話被手機來電打斷,明白這裡訊號不良,黃柏毅接起後,邁開腿往外走
  傅遠新不遲疑,端著餐盤起身,往她對座空位一坐。她似驚訝,抬眼時,腫腫的眼睛圓瞠。“牙齦痛?”他低間。
  淡淡一句,對她而言不是疑問,是他的關懷及細膩的體貼。她胸口脹又醺,想說點什麼,又覺得地點不對,只濕紅著眼看他。
  她雖不答話,但眼裡流轉的情緒他未錯過。“早上出門時車發不動,打電話給修車廠,九點才有人來把車拖走,然後趕著到分局主持專案會議,回辦公室時,你人不在。”
  她什麼也沒問,他已先解釋,他如此瞭解她,她卻對他說了那樣的話。抿抿唇,她開口,“我以為你不想理我。”
  傅遠新失笑。“又不是小學生,一吵架就絕交”
  “那你……”她想問他還生不生氣,她想道歉,又擔心被周遭用餐的同仁聽見,最後,只擠出幾個字:“你車子在哪?”
  “在修車廠。”他低首吃飯,挑出盤裡那片煎鱈魚的魚刺,把魚肉給她,他神情溫和,似是前夜的不愉快並不存在
  她盯著那片挑了刺的鱈魚,心裡有些甜,她慢慢吃著,不忘分一些給他。
  他抬眼看著她,問:“牙齦為什麼時常這樣腫痛?有沒有去看牙醫?”
  “上次有去洗牙,醫生就說只是上火,可能睡眠不足、壓力大,或是抵抗力誠弱,這些都會引發腫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15

第三十二章

  他長期處幹睡眠不足情況,偵辦案件過程也常有壓力,可他未曾發生過這種情形。“應該有個原因,才造成你一上火就牙齦腫。”
  她看看他,猶豫一會,才說:“智齒的關係。”
  “你現在才長智齒?”他輕訝
  “不是,長很久了,但是有一顆沒拔,就是那—顆在作怪。醫生說,拔桌就不會有這種困擾了,因為智齒比較難刷,有時候沒刷乾淨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在身體情況比較弱時發炎腫起來。”對他提這個實在不好意思。
  “怎麼不拔掉?”他下意識盯著她的唇。
  每回被他盯著唇,總要心跳臉執,甚至因為關係不同了,讓此刻的她憶起了他的吻,那麼溫存,纏綿,她熱著臉,說:“因為拔智齒很可怕,它比較大顆,又長得比較後面,我第一次拔智齒時,雖然打了麻藥,但還是可以清楚感覺到醫生很用力很努力在挖我的智齒,他那種奮力的眼神,很像在挖蕃薯還是芋頭,那種感覺就連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非常可怕,我不想再體驗”
  傅遠新笑著,道:“但老是這樣發炎也不是辦法,我陪你去把它解決掉吧,怕就抓我的手。”
  讓他親眼目睹她被醫生像控蕃薯那樣地挖她智齒?她搖首拒絕:“不要。”
  “怕什麼?”他又笑。“只是看牙而已。”
  “被你看見我的牙齒,那感覺很奇怪。”
  他靜一會,低聲道:“吻都吻過了。”
  她臉一紅,側眼看著周遭,大家忙著吃飯、和自己的飯友聊天,無人理會他們這一角。她才放心說:“那不一樣。”
  “試試?多試幾次就不覺得奇怪了。”他伸長手,捏住她下巴。“嘴張開。”
  林宥箴睜眸,抿著嘴搖頭。
  “相信我,讓我多看幾次你就習慣了。”
  在外人眼裡,他這姿態也許像在調情,可她知道,他有多認真。“不要。”
  “那我只看你那顆智齒就好,其它牙齒不看?”
  “……”騙小孩也不是這種騙法。
  傅遠新笑。“快點,張開讓我看。啊……”
  “我說傅遠新,你哪時改行當牙醫了?”黃柏毅一走回來,就見他逼著對座女子張嘴。
  他收回手,溫和地笑。“沒有。她牙不舒服”
  “怎麼又不舒服?上次好像也是啊。”黃柏毅坐了下來,握筷吃飯。“對了,修車廠給你電話了嗎?”
  “還沒”
  “拜託,會不會太混了?”
  “大概生意太好,再說現在是午飯時間,師傅應該都休息吧”
  “反正喔,要是有打來,你…”
  林宥箴插不上話,只靜靜凝視他偏首笑的側顏,想著,他未再提昨夜事,也不問起小弟,這是顧及她感受、避免再為此事兩人不愉快嗎?她是不是該找機會□他報告她在小弟住處的發現。
  下班時,想著他車子還在修車廠,她說她可以載他,他卻接過她機車鑰匙,騎車載她在市區繞。先到安全帽專賣店買了頂他的家全帽,然後去了家熱炒店,他點了些,再拿了瓶飲料,兩人回宿舍
  出電梯時,他拎著安全帽和一袋熱炒,朏步沉穩地往前走,她走在他身後幾步遠的距離,只覺他背景這人好看、這麼好看…喜歡—個人就是這樣吧,他再平常不過的-舉一動,都令她如此迷戀。
  “怎麼杵在那發呆?”傅遠新掏鑰匙開門,側首就見她呆立不動。
  灺走過來,跟他進屋。並非第—內踏進來,她熟門熟路,闔上門板後,自己拿了拖鞋換,?首就見他正脫下西服外套的背影,心跳,她上前幾步,從他身後擁抱他。
  傅遠新只是將掌心覆上她的,微偏首。“怎麼了?”
  “對不起,昨晚我把話說得難聽,其實我心裡一一”
  “我知道。”他轉身,垂眼看她
  “你不知道。”她對上他眼神,說,“其實我說完就後悔了。我也不是想要隱瞞你,我心裡很掙扎,我覺得我好像怎麼做都不對,後來你又轉身就走,我很難過,你說得對,你確實對你不公平,明知道你職責所在,還是怪了你,現在想起來,我只是慌張,擔心,然後就把情緒發在你身上”
  他盯著她不說話,半晌,才說,“發在我身上總比發在別的男人身上好。”
  她怔怔看他,他卻碰了下她眼皮。“都一天了,到現在眼皮還這麼腫,雙眼皮都看不見了,昨晚到底哭多久?”
  林宿箴想了一下。“不知道。醒來時就趴在桌上。”
  他單手搭上她肩,貼近臉,吻了吻她眼皮。“其實,你變單眼皮的樣子也滿可愛。”說完就拎著熱炒往廚房走。
  “你不生氣嗎?”她跟上,好奇一問。
  老實說,一開始有。後來想—楒,也沒什麼好氣。’他解著襯衫袖扣,將袖子□起來,露出精實的臂。她覺得這樣子□著襯衫袖子、露出截手臂的男人實在太有魅力,也許她第一天在土檢報到,見他挽著袖子整理物品時已對他動了心
  “為什麼?”
  “關心則亂。我想你的心情就是這樣吧,所以我跟你生氣什麼?”傅遠新拿出餐盒,看見飲料罐才想起來,他遞給她,說:“給你喝的,先退火,但你還是得找個時間去看牙醫”
  她接過那瓶鐵罐飲料,一看,是蜂蜜蘆薈。這種鐵罐裝的蜂蜜蘆薈在一般超市或便利商店少見,得在熱炒店或是較臺式的餐廳才容易見到,是為了買這個給她,他才會提議晚餐吃熱炒
  傅遠新把餐盒裡的鐵板豆腐、炒空心菜、菜脯蛋、糖醋魚片、魚香茄子全部換到盤子上,道,“可以幫忙拿碗筷嗎?”
  她拿著碗筷走近,擱在桌上,忽道,“我去拔智齒好了。”
  “決定了?”他有些意外。
  她盯著魚昋茄子,說,“總不能每次都因為我,讓你陪我吃你不愛吃的菜。”他不怎麼喜歡吃茄子,會點這道必然是想著茄子較軟,她會方便些
  他低眸看著她的唇。“需要我陪嗎?”
  “要。但你不要進去診間看我被挖牙。”
  他失笑,仍盯著她的嘴。“好。”
  林宥箴察覺了他視線,臉腮泛熱,她抿抿唇,說,“你不要每次扞到這個就老盯著我的嘴,我……”
  他傾臉,吻了下她的唇,他目光低垂,貼著她唇魚說:“因為你有梨渦,每次看你說話、看你笑,唇邊陷下兩個小漩渦,看著就是特別可愛。”
  他與她距離極近,幾乎臉貼著臉,他每一個呼息皆落在她唇齒間,她心尖發熱,湊唇就去吻他。她罕有的主動令他心蕩神馳,嘴一張,含住她唇瓣。這一吻不再是方才那樣的淺嘗,而是深入纏綿的吻,他單手棒著她後腦,另一手緊扣她的腰,在她唇齒間施放情意。
  這張嘴真是可愛又可恨,明明嘗來甜得很,人看著也乖靜,但拋起來卻能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他昨夜其實相當生氣,難接受自己在她心裡成了一個利用她的人,可轉念一想,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他還想好好寵愛的嫂子,明知道她不過是說氣話,他跟她計較什麼?
  他知道他也有錯,有時過多的關心與擔憂只會製造彼此衝突,他擔心他若讓她知道他小弟有嫌疑,她會難過,擔心,他自以為體諒她,選擇不告知,卻忘了隱瞞才是傷害的根本。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24

