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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鄭媛 -【賣身娘娘(貝勒格格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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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2:43
標題:
鄭媛 -【賣身娘娘(貝勒格格系列)】《全文完》
鄭媛 -
賣身娘娘
(貝勒格格系列)
賣身娘娘(上)–鄭媛
他是皇帝,是天生註定要教女人心碎的男人。對他而言,他只在乎狩獵的過程。因為一幅不經意得到的美人圖,竟讓他為了畫中人迷亂,不擇手段要得到畫中天人…… 為了父親的安危,她聽從平西王之言,以自己的身體進貢旗人皇帝,她以妖媚侍主、惑亂後宮,企圖迷惑當今人人稱聖的年輕皇帝……只是,在這一場情挑愛慾中她要如何不捲入漩渦、不被他瘋狂的情慾迷亂?她只知道,身體已經是他的,心,她一定要自己做主。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見到她的畫像那一刻他已立下賭咒,今生,無論用權弄勢,他發誓要得到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3:05
楔子
江南「恭喜恭喜,恭喜王老爺、王夫人,得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千金,端雅秀麗,一生富貴!」
「謝謝、謝謝。王福」
「領劉老爺上座!」
江南富家王震的夫人徐明月,在一個月前產下一名女娃兒,這日王家正宴請賓客友朋,齊來宴飲孩子的滿月酒,客人不免俗地都說了許多吉祥話,討個好兆頭。
「老爺,蓮台寺的智清上人到了!」負責在大門口招呼的王喜急忙跑進來通報。
「啊,智清上人到了嗎?快請進來!」王震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同夫人迎到門口。
「阿彌陀佛!」門口站著一名僧侶打扮,素色僧衣,慈眉善目的老修行。
「智清上人,快請進來!」王震一見老師父來到,連忙迎出去。
王震向來敬重智清上人清淨莊嚴的修持,他立刻請進上人,恭迎到廳裏上座。
「夫人,快去抱盈兒出來,讓上人瞧瞧。」王震回頭吩咐妻子。
「是。」
丫頭隨著徐明月進房,去抱出小女兒。
「上人,老夫老來得女,這孩子是好不容易盼來的,本該親自帶著小女往蓮台寺去,可王盈因為是不足月生下,身子骨太弱,這才煩請上人自蓮台寺遠道而來,請上人替王盈行「皈依」禮。」
智清上人點頭微笑。「王施主不必客氣,我佛慈悲,老衲知道施主好佛事功德,是虔敬的佛子,今下又要讓令媛皈依佛陀,老衲就算走再遠的路,也是該當的。」
王震連忙承謙稱不敢,正說話間,徐明月已經抱了孩子走出來。
眾人一見王夫人抱在懷裏的小女娃,個個皆屏氣凝神。
這娃兒才剛足月,可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柔順的柳眉、白玉般的肌膚、圓俏的小鼻頭、紅潤的兩頰、粉緞般的櫻唇……在座的都是江南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樣漂亮的娃兒沒見過?可有誰瞧過這麼精雕玉琢、白瓷冶成的玉人兒?
老天爺!這孩子長大了還了得?這麼美的人兒,若要翻雲覆雨起來,天下有幾座江山堪換?
在座的客人全為這孩子驚世的美貌震懾住同時,心底皆不約而同的覺得這孩子美得太過不祥,只有王震和夫人,見到眾人呆住的神情,得意地抱著孩子上前,讓智清上人細看。
「上人,您瞧瞧,這是我家娃兒王盈。」王震喜上眉梢地道。
智清上人垂目靜看,半晌後他微微笑,抬眼望向王震。「王施主,這孩子想必施主是不捨得舍給佛陀了?」
王震聞言臉色一變。
上人的意思是要他讓孩子出家?
「這……」
他面有難色地和夫人對望,怎麼也料不到上人口開口,就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徐明月總共替王家生了兩男,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女,又是這樣教人魂牽夢繫的美人兒,王震疼的心肝寶貝,又怎麼捨得讓孩子出家?
智清上人微笑,知道王震是說什麼也不捨得的。
「王施主,孩子不一定要出家,但是……如果施主願聽老衲之言,就讓孩子寄養在蓮台寺,一者是讓孩子養成慧命,二者也是施主的功德。」
之所以要王震舍出女兒,是看出了這孩子漂亮的人不平凡,若是安在佛寺、藏在深院,自小授以佛經、道理,待到及笄之年,再配一家姻親,婚期屆時再出寺,那麼她的美麗或者不致對她造成禍害。
但若是養在王家,就算這孩子足不出戶,家僕也會傳誦她超乎常人的美麗……當真那樣,紅顏命薄,又是如此不平凡的天上姿顏,之于這孩子而言,恐怕是禍不是福。
王震怔怔地望著上人,一旁賓客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他卻呆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明白上人說這番話必定有其道理,可是……「老爺!」
王夫人驚恐地望著丈夫,深怕丈夫當真點頭應承了上人的請求,把出生才一個月的心肝寶貝、好不容易盼來的女兒送進了蓮台寺!
