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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伊方 -【老公的主宰】《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5:18     標題: 伊方 -【老公的主宰】《全文完》

老公的主宰 作者:伊方

冷漠男人搞曖昧,不是悶騷,只能說他愛上了;
乖巧女人鬧脾氣,不是任性,只是想被愛罷了。

任念南是個外表一流、氣質淡漠的男人,總能讓女人飛蛾撲火、
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主動送上門。可任念南卻仿佛瞎了眼,
對這些女人的勾引全都視而不見,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朋友眼中,他不算風流,但也絕對不是清心寡欲的男人,
可自從崔小兔住進他家後,精力旺盛的他竟沒再交過女朋友。
在任念南的眼裡,崔小兔這小女人吃定了他的縱容,
老是折騰得他想翻臉,可卻又忍不住對她起了色心。
男人嘛,一旦動心了,哪個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為此,他決定跟崔小兔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再也逃不了。
誰知,習慣主宰兩人關係的他,在崔小兔自動送上門時,
竟然春心大亂,忘了問這女人愛不愛他…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5:36

第一章

    “小兔,你要不要選擇……重考?”劉陽柯說得小心翼翼,他是崔小兔的班導。

    崔小兔從高一入學頭上就頂著光環,永遠的第一名,與第二名拉開不可逾越的鴻溝,三年了,所有老師和同學都期待她會在升學考試的時候創造出傳說。

    然而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在指考中她竟然完全失常,以吊車尾的成績上了某所私立大學的冷門科系,別說當事人不甘心,連他們這些旁觀者也覺得十分可惜。

    “謝謝老師,我會考慮的。”崔小兔溫順地點頭,“老師,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跟爸媽商量一下。”

    劉陽柯望著這個長久以來最讓他得意和放心的女學生,她的性格十分乖巧,跟她的名字一樣,溫和得就像一隻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小兔子,即使發生了這樣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她也沒哭沒鬧,表現得十分得體。

    “去吧,別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嗯。”

    崔小兔沒有坐公車,出了學校後,她低著頭默默地朝家裡走,雖然她家離學校不遠,但也有四公里左右的距離。

    天空飄著細細斜斜的雨絲,雖然小,但等崔小兔走到家門口時,除了被傘遮擋的上半身沒有濕,下半身的褲子、鞋子卻都不能倖免,她卻似乎完全不在意,怔怔地望著眼前那幢熟悉無比的白色別墅,庭院裡綠意蔥蔥、流水淙淙,打理得十分漂亮精緻。

    崔小兔在庭院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管家阿姨剛好要出門,就看見大小姐跟木頭一樣杵在自家門口,“大小姐,別站著發呆了,剛好小寶醒著,可好玩了,你快去看看。”

    小寶,又是小寶!

    “喔。”崔小兔壓抑著忽然在胃裡氾濫成災的酸氣,默默地往樓上走去,剛走到樓梯口,那一連串的笑鬧聲就飄入了她的耳裡。

    “好可愛喔,小寶朝我笑了耶。”

    “再笑一個吧,乖小寶。”

    “抓癢癢,小寶怕不怕癢癢啊?”

    崔小兔走到房間門口,有禮地敲了敲已經打開的門,“媽,我回來了。”

    聽到動靜,崔母抬起了頭,目光卻只在崔小兔臉上停了一秒,又重新回到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傢伙上,她一邊逗弄著寶寶,一邊問:“小兔,成績怎麼樣?”

    “這是我的成績單。”崔小兔把被自己揉得不成樣的紙團遞給了媽媽。

    崔母也沒說什麼就展開了紙團,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卻愣住了。

    “考試的時候剛好發燒了,所以……老師建議我重考。”

    “可是、可是……”崔母還想說些什麼,小寶寶卻仿佛感覺到自己被冷落了,不甘示弱地哭了起來,立刻就把媽媽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寶寶乖,不哭不哭,是不是餓了?”崔母側臥在床上開始喂小寶寶喝奶,等小寶寶吃好喝足睡熟了,她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怕吵醒寶寶,崔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拉著崔小兔來到門口,低聲說:“小兔,媽媽相信你,你一直都很獨立,不管你要不要重考,媽媽都會支援你的。”看似情真意切,卻是十足十的敷衍。

    崔母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後,又急忙回到小寶寶的身邊,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認真地看上女兒一眼,自然不會發現女兒濕透的褲子以及被凍得微微發白的嘴唇。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崔小兔望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畫面,眼睛卻一直覺得發酸,很快視線就模糊了,莫名的委屈跟潮水一樣淹沒了她。

    崔小兔狠狠地擦掉眼淚,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離開了這個家。

    老天仿佛也知道她心裡的難過,替她哭了起來,雨越下越大,風聲淒淒。

    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卻絲毫沒有停的預兆,天空暗黑一片,包容了烏雲和陰影,路邊的燈光發出昏黃的光,在濕漉漉的公路上投下小小的光圈,隨著薄薄的水層浮動。

    任念南開著車,心情莫名地有些浮躁。

    最近他剛接手一個案子,對方是一家大規模的老公司,只要是同行都很清楚,這類公司的財政帳目最難搞,老就意味著是陳年老帳,光是翻以前的舊帳,大概就要花去不少時間,而一家公司一旦做大,裡面自然不缺兢兢業業的好員工,但覬覦公司、心懷不軌者也一定不會少。

    於是那家公司給他看的帳目只能當作參考,其他得自己去找正確答案,其中的麻煩可想而知。

    任念南本想拒絕,但聯合會計公司總經理葉鳴拍著他的肩說:“那邊的總經理是我的朋友,剛從美國的分公司調來,他找上我是因為發現帳目上記錄模糊,好幾筆钜款去向不明,我希望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而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葉鳴是大任念南三屆的直屬學長,也是聯合會計公司的少東,任念南當初進這間公司也是由於葉鳴的推薦,但葉鳴從不藉此對他的工作指手畫腳,這點讓任念南對葉鳴生出了幾分好感。

    何況葉鳴的個性雖與任念南南轅北轍,但他並不討厭,兩人偶爾也會一起喝喝酒,談談自己對案子的看法,感情應該算得上不錯。

    葉鳴如此隆重而正式的拜託是第一次,任念南心裡不免有些疑惑,卻也更肯定了這件案子棘手的程度,雖然心裡有些不情願,但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餘地,不過他不樂意純粹是因為怕麻煩,世上還沒有一個案子能讓他望而卻步。

    他今天加班到現在,但帳目只看了不到二分之一,至於捉出幕後玩弄帳目的高手更是一點頭緒也無,他皺著眉,不由自主地深踩油門加快速度,想早點回到家,好好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然後再翻帳目,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新的東西。

    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陡然飄出一個人影,被昏暗的燈光剪出單薄輕盈的身影,毫無知覺地橫越公路。

    刺耳的急煞車聲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崔小兔茫然地抬起頭,望瞭望距離自己只有十幾公分的車子,咬了咬唇,默默地就要走開。

    “你給我站住!”任念南啪的一聲甩上車門,氣勢洶洶地殺到她面前,“你是眼睛瞎了嗎?大半夜的跑出來橫沖直……”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仿佛從水裡爬出來的女鬼,濕得似乎要融入這片雨幕,那張還算清麗的小臉面色慘白,嘴唇沒有一點顏色,看起來十分可憐。

    “崔小兔,怎麼是你?”

    崔小兔的爸爸崔瀾甯是任念南的前輩兼同事,兩人打過幾次照面,可能因為是養女的關係,她永遠表現得十分乖順聽話,像極了沒有生命力的玩偶。

    任念南連忙把她拉入自己傘下,她的身體冷得沒有一點溫度,神情也恍恍惚惚的,茫然地盯著他半晌,才像受驚一樣叫了出來,“任叔叔?”

    “對,是我。”

    任念南還待說些什麼,傘下的崔小兔突然一把推開他,轉頭往外跑,重新跑入那一片雨幕裡。

    “崔小兔……”任念南拔腿就追。

    雨中那個女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她不甘心,忍著疼痛掙?著要爬起來,衣服全部報廢了,一張素白的小臉也被污水染得黑一塊白一塊,活像一個小丑。

    “現在你沒辦法走了吧。”

    崔小兔一隻手突然被攥住,任念南用了巧勁,不至於弄痛她,卻也讓她難以掙脫。

    崔小兔抬起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英俊冷漠的臉。

    任念南墨黑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如深海一般迷人難測的眸子盯著她,看她半晌不吭聲,微微挑了挑眉,“你不說也沒關係,現在我就送你回家。”

    這句話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本來安靜沉默的崔小兔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劇烈地掙?起來,饒是任念南在不傷害到她的前提下,要控制住她的動作也有點難度,別說他一隻手還握著一把傘。

    見崔小兔一時不肯安分,他索性一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都按進自己懷裡,“好,要我不送你回家也行,那你說你大半夜的跑出來幹嘛,發生什麼事了?”

    可能是任念南穩健的心跳聲給了自己莫名的安定感,可能是明白了自己不給出一個理由,沒辦法從他手裡掙脫,崔小兔悶悶地開口了,“我說,你先放開我。”

    “這才乖。”任念南倒也不懷疑她在使詐,真的鬆開了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喔。”崔小兔到現在才注意到自己渾身又濕又髒,支支吾吾道:“我、我衣服……”

    “沒事,反正明天也要送洗。”

    “喔。”

    雖然主人說沒關係,崔小兔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坐上副駕駛座之後,小心翼翼地只坐了三分之一,儘量不讓背脊碰到椅背。

    任念南收了傘之後也坐了進來,看她那拘束的樣子,脫下外套遞給她,“先穿上吧,我開了暖氣,希望不要感冒。”

    “喔。”崔小兔像個玩偶一樣聽話,乖乖地把幾乎可以塞進兩個她的外套穿在身上,不自知又無辜地看了任念南一眼,“謝謝。”

    任念南勾起唇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髮,卻摸了滿手的水,挑了挑眉毛,一邊用衛生紙擦手,一邊說:“現在說吧。”

    崔小兔沉默了很久,任念南也沒催她,外面雨越下越大,擋風玻璃上淌過一條條小溪,最終彙集成汪洋。

    “因為媽媽不能生育,我才能夠離開育幼院,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我知道我該知足,後來媽媽治好了病,懷上了小寶寶,可是我忽然覺得好難過,那段時間剛好面臨指考,全家的注意力卻全都在小寶寶身上,誰都沒心思理我。

    指考前一天,媽媽突然陣痛,我和爸爸都很緊張,冒雨送媽媽去醫院,指考的時候我發燒了,整個腦袋都暈暈的,考得亂七八糟,爸媽沒怪我,反正他們有了小寶寶,我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吧,那我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思呢?”

    崔小兔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一雙濕潤的大眼也跟窗外一樣下起了滂沱大雨,像是下到了任念南的心裡,他忽然也有點難過。

    任念南本來就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沉默了半晌,最後也只擠出了一句,“如果你不回家,那你又能去哪裡?”

    是啊,她又能去哪裡呢?離開了家,她就像遊魂一樣在街上遊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著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肚子餓得咕嚕叫,後來餓過頭也不覺得餓了,只覺得冷,冷意好像隨著雨水透過皮膚,一直滲到骨子裡,冷到麻木。

    如果這樣沒有目的地走下去,她應該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凍死吧?

    爸媽應該沒發現她不見吧,反正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小寶寶身上了……

    崔小兔重新安靜下來,只抬起一雙還在哭泣的眼睛,無聲地瞅著任念南。

    任念南撫額,有點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基於現在的情況,他只有一個選擇了,“行啦,你可以先在我那裡暫住一下,沒問題吧?”

    崔小兔點頭如搗蒜,任念南右眼皮用力跳了一下,隱約感覺到自己招惹了一個燙手山芋。

    用磁卡打開大門後,任念南順便按下電燈開關,視野瞬間亮如白晝,映照出將近二十坪的客廳,客廳統一採用冷色調,比主人還要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裡面略顯空蕩,只有幾件名牌傢俱孤零零地待在最適當的地方。

    “你一定受涼了,先去洗澡吧。”任念南把她送去了浴室,“浴巾在外面的櫃子裡,應該有新的,至於睡衣我去找找,找到了再拿來給你。”

    “喔。”崔小兔也不問任念南要幫她找什麼樣的睡衣,乖乖地走進了浴室。

    任念南替她關上門,折回了房間,翻遍了櫃子也只有幾套前女友留下來的睡衣,他前女友走的是狂野火辣美豔路線,睡衣一套比一套性感。

    崔小兔才十七八歲,乖巧可愛,青澀得跟春天剛萌芽的柳樹似的,要她穿這些也太不倫不類了吧,但他這裡除了這幾件女性睡衣,剩下的都是男人穿的。

    搖了搖頭,任念南各拿了一套,敲響了浴室的門。

    過了一會,門開了一條縫,鑽出一個被熱氣熏得終於恢復了血色的小腦袋。

    “我只找到這些了,一套是我前女友留下的,一套是我的,但還沒穿過。”

    門縫裡又探出了一隻細細白白的藕臂,一點都沒有猶豫,迅速地把任念南右手上的那件睡衣搶了過去,那是他的睡衣。

    任念南摸了摸鼻子,“你受涼了,待會多泡會,去去寒氣。”

    “喔。”

    任念南見自己不走,崔小兔就不關門,只好先走開了,果然沒一會,耳邊就傳來了清脆的關門聲。

    任念南沒有回頭,逕自走到離浴室最遠的陽臺,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崔瀾寧的號碼,鈴聲響了好一會,最後接起電話的卻是一個女人,“喂?”

    “崔大哥在嗎?我是他的同事任念南。”

    “喔,他在洗澡,待會我請他回你電話?”

    “不用了,你一定是嫂子,我只是想問問,你們的女兒崔小兔怎麼樣了?”

    “小兔啊……瀾寧一定跟你說了吧,小兔這次考砸了,不過她很堅強也很平靜,應該沒事的,從小她就是一個不會讓人操心的孩子。”

    崔母的聲音悅耳動聽,卻讓任念南覺得十分刺耳,“那她現在在幹嘛?”

    “下午之後就沒見過她了,應該去同學家了吧,跟同學好好談談心,什麼煩心事都沒了,到時無論她選擇重考還是直接入學,我們都會支……”

    任念南冷冷地打斷了她,“她離家出走了,剛好被我碰上,現在在我這兒。”

    “啊,怎麼會?老天,怪不得她這次出門沒報備,我還當她心情不好懶得說話,但是好好的,她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考得不好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會怪她,不好意思,小兔給你添麻煩了,等瀾寧洗完澡,我們馬上去接她。”

    “不用了,已經很晚了,你們又要忙小寶寶的事情,等她冷靜下來後,我會把她送回去的。”

    雖然一開始打電話的初衷確實是為了送走崔小兔,但現在他卻不放心把她交給她不負責任的家人,她確實是個燙手山芋,但也不能隨手扔出去,會把她扔壞的。

    “喔,那麻煩了。”崔母回道。

    任念南掛斷電話後也沒急著回屋,他雙手撐在欄杆上,望著黑得化不開的天空,心情也仿佛這天空一樣鬱鬱沉沉。

    “任叔叔、任叔叔……”

    屋內傳出的清朗呼喚讓任念南回神,他拉開陽臺與客廳之間的玻璃門,看見了崔小兔。

    她跟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纖細的身體藏在寬大的睡衣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烏黑的頭髮還濕濕的,幾縷髮絲黏在臉頰上,更襯得皮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一雙烏黑的眸子無助地望了過來,小小的牙齒咬住下嘴唇,三分無措、七分倔強,意外地惹人憐惜。

    “看樣子這衣服果真太大了。”任念南替崔小兔挽起袖子,露出被藏在其中的兩隻白玉般的小手,“去把頭髮吹幹,吹風機在浴室裡,我去幫你煮薑茶。”

    任念南剛要轉身,衣服的下擺卻被崔小兔拉住了,他訝異地回頭,卻對上一張表情糾結的小臉,“任叔叔,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任念南愣了愣,“誰教我倒楣撞上了你,你爸好歹是我同事。”

    “我爸他們……”他們發現我不見了嗎?他們擔心我嗎?他們有在找我嗎?

    任念南看崔小兔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思通透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有些話說出來更傷人,而他並不想說謊。

    沉默了幾秒,任念南才避重就輕地說:“我打過電話報平安了,你不用擔心。”

    “喔。”崔小兔不是笨蛋,當然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怔怔地鬆開手,故作鎮定,一雙漂亮的大眼裡還是掠過了失望的神色。

    任念南也有些於心不忍,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拍了拍她的肩,轉身去煮薑茶了,走到客廳轉角回頭看,卻發現她還站在原地發呆,如同迷路的孩子。

    任念南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有當奶爸的天賦,不僅煮了姜茶給崔小兔喝,而且還要幫失魂落魄的她吹頭髮,她的頭髮倒是非常柔軟,微微帶著濕意,柔軟順滑得跟絲綢一樣,吹完頭髮,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幾把。

    “可以了,睡這個房間吧。”任念南帶著崔小兔去了客房,客房十分整潔,跟客廳如出一轍,除了必要的傢俱,其他什麼都沒有。

    有容身之所就該謝天謝地了,崔小兔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她乖乖地爬上了床,把被子拉過腦袋,於是呈現在任念南面前的就是一條白白的大蟲子。

    “這樣睡……”任念南頓了頓,還是沒有糾正她的睡覺習慣,替她關了燈出去了。

    她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就隨她吧,等她睡熟了,他再過來把她的小腦袋從被子裡撥出來就好了。

    任念南回到書房,拿出從公司帶來的帳目,一頁一頁地審閱起來,然而看著看著,眼前的數字卻成了無法溝通的蝌蚪,怎麼樣也沒辦法看進大腦裡。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任念南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心裡有些微的不情願,以至於過了好一會才按下了接聽鍵,“媽。”

    電話那頭傳出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念南,今天是你妹妹大婚的日子,我一個月前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怎麼一直沒有出現……”

    “啊,對不起,媽,最近工作忙,我忘了。”

    另一端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歎了一口氣,“沒事,是我不好,應該今天早上再跟你確認一下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別太累了,早點休息。”

    她對他的口氣總是這樣,謹守本分,沒有絲毫逾越,如同他們兩人只是初相識的陌生人,但她分明是他唯一認可的家人。

    “嗯。”

    任念南默默地望著手機螢幕暗了下來,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線。

    他是真忘了還是故意忘的?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不想深究。

    他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是,他不想去所謂的妹妹的婚禮,都快十幾年不曾會面,就算擦肩而過可能也認不出彼此,她卻堂而皇之地占著他唯一的親人,這樣的她怎麼能不讓他嫉妒,即使去了她的婚禮,又怎麼能送出真心的祝福,所以他不去,對誰來說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雨夜的天空黑濃如墨,卻抵不過他眼底的黑,沉沉的,濃得化不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5:52

第二章

    任念南不知道自己在書房發了多久的呆,猛地回神,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時間跨越了區別日子的界線,宣告又是新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今天狀態不對,不適合工作,不如好好休息,等明天恢復了精力,再來應對這些讓人頭痛的帳目,不過睡覺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從書房出來,對面就是客房,任念南將手放上門把,輕輕一轉,門就開了。

    走廊上明亮的光線投進黑暗的房間裡,映出坐在床頭上抱著雙膝哭泣的身影,她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光線給嚇到了,怔怔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哭得淚痕交錯的小臉,“任叔叔?”

    崔小兔哭得太久,導致大腦有點遲鈍,好一會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誰,慌慌張張地從床頭扯了衛生紙擦眼淚,試圖銷毀證據。

    任念南走過去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別這麼用力,把臉都擦紅了,沒事的,我知道你心裡難過,睡不著爬起來哭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我、我……”崔小兔鼻子莫名地更酸了,哽咽得一時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任念南把她手裡糊成一團的衛生紙扔到一邊,重新抽了衛生紙幫她輕輕拭淚,“我早該想到你心裡難過,不該讓你一個人的,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對你好嗎?除了你爸是我同事,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啊?”崔小兔瞪大了一雙紅紅腫腫、如同核桃一樣的眼睛,卻也只撐開了一條縫。

    “四個字,同病相憐。”任念南故作無謂地挑了挑眉毛,“我比你好一點,在我有記憶的時候,爸爸就去世了,但我有一個對我很好的媽媽,可惜後來媽媽又嫁人了,又生了一個小孩子。

    因為繼父不喜歡我,也因為媽媽有了其他生活重心,沒時間搭理我了,就把我送去寄宿小學就讀,從小學、國中再到高中,大學更別說了,我們老家在花蓮,而我在臺北讀書,一年最多回去兩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個家裡,我就是一個外人了。”

    這些往事,任念南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他是一個好強而自製的人,最不喜歡把自己軟弱的一面曝露給別人看,但今天他說起這些來卻又那麼自然,沒有一絲為難。

    或許是被媽媽一通電話刺激,讓他有了傾訴的欲望,或許因為和崔小兔有相同的境遇,知道她可以瞭解這種心情,或許只是看著崔小兔實在可憐,忍不住想說點什麼安慰她,或許是三者都有……

    在這樣下著雨的深夜裡,到底是什麼原因,有了這樣一次坦然交流,其實沒什麼好深究的。

    崔小兔握住了任念南的手,小手很冰,卻試圖給他溫暖,讓他詫異地抬了抬眼睛,她正一臉擔憂地望著他,“你一定很難過對不對?”

    任念南輕描淡寫地說:“還好啦,失去了這些,我也得到了很多東西,人生是自己的,自己過得開心充實才是最實在的,而且我知道她到底還是在乎我的,每個月都會打一次電話給我,你說,她會打電話給一個陌生人嗎?”

    “應該不會。”崔小兔怔怔地搖頭。

    “這就對了。”任念南抬起她的下巴,與那雙核桃眼對視,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凝重,“所以有時候要換個角度思考,你爸媽對你或許沒有比小寶寶好,但那是親生的,在所難免,但他們還是願意為你做很多事情,如果不在乎你,他們需要這麼做嗎?

    你一定要調整自己的心態,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能因為一時負氣就放逐自己,這樣對誰都沒好處,你也不會活得更開心。”

    任念南每一個字說得都不重,卻如同小石子一樣,在崔小兔心頭激起了陣陣漣漪。

    以她的年紀閱歷,當然不可能想到這麼長遠的事情,她至今認真讀書甚至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讓爸媽以她為傲,但她是個聰明的女生,她知道他說的字字在理,即使還是難以釋懷,卻已經好受許多,不再鑽牛角尖。

    “謝謝任叔叔,我會好好想想的。”崔小兔用力點頭。

    “這才乖。”任念南低下頭親了親崔小兔的額頭。

    那是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如同天使的羽毛一樣,在她的心頭一掠而過,崔小兔的心狠狠地跳了跳,她睜大眼睛,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任念南一樣,傻乎乎又專注地望著那張天生顯得冷淡薄情的俊臉。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你在我眼裡只是一個小女孩,我小時候也經常看我媽對她女兒這樣做,如果你不喜歡,我向你道歉。”

    可能因為是同事的女兒,加上她的眼神又單純得跟小兔子一樣,他自然而然把她當成了小朋友,但實際上她卻是個即將上大學的成年人了,他的行為確實有欠考慮,以後多少還是要注意分寸。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任念南收回了下意識要去摸摸她腦袋的手,跟她告別。

    崔小兔卻還是怔怔的,只拿一雙紅彤彤的核桃眼看他。

    該說的都說了,任念南雖然還是有點擔心她,卻已經沒有再待在這裡的必要了,他揉了揉鼻子,替她關了門出去了。

    不需要鬧鐘,因為任念南的生理時鐘比鬧鐘還要準時,七點半準時從夢中醒來,先閉目養神一分鐘,然後起床更衣、刷牙洗臉,一切準備完畢,剛好八點整。

    任念南拿起公事包準備出門,走到玄關望見那一雙濕漉漉、髒兮兮的球鞋,這才把昨晚撿來的小女孩給想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任念南看了毫無動靜的客房門一眼,又看了看手錶,應該還在睡覺吧,昨晚一定累壞了,就讓她睡吧,睡夠了心情也就好了。

    在玄關停了三十秒後,任念南重新邁開腳步,離開了家。

    崔瀾寧到底還是關心女兒的,一大早就來到事務所,一見到任念南,頭一句話就是問崔小兔好不好。

    “她好不好,我也不能亂說,這個你可以自己去看。”任念南把住處的磁卡給了崔瀾寧。

    崔瀾寧二話不說就離開了事務所,走之前拋下一句話,“幫我跟boss請假。”

    任念南望著崔瀾寧急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怎麼忽然有點欣慰,等他回家的時候,崔小兔應該不在了吧。

    她會那麼難過,也是因為太在乎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要家人放低姿態,她應該就會什麼都不管,重新回到那個家吧。

    “任先生,葉總找你。”助理辛蘭亞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任念南的思緒。

    任念南回頭,恢復了一貫的冷淡自持,“嗯,我知道了,這就去。”

    接下來任念南完全沒有空餘的時間來思考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先是跟葉鳴探討目前的進展,之後又去那家公司實地考察,午餐時間就在車上啃三明治。

    一直忙到下午六點鐘,任念南才風塵僕僕地回到公司。

    公司裡還有不少人,這很正常,從事這個職業就必須要接受永無止境的加班,但不尋常的是,自從老婆給他生下寶貝兒子後,每天一下班就準時往家裡跑的崔瀾寧居然也在。

    任念南一進門,崔瀾寧就迎了上來,“念南,我有事跟你說。”

    “怎麼了?”

    任念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崔瀾寧也跟了進來,順手關上辦公室門,成熟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任念南看他神情不對,連忙問:“到底怎麼了,難道小兔又跑了?”