第三十三章

  還好,她還在他懷裡。他稍挪開唇,喟歎出聲,濕熱的唇舌又覆住她的。
  他的吻有力又深人,她被吻得心很軟,身體也發軟。還是冬季,屋裡的溫度卻莫名地高,連身體也感覺熾熱,直到他鬆開她時,她雙手還緊緊抓任他襯衫,細細喘著
  傅遠新整整她被他揉亂的衣裙,道:“這樣吧,我們來約定,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隱瞞對方,好嗎?”
  “就算哪日生了病,也不能為了怕對方擔心而不說,我們都要留些時間好好相處、好好安排剩下的事。
  林宥箴想了想,點頭。“好。”告訴對方,才能把握時間啊。
  他笑,在她唇上親了下。“先吃飯。”
  見她夾了魚片,小口小口慢慢吃著,他問:“會痛嗎?”
  她抬首看他一眼,征笑,“還好,魚肉很嫩,放到嘴裡就化了。”
  “那就好。”
  她撥著碗裡的炒飯,盯著他安靜吃飯的臉,思考著接下來她想說的話,他像察覺她目光,抬臉看她。“炒飯不好吃嗎?”
  “不是。”她搖頭,低首吃了幾口飯,嚼著米飯,忽然就道:“小弟他家 Nike9.5號的球鞋,我查了一下,長應該是27.5公分。”
  傅遠新頓一下,沒說話,吃著菜,腦中浮現的是,第三起案件採集到的腳印是27.5公分。
  “小弟本來把鞋櫃放門外,現在放在屋裡,他說他住的大樓有偷鞋賊,他不想鞋子被偷走,但我猜,他可能是怕作案甪的鞋子被發現。他房裡有棒球棒,門口踏墊上有些土。”
  見他默不作聲,不知想著什麼。她停了幾秒,接著說,“那天?上,我不小心動到他讓算機,發現他在看那三件命案的相夭新聞,他開了不少視窗,全是那三件命案的報導。他沒近視,但桌上多了副眼鏡。”她瞄瞄他,又道:“另外我房裡他送我的公仔,我上色後一比對,才發現應該是無敵鐵金剛,不是變形金剛”
  她仔細描述她的發現:“畢章對那些沒研究,不管哪種金剛在我眼裡都差不多,反正身上都是堅硬的盔甲。不過我上網下載兩種金剛圖片,上色後比對圖片才發現,他刻的是無敵鐵金剛,雖然他刻出來的和圖片上的不全然一致,但還是看得出來那些線條利角,比較接近無敵鐵金剛”讓她分辨出來的,是小弟刻的公仔上,雙耳部分各多了向外延展的圓錐狀造型,她以柯博文色彩上色,試著將斷了的圓錐狀部分黏上,卻發現很多餘下,但以無敵鐵金剛色彩上色,黏上那兩個圓錐狀,造型恰好與網路的圖片一致
  傅遠新想著她說的話,遲未出聲,察覺了她的凝視時,他迎上她目光,語聲略低地說:“宥箴,我會辦他。”
  她愣半秒,笑得有些勉強。“我知道。沒關係的,如果真是他,他也該為自己的錯負起責任。”
  “你約他出來,先勸他投案。”
  “可以嗎?”
  警方那邊已確實掌握林博勳行蹤,不怕他跑了。他頷首,道:“可以。自首對他是最有利的。”
  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眨著晶亮的眼看他,“謝謝。”
  他苦笑。“謝什麼?我仍舊得辦他,最後會求刑幾年,我不能跟你保證。”
  “沒夭系,我知道你很努力在幫我了。”她垂著眼。“他做錯了,就該自己去面對。”
  見她沒了方才的喜悅,傅遠新夾了一筷子青菜給她。“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吃飯就好。”
  他們卻未想到,幾分鐘後,一通電話打來,兩人先被請到了警局
  兩人抵達分局時,被請到會議室,時間已近晚間十一點,見主任檢察官與局長都在,兩人並不意外。
  稍早前,傳遠新接了警方的電話,向他告知他們查出林博勳有個同父是母的姊姊,正好是林檢。他們請示過局長,最後袂定請兩人到警局—趟,厘漬案情,同時也商議下一步
  “主任、局長。”兩人同時點頭致意,只見主任目光淡漠,點頭回應,倒是局長顯得較熱切,起身握住兩人的手。
  “這麼?把兩位請來,實在不好意思。”局長表情懇切,顯得較有人情味。
  偵查隊隊長端了兩杯茶走過來,擱在兩人面前,道:“兩位檢座,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請你們過來協助厘清案情。林檢這邊請坐,傅檢也請坐”
  隊長繞過桌子,坐到對面。“是這樣子的。因為傅檢與我們項目小組正在調查雨夜怪客一案,林檢應該知道吧?”
  林宥箴點頭。“我知道。”
  “我們已經鎖定了物件,是名叫林博勳的男子。”隊長攤開面前資料,移至對座。“請林檢看看,這名男子您認識吧?”
  林宥箴只瞄一點,點頭說:“他是我弟,我父親第二任妻子的小孩。隊長想知道什麼?”
  “林檢知道我們在查他嗎?”
  “知道。之前傅檢和遊偵查佐過論案情時,我有聽到”
  “哦?”主任檢察官搶了白。“遠新,那你知道林博勳和宥箴的關係?”
  “知道。”避免誤會,傅遠新又道:“報告主任,我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之前就見過林博勳了。”
  “所以你早認識林博勳?”
  “還稱不上認識,只是因為宥箴的關係,我見過他,知道他是宥箴同父異母的弟弟,僅此而已。”
  主任檢察官站起來,來回踱了踱,回道,“我聽說你們兩人在交往是不是?”
  “是,正在交往。”比起林宥箴臉色薄紅的樣子,傅遠新顯得沉靜。
  “那……”主任檢察官再次來回踱了踱,似是被什麼事困擾,停步時,做了袂定。“我想,你恐怕不適合再擔任此一一”
  “主任。”傅遠新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著對方。“你擔心我袒護嗎?請放心,從我查到兇手可能是林博勳時,我未曾主動告知宥箴,她也是聽見我和小遊的過論,才知道我在查她弟弟。”
  他兩手撐在光亮的桌面,道:“已經要破案了,這時候分案偵辦,恐怕拖延破案時間,其至錯過時機。”
  “傅檢說得有道理。而且我回過小遊,確實是他們在討論過時林檢才知道林博勳涉案。”局長出聲表示意見。“再說,案子都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DNA檢測出來,就有實證可以抓人,現在換指揮官,進度上可能會受影響。”
  主任檢察官沉吟了會,目光緊盯著林宥箴。“你有對林博勳透露過偵辦進度嗎?”
  林宥箴起身,道,“報告主任,沒有。而且我不知道偵辦進度。”
  “希望你說的是實話。”主任檢察官坐了下來
  “主任,”傅遠新平靜地望著他。“警方有掛線監聽,如裡宥箴有做出不利我們偵辦的行為,相信警方這邊會第時間就掌握到,您大可放心”
  林宥箴看著他。這是他要她把小弟約出來談自首的原因吧?
  “希望如此。”主任檢察官看著兩人。“我這邊沒事了,隊長還有話要說。”
  “噯。”隊長不因她是女性而有任何瞧不起的態度,反倒是流露不好意思的表情。“林檢,把你請來我實在相當抱歉,我有幾個問題想跟你請教。”
  “沒夭系,隊長您請間。”她坐了下來。才靠坐上椅子,桌面下男人的手緊緊握住她的。
  “林檢知道林博勳穿幾號鞋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34