王震神色複雜地望了妻子一眼,他心中也正在作著天人交戰。
抬頭望向上人,但見上人莊嚴的慈目,一言不語,微笑視他。
握緊了妻子的手,王震心一橫,點頭道:「就聽憑上人之言,孩子明日就送入蓮台寺!」他決斷地道。
「老爺|」王夫人慘叫一聲,不敢置信地望著丈夫,不相信他會這麼的狠心。
可她知道丈夫向來一言九鼎、出口的話絕無反悔的道理。
倏地王夫人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夫人!」
一旁的婢女大叫,賓客們也亂成一團。
「阿彌陀佛!」智清上人朗呼一聲佛號。「施主,明日老衲在寺中恭迎大駕。」
上人留下話後飄然離去,留下一團混亂的賓客和發呆的王震。
一場原本歡歡喜喜約滿月酒筵,結束在主客震驚中。
王震怔忡地望著抱在懷中的幼女,心申滿滿是掙扎、矛盾和不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3:28
第一章
是命運?是註定?
雖然他孟廷兆是個讀聖賢書的讀書人,絕不信命也不論運,可落得如今這番窮困潦倒的地步,他不禁要自問:當真是天要絕他嗎?
許是他不信運命的後果,落得五次科舉皆不第,或者他當真沒那個命功名榮顯。
第五次落第至今,流浪在外兩年多,遲遲不敢回鄉,落得饑寒交迫,流落街頭連乞丐都不如!早知如此,當初他也不必念茲在茲,汲汲營營了……十二月隆冬,天氣酷寒,一名流落異鄉,科舉不中的落魄書生窮途困頓,兩日未進粒米,蹣跚跛行在太湖近郊五裏坡外的小道上。
今年氣候異變,連太湖湖面亦結下寒冰,一陣陣冷風呼呼吹來,書生顫巍巍打了個機伶。
此番科舉不第,沒臉回鄉,流落異鄉落得饑寒交迫,走到這兒盤纏已經用盡,如今兩天過去了,連一粒米飯也沒得下肚,餓得他頭暈眼花、兩腿發軟,還能不倒下去全是靠意志力在撐著……無奈地抬頭仰看這壞天候,下腹突然一陣絞痛,書生兩腳一軟跌在地上,終於癱軟在路邊茂密的草叢堆裏。
迷迷糊糊、不知是生是死之間,書生想著自己大概就會這麼不值地死去,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換取功名、顯耀父母,萬萬料想不到,十數年的努力,換來的竟然是這等不堪的結局……
「小姐,小姐?」
「噓--」
同一條道上,走在前頭的紅衣女子回首,撂手揭開覆在臉上的薄絲紗簾,對住後頭追來的小丫頭嫣然一笑,纖纖玉指點在飽滿圓潤的朱唇前,細長臉容兒瑩白如玉,黛眉宛如敷柳,眼如媚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活脫脫似畫裏出走的美人。
王盈左手捥著提籃,纖細窈窕的身段啊娜迷人,她迥身對著蔻兒,水一樣的仙靈,美豔的姿色連小丫頭都對她動了心。
「小姐……」
「蔻兒,別大呼小叫的,怕人聽不見嗎?」清脆的嗓音夾帶著一絲扣人心弦的柔媚,酥人心胸。
名喚寇兒的丫頭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小姐,這會兒您上哪兒去?老爺他找妳呢!」
蔻兒兩眼直望她家小姐,眼底隱隱浮現一絲潛藏的迷惑。
若不是因為兩個多月前夫人去世,小姐恐怕要一直住在蓮台寺裏,不知要待到何時。打從小姐自蓮台寺回來到如今,她服待小姐已有月餘了,同小姐日日相見,按理說再美的人、再美的東西見久了也會覺得平常,可直到現在她仍然時常自個兒間自個兒--天底下當真有這麼美的女人嗎?
可小姐就在她眼前,這樣美的人兒確實是真實的、活生生的。
「妳回去同爹說,我到彌陀寺聽妙音師父講經去,晌午回來。」覆回面紗,掉過頭後繼績往前走,驚世的容顏垂花一現。
「可是,小姐,表少爺他來了,這會兒人在廳上等著,老爺吩咐了一定要喚妳回去,否則老爺要罰寇兒的!」
蔻兒邊說著跟上去,眼睛盯著她家小姐,那一絲疑惑又浮現眼底。
蔻兒記得她娘說過--太美的女人總是薄命。可她不希望這回給她娘說中了,因為小姐是個菩薩心腸的好人。
可她怎麼看她家的小姐,都跟別家的小姐不同,至於不同在哪里--幾天前曾聽二少爺說過什麼「美人體態風流、婀娜嬌嫋,柔夷無骨、眼藏媚星,縱是出身大家,也非妾即妓」的……這幾句話她在門外偷聽到,卻不敢對任何人說。因為那回二少爺就說了這幾句話,便挨了老爺生平第一記耳刮子。