    “不是不是……”崔瀾甯連連揮手,“小兔很好,心情也平穩了許多,我和她好好溝通過了,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我們做得不夠周全,以後一定會改進的,只是她說她暫時不想回家,她說你很會開導人,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

    “我會開導人?”任念南真心不知道自己怎麼多了這個技能,他向來對這方面不太擅長,也很少有人會主動跑到他面前要求開導,這次碰上崔小兔,也是迫於無奈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教訓意味遠遠大於開導勸慰吧。

    “跟你相處這麼久,這我也真沒看出來,但小兔不會說謊話,昨天她難過到離家出走,現在卻已經好了很多,這一定都是你的功勞。”崔瀾甯一直往任念南頭上戴高帽子,“現在寶寶剛出生,我們難免會把注意力放在寶寶身上,對小兔也很不公平。

    何況她現在心境還沒調整過來,我怕一不注意又會傷到她,讓她在你身邊多待待也好,你是我同事,我們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對你也放心,小兔的換洗衣物什麼的,我已經送過去了。”

    “什麼!”任念南正在考慮要如何拒絕他,他最後一句話卻表明不管自己是否拒絕,這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事實了。

    崔瀾寧見他臉色變了不禁心虛,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厚道,一步步往門口退,“念南,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輩,幫幫忙吧,我也知道先斬後奏不好,可……”

    崔瀾寧終於退到門口,任念南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你大嫂要我下班就回家,已經耽誤很久了,我走了,再見。”

    崔瀾寧打開門,迅速從任念南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任念南微微冷笑,正如崔瀾寧所說,他們兩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算帳有的是機會,不需要急於一時,現在更重要的是家裡的那只小兔子。

    崔小兔是很乖、很聽話,但他一個人住慣了,並不喜歡有人入侵他的生活,收留她一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而且有這麼一個女孩在家裡,他以後怎麼把女朋友往家裡帶,這會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品質,更別說她有著跟他相同的遭遇,一個雨夜多愁善感就夠了,他不需要有個人時時提醒自己可憐的童年生活。

    任念南面冷心善,他在見到崔小兔之前,已經堅定了一到家就要把她掃地出門的決心,然而等他開了門,看見系著圍裙蹲在地上努力擦地的崔小兔時,那些毫不留情、不容商量的逐客令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崔小兔聽到動靜,抬起頭見是任念南,一張小臉立刻露出梔子花一般乾淨純白的笑容,“任叔叔,你先去洗手,我做了晚餐,馬上去端出來。”

    “我已經……”任念南剛要開口,眼前的梔子花只餘一縷花香,飛快地跑進了廚房,完全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

    不出幾秒鐘,崔小兔就小心翼翼地一手端著一個盤子從廚房出來了。

    任念南連忙上前幫忙,從她手裡接過盤子,放在餐桌上,她手裡空了又立刻往廚房趕,這樣來回了三趟,她才乖乖地在餐桌前站定。

    任念南望著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湯,眼裡是止不住的訝然,“這些都是你做的?”

    糖醋鯉魚、椒鹽排骨、肉末茄子、蛋黃南瓜、蠔油生菜、青菜豆腐肉丸湯,每一道菜都算是家常菜,但卻十分需要真功夫。

    崔小兔驕傲地挺起胸脯,“對啊。”

    任念南點頭,“看不出呀,你真有兩把刷子。”

    任念南舉起筷子一道一道?過,一張面癱臉從始至終沒有一點變化。

    崔小兔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住他,一雙眼睛都盯酸了,也沒辦法從他那張俊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只能提著一顆心問:“任叔叔,怎麼樣啊?”

    “呃,這個很難說。”任念南露出為難的神色。

    崔小兔失落地低呼道:“啊。”

    任念南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崔小兔腦袋上真長了兩隻兔耳朵,這時候她的長耳朵會瞬間垮下來,沒精打采地垂著,光是想像這個充滿喜感的畫面,就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放棄告訴她自己已經用過飯的事實,而是招呼她一起坐下來。

    “是啊,很難說,因為很好吃,讓我都找不到詞彙來形容了,不信你???”

    因為驚喜過度,崔小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流露出大大的歡喜,“我就知道一定好吃啊,爸爸、媽媽總誇我做得好。”

    “是啊是啊,你天賦異稟,瞧你那得意的樣子。”任念南把幾道菜都推到她面前,“大廚,你辛苦了,一定要多吃點。”

    崔小兔看起來很嬌小,胃口倒十分好,在任念南用過晚飯戰鬥力不足的情況下,把剩下的菜全部一掃而空,一點都沒浪費。

    吃完飯,崔小兔十分主動地站起來收拾一桌殘骸,任念南過意不去,“你坐著吧,碗我來洗。”

    崔小兔朝他笑了笑,“那一起吧。”

    “好。”正好趁這時候跟她好好說說,讓她打消留宿的念頭,任念南開始思考怎麼開口比較好。

    水聲嘩啦啦響著,白色的泡沫在手心盛開,專心致志洗碗的崔小兔臉上掛著盈盈笑意,一雙黑色的眼睛明亮無比,燈光映在漆黑的瞳仁裡,仿佛鑽石在發光,這個畫面美到無可挑剔。

    任念南的目光微微一動,忽然不想說話了,不想打破這種和諧的美,但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卻煞風景地響了起來,是他的前女友沈一嘉,一個性感火辣的空姐。

    “念南,你在家嗎?我想把上次來不及拿走的東西打包帶走。”

    “當然。”任念南瞥了崔小兔一眼,暗自慶倖,幸好她沒穿沈一嘉的睡衣,不然他這回就囧到了。

    任念南剛放下手機,門鈴就響了,“我去開門,這裡就拜託你了。”

    “沒事,我也快好了。”

    任念南朝崔小兔笑了笑就過去了,崔小兔開始對付最後一個碗,真跟洗碗精廣告似的,仔仔細細地刷洗,不放過任何角落,把碗洗得閃閃發亮。

    門一打開,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訝然,“一嘉?”

    電話才剛掛斷,前女友就跑到眼前,這也太快了吧。

    沈一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別驚訝,我知道你在家,我在樓下望著你家窗戶已經很久了,只是缺乏一點勇氣,所以才打電話……”

    沈一嘉賽雪欺霜的手臂探了過來,撫上了他的肩,美麗的臉龐凝視著他,表情深情而痛苦,“念南,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不再任性,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任念南望著眼前這張精緻絕倫的臉,因為她有八分之一的德國血統,所以眼睛在燈光下泛著一層藍,十分迷人,他過去就是被這樣隱約而神秘的藍俘獲,可在接下來的交往過程中,他對她的感情卻被她無理取鬧的任性一點點消磨。

    如果她不再任性……他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穩,熟悉的迷人香水味如同一張無孔不入的網,撩撥了他的心弦,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下意識要攬住她越湊越近的美妙身軀。

    “你、你們……啊!對、對不……”崔小兔剛出廚房就撞上這一幕,小女生心思單純,除了電視、電影中的情節,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

    被這樣一打岔,任念南沒什麼反應,沈一嘉卻已經激動得一把推開了他,一雙迷人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任念南,好吧,是我傻、是我蠢,心心念念忘不了你,你居然這麼快又找了一個,你、你太過分了……”

    沈一嘉完全不給任念南反應的時間,說完連鞋子都沒換,穿著一雙拖鞋以閃電般的速度沖了出去,瞬間沒了人影。

    任念南歎了口氣,回頭看崔小兔茫然地站在沙發邊的樣子,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在他眼裡,崔小兔是個與女人構不上邊的小女孩,可對沈一嘉來說就不是了,這是一個可以進駐他家的美麗女人。

    崔小兔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導致了什麼誤會,十分抱歉,“對不起、對不起,任叔叔,要不要我追出去解釋?”

    “不用了。”任念南把門關了,眼神卻怔怔地望著門,仿佛透過厚重的門,望見了那雙美麗神秘的眼睛,“有些感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人性難改,真在一起了又能怎麼樣,當初怎麼分開的,最後還是會走向同一個結局,何必呢?”

    崔小兔默默地凝視他的背影,站得很直很直,如同一把尺,溫柔又決絕。

    任念南在門前呆站了好一會才回身,轉頭見崔小兔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擔心地望著自己,忽然覺得有種不同尋常的溫暖包裹了自己的心臟,沒那麼難受了。

    “不用擔心啦,我們都是成年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很正常。”任念南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倒是你,你真想留下來住?”

    “嗯嗯嗯。”崔小兔點頭點得跟打洞機一樣。

    任念南看得眼都有點花,“停,你聽我說,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我工作很忙,沒辦法顧及你,我脾氣也不好,可能會因為工作的事情遷怒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家,也可以約幾個同學一起去旅行,很有紀念意義。”

    任念南難得擠出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連他都覺得她不可能拒絕了。

    然而崔小兔拒絕得很乾脆,“不要。”

    任念南被她的冥頑不靈氣到了,“崔小兔,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跟你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收留你?”

    崔小兔被吼得愣了三秒鐘,在任念南開始檢討自己的態度時,她說話了,“不是非親非故,你和我爸是同事,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還可以照顧你啊,而且你都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我應該也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

    這丫頭居然連最後一層都想到了,任念南一時間無以反駁。

    崔小兔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至於旅行,我也想啊,可是突然考那麼差,我不想聽見別人安慰我,他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到了最後,聲音裡已經有了哽咽的味道。

    “任叔叔,我知道我的行為很魯莽,會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是你安慰了我,只有這裡才能給我安心感,除了這裡,我還能去哪裡呢?”崔小兔抬起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了,泛起了一層薄紗般的淚幕,小小的貝齒咬住下嘴唇,像只小兔子一樣我見猶憐。

    任念南吃軟不吃硬,人家都說到這分上了,他哪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何況她說的句句在理,反而把他給說動了。

    “隨便你了。”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是他妥協了。

    “任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崔小兔瞬間破涕為笑,化身小導彈,給他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任念南一時不察,竟被撞得退了一步,肋骨隱隱作痛,垂下眼眸,恰好對上她笑意盈盈的臉,一雙黑眸子滴溜溜地轉,眸光瀲灩,哪裡還有小兔子的單純可愛,完全是一隻小狐狸的翻版。

    “任叔叔,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小狐狸微微笑著,卻笑得任念南心裡毛毛的,感覺自己無意間中了什麼套。

    應該只是錯覺,崔小兔只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笨女生,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崔瀾寧的先斬後奏真的不只是流於表面,在徵求主人的同意前,他已經放肆地把崔小兔的許多家當運到了這裡。

    玄關處長著兔子長耳朵的毛絨拖鞋,沙發上一件蕾絲點綴的防曬外套,浴室深藍色杯子旁邊的粉紅色漱口杯……甚至在任念南的書房,書架上也猛然多了好些封面花俏的書。

    任念南隨手拿起一本書名為“天使在左,惡魔在右”的小說,兩個風格迥異的動漫帥哥背對背站立,眼睛低垂,只一隻手不約而同地往後伸,掌心向上,向中間有著一張卡哇伊臉蛋、笑容燦爛的女生發出了邀請。

    “任叔叔,你是不是也喜歡這本書?我可以先借給你看。”

    任念南回頭,崔小兔不知何時也跟著他進了書房,此刻正大搖大擺地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一手無意識地翻著霍金的時間簡史,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可愛地朝他眨眼,“當作交換,這本書借我看吧。”

    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不悅,書房對他來說是十分隱密的地方,書桌上隨處堆著關於工作的檔,而這些檔當然不能給無關的第三者看到。

    “我要工作了,這本書你可以拿到房間去看。”

    任念南把書架上那些封面花俏的書都拿了下來,十幾本厚厚的一疊,跟小山一樣,“這些書也都拿出去,以後不准再進我的書房。”

    “為什麼?”崔小兔露出迷茫之色。

    “你說呢?書房是我工作的地方,這裡有很多資料不能給別人看見,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貿然走了進來,你覺得沒問題?”

    任念南說話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崔小兔的笑臉卻一瞬間垮了下來,委屈地為自己申辯,“可是這裡的門又沒有鎖,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亂看桌上這些東西,我知道這些東西不能看的,在家裡我也不會看爸爸的檔。”

    任念南看她癟著嘴巴的委屈樣,倒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心底還是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愧疚,“瞧你把嘴巴癟的,都快成唐老鴨了,我有說你看了嗎?”

    崔小兔搖了搖頭,又點頭道:“但是你要趕我出去。”

    “不是趕,是請,這是我的書房,我不喜歡別人進來,誰都不行。”任念南主動捧起那堆像小山一樣的書本往外走,“走吧,我幫你把這些拿到房間去。”

    他都走到門口了,發現崔小兔還賴在他的座位上,“崔小兔!”

    崔小兔不看他,用雙手抱住腦袋,趴在書桌上。

    任念南又提高音調叫了一聲,崔小兔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張小臉濕得跟從水裡撈起來一樣,竟是哭慘了。

    “你……你又怎麼了?”任念南被嚇了一跳。

    崔小兔不吭聲,默默地下了椅子,繞過他往外走。

    任念南連忙騰出一隻手拉住她,“崔小兔,你別陰陽怪氣的,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崔小兔咬了咬嘴唇,好一會才抬起濕漉漉的小臉,語帶哭腔地輕聲控訴,“任叔叔,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我都發誓我不會亂翻你的東西,可是你……我只是想待在書房,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間裡,我喜歡有人陪……”

    任念南被她的眼淚搞得心慌意亂,“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想陪你,最近工作很多,所以必須長時間待在書房加班,你能理解的,對吧?”

    崔小兔又不吭聲了,默默地接過任念南懷裡的書,纖弱的手臂吃力地抱住十幾本書,駝著背默默地往外走,這背影莫名地讓人於心不忍。

    如果崔小兔跟他據理力爭,任念南倒還能問心無愧地該幹嘛就幹嘛,可人家偏偏不說話,於是那隱忍又委屈難過的小臉便在他大腦裡生根了,揮之不去。

    在書房裡待了十幾分鐘,任念南終於待不住了,打開房門,大步地走到崔小兔的房間,她沒關門,一個人站在窗臺講電話。

    “嗯,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沒事,爸爸,再見。”

    掛了電話後,崔小兔一回頭就看見任念南,下意識要露出笑容,彎起的唇角卻又在下一秒迅速地垂了下去,她故意扭開頭,默默地抽出一本書,低頭裝出一副認真看書的樣子。

    任念南被她的小動作搞得哭笑不得,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

    崔小兔不動如山,硬是不肯賞他一個眼神。

    “好了,別生氣了,你來書房看書吧,我放在右邊書架上的書都隨便你看。”

    這句話剛說完,還跟他嘔氣的崔小兔立刻就激動得站了起來,“真的嗎?”

    小臉上滿是盛開的笑意,跟初夏盛開的蓮花一樣美麗。

    任念南點頭,“嗯,不過我們必須約法三章,在書房裡你不准說話,翻書的聲音一定要輕,不要經常喝水跑廁所,這些都會打亂我的思路。”

    “嗯嗯嗯。”崔小兔答應得十分乾脆,“好了,任叔叔,別浪費時間,我們去書房吧。”

    任念南被推著往外走,他回頭看了看她重新綻放的笑容,終於松了一口氣,這磨人的小丫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6:04

第三章

    崔小兔是乖巧又聽話的女生,當然不會搞出什麼花樣,但她又是個悶騷到不能再悶騷的小傢伙,或許是吃定了任念南,確定他不會趕走自己後,開始各種傲嬌、各種折騰。

    書房事件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任念南在不知不覺中妥協的事還有更多,答應中午讓崔小兔送飯,享用她的愛心午餐;雷雨天要陪著她,講故事給她聽、哄她睡覺;每次加班一定要打電話回家報備;了結一個案子後帶她出門玩……

    直到兩人從墾丁度假回來,任念南才發現雖然她很乖、很聽話,但自己卻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拿她毫無辦法。

    “天啊,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任念南撫著太陽穴說。

    崔小兔一蹦一跳地拿著相機過來,給他看在墾丁拍的照片,“任叔叔,墾丁真的好漂亮,下次你有空再帶我去好不好?”

    “還下次,我哪有那麼多的美國時間,倒是你,報到通知書都寄來了,你決定要重考了沒有?”

    任念南把屁股往裡挪了挪,給崔小兔騰出位置,但這傢伙直接坐上了他的腿,一邊翻著照片一邊說:“不重考了,我要早點獨立,任叔叔,你看這天好藍,跟藍寶石一樣,好神奇呢。”

    任念南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又把她拉遠的話題重新扯了回來,“你想清楚就好,不過離開學沒多久了,你是不是要回家……”

    他這話還沒說完,崔小兔的身體就僵住了,“任叔叔,你是不是要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任念南輕輕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上,盡力安撫她在一瞬間散發出的強烈不安感,“但是你放假這麼久了,都沒回過幾次家,你覺得這樣好嗎?

    或許你還很失落,潛意識裡還在怪你的爸媽,但你必須要明白,如果你一直採取逃避的方法,你和他們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總有一天等你想要回頭的時候,會發現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外人,像我一樣。”

    “任叔叔,我知道了。”崔小兔更用力地把腦袋往任念南的懷裡磨蹭,跟只小狗一樣,聲音悶悶的,又可憐又可愛。

    任念南真的拿這樣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行了,別撒嬌了,我也不催你現在就回去,而且又不是你回去了就不能來,我現在嘴都被你養刁了,要是你真一去不回頭,我還滿不能適應的。”

    崔小兔跟偷腥的小貓一樣偷笑著,那笑聲震得任念南胸口發癢。

    任念南說話算話,接下來的時間再也沒有向崔小兔提回家這件事。

    三天后,崔小兔主動提出要回家住幾天,任念南聽了十分欣慰,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偉岸了起來,不枉他苦口婆心,終於沒讓她重蹈他的覆轍。

    只是等他把小丫頭送走了,回家後望著空落落的屋子,心裡仿佛也缺了一塊,有點空落落的。

    書房裡沒有她皺著眉頭研究時間序列、相對論的身影,廚房裡沒有她系著圍裙、手拿鍋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身影,沙發上也沒有她窩著身體、抱著靠枕,瞪著大眼睛對著電視又哭又笑的傻樣,早就習以為常的屋子忽然間陌生起來。

    任念南就這樣患得患失了好幾天,在開學前一天,崔小兔突然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哈羅,任叔叔。”

    任念南唇角無法控制地上揚,形成笑容的弧度。

    那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覺,崔小兔纏著任念南,要他陪她通宵看電影,任念南竟然也不拒絕,從恐怖片、文藝片看到動畫片,精力充沛的小兔子表情豐富,一會兒把臉藏進任念南的胸口尖叫,一會兒摟著他的手臂哈哈大笑,活像一個神經病。

    任念南搖頭,在崔小兔搬進他家之前,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這麼悶騷的傢伙,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過能像這樣看著她大哭大笑的樣子,倒還真不錯。

    天快亮的時候,崔小兔終於把渾身的能量都消耗完了,聽著舒緩輕柔的音樂,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小腦袋一歪,砸進了任念南的懷裡。

    晨光初綻,柔和的光線透過薄紗鍍了一層銀邊。

    任念南小心翼翼地調整自己的位置,為她創造最舒適的懷抱,之後就像個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眸光長久地落在懷裡的小兔子上,溫柔得如同一江春水。

    崔小兔選擇了通車上學,學校離任念南的住處有一定的距離,任念南每天都必須先把這個小兔子送到學校,然後再掉頭去事務所。

    某一天塞車,任念南上班遲到了五分鐘,這在他的人生中絕對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崔瀾寧這個不知感恩的傢伙竟然還在他面前笑話他,“念南,你也有今天喔。”

    還不是為了你的女兒!任念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顧周圍同事們好奇的目光,筆直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當父親的在一邊逍遙,而他這個跟崔小兔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傢伙,卻必須心甘情願地當起她的司機,早送晚接、風雨無阻,這也太荒謬了吧。

    但任念南鬱悶歸鬱悶,當天下班後還是乖乖地去接那只小兔子了。

    崔小兔以前只在他面前胡鬧,即使當著崔瀾寧的面也是乖乖牌一枚,不過上了大學,參加了不少社團,跟同學交流頻繁,她的性格倒是越來越開朗,她本來就是一個清新可人的小美女,添了自信後更加明豔照人,追求她的人明裡暗里加起來,都能組成一支足球隊了。

    距離崔小兔就讀的學校還有一條街,任念南停好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她,“我到了,你出來吧。”

    “念南,是你來接我了,你真好,啊,你快到門口了,好,我等你。”

    “任叔叔”被甜得幾乎能擠出蜜汁的“念南”取而代之,這不是第一次了,任念南當然明白她是在拿他當擋箭牌,於是他認命地重新發動引擎,將車子開向那隨時都有塞車危機的校門。

    “念南……”車子還沒停穩,崔小兔就朝他飛奔過來,等他降下車窗探出腦袋,臉頰立刻就被偷襲了,十分清脆的啵一聲。

    “不好意思喔,我男朋友來接我了,不用麻煩你送我了,謝謝。”崔小兔站在車窗旁,態度貌似十分誠懇地跟面前的男生道歉。

    隨著崔小兔的目光,任念南看見了她面前的那個男生,長相俊俏,可能是向來在女生堆裡無往不利,第一次踢到鐵板,一張俊臉微微發紅,又失望又難掩尷尬。

    任念南面色從容地朝他點點頭,下車替崔小兔打開車門,崔小兔就像只小兔子一樣跳進副駕駛座,他回到駕駛座不再看那個男生,發動引擎、掉轉車頭,銀灰色奧迪A8就如一條優美的魚,緩緩地滑行了出去。

    “他竟然還站在原地……”照後鏡裡映出那男生不甘又孤單的身影,崔小兔臉上浮現動搖的神色。

    任念南輕鬆地掌控著方向盤,聞言眸色微微一動,不冷不熱地說:“這麼容易就被感動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別開我玩笑了,任叔叔,我是感動了啦,但我不喜歡這麼輕佻的,而且我不想在大學時期談戀愛,談戀愛很浪費時間,我要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充實自己,這樣以後才能找到好工作,才能獨立。”崔小兔握拳,眼裡滿是對未來的期許。

    任念南彎起唇角,“你倒是有想法。”

    一個左轉,銀灰色奧迪拐入另一條路,照後鏡裡除了來來往往的車輛,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都是任叔叔教導有方。”崔小兔對任念南露出甜美的笑。

    任念南偏偏吃這一套,從早上起就根植在心底的不滿一掃而空,有心情八卦了,“你不喜歡輕佻的,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這個……”崔小兔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腦海中把認識的異性都過濾了一遍,看得最順眼的卻只有一個。

    “怎麼了?害羞不敢說?”

    崔小兔搖頭,“我才不是害羞,我這是在思考,好了,現在我思考完了,我宣佈答案,我就喜歡任叔叔這樣的,要是任叔叔你再年輕一點,我一定會主動追你,又高又帥、又善良又有能力,這樣的男生世間難尋。”

    任念南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憂傷,“我好像只比你大十歲。”

    “是嗎?”崔小兔十分驚訝,“原來任叔叔你這麼年輕啊,不過你好穩重,在我心裡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長輩啦。”

    他有那麼顯老嗎?任念南心裡忽然有點悶。

    崔小兔已經扯開了話題,說起她這一日發生的瑣事,對任念南,她從來沒有任何秘密,什麼都想告訴他、和他分享。

    任念南靜靜聽著,偶爾才插一句提個意見,但只要任念南一說話,崔小兔的眼睛就會發光,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好像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金科玉律,不可錯過,有著莫名其妙的虔誠。

    三年後,崔小兔大四了,必須面臨一個不可避免的挑戰,實習,她在大學各方面表現都十分優秀,有很多公司向她拋出了橄欖枝,其中也包括她最喜歡的一家跨國廣告公司。

    這從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崔小兔的兩道眉毛卻皺得緊緊的,平時聒噪的她竟變成了悶葫蘆,半天也不吭一聲。

    任念南不喜歡她這樣的狀態,在她嚴格遵守食不語的古訓解決完晚餐後,他終於忍不住了,在她起身要去洗碗的時候,把她叫住了,“小兔,坐下。”

    崔小兔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乖乖地坐了下來。

    任念南把椅子挪過去,跟她面對面,“說吧,你最近又有什麼煩心事了?”

    “沒有。”崔小兔垂下頭,那悶悶的聲音卻無疑代表了三個字,我有事。

    任念南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逼她與他對視,“就你這演技還想騙我,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們就這樣一直坐下去,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崔小兔沉默了,眼前的任念南一臉認真,一雙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兩個小小的、苦大仇深的她,一看就是滿腹愁緒,哪能瞞得了人。

    崔小兔猶豫半晌,終於放棄抵抗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某某廣告公司願意讓我去實習嗎?他們還說如果我表現得好,實習期滿後,我直接可以轉為正式員工。”

    “是啊,你還問過我意見,我不是說你想去就去嗎?”

    這件事兩人之前就討論過,任念南也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

    “可是那家公司很遠,如果我去實習,就要住公司宿舍……”

    不會吧?口口聲聲要獨立、要自強的小兔子居然在為這種小事煩惱?

    任念南挑眉,“這些你都跟我說過了,很正常啦,別擔心,這些大公司的宿舍都不會太差,基本設施都配備齊全。”

    被會錯意,崔小兔又急又氣,“你不懂啦,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啊,那還能有什麼事?”

    崔小兔望著一頭霧水的任念南,心中更加鬱悶,氣急地吼了出來,“這對你來說當然是好事一樁,騷擾你這麼久,我這個小麻煩終於可以搬走了,以後你就可以一個人瀟灑自在地過你的日子了。”

    任念南被吼得愣住了,“你不想搬出去?”

    “不可以嗎?”崔小兔忽然覺得眼睛有點發酸。

    “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你還住在我家,去這家公司上班必須先坐一班公車,再轉捷運,接著再換公車,每天來回至少四個小時,早上九點上班,你必須六點就起床,這樣也太辛苦了吧。”

    崔小兔搖頭,“我不怕辛苦。”

    “又犯傻了吧。”任念南摸摸她的頭,“何必這麼辛苦呢,你總不能跟我住一輩子的,遲早也要搬出去的。”

    雖然這四年來,他很喜歡崔小兔的陪伴,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但他們兩人不可能這樣相處一輩子,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我……”崔小兔咬唇,某個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裡,於是更加難過了,“任叔叔,你是不是想找女朋友了?”