第三十四章

  “Nike球鞋的話,是9.5號,腳掌長卬7,5公分,符合嫌犯的腳掌長。他房間有球棒…”她將她的發現如實吐露。已到這地步了,恐也無機會勸小弟自首,不如早點讓項目小組早點出動,才不會有下一個被害者。
  “另外,他喜歡雕刻,我還在新北檢時,他曾送我幾個他刻的木雕公仔。他說他雕的是變形金剛,但是前幾天我才發現,其實是無敵鐵金剛”
  主任檢察官想了想,問:“兩個長得不是差很多嗎?怎麼會分不出來?”
  “主任,那是木雕作品,未上色,而且那種東西其實有很多版本。”傅遠新補充。“我看過。若不是本身對那些有特別研究的話,只依外觀形體的線條確實不大容易認出。”
  “你看過?”主任檢察官駿著眉,問,“所以她剛剛說的那些,你都知道?”
  傅遠新明白主任心裡的質疑,他只道:“報告主任,過來之前,我們在吃飯,宥箴是那時候說的。我打算明日上班時間找小遊過來,交代他若是需要拽索時,要留意這些。”
  “你意思是,你也是今?才知道這些?”主任檢查官面色微冷。
  主任檢察官沒應聲,只問:“隊長,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瞭解的?”
  “啊,這樣就可以了,現在只等DNA出爐,再請傅檢指揮。”隊長起身,拉開會議門。“直的很不好意思,麻煩主任和兩位檢座走這一趟。”
  主任檢察官起身,經過兩人身前時,看了看傅遠新,最後目光落在林宥箴身上。“宥箴,我看你平時處理案件也滿細心、滿積極,但這些事證你不是今天才發現吧?你卻拖到今天才講,似乎與你平日的作風不大一樣,我想,女孩子問題想得比較多,也比較感性,易被情感牽著走,我不能說在這件事上你有錯,但你確實有隱瞞證據的傾向,我明日會跟檢察長報告,討論一下是不是要把你送檢審會,你自己好自為之。”
  檢審會?林看箴臉色微白,頷首輕應,“是。謝謝主任。”
  “主任,宥箴若有隱瞞的動機,她今晚不會主動告訴我,她一一”
  “遠新,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你這個反應很正常,但她究竟有沒有那樣的動機,不是你說了算。”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與局長一道離開。
  飯吃一半被請到警局,回他宿舍時,兩人把剩下的飯萊用完,林宥箴收了碗盤到廚房清洗,一會時間,傅遠新跟了進來,他靠著流理台,覷著她
  她今日穿著與那日去他北港者家的衣裙相同,應是她膚白關係,紅色穿在她身上十分搶眼好看,尤其裙下套了雙黑色透膚絲襪,襯得她知性又性感。
  “怎麼啦?吃飯時一直看,現在還跟過來看。”林宥箴看他一眼,兩手在水流下清洗著碗盤。
  “你在為主任的話煩惱嗎?你放心,我會找檢察長報告這件事,你未必會被送檢審會。”
  主任也沿說錯,我沒有第一時間報告,確實有隱瞞的動機,雖然我當時只是在猶豫,但在任何人眼裡我就是有錯,還是只是送檢審,不是送檢評會就好。最多就是被記過或調職,我可以坦然接受。”
  他抽了紙給她擦手。“那麼,是在擔心你小弟?”
  “當然擔心”她垂眼,拭淨手上水珠。“我想不透,他為什麼要犯下這種案子”
  “你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偷了蘋果麵包和玩具才入獄,也許你小弟對這事至今仍難以釋懷,畢竟當年他還小,心靈上必然受了某種程度的傷害,我們很難看透他。”他抬手貼上她臉頰,“我必須先跟你說句抱歉,雖然他是你弟,但我仍得依職責來處理他的案子,不過我保證,我會好好瞭解他犯案的動機。”
  她雙手握住他貼她臉頰的手。“你就做你該做的,不要因為我的關係改變你工作的態度和立場”
  他吻了下她手心。“忙一天了,早點休息,我送你過去。”搭著她的肩,正想送她到對面,餘光覷見桌上那罐峰蜜蘆薈。“等等,這個還沒喝”
  拿了杯子,傅遠新拉開拉環,倒了八分滿。“喝掉。不敢說一定能退火,但試試也無妨。”
  “應該有用吧。我記得我小學時跟外公外婆坐遊覽車去玩,都吃合菜,餐斤裡也都有賣這種飲料,我外婆都說喝蘆薈很好,只肯給我喝這個,不讓我喝其它的果汁。她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眼睛眯了起來。“哇,好甜”
  “是嗎?”他盯著她濕亮的唇,還有那兩個小渦
  “嗯,你要喝嗎”
  網吧也沒講話,只是柚走杯子,俯臉貼上她的唇。他的吻一向深入纏綿,總把她吻得發軟發暈了,才甘願放過她,但這-吻似乎有點不同,她覺得自己身體有點燥熱,那是一種想要更貼近他的感覺,然後才後覺地發現,是他的手沿著她腰線、胸線,罩住了她的胸
  他是打算以這種親密的方式,試著安撫她情緒嗎?
  他的身體貼了上來,她第一次感受他身體的變化,他兩腿間的反應很明顯、很堅硬……她臉熱心跳,又害羞,但又感到一絲絲愉悅,也許自己也在等待這一刻,只是又不免要想,他……滿意她的身材嗎?
  “學、學長…”耳鸉廝磨,她聲音稍稍沙啞,顯得性感。
  “嗯?”他吻著她的唇、她的臉、她的頸項,唇舌停留在她鼓動的脈搏上
  “你,你喜歡大胸部……還,還是小胸部?”問完,連自己都唾棄自己
  他埋首她肩窩,笑著,一會時間才說,“我喜歡你,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就是喜歡這樣子的你。”
  林宥箴垂眸看一眼胸口。“現在是32C,不算大。”
  “很完美。”他低沉著嗓音,手往下探。“你今天很美、很性感。”
  “真的?”
  “真的,尤其是你的腿”說話時,手拉高她裙擺,手滑上她大腿。“穿給我看的?”
  “……嗯”她承認得很不好意思
  將她毛衣從裙腰里拉出來,他手往裡探,握任她的腰身,感覺她在他掌心下一顫。“冷?”
  “不,不會,你手很溫暖。”她只是覺得他指尖碰過的地方,都像帶了電流似地酥麻。
  傅遠新的手一路往上滑動,觸到胸衣時,稍停頓了會。她並未阻止,反應也熱情,他不再考慮,指尖挑開她身後胸衣扣,將她內衣解了開來,正欲蝕碰她胸前綿軟,卻聽她揚聲喊,“我還沒有洗澡。”
  他一愕,笑了一下,“沒關係”
  察覺他似是要拉下她肩帶,她又喊,“有關係的!我介意我自己沒洗澡”
  想把乾淨的、完美的身體給他看。他明白她心思
  林宥箴還納悶時,只感覺身後的他將她毛衣往上卷起,她驚呼一聲,下意識以手護胸,他卻只是拉好她
  內衣,並將胸衣扣上
  他眼簾下的那片肌膚如此白?、如此細緻滑嫩,他雙手情不自禁往她腰身貼,微曲膝,傾前吻上她的背
  膚、她微拱的脊椎線條。
  這樣的吻法太過刺激,衝擊了她的心,也才知道原來他這麼會調情,但再這樣下去,先失控的恐怕是她。她猛然轉身,拉住他,道:“學、學長!那個……那個我、我要回去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45