可她不知不覺記下了二少爺的話,雖然她也不喜歡二少爺的口沒遮攔,可心底下竟然暗暗的歎氣,私下擔心二少爺之言恐怕會言之成真。
「表兄來了?」王盈微蹙起眉頭,問寇兒。「他又來做什麼?」
「表少爺自然是來看妳的了,小姐。」寇兒回道。
「我又不是要猴戲的,有什麼好看的!」覷眸瞄了眼蔻兒,眼波流轉含嗔帶媚,輕啐一聲拋下話,繼續往前走。
蔻兒嗤地笑出聲。她喜歡小姐的直率、喜歡小姐的聰明,甚至於……她喜歡小姐冷淡說著話時自然而然、不經意流露出的媚態。
「可是,小姐,表少爺他對妳一片癡心,妳難道一點兒都不心動嗎?」蔻兒不死心地問。
在蔻兒眼中。 表少爺雖然配不上她家小姐,可他對小姐一片癡情,從小當小姐還在蓮台寺時,表少爺陪著姑奶奶到寺裏供佛,一見小姐便癡心不悔,許多年來始終如一。
不僅如此,表少爺還會當著老爺的面,說過畢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要小姐為妻的話……任是誰要是聽見了,都會教他那一片癡心給感動的。
「癡心?」王盈停下來,盯著寇兒冷冷地笑。「癡心又不是用嘴巴吹吹就膨脹的,我說寇兒妳就是太天真,要學的聰明些,將來才不至於吃上男人的虧。」
蔻兒瞪大眼,糊裏糊塗地盯著她家小姐臉上那冷豔的笑。「小姐,聽妳這麼說,好似妳吃過男人的虧一般?」王盈揮動柔夷,掩起嘴笑。「蔻兒,妳就是這點可愛。」說完這話,輕佻地拍拍蔻兒的肩,依舊往前走。
「我?可愛?」蔻兒指著自個兒的鼻頭追上去。「是小姐妳的話太難懂了吧?!」
「凡事要是總得吃上一回虧才學得乖,那就不是聰明人了。」王盈柔媚的嗓音接上話,堵住蔻兒的嘴。
「可是--」
「水……水,我要水……」
突然冒出來的虛弱聲打斷了寇兒沒說完的話。蔻兒教這沒來由的聲音一嚇,駭得全身僵直,瞪大了眼縮在路邊。
「寇兒,妳聽到了什麼人說話沒有?」王盈問。
寇兒用力咽了下口水。「好……好象、好象……」
「給我水……我要水……」
蔻兒吞吞吐吐的話還沒完,草叢裏又傳出要死不活的聲音,嚇得她跳到她家小姐背後躲著。
「聲音好象從那兒傳來的!」王盈望向草叢,說話同時已經邁步走過去。
「別、別去啊,小姐!」蔻兒嚇得在後面喊,沒敢跟上去。
王盈大膽地撥開草叢,立即看到倒臥在亂草堆裏的書生。
「你怎麼啦?」她蹲下身,關切地問。
「我,我……好餓、好渴……」
「你病了?忍著點兒!蔻兒--」
當機立斷,王盈一迭聲喚來蔻兒。
小姐喚她,蔻兒不情不願地蹭上前去。然後她也看到倒在草叢裏,樣貌清秀的中年男人。
「小姐,他--」
「快幫我扶起他!」
王盈吩咐蔻兒,蔻兒看清了倒在草堆裏的是個人,沒啥好怕的,便也蹲下身去幫她家小姐。
王盈解開面紗方便救人,再脫下鬥蓬披在書生身上,之後又從食籃裏取出熱茶和饅頭,一口茶、一小塊饅頭地,慢慢喂進書生嘴裏。
漸漸地,落魄的中年書生恢復了元氣,才有力氣慢慢睜開眼來。
「仙、仙女……仙女!」
他顫抖地睜大了眼,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裏突出--因為平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蔻兒同時也睜大了眼,跟著掩起嘴噗嚇一笑。眼看這書生給救活了,她心情放鬆,就調皮起來。「什麼仙女,我們小姐礙…是菩薩呢!」
「菩……菩薩下凡,救苦救難……」
也不知道是餓還是冷暈了,書生竟然當真信了!
「嘻,對啊,這是菩薩,記得啊,是菩薩救了你!」蔻兒調皮地開他玩笑。
王盈白了蔻兒一眼,重新系上紗巾。見人已經活轉過來,大概無礙了,她從懷裏掏出全部銀子,再把銀子擱在食籃裏,將食籃留下,然後站起來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菩薩……」
書生下意識地叫喚,也弄不清是因為救命的恩情不舍恩人離去,還是因為……貪看那張蝕人心魂的絕世容顏。
蔻兒以為這書生想報恩,瞧他那副可憐模樣,便多嘴道:「我就好心告訴你吧!這個[菩薩]很特別,她有名有姓有父有母,她姓王,是江南王--」
「蔻兒,多嘴什麼!不是要見爹嗎?還不快走?」供品也舍出去了,看來還是回去吧!