    “你怎麼問這個?”任念南微微訝然,“不過這也很正常啊,我都三十二了,再不找女朋友,難道真打一輩子光棍啊?”

    為了能夠好好地與崔小兔相處,他可都清心寡欲過了快四年,這已經是極限了,再讓他這麼過下去,非憋出內傷不可,“小兔,你去的可是一家大公司,裡面的青年才俊多著,你眼睛放亮點,看見喜歡的就主動點,不要浪費好資源。”

    任念南看崔小兔苦著一張小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故意找話打趣,但這只小兔子卻完全不為所動,一雙濕漉漉的星眸委屈地看著他,像極了一隻即將要被殘忍的主人掃地出門的吉娃娃。

    任念南忽然間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行了,我又沒說不讓你回來,週末啊、假日啊,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住處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能讓這只小兔子這麼留戀,即使他再三保證他家的門永遠為她打開,崔小兔還是悶悶不樂,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辦法了。

    而崔小兔憂鬱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離開那天,崔瀾寧這天也過來送自家的寶貝女兒,一看小兔子無精打采的樣子,立刻就去找任念南算帳,“說,你對小兔做什麼了?”

    任念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能做什麼?你別瞎操心了,小兔沒事,去陌生的地方難免惶恐,過幾天就好了。”

    崔瀾寧將信將疑,“真的?”

    崔小兔在一旁,見不得任念南受一點委屈,急忙為他辯解,“不關任叔叔的事,是我啦,第一次上班,我很緊張啦。”

    對寶貝女兒的話不疑有他,崔瀾寧立刻就化身心靈導師,在崔小兔耳邊講起他大學畢業初入社會的那段往事和心情。

    崔小兔低著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柔軟的黑髮散落下來,恰好擋住她所有的表情,任念南只能看見一個黑壓壓的腦袋,四年了,這丫頭多愁善感的樣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不過真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任念南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心情也變得有點難受。

    一天、兩天、三天……一星期、兩星期……轉眼崔小兔離開已有月餘,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走之前哭哭啼啼搞得有多捨不得一樣,走了之後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打來。

    一開始任念南還每天打電話過去問她的情況,她好像總是很忙,心不在焉地拋下一句我很好,就急急忙忙要掛電話。

    幾次下來,任念南也有點生氣了,也就不肯再主動打電話,以至於他後來聽到關於崔小兔的資訊,都是從崔瀾寧口中聽來的。

    “小兔說大學學的東西都不實用,什麼都要從頭學起,每天都忙得跟打轉的陀螺一樣,不過可以學到東西,她很充實也很開心。”

    “小兔說同事都很友善,週末的時候還約她一起出去泛舟。”

    “小兔跟我道歉,說一到週末總有事,沒辦法回家,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也替她好好照顧媽媽和小寶。”

    “小兔說她現在終於能夠獨立工作了,經理還在例行會議上誇她文案寫得好。”

    聽起來崔小兔在那邊當真是如魚得水,過得逍遙自在,這樣最好不過,也省得他擔心,自尋煩惱,他終於可以完全拋開包袱,做自己的事去了。

    任念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加班到十二點,最後是肚子餓得咕嚕叫了,才出了事務所,找了一家超商買麵包吃,吃完麵包都到了第二天淩晨,他也不急著回家,而是驅車去了一家夜店。

    迷離搖曳的燈光、刺痛耳膜的音樂,以及三三兩兩在舞池裡搖擺的男女,這一切他曾經習以為常並熱愛的事物,現在卻讓他覺得不舒服。

    “應該只是不習慣,多待會就好了。”任念南皺著眉頭到吧台點了一杯威士卡。

    剛輕抿了一口,一個身材高挑、穿著火辣的美麗女人就來到他身邊,“帥哥,能不能請我喝一杯?”

    任念南審視的目光從她戴著厚厚假睫毛的眼睛、塗得鮮紅的唇瓣,一直落到胸前那道深不見底的事業線……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嘴上卻說:“這是我的榮幸,酒保,給這位女士來杯血腥瑪麗。”

    熱鬧又充滿遐想的夜晚仿佛就要從這一刻開始。

    任念南外表一流、氣質冷漠,這卻更容易讓女人飛蛾撲火,愛得死去活來。

    這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顯然對他十分中意,單手舉著酒杯,一舉一動都是赤裸裸的勾引,但任念南這時候卻仿佛瞎了眼,對這些勾引視而不見,低頭默默地喝自己的威士卡,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那女人不肯死心,豪放地直接動手,一隻纖纖玉手摸上他的大腿,充滿暗示性地在他的敏感部位上來回撫摸。

    任念南身體一顫,一陣熱氣湧向小腹,身體在一瞬間僵硬如鐵。

    女人呵呵笑了出來,“以為你是木頭人呢,原來你也有反應啊。”

    她一邊笑,一邊不規矩地朝著他大腿內側摸去,眼裡已經有了篤定的眼神,手指更加肆無忌憚,極盡所能地在他的敏感部位跳舞。

    任念南的呼吸微微急促,握著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緊。

    女人志在必得,掛著得意而嫵媚的笑容朝他的胸前偎去,然而耳畔剛聽得他的心跳,身體冷不防被用力地推了出去,高跟鞋撐不住踉蹌的腳步,慌亂中扶住吧台才止住搖搖欲墜之勢。

    女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恰好望見他毫不留戀轉身離去的身影,“喂,你等等……”

    女人試圖去追,卻不小心扭到腳,重重地向前跌去,以為要親吻地面的瞬間,腰間卻被一隻穩定又充滿力量的手撈住,抬眼對上另一張毫不遜色的俊臉。

    “何必死心眼呢?他不解風情,我可不是喔。”

    葉鳴在這家夜店待很久了,看見任念南進來,剛要上前打招呼,卻被這個女人捷足先登,出於成人之美,他又端著酒杯回到自己的位置,卻也因此看了一場好戲,只是戲到最後,劇情卻急轉直下,他不得不出來救場,讓一個漂亮女人這麼難堪,憐香惜玉的他可萬萬做不到。

    “走吧,別發呆,我請你喝一杯。”葉鳴對著懷裡的女人露出迷人的笑。

    夜風很冷,凜冽如刀,任念南卻不急著回到車裡,他更像是在懲罰自己,脫了外套扔上車,只穿著襯衫任刺骨的冷穿透他火熱的身體,很快身體就凍得沒有一點溫度。

    禁欲多時,面對一個性感又美麗的女人挑逗,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有任何反應都無可厚非,但心裡那莫名的噁心感和自我厭棄感,卻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終於在對方投懷送抱的關頭,狼狽地落荒而逃,好好的溫香軟玉無法消受,在這樣冰冷蕭瑟的風裡,心情卻反而輕鬆自在許多,他到底中了什麼邪?

    漆黑的夜空裡,誰也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6:32

第四章

    該說的都說了,任念南雖然還是有點擔心她,卻已經沒有再待在這裡的必要了,他揉了揉鼻子,替她關了門出去了。

    不需要鬧鐘,因為任念南的生理時鐘比鬧鐘還要準時,七點半準時從夢中醒來,先閉目養神一分鐘,然後起床更衣、刷牙洗臉,一切準備完畢,剛好八點整。

    任念南拿起公事包準備出門,走到玄關望見那一雙濕漉漉、髒兮兮的球鞋,這才把昨晚撿來的小女孩給想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任念南看了毫無動靜的客房門一眼,又看了看手錶,應該還在睡覺吧,昨晚一定累壞了,就讓她睡吧,睡夠了心情也就好了。

    在玄關停了三十秒後,任念南重新邁開腳步,離開了家。

    崔瀾寧到底還是關心女兒的,一大早就來到事務所,一見到任念南,頭一句話就是問崔小兔好不好。

    “她好不好,我也不能亂說,這個你可以自己去看。”任念南把住處的磁卡給了崔瀾寧。

    崔瀾寧二話不說就離開了事務所,走之前拋下一句話,“幫我跟boss請假。”

    任念南望著崔瀾寧急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怎麼忽然有點欣慰,等他回家的時候,崔小兔應該不在了吧。

    她會那麼難過,也是因為太在乎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要家人放低姿態,她應該就會什麼都不管,重新回到那個家吧。

    “任先生,葉總找你。”助理辛蘭亞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任念南的思緒。

    任念南回頭,恢復了一貫的冷淡自持,“嗯,我知道了,這就去。”

    接下來任念南完全沒有空餘的時間來思考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先是跟葉鳴探討目前的進展,之後又去那家公司實地考察,午餐時間就在車上啃三明治。

    一直忙到下午六點鐘,任念南才風塵僕僕地回到公司。

    公司裡還有不少人,這很正常,從事這個職業就必須要接受永無止境的加班,但不尋常的是,自從老婆給他生下寶貝兒子後,每天一下班就準時往家裡跑的崔瀾寧居然也在。

    任念南一進門,崔瀾寧就迎了上來,“念南,我有事跟你說。”

    “怎麼了?”

    任念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崔瀾寧也跟了進來,順手關上辦公室門,成熟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任念南看他神情不對,連忙問:“到底怎麼了,難道小兔又跑了?”

    “不是不是……”崔瀾甯連連揮手,“小兔很好,心情也平穩了許多,我和她好好溝通過了,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我們做得不夠周全,以後一定會改進的,只是她說她暫時不想回家,她說你很會開導人,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

    “我會開導人?”任念南真心不知道自己怎麼多了這個技能,他向來對這方面不太擅長,也很少有人會主動跑到他面前要求開導,這次碰上崔小兔,也是迫於無奈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教訓意味遠遠大於開導勸慰吧。

    “跟你相處這麼久,這我也真沒看出來,但小兔不會說謊話,昨天她難過到離家出走,現在卻已經好了很多,這一定都是你的功勞。”崔瀾甯一直往任念南頭上戴高帽子,“現在寶寶剛出生,我們難免會把注意力放在寶寶身上,對小兔也很不公平。

    何況她現在心境還沒調整過來,我怕一不注意又會傷到她,讓她在你身邊多待待也好,你是我同事,我們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對你也放心,小兔的換洗衣物什麼的,我已經送過去了。”

    “什麼!”任念南正在考慮要如何拒絕他,他最後一句話卻表明不管自己是否拒絕,這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事實了。

    崔瀾寧見他臉色變了不禁心虛,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厚道,一步步往門口退,“念南,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輩,幫幫忙吧,我也知道先斬後奏不好,可……”

    崔瀾寧終於退到門口,任念南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你大嫂要我下班就回家,已經耽誤很久了,我走了,再見。”

    崔瀾寧打開門,迅速從任念南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任念南微微冷笑,正如崔瀾寧所說,他們兩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算帳有的是機會,不需要急於一時,現在更重要的是家裡的那只小兔子。

    崔小兔是很乖、很聽話,但他一個人住慣了,並不喜歡有人入侵他的生活,收留她一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而且有這麼一個女孩在家裡,他以後怎麼把女朋友往家裡帶,這會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品質,更別說她有著跟他相同的遭遇,一個雨夜多愁善感就夠了,他不需要有個人時時提醒自己可憐的童年生活。

    任念南面冷心善,他在見到崔小兔之前,已經堅定了一到家就要把她掃地出門的決心,然而等他開了門,看見系著圍裙蹲在地上努力擦地的崔小兔時,那些毫不留情、不容商量的逐客令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崔小兔聽到動靜,抬起頭見是任念南,一張小臉立刻露出梔子花一般乾淨純白的笑容,“任叔叔,你先去洗手,我做了晚餐,馬上去端出來。”

    “我已經……”任念南剛要開口,眼前的梔子花只餘一縷花香,飛快地跑進了廚房,完全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

    不出幾秒鐘,崔小兔就小心翼翼地一手端著一個盤子從廚房出來了。

    任念南連忙上前幫忙,從她手裡接過盤子,放在餐桌上,她手裡空了又立刻往廚房趕,這樣來回了三趟,她才乖乖地在餐桌前站定。

    任念南望著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湯,眼裡是止不住的訝然,“這些都是你做的?”

    糖醋鯉魚、椒鹽排骨、肉末茄子、蛋黃南瓜、蠔油生菜、青菜豆腐肉丸湯,每一道菜都算是家常菜,但卻十分需要真功夫。

    崔小兔驕傲地挺起胸脯,“對啊。”

    任念南點頭,“看不出呀,你真有兩把刷子。”

    任念南舉起筷子一道一道?過,一張面癱臉從始至終沒有一點變化。

    崔小兔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住他,一雙眼睛都盯酸了,也沒辦法從他那張俊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只能提著一顆心問:“任叔叔,怎麼樣啊?”

    “呃,這個很難說。”任念南露出為難的神色。

    崔小兔失落地低呼道:“啊。”

    任念南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崔小兔腦袋上真長了兩隻兔耳朵,這時候她的長耳朵會瞬間垮下來,沒精打采地垂著,光是想像這個充滿喜感的畫面,就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放棄告訴她自己已經用過飯的事實,而是招呼她一起坐下來。

    “是啊,很難說,因為很好吃,讓我都找不到詞彙來形容了,不信你???”

    因為驚喜過度,崔小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流露出大大的歡喜,“我就知道一定好吃啊,爸爸、媽媽總誇我做得好。”

    “是啊是啊,你天賦異稟,瞧你那得意的樣子。”任念南把幾道菜都推到她面前,“大廚,你辛苦了,一定要多吃點。”

    崔小兔看起來很嬌小,胃口倒十分好,在任念南用過晚飯戰鬥力不足的情況下,把剩下的菜全部一掃而空,一點都沒浪費。

    吃完飯,崔小兔十分主動地站起來收拾一桌殘骸,任念南過意不去,“你坐著吧,碗我來洗。”

    崔小兔朝他笑了笑,“那一起吧。”

    “好。”正好趁這時候跟她好好說說,讓她打消留宿的念頭,任念南開始思考怎麼開口比較好。

    水聲嘩啦啦響著,白色的泡沫在手心盛開,專心致志洗碗的崔小兔臉上掛著盈盈笑意,一雙黑色的眼睛明亮無比,燈光映在漆黑的瞳仁裡,仿佛鑽石在發光,這個畫面美到無可挑剔。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6:39

第五章

    任念南的目光微微一動,忽然不想說話了,不想打破這種和諧的美,但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卻煞風景地響了起來,是他的前女友沈一嘉,一個性感火辣的空姐。

    “念南,你在家嗎?我想把上次來不及拿走的東西打包帶走。”

    “當然。”任念南瞥了崔小兔一眼,暗自慶倖,幸好她沒穿沈一嘉的睡衣,不然他這回就囧到了。

    任念南剛放下手機,門鈴就響了,“我去開門,這裡就拜託你了。”

    “沒事,我也快好了。”

    任念南朝崔小兔笑了笑就過去了,崔小兔開始對付最後一個碗,真跟洗碗精廣告似的,仔仔細細地刷洗,不放過任何角落,把碗洗得閃閃發亮。

    門一打開,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訝然,“一嘉?”

    電話才剛掛斷,前女友就跑到眼前,這也太快了吧。

    沈一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別驚訝,我知道你在家,我在樓下望著你家窗戶已經很久了,只是缺乏一點勇氣,所以才打電話……”

    沈一嘉賽雪欺霜的手臂探了過來,撫上了他的肩,美麗的臉龐凝視著他,表情深情而痛苦,“念南,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不再任性,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任念南望著眼前這張精緻絕倫的臉,因為她有八分之一的德國血統,所以眼睛在燈光下泛著一層藍,十分迷人,他過去就是被這樣隱約而神秘的藍俘獲,可在接下來的交往過程中,他對她的感情卻被她無理取鬧的任性一點點消磨。

    如果她不再任性……他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穩,熟悉的迷人香水味如同一張無孔不入的網,撩撥了他的心弦,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下意識要攬住她越湊越近的美妙身軀。

    “你、你們……啊!對、對不……”崔小兔剛出廚房就撞上這一幕,小女生心思單純,除了電視、電影中的情節,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

    被這樣一打岔,任念南沒什麼反應,沈一嘉卻已經激動得一把推開了他,一雙迷人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任念南,好吧,是我傻、是我蠢,心心念念忘不了你,你居然這麼快又找了一個,你、你太過分了……”

    沈一嘉完全不給任念南反應的時間,說完連鞋子都沒換,穿著一雙拖鞋以閃電般的速度沖了出去,瞬間沒了人影。

    任念南歎了口氣,回頭看崔小兔茫然地站在沙發邊的樣子,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在他眼裡,崔小兔是個與女人構不上邊的小女孩,可對沈一嘉來說就不是了,這是一個可以進駐他家的美麗女人。

    崔小兔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導致了什麼誤會,十分抱歉,“對不起、對不起,任叔叔,要不要我追出去解釋?”

    “不用了。”任念南把門關了,眼神卻怔怔地望著門,仿佛透過厚重的門,望見了那雙美麗神秘的眼睛,“有些感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人性難改,真在一起了又能怎麼樣,當初怎麼分開的,最後還是會走向同一個結局,何必呢?”

    崔小兔默默地凝視他的背影,站得很直很直,如同一把尺,溫柔又決絕。

    任念南在門前呆站了好一會才回身,轉頭見崔小兔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擔心地望著自己,忽然覺得有種不同尋常的溫暖包裹了自己的心臟,沒那麼難受了。

    “不用擔心啦,我們都是成年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很正常。”任念南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倒是你,你真想留下來住?”

    “嗯嗯嗯。”崔小兔點頭點得跟打洞機一樣。

    任念南看得眼都有點花,“停,你聽我說,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我工作很忙,沒辦法顧及你,我脾氣也不好,可能會因為工作的事情遷怒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家,也可以約幾個同學一起去旅行,很有紀念意義。”

    任念南難得擠出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連他都覺得她不可能拒絕了。

    然而崔小兔拒絕得很乾脆,“不要。”

    任念南被她的冥頑不靈氣到了,“崔小兔,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跟你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收留你?”

    崔小兔被吼得愣了三秒鐘,在任念南開始檢討自己的態度時,她說話了,“不是非親非故,你和我爸是同事,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還可以照顧你啊,而且你都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我應該也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

    這丫頭居然連最後一層都想到了,任念南一時間無以反駁。

    崔小兔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至於旅行,我也想啊,可是突然考那麼差,我不想聽見別人安慰我,他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到了最後,聲音裡已經有了哽咽的味道。

    “任叔叔,我知道我的行為很魯莽,會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是你安慰了我,只有這裡才能給我安心感,除了這裡,我還能去哪裡呢?”崔小兔抬起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了,泛起了一層薄紗般的淚幕,小小的貝齒咬住下嘴唇,像只小兔子一樣我見猶憐。

    任念南吃軟不吃硬,人家都說到這分上了,他哪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何況她說的句句在理,反而把他給說動了。

    “隨便你了。”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是他妥協了。

    “任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崔小兔瞬間破涕為笑,化身小導彈,給他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任念南一時不察,竟被撞得退了一步,肋骨隱隱作痛,垂下眼眸,恰好對上她笑意盈盈的臉,一雙黑眸子滴溜溜地轉,眸光瀲灩,哪裡還有小兔子的單純可愛,完全是一隻小狐狸的翻版。

    “任叔叔,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小狐狸微微笑著,卻笑得任念南心裡毛毛的,感覺自己無意間中了什麼套。

    應該只是錯覺,崔小兔只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笨女生,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崔瀾寧的先斬後奏真的不只是流於表面,在徵求主人的同意前,他已經放肆地把崔小兔的許多家當運到了這裡。

    玄關處長著兔子長耳朵的毛絨拖鞋,沙發上一件蕾絲點綴的防曬外套,浴室深藍色杯子旁邊的粉紅色漱口杯……甚至在任念南的書房,書架上也猛然多了好些封面花俏的書。

    任念南隨手拿起一本書名為“天使在左,惡魔在右”的小說,兩個風格迥異的動漫帥哥背對背站立,眼睛低垂,只一隻手不約而同地往後伸,掌心向上,向中間有著一張卡哇伊臉蛋、笑容燦爛的女生發出了邀請。

    “任叔叔,你是不是也喜歡這本書?我可以先借給你看。”

    任念南回頭,崔小兔不知何時也跟著他進了書房,此刻正大搖大擺地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一手無意識地翻著霍金的時間簡史,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可愛地朝他眨眼,“當作交換,這本書借我看吧。”

    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不悅,書房對他來說是十分隱密的地方,書桌上隨處堆著關於工作的檔,而這些檔當然不能給無關的第三者看到。

    “我要工作了,這本書你可以拿到房間去看。”

    任念南把書架上那些封面花俏的書都拿了下來,十幾本厚厚的一疊,跟小山一樣,“這些書也都拿出去,以後不准再進我的書房。”

    “為什麼?”崔小兔露出迷茫之色。

    “你說呢?書房是我工作的地方,這裡有很多資料不能給別人看見,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貿然走了進來,你覺得沒問題?”

    任念南說話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崔小兔的笑臉卻一瞬間垮了下來,委屈地為自己申辯,“可是這裡的門又沒有鎖,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亂看桌上這些東西,我知道這些東西不能看的,在家裡我也不會看爸爸的檔。”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6:52

第六章

    任念南看她癟著嘴巴的委屈樣,倒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心底還是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愧疚,“瞧你把嘴巴癟的,都快成唐老鴨了,我有說你看了嗎?”

    崔小兔搖了搖頭,又點頭道:“但是你要趕我出去。”

    “不是趕,是請,這是我的書房,我不喜歡別人進來,誰都不行。”任念南主動捧起那堆像小山一樣的書本往外走,“走吧,我幫你把這些拿到房間去。”

    他都走到門口了,發現崔小兔還賴在他的座位上,“崔小兔!”

    崔小兔不看他,用雙手抱住腦袋,趴在書桌上。

    任念南又提高音調叫了一聲,崔小兔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張小臉濕得跟從水裡撈起來一樣,竟是哭慘了。

    “你……你又怎麼了?”任念南被嚇了一跳。

    崔小兔不吭聲,默默地下了椅子,繞過他往外走。

    任念南連忙騰出一隻手拉住她,“崔小兔,你別陰陽怪氣的,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崔小兔咬了咬嘴唇,好一會才抬起濕漉漉的小臉,語帶哭腔地輕聲控訴,“任叔叔,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我都發誓我不會亂翻你的東西,可是你……我只是想待在書房,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間裡,我喜歡有人陪……”

    任念南被她的眼淚搞得心慌意亂,“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想陪你,最近工作很多,所以必須長時間待在書房加班,你能理解的,對吧?”

    崔小兔又不吭聲了,默默地接過任念南懷裡的書,纖弱的手臂吃力地抱住十幾本書,駝著背默默地往外走,這背影莫名地讓人於心不忍。

    如果崔小兔跟他據理力爭,任念南倒還能問心無愧地該幹嘛就幹嘛,可人家偏偏不說話,於是那隱忍又委屈難過的小臉便在他大腦裡生根了,揮之不去。

    在書房裡待了十幾分鐘,任念南終於待不住了,打開房門,大步地走到崔小兔的房間,她沒關門,一個人站在窗臺講電話。

    “嗯,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沒事,爸爸,再見。”

    掛了電話後,崔小兔一回頭就看見任念南,下意識要露出笑容,彎起的唇角卻又在下一秒迅速地垂了下去,她故意扭開頭,默默地抽出一本書,低頭裝出一副認真看書的樣子。

    任念南被她的小動作搞得哭笑不得,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

    崔小兔不動如山,硬是不肯賞他一個眼神。

    “好了,別生氣了,你來書房看書吧,我放在右邊書架上的書都隨便你看。”

    這句話剛說完,還跟他嘔氣的崔小兔立刻就激動得站了起來,“真的嗎?”

    小臉上滿是盛開的笑意,跟初夏盛開的蓮花一樣美麗。

    任念南點頭,“嗯,不過我們必須約法三章,在書房裡你不准說話,翻書的聲音一定要輕,不要經常喝水跑廁所,這些都會打亂我的思路。”

    “嗯嗯嗯。”崔小兔答應得十分乾脆,“好了,任叔叔,別浪費時間,我們去書房吧。”

    任念南被推著往外走,他回頭看了看她重新綻放的笑容,終於松了一口氣,這磨人的小丫頭。

    崔小兔是乖巧又聽話的女生,當然不會搞出什麼花樣,但她又是個悶騷到不能再悶騷的小傢伙,或許是吃定了任念南,確定他不會趕走自己後,開始各種傲嬌、各種折騰。

    書房事件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任念南在不知不覺中妥協的事還有更多,答應中午讓崔小兔送飯,享用她的愛心午餐;雷雨天要陪著她,講故事給她聽、哄她睡覺;每次加班一定要打電話回家報備;了結一個案子後帶她出門玩……

    直到兩人從墾丁度假回來,任念南才發現雖然她很乖、很聽話,但自己卻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拿她毫無辦法。

    “天啊,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任念南撫著太陽穴說。

    崔小兔一蹦一跳地拿著相機過來,給他看在墾丁拍的照片,“任叔叔,墾丁真的好漂亮,下次你有空再帶我去好不好?”

    “還下次,我哪有那麼多的美國時間,倒是你,報到通知書都寄來了,你決定要重考了沒有?”

    任念南把屁股往裡挪了挪,給崔小兔騰出位置,但這傢伙直接坐上了他的腿,一邊翻著照片一邊說:“不重考了,我要早點獨立,任叔叔,你看這天好藍,跟藍寶石一樣,好神奇呢。”

    任念南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又把她拉遠的話題重新扯了回來,“你想清楚就好,不過離開學沒多久了,你是不是要回家……”

    他這話還沒說完,崔小兔的身體就僵住了,“任叔叔,你是不是要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任念南輕輕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上,盡力安撫她在一瞬間散發出的強烈不安感,“但是你放假這麼久了,都沒回過幾次家,你覺得這樣好嗎?