第三十五章

  怕成這樣?他眼中浮起淡淡笑意,把才才那杯她僅喝—口的蜂蜜蘆薈遞給她。“喝完就讓你走。”
  送她到家門口,他道,“趕快進去休息了。”
  她開門進屋,轉身掩門時,眨著眼睛看他,眼裡還有情意。“學長?安。”
  他雙手插褲袋,目光帶笑地看著她。“可以改稱呼了嗎?”
  改稱呼?她頓了一會,才不大好意思地說:“遠新,晚安。”
  “晚安。”他滿意地離開。
  這一天,天氣甚好,陽光溫煦地散發著暖意,外頭花圃的櫻花開得正盛,爭奇鬥妍,讓一向予人冷冰冰印象的司法單位像是化身成公園。
  一行人走出會議室,各自回辦公室的途中,不免也佇足多看了幾眼。
  “我記得好像農曆年前櫻花就開了,花期有這麼長?”林宥箴走在傅遠新身側,未特別避違兩人關係。
  雖說並沒主動去解釋關係,不過同事們似也從他們的互動與交流的眼神看出了什麼
  “品種不一樣。上次問過柏毅,說到四月都還見得到櫻花開。”他微偏首看她。“你喜歡櫻花?”
  “其實沒特別喜歡什麼花,只是現在開得這麼漂亮,就想多看幾眼。”
  “中部不是有新社花海?”
  “有。但是人非常多,聽說車子是從山下塞至山上,光聽就覺得可怕,所以我一直沒去看過。”
  “塞車。”
  “明年一起去看?”
  “好啊,”她笑,“但是會塞車。”
  “早一點到,應該不至於從山下塞到山上。”他想了下,道:“不過等到明年有點久,最近有假的話,我們出去走走,看要去東部賞鯨還是去南部玩水”
  “賞鯨?”她有興致,“你去過?”
  “有,那次在花蓮待了三天,行程排得都挺有趣。”他轉進辦公室,“去了海洋公司,也有去溯溪。”
  “溯溪?我沒玩過。刺激嗎?”她跟進來,繞到辦公桌後。
  “不錯。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來安排好嗎?”他伸手,想捏她臉,憶起兩人已進到辦公室,他收回手,走到辦公桌後。
  她覷見了他的動作,明白他心思,只是臉微熱,應了聲:“好”
  才坐下,一陣急促腳步聲在走廊響起,下一秒,遊偵查佐跑進辦公室,面上還有汗水,他微喘,道:“報告傅檢,DNA比對出來了,確定是林傅勳,他人目前已回到住處,他昨晚上晚班,現在應該在睡覺,我們隊長讓我來聲請搜索票,希望馬上逮捕。”
  傅遠新愣半秒,問:“比對出來了?”
  守株徒兔,查出林傅勳身份時,他們在專案會議上決定以這方式揪出他,讓他啞口無言,警方後來在林博勳扔桌的垃圾袋中找到一些用過的免洗餐具、用過的衛生紙,採集了檢體化驗對比。
  看著桌面上小遊送來的聲請書,傅遠新想,等批示搜索聲請,再經由院方那邊核准,得多浪費多少時間。不多想,他拿起話筒,撥了號碼,叫上書記官
  他起身,道:“我跟你們去。”回來後,再向院方陳報便是。
  轉身欲拿西服外套,卻見她直愣愣地看著未知處。他交代一聲:“小遊,你先下樓,門口等我,我兩分鐘後下去。”待小游離開了,他走至她面前,傾身看她,“我要過去了,他不會有事,你別擔心”
  她不說話,他輕輕一歎,隨即帶上檢察官證,快步離開
  正常的家庭應該是什麼樣子?有爸爸、有媽媽有兄弟姐妹、有家,餓了有媽媽張羅三餐,冷了有媽媽拿著外套叮嚀要穿著,?餐時刻,有一家和樂融融圍坐餐桌用飯……但,他沒有 但記憶開始,他有個與他不任在—起的姊姊,她和他同姓,和他同一個爸爸,卻不同媽媽。姊姊對他很好,每回來看他,吃的、用的、玩的從沒少過,她明明只是個學生,所以他猜想,都是用她的零用錢買的吧
  他的爸爸好像很有錢,聽說是爺爺留給他的,但爸爸為什麼都不需要上班?他看別人的爸爸都要出門工作賺錢,他的爸爸卻只是盯著電視上那些花花綠繰的數位,還說那就是他賺錢的管道
  他的家好像跟別人都不一樣,他的爸爸不用出門上班,但媽媽卻要,媽媽在一家百貨公司賣衣服,聽說都是有錢人在穿的牌子,媽媽每日打扮漂亮,早早出門,晚晚回家,他跟媽媽也許一星期見上一次面。
  還好爸爸會照顧他,送他帶他去夜市打地鼠、撈魚,他很喜歡爸爸。
  小一那年,有一天中午,他放學回家,發現家裡不大一樣,東西扔得滿地都是,地上還有些碎玻璃,他被那樣的景象嚇了好大一跳,而他的爸爸就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口喝著酒,也不理他。
  爸爸就那樣坐在客廳喝酒,醉了就睡,睡了再喝,完全忘了他,直到第二天早上上學時,他餓得受不了,才去叫醒爸爸,爸爸醒來,只是睜著紅通通的眼,抱著他大哭,爸爸說媽媽跑了,領光了他的存款,帶著所有的錢跟著男人跑了,連房子也在他不知情下被賣了。
  他對於媽媽了這一事並不特別傷心,因為媽媽對他本來就沒什麼感情,他只覺得只要爸爸還在,那就好。
  他們搬了家,父子倆住在一間小套房,傢俱齊全,生活上因為爸爸每年幫他存儲蓄險,正好六年期滿, 因此他的存款簿上還有幾十萬元,爸爸就是靠著那幾十萬帶著他生活,一方面也開始找工作。
  四十多歲帶著一個孩子的男人要找到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他記得爸爸前前後後做過自助餐洗碗工、加油站,也送過羊奶和報紙,雖然錢不多,生活還過得去,只是爸自媽媽離開後,有酗酒的毛病,後來甚至患了糖尿病。
  爸爸因為上班偷喝酒被開除,之後的工作不順利,不是嫌他年紀大了便是嫌他僅高職畢業,他過得失意,酒喝得更多,似是對人生再無寄望。
  他每次放學回家,見著醉倒在家門口的爸爸,總要去摸他心臟,害怕他就這樣走了。只有姊姊在跟他電話聯絡過,說要來看他們父子時,爸爸那天才不會喝酒。他看得出來,爸爸明明也很疼姐姐,為什麼會眼姊姊的媽媽離婚?
  僅靠著存款的生活,很快捉襟見肘,套房房租快忖不出來,爸爸帶著他又搬往另處。他們任在一個更小的屋子裡,有水有申卻沒亙斯。這次搬家沒有通知姊姊,他知道爸爸一定是不想讓姐姐看到他們現在生活的模樣。
  沒有收入的日子實在難熬,爸爸每次從外面帶食物回來時,總是讓他先吃,乘下的爸爸再吃掉,或許爸爸也發現了這樣的生活不對,他試著開始收撿資源回收去賣,但無論怎麼努力撿,每天頂多一百多元的收入,連熱水澡都沒得洗。
  後來爸爸很喜歡買蘋果麵包回來,因為便宜,一大袋的蘋果麵包才幾十元,父子倆配著白開水也能吃好幾餐。
  一次他和爸爸外出撿資源回收,經過一家商店,他看了擺在櫃子裡的無敵鐵金剛,他沒看過卡通,但班上好幾個男生都有那個玩具,只要按下其中一個按鈕,鐵金剛的手就會變成金剛飛拳彈飛出去,好酷!
  然而再喜歡,他也不敢開口跟爸爸要求。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5:57

第三十六章

  那一天下午,爸爸又帶著他外出撿資源回收,他們經過一家超市時,爸爸說要進去買麵包,讓他在外頭等,他不敢亂跑,安靜地站在外頭,但是等啊等,爸爸一直沒出來,他往店裡頭看,只看見好幾個人圍著爸爸說話。
  他想進去,但又怕吵到爸爸,也許那些人是爸爸的朋友,他們只是在聊天也說不定。他蹲了下來,雙手撐著下巴,看著馬路上往來的車流,不一會時間,一部警車停在他面前,然後走下來兩句員警。
  他好奇地看著員警走進超市,走到爸爸面前,不知說著什麼,不久,就見爸爸被戴上手鏤,被察押了出來。
  他訝異地起身,爸爸只是低著臉不說話,員警問起他,確定他和爸爸的關係後,也把他帶上警車,員警拿出兩袋蘋果麵包和一個無敵鐵金剛的玩縣,告訴他,他爸爸偷了東西,必須到警局做筆錄
  他哪裡懂什麼叫做筆錄,只是看著那個無敵鐵金剛,爸爸會偷這個,是要給他的吧?之前他吃的那些蘋果麵包也都是偷的嗎?老師不是說偷東西是錯的?
  到了警局,爸爸被帶到角落,好幾個員警在問話,他則被另一名員警姐姐安置在—旁。員警姐姐買了一個雞腿便當給他吃,對他說,“爸犯了些錯,現在那些員警伯伯要問話,不要擔心,一下子就好了。”
  他真以為一下子就好了,安靜地吃著雞腿便當。雞腿好好吃,但他想,爸爸還沒吃,一定很餓,所以他只吃一半就好。
  他一半的便當都吃完好久了,爸爸還坐在那,過—會,就見那些誓察帶著爸爸往門口走。要回去了嗎? 等等他啊。他捧著那個便當跟了出去,卻被員警姐姐攔了下來。員警姐姐說:“員警伯伯他們現在要送你爸爸去地檢署複訊,你留在這裡,已經聯絡你姑姑,姑姑會來接你。”
  什麼是地檢署複訊?他只知道爸爸還沒吃飯,他要把便當給爸爸吃。他不管不顧,掙脫了員警姐姐,捧著便當便往外跑,哭喊著爸爸吃飯,外頭有些他沒見過的人,男女都有,他們手裡都拿著一個他看不懂的物品,不斷問爸爸:“你為什麼要偷東西?”“你有手有腳為什麼去工作要用偷的?”“你偷玩具做什麼?”
  那幾個男女圍著爸爸回東回西,他根本無法上前,只能眼睜睜看著爸爸再度坐上警車離開。他看見那幾個男女慢慢走回來,大聲地說話。
  “真的很好,偷麵包還不夠,連玩具也要偷,又要吃又要玩,他當人家開店賺錢很容易?”
  “就是說。我聽到消息時還笑了一陣,想說這個小偷也真寶,什麼不偷偷玩具?人家要偷都偷黃金鑽石,也就他一個笨蛋會偷無敵鐵金剛。”
  “真的耶,沒看過那麼笨的賊,麵包那麼多種,既然要偷,就偷有料的嘛,偭什麼蘋果麵包,沒味道又沒口感,真搞不懂腦袋裝什麼。”
  “裝大便啦,啊哈哈”
  “真的裝大便耶,不然幹嘛偷無敵鐵金剛?他是想當無敵鐵金剛哦?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哈哈哈!”
  他覺得那幾個男女很過厭,無比過厭,看著人模人樣,卻沒有一點同情心。為什麼要這樣笑爸爸?爸爸才不是笨蛋,腦袋也沒裝大便,爸爸只是怕他餓,只是知道他喜歡無敵鐵金剛,如果有錢吃飯,有錢吃好吃的麵包,誰願意這樣?
  他問員警姐姐那些人是幹什麼的,她說那幾個是記者,專門跑社會新聞的
  喔,記者,他知道,電視上常看見,原來記者都這麼壞,他開始過厭記者。
  爸爸還是被判了刑,入獄期間,他住在姑姑家,其實他跟姑姑不親,姑姑和爸爸也沒往來,住進姑姑家第一天,他實在不習慣,慢慢地,他聽姑姑提起,才知道姑姑為了爸爸和媽媽結婚的事鬧翻,
  姑姑說,媽媽一直都有男人,看上爸爸只是因為有錢,偏偏爸爸像鬼迷心竅,家人的話聽不進,堅持要離婚再娶他的媽媽,於是兄妹才鬧翻。
  姑姑還說,他的媽媽婚後以上班為由早出?歸,其實很多時候都在跟男人約會。直到將爸爸的財產全掌控了,連房子也過到她名下後,爸爸沒了利用價值,便一腳踢開他們父子
  他覺得爸爸很傻,對媽媽那麼好,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干涉,卻是換來無家可歸的結果。他開始覺得他的媽媽無比可惡,生了他又不教他,整日往外跑,爸還以為她在努力工作,卻原來是在和舊情人約會。
  既然只為錢,為什麼要生下他?難道他只是—枚棋子,讓她能取得爸谷信任的棋子?—定是這樣吧,否則為什麼她離開後從未想回家來看他?她心裡根本沒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他恨死了他的媽媽了
  “你恨的是媽媽,為什麼要對記者下手?”傅遠新看著底下的林博勳。
  他與警方到達林博勳任處時,他正好要外出。小隊長一聲令下,上前將他制伏,過程相當順利。他們在他任處房間找到疑似犯案用的榛球棒,上頭有血跡反應,有幾處似是掉了外頭的漆片,他馬上想起法醫在死者眼裡夾出的那一小片狀物。
  鞋櫃裡有雙9,5號的Nike球鞋,但無血跡,後來才在床底下翻到一雙似有血跡的黑皮鞋,幾個還未柝封的公仔擱在桌子抽屜裡,浴室裡還掛著一件黑色的附口罩雨衣。這種雨衣並不常見,與視影影像裡的應為同一件。
  警方將他整個房間翻了一遍,又在他枕頭下找到一本筆記本,內有多位元記者任職的電視臺及記者姓名……這些證據幾平能認定他就是兇手。
  “你不覺得那些記者很過厭嗎?”林博勳表情冷漠,情緒常平靜,似乎對幹自己被捕一事並不感到意外。
  “討厭就要殺了他們?”傅遠新皺著眉
  每回在電視新聞上看見記者追著受害家屬問,“你現在有什麼感想?”
  “你覺得難過嗎?”“你會不會傷心?”白癡啊!家人死了能有什麼感想!那些記者是腦殘嗎!還有啊,一名記者播報台鳳動態時,開口就是:“颱風已成功登陸花蓮。”成功登陸?
  每看一次那樣的發言,他便憶起當年那幾個記者嘲弄爸爸的表情和眼神
  為什麼偷蘋果麵包和無敵鐵金剛就是笨賊?他們瞭解過他和爸爸過的生活嗎?
  像那種開口沒好話、為了搶收視率不惜誇張語詞的行徑令他無比厭惡,他常想,那種人真該得到教訓 他留意每一新聞台的記者,哪個發言特別無腦、特別八卦、態度特別不好,他就記在筆記本上。一段時日下來,本子上也有了十來個名字,他覺得他該給這些人一點警告,讓他們以後再不敢亂報導。
  他刻了好幾個無敵鐵金剛,但尚未上色,先被來訪作客的姊姊發現,她剛成為檢察官,萬一他犯案後,她想起曾在他這裡看過這些公仔,那豈不等於是直接告訴她,事情就是他做的?
  他想,姊姊是女孩子,對於這種東西應該沒多深入研究,他見她喜歡,就把那幾個公仔全送給了她,然後上網訂了十個無敵鐵金剛公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6:12