「喔……」蔻兒對書生扮鬼臉,急急忙忙跟在她家小姐後頭走了。
「原來……原來是真人……原來世上當真有這麼美的美人……」
那柔媚嬌憨、酥人蝕骨的聲音又一次撼動了他!書生怔怔地盯著王盈的背影喃喃自語,兩手緊掐著披在自個兒身上的斗篷,許久許久……無法回過神。
三年後.北京城「宣……八月丙戌,敘功封和碩肅親王子穆善,為和碩顯親王。」
總管太監瑞福 公公宣旨畢,和碩肅親王府眾人起身謝恩。
「恭賀肅親王、顯親王大喜。」眾人謝恩畢,孟廷兆轉而躬身同肅親王父子福了個安,由衷地道賀。
「孟先生客氣了!本王知道皇上極欣賞您的才華學識,日前召你進翰林院,我和善兒還未來得及道聲恭喜。」肅親王客氣地回道。
「不敢、不敢。」孟廷兆謙道。
「孟大人,你同和碩肅親王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們大家都不必過謙了!」
收起聖旨,瑞福笑道。
「瑞福 公公說的是!」肅親王呵呵大笑。
「不過,孟大人,」瑞福趨向前關懷地問。「不久前我聽小六子說您病了,怎麼這會兒--」
「怎麼?我怎麼沒聽說孟大人病了,孟大人身子還安好吧?」肅親王也上前問。
他和孟廷兆一朝為官,相得相契,私交甚篤。
「多謝二位關心。」孟廷兆拱手感激。「廷兆這病是舊疾,平日不礙事兒,只是發作起來酸疼得很罷了。」
「埃那有沒有請大夫瞧瞧?」瑞福道。
孟廷兆忽然歎了聲。「怎沒請過?這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就是不見效,我看這病一般大夫是治不好的。」
「這病怎麼犯的?怎生嚴重!」肅親王問。
聽這一問,孟廷兆沉默了半晌,好似陷入回憶裏,目光迷蒙起來。「這箔…大約是那年在太湖上給凍傷的。」
「在太湖給凍傷的?」瑞福 拱起兩道灰毛參差的眉,好奇地問。
「是礙…廷兆跟一般學子無異,並未得天獨厚,皆是苦讀出身,也曾多次科舉不第,就在第五次赴試亦落榜後,因為無顏回鄉,一路流落到蘇州,落魄於異鄉,還記得那年冬天太湖上結了層層停 冰,冷風刺骨,身上又無禦寒的厚衣,兩天未曾進食的我終於倒在湖邊小徑上,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會那麼死去……」孟廷兆苦笑,娓娓敍說,如今重生,恍如隔世。
一抹仙姿身影乍然浮在腦際、眼前又掠過那天人一般、不屬於塵世的容顏,那是任誰一見過,就再也忘不了的絕色。
瑞福和肅親王對看一眼,兩人皆不知孟大人未高中前,竟然有這麼心酸的往事。
「這傷大概就是在那時犯下的。」孟廷兆作個總結。
「那,要不要我稟明皇上,讓太醫給您瞧瞧?」瑞福問。
孟廷兆搖搖頭。「謝謝您了,瑞福 公公……這傷,是刻意留下的記憶,以警惕自己,今日所有,當加倍珍惜。」
「可這傷不醫好,豈不多受罪?」肅親王不以為然。
「不打緊,還受得祝」孟廷兆笑笑帶過。
當然,孟廷兆沒說出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這傷常常能提醒他,當日……他並非在夢中見到天人。
「小六子說廷兆是舊疾復發。舊疾復發?瑞福,這事兒你知情?」
黃袍上編著五爪正面金龍,身形壯碩、六尺昂藏的男子邊問著,跨著大步邁出禦書房。
他兩掌背握於身後,行走間如龍行潛移、英姿楓楓,加以寬額高鼻、濃眉鳳目、眼藏冷星,年輕光朗的俊臉儼然一股不可逆犯、天然生成的威嚴,令人目光不敢與之正視。
「欸,之前聽小六子提過,也找機會問過孟大人,可那時孟大人自個兒也說不打緊的,怎麼知道--」
「這事兒為何沒聽妳提過?」
一句話眨中真穴。
「呃,屬下該死!」瑞福慌忙低下頭,高高拱起兩手,一時間臉上驚恐萬分。
「算了!」男子揮手。「要是誤了事兒,該千萬個死也沒得恕罪。」
「是、是,皇上說得是,謝皇上仁德。」一眨眼瑞福淌了一身冷汗。
他瞭解自個兒主子,沒事兒還罷,要當真誤了事兒、孟大人有個閃失,他就當真該死了。
是啊,眼前這男子就是當今皇上,綜觀歷代不世出、德智仁兼具的天下聖主。
乘轎出了宮,進了翰林府第,不讓瑞福通報、勞師動眾,還要累得病人起身相迎,皇帝自己進了孟廷兆房裏。
孟廷兆不知道皇上駕到,他坐起身歪靠在床頭,病中神態異常委靡,兩眼卻直盯住手中物,目光灼灼有神,居然不像個病人。
「廷兆!」
有力的呼喚,讓孟廷兆全身一震,他茫然抬頭,一見是皇上,幾乎不敢相信,不斷睜大眼還以為是自個兒眼花了。
「病得這樣還不躺下!瞧什麼這麼入神?」