    或許你還很失落,潛意識裡還在怪你的爸媽,但你必須要明白,如果你一直採取逃避的方法,你和他們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總有一天等你想要回頭的時候,會發現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外人,像我一樣。”

    “任叔叔,我知道了。”崔小兔更用力地把腦袋往任念南的懷裡磨蹭,跟只小狗一樣,聲音悶悶的,又可憐又可愛。

    任念南真的拿這樣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行了,別撒嬌了,我也不催你現在就回去,而且又不是你回去了就不能來,我現在嘴都被你養刁了,要是你真一去不回頭,我還滿不能適應的。”

    崔小兔跟偷腥的小貓一樣偷笑著,那笑聲震得任念南胸口發癢。

    任念南說話算話,接下來的時間再也沒有向崔小兔提回家這件事。

    三天后,崔小兔主動提出要回家住幾天,任念南聽了十分欣慰,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偉岸了起來,不枉他苦口婆心,終於沒讓她重蹈他的覆轍。

    只是等他把小丫頭送走了,回家後望著空落落的屋子,心裡仿佛也缺了一塊,有點空落落的。

    書房裡沒有她皺著眉頭研究時間序列、相對論的身影,廚房裡沒有她系著圍裙、手拿鍋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身影,沙發上也沒有她窩著身體、抱著靠枕,瞪著大眼睛對著電視又哭又笑的傻樣,早就習以為常的屋子忽然間陌生起來。

    任念南就這樣患得患失了好幾天,在開學前一天,崔小兔突然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哈羅,任叔叔。”

    任念南唇角無法控制地上揚,形成笑容的弧度。

    那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覺,崔小兔纏著任念南,要他陪她通宵看電影,任念南竟然也不拒絕,從恐怖片、文藝片看到動畫片,精力充沛的小兔子表情豐富,一會兒把臉藏進任念南的胸口尖叫,一會兒摟著他的手臂哈哈大笑,活像一個神經病。

    任念南搖頭,在崔小兔搬進他家之前,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這麼悶騷的傢伙,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過能像這樣看著她大哭大笑的樣子,倒還真不錯。

    天快亮的時候,崔小兔終於把渾身的能量都消耗完了,聽著舒緩輕柔的音樂,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小腦袋一歪,砸進了任念南的懷裡。

    晨光初綻,柔和的光線透過薄紗鍍了一層銀邊。

    任念南小心翼翼地調整自己的位置,為她創造最舒適的懷抱,之後就像個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眸光長久地落在懷裡的小兔子上,溫柔得如同一江春水。

    崔小兔選擇了通車上學,學校離任念南的住處有一定的距離,任念南每天都必須先把這個小兔子送到學校,然後再掉頭去事務所。

    某一天塞車,任念南上班遲到了五分鐘,這在他的人生中絕對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崔瀾寧這個不知感恩的傢伙竟然還在他面前笑話他,“念南,你也有今天喔。”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7:05

第七章

    還不是為了你的女兒!任念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顧周圍同事們好奇的目光,筆直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當父親的在一邊逍遙,而他這個跟崔小兔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傢伙,卻必須心甘情願地當起她的司機,早送晚接、風雨無阻,這也太荒謬了吧。

    但任念南鬱悶歸鬱悶,當天下班後還是乖乖地去接那只小兔子了。

    崔小兔以前只在他面前胡鬧,即使當著崔瀾寧的面也是乖乖牌一枚,不過上了大學,參加了不少社團,跟同學交流頻繁,她的性格倒是越來越開朗,她本來就是一個清新可人的小美女,添了自信後更加明豔照人,追求她的人明裡暗里加起來,都能組成一支足球隊了。

    距離崔小兔就讀的學校還有一條街,任念南停好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她,“我到了,你出來吧。”

    “念南,是你來接我了,你真好,啊,你快到門口了,好,我等你。”

    “任叔叔”被甜得幾乎能擠出蜜汁的“念南”取而代之,這不是第一次了,任念南當然明白她是在拿他當擋箭牌,於是他認命地重新發動引擎,將車子開向那隨時都有塞車危機的校門。

    “念南……”車子還沒停穩,崔小兔就朝他飛奔過來,等他降下車窗探出腦袋,臉頰立刻就被偷襲了,十分清脆的啵一聲。

    “不好意思喔,我男朋友來接我了,不用麻煩你送我了,謝謝。”崔小兔站在車窗旁,態度貌似十分誠懇地跟面前的男生道歉。

    隨著崔小兔的目光,任念南看見了她面前的那個男生,長相俊俏,可能是向來在女生堆裡無往不利,第一次踢到鐵板,一張俊臉微微發紅,又失望又難掩尷尬。

    任念南面色從容地朝他點點頭,下車替崔小兔打開車門,崔小兔就像只小兔子一樣跳進副駕駛座,他回到駕駛座不再看那個男生,發動引擎、掉轉車頭,銀灰色奧迪A8就如一條優美的魚,緩緩地滑行了出去。

    “他竟然還站在原地……”照後鏡裡映出那男生不甘又孤單的身影,崔小兔臉上浮現動搖的神色。

    任念南輕鬆地掌控著方向盤,聞言眸色微微一動,不冷不熱地說:“這麼容易就被感動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別開我玩笑了,任叔叔,我是感動了啦,但我不喜歡這麼輕佻的,而且我不想在大學時期談戀愛,談戀愛很浪費時間,我要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充實自己,這樣以後才能找到好工作,才能獨立。”崔小兔握拳,眼裡滿是對未來的期許。

    任念南彎起唇角,“你倒是有想法。”

    一個左轉,銀灰色奧迪拐入另一條路,照後鏡裡除了來來往往的車輛,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都是任叔叔教導有方。”崔小兔對任念南露出甜美的笑。

    任念南偏偏吃這一套,從早上起就根植在心底的不滿一掃而空,有心情八卦了,“你不喜歡輕佻的,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這個……”崔小兔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腦海中把認識的異性都過濾了一遍,看得最順眼的卻只有一個。

    “怎麼了?害羞不敢說?”

    崔小兔搖頭,“我才不是害羞,我這是在思考,好了,現在我思考完了,我宣佈答案,我就喜歡任叔叔這樣的,要是任叔叔你再年輕一點,我一定會主動追你,又高又帥、又善良又有能力,這樣的男生世間難尋。”

    任念南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憂傷,“我好像只比你大十歲。”

    “是嗎?”崔小兔十分驚訝,“原來任叔叔你這麼年輕啊,不過你好穩重,在我心裡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長輩啦。”

    他有那麼顯老嗎?任念南心裡忽然有點悶。

    崔小兔已經扯開了話題,說起她這一日發生的瑣事,對任念南,她從來沒有任何秘密,什麼都想告訴他、和他分享。

    任念南靜靜聽著,偶爾才插一句提個意見,但只要任念南一說話,崔小兔的眼睛就會發光,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好像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金科玉律,不可錯過,有著莫名其妙的虔誠。

    三年後,崔小兔大四了,必須面臨一個不可避免的挑戰,實習,她在大學各方面表現都十分優秀,有很多公司向她拋出了橄欖枝,其中也包括她最喜歡的一家跨國廣告公司。

    這從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崔小兔的兩道眉毛卻皺得緊緊的,平時聒噪的她竟變成了悶葫蘆,半天也不吭一聲。

    任念南不喜歡她這樣的狀態,在她嚴格遵守食不語的古訓解決完晚餐後,他終於忍不住了,在她起身要去洗碗的時候,把她叫住了,“小兔,坐下。”

    崔小兔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乖乖地坐了下來。

    任念南把椅子挪過去,跟她面對面,“說吧,你最近又有什麼煩心事了?”

    “沒有。”崔小兔垂下頭,那悶悶的聲音卻無疑代表了三個字,我有事。

    任念南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逼她與他對視,“就你這演技還想騙我,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們就這樣一直坐下去,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崔小兔沉默了,眼前的任念南一臉認真,一雙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兩個小小的、苦大仇深的她,一看就是滿腹愁緒,哪能瞞得了人。

    崔小兔猶豫半晌,終於放棄抵抗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某某廣告公司願意讓我去實習嗎?他們還說如果我表現得好,實習期滿後,我直接可以轉為正式員工。”

    “是啊,你還問過我意見,我不是說你想去就去嗎?”

    這件事兩人之前就討論過,任念南也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

    “可是那家公司很遠,如果我去實習,就要住公司宿舍……”

    不會吧?口口聲聲要獨立、要自強的小兔子居然在為這種小事煩惱?

    任念南挑眉,“這些你都跟我說過了,很正常啦,別擔心,這些大公司的宿舍都不會太差,基本設施都配備齊全。”

    被會錯意,崔小兔又急又氣,“你不懂啦,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啊,那還能有什麼事?”

    崔小兔望著一頭霧水的任念南,心中更加鬱悶,氣急地吼了出來,“這對你來說當然是好事一樁,騷擾你這麼久,我這個小麻煩終於可以搬走了,以後你就可以一個人瀟灑自在地過你的日子了。”

    任念南被吼得愣住了,“你不想搬出去?”

    “不可以嗎?”崔小兔忽然覺得眼睛有點發酸。

    “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你還住在我家,去這家公司上班必須先坐一班公車,再轉捷運,接著再換公車,每天來回至少四個小時,早上九點上班,你必須六點就起床,這樣也太辛苦了吧。”

    崔小兔搖頭,“我不怕辛苦。”

    “又犯傻了吧。”任念南摸摸她的頭,“何必這麼辛苦呢,你總不能跟我住一輩子的,遲早也要搬出去的。”

    雖然這四年來,他很喜歡崔小兔的陪伴,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但他們兩人不可能這樣相處一輩子,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我……”崔小兔咬唇,某個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裡,於是更加難過了,“任叔叔,你是不是想找女朋友了?”

    “你怎麼問這個?”任念南微微訝然,“不過這也很正常啊,我都三十二了,再不找女朋友,難道真打一輩子光棍啊?”

    為了能夠好好地與崔小兔相處,他可都清心寡欲過了快四年,這已經是極限了,再讓他這麼過下去,非憋出內傷不可,“小兔,你去的可是一家大公司,裡面的青年才俊多著,你眼睛放亮點,看見喜歡的就主動點,不要浪費好資源。”

第八章

    任念南看崔小兔苦著一張小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故意找話打趣,但這只小兔子卻完全不為所動,一雙濕漉漉的星眸委屈地看著他,像極了一隻即將要被殘忍的主人掃地出門的吉娃娃。

    任念南忽然間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行了,我又沒說不讓你回來,週末啊、假日啊,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住處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能讓這只小兔子這麼留戀,即使他再三保證他家的門永遠為她打開,崔小兔還是悶悶不樂,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辦法了。

    而崔小兔憂鬱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離開那天,崔瀾寧這天也過來送自家的寶貝女兒,一看小兔子無精打采的樣子,立刻就去找任念南算帳,“說,你對小兔做什麼了?”

    任念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能做什麼?你別瞎操心了,小兔沒事,去陌生的地方難免惶恐,過幾天就好了。”

    崔瀾寧將信將疑,“真的?”

    崔小兔在一旁,見不得任念南受一點委屈,急忙為他辯解,“不關任叔叔的事,是我啦,第一次上班,我很緊張啦。”

    對寶貝女兒的話不疑有他,崔瀾寧立刻就化身心靈導師,在崔小兔耳邊講起他大學畢業初入社會的那段往事和心情。

    崔小兔低著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柔軟的黑髮散落下來,恰好擋住她所有的表情,任念南只能看見一個黑壓壓的腦袋,四年了,這丫頭多愁善感的樣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不過真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任念南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心情也變得有點難受。

    一天、兩天、三天……一星期、兩星期……轉眼崔小兔離開已有月餘,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走之前哭哭啼啼搞得有多捨不得一樣,走了之後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打來。

    一開始任念南還每天打電話過去問她的情況,她好像總是很忙,心不在焉地拋下一句我很好,就急急忙忙要掛電話。

    幾次下來,任念南也有點生氣了,也就不肯再主動打電話,以至於他後來聽到關於崔小兔的資訊,都是從崔瀾寧口中聽來的。

    “小兔說大學學的東西都不實用,什麼都要從頭學起,每天都忙得跟打轉的陀螺一樣,不過可以學到東西,她很充實也很開心。”

    “小兔說同事都很友善,週末的時候還約她一起出去泛舟。”

    “小兔跟我道歉,說一到週末總有事,沒辦法回家,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也替她好好照顧媽媽和小寶。”

    “小兔說她現在終於能夠獨立工作了,經理還在例行會議上誇她文案寫得好。”

    聽起來崔小兔在那邊當真是如魚得水,過得逍遙自在,這樣最好不過,也省得他擔心,自尋煩惱,他終於可以完全拋開包袱,做自己的事去了。

    任念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加班到十二點,最後是肚子餓得咕嚕叫了,才出了事務所,找了一家超商買麵包吃,吃完麵包都到了第二天淩晨,他也不急著回家,而是驅車去了一家夜店。

    迷離搖曳的燈光、刺痛耳膜的音樂,以及三三兩兩在舞池裡搖擺的男女,這一切他曾經習以為常並熱愛的事物,現在卻讓他覺得不舒服。

    “應該只是不習慣,多待會就好了。”任念南皺著眉頭到吧台點了一杯威士卡。

    剛輕抿了一口,一個身材高挑、穿著火辣的美麗女人就來到他身邊,“帥哥,能不能請我喝一杯?”

    任念南審視的目光從她戴著厚厚假睫毛的眼睛、塗得鮮紅的唇瓣,一直落到胸前那道深不見底的事業線……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嘴上卻說:“這是我的榮幸,酒保,給這位女士來杯血腥瑪麗。”

    熱鬧又充滿遐想的夜晚仿佛就要從這一刻開始。

    任念南外表一流、氣質冷漠,這卻更容易讓女人飛蛾撲火,愛得死去活來。

    這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顯然對他十分中意,單手舉著酒杯,一舉一動都是赤裸裸的勾引,但任念南這時候卻仿佛瞎了眼,對這些勾引視而不見,低頭默默地喝自己的威士卡,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那女人不肯死心,豪放地直接動手,一隻纖纖玉手摸上他的大腿,充滿暗示性地在他的敏感部位上來回撫摸。

    任念南身體一顫,一陣熱氣湧向小腹,身體在一瞬間僵硬如鐵。

    女人呵呵笑了出來,“以為你是木頭人呢,原來你也有反應啊。”

    她一邊笑,一邊不規矩地朝著他大腿內側摸去,眼裡已經有了篤定的眼神,手指更加肆無忌憚,極盡所能地在他的敏感部位跳舞。

    任念南的呼吸微微急促,握著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緊。

    女人志在必得,掛著得意而嫵媚的笑容朝他的胸前偎去,然而耳畔剛聽得他的心跳,身體冷不防被用力地推了出去,高跟鞋撐不住踉蹌的腳步,慌亂中扶住吧台才止住搖搖欲墜之勢。

    女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恰好望見他毫不留戀轉身離去的身影,“喂,你等等……”

    女人試圖去追,卻不小心扭到腳,重重地向前跌去,以為要親吻地面的瞬間,腰間卻被一隻穩定又充滿力量的手撈住,抬眼對上另一張毫不遜色的俊臉。

    “何必死心眼呢?他不解風情,我可不是喔。”

    葉鳴在這家夜店待很久了,看見任念南進來,剛要上前打招呼,卻被這個女人捷足先登,出於成人之美,他又端著酒杯回到自己的位置,卻也因此看了一場好戲,只是戲到最後,劇情卻急轉直下,他不得不出來救場,讓一個漂亮女人這麼難堪,憐香惜玉的他可萬萬做不到。

    “走吧,別發呆,我請你喝一杯。”葉鳴對著懷裡的女人露出迷人的笑。

    夜風很冷,凜冽如刀,任念南卻不急著回到車裡,他更像是在懲罰自己,脫了外套扔上車,只穿著襯衫任刺骨的冷穿透他火熱的身體,很快身體就凍得沒有一點溫度。

    禁欲多時,面對一個性感又美麗的女人挑逗,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有任何反應都無可厚非,但心裡那莫名的噁心感和自我厭棄感,卻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終於在對方投懷送抱的關頭,狼狽地落荒而逃,好好的溫香軟玉無法消受,在這樣冰冷蕭瑟的風裡,心情卻反而輕鬆自在許多,他到底中了什麼邪?

    漆黑的夜空裡,誰也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哈嚏!”一場半小時左右的會議中,任念南已經打了無數個噴嚏。

    葉鳴擔憂的目光投向他,“念南,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任念南略略思考了一下,果斷地站起身來,“好,我把資料帶回去做,有事打我手機。”

    他現在就是個移動病源體,不小心傳染給事務所其它同事就不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鳴對上任念南堅定的眼神,到底沒說什麼,這傢伙向來都是這樣,對自己十分嚴格,上班的時候要他去休息,還不如直接把他打暈來得實際。

    “那我先走了,再見。”

    等任念南離開,葉鳴簡單扼要地作了總結,火速結束了會議。

    “瀾寧,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崔瀾寧疑惑地跟著大老闆一起走,等他進了門,葉鳴還特意關上了門。

    “到底有什麼事啊?”

    葉鳴招呼崔瀾寧坐下,又拉了把椅子,坐在距離他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瀾寧,你不覺得念南最近不對勁嗎?”

    “能有什麼不對勁,他就一張冷冰冰的面癱臉,連季節變化都沒有。”

    “你這根木頭樁子!”葉鳴搖頭,“他雖然冷漠,其實是最有耐心的,但最近那些實習生只要一犯錯,他就會毫不留情地罵他們,再加上那張冷冰冰的跟萬年冰山一樣的臉,上次有一個小女生還被罵哭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7:31

第九章

    崔瀾寧認真回想,“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葉鳴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是啊,念南為什麼突然改變這麼大,像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樣,在事業上他正春風得意,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都以滿分落幕,鐵定不可能帶給他打擊,那麼只有私事了,眾所周知,能稱得上打擊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女兒搬出了他的家。”

    “這能算打擊?應該是甩掉了一個麻煩吧。”崔瀾寧擺明瞭不信。

    “所以說你是根木頭樁子,念南性格是不錯,但肯讓你女兒住進他家,也是破天荒頭一次吧,他雖然不風流,但女友向來一個接著一個,空窗期從來不超過一個月,但自從你女兒搬進去後,他就再也沒交過女朋友,又不是七老八十、清心寡欲的年紀,你說這代表什麼?”

    葉鳴把話挑明瞭講,崔瀾寧再木再笨也聽懂了葉鳴的意思,嚇得他猛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啊”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

    “幹嘛一副吃到狗屎的表情,我覺得你應該樂觀其成,念南是比你女兒大一點,但無論從人品、才學、家世各方面來說,配你女兒都綽綽有餘了吧。”

    崔瀾寧還是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仿佛石化了一般。

    葉鳴微微笑著,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念南的人品我信得過,除非兩廂情願,不然他不會對你女兒出手的,而他現在可能還處於自欺欺人的階段,都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今天跟你說這麼多,只是想先向你提醒,如果念南真和你女兒在一起,你不要覺得他背叛了你,當初是你把女兒推給他的,他心甘情願、任勞任怨地幫你養了女兒四年。一個是發育成熟的美麗女人,一個是火氣正旺的帥氣男人,天雷勾動地火,不論發生什麼,你都應該作好心理準備,而不是等事情發生了,一股腦兒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到後來崔瀾寧根本不知道葉鳴在說些什麼,只看見他嘴巴不停開合,然後就有聲音跑出來壓迫自己的耳膜,大腦也越來越痛,於是大腦出於自我防衛原則,採取了放空措施,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答應葉鳴,要讓崔小兔回來照顧任念南。

    “打電話吧,還發什麼呆。”

    在葉鳴的催促下,崔瀾寧默默地掏出了手機。

    葉鳴一邊確認下屬的通話內容,一邊拿起杯子,補充消耗量激增的水分,眼裡是被自己所感動的光芒,念南,學長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任念南生病了,這個消息不啻一記驚雷,讓崔小兔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心神不寧,整個人仿佛陀螺一樣,故意找事做把自己忙得團團轉,卻做一樣錯一樣,幫忙同事去茶水間泡咖啡,還不小心灑了自己一身。

    “怎麼這麼不小心,被燙到了嗎?”陸之揚恰好路過,連忙沖進來,抓住崔小兔的手要拉她去沖冷水。

    “沒事,我傻了,泡咖啡的水也是冷的。”崔小兔輕輕地從他手裡抽出手,自嘲地笑了笑,但那笑意卻跑不進憂思纏繞的眼底。

    陸之揚眼裡閃過擔心,“小兔,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崔小兔抬頭看他,這張俊臉上浮現的是不容錯認的關心,從進公司開始,身為上司的陸之揚一直對她很好,不僅在工作上指導她,在生活中也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從任念南家裡搬出來後,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跑回去打擾他的找女友大計,更何況說不定他的住處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主人,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於是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不打電話給他、不去聽他的聲音……

    在她最難過、最煎熬的時候,是陸之揚陪在她身邊,她沒談過戀愛,不知道什麼是心動、什麼是喜歡,但在他告白的時候,她卻答應了他,這樣好像就能多一個人,來幫她一起抵抗對任念南的思念。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生病了,他身體向來很好,我從來沒見過他生病,但他是一個很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只會賣力工作,即使生病了,可能還在熬夜加班,我很擔心他,我……”

    崔小兔不想對陸之揚有所隱瞞,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只是越說越心慌,若非陸之揚站在她面前,她說不定會直接跑回任念南的住處。

    “你這麼擔心,一定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朋友,他生病了,你當然應該去照顧他。”

    陸之揚溫和地說:“走吧,我送你去他那裡。”

    “啊?”崔小兔萬萬想不到他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但現在是上班……”

    “我准你蹺班。”陸之揚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崔小兔跟在他背後,望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輕輕掙了一下,卻沒有掙脫。

    近鄉情怯,崔小兔在路上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渴望能見到任念南,然而一到門口,她反而變得有些無所適從,如果是另一個女人開門,那她回來是不是打擾了他們?

    而在她猶疑不定的時候,陸之揚按響了門鈴,當那刺耳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崔小兔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找不到遮蔽物的時候,恨不得鑽進地底下。

    陸之揚看她一臉焦灼,還以為她在擔心朋友,溫柔地摟住了她的肩,“沒事的,有你來照顧他,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正說著,門打開了,任念南恰好看見在他面前相擁的兩人,“你們……”他盯著眼前這男人放在崔小兔肩膀上的手。

    “這是我的上司陸之揚,也是我的男朋友。”崔小兔慌忙解釋,講太快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爸說你生病了,我就想來看看,你還好嗎?”

    她這句話根本就是廢話,任念南顯然一點都不好,一張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唇色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連一雙深幽難辨的黑眸裡也籠罩了一層薄霧,好像發燒了。

    任念南顯然只關注前半句,“這麼快就交男朋友了,動作倒是快,進來吧。”

    他努力挺直背在前帶路,可那原本應該沉穩如山的身體卻微微晃動。

    陸之揚拍了拍崔小兔的肩膀,“我就不進去了,公司還有事,你別忙著照顧他,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喔。”崔小兔的心思已經全飛到任念南身上了,心不在焉地跟陸之揚告了別,急急忙忙地走進了屋子。

    任念南剛準備了三杯水在茶几上,抬頭卻只見她一個人,“你男朋友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崔小兔咬了咬唇,“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不然呢?”

    崔小兔喃喃道:“你女朋友呢?”

    “我的動作可沒你快,人影都還沒找到。”任念南挑了挑眉,“而且你不僅動作快,忘得也快,當時是誰在這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肯走啊,這被你坐過的墊子還熱著,你立刻就把我忘到九霄雲外了。”

    “我、我……”崔小兔被堵得無言以對。

    任念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可能剛才說了太多話,氣息有些不穩,喝了一大口水後,他才繼續用那種冷冷的語氣說:“今天倒是很奇怪,怎麼了,突然恢復記憶了?”

    “不是,我……”崔小兔突然朝他深深鞠躬,“對不起,任叔叔。”

    任念南不為所動,“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反正我們兩個也沒什麼血緣關係,利用完了當然要扔掉啊,留著也沒什麼用。”

    這幾天來,任念南確實憋了不少氣,但按照他以往的個性,最多是對崔小兔不理不睬,不至於毒舌到這個地步,可能今天發燒了,腦袋又熱又暈,自製力弱爆了,才會肆意地把這一個多月來的委屈與鬱悶一股腦兒撒出來。

    崔小兔慌忙地反駁,“不是這樣的,任叔叔在我心裡是最重要的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7:37

第十章

    崔小兔咬著牙抬頭道:“我只是怕打擾到你,我只是怕控制不住……”

    被逼到絕境,崔小兔終於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心情如實交代,任念南默默聽著,只覺得荒謬之極,“你居然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不理我?我不是說這裡隨時歡迎你回來,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啊?”

    崔小兔知錯,委屈地低著頭不說話。

    任念南瞥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我生病,你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崔小兔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別愣著了,不是說特意趕來照顧我,我沒力氣了,扶我去床上吧。”

    任念南腦袋還是發暈,身體還是發熱,可心裡卻豁然開朗。

    “喔。”崔小兔伸出雙手扶住他的身體,但一接觸就被手下那炙熱的皮膚燙著了,之前覺得他可能在發燒,卻不知道溫度會這麼高,她的眼睛瞬間變得濕潤,“任叔叔,你身體好燙,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沒事,我吃了退燒藥,躺一下就會好。”

    “任叔叔……”

    任念南低頭,恰好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哭什麼,只不過是發燒,還能怎麼樣?我快站不住了,快扶我上床。”

    “喔。”崔小兔使出吃奶的力氣,幾乎是半拖著把任念南拉到床上,幫忙脫了鞋子、襪子,又替他蓋上被子,調整好枕頭高度。

    “差不多了,你幫我把放在書房書桌上的文件拿過來,還有一些沒審完。”任念南稍稍緩過一口氣,就又想工作了。

    崔小兔默默地凝視了他一會,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等了好一會,崔小兔才小跑著沖進來,手裡卻是一條冰毛巾。

    “我的文件呢?”