第三十七章

  該怎麼對名單上那些記者下手?他思考期間,不經意在求職網看見了電視臺征人的消息。若是混進電視臺呢?他覺得這是個能接近那些記者的好方法
  他很順利地進入電視臺,工作了一陣,摸清目標的上下班時間,伺機而動。
  第一次犯案相當順利,他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因為揮出去的那一棒準確無誤面得到了平息。大雨滂沱,他看著腳下昏迷的身影,想著,嘴再利,也不過如此而已。
  留下公仔和蘋果麵包,他拎著棒球棍離開。他想,雖然他丕知道當年那幾個嘲弄他爸爸的記者在哪,但留下無敵銖金剛公仔和蘋果麵包應該能令他們在看見新聞時想起當年那幾個嘲弄他爸爸的記者目前在哪,但留下無敵鐵金剛和蘋果麵包應該能令他們在看見新聞時想起當年的事。
  他真想把他們找出來,拿麥克風訪回他們:“現在你會感到害怕嗎?”
  “你擔不擔心自己成為兇手下一個目標?”“你知道兇手是在警告你們嗎?”
  下雨的夜?真是犯案的好時機,血跡沖得乾淨,監視器畫面又模糊,所以第二次犯案當然也得挑雨夜。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人這麼頑強,給了一棒還不昏,他坐到他身上,以拳頭再補上一拳,見對方昏了,才留下東西離開。
  他沒打算鬧出人命,但人居然就這麼死了。原來殺人這麼容易啊……
  那些記者們好像沒得到教訓,居然稱他“雨衣怪客”他哪裡怪?他是在維護這個社會的秩序好不好!他是在剷除這社會的亂源好不好!只要把那些計厭的記者殺了,再不會有人散佈不實的新聞
  所以,他開始尋找第三案的下手時機。這個胡家偉真的有點難搞,想不到他這麼有力,都吃了一棒了,也跌到地上了,還能爬起來反擊。真該死,胡家偉居然還抓傷他手背,他當然不能放過他。
  慶倖身上帶了把刀子以備不時之需,想不到真讓他派上用場。他手一揮,刀刃滑過胡家偉的脖子,血濺了出來,他看著胡家偉搗著脖子,鮮紅的血液從他指鋒不斷滲出,像小水瀑似的流個不停,才幾秒鐘時間,人已倒下。
  看著胡家偉在他腳下抽搐、抖動的樣子,真爽!他放下公仔和麵包,想著:啊,一路好走啊,餓了吃塊麵包,無聊了就玩玩公仔吧。
  他後覺地感覺到手背上的傷有點痛,該先找個藥房買藥擦才對,不過有點倒楣,雨忽然停了,且大過年的深夜,居然有人往這方向來了。他看了看周遭,決定從一旁空地那個方向離開
  他回到車上,脫下雨衣,開著車找藥局,買了點外傷藥和紗布,回家上藥時才發現,要是覆上紗布當不等於告訴大家他手受傷了嗎?想了想,他只上了層薄薄的外傷藥膏
  翻著筆記本,在胡家偉的名字上用紅筆打了個X,那麼,下一個該輪到誰呢?也許先等胡家偉的屍體被發現,看看警方查出什麼後再做出決定好了,沒想到他還未決定下一步,姐姐像是發現了他的秘密。
  她打電話給他約吃飯,他感冒不太舒服所以婉拒,她卻帶著晚餐跑來找他。他知道她關心他,心裡也有感動,可當他發現他電腦被關機、鞋櫃裡那雙Nike球鞋放的位置不對,他不禁懷疑,難道她是來查他的?
  他出入變得小心翼翼,一面也開始尋找房子,他深信搬走就不會有事,可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動靜,他想,姊姊那麼疼他,應該不至幹出賣他。當他這麼自信地想著時,警方找上門,被制伏時,只看見姊姊的男朋友,喔,他懂了,姊姊讓她男朋友來抓他的吧。
  “所以這三個案子,你承認嗎?”傅遠新聽了整個犯罪過程,心裡是憐惜這個大男生的,只是可惜他用錯了方式宣洩不滿。
  林博勳笑了一下。“你們那個什麼隊長的,不是說驗出胡家偉身上有我的DNA,我還能賴嗎?”
  “你只需要告訴我,認不認? ”
  “認!我認””林博勳抬高上了戒具的雙手。
  “後悔嗎?”善遠新低頭看著警方移交給他的—些新事證,是林博勳的帳戶資料。他也許手段殘忍,連犯三起案,造成兩人死亡,但是他的帳戶上每個月皆有轉帳給弱勢團的記錄,育幼院,小腳丫,喜憨兒等等,顯見他並非大奸大惡之人,若有人早發現他的異狀,適時拉他一把,也許情況不同。
  但終究,他就是犯了錯。
  “後悔? ”林博勳頓了頓,道:“我最後悔的事,就是來到這個世上。這世界有什麼好?虛偽又噁心。”
  傅遠新看了看面前螢幕上的筆錄,一會時間,才道:“因為你犯下的是殺人重罪,我現在必須向法院聲請羈押,筆錄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趁他看筆錄時間,傅遠新緩緩走下法台,隔著欄杆,垂眸睇著林博勳。才幾歲的孩子,將在牢裡度過他的後半人生了嗎?
  “你姊姊…”他忽然玕口,稍思考後,接著說:“不是她讓我來查你的。她雖然懷疑你涉案,但沒對我透露什麼,因為她在思考是不是要勸你自首,好爭取減少刑期;事實上一開始我也沒透露我在查你,為此,她不大開心,甚至主任檢察官事後知道她可能有掌握—些你涉及犯案的跡證,卻沒回報時,也打算將她送檢審會”
  林博勳看著他。“檢審會是什麼?”
  “簡單來說,檢察官若犯了錯,將視情節輕重將檢察官送檢審會或檢評會,情節輕微者,送檢審會,除了今年考績拿不到甲等之外,可能會被調職。所以不要誤會她,她心裡比誰都掙扎”
  林博勳傻怔怔的,半晌才問:“我……我會是影響她的工作嗎?”
  “在這個事情上,有一點,但我想,她應該不介意,跟你提這些,是不希望你誤會她,她心裡非常看重你這個弟弟,你犯了這樣的罪,不可能無罪釋放,希望你在裡面能好好思考你的人生。”稍稍沉默後,傅遠新又道,“不要去怨恨,學著放鬆,人不能憑靠仇恨生活,想想一些快樂的、值得的事。”
  見他垂了頸,有幾分反省意味,傅遠新像與老朋友話家常似地,說:“你不是喜歡雕刻?不是想開附設教學的餐廳?裡頭有木雕班、石雕班,你跟著老師好好學,希望有天能見到你的餐廳開幕。”
  法警將他帶往拘留室前,林博勳忽回首看他:“我姊她…難過嗎?”
  他頷首。“難過。也自責對你的關心不夠。”
  “不,她對我非常好。老實說,我媽搶了她媽媽的老公,她還願意將我當弟弟,她真好是不是?”眼眶征
  微一熱,林博勳又說,“請你幫我轉達,就說我對不起她。”
  “這些話,你自己對她說吧”
  看著他被法警帶走的背影,傅遠新想,每每命案的發生,多數人責怪的皆是犯案人,但追根究底,錯的是誰?也許他的雙親也脫不了責任,才讓這麼一個面貌俊秀、也有才華的大男生走錯了路。
  林博勳的案子雖還有問題需要厘清,尚未偵結起訴,但也算告一段落。
  這天,傅遠新走進牙醫診所,卻不見身後人跟上,他轉首,他心愛的女子就杵在他的車子旁,猶豫不定。他走出診所,好笑地問:“不是決定要把那顆惱人的牙拔了,怎麼又賴著不進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6:27