皇帝走近孟廷兆身邊,他才慌忙收起手中捏著的東西,掙扎著下床叩安。
「別下床!來這兒要是叨擾了你養病,豈不是罪過?」皇帝扶住他,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孟廷兆急欲藏起的東西。
「皇上……」
「什麼都別說了,來時瑞福已經同我說了大概,這傷是在太湖時凍的?」
孟廷兆無言地點頭。
皇帝拍拍他的肩。「太醫來瞧過沒有?」
「來過了……」
「那好,怎麼不躺下歇息?」
「我,臣是想……臣這病越來越重,怕要不好了。」孟廷兆緊磨著眉頭,神情抑鬱。
「胡說!我已經吩咐下去讓太醫盡全力給你醫治。你在朝為官未滿三載,還未報效朝廷,不許說這喪氣話!」
孟廷兆心裏雖然萬分感激這位青年皇帝待他的恩德,但他自己知道在落魄之時已種下一身病因,如今勉強調養不過是苟延殘喘。
「皇上……您已知道臣當日在太湖曾經九死一生,那時若不是因為有個恩人救命,今生今世臣恐怕無緣親近皇上、效忠於朝廷。」
「這我倒未聽瑞福提起。」
「這件事……皇上恕罪,恕臣欺瞞,原以為這事說起怕也無人能信,因此它一直是臣心中的秘密。今日在病床上,皇上萬般體恤臣,罪臣才敢斗膽述出。」
皇帝挑起眉,沉吟著問:「什麼事不能對人說,怕人不信?」
「這……」孟廷兆沉吟著,似乎在想著要從何說起。「皇上請先看看這個。」
他把原先掐在手裏、見到皇帝才匆匆收起的東西從枕後抽出,顫抖著兩手呈上給皇帝。
皇帝不以為意她接過。原來是一卷圖軸。圖軸卷沿已經縐裂,起了毛邊,像是時常 被人攤開觀賞,故此導致如此破舊。
「皇上,請您攤開看看,這幅圖……」
就在孟廷兆伸出打抖不停的手指著圖軸時,皇帝已經攤開圖畫--
畫中描繪的是一名美人,所不同于一般美人畫的是,這畫中人是一名人間絕色。
任憑他是皇帝,任憑擁有後宮三千粉黛,個個皆是千挑萬癬千萬中選一的佳麗……他也不曾擁有過、甚至見過這樣美的女人!
這不可能是憑空臆想出來的圖像!
因為這樣的絕色絕不屬於世間,塵世畫匠絕不能憑空描繪,就好象凡人不能臆測天人的仙姿!
「皇上……」孟廷兆開口,他看了這幅圖不下千萬次,已較能把持住那股身不由己的震撼。「您信這是個真人嗎?她……這畫中人,就是當日在太湖畔救了臣命的恩人。」
「廷兆,妳病入膏肓了,世上豈有這樣美的美人。」他瞇起眼,嘎聲嗤笑,炯炯的目光卻盯牢那幅圖,久久不能移離。
「為臣不敢妄言欺君!是真的,那年在太湖,為臣親眼所見!」孟廷兆忽然激動起來,精神提振、兩眼灼灼放光,如回光反照。
「當時臣親耳聽到一旁的小丫頭,說這畫中人姓王,是江南王家人……臣得功名後曾多次南下訪尋,卻無所得,直到見到這幅畫--」
「這幅畫是範中蠡繪的美人圖,范中蠡是蘇州人氏,據他所說,畫中人是他一日在揚州某佛堂打佛七時所見,當時他一見失了魂,直到畫中人離去,才追出去,卻已不可得,後來數次打聽卻不了了之,都說這麼美的女從前不曾見過……」
「當真如此,他怎捨得把這幅畫賣你?」皇帝問。
「臣……臣是用了些手段,這畫才能得手。」
孟廷兆臉上微有愧色,可想而知他以何種手段得到這幅畫,相信必定不夠光明正大。
「廷兆,你確定畫中人就是當日救妳的恩人?」
「皇上,廷兆敢說,任誰只要見過她一眼……必定終身不能忘卻!」
皇帝慢慢挑起眉頭。孟廷兆萬分篤定的口氣、眼底迸射出不屬於病人的激越眼神,那幾近瘋狂的神情……撩起了他的興趣。
他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問:「廷兆,你讓我看這幅書有何用意?」
「皇上,罪臣……罪臣有個不情之請!」孟廷兆忽然又掙扎著想下床。
皇帝拉住他,有力的手按著孟廷兆虛弱的身子。「有話在床上說。」低沉有力的聲量,安撫了孟廷兆。
「皇上!」孟廷兆竟然哭了出來,嗚嗚咽咽的,半天說不上話。
「男兒有淚不輕彈,有話你說吧!」皇帝竟以衣袖替他拭淚。
孟廷兆感動之餘,竟然失態地反握住皇帝的手。「皇上,臣求您,求你在臣病死前派人往江南一趟,替臣尋到書裏的恩人!」
皇帝不著痕跡地收回手,目光離開畫面上的美人,從床畔站起來,背著手踱至茶几前,提壺倒水,淺呷了一口。
「廷兆,你日思夜夢這幅畫,就不想想社棱,想想你該當未了的責任?」他矜淡地道,背著身,眸中隱隱透出詭光。
「臣知道……可臣畢生最大心願就是再見到她一面,求皇上成全!」
孟廷兆掙扎著滾下床,匍匐在皇帝身後跪倒,哭著猛叩頭。
大學士孟廷兆竟然為了一個書中美人失心瘋了!