    崔小兔仔細地用冰毛巾替任念南擦著臉和脖子,幫他降溫,“走到書房門口,我突然想起那些都是需要保密的資料,我怎麼能夠隨便拿呢,以前任叔叔也警告我不准偷看的。”

    “你可以不看……”

    “這個我不能保證,檔是打開的,我說不定會瞄到什麼,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走過去,任叔叔,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擦一擦,會舒服一點的。”

    任念南抬起眼眸,崔小兔的表情十分認真而堅決,一雙黑眸濕漉漉的,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著點點閃爍的淚滴。

    任念南的心微微一動,即使明知她是故意而為,卻也不想再說什麼,他順從地伸出了手,任由她溫柔地替自己降溫。

    他躺在床上,只要微微抬眸就可以望見她美麗而清秀的側臉,一個多月不見,頭髮好像更長了,如同絲綢一樣落在肩上,工作應該還是很辛苦吧,下巴尖了不少,眼底似乎也有青黑的痕跡,只是那眼神倒是一點也沒變,一如既往的固執,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水。

    “小兔。”在她再一次擦拭他的掌心時,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崔小兔驚訝地抬頭,任念南朝她彎起了唇角,笑容溫柔又迷人,“小兔,我想你了。”

    “啊。”崔小兔愣了好一會,突然紅了臉頰,一時間甚至不敢看他的臉,傻乎乎地低下腦袋,心跳得跟擂鼓一樣,幾乎要從喉嚨沖出來。

    任念南一直對她很好,但他在感情方面很內斂,這種話她是頭一次聽到,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會對這幾個簡單的字產生這麼大的反應,莫名其妙的愉悅感如浪潮一般在胸口洶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崔小兔感覺手裡的毛巾被自己握得熱了,她才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了頭,但任念南竟然給她睡著了。

    任念南雙眼輕闔,長又直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兩片扇形的陰影,鼻翼微微翕動,唇角微翹,睡得十分香甜。

    崔小兔微微笑了,站起來想幫他換條毛巾,卻發現手原來還被他緊緊握著,害怕把他吵醒,她一動也不敢動,乖乖地坐在床邊,以手為扇,努力靠人力幫他降溫,讓他能夠睡得更舒服一點。

    似乎感受到她的誠意,睡夢中的任念南唇角似乎又往上翹了一點。

    睡到中途,任念南轉了個身,終於放過崔小兔的手,維持這個姿勢坐久了,她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雙腿發雪麻,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她花了好一會揉捏腿部,才慢慢地恢復了知覺。

    手中的毛巾早就幹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降了下來,倒不需要毛巾了。

    於是崔小兔逕自走到廚房,開始準備病人的愛心餐點,然而一打開冰箱,一陣腐爛的臭味就充斥整間廚房。

    “老天!”崔小兔瞪大了眼睛,望著被塞得滿滿的冰箱,發出了不可置信的驚呼聲。

    這些竟然是她走之前放在冰箱裡的食材,一個多月了!

    崔小兔花了半小時清空了冰箱,又花了一小時從超市拎回一大堆新鮮食材和水果,將冰箱重新填滿。

    小米下鍋用小火慢煮,利用這個時間,天生勞碌命的崔小兔又開始進行大掃除。

    任念南家裡的東西少,他一般也不會亂扔東西,所以乍看之下還算乾淨整潔,但明顯很久沒有清掃過了,輕輕一擦,毛巾上就是一抹灰色的痕跡。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不放過一絲角落,崔小兔跪坐在地上,認認真真地打掃著每一處角落。

    過了半個小時後,望著光亮如新的地面和傢俱,崔小兔滿意地笑了,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劃出一道發光的弧度,她隨意地擦了擦臉,折身進了廚房。

    小米已經煮得差不多了,正咕嚕咕嚕唱著歌,關了火,盛了一小碗放到窗口放涼後,崔小兔端著碗進了任念南的房間,他還雷打不動地熟睡著,呼吸平穩而香甜。

    “任叔叔,醒醒,先吃點東西吧。”崔小兔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任念南才給出反應,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小兔?”

    可能是感冒發燒的關係,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性感得不可思議。

    “對,是我,來,先吃點東西再睡。”

    “喔。”任念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腦袋還是隱隱作痛,在崔小兔的幫助下,順從地坐了起來,“你還在啊?”

    崔小兔為了讓他坐得更舒服,拿了抱枕塞到他身後,聞言頓了頓,故意反問:“難道任叔叔不想看見我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覺得慶倖,只是覺得她還在真好。

    崔小兔倒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從床頭櫃上取了碗了一勺遞到任念南的嘴邊,任念南下意識地張口,那勺子就把香甜軟糯的粥給送了進來。

    一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任念南的神色立刻就顯得有些不自在,用力地把粥咽下,試圖搶過她手中的碗,卻被她靈巧地躲過,“別鬧了,我可以自己吃飯。”

    “不要,我就要喂你吃,我要照顧你。”崔小兔說得理直氣壯。

    “也不需要這樣照顧吧。”任念南苦笑。

    任念南活了三十幾年,除了在沒意識的孩童時代可能被爸媽喂過,之後就再也沒人這樣對他,被這樣當成小孩一樣餵食,他實在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我就要這樣。”崔小兔十分堅決,又舀了一勺粥送到了他的嘴邊。

    任念南開始不肯張嘴,但這個小丫頭卻跟他比耐心,他的腦袋轉到哪,這根勺子就追到哪,最後還是他先妥協了,他給自己的理由是,他怕她手沒拿穩,把粥灑在床上就不好了,不管這個理由有幾分說服力,至少他把自己說服了。

    一勺一勺的餵食當然很費時間,一碗粥喝完,任念南感覺都快消化完了。

    崔小兔問他,“吃飽了嗎?我煮了很多。”

    任念南無比堅定地點頭,“夠了。”

    崔小兔並不怎麼相信,還待說什麼,門鈴卻在這個時候響了,她只能先放過任念南,出去開門,“之揚?”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7:47

第十一章

    “看到我這麼驚訝啊。”陸之揚展示一下手中的塑膠袋,“我想你忙著照顧他,應該沒時間好好做飯,所以打包了晚餐給你。”

    “啊。”崔小兔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謝謝你。”

    “謝什麼,男朋友對女朋友好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陸之揚把塑膠袋遞給她,“我想你今天應該要過夜吧,那我先走了,心裡不要有負擔,就你那點工作,我不用半小時就可以搞定,所以想請幾天假就幾天假,沒事的。”

    “喔。”

    陸之揚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崔小兔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喚住,“之揚,你喜歡我什麼?”

    陸之揚年輕有為,長得雖不至於傾國傾城、迷倒眾生,卻也是陽光帥氣美男一枚,為人溫柔又善解人意,簡直優秀得有點過分了,但她一進公司,什麼都還沒做,這個優秀到過分的男人就莫名其妙地看上了她,對她給予關懷,怎麼想都十分奇怪。

    “又說傻話了吧,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說得出理由還算是喜歡嗎?”陸之揚寵愛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別亂想了,先去吃飯吧,別餓著自己。”

    “喔,好。”崔小兔嘴上答應著,腳步卻不動,站在門口默默地望著陸之揚離開的背影,一雙點漆的星眸裡卻滿是困惑的神色。

    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嗎?這是最動聽的情話了吧,但為什麼她聽在耳裡,卻一點心動的感覺也沒有?

    “既然這麼捨不得,你就回去吧,反正我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

    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冷的嗓音,崔小兔猛地回頭,就發現任念南站在不遠處,單手撐著椅子,用十分冷漠的神情看著她。

    “任叔叔,你怎麼出來了?要是再受涼怎麼辦?”崔小兔慌忙關了門,沖過去要把他扶上床。

    但任念南卻不肯乖乖就範,“崔小兔,你的眼光還真不錯,這個男人真夠大度的,居然放心讓自己的女朋友在另一個男人家裡過夜。”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你是我的任叔叔啊,不是一般人。”

    崔小兔的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但任念南卻被那語氣中的理所當然給堵得胸口發悶,十分不是滋味,“你先吃你的愛心餐點吧。”他揮開她,步履堅定地往前走。

    “任叔叔……”崔小兔邊追邊叫。

    任念南完全沒理她,進了書房就當著她的鼻子甩上了門。

    “任叔叔?”崔小兔整個人像只壁虎一樣趴在門上又敲又打,但任念南只是默默地坐在書桌前,似乎全神貫注地研究著檔。

    崔小兔敲了一會,手打痛也打累了,肚子餓得唱起了空城計。

    “剛剛還好好的,我有說錯什麼嗎?”崔小兔一頭霧水,“算了,先喂飽自己吧,不然哪有力氣照顧任叔叔。”

    陸之揚是一個十分有心的人,崔小兔從來沒跟他說過自己喜歡吃什麼,但一起用過幾次餐後,他就瞭解了她的喜好,這次帶來的餐盒裡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這方面他真的比任叔叔強太多了。”

    崔小兔想起幾個月前生日,那天她有事,所以任念南先點菜之後才回頭來接她,可等她到了餐廳一看,服務生捧上桌的盤子裡全都是他愛吃的,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口味。

    她不滿地提出抗議,卻被教訓說不準挑食,明明是他挑食好嗎,桌上都沒有綠色蔬菜的身影,除了肉還是肉,這個食肉動物竟然還先發制人來批評她,但她偏偏又說不過他。

    他都三十好幾了,有些方面卻幼稚固執得跟小鬼頭有得一拼。

    崔小兔連連搖頭,莫名其妙地想起任念南後,腦海裡就跟跑馬燈一樣,開始不停播放與他相處的片段,思緒全在他身上了。

    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地解決晚餐,崔小兔望著那緊閉的門,大眼珠轉來轉去,終於給她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任念南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彆扭,但他就是不爽不爽不爽!

    趁著崔小兔不在,他本想溜去廚房找東西吃,路過玄關時,卻恰好被他撞上這一幕,本應轉身離開,但他偏偏挪不了腳步。

    男人很帥、女人很漂亮,這樣的兩人站在一起,在哪都是一幅養眼的畫面,但他只覺得刺眼,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吾家有女初長成?

    因為長久的相處,他把崔小兔歸為自己的所有物,一旦有人覬覦,自然而然會產生不悅的心理?就像費心養著一棵桃樹,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它開花結果了,卻被一個路人摘了,覺得不爽應該也算是人之常理吧。

    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崔瀾寧,他如果聽說自家女兒被一個陌生男人搶了,不知道有沒有跟自己一樣的心情?

    想到就做,任念南剛拿起手機,窗戶上竟然傳來了咚咚的聲音。

    他疑惑地抬頭,卻被眼前的畫面嚇得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崔小兔整個人趴在十幾層樓高的窗戶上,唯一的立足之地卻是那十公分寬的平臺。

    強烈的恐懼如同惡魔的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甚至沒辦法喘氣,屏住呼吸,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那扇窗戶前,打開窗戶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顫抖,以至於花了好一會才打開窗戶。

    而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兔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危險、多可怕的事情,見窗戶一打開,就跟只小兔子一樣歡快地跳下窗臺,“任叔叔,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真是不聽話,都讓你別工作了……”

    任念南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覺得耳朵旁嗡嗡作響,像有千萬隻蜜蜂在飛舞似的,因為屏氣太久,肺部缺氧痛得厲害,一陣一陣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終於忍不住了,擠出肺部最後一絲空氣,大聲吼道:“你給我閉嘴!”

    崔小兔被吼得呆若木雞,怔怔地望著任念南氣急敗壞地朝著她揮起的手,在那一秒,她一點都不懷疑他要給她狠狠一巴掌,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然而任念南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十秒鐘,最後落下來的時候,卻是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力氣出奇地大,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裡,也弄痛了她。

    “任叔叔……”崔小兔輕輕掙扎,然而他卻對她的抗議置之不理,而是更用力地擁抱著她,腦袋深深地埋進她的肩窩。

    崔小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是在毫無間隙的擁抱裡,她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恐懼,讓她覺得十分不忍。

    “任叔叔,沒事的,別擔心、別害怕……”崔小兔胡亂地說著一些安慰的話,費盡心思想要讓他好受一點。

    過了好一會,崔小兔渾身都被抱得隱隱作痛,任念南才放開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俊臉表情十分兇狠,一副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塊的樣子。

    崔小兔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任叔叔。”

    “知道錯了沒?”

    崔小兔絞盡腦汁,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值得他這麼生氣,然而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可怕,只好弱弱地點了點頭。

    “哪裡錯了?”任念南問。

    “我、我……任叔叔在書房,我不能隨意打擾……”

    “你……”任念南望著她畏畏縮縮、可憐至極的樣子,咬了咬牙,把快到嘴邊的怒駡給咽了回去,只是一張臉已經黑得跟閻羅沒什麼兩樣,“這是其一,還有呢?”

    崔小兔咬著嘴唇,“我、我……”

    崔小兔不覺得自己有錯,自我反省了半天,也掰不出第二個錯誤。

    任念南終於爆發了,“我什麼我,這麼大把年紀了,有沒有一點安全概念,你以為自己是九條命的貓摔不死嗎?沒事爬什麼窗戶,是嫌命太長嗎?”

    任念南越吼越大聲,那聲音跟雷聲一樣轟隆隆的,把崔小兔的腦袋都震得發暈了,心裡卻有一絲奇異的甜蜜漫開來,“任叔叔,你在擔心我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8:11

第十二章

    “誰擔心你這個笨蛋啊,都幾歲了還玩這種危險的把戲,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豬都比你聰明,你拜豬為師好了,至少它不會自尋死路。”

    任念南怒火攻心,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但被罵的崔小兔卻一點也不難過,一張漂亮的小臉甚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讓他看得十分礙眼,“你在笑什麼?你很高興自己比豬還笨嗎?”

    崔小兔笑著挽住他的手,“我開心是因為原來我在任叔叔心中這麼重要,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生氣,而現在你竟然因為擔心我發這麼大的脾氣,我突然覺得好榮幸。”

    “你……”伸手不打笑臉人,崔小兔對他笑得又甜又膩,像塊可口的巧克力蛋糕一樣,任念南哪還能繃著臉,他籲了一口氣,作勢輕輕彈了彈她的腦門,“以後給我記住,不要不把自己的安全當成一回事。”

    “喔,我知道了。”崔小兔點頭,表現得乖巧又聽話。

    任念南瞪了她一眼,“最好真給我聽進去。”

    “我聽進去了、聽進去了。”崔小兔伸手把自己的耳朵往兩邊拉,故意模仿任念南的聲音,“以後給我記住,不要不把自己的安全當成一回事。”

    任念南被逗笑了,崔小兔抓住時機,狗腿地把他按在椅子上,為他捶腿捶手、按摩頸椎,那纖細的手指總能恰到好處地點到穴位,讓他感到十分舒服。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被這麼一伺候,任念南也不好意思再教訓崔小兔了,只是閉上眼,那驚險的一幕卻時時浮現在眼前,讓他心有餘悸、難以釋懷。

    如果、如果……沒有如果,他不敢想,拒絕自己繼續想下去。

    ‘總之現在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這就夠了。

    崔小兔來了這麼一招,把任念南緊張得半死,倒也讓他沒心情計較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爽,甚至連檔也沒心情再看下去,所以省了崔小兔許多口舌,在書房裡打了個盹後,他就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感冒藥的副作用讓他十分嗜睡,爬上床沒一會又被周公叫去下棋了。

    崔小兔看他睡著了,便把兩張單人沙發並在一起當床,當作今夜休息的地方,這樣可以就近照顧生病的任念南。

    只是道到底不是床,又小又窄,她睡得十分不舒服,中途醒了五六次,一看時間才過了兩小時,她這才明白長夜漫漫的意思。

    崔小兔偷偷地走到床邊,任念南睡得十分安穩,睡姿也很規矩,往右側臥,一張大床只睡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一大片看起來十分舒服,仿佛在向她招手。

    崔小兔吞了口口水,捧著被子,默默地繞到了床的另一邊。

    “任叔叔,我就睡一點點,絕對絕對不會打擾你休息的。”崔小兔雙手合十,做了個感謝的動作後,就迅速上床躺好。

    今天她到底累壞了,一碰到舒服的枕頭和柔軟的床墊,瞌睡蟲大軍來襲,輕易地就將她捕獲,陷入了甜蜜的黑暗。

    她一開始睡得十分拘謹,僅在床的一邊占了一隅之地,然而她的睡姿向來豪邁,沒了理智的約束,手腳漸漸就不安分起來,偶爾還在床上打個滾,於是滾著滾著就撞進了任念南的懷裡。

    似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她伸出雙手摟住這個暖和的大型玩偶,把腦袋貼近他的胸口,終於不再亂動。

    任何一個男人在早上都是欲望最強烈的時候,更何況還有個人像無尾熊一樣掛在任念南身上,身姿纖細而美好,柔軟的黑發落在他鼻端,淡淡的清香如同催情劑,一下又一下刺激著他的感官。

    任念南深吸一口氣,大腦還迷迷糊糊的,隱約感覺還在夢中,於是順從了內心的渴望,翻身將身上那只無尾熊壓在身下。、

    急切而灼熱的吻胡亂地落在崔小兔的臉上,從光潔的額頭、纖長的睫毛,一直親到小巧的鼻子,最後終於給他找到了豐潤的紅唇,炙熱的舌頭沿著唇線細細描摹,如同對待喜愛的玩具一樣,不厭其煩地再三勾勒。

    崔小兔被弄得癢了,睡夢中張開嘴巴想要抗議,卻被任念南抓住了機會,靈活的長舌長驅直入,到達了甜蜜的口腔。

    “唔……”好好睡覺卻一直被騷擾,崔小兔不滿地發出聲音,但所有的抗議都被任念南吞入腹中,貪婪的舌頭沿著她敏感的口腔一路前行,不放過任何一處。

    他兩隻手也沒閑著,一隻手溜進了她的上衣,準確地掌握了一邊柔軟肆意揉捏,一手沿著敏感又纖細的腰際一路向下……

    奇異的愉悅感和灼熱感透過他的手,像閃電一樣擊中了崔小兔。

    仿佛作了一個甜蜜的夢,崔小兔睜開眼,然後就看見一張閉著眼陶醉在親吻中的俊臉,重點是這個人親的是她,“啊啊啊!”

    崔小兔伸出雙手,任念南沒有防備,措不及防地被她推開,也從迷糊的狀態中找回了理智。

    可怕的預感如同閃電劈過任念南的大腦,他迅速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在崔小兔身上,“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我、我……”崔小兔還沒從強烈的驚愕中回神,顫抖著聲音,下意識地回答他的問題,“我想照顧你,沙發不舒服,床很大……”

    因為驚嚇過度,崔小兔解釋得七零八落,但任念南卻聽懂了,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雙眼清明一片,“你先出去吧。”他放在身側的手卻緊握成拳,因為用力,骨節已然雪。

    “喔,可……”崔小兔不是笨蛋,她知道剛才那個不是夢,任念南真的對她做了那些事,她需要一個解釋。

    “出去!”任念南提高了音調。

    崔小兔看他繃著一張臉,眼裡的冷意幾乎可以把自己凍傷,隱約有點難過,不對,對她這只那樣,她什麼都沒說,他憑什麼對她這麼凶?

    崔小兔心裡委屈得要命,卻也不敢跟盛怒中的任念南對著幹,默默走了出去。

    任念南望著她垂頭喪氣的身影,眸色漸漸轉黑。

    有一句話說得太對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經歷了這麼一回,一直困擾著任念南的問題突然迎刃而解了,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崔小兔,為什麼會在聽說她交了男朋友後這麼不爽,為什麼知道她只把自己當成叔叔會那麼鬱悶。

    原因只有一個,今天他的下半身給出了答案,他喜歡崔小兔。

    他記得親吻她時那近乎觸電般的感覺,記得自己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的佔有欲,記得想方設法取悅她的心情,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麼。

    原來他已經把崔小兔當成了女人,而且希望她成為他的女人。

    這樣的渴望無從追溯,或許在四年前就有了苗頭,或許是在相處中日漸動了心,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心情,他要把喜歡的女人從另一個男人手中搶過來,把她牢牢地鎖在身邊,讓她哪裡都不能去。

    感情這方面,任念南向來遵從自己的內心,既然想要,那就去爭取,只是爭取也要用對方法,不然很容易就會把小兔子給嚇跑。

    崔小兔喜歡他是無庸置疑的,但她對他的喜歡是對長輩的喜歡,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她對他的喜歡沒有任何企圖,要打破她這種固有的觀念,一定要循序漸進,要讓她自己慢慢地感覺到不同,而不能由他說破。

    崔小兔是那種外表看起來柔弱,內心卻十分有原則的人,要打動這樣的人,必須要由內而外,而不是逞一時之快。

    然而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很容易打草驚蛇,什麼趁亂告白都是鬼話,設身處地想想,一個你十分敬愛的人突然告訴你,他喜歡你、要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會感覺五雷轟頂,被劈了個外焦裡嫩?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8:18

第十三章

    那該怎麼收拾早上的殘局呢?這樣的問題當然難不倒任念南。

    崔小兔繞著客廳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走完一圈就湊到房間門口,聽聽裡面的動靜,卻都無功而返,得不到任何有效的資訊,“任叔叔到底在裡面幹嘛?”

    崔小兔回想著他趕她出門時陰沉的臉色,不由縮了縮肩膀。

    不過任叔叔為什麼會對她這樣那樣呢?

    跟任念南相處了四年,她一直在心底把他認定為最可靠、最喜歡的長輩,完全不可能往男女感情那方面想,於是困惑的她只能思考其它原因。

    即使在二十幾年的生命中沒和男生有過親密接觸,沒有實戰經驗,上過健康教育課、受電視劇和言情小說薰陶的她,也知道男人是被欲望支配的動物,會不會是她睡覺不安穩,滾來滾去,而他恰好在作什麼帶了點顏色的夢,於是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順理成章就……

    她尖叫的時候,他確實閉著眼睛,而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裡的震驚一點也不下於她,更印證了她的猜想。

    只是一次錯誤,而且還是她主動爬上床才發生的。

    任念南向來把她當成孩子一般來寵愛,而今天一睜開眼睛發現他對她做了這些,以他嚴以律己的性格,也不知道會如何苛責自己,怪不得他臉色那麼差了。

    他那麼凶地把自己趕出來,一定是覺得沒臉面對自己。

    自以為是地想通後,崔小兔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和難過了,反而很擔心任念南的情緒,怕他會一直想不開,可是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尷尬,如果她安慰他反而顯得非常論異,她不覺得以任念南的個性會吃這一套,最好的辦法是不是假裝沒有這件事情發生,按照以往的生活節奏與他相處,這樣會不會比較自然?

    崔小兔再次溜到了房間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試圖捕捉房間內的動靜。

    像壁虎一樣在門上貼了好一會,終於聽到動靜了,窸窸窣窣的,好像在換衣服,接著是走動的聲音,似乎是朝著門口走來,因為腳步聲越來越響。

    崔小兔慌忙逃開,胡亂地從茶几上拿起一本書,假裝在專心地看書,耳朵卻跟兔子一樣豎得高高的,在聽到開門聲的時候,故作自然地轉過頭,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任叔叔,肚子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幫你做早餐。”

    任念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書本拿反了。”

    “喔,我……”崔小兔連忙低頭,確認再三後,拿著書沖到任念南面前跟他抗議,“沒啊,你自己看。”

    任念南漆黑的眸子完全懶得看書,只是定定地看著崔小兔,崔小兔被看得心虛,“好啦,我承認我沒在看書。”

    她太緊張了,雖然說要當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面對這張冷清的俊臉,她無意識的行為卻完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任念南抽走她手中的書,隨意扔到沙發上,“那你在幹嘛?”

    “我、我……”總不能說她在聽牆角吧,即使打著關心他的名號,注重隱私的任念南也不會樂意自己成為被聽的牆角。

    任念南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理由,微微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我一直聽見我門前有聲音,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又像一隻大狗跑了開來,腳步聲踢踢踏踏的。”

    “是你耳朵出問題了,我在外面什麼都沒聽見。”

    崔小兔說得萬分篤定,任念南挑了挑眉,看著她睜眼說瞎話的樣子,覺得十分可愛,“會不會是你做事太專心了,所以才沒有聽到啊?”

    “怎麼可能,我根本就沒有在做事,我……”

    崔小兔一心急就中了他的套,抬頭看他還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忽然有點火了,“任叔叔,你不要太過分,今天早上明明是你不對,你都不跟我道歉解釋,還凶巴巴地把我趕出房間,我都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了,為什麼你要一直揪著我的小尾巴呢?對啦,那只大狗是我,我承認了,你滿意了吧?”

    “一事歸一事,之前確實是我做得不好,對不起,你知道男人早上總是很難控制住自己,我那時候半睡半醒,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等我有意識的時候,我真的嚇到了,一刀捅死自己的心都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所以才會態度惡劣地把你趕出去,像一隻不願面對現實的鴕鳥。”

    任念南自嘲地笑了笑,語鋒一轉,“至於聽牆角的事,我滿意什麼?滿意有人聽我牆角?在你的心裡,我有這麼變態嗎?”