第三十八章

  她咬咬唇,神情略有委屈。“想是一回事,要踏進去又是一回事嘛。”
  “別怕,有我在。”他伸手,示意她跟他進去
  “你又不是牙醫……”她看著他的手,還在猶豫。
  “但我是愛你的男人,我不會讓你有事。”他堅定的口吻。
  明知這話是安撫大於實用,她還是很吃這套,乖乖伸出手,與他一道踏進診所。坐在診療椅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的牙醫笑著說,“終於想通啦?早就該來拔了,拔了保證不會再有牙齦腫的問題”
  林宥箴眨著眼,望著站在身側的男人。他是要待在這裡看?看毫無形象張大嘴巴、嘴裡被放入一根吸口水的軟管,然後皺著五官被挖牙的她?
  “我女朋友怕拔牙,能不能清醫師動作輕柔一點?”傅遠新看著坐在診療椅後的白袍男人
  “大家都怕拔牙,沒什麼好怕啦,麻醉藥打下去,一點都不痛。”醫生戴上手套,一旁護士換上新的拋棄式醫療工具。
  “她之前拔牙的經驗不大好,聽說那位醫生在拔牙時,像挖地瓜那樣地挖她的牙,醫生賣力的表情讓她心裡有恐懼,所以才麻煩您下手輕點。”
  “喔,儘量啦,智齒通常都比較大顆,有的會比較深,真的比較難拔。放輕鬆就好,要是怕看到我賣力的表情,眼睛閉上就好啦”醫生降低診療椅,卻見林宥箴坐得直挺挺的“林小姐,你要躺上來啊。”
  她只看著傅遠新,訥訥問,“你…你要站在這裡?”
  “當然。你怕的話抓我的手。”
  “不行,你不能站在這裡,我有說過你不能進來看”
  “但是你會怕。”
  “我不想讓你看啊,那樣子一定很醜很醜很醜。”
  “唉呀。”醫生忍不住接了話,“相信我,拔牙再醜也沒有生孩子時醜。以後生孩子時,你也是要老公陪著嘛,到時候你變胖、素顏、躺在床上唉唁唉唷喊著了老娘以後不生了,也是會被看光嘛,所以現在你就當作是實習啦。”
  醫生側首看了眼護士。“去搬張椅子給先生坐。”轉首又交代傅遠新:“這樣吧,先生,你背對著我們坐,手伸給她握,這樣她就不用擔心醜樣子被你看見了。”
  傅遠新接過椅子,置放診療椅旁,他果真背對著她坐下,她才安心地躺上診療椅,只是仍會不時偷瞄他背影,就怕他突然回首。
  上麻藥時,微微的刺痛感讓她握著他手的雙手緊了一下。這種痛不是不能接受,是痛後無知覺、不知醫生會如何對待她的不安感才令人感到可怕。她眨眼,看向醫師的眼神,余光見醫生接過護士遞來的工具,她心一抖,閉上眼睛,……
  走出牙醫診所時,她眼睫有些濕。她還是感覺到醫生用了很大的力氣挖掉她的牙,甚至在挖起來時,還大口喘氣,說,“總算搞定了!”
  直丟臉,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想她有副鋼牙?還是在心裡笑她這年紀了拔牙還會哭?她拔牙其實不哭的,也許是他坐在身旁,才特別軟弱。
  “還好嗎?”她咬著紗布,頰邊微鼓鼓的,睜著濕潤的眼看他,像受了莫大冤屈般,他忍俊不禁,拇指枺過她眼簾,又去揉亂她的發。
  她點頭,想了想又搖頭。
  他想著她剛拔牙,醫生交待這幾日別吃太熱太硬的,他看看表,剛過十點,離午飯時間還久,便問:“你會作菜嗎?”
  意外他這一問,林宥箴想了好一會,她會泡面、煎蛋、燙青菜,會用電鍋煮飯、煮綠豆湯…這樣算會作菜嗎?她有些愧疚地看著他,搖首。身為女人卻不會作萊,是不是有點糟糕,將來有天她總會嫁人生子,難道要孩子跟她一起外食一輩子?
  “那我來吧,你還沒吃過我作的菜,試試也好。我們先去大賣場買點食材。”
  他會作菜?她意外地盯著他,但稍一回想,便能確定他話不假,因他的廚房確實有不少作菜用具。
  她眼睛瞪得大,他好笑地開口:“別懷疑,我沒騙你,等等就讓你驗收”
  在大賣場生鮮區逛了一會,他買了鱈魚片,破布子罐頭、蛋、洋蔥、蘆筍等等,輪到他們結帳時,他似是想起什麼,遞了張千元鈔給她,轉身跑回賣場裡,不知道想買什麼
  她推著東西走出結帳櫃檯,一會時間就見他快步跑來,手中拿了個方盒子。
  他結帳後,把盒子往口袋一放,噙著微笑走來。買了什麼,這麼神秘?
  她嘴裡還咬著紗布,只能指著他口袋,看著他,以眼神問:你買什麼?
  傅遠新想了一下,說:“金色羽毛?”
  金色羽毛?那是什麼?童話故事嗎?她怔怔看他,期望他能說明,他卻只推著車子往出口走。回到住處,他讓她先去吐掉紗布,稍微漱口,自己則是脫了外套,轉進廚房忙著。
  他挽起袖子,在腰間系上圍裙,開始清洗青蔥、嫩薑、鱈魚片。林宥箴踏入廚房,見到的便是他微彎腰,專注切著薑絲的身影,水槽前有窗,此刻,光透窗而入,在他發上、五官線條上染上一層金芒,顯得他特別溫柔。
  她走過去,忍不住道:“真的是有模有樣呢”
  他笑一下,把切好的薑絲鋪在鱈魚片上,倒了些破布子和醬油,說,“跟我媽學的。不過我會的都是簡單的,太複雜的我可沒什麼時間做。”
  想起什麼?她靠近幾步,問:“你們家都是你媽媽在作菜嗎?”
  “不一定。現在大部分是我大嫂作菜,但像一些節日,比如過年,生意特別好時,就是我媽煮,因為她不大能久站,店裡生意好時根本沒有機會坐下來,外頭就會留我大嫂幫忙,我媽進去做飯。”
  “所以你大嫂也很會作菜?”
  傅遠新像懂了什麼,他停下工作,偏首看她,眼裡有淡淡笑意。“你是不是擔心你不會,怕我家人不喜歡你?”
  被看穿心思,她略不自在,熱著臉蛋說,“女生不會作菜不是會被嫌嗎?”
  “未必。”他洗了手,轉身面著她。“我大嫂剛嫁講來時蔥蒜分不清,她自己上網找食譜,或跟我媽學,才練出廚藝。你怕什麼?真不會,我媽和我大嫂會教,又不會吃了你。”
  他倒了杯白開水給她。“喝一點,小口喝就好。”
  林宥箴慢吞吞喝了口,嘴裡有點怪,麻藥似是還未退。
  “有感覺流血嗎?”
  她搖頭。“沒有,就是有點怪。”
  “可能是麻藥還沒退。”
  “大概吧,就是也不覺得痛,不過剛剛照鏡子,臉頰好像有點腫。”
  “是嗎?”他輕捏她巴,目光盯著她的唇。“?上聚餐,要不要取消?”
  “不用啦,應該等等就退了。”
  “張開讓我看看傷口?”
  她一如他猜測中的反應,睜大了眼睛看他。他失笑,倏然俯首吻上她。她瞠大眼,怔怔看他,還未回過神,他已離開她的嘴。“就這麼怕我看?”
  “因為很醜。”
  他只揉揉她可愛的短髮。“醜是沒有,就是沒想到你也快三十歲了,拔牙居然還會哭。”
  她不講話,只抱住他的腰,靠著他。
  那是因為我知道,在你面前,脆弱是不需要理由的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6:37