皇帝慢慢回過身,俯視匍匐在地上的孟廷兆,目光漸漸越過了他,飄移到床畔的圖面上……
「既然那是你畢生的心願,我就准了你。」
這是皇帝的回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3:43
第二章
蘇州
「瞧瞧、快瞧瞧,王家閨女又出來逛大街了!還真是個大美人不是……不論見幾次都還是這麼美!」
「什麼閨女!先前還服著王夫人的喪,月前發上帶孝才剛卸下,就成日這麼拋頭露面、招蜂引蝶的。弄得王老爺都沒臉把她給嫁出去。可惜了王老爺這麼個好人,真是家門不幸啊!」中年書生歎道。
「什麼家門不幸?沒結婚的不都是大閨女?」較年輕的書生問。
「啐,大閨女是指沒開過苞的小娘兒,這王家小姐我看早就不是啦!」
「喲,聽妳說,好似你對人家的事兒一清二楚?」
「全蘇州城的人誰不清楚?同這王家小姐有瓜葛、能叫出名號的就有陳家公子、張家公子、周家公子……」
「得啦、得啦!這我他知道!」
「這不就是啦?連你都聽說,這還會是個閨女嗎?」
兩個書生儘管鬥嘴,還是眼睛發直地呆呆瞧著橫越過街中心的紅紗涼轎,上頭一名搖著涼扇、淺笑吟吟的紅衣美人,打一出現就成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的物件!
出身自大戶人家的王家閨女拋頭露面、招搖過街,雖然不是第一回,眾人還是議論紛紛,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對準了王盈,無論男人、女人,每個人都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幾近癡迷地隨著街中心那抹紅色的身影兜轉。
美人絕色的芙靨上夾著一抹近乎譏諷的笑,她高抬著下顎,似乎睥睨這一街上不斷喳呼、俗不可耐的人群。
「瞧瞧她那德行!真是世風日下,這樣一個天仙生的姿色,怎地不守婦道,如此敗德!還聽說小時候曾在「蓮台寺」住了十多年,現下這樣,別說王老爺的面子,簡直連佛門的清淨也拖累了,哼!」那中年的衛道書生又道,嘴裏說著道德,兩隻眼睛卻死盯著不放。
「這有啥不好?我打出娘胎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如果王家小姐不是這樣,窮我這輩子怕也見不著這麼美的美人!喏,妳不也瞧得目不轉睛?」年輕書生譏道。
「什麼話兒!」中年書生不自在地啐道,眼睛還是沒能離開街心那頂紅紗轎。
兩人這番話,隔了一隻屏風,全聽入屏風後一主、一僕耳裏。
練家子打扮的男子,躬身同坐著的紫袍男子道:「主子,是不是要跟上去?」
「不必。你沒聽說,那女子是蘇州王家小姐?既然喚得上名號,王家就不難找。」紫袍男子嗓音略沉,氣派開朗的俊臉撩過一抹陰影。
「這……主子,您當真確定是這名女子?怎麼可能?」
紫袍男子揮手。「敬南,」他頓了頓,抬起冷定的銳眸。直視名喚敬南的隨從。
「你坐平可曾見過這麼美的女人?」男子淡淡地問,挑起了眉,俊顏上掠過一抹無笑意的笑痕。
刻意放慢的徐緩聲線,不是沒帶著譏刺的。
這麼美的女人,體態婀娜嬌嫋,眼藏媚星,卻又如此令人驚異地湮視媚行。不安於室--
馮敬南壯碩的虎軀一震,垂下了頭,低聲回道:「稟主子,奴才沒見過。」
紫袍男子眸光一冷。「說過多少回了,在外頭,不必自稱奴才,免得啟人疑竇。」平淡卻暗藏冷厲地低斥。
「是,屬下記住了。」馮敬南俐落地改口。
在這位皇帝底下做事的人,不能犯第二次錯!因為他從來不會錯用不該當,或者愚昧昏沉的蠢人。
「可,主子,屬下還是有一事不明白。」等紅衣美人的涼轎轉過街角,馮敬南終於忍不住問。
「說。」
「屬下不明白,這王家大小姐,如何會是這等品德?這跟孟大人形容的全然不同……」
馮敬南沒往下說,可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紫袍男子舉杯,慢慢啜了口酒。
「這一點,咱們總會弄明白。」他淡淡地說,眸光仍駐留在街角。
蘇州.省園「省園」之所以名為「省園」,乃王震依「一日三省吾身」起名。
王震在太湖一帶名氣之響亮,凡外地人提起王震,蘇州人多半豎起大拇指贊一句好,這句好是指王震做人好,講義氣。
「省園」建在太湖這塊明媚的風光水色區內,內有千步回廊曲岸枕水,三面環湖,正面建築物端正雅麗,建物內小閣亭台卻又妍媚非常。「省園」儼然已成太湖的地標,更是整個蘇州城人的光榮和驕傲。
在「省園」之外右側半裏處,有一大片視野開闊的山坡,山坡上一地草香,再深入往上走些路,裏頭竟然有幾株梔子花樹,每逢六月,雪白色的梔子香花遍滿山坡,打從王盈六歲時第一回發現這裏,便管這兒叫做「香花坡」。
「……」
坐在「香花坡」大石上,鼻端聞著梔子花香,王盈恭敬凝神誦完了一部阿彌陀佛經。
收妥了佛經,她伸個懶腰,一個人靜靜坐在石上遠眺著太湖上的風景。
「如果能一輩子這樣過日子多好?如果爹爹不逼我嫁給表哥多好……」她喃喃自語著,然後是深深歎息。
今年,她已經十八歲。若不是因為之前娘的喪期末滿,恐怕爹爹早就逼著她嫁給表哥了。昨日爹爹終於下了最後通牒,不許她任性,要她在過年前嫁給表哥。
她任性嗎?只是不想嫁人便叫任性?