    任念南態度一放軟,剛才跑掉的理智就又回到崔小兔的大腦裡,她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再生氣也不能口不擇言地往他的痛處戳吧,要是他一時想不開又跑進房間怎麼辦,不行不行,她不能假裝沒事,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當然不是啊,任叔叔,你不要那麼說,我會很難過的,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只是擔心你,我被你趕出來非常非常生氣,可是我後來想通了,你也不想這樣的,都是我不好,沒事幹嘛亂爬你的床,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我咎由自取,所以你千萬別愧疚,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好不好?反正我們其實也沒做什麼,外國人都把親吻當禮節了。”

    禮節還包括伸出舌頭舔來舔去嗎?任念南聽得好笑,他當然不會自掘墳墓反駁她,而是非常識時務地順勢說:“小兔,謝謝你,對不起。”

    “沒事沒事。”崔小兔阿莎力地一揮手,“任叔叔你餓了吧,我去幫你做早餐,你千萬別胡思亂想,好不容易燒退了,要是再用腦過度……”

    “沒事,我不亂想,我看一下書。”任念南又把那本書撿了起來。

    “嗯。”崔小兔終於放心去廚房了。

    任念南望著她纖細窈窕的背影,唇角不禁上揚,真是一隻自以為是又善良溫柔的笨兔子,都不需要他多費唇舌,就輕易地讓他蒙混過關了。

    接下來,他的首要任務就是把這只小兔子帶到任何人都不認識的地方去,沒有所謂的男朋友、女朋友,沒有所謂的束縛,談一場曖昧到底的戀愛,這個當然也難不倒他。

    崔小兔在廚房做早餐時,任念南打了一通電話給葉鳴。

    “你要請特休假?”

    那可怕的聲音震得任念南耳膜隱隱作痛,他把手機拿開好一會,確定葉鳴冷靜下來後,才重新把手機放在耳邊,“是,工作後我從來沒有休過假,特休假是可以累積的,別緊張,我沒說要一次休完,我只要休二十天就夠了。”

    “二十天,這樣叫就夠了?”

    與葉鳴大驚小怪的語氣比,任念南的態度從始至終十分淡定,“我目前手上只有一個案子,明天就要開庭了,我會在走之前把它了結,還有幾個本來要交到我手上的案子,就別讓他們轉過來了,有問題可以發簡訊,別亂打手機,吵得我煩了,我會將這些號碼全列入黑名單。”

    任念南看見崔小兔端著餐盤過來,慌忙地結束通話,“該說的我都說了,希望你能批准,不批准就當我曠工吧,我非請不可。”

    “喂喂喂……”葉鳴一肚子悶火無處可撒,搞什麼飛機,有這樣威脅上司的員工嗎?

    然而他還真拿任念南沒辦法,雖然是經由他介紹才進入事務所,可這些年來他的表現超乎想像地優秀,已經成為了事務所的活招牌,由他經手的案子,沒有一個不是完美落幕的。

    如果這時候他仗著自己是上司耍威風,真把人開除了,其它事務所一定會第一時間跑來挖人,到時他想哭都沒地方哭,下屬太優秀了,只能把他當成活菩薩一樣供著,就怕他一不高興換廟住。

    “任叔叔,你在跟誰講電話啊?”崔小兔看任念南的臉色有些嚴肅,關心地問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8:31

第十四章

    任念南走到餐桌邊坐下來,眉宇間仿佛打了一個無法解開的結,“我的老闆打來的,他說我最近狀態不好,搞砸了好幾個案子,不能讓我這樣下去,不然會壞了事務所的招牌,趁著我生病,以休養為由要強制讓我休假。”

    “這樣很好啊,難得可以休息休息,把狀態找回來。”這分明是個好消息嘛。

    任念南顯然並不認同,淡淡反問:“是嗎?”

    “當然啊。”崔小兔在任念南旁邊坐下,拉著他的手臂左右晃蕩,“任叔叔,我現在覺得上班倒沒有想像中辛苦,但太過規律了,朝九晚五,基本上都沒有出去玩的時間,除非辭職不幹,你現在不用辭職就可以獲得一段假期,而且不會人擠人,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多好啊,對了,任叔叔,你有幾天假啊?一星期、十天、兩星期?”

    任念南搖了搖頭,“二十天。”

    “哇,好多時間,可以去很遠的地方了。”

    任念南再次搖頭,“可是我沒有想要出門。”

    崔小兔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啊,剛被老闆批了一通,心情已經夠糟糕了,難道還要隻身一人跑到陌生的地方,去憑弔自己的沒用嗎?”

    他的黑眸幽幽的,似乎藏了說不盡、道不明的憂鬱,看得崔小兔心裡十分難過,“任叔叔……”

    “好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先吃飯吧,今天我還會繼續工作,要好好珍惜,可不能遲到了。”

    “喔。”

    任叔叔嘴上說得輕鬆,但他心底一定很難過吧,他那麼好強又好面子,竟然在短時間內一連搞砸好幾個案子,還被老闆罵,崔小兔心底也明白,這個說好聽是休養,其實就是停職,他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他身體剛有起色,就必須接受這樣的打擊,實在太痛苦了。

    早上送走任念南後,崔小兔也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上班,可還是遲到了一個多小時,雖然因為是實習生,不用打卡也不會影響到薪水,但她臉皮薄,還是紅著臉主動跑到主管面前道歉認錯。

    主管倒很喜歡她勇於認錯,“下次不遲到就行了,去工作吧。”

    “嗯。”

    陸之揚中午來約崔小兔一起吃飯,崔小兔答應了,只是一路上看著他溫柔的臉發呆出神。

    陸之揚笑著在她面前揮揮手,“喂,我是很帥沒錯啦,但你也要矜持點呀,別動不動就對著我發花癡,我會害羞的。”

    崔小兔被逗笑了,也決定問出困擾她的問題,“之揚,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最近搞砸了很多生意,然後被總經理罵又被停職,你要怎麼做才會好受一點?”

    “天啊,你這是在詛咒我吧?”

    崔小兔翻了個白眼,“我都說是如果了。”

    陸之揚看她認真又著急地等待他的答案,便也認真回答說:“我可能會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出去散散心,當然一個人太孤單了,如果小兔子願意陪我就圓滿了,我應該很快就可以把不開心的事情全部忘掉。”

    崔小兔怔怔的,“為什麼要我陪?我不太會安慰人啊。”

    “那你太小看自己了。”陸之揚微笑著,開始一本正經地扳起手指,“第一,小兔夠漂亮,待在身邊賞心悅目;第二,小兔廚藝一流,吃不慣當地美食還有小兔;第三,小兔很會照顧人;第四……”

    陸之揚其實是故意想鬧崔小兔,但這小丫頭聽得怔怔的,竟然沒有臉紅,而是在他絞盡腦汁說了一大堆後,附和道:“原來我有這樣的作用啊。”

    陸之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崔小兔三兩下解決已經冷掉的午餐,猛地站了起來,“經理,我要辭職。”

    “啊?”

    “我朋友遇上了剛才我說的事情,他最近又剛好在生病,身體很虛弱,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度過這段日子,我也知道我只是個實習生,沒理由亂請假,而且一請就是二十天,所以我決定辭職。”

    陸之揚也站了起來,溫柔的面容第一次出現嚴肅的神色,“你確定?你來公司的表現一直很好,如果繼續堅持下去,沒有意外一定可以留下來,那個朋友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他難道找不到可以陪他的人?”

    崔小兔用力點頭,再好的公司、再好的工作,都比不上任念南的一根手指頭。

    陸之揚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不是跟崔小兔一樣搞不清楚的笨蛋,他明白自己已經被崔小兔三振出局了,輸給了那個所謂的朋友。

    其實一開始他就明白,崔小兔心裡有人,他不介意,因為他只想談一場合適的、溫柔的、愴如其分的戀愛,崔小兔是最適合的人選,他覺得一切都可以慢慢來,滴水穿石,慢慢培養兩人的感情。

    即使是現在,陸之揚也不覺得自己徹底走入了絕境,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行,我尊重你的決定,我相信你是深思熟慮過的。”陸之揚終於開口了,又恢復了一貫的溫柔,“你別急著辭職,先寫個請假條好了,一切交給我,我保證你回來之後還能繼續上班,怎麼樣?”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崔小兔簡直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

    陸之揚微笑道:“現在可以坐下來了吧,你吃完了,我可還沒吃完,能勞煩你看著我吃完嗎?”

    “啊,當然。”崔小兔剛坐下來,又突然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先打個電話給我朋友,我馬上回來。”

    陸之揚微微有些失落,也掏出手機,螢幕一亮就跳出了十幾條簡訊,全都來自同一個人。

    梅花鹿,我想你了。

    梅花鹿,我不想跟我爸媽一起住,他們煮的飯好難吃。

    梅花鹿,你幹嘛不回我簡訊,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太過分了,我已經十四歲了,你連四年都不願意等嗎?

    陸之揚看了微微苦笑,卻不打算回簡訊,這個小丫頭剛去美國,才會嚷著這些傻話,等她玩開後,哪會記得他這個遠在千里之外的老傢伙。

    四年不只是一個數位,不是電視、小說裡簡簡單單的四年後,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千四百六十天,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情。

    任念南養了崔小兔這麼多年,早把這個小傢伙的性格給摸透了,果不其然,中午正吃著飯呢,這個小傢伙就打電話來了。

    任念南表現得十分訝然,“啊,你要陪我去,你的工作呢?”

    “沒事,我跟經理說好了,請假完後可以繼續去上班。”

    是喔,他差點忘了,那個經理也是她所謂的男朋友,那傢伙可真不容小覷,居然肯放自己的女朋友陪另一個男人出去旅行那麼久,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現在小兔子對那傢伙有多感激。

    任念南心裡酸酸的,但一想到早上兩人親吻時小兔子笨拙的反應,心情才好了一點,“好,那你等我回去,一起決定去哪裡散心。”

    “嗯。”

    “你是不是在跟小兔通話?”崔瀾甯等任念南掛了電話,連忙追問。

    任念南“啊”了一聲,他的確疏忽了,一接到小兔子的電話,都忘了有只虎視眈眈的大兔子坐在他對面用餐。

    “嗯,是啊,小兔看我心情不好,答應要陪我出門散心。”

    這還得了!崔瀾甯立刻揪起任念南的領子,把他拉到角落裡。

    任念南還以為他會揍自己一拳,阻止自己老牛吃嫩草,但崔瀾寧的反應顯然讓他吃了一驚。

    “念南,我知道你對小兔是認真的,小兔對你的感情,我也看在眼裡,當初是我把小兔送到你那裡的,所以我是最沒有資格指責你的,可是小兔畢竟是我的女兒,如果你真要對她做什麼,請務必三思而後行,如果你敢始亂終棄,我身為她的爸爸,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8:47

第十五章

    這是同意了?畢竟有十年的年齡差距,跟崔瀾甯又是同事,總有挖了別人牆角的心虛感,任念南已經作好了跟岳父長期抗戰的準備,但戰火還沒點燃,岳父就歸順了?這麼好康的事情也會給他遇上?

    被搶了女兒,崔瀾寧可沒興趣等他回神,不耐煩地催促道:“喂,別給我發呆,快給我承諾。”

    任念南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鄭重地吐出口,“我任念南向崔瀾寧發誓,這一輩子都只愛崔小兔,會讓她永遠幸福。”

    寶島臺灣四面環海,風景很好,但看慣了海,總想看一些特別的景色,比如說沙漠,比如說戈壁灘,比如說雪山,於是任念南和崔小兔同時拍板,決定去河西走廊甘肅。

    機票訂在三天后,任念南卻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和交接,完全沒時間整理行李。

    崔小兔一個小小實習生,每天做的都是一些瑣碎事,卻十分盡職,這兩天還是乖乖地去公司報到,而且工作得更加賣力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兩個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旅遊行程和行李都沒有準備,於是當即分工合作,任念南負責旅遊行程安排,崔小兔整理行李,這些事情都非常麻煩,不過出發在即,遙想著即將享受的種種美景和美食,做這些事都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動力。

    兩人一直忙到淩晨三點,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個小時,就被鬧鐘殘忍地喚醒。

    “任叔叔,我好困。”崔小兔累得眼皮都睜不開。

    任念南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她抱到浴室,親了親她的額頭後,拿了牙刷蘸上牙膏,要幫她刷牙,“乖,張開嘴。”

    崔小兔臉紅了,一把從他手中搶過牙刷,“我可以自己來。”

    這樣一鬧,崔小兔一點都不困了,任念南卻還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那黑眸裡仿佛蘊藏著萬千春水一樣,溫柔纏綿得一塌糊塗。

    “任叔叔,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崔小兔被看得心跳加快,含著牙刷含糊不清地問。

    “因為覺得你這樣很可愛啊。”任念南摸了摸她的腦袋,自然地轉身去擠牙膏了,“速度要快,趕不上飛機可就不好玩了。”

    崔小兔吐出滿嘴泡泡,又捧了冷水幫自己莫名其妙發燙的臉降溫。

    這是任叔叔第一次說她可愛耶,但這也很正常,她幹嘛這麼激動啊,冷靜冷靜!

    這個早晨兵荒馬亂,路上又遇上塞車,最後到了機場,任念南和崔小兔手拉手狂奔三公里,終於在時間內到登機門登機。

    這一天陽光燦爛,飛機突破厚厚的雲層,回歸了碧藍的懷抱。

    之前跑得太快,崔小兔這會還在微微喘氣,任念南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小兔,我們好像少拿了一些東西。”

    崔小兔一口下去,半杯水就不見了,“啊,少帶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裝衣服的行李箱放在車上了。”

    “喔。”因為任念南說得輕描淡寫,崔小兔一開始不在意,再三回味後才猛然反應過來,“任叔叔,你說什麼?”

    任念南朝她無辜地聳了聳肩。

    崔小兔瞬間摔進椅子裡,一整個晚上的準備工作完全報廢,沮喪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她還在試圖安慰他,“任叔叔,我們可以下了飛機後再去買衣服,只要把證件都帶全了就沒事,你是出國散心的,千萬別因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破壞自己的心情。”

    任念南出其不意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知道,現在你什麼都別擔心,好好睡覺吧。”

    “喔。”崔小兔微微紅著臉閉上眼,過了一會又忍不住睜開,任念南竟然還在溫柔地凝視她,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任叔叔,你最近變得好喜歡親人。”

    “是嗎?”任念南狀似認真地思考,“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吧,親親抱抱的,總容易讓人感覺到溫暖,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會盡力避免。”

    “沒關係、沒關係。”她陪他出門的目的就是讓他開心,難得現在派上用場,雖然被親的時候有點奇怪,可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謝你。”任念南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也有點困了,想補個眠,好心的小兔子,能不能給我一個安眠吻?讓我能夠作個好夢。”

    “沒問題。”

    任念南閉上了眼睛,那表情安靜得如同等待被公主吻醒的王子。

    也不是沒有親過,他卻是第一次鄭重其事地閉上了眼睛,感覺連氣氛都有點不對了,崔小兔的臉微微燒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也閉上了眼睛,用力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後,等不及看他的反應,先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任念南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某只小兔子顫抖著睫毛的可愛模樣,他低聲笑了笑,閉上眼睛,相信自己會睡得很好。

    敦煌遠離海洋,這個被沙漠大面積覆蓋的城市,空氣乾燥而冷冽,與潮濕和炎熱的臺北完全不同,走出機場,任念南讓崔小兔一起做深呼吸,“現在有沒有覺得很慶倖?”

    “嗯?”

    “那些衣服帶了也是累贅,這邊的溫度至少比我們那邊低十度。”

    “是啊,都只帶了短袖。”崔小兔打了個寒噤,“我現在就滿冷的。”

    任念南將她攬到懷裡,“走,我們去置辦行頭。”

    人生地不熟,他們坐計程車到最近的購物中心。

    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崔小兔感覺自己真像一隻逃出了籠子的小兔子,心裡沒有任何束縛,望著這廣闊的天和地,心情非常自由。

    “任叔叔,我們先說好。”在進購物中心之前,崔小兔對任念南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任念南摸摸她的腦袋,“說好什麼?”

    崔小兔笑得更甜了,“我接下來要穿的衣服由任叔叔挑選,任叔叔的衣服就交給我來搭配,可以嗎?”

    任念南看著她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隱約感覺她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只是他捨不得拒絕她,也想看看她能耍什麼花招,“成交。”

    任念南和崔小兔先去了女裝部。

    任念南的審美觀一直很好,何況他也不是第一次買衣服給崔小兔,算是駕輕就熟了,進門就選了好幾個款式,請專櫃小姐找了適合的尺寸,就趕崔小兔進去試衣服了。

    還別說,他的眼光果然十分犀利,挑的每一件都像是為崔小兔量身訂做的,不同的款式、不同的風格,卻都不約而同地展現了崔小兔的迷人風姿。

    崔小兔很喜歡,拎著大包小包,拉著任念南去了男裝部。

    她純心搞怪,專挑那些顏色鮮豔或款式新潮的衣服給任念南。

    任念南微微皺了皺眉,看她眼巴巴地瞅著他,邇是乖乖地走進了試衣間。

    任念南長了一張冷淡的臉,又愛穿那些深沉的顏色,不僅顯得他更加冷漠,透出生人勿進的氣息,而且看起來就像是出社會多年的老人。

    然而換上崔小兔挑選的衣服後,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臉還是那張臉,但被鮮亮的顏色一襯,顯得氣色非常好,漆黑的眼睛亮亮的、鼻子挺挺的、嘴唇紅紅的,皮膚光滑得找不到毛孔。

    專櫃小姐看得眼都直了,“帥哥,你今年剛畢業吧?”

    崔小兔在一旁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咪。

    任念南走過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轉頭卻說:“把我剛換下的衣服和這些都包起來。”

    走進購物中心的時候,一個成熟穩重、一個青春活力,根本就是兩個世代的人。

    走出購物中心的時候,一個俊秀英挺、一個嬌俏動人,倒是一對璧人。

    瘋狂採購後,任念南和崔小兔找了一家飯店休息,要了一間雙人房。

    前幾天剛發生了那樣的烏龍事件,崔小兔隱隱還是有點排斥住在一起,要是一不小心她又爬錯了床,他又恰好作了某種帶顏色的夢,然後然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9:43

第十六章

    可是任念南給出的理由非常充分,“現在賺錢不容易,這樣比較省,而且我們兩個人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應,你一個女孩子住一間,我怎麼能放心呢?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爸交代?”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崔小兔無法拒絕。

    兩人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下午六點了,但天還很亮,那一枚紅蛋黃固執地掛在頭頂,不願意落下,不過陽光已經沒有他們剛下飛機時那麼刺眼了。

    他們決定出去走走,敦煌是個小小的城鎮,街區也是四四方方的,不容易走丟,但任念南卻像怕會弄丟崔小兔一樣,一定要拉著她的手,崔小兔出門的時候已經跟自己發誓,什麼都要依著他,像這樣的小事就隨他了,可能真的因為傷心,所以會變得比較黏人?

    話說以前他們兩個出門,如果崔小兔不主動抱住任念南的手臂,他一定會快她一步走在她的左前方,根本不會想要牽她的手,這樣想想,他偶爾傷心一下倒也十分可愛。

    崔小兔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她有這樣的想法,好像有點小惡劣。

    任念南的手很熱,比起其它男生來說略顯秀氣,十指修長,像是鋼琴師的手,崔小兔以前就常說他的手不去彈鋼琴太浪費了,而現在這只手卻與她十指交纏,又把她的手完全比下去了。

    崔小兔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任念南突然開口,“小兔,好像有很多人在看我們。”

    “是嗎?”崔小兔終於把注意力從交纏的雙手上移開,抬起頭來,正如他所說,路過的人總會忍不住多看他們兩個幾眼。

    崔小兔嘟起嘴,“我們看起來很奇怪嗎?”

    任念南伸手捏了捏她的嘴,然後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一個白眼。

    “應該是覺得我們好看吧,然後心裡默默地羡慕,這一對真養眼,能走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之類的吧?”

    “哪有,你明明比我老那麼多。”崔小兔看不慣任念南得意的樣子,下意識反駁道。

    “是啊,不過也虧你幫我挑了這一身,讓我年輕了十歲,謝謝喔。”任念南突然彎下腰親了親她的額頭。

    崔小兔反射性地閉上眼睛,逗得任念南低笑出聲,崔小兔臉上慢慢浮現一層粉色的紅暈,十分漂亮。

    敦煌的小吃很多,任念南和崔小兔恰好是兩隻吃貨,走進沙洲夜市的時候,就跟老鼠掉進了米缸一樣,交換了彼此的目光之後,迅速地開始了美食之旅。

    為了能夠空出肚子享用更多美食,他們通常只點一份食物,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在陌生的街頭秀恩愛,即便如此,一條街走下來,崔小兔的肚子還是被撐得圓鼓鼓的,任念南故意摸她的肚子,“你說,這個大小像是有幾個月了?”

    崔小兔瞪了他一眼,也不反駁,只是巴巴地望著街口的酸梅湯,“任叔叔,我想喝這個。”

    任念南挑眉,“你這個喝下去真要臨盆了。”

    崔小兔伸出大姆指和食指比了個手勢,“我就喝一點點。”

    “那剩下的呢?”

    崔小兔笑得十分諂媚,那笑容大得臉部肌肉都要抽筋了。

    任念南笑了,“好啦,依你,你喝一點點,剩下的我喝,呼,希望今天別拉肚子,明天可以有精力出去玩。”

    在陌生的城市認識的唯有這一個人,可以依靠的也唯有這一個人。

    兩人在臺北時關係已經近到不能再近,但還是有各自忙碌的時候,而在這裡,兩人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連夢裡夢到的都變成了對方,二十四小時無死角地滲透,這就是任念南採取的追求手段。

    這樣的手段很容易引人反感,不過物件是崔小兔,倒是十分受用,她最喜歡的人就是任叔叔,光是看著他的俊臉研究他的表情,她都能打發一天的時間,現在好不容易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真是最好不過。

    他們兩人租了一輛車,這樣可以更自由地安排行程。

    崔小兔三年前就糊裡糊塗地考到了駕照,但她在這方面特別膽小又容易緊張,除非任念南把車開到鄉下,找一條車流量稀少的路給她開,她才練一練車,平時卻從來不肯坐駕駛座。

    然而敦煌絕對是馬路殺手的最佳訓練場,一望無際的戈壁,中間一條細長的公路筆直地隱沒於地平線,視野所及沒有車輛、沒有人,空曠得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

    一開始任念南認命地當著專屬司機,但崔小兔望著這荒蕪的景色,瞬間就心癢難耐,逼他停車交出駕駛權。

    任念南倒也一點都不擔心安全問題,這裡就只有一條馬路,人跡罕至,甚至打了個瞌睡,只要手別亂動方向盤就沒辦法出事。

    崔小兔得寸進尺,以前從來不敢開到時速六十公里,一下子飆到了上百公里,租來的車子性能不好,輕飄飄的,幾乎要飛起來了,又把她嚇得半死,慌張地松了油門。

    任念南笑咪咪地望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掏出單眼迅速地捕捉這樣可愛無比的畫面。

    “別拍我,等我擺好姿勢。”崔小兔大聲抗議著,但任念南的快門按得更起勁了。

    崔小兔嘟起嘴巴,索性把車子停在路邊,也拿出手機對著任念南狂拍,但他就是上鏡頭,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怎麼拍都好看到無以復加。

    崔小兔不甘心,撲過去搔他癢,他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打開車門就跳了下去,跳進了那一片廣闊的天與地裡,沒有任何遮蔽物,這裡的風特別大,呼嘯著把衣服吹成了氣球,簡直要把人吹得飛起來。

    崔小兔哈哈大笑,也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可一下車她就發現不對勁了,人家任念南是短髮,風大也不會怎樣,可她一站在風中,立刻就成了群魔亂舞的造型,任念南拍得更起勁了。

    崔小兔已經沒心情跟他計較了,在車裡隔著玻璃窗和親眼目睹這樣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她微微眯起眼,用手擋住那囂張兇狠的風,近乎癡迷地望著寸草不生的戈壁,血液似乎都因為這樣壯麗的景色而沸騰起來。

    任念南斂起玩笑的表情,舉起單眼,透過鏡頭看到他的小兔子不自覺地張開雙臂,任由那兇狠的風將自己席捲,這是屬於荒漠的洗禮。

    卡嚓,只一下,用他的心來拍攝,然後深深銘記。


    敦煌的景色美則美矣,但夾著細砂的風確實太嚇人。

    在外面瘋了一天,崔小兔回到飯店之後,怎麼也洗不順那一頭被風吹到打死結的發,反而因為太用力揪下了不少頭髮,讓她痛得兩眼淚汪汪。

    任念南見她遲遲不出浴室,擔心地敲響了門,“小兔,怎麼了?”

    “我頭髮打結,弄不好啦。”長時間奮戰無果,讓崔小兔的語氣聽起來喪氣又煩躁。

    任念南眼裡閃過一道光,“要不然我進去幫你?”