【尾聲】

  一頓飯,一場聚餐,才感覺到了離情依依
  幾天前已確定自己被調任。林宥箴收到將被往南投地檢署的誦知時,並不意外,只是這一次要去的是南投…雖說離台中老家近,卻得與他分隔兩地。
  與黃柏毅,還有書記官及幾位較友好的同事在宿舍附近的餐廳進行了很簡單的歡送聚餐後,走出餐廳時,兩人沿著路邊緩緩走著。
  初春的夜裡還有稍許冷意,傅遠新溫暖的手緊握她,溫聲問,“剛剛吃飯時,傷口會痛嗎?”
  “不會”
  “家人知不知道你要調去南投?”
  “我還沒說。這個也不急,他們知道這個工作本來就會動,所以不會太介意。”她盯著兩人被路燈拉長的身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本來還不覺得分離在即,飯桌上,幾個同事說了些祝福的事,忽然覺得心情有些低落。
  “行李開始墊理了沒?”
  她搖首。“想說還有時間,慢慢來。剛剛才發現,在士檢也只剩幾天。明天還有一天假可利用,應該等等回去後就會加緊整理了吧。”
  “等等我幫你整理吧”
  林宥箴愣一下,“不用啦,我自已可以的。”
  他眼中略升暖意。“利用時間多跟你相處,不好嗎?”
  她臉微熱,點頭。“好啊。”
  她收東西喜歡分類,即使東西看著不多,墊理起來也梃費時,一個個紙箱上寫上內容物,再把東西依序收入,把書櫃上的書本放進紙箱,覷見那兩個上了色的公仔時,她發了一會愣。
  久未聽聞身後動靜,正在整理她其它物品的傅遠新回身一看,見著她手中物品,他走近她。“想你小弟了?”
  她點頭,說:“本來以為他會想要聲請交保,結果他倒像不在意自己被羈押似的。上次去看他時,精神氣色很不錯,完全不像被羈押的人。”
  “這樣很好,有什麼好擔心?也許他明白自己做錯了,才能坦然面對他目前的處墳,他放棄聲請交保或許是想要贖罪。你是他姊姊,會擔心他這是正常的,但往好處想,這樣對他最好”他盯著她手中那兩個公仔,笑:“想不到一上色,感覺完全不同,你上色功力很不錯。”
  “只是下載圖片對照著畫的。”她把公仔放回架上,打算另外打包。
  “你放心吧,他還需要做精神鑒定,借提出來時,會幫你留意他身體和心理狀況。”他看著她站在書櫃前的背影,忽問:“心裡會怪我嗎?”
  怎麼可能怪他?不說他本該如此處理,現在又因為她將調離,兩人交往以來第一次分開這麼遠,之後也可能因為工作量夠多而無法時常相聚,此刻自己對於他,也只剩捨不得
  “不怪。”怕不小心洩露心底依依不捨的情緒,她未回身,依舊收著書本。“只是剛好分案到你這一股,若分給其它同事,也是這樣的結果,再說了,如果他今天不是我弟,案子又分到我手上,我也是會這麼做的。”
  她背對著他,抬手拿書時,衣服因她動作而緊貼她身體,顯得她曲線特別玲瓏有致,應是為了晚上的聚餐,她今日穿著小碎花洋裝,很有春天氣息,特別漬新可人,裸露在外的小腿白晰勻淨。引人遐思
  傅遠新上前,單手制住她取書的手,將書推回。“你的東西收好之後,我開車陪你,一起把行李送下去”
  他身體貼著她,她能威覺他的體熱透過他襯衫傳至自己背上,心微微顫著,臉頰不禁熱了起來。“我寄下去就好了,你工作也多,別跑這一趟。”
  “東西我也不可能載完,部分還是得用寄的,我只是想去看你那邊宿舍的環境和地理位置,我才能放心。”他說話時,—手搭在書櫃上,一手貼著她的腰,他氣息溫熱,說話帶出的氣流拂在耳畔,有些酥麻,身後又有他體魄的貼近,如此親密,這令她感覺雙腿有些發軟,下意識地把雙手撐在書櫃上。
  她這樣子顯得特別瘦小,特別脆弱,像是認命地等著被人欺負似的,他怎會放過這個機會?傅遠新低首,吻上她耳垂,沒著下顎線,一路吻到頸項,她這件洋裝領口較寬,他輕而易舉便吻上她的肩線,她這麼性感。
  他的吻一次比一次撩人,一次比一次更充滿暗示,林宥箴被吻得湦身燥熱,低喘一聲,弱弱地喊他,“遠新……”
  “這幾天,過去我那裡,好不好?”他聲線沙啞,在這種氛圍下,似有一種蠱惑。
  他也在捨不得她即將離開,才想把握這幾天嗎?這是她深愛的男人,有何不可呢?林宥箴轉身,睜著有些濕潤的眼睛看他。“你留在我這裡,不好嗎?”
  傅遠新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她是這種反應,他失笑,親了她一下,“當然好,問題是……”他看一眼她的床鋪,上頭堆了她方才從衣櫃拿出來的衣服。
  她也想了想,忽紅著臉,踮腳在他耳邊說了些話,打發他離開
  傅遠新回到自己的屋裡,解著襯衫衣扣準備洗澡時,倏地笑了出來。他的情人在他耳邊說:“我先去洗澡,你也回去洗澡,等等過去你那裡找你。”
  他的情人愛乾淨,非常好
  隔天清晨在他懷裡醒來,外頭初起的薄陽透過窗,在他面上灑落一圈金芒,林宥箴數算著他的眼睫毛,憶起昨天早上在大賣場結帳時,他又折回去購買的金色羽毛,那到底是什麼?
  兀自出神時,傅遠新了,他一雙黑眸落在她白皙的臉蛋上,忽然伸指掐了她一下。“想什麼?想得這麼專心?”
  對上他視線,林宥箴不禁回想,她在他身下,他進入她身體時,他也是這麼看著她,深邃,專注。她臉熱,說:“在想你昨天買的那個金色羽毛。”
  他怔了怔,眼裡慢慢浮上笑意。
  “那是什麼?能讓我看看嗎?”
  “在浴室垃圾桶。”他笑了下,吻了下她額頭,起身下床。
  為什麼在垃圾桶?”她坐起身,一時忘了遮掩,裸露的上半身有著晨陽滲入的潤澤光暈,襯得她膚如凝脂。
  他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一會,道:“因為我用了。”拉開抽屜,把一個紙長盒給她後,拿著乾淨褲子轉進浴室。
  林宥箴拿起那個金色紙盒端詳,上頭圖案是一根雪白羽毛--杜蕾斯超薄裝安全套。所以以他口中的余色羽毛其實是保險套……想著他昨天早上就買了
  那不意味著他……她起身,套上睡裙,拿著盒子跑去敲浴室門。“傅遠新!”
  門開了,他探出臉。他頭髮還亂著,手裡抓著一根牙刷,嘴上都是牙膏沫,這樣子的他和平日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他差異相當大,可她突然就覺得心裡暖暖的,正是因為自己與他關係不同。
  見她不說話,傅遠新漱了漱口,回到門旁看她。“怎麼了?”見她手上還拿著那盒保險套,他疑惑開口:“想要?”
  明白他意思時,林宥箴脹紅了臉。“不是!我只是要問你,你昨天逛大賣場買菜時,難道心裡想的是這件事?”
  “當然不。”我做不到在挑魚肉時想著這種事。是要結帳時,不經意看見,想著買了也好,以備不時之需。盯著她可愛的臉蛋,他含笑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有,就是好奇,問而已。”她玩著方盒,嗔道,“保險套就保險套,說什麼金色羽毛,害我想了好久。”
  他失笑,捏她鼻子。“怕你尷尬。他想了想,回:“昨?你舒服嗎?”
  她愣了幾耖,臉腮渲開薄紅。“哪有、哪有人這樣問的。”
  “不用害羞,我想知道你的感覺,下一次才能更好。”
  看他表情不像說笑,可要她對他坦承感覺實在有難度。林宥箴踏入浴室,把他推出門外,熱著瞼說,“我要洗瞼,你出去啦”
  掩門時,似聽見他略低的笑聲傳來。她撩高睡裙,坐上馬桶,忍不任回想昨?……她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6:48