歎口氣,她苦笑。
表哥愛她什麼,她清楚。他不瞭解她,甚至不贊同她的信仰,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貌。
「也許這麼想對表哥不公平。能有誰不看重相貌?除非是出世的修行者……」
再歎口氣,無奈的苦笑。
可就算是修行者,不能了生脫死前,恐怕也擺脫不了著相的執著,推演起來,大概只有修執圓滿的佛菩薩才能去掉相理的執著吧!
可也真難為了他!迷戀美貌竟能讓他著迷到為了得到她,不顧議論,執意娶她為妻!輕輕勾起唇角,她譏刺地想。
娘的三年喪期一滿,她處心積慮教他難看,不惜拋頭露面,招惹城裏最惡名昭彰的風流公子,忍受那些惹人厭的狂風浪蝶言語輕薄,為的就是教表哥死心、讓爹爹對她失望,可表哥竟然全不計較,仍然堅決娶她為妻,讓爹爹也對她的婚事重燃了信心!
第三次深深歎氣、仰頭望著隱現的霞光,湖水金碧清瑩,一層層七彩光暉照映著水面上帶起的一波波漣漪,如真似幻,不像人間,好似仙境。
真美……」她喃喃道。
其實她是習於一人獨處的,她習慣同自個兒說話,習慣自我答辯。
也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平和、寧靜,不再以輕雹冷嘲式的姿態看這世情。
是因為走出了自小保護著她的蓮台寺,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容貌驚人,只要一現身每每要駭動世俗,男人見了她愛她、要她,無端為她滋事,女人見了她多是嫉妒與憎恨……所以三年來她藏起真性情,以輕薄媚俗的姿態譏世,只除了當她一人在這片「香花坡」時,她才會顯露真實的本性。
記得三年前有一回,爹爹聽見二哥批評她的相貌,當著她的面,爹爹雖然打罵了二哥,可她明白,爹爹私心是同意二哥的話的,否則不會自那時開始,執意要她嫁給表哥。
她揣測過爹爹的想法,估量到他老人家大概以為,只要她嫁人,一切因她容貌而起的爭議以及不便就成過眼雲煙,她終於可以出門見人,逢人問起、過年過節時,爹爹再也不需因為她不現身,說些言不由衷的謊言,失禮于親戚朋友。
她失笑,想著如今爹爹恐怕反倒希望她半步也別踏出家門。
她招搖過街,實則憎厭世人注目她那異樣的眼光,美貌並未為她帶來幸福,既然世人以身姿、外貌斷定她的品德,親如二哥竟也亦複如是,她索性不負眾望,回以湮視媚行的姿態,面對世間人濁惡的劣性。
輕輕哼笑,她喃喃自念:「爹要我嫁給表哥……嫁給表哥就能讓女人不嫉恨我、男人不再覬覦我的容貌?只要嫁人當真能解決一切嗎?我實在瞧不出這之間有什麼邏輯……」
「那要看所嫁之人,夠不夠格保護妳--」
一把低沉的男聲突然自身後冒出,嚇住了沉思中的王盈--
摹然回首,一名男子自梔子花樹後步出,紫綢色的長衫下擺在風中飄揚,異常瀟灑落拓。
她怔住片刻,被眼前陌生男人英偉的風采懾住,忽然意識到他緊盯著自己的臉,回過神,她心下一驚,從置身的大石上站起,撩起裙擺,匆匆往下坡方向奔去。
「姑娘!」
男人竟然一路追來,甚至出手抓住她藏在袖中的上臂--
「你……放肆!」她輕斥,想甩脫他的掌握卻不能。
這個人肯定也是想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放肆?」男人挑起眉,似因為這句被斥的話感到有趣。
「男女授受不親,快放手!」對方似無鬆手的打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側過臉回開他的注目,斥責他的輕薄無禮。
男人聽來,她的責難卻像嬌斥。太過柔媚的嗓音酥人蝕骨,仙靈般不屬於世間的絕色容貌,水蛇般的腰肢、讓男人銷魂的身段……她確實是天生的尤物!
難怪範中蠡為她繪像,孟廷兆為她瘋狂!
「姑娘,妳一見我就走,未免太傷人心了。」他嗤笑,略帶嘲謔地低道。
男人太過低柔的聲音,毫不隱藏地揭示一層輕褻的邪意,王盈身子掠過一陣輕顫,敏感地意識到他語氣裏的輕保
「你……」她瞇起水眸,正眼揣視他,估測著陌生人的意圖。
她薄嗔的怒容,竟然讓他著迷!