    “這樣也好啦。”

    崔小兔對任念南真的沒什麼防備,洗完澡裹上浴袍後就幫他開了門,只是看到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羞澀。

    任念南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欲望,他的眼睛黑到發亮,充滿佔有欲地望著眼前這個散發著熱氣和香氣的美麗身體,“小兔子,你真的長大了,這對男人來說真是致命的誘惑。”

    “啊?任叔叔,你別亂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蒸的,崔小兔一張雪白的臉蛋和露在外面的肌膚,漸漸地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

    “害羞了?”任念南笑著走近她身旁,一手撩起那濕漉漉的黑髮,一手輕輕穿梭其中,慢慢梳理糾纏在一處的髮絲,“沒人和你說過嗎?這是男人對女人最高的讚美,很正常的。”

    “才不正常,這很奇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39:56

第十七章

    任念南突然低下頭湊近她的耳朵,熱燙的呼吸直接撲在她敏感的耳窩處,嚇得她瞬間忘了要說什麼,那低沉、無比性感的聲音如同大提琴奏出的音符一般,一個又一個飄進她的耳朵。

    “哪裡奇怪了,小兔子,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你對我來說就是致命的誘惑,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嗎?我的心跳很快。”

    這是告白嗎?任叔叔在跟她告白?這不會是在作夢吧,太奇怪了。

    崔小兔不清楚自己在緊張什麼,渾身緊繃,一顆心跳得跟擂鼓一樣,撲通撲通撲通……

    她甚至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

    任念南對崔小兔的反應很滿意,輕輕地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故意又補上一句,“如果我找女朋友,一定要找你這樣的。”

    “啊?”崔小兔驚訝地發現自己會錯意了,任叔叔根本沒有在表白,全是她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在想入非非。

    對啊,任叔叔怎麼會向她表白呢?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幾天前在床上對她這樣那樣的時候就可以說了,何必拖到現在,可是為什麼她覺得有點失落呢?心情忽然變得不好了。

    “任叔叔,還是我自己來梳理頭髮吧,我是來陪你散心的,怎麼能一直給你添麻煩,我……”她抬起那雙被水氣浸潤的星眸,卻又不敢看他,聲音越說越輕,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沒事,我一個人閑著也是無聊,和你聊天讓我心情好了很多。”

    任念南的聲音平穩而不容拒絕,崔小兔立刻沒了反駁的心思,乖乖地躲在他堅實的懷裡,任由他仿佛帶著魔力的手指在自己發間穿梭,只是一顆心始終沒辦法平靜下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崔小兔摸著仿佛還在微微發麻的耳朵,輾轉反側。

    她側過身恰好可以看見任念南安靜的睡顏,銀灰色的月光為他的臉鍍了一層聖潔的光,長長的睫毛在月色中像極了兩隻棲息的蝶。

    任叔叔說要找她這樣的女朋友,他有這樣的心思應該很正常吧?兩人相安無事地相處了這麼多年,至少可以證明像她這種個性的女生和他很搭,更何況她又聽話、又會做飯、又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長得還算好看,身材也不算差。

    可是他之前為什麼要說得那麼曖昧?讓她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在告白,然後她就像一個病人,言語混亂、頭腦發熱、四肢麻痹。

    這些症狀在陸之揚向她表白時都不曾出現過,她只是很淡定、很理智、很認真地低頭思索了一會,覺得陸之揚是自己理想中的男友,於是便答應了,從頭到尾心臟跳動的頻率都四平八穩,沒有任何起伏。

    崔小兔願意面對自己的感情,即使跟陸之揚交往,也知道自己對他只有一般的好感,並沒有更多的喜歡,可是任叔叔呢?

    她從來沒有思考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她的心底,他就是長輩、就是朋友,是一個她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人,但真的只是這樣嗎?即使將那些話誤會為他的告白,但她這樣激烈的反應是正常的嗎?

    崔小兔不想再看那張睡得無比香甜的俊臉,撈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都是任叔叔不好啦,仗著自己心情不好,總是對她動手動腳又亂說話,搞得她突然也變得不正常了,大半夜還在煩惱這些東西,好討厭。

    懷抱著異常複雜又敏感的少女心,崔小兔跟著任念南從敦煌跑到嘉峪關,又從嘉峪關沿著河西走廊進入張掖,一路往東。

    天下第一關、七一冰川、臨澤丹霞、馬蹄寺……每一處的景色都讓人歎為觀止,在大自然令人屏息的美景前,崔小兔總是會把所有雜七雜八的思緒都清空,任由自己徜徉在美好的自然風情裡。

    任念南當然不可能允許小兔子把自己也忘了,像個調皮的小孩一樣,時不時總要招惹她一下,讓她十分鬱悶,想也想不通、忘又不能忘,到底要怎麼辦呀!

    崔小兔生氣了,她生氣的後果很嚴重,從馬蹄寺回來後,她就一直不肯搭理任念南,簡直把他當成了空氣。

    任念南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耍小脾氣,不以為意,故意說笑話逗她,沒反應;想要摸摸她的頭,卻被用力打掉了;抓住機會往臉上親了一口,她摸出面紙開始擦臉,眼神筆直地看向前方。

    “小兔、小兔、小兔……”

    崔小兔完全無視那只在眼前揮舞的手,默默地轉身,找地方解決晚餐去了。

    任念南當然不會讓她把自己甩掉,巴巴地追了上去,但在她眼裡,向來被鄭重對待的自己忽然間什麼都不是了,人家連一個眼神都懶得賞給他。

    相對無言地吃完晚飯,兩人叫了計程車去濕地公園,風很大,把成片的蘆葦吹得此起彼伏,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風聲呼呼,仿佛也成了大海的歌唱,悠遠綿長。

    崔小兔倒也不刻意避開任念南,和他一起沿著“海”邊散步,只是不搭理他,表現出的就是一副“老娘眼裡看不到你”的樣子。

    任念南心裡鬱悶,卻覺得自己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不能跟小兔子一般計較,便忍了下來,打算給她更多的空間。

    晚上八點半,那顆小火球徹底隱沒於地平線,一旦沒了陽光,白日裡累積的餘熱就迅速地消散,夜風也更加肆無忌憚,把人吹了個透心涼。

    “哈嚏!”崔小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任念南十分擔心,脫下自己的外套要給她披上,然而崔小兔卻加快了腳步,硬是不肯穿他的外套,只是雙手抱胸、縮著脖子,一副明顯被凍到受不了的樣子。

    “你別鬧了,快把衣服穿上,跟我回去。”

    崔小兔完全跟他唱反調,反而越走越快,任念南也生氣了,他仗著自己腿長,迅速追上了她,一手扣住了她的雙手,在她身上披上自己的外套。

    崔小兔垂著頭劇烈掙扎,任念南害怕弄痛她而不敢用力,一時間竟然箝制不住她,不停地扭動之下,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掉了下去,又被風一吹,掉進一旁黑暗的濕地裡,眼看是撿不回來了。

    崔小兔也吃了一驚,卻不敢表現出來,趁著任念南發愣的時候脫離了他的掌控,不管不顧地往前跑,任念南黑眸裡閃過一絲戾色,也不多話,邁開長腿,很快就跑到崔小兔面前,張開手臂擋住她的去路。

    崔小兔真像一隻小兔子,咬了咬牙,試圖要從他的胳肢窩下鑽過去,卻被一把攬住了腰,然後一陣天旋地轉,等視野不再晃動,她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像個麻袋一樣,被他扛在肩上。

    崔小兔終於不能再對他視若無睹,趴在他的肩上揮舞著四肢,大聲嚷嚷道:“任念南,你快點放我下來,小心我踹你!”

    但這真的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她忙了半天,肚子剛好頂住他的肩胛骨,十分不舒服,四肢又不夠柔軟,只能在空中亂揮,偶爾讓她揮到他的身體,也跟棉花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

    明白威脅這一套行不通後,識時務為俊傑的崔小兔立刻改變了作戰策略,用起了苦肉計,“任叔叔,我錯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你這樣扛著我真的不舒服,能不能放我下來,我以後不敢不理你了。”

    然而這次輪到她被當成空氣了,她軟硬兼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任念南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輕鬆無比地扛著她,大步往前走。

    走出濕地公園,一輛計程車正好開了過來,司機降下車窗看見他們兩個的姿勢時,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掉出來。

    崔小兔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任念南卻自然地放下她,讓她先進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0:09

第十八章

    迫于威勢,崔小兔不能不從,乖乖地進了車門,她覺得手很癢,很想甩上車門把他關在車外,讓他吃一肚子的汽車廢氣,但她又有點猶豫,要是司機不肯立即開車,她不能逃得無影無蹤,最後被他逮住,一定會被欺負得更慘。 這麼一糾結一猶豫,任念南已經上了車,“司機,我們去酒吧一條街。”

    崔小兔驚訝地抬起了頭,任念南竟然理她了,也沒給她臭臉看,而是露出迷人的微笑,“每個地方的酒吧都有它的特色,不去看看太可惜了,今晚你又吹了風、受了涼,去酒吧多喝幾杯酒祛祛寒,不然會感冒的。”

    “我不……”崔小兔習慣性地要跟他唱反調,但一對上他那張笑咪咪卻帶著無形魄力的臉時,她默默地把最後一個字給吞了回去。

    “乖。”任念南高興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吃了虧的崔小兔這次不敢再躲,乖乖地低著頭任由他把自己的頭髮弄得跟鳥窩一樣。

    越來越討厭了,想也想不通、忘也忘不掉,現在連躲也躲不開,到底想要她怎樣,要她活活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情給煩死嗎?

    從一個酒吧真的可以看出一個地區的文化嗎?除了站在臺上的歌手唱得不怎麼好聽之外,崔小兔可找不出一點可以和這裡的景色媲美的特色,不過她心事重重,一肚子悶火又屈服於惡勢力而無從發洩,正需要用酒精來麻醉自己,懶得計較環境好壞。

    崔小兔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乖乖巧巧的小美女,酒量倒是天生不錯,酒吧那些色彩鮮豔的雞尾酒入口香甜,然而後勁十足,連任念南也不敢多喝,她卻瞬間幹掉了三杯,一雙眼睛亮到發光,“再給我一杯。”

    她有了幾分醉意,天真純淨的面容被酒意醺出幾分魅惑,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如同天使的翅膀,在不少男人心裡搔起了癢,一些人虎視眈眈,蠢蠢欲動地端了酒杯想要過來搭訕,卻被任念南冷眼一掃,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守己。

    崔小兔已經喝得有點茫了,藉著殘存的理智,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要往外走,“任叔叔,我們回去吧,我……我好像有點喝多了。”

    “好啊,可是我還沒喝盡興,你再陪我幹一杯,我們就回去,怎麼樣?”

    任念南看出崔小兔已是強弩之末,只要這杯下去,這小傢伙非倒不可。

    崔小兔迷濛的目光茫然地落在任念南臉上,“最後一杯?”

    “對。”任念南慇勤地把色彩絢麗的酒杯遞到她手上。

    “好,最後一杯。”崔小兔咯咯笑著,乾脆一飲而盡,拉起任念南的手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口中還唱起了兩隻老虎。

    任念南任她胡鬧,出了酒吧後,叫了計程車趕回飯店。

    崔小兔在計程車上十分活躍,一路上都是她的笑聲,還纏著任念南要講笑話給他聽,笑話剛開個頭,她就被自己逗樂了,又咯咯地笑個不停。

    司機大叔十分無言地望著照後鏡,默默地用力踩下油門。

    崔小兔下了計程車後酒意上湧,身體軟得像一灘春水,任念南用公主抱的方式一路將她抱到房間,她倒很主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一直往他脖子、下巴上親,“任叔叔,終於輪到我親你了,哈哈哈!”

    是可忍孰不可忍,任念南用腳踢上門後不再克制,薄唇欺上那一片柔軟的嫣紅,靈活的舌尖撬開細白的牙齒,追尋著漫著酒氣的丁香小舌,擁抱著這個無比適合他懷抱的身子,親吻著如同玫瑰般柔軟芳香的唇瓣,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懷念那天早上的衝動。

    即使已經醉得神智不清,崔小兔本能地感覺到他侵略的意圖,小舌害羞地後退,任念南也不急著攻城掠地,舌頭先是細細地舔過柔軟口腔內的每一處,再貪婪地吸吮混合著酒味的瓊漿玉露。

    待稍解了喉嚨突來的乾渴,任念南趁小舌一時不備,與之交纏。

    “嗚……”視線旋轉,在不知不覺間靠近床邊的崔小兔被他強勢地壓上了床。

    崔小兔不安地揮舞著雙手,卻被任念南用一隻手輕而易舉地反制於身後,他的另一隻手也沒閑著,迅速地為自己爭取福利,三兩下卸下了她的武裝,覆上如同嬰兒般不著寸縷的身軀,大掌在光滑的後背遊移,製造一波波的快感。

    崔小兔的小舌被攪得一團亂,不知不覺間已青澀地迎向他的進攻,雙管齊下,本來就紅彤彤的臉早已紅雲密佈,然而她隱約覺得這樣不對,堅持著最後一分理智,用酥軟的小手推著任念南與她截然不同、堅硬如石的身體。

    任念南直接忽略了她的小動作,更加有技巧地吮吻她的紅唇,打定主意要把她的理智全都吻光光,讓她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然而崔小兔力氣雖小,但意志可嘉,鍥而不捨地拍打他的胸口。

    “怎麼了?”任念南只好微微離開,額頭抵著她的,“能不能明天再說?”

    崔小兔堅決地搖頭,任念南發出挫敗的呻吟,難道她的酒量超乎他的估計,這麼一會酒已經醒了?那他打好的如意算盤不就要付諸東流了?天啊!

    崔小兔巴巴地看著他,似乎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臉,在任念南等得都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才幽幽開口,“任叔叔,我喜歡你。”

    “然後呢?”因為我喜歡你,把你當成最信任、最敬重的長輩,所以你不能辜負我的信任,對我這樣那樣,她不會是想這麼說吧?這個小丫頭該不會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喚醒他的道德和良知吧?任念南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疼。

    崔小兔又沉默了好久才說:“原來你知道啊,我好笨喔,最近才發現,我以為我只把你當成叔叔,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可是最近……都是你不好啦,沒事總愛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又對我又親又抱的……”

    任念南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在兩人的關係裡,他一直是個主導者,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無人能比,也就是仗著這個,他決定灌醉小兔子,把生米煮成熟飯,如果第二天小兔子反應劇烈,就一口咬定兩人是酒後亂性,不過他是一個負責任的人,發生這樣的事情很難過,一定會對她負責,這個想法怎麼想怎麼棒。

    然而一直身為主導者,整天都在算計如何虜獲小兔子芳心的他,卻從來不敢奢望、不敢妄想,這只小兔子竟會自投羅網。

    “任叔叔,你幹嘛不理我,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也不是故意喜歡你的,我一直叫自己不要喜歡你,但你又時時刻刻黏著我,我……”崔小兔越說越委屈,一雙眼睛裡泛起了一大片水氣。

    任念南一顆心都抽緊了,他低頭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紅唇,用行動代表自己的回答。

    崔小兔卻仍不滿意,被他壓在身下的身軀微微不安地扭動著。

    任念南黑眸裡閃過一絲憐惜,在吻與吻的空檔,他宣告了自己的心意,“小兔子,你給我聽好,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我愛你。”

    這句話有著天生的魔力,崔小兔瞬間就安靜了,雖然因為緊張而渾身緊繃,但她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身上這個男人為所欲為。

    任念南也沒跟她客氣,故意咬上她頸上的動脈,濕潤的吻沿著線條優美的脖子一點點向下,一直落到她美麗的鎖骨上,“會痛嗎?”

    崔小兔坦誠地說出最真實的感受,“唔,有一點舒服……”

    “只有一點點舒服?”任念南加重牙齒噬咬的力度,成功逼出她的呻吟,“放羊的小孩。”

    “是很多啦,很舒服、很舒服……”崔小兔無力地回應,紅唇只能吐出讓他滿意的話。

    “這才是乖孩子。”任念南輕笑著,薄唇繼續往下,摘取了雪峰上傲然挺立的紅梅,以舌尖溫柔地挑弄,一隻大掌代替舌尖,用粗糙的指腹細細地愛撫著另一朵美麗的花兒。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0:19

第十九章

    “啊……”崔小兔輕呼出聲,他怎麼可以如此親昵地玩弄她這個部位,天啊,她就算洗澡也不敢這樣碰觸自己的身體。

    任念南另一隻大掌沿著優美的曲線緩緩下滑,一路放肆地製造酥麻。

    “不要再往下了,不要……”再下去就是她的那個地方了。

    “為什麼?”任念南的大掌依然我行我素,突然整只手覆上柔軟的草地,而崔小兔因為太過羞恥而失去了聲音,“這才乖,不要亂吵,好好享受我帶給你的感官盛宴。”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撫弄著那處柔滑捲曲的毛髮,其它四指則細細地滑過敏感的大腿內側,放在她胸部上的大掌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努力地讓花開得更加妖豔美麗,調皮的舌尖繞著綻放的花兒打著圈,玩得不亦樂乎。

    多重的刺激加上酒意,讓崔小兔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無力地發出嬌吟聲。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她的小臉粉嫩嫩的,如兩片淡紅色的花瓣,甚至泛著淺淺的香氣。

    兩排又長又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雙翅,靜靜地棲在緊閉的雙眼上,投下兩扇小小的薄影,她的睡顏天真無邪,宛若天使,軟嫩的紅唇似乎微微翹著,顯得幸福又安穩。

    她是安穩了,卻留下他一個人欲求不滿。

    柔軟的豐盈緊緊貼著堅硬如石的胸膛,隨著兩人的呼吸,他的胸膛不停起伏,如同有一下沒一下的愛撫,她修長的玉腿斜斜橫跨過他,差一點就會碰到他的重點部位。

    任念南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崔小兔擱在他身上的手和腿轉移陣地,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卻在他松了一口氣時,睡著的小人兒仿佛有自主意識地又靠了過來。

    她的小腦袋在火熱的胸口蹭了蹭,像一隻吃飽饜足的小貓,可愛得不可思議,然而任念南顧不得欣賞,因為這次她沒有上次那麼客氣,而是直接把腿擠進他的兩條長腿裡,抵上了他的欲望之源。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她又是他心愛的女人,於是他升旗了,還是那種高揚的旗幟,

    崔小兔卻不肯放過他,似乎覺得有東西抵著她很不舒服,她的腿兒移來移去,一遍遍撩撥著他幾近滅頂的自製力。

    這是你自找的,任念南低喃,企圖翻身再將她壓在身下,卻不經意瞥見了米白色床單上的一抹暗紅色,剛才破處時,她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浮現在腦海裡。

    可惡!任念南無聲地咒駡,再次小心翼翼地把崔小兔拉開,然後隔著一段距離幫她蓋上薄被,不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崔小兔剛開始有些不習慣,兩隻藕臂不停地在床上摸來摸去,任念南見狀忍著欲火,拿了一個靠枕塞進她懷裡,然後以光速沖進了浴室,冷水澡是他的最終歸宿。


    陽光透過鏤花的白紗窗簾柔和地灑了一地,為臥室添了一層淡金色的暖邊。

    飯店的床上,一個小小的身體懊惱地在天藍色薄被下鑽來鑽去,卻不能阻止耀眼的陽光趕走她的睡意,哎,崔小兔懶洋洋地從薄被下鑽出小腦袋,一睜開迷濛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冷靜淡然的俊臉。

    “早安。”

    “早安,任叔叔。”崔小兔反射性地接話,而一開口她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給嚇到了,“我感冒了嗎?我的喉嚨……”

    崔小兔十分訝異,任念南卻勾了唇角,低頭準確無誤地捕捉她的雙唇,給了她一個激烈又充滿佔有欲的親吻。

    “想起來了嗎?”任念南用手抬起崔小兔的下巴,漆黑的眸子洩露出絲絲笑意,溫柔到不可思議,“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抱著我跟我表白,說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剛好我現在處於空窗期,本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則,我就勉為其難地同意和你交往,你一開心表演了脫衣舞,我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面對一個一心誘惑我的漂亮女人,怎麼可能做柳下惠,所以昨晚我們……”

    任念南故意不說下去,只是笑咪咪地凝視著崔小兔。

    崔小兔微微撩起被子,就著隱約透進去的光線,她看見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比剛生出來的嬰兒還要乾淨,脖子、胸口都有著可疑的紅印,而且最私密的地方傳來奇怪的酸痛感,這分明是被使用過了,所以、所以……昨天晚上,他們真的這樣那樣了?

    崔小兔努力回想,疼痛的大腦裡隱約閃過幾個殘缺不全的畫面,她委屈又執著的告白,任念南激烈又纏綿的親吻,還有陌生又滅頂的快樂……

    紅色慢慢沿著潔白的脖子一路向上爬升,最後崔小兔整張臉都淪陷了,太丟臉了,她喝醉酒居然會做出這種事,還主動誘惑勾引叔叔,天啊!

    任念南見崔小兔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胸口,只覺十分可愛,忍不住親了親她烏黑的發頂,“小兔,別不好意思了,喜歡就要爭取,很正常嘛,而且我也大發慈悲地打算給你這個機會,你應該開心才對。”

    崔小兔沒有抬頭,悶悶地問:“那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了,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現在還沒愛上你,可是假以時日,只要你認真地追我、對我好,我的心一定會被你打動。”

    任念南越說越是那麼一回事,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崔小兔猛地抬起頭,任念南驚訝地發現那一雙漂亮的星眸竟充滿了淚水,“任叔叔,你騙人,我記得你說過你愛我的,你說話不算話!”

    崔小兔越想越傷心,漂亮的眼睛下起了滂沱大雨。

    任念南十分後悔,連忙連人帶被抱在懷裡,“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當然愛你了,只是看到你不太記得,我就想享受一下被你追的滋味,別哭了,只要你不哭,隨便你打我,打到消了氣為止。”

    崔小兔哭得更大聲了,手卻沒閑著,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任念南身上揮去。

    只是她本來力氣就不大,現在又四肢酸軟,打得並不痛,但任念南的心卻很痛,望著這個被自己搞到崩潰的小兔子,心裡是滿滿的愧疚,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對不起,我愛你,別哭了。”任念南哄女人的招數實在乏善可陳,說來說去就這麼三句話。

    崔小兔哭得大腦缺氧,根本就聽不進去,只管自己哭泣,也許過了十分鐘,也許過了半小時,對任念南來說卻等同於一個世紀。

    終於等到崔小兔哭累了,雙手搭上他的腰,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任念南一顆心才終於落回原位,害怕吵醒她,他不敢動彈,整個人像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之前被淚水浸濕的衣服黏在胸口上,仿佛她還在默默流淚。

    任念南默默地又把自己從裡到外譴責了一遍,他在心底發誓,以後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再讓小兔子流一滴眼淚,因為她的淚仿佛滴在他的心裡,燙得他很疼很疼。

    崔小兔睡了個蒙頭大覺,醒來的時候心情已經好多了,“任叔叔,剛才我可聽得一清二楚,你可不能再耍賴了喔。”

    任念南苦笑,“這輩子我都不敢了。”

    他一動也不動地維持同一個姿勢那麼長時間,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稍稍一動就痛得眉毛都皺了起來,崔小兔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她睡得那麼香甜,全都是他的功勞。

    “謝謝你,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崔小兔低頭仔細地替他按摩僵硬的肌肉,“任叔叔,這個力道可以嗎?要不要重一點?”

    “很好、很舒服。”任念南望著她烏黑的發頂,心裡十分柔軟,“小兔,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愛你。”

    “我知道啊,你已經說很多遍了,耳朵都長繭了。”崔小兔嘴上雖這樣說,那聲音卻歡快得跟小鳥一樣飛了起來。

    任念南笑而不語。

    二十天的假期聽起來很長,但快樂的時光總是溜得飛快。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0:33

第二十章

    下了飛機,重新感受到臺灣的暖意,任念南深深呼了一口氣。

    甘肅是個很美的地方,但看慣了荒原寸草不生的景象,視線裡飄入一抹翠綠便十分激動,那些司空見慣的花草也變得可人起來,姹紫嫣紅的讓人移不開眼。

    崔小兔十分誇張,對著花圃不停拍照,還把單眼塞到任念南手中,“任叔……”

    崔小兔微紅著臉,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實質的變化,再叫任叔叔不太合適,但她叫習慣了,總是改不過來,“念南,你幫我照一張。”

    崔小兔邁開腳步跑到花圃前,背後是紅得耀眼的山茶花,溫暖的陽光溫柔地照了她一身,整個人仿佛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任念南看到入迷,竟忘了按下快門。

    崔小兔維持微笑的姿勢站了許久,見任念南在發呆,忍不住喊道:“念南,好了沒有啊?”

    “馬上。”任念南回過神,按下快門捕捉崔小兔美麗的身影。

    兩人在機場折騰了不少時間才驅車□家,坐民那麼久的飛機,他們都累壞了,在外面隨便吃了點,回家就開始埋頭大睡。

    最後叫醒他們兩個的是任念南的手機鈴聲,是葉鳴打來的,任念南示意睡眼惺忪的崔小兔繼續睡,自己走到外面去接電話。

    “念南,二十天的假放也放了,你這尊大神明天可以來上班了吧?”葉鳴的語氣非常沖,可見這段時間內心累積了多少不滿。

    “知道了,明天見。”任念南迅速地掛斷了電話,走回房間。

    崔小兔已經坐了起來,神色還有點愣怔,頭髮散亂地披著,又慵懶又天真,“誰打來的?”

    “我上司,要我明天去上班。”

    “天啊,太棒了!”這個消息立刻讓崔小兔徹底清醒過來,“出去走一走果然會有好運。”

    “是啊,多虧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度過這二十天。”任念南笑著坐在床邊,若無其事地問:“那你呢,明天準備回去工作了嗎?”

    “當然啊,請這麼多天假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難得之揚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當然要好好珍惜。”崔小兔回答得理所當然。

    任念南的笑容有點掛不住,“是嗎?你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去見他啊?”

    “當……”崔小兔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對啊,陸之揚是她的男朋友耶,她現在在任念南面前提陸之揚,怪不得任念南變得怪怪的。

    天啊,她一離開臺灣就把陸之揚拋到腦後,滿腦子都是任念南,後來又跟任念南把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情全做了,那她現在這樣子算不算腳踏兩條船?好像很惡劣喔。

    崔小兔心虛地垂下頭,完全不敢接話了。

    任念南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今天晚上我沒事,你把他約出來,我跟他說清楚。”

    “這樣不好吧,能不能讓我去說,這畢竟……”崔小兔餘光瞄到任念南越來越黑的臉,小心肝一顫,不敢再說下去了。

    任念南從她包包裡掏出手機,遞給她,“就這麼說定了,打電話吧。”

    崔小兔壓力山大,卻也乖乖地拿起了手機,反正這件事總要說清楚的,早死早超生,就讓陸之揚當她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壞女人吧,他這個人真的很好,只是她不懂珍惜,最後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好一會,電話才接通,“誰啊?”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請問陸之揚在嗎?”

    “你是誰?找梅花鹿有什麼事?”明明是稚嫩的嗓音,此刻卻故意裝出凶巴巴的樣子。

    崔小兔微微感到訝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她總不能說她是陸之揚的女朋友吧,都跟任念南這樣那樣了還這麼說,那也太恬不知恥了。

    正在她苦惱的時候,手機那邊傳來了陸之揚的聲音,“小丫頭,把手機給我。”

    “不要,我不准你隨便接其它女生的電話。”

    “別鬧了,我幫你燉的銀耳湯放在桌上了,你去吃吧。”

    耳邊傳來一陣雜音,接著就是熟悉、清雅而溫柔的嗓音,“小兔?”