尾聲二

  穿著排汗衣、登山褲,腳套著短筒健行鞋,傅遠新背著登山背包,胸前掛著相機,罕有地以別於西裝的穿著出現在地檢署,他摘掉遮陽帽和太陽眼鏡,疲備地往辦公室方向走
  他很忙,忙得有些心浮氣躁,忙到周休假日還來加班,半是這案子複雜,半是因為抽不出時間南下會情人。真想她。
  他回到辦公室,今日也過來加班,此刻正要下班的黃柏毅見了他,笑道:“幹什麼去啦?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
  他擱下登山包、相機,喝了點水,才說:“去找找看有沒有新證據。沒辦法,面積太大,約24公頃,他真的不顧人民的居住安危,目無法紀。”
  是一件濫墾山坡地案,把整座山控桌鏟平,變成24公頃平地。他了些時間追查,懷疑一名立委牽涉其中,他與相關偵辦人員監控參予濫墾的成員,發現這名立委與其手下的通話中多次命令手下要工人削山,還要加夜班開挖,他認定主使者是這位立委,為了搜證,他喬裝登山客,前往附近勘察,找居民查訪。
  “政客嘛,最不把法律看眼裡、最愛鑽法律漏泂的,不都是那些政客嗎?”黃柏毅口吻略為鄙夷。“不那樣亂搞,他們哪有錢?那你今天有查到會什麼?”
  “沒有。那些居民很怕將來會發生土石流,但是又懼怕對方的勢力,也許怕被報復,所以什麼也不也敢說。”爬了一天山,毫無進展,他才感疲倦。
  “你知不知道人家今天登報,說你這個檢察官濫權,正打算向監察院陳情。”
  “是嗎?”傅遠新好像不大意外,這就是那種人會做的事。“隨便他吧,他出招,我們接招,我是一定會起訴他的”
  “人家可是黑道,勢力龐大,你不怕?”黃柏榖玩笑的口氣。
  “沒什麼好怕。要是不辦他,往後每個政客都像他那樣濫墾濫挖,臺灣還能不能住人?”他開了電腦,往位元上一坐。
  “反正你自己小心點。”黃柏毅拋著鑰匙,道:“我先走了,你還不走嗎?”
  “要了,把照片處理一下就走,你先走吧,燈和門我會關。”他將照片傳輸講電腦,存檔,再寄一份到自己信箱,打算回宿舍時再仔細研究。
  一會時間後,他關了電腦,拎了登山包走出辦公室。關門時,聽見走廊一側有對話聲,他未多留意,直到轉身見到樓梯口的兩人,他有些難以置信,或者該說是驚喜。
  “出來了,那我先走啦,有時間再約吃飯。”黃柏毅輕拍了下林宥箴肩頭,轉身下樓。
  “你……怎麼跑來了?”他想念的情人,此刻靜立在走廊前端的樓梯口前,她淺笑盈盈地凝視他。他情緒略顯激動,快步上前。
  林宥箴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時才開口:“想你啊。”
  他抬手貼上她的臉,問:“今天不用加班?“
  她搖首笑。“那邊比這裡輕鬆多了,我很少加班。她瞧瞧他那一身,好奇地問:“你穿這樣來上班?”
  “不是。我喬裝成登山客,是為了找證據。”
  她知道他說的案子,最近新聞常報導,今天才又報導那名立委登報控檢方一事。“那個立委應該不大好應付,他違法的事那麼多,你自己要小心點。”
  他頷首。“我知道。”他握著她的手,一道下樓。“怎麼來的?”
  “搭高鐵來的。我先搭車回台中,才上來找你,因為快三個月沒見到你了,很想你,但你又忙,肯定沒時間去找我,我就上來啦。”她抱住他臂膀
  “對不起,這個濫墾的案子牽淺的人員比較多,我也很久沒休假了,說好的賞鯨行程也沒能成行。”
  “我知道你忙,所以我才上來看看你。”
  她抱著他手臂的力道有些緊,他道,“今天在山上走了很久,我全身上下都是汗味,你別靠我太近。”
  她往他身上嗅了嗅。“是有一點,但是……我喜歡你的味道。”說完先臉紅。
  他笑得溫柔。“我先回去洗澡,再帶你去吃?餐。?上會留下來吧?”
  “嗯,明天再回去。但是我好可憐,?上沒地方住,你要收留我嗎”
  “要住幾天都隨你”他捏了下她鼻子,和她一起走出大樓。
  她看一眼他被夕陽灑上金粉的側臉,想起酒國名花,把他一個人放在北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其它女子覬覦?想了想,她問:“你宿舍對面現在有人住嗎?
  “你之前住的那一間嗎?目前有人搬進去了。”
  “男的女的?”
  “女的。”
  “單身嗎?”
  “似乎是,沒見過她宿舍還有其它家人出入。”
  “啊……那你、你跟她感情好不好?會不會就--”
  “想什麼!她四十八歲了”
  “四十八歲啊……”林宥箴不說話,不知想著什麼,一會時間,才聽她開口說:“現在姐弟戀很夯的,很多男人都喜歡姐姐。”
  他失笑。“但是我比較喜歡入陣曲。”
  這能算是冷笑話嗎?她瞪著他。“我很認真。”
  傅遠新看她一會,才說:“我也很認真。雖然她接下你之前的股別,但我跟她不熟,同待一個辦公室,也許一天說不到兩句話。”略頓,他又說:“而且,我不喜歡姐姐,我只喜歡你”
  她湊唇吻了他臉頰一下,笑得很甜。
  “在那邊怎麼樣?同事好相處嗎?”
  “環境不錯,空氣比這裡好太多,每天醒來精神都很好,同事也滿好相處。那邊的民眾很熱情,有時去一些店裡吃東西,老闆老闆娘見我是常客,菜都會多給一些,你看我,我胖了兩公斤了。”她掐了下腰間。
  “是嗎?我看不出來。”他大手模了上去,好一會才道,“睡前我再看。”
  略帶暗示的話,她聽懂了。林宥箴瞄瞄周遭,確定無人,才微熱著臉蛋,問:“那個……那個金色羽手還剩多少?”不曉得其它女生會不會記住這樣的事,她倒是記得清楚,與他之間做過三次。
  “十二減三,你算算看?”
  他也記得…她安心了,卻又問:“酒國名花還有寫情書和寄照片給你嗎?”
  傅遠新愣幾秒,噙著笑容道,“你不提我都忘了這個人了。”兩人已走到停車處,他開鎖,讓她上車,自己隨後坐進來。為她拉上安全帶時,對上她的臉,含笑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安了?”
  林宥箴愣了好幾秒,才說:“因為很想你,又見不到你,就想著學姐會不會又來挽回你,酒國名花會不會又寫信給你……”
  “那怎麼辦呢?我們一北一中,將來也有可能一北一南,或是哪個人調東部或外島”他一手搭著她身後座椅,一手捧住她臉緣。
  “我不是不信任你,可能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又無法見面,才這樣胡思亂想,就覺得好像跟你很近了,但馬上又疏遠了。”她眨了眨眼,看著他
  傅遠新壓下唇,深深一吻後,才在她唇邊間,“這樣呢?還覺得疏遠嗎?”
  她笑一聲,推推他胸瞠。“又不是這意思。”
  “不然,你監控我吧”
  她又笑。“怎麼可能!”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會時間才說:“你的心情我又何嘗不瞭解?有時候我也會想,你在做什麼?你會跟男同事一起吃飯嗎?你會跟男同事出去吃宵夜過論案情嗎?”
  她微訝,瞠著美目看他,說:“我以為……以為你不想我,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她呵囗氣,說:“從剛剛見到你開始,你都沒表示過。”
  他恍悟,吻了吻她,然後發動車子,將車子駛離地檢署。
  就這樣?沒有其它反應?林宥箴看著他開車的側臉,心裡不住猜想著,這段未見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她?
  傅遠新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轉了個彎,才空出一手來握住她的手。
  他道:“我想你,非常想,晚上你就會看見我的誠意”
  晚上?他的誠意?她眨眨眼,明白他的暗示時,臉熱了起來,她把目光調轉到窗外,不說話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5-13 18:17:27

 【後記 攸齊】

  大家好,我是攸齊。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第一、二件案件屬士林地院地檢管轄範圍,第三個案件屬臺北地院地檢,但為了劇情需要,統統將之歸在男女主角服務單位,同樣的,因為劇情需要,故事中檢警相關內容,不全然與事實的相同。請見諒。

  有天,看了木雕作品,裡頭有些卡通、電影人物,因未上色,我跟我那對雙胞胎對著一個角色研究很久,他們認為是他們喜歡的那一個角色,我是抱著不確定的想法,因為我對那些並無研究,之後答案揭曉,並非他們認為的那一個,而是我小時候一部卡通的主角。

  故事裡的想法是這麼來

  酒國名花愛上帥氣檢座是真實事件,新聞報導過。據說名花為了能時常見到帥檢座,每回偵查庭時,交代她得帶什麼資料,下回開庭她老忘了帶,如此來回幾次,連檢座同股的女書記官都發現了什麼。之後名花被起訴了,檢座大人就收到情書與照片,嚇得馬上稟告檢座夫人。因覺得這新聞有趣,寫了進來。

  至於故事裡的情書,我是參考網路上的情書大全,真的有肉麻吧?

  拔智齒是個人經驗。醫生真的像在挖地瓜一樣,好用力地挖,那顆被挖後,此後就再也不拔智齒了,所以每當我睡眠不足,或壓力大,那顆未拔的智齒就會開始發痛,然後就得用優碘漱口水,喝點退火的,若無用,就會乖乖去洗牙。

  每次醫生都勸我拔掉,才不用常常跑去洗牙,但我死都不要,只要想到醫生用力挖牙的表情,我甘願洗牙啊。

  最後,感謝出版社、編輯、畫家老師,及讀者朋友們。祝好!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