    “是我。”崔小兔看了任念南一眼,“我今天剛回臺北,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我有事要告訴你。”

    陸之揚微微怔了怔,“好。”

    聽崔小兔支支吾吾、十分心虛的聲音,他直覺不會有好事,掛了電話後,他怔怔地發著呆,崔小兔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是值得他交往的對象,可是好像沒機會了,倒也沒有多傷心,只是隱隱感到失落。

    “梅花鹿,你幹嘛這副表情啊,失戀了啊?”鐘嘉寶看他接了一通電話就悶悶不樂的,十分不爽。

    陸之揚歎了一口氣,“還沒,不過應該快了。”

    鐘嘉寶阿莎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了,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陸之揚挑眉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他們約在晚上七點半,任念南和崔小兔七點鐘就到了說好的餐廳,他們才剛坐下,陸之揚就到了,看見他們兩個並排坐著,眼裡沒有絲毫訝異,自然地拉開椅子,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唇角甚至含著三分春日暖陽的笑。

    “之揚,我……”崔小兔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本來就臉皮薄,不擅長拒絕別人,何況這一次又是自己有錯在先,現在要扮演壞女人的角色,她一時間調適不過來。

    任念南看得十分不爽,冷不防伸出手攬住了崔小兔的肩膀。

    崔小兔被嚇到了,想要掙扎又掙扎不開,皺著眉頭低斥道:“念南,別鬧了。”

    任念南完全沒搭理她,微微笑著望向對面俊美的男人,“明白了嗎?”

    陸之揚卻依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明白了。”

    “之揚?”崔小兔不解地看著陸之揚。

    “你真明白了?”任念南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陸之揚波瀾不驚的反應讓崔小兔和任念南十分吃驚。

    陸之揚站起來朝崔小兔伸出手,“希望我們以後還是朋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感覺他在你心裡的地位不一樣,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何況我也沒資格批評你,會找你當女朋友,是因為你很像我心裡那個人,那個人和我在一起很久了,因為某些原因去了美國,那時候我十分傷心,迫不及待想找一個人取代她,說起來我好像更惡劣。”

    “沒有,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崔小兔握住陸之揚的手,感覺卸下了一個大包袱,渾身都輕鬆許多,“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我明天應該會去上班,請多多指教。”

    “這樣最好了。”陸之揚款款而笑,“真怕你會記恨,現在我終於放心了。”

    他們兩人這邊氣氛融洽,已經談到以後的相處模式和工作狀態了,任念南卻很不高興,盯著那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心裡默默地計時,一秒、兩秒、三秒……

    到第五十九秒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喂,她現在可是我的人,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還要握到什麼時候?”

    “念南……”崔小兔覺得很尷尬。

    陸之揚微微一怔,又恢復了笑容,“也對,是我疏忽了,小兔,明天我再跟你討論,接下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崔小兔跟他道別,“好,掰掰。”

    任念南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你快走吧、你快走吧”的嫌惡表情。

    陸之揚摸了摸鼻子,大步走出餐廳,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生俏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一臉感動地小跑著沖過來,跟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梅花鹿,原來你暗戀我這麼久了,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你不僅跟蹤我還偷聽?”陸之揚聽出了關鍵。

    鐘嘉寶理虧在先,乖乖地從他身上跳下去,眼神閃爍,不敢看他的臉,“誰說我跟蹤了,我就想來這家餐廳吃飯不行喔,只是順便聽到了隔壁桌的對話,誰教你們說得那麼大聲,不想讓人聽見就找個包廂嘛。”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0:38

第二十章

    下了飛機,重新感受到臺灣的暖意,任念南深深呼了一口氣。

    甘肅是個很美的地方,但看慣了荒原寸草不生的景象,視線裡飄入一抹翠綠便十分激動,那些司空見慣的花草也變得可人起來,姹紫嫣紅的讓人移不開眼。

    崔小兔十分誇張,對著花圃不停拍照,還把單眼塞到任念南手中,“任叔……”

    崔小兔微紅著臉,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實質的變化,再叫任叔叔不太合適,但她叫習慣了,總是改不過來,“念南,你幫我照一張。”

    崔小兔邁開腳步跑到花圃前,背後是紅得耀眼的山茶花,溫暖的陽光溫柔地照了她一身,整個人仿佛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任念南看到入迷,竟忘了按下快門。

    崔小兔維持微笑的姿勢站了許久,見任念南在發呆,忍不住喊道:“念南,好了沒有啊?”

    “馬上。”任念南回過神,按下快門捕捉崔小兔美麗的身影。

    兩人在機場折騰了不少時間才驅車□家,坐民那麼久的飛機,他們都累壞了,在外面隨便吃了點,回家就開始埋頭大睡。

    最後叫醒他們兩個的是任念南的手機鈴聲,是葉鳴打來的,任念南示意睡眼惺忪的崔小兔繼續睡,自己走到外面去接電話。

    “念南,二十天的假放也放了,你這尊大神明天可以來上班了吧?”葉鳴的語氣非常沖,可見這段時間內心累積了多少不滿。

    “知道了,明天見。”任念南迅速地掛斷了電話,走回房間。

    崔小兔已經坐了起來,神色還有點愣怔,頭髮散亂地披著,又慵懶又天真,“誰打來的?”

    “我上司,要我明天去上班。”

    “天啊,太棒了!”這個消息立刻讓崔小兔徹底清醒過來,“出去走一走果然會有好運。”

    “是啊,多虧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度過這二十天。”任念南笑著坐在床邊,若無其事地問:“那你呢,明天準備回去工作了嗎?”

    “當然啊,請這麼多天假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難得之揚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當然要好好珍惜。”崔小兔回答得理所當然。

    任念南的笑容有點掛不住,“是嗎?你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去見他啊?”

    “當……”崔小兔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對啊,陸之揚是她的男朋友耶,她現在在任念南面前提陸之揚,怪不得任念南變得怪怪的。

    天啊,她一離開臺灣就把陸之揚拋到腦後,滿腦子都是任念南,後來又跟任念南把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情全做了,那她現在這樣子算不算腳踏兩條船?好像很惡劣喔。

    崔小兔心虛地垂下頭,完全不敢接話了。

    任念南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今天晚上我沒事,你把他約出來,我跟他說清楚。”

    “這樣不好吧,能不能讓我去說,這畢竟……”崔小兔餘光瞄到任念南越來越黑的臉,小心肝一顫,不敢再說下去了。

    任念南從她包包裡掏出手機,遞給她,“就這麼說定了,打電話吧。”

    崔小兔壓力山大,卻也乖乖地拿起了手機,反正這件事總要說清楚的,早死早超生,就讓陸之揚當她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壞女人吧,他這個人真的很好,只是她不懂珍惜,最後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好一會,電話才接通,“誰啊?”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請問陸之揚在嗎?”

    “你是誰?找梅花鹿有什麼事?”明明是稚嫩的嗓音,此刻卻故意裝出凶巴巴的樣子。

    崔小兔微微感到訝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她總不能說她是陸之揚的女朋友吧,都跟任念南這樣那樣了還這麼說,那也太恬不知恥了。

    正在她苦惱的時候,手機那邊傳來了陸之揚的聲音,“小丫頭,把手機給我。”

    “不要,我不准你隨便接其它女生的電話。”

    “別鬧了,我幫你燉的銀耳湯放在桌上了,你去吃吧。”

    耳邊傳來一陣雜音,接著就是熟悉、清雅而溫柔的嗓音,“小兔?”

    “是我。”崔小兔看了任念南一眼,“我今天剛回臺北,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我有事要告訴你。”

    陸之揚微微怔了怔,“好。”

    聽崔小兔支支吾吾、十分心虛的聲音,他直覺不會有好事,掛了電話後,他怔怔地發著呆,崔小兔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是值得他交往的對象,可是好像沒機會了,倒也沒有多傷心,只是隱隱感到失落。

    “梅花鹿,你幹嘛這副表情啊,失戀了啊?”鐘嘉寶看他接了一通電話就悶悶不樂的,十分不爽。

    陸之揚歎了一口氣,“還沒,不過應該快了。”

    鐘嘉寶阿莎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了,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陸之揚挑眉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他們約在晚上七點半,任念南和崔小兔七點鐘就到了說好的餐廳,他們才剛坐下,陸之揚就到了,看見他們兩個並排坐著,眼裡沒有絲毫訝異,自然地拉開椅子,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唇角甚至含著三分春日暖陽的笑。

    “之揚,我……”崔小兔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本來就臉皮薄,不擅長拒絕別人,何況這一次又是自己有錯在先,現在要扮演壞女人的角色,她一時間調適不過來。

    任念南看得十分不爽,冷不防伸出手攬住了崔小兔的肩膀。

    崔小兔被嚇到了,想要掙扎又掙扎不開,皺著眉頭低斥道:“念南,別鬧了。”

    任念南完全沒搭理她,微微笑著望向對面俊美的男人,“明白了嗎?”

    陸之揚卻依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明白了。”

    “之揚?”崔小兔不解地看著陸之揚。

    “你真明白了?”任念南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陸之揚波瀾不驚的反應讓崔小兔和任念南十分吃驚。

    陸之揚站起來朝崔小兔伸出手,“希望我們以後還是朋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感覺他在你心裡的地位不一樣,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何況我也沒資格批評你,會找你當女朋友,是因為你很像我心裡那個人,那個人和我在一起很久了,因為某些原因去了美國,那時候我十分傷心,迫不及待想找一個人取代她,說起來我好像更惡劣。”

    “沒有,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崔小兔握住陸之揚的手,感覺卸下了一個大包袱,渾身都輕鬆許多,“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我明天應該會去上班,請多多指教。”

    “這樣最好了。”陸之揚款款而笑,“真怕你會記恨,現在我終於放心了。”

    他們兩人這邊氣氛融洽,已經談到以後的相處模式和工作狀態了,任念南卻很不高興,盯著那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心裡默默地計時,一秒、兩秒、三秒……

    到第五十九秒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喂,她現在可是我的人,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還要握到什麼時候?”

    “念南……”崔小兔覺得很尷尬。

    陸之揚微微一怔,又恢復了笑容,“也對,是我疏忽了,小兔,明天我再跟你討論,接下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崔小兔跟他道別,“好,掰掰。”

    任念南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你快走吧、你快走吧”的嫌惡表情。

    陸之揚摸了摸鼻子,大步走出餐廳,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生俏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一臉感動地小跑著沖過來,跟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梅花鹿,原來你暗戀我這麼久了,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你不僅跟蹤我還偷聽?”陸之揚聽出了關鍵。

    鐘嘉寶理虧在先,乖乖地從他身上跳下去,眼神閃爍,不敢看他的臉,“誰說我跟蹤了,我就想來這家餐廳吃飯不行喔,只是順便聽到了隔壁桌的對話,誰教你們說得那麼大聲,不想讓人聽見就找個包廂嘛。”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0:50

第二十一章

    “你還有理了。”

    陸之揚看見任念南和崔小兔準備出來,連忙閃進一家商店。

    鐘嘉寶跟了進去,在後面色厲內荏地大喊:“你說過你愛我的,我不准你反悔!”

    話音剛落,店員和顧客或好奇、或譴責的目光全落在陸之揚身上。

    陸之揚捂住額頭,覺得頭痛欲裂。

    崔小兔跟任念南在一起後,進入最想黏著彼此時時刻刻不放手的熱戀期,她不想再住公司宿舍,寧願每天早起晚歸,趕捷運、換公車。

    十幾天下來,崔小兔瘦了一圈,因為睡眠不足,眼底都出現了青黑的痕跡,即使強撐起精神,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兔,醒醒。”

    “啊,我一直醒著啊。”崔小兔撐開困得張不開的眼皮。

    任念南沉聲問:“那我剛才說了什麼?”

    “說什麼?”

    崔小兔努力回想,她今天剛進門,任念南就從書房裡出來了,拉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可他到底說了什麼呢?她頭痛地發現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你要我躺下來,幫我按摩?”

    任念南按摩的技術不錯,看到她早起晚歸,擠捷運公車那麼辛苦,他每天都會幫她揉捏四肢和酸痛的肩膀,而她總是會舒服得睡過去。

    任念南望著她憔悴的臉蛋,搖頭道:“按摩待會再做,我現在說的是正事。”

    “正事?”崔小兔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現在我保證認真聽,你說吧。”

    任念南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她,“我在你公司附近租了這間房子,我們可以先住進去,這樣你上下班就會方便許多,房子我也買了,但還要裝潢,我知道你一直嫌我這屋子冷冰冰的,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風格,等房子裝潢好了,我們就一起住進去,你覺得怎麼樣?”

    崔小兔很感動,但她不同意,“可是我方便了,你怎麼辦?”

    任念南朝她微笑,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會開車,我會啊,而且事務所比起現在你到公司的距離近多了,不會花太多時間,你放心好了。”

    “可是、可是……”

    任念南都把理由給說光了,崔小兔就是覺得不對,不能讓他犧牲這麼多,但她偏偏找不出一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沒有可是。”任念南溫柔地凝視著她,“難道你不想跟我有更多時間相處?你現在雖然每天都回家住,可一到家就倒頭大睡,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相處,也沒有做一些有益身體健康的運動。”

    任念南故意不挑明,說得意有所指,崔小兔臉皮薄,整張臉爆紅,“我、我還以為你不願意碰我,週末的時候你還是老樣子……”

    任念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小兔心心念念的是這個啊,我說的健康運動是一起出門逛街、一起做飯洗碗。”

    “我才沒有,你明明就是故意讓我誤會的。”崔小兔氣鼓鼓的,嘴巴嘟得可以吊豬肉了。

    任念南笑著捏捏崔小兔的臉蛋,“是啦,我是故意的,好了,別生氣了。”

    崔小兔傲嬌地扭過頭,不給他捏。

    任念南故意歎了一口氣,“好吧,我知道你生氣了,氣我沒有碰你對不對?但你每天工作那麼隹苦,周未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我怎麼忍心下手?要是知道小兔心裡這麼期待,我好歹也該滿足一下的,都是我的錯,不夠善解人意。”

    “什麼嘛,我才沒有期待。”崔小兔立刻中了他的套,紅著臉大聲反駿,說得太快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任念南那雙仿佛蘊含著星光的漂亮黑眸專注地凝視她,流露出點點失落,“真的?我好難過,我可是非常期待的,每天看到你睡在我身邊,卻必須強忍著擁抱你的渴望,真的非常痛苦。”

    崔小兔咬了咬嘴巴,整個人像是剛從紅色的染缸裡爬出來一樣,“好啦,我承認我也有一點點,就一點點喔。”

    “知道了,一點點就夠了。”任念南笑了,“來,你先去洗澡,待會我再幫你按摩,省得我抱你回去的時候吵醒你。”

    “喔。”崔小兔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以烏龜般的速度往浴室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小聲問:“所以今晚你也要忍著?”

    她明明羞澀到不行,卻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出來,怎麼這麼可愛!

    任念南走過去捧住她的臉,來了個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吻,在自製力徹底失控前放開了她。

    崔小兔已經被他親得神色迷茫、氣息不穩,“念南?”

    “這是利息,這個週末我們就搬家。”任念南的聲音低而啞,明顯是在壓抑體內那只名叫欲望的野獸。

    崔小兔眨著迷濛的眼,“這麼快?”

    任念南的黑眸突然牢牢鎖定她,如同叢林之王看中了自己的獵物一般虎視眈眈,“因為我等不及了。”

    崔小兔當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那火熱的眼神幾乎要把她拆吃入腹,但畢竟累壞了,她真的沒有精力陪他做大家愛做的事。

    “喔,那我先去洗澡了。”崔小兔在他理智決堤前迅速地逃離了現場。

    週末搬家的那一天,崔瀾寧也來了,他見到任念南和女兒,第一句話就是,“你們也就搬家的時候會想到我,第一次是我的寶貝女兒搬過來,現在連你都要搬走了,那這房子怎麼辦?”

    “我不打算賣,先租給別人。”

    “嗯,不錯,到底是學會計的,很有經濟頭腦,房子會增值,當然要投資,可是女人卻會眨值,讓你投資會不會太冒險?”

    “那你就錯了,有些女人是必需品,不投資就沒辦法生活。”

    “可是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一刻是必需品,下一刻卻可能只是礙眼的雜物。”

    “這確實有可能,但人和人之間是有感情、有默契的,不能單純地用變化論來看,而我確信我能透過自己的努力,加強這兩者之間的牽絆。”

    崔小兔見爸爸和任念南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冒了一身冷汗,她和任念南的事情,她回臺北之後就向爸爸坦誠了,當時他的反應很淡定,只是問她是否確定要和任念南交往,看到她點頭便送出了祝福。

    然而今天爸爸卻來勢洶洶,一副跟任念南杠上的樣子,不過看著這情勢,卻是任念南占上風,一次又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自己對他的重要性,她心裡就像打翻了蜜糖罐子一樣,十分甜蜜。

    最後崔瀾寧終於服輸,“我口渴了,你幫我倒杯水來。”

    崔瀾甯和任念南共事多年,當然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先前才會出於同情,輕而易舉地允許他追求自己的寶貝女兒,然而看著自家寶貝女兒真被追走了,還被他吃得死死的樣子,內心又十分不爽,偏偏還吵不過人家。

    任念南答應得十分爽快,“好,為岳父服務是我的榮幸。”

    崔瀾寧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任念南還真夠沒臉沒皮的,兩人只差了十歲,這聲岳父竟然也叫得出口,他敢叫,自己還不敢聽呢,“誰是你岳父,記住,你還在考察期。”

    “是嗎?”任念南望向崔小兔。

    崔小兔有老爸撐腰,腰杆子也挺了起來,“對,在考察期,如果你敢對我不好,我就要開除你。”

    崔瀾寧笑了,對著女兒豎起大拇指。

    任念南黑眸閃過一絲光芒,唇角掛了三分溫文儒雅的笑,走到崔小兔面前,靠得很近很近,鼻子幾乎要抵上她的鼻子,“開除我?小兔你捨得?”

    “喂,放開我女兒,你不是要去幫我倒水嗎,怎麼還在這裡廢話?快去。”看到兩人這麼親密,崔瀾寧心裡很不是滋味,生氣地嚷道。

    任念南沒有反駁,就勢低頭,蜻蜓點水一樣在崔小兔唇上偷了一個吻,然後就彎著唇放開她去倒水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5-29 00:41:01

第二十二章

    兩人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這次卻是當著爸爸的面,崔小兔的臉已經紅得媲美猴子屁股了,完全不敢看因為寶貝女兒被輕薄而暴跳如雷的爸爸。

    崔瀾甯和任念南抬杠半天,最後兩個男人吵到詞窮了,才很有默契地收手去搬行李。

    崔小兔向兩個汗水淋漓的男人遞上礦泉水,因為任念南站在她前面,所以她很自然地先給了他,可就為了這點小事,才偃旗息鼓沒多久的崔瀾寧又不爽了,於是又是一番唇槍舌戰,男人幼稚起來果然沒有天理。

    崔小兔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心裡卻萬分甜蜜,幾年前離家出走,她以為這輩子都要活在黑暗之中,沒有家人、沒有方向,甚至不知道該走向何方,是任念南這個冷冷的悶騷男,二話不說把她帶回家,在他的教導、陪伴和縱容下,她的人生終於走向了光明。

    現在她有很愛她的家人,有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人,這樣美好的畫面,那時候的自己一定作夢也想不到吧,她多麼幸運,在那個雨夜就那麼剛好地遇上了他。

    由於任念南和崔瀾寧兩人一直幼稚地爭吵,等他們搬完家已經是晚餐時間了,三人一起吃了晚餐,送走崔瀾甯後,任念南就拉著崔小兔要洗個鴛鴦浴。

    “呃,可是我們的行李還沒整理啊。”崔小兔臉皮發燙,她望著堆了一屋子的行李和包裹,為任念南這會竟然猴急地想做愛做的事情而感到不可思議。

    “但我忍不住了,你放心,這邊的床我已經整理好了,待會如果你洗完澡不想動,我可以抱你過去休息。”

    崔小兔有點潔癖,看客廳亂成這樣,實在控制不了自己打掃的欲望,“可是這裡真的很亂,我動作很快,你先等我……”

    “沒有可是。”任念南覺得自己可以忍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現在他無須再忍也不想再忍,更不想聽這只小兔子廢話,那張又甜又紅的小嘴更適合做其它事情。

    崔小兔視線一晃,錯愕地發現任念南竟然一把將自己橫抱起來,大步地走進浴室,她紅著臉試圖作垂死掙扎,“念南,十分鐘好不好,就十分鐘……”

    任念南把她放下來,在她以為事情有轉機而高興的時候,他狠狠地堵住這張聒噪的小嘴,讓她再也不能廢話,另一隻手抓起了蓮蓬頭,將開關打開。

    細密的水滴當頭落下,崔小兔感覺到涼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驚訝地睜開眼睛,看見任念南得意的笑容,“現在你必須要洗澡了吧。”

    崔小兔無言了,她低估了任念南無恥的程度,不過她現在頭髮和衣服都濕了,除了乖乖配合他之外,好像沒有第二個選擇,何況他確實忍得很辛苦,而她內心也隱隱期待著身心交融的親密。

    “知道了,你轉過身去,我脫衣服了。”崔小兔紅著臉小聲說。

    “幹嘛這麼麻煩,待會不也要裸裎相見,而且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了。”

    任念南嘴上抱怨,但知道她臉皮薄,還是乖乖地轉過身脫自己的衣服,他動作超快,半分鐘不到就把自己剝了個精光,“我好了,你好了沒?”

    “還沒,你不准轉頭。”崔小兔心裡十分緊張,手指顫抖得厲害,搞了半天才將身上那件短袖襯衫和內衣給搞定,下半身是一件長裙,脫起來倒是方便。

    “小兔,要不要我幫你啊?”

    明明知道內心渴望的人就在身後脫衣服,他甚至都能聽到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卻不能一探究竟,這種欲求不得的感覺更加刺激了他的渴望,腦海裡不覺勾勒出一幅她紅著臉羞澀地寬衣解帶的樣子。

    他還記得她曼妙雪白的身體,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卻絕不含糊,摸起來的手感就像觸碰帶有溫度的絲綢,讓人愛不釋手,恨不得用唇舌膜拜她每一寸肌膚。

    崔小兔已經脫下最後的衣物,“不行,你再等一等。”然後躡手躡腳地跑到洗手台那邊,從抽屜裡拿了一條大浴巾,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好了,你轉身吧。”

    任念南聽到這句話,像是聽到特赦令的犯人一樣,瞬間有了重見天日的興奮感,迫不及待地轉身,卻發現崔小兔裹著雪白浴巾,雙眼緊閉站在他面前。

    雪白的浴巾和她的膚色接近,纖細的雙臂抱著胸,一副深怕浴巾會拋棄她的樣子,大概是無意間瞄見了他光裸的背影,羞澀的她索性閉上眼睛,只是內心的緊張讓那一對卷翹的睫毛不停振動,十分可愛。

    任念南走過去將她攬入懷裡,故意靠近她的耳邊吹氣,“果然小兔子最知道我的心意了,我最愛這種拆禮物的感覺了。”

    崔小兔的肩膀瞬間麻了。

    任念南再次打開蓮蓬頭,在細密而溫暖的水幕中開始親吻她,

    這個吻像這場纏綿而溫柔的雨一樣,不疾不徐,溫柔深情得恰到好處,不急著攻城掠地,而是反覆描繪她的唇線、輕吮她的唇瓣,一點點地蠶食她的理智。

    這是一個漫長的吻,崔小兔覺得自己好像缺氧了,大腦裡一片空白,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只能感受到他那結實火燙的身軀和溫柔纏綿的親吻。

    任念南到底是什麼時候放過她的,崔小兔已經不知道了,反正一得到解放,她立刻就被周公召喚,陷入了香甜的黑暗裡。

    她開始作夢,夢見自己和任念南有了一個孩子,孩子又乖又聽話,只是等他上學後,卻總愛追問爸媽相識的過程,她不厭其煩地跟他講述她和任念南的過往。

    後來孩子又長大了點,不知道在外面看了什麼書,回來竟然問她,“媽咪,爹地是怎麼向你求婚的呀?”

    崔小兔當即紅了臉,一個字也回答不出來。

    任念南從身後擁住了她,笑著跟孩子解釋道:“這是個秘密,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

    孩子似懂非懂,但十分聽任念南的話,很快就被打發走了。

    接下來又是兩人世界,崔小兔生氣地拍打任念南的手臂,“你答應過我要保密的,以後他七老八十了也不能告訴他。”

    要是被孩子知道自己竟然是屈服於欲望才答應任念南的求婚,太丟臉了。

    任念南挑了挑眉,掰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對小孩子不能說謊話,失去信用的同時也會失去爸媽的權威。”

    崔小兔憤怒地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你對大人說謊也會失去信用。”

    任念南微微笑著,突然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小兔,如果你以後可以多抽點時間讓我……我就放棄我的權威好了,反正小孩最聽你的話。”

    “色鬼!”崔小兔又羞又氣,卻拿這個衣冠楚楚的無恥禽獸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拉著她回房間,然後獸性大發。

    這個夢太讓崔小兔震驚了,以至於她一覺醒來,不是先關心酸痛的身體,而是一臉深思地望著沉睡中的任念南,“不能再受制於人了,我一定要想個辦法。”

    她一定可以想出制住他的法子,為了以後的輕鬆日子,拼了!

    而沉睡中的任念南完全不知道枕邊人的雄心壯志,兀自睡得香甜。

    他也在作夢,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後,他和崔小兔都變成了齒搖發落的老頭子、老太婆,兩人卻依然恩愛如昔,喜歡一起散步,沿著公園慢慢走,不需要說話,一個眼神就能明白

    對方所思所想,但一顆心卻很安定、很幸福、很充實。

    這就是真正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因為有她的陪伴,他這一生才不虛此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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