「我聽說江南王震有一女美若天仙,除家僕傳言,外邊的人,無人有幸能親眼得見,今日我運氣太好,姑娘的貌美天仙不能比擬,想必就是王老太爺的獨生女,王盈小姐?」他瞇起眼低柔道,俊朗的笑臉夾著三分不正經的戲諧。
王盈水燦燦的眸直直膛視他,忽然了悟,這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是有意輕侮她。
「這香花坡是我爹爹的產業,你闖進來,又徑行放肆,不怕我拿你見官嗎?」
她冷靜地回視他,句句話條理分明,輕柔的語調字句清晰無一絲遲滯,燦若媚星的眸子更是凝定地與他對峙。
男人瞇起眼,漸漸地,打從眼底有了笑意。
「妳爹爹的產業?據我所知,這全天下都是皇帝一人的產業!」
他輕言淡語說出,王盈變了臉色。
半晌,她輕輕哼笑,徐徐蕩開的絕豔笑容,竟讓男人霎時閃神。
趁此時,王盈拍開他的手,掩著嘴嬈媚地輕笑。「公子,天高皇帝遠,這兒是蘇州,是皇帝老爺管不著的地方!」
姿態撩人地說著話,卻悄悄退了數步。
男人挑起眉,知道她正擬退路,卻沒追上去。
在距離外盡情飽覽她風情萬種的媚態,眼底慢慢有了輕薄褻玩之意。
王盈當然看得出他的輕褻,可她不在乎,她求的只是脫身。據以往的經驗,男人全是見色失態的蠢物,沒有一個見了她的媚態不會失了魂、忘了所以!
「這才是我知道的王盈,剛才又何需故作矜持?」他撇嘴,刻意放肆,讓她難看。
傳言中的王盈放縱淫蕩,蘇州城內繪聲繪影--蘇州三樣離奇,單是王盈就占了其中兩樣:一是美色臨仙,見者必迷;二是出身名門閨女,卻淫蕩敗德、賣弄妖媚,著實駭人聽聞!
王盈身子一顫,微微噘起朱唇輕笑。「請問是哪家公子?王盈見過您?」她不再退後,反倒進了一步,聲調更形傭懶嫵媚。
「姓龍,龍潛。」
「原來是龍公子……」春杏色的媚唇蕩開一朵勾人心魄的笑花。「盈盈……還真是不記得了。」她臉上笑容明燦,聲調儘管傭懶,口氣卻反常冷刺。
男人抬起眉,嘴角勾出笑痕。「盈盈……」
他低吟,如喚似誦地輕呼她的小名。
王盈身子一僵,眉頭暗皺。
「姑娘閱人無數,忘了在下也是有可能。」他調侃,雖然兩個人明明沒見過面。
「閱人無數?」王盈正了正容,挑起黛眉,臉色冷肆。「龍公子這句話嚴重了!王盈還是個閨女,怎地閱人無數?」
「在下失言。」略略撇起嘴,他吊兒郎當,不正經道。「該說姑娘是交遊廣闊,只不過認識的都是些風流公子。」低沉嘎慢的語調,有些不經心,更多是刻意的輕蔑。
她定是望他,輕霧蒙瓏的眼波有水光流轉,柔柔的詩意暗挾著冰浸的冷鋒。
「如果……」她頓了頓,語調出奇柔媚。「如果盈盈當真認識公子,公子也是那些個「風流公子」之一了?」
「是也罷、不是也罷。」他自然聽得出她話中的諷意,卻氣定神閑。「總之妳既然廣納入幕之賓,又為何將我摒在門外--或者這向來是姑娘同男人交際的手段
,知道男人性喜這一套。是我多心了?」
越說越不象話了!
王盈藏在袖中的小手陡然握緊--這個男人、這個陌生男人竟然惹惱了她!
「公子真是愛說笑。」她掩嘴,又開始撤退。 避開過分討厭的人,一向是她的哲學。「王盈是個閨女,豈知什麼交際手段?公子把王盈比擬成什麼了?青樓花娘?」她輕嗤,水媚的星眸掠過一道冷光。
不知為何,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心中有強烈不安的預感。
她討厭他那兩道直接、優越的眼神,這種優越同以往她認識的那些男人全不一樣,那是一股與生俱來、王者的睥睨氣勢。
「花娘?」龍潛低笑,似乎對這個名詞感興趣。「這還是頭一回,我聽到一個閨秀女子自比花娘。」
「你--」
她瞇起水燦的媚眼,薄怒膛視他。
「生氣了?美人生起氣來的模樣,輕顰娥眉,更添風韻。」他佻達地輕笑,沒有進前一步,只是以言語輕保
她沒再回嘴,輕嚼著朱唇,微微側首研究他……按著忽然轉身離開香花坡。
他沒追上去,僅是望著她漸漸遠離的身影,嘴角的笑痕越發擴深。
「主子?」馮敬南走上前,躬身道。
「要彭思道下帖子給王震,就說浙江道監察禦史拜會。」兩眼仍注視著王盈遠去的方向,他面無表情地示下。
「喳。」馮敬南躬身退開,返到一邊護衛。
龍潛仍舊站在小坡上,環顧四周的香花、遠處星羅棋佈的庭園水榭和鄰鄰水波,這就是江南勝景了!
親自下江南的原因……也許因為,他跟孟廷兆一樣著了心魔!
「老爺、老爺!」王福急急忙忙地沖進大廳,臉色驚慌。「老爺,禦史彭大人拜會,這會兒人已經等在門外了。」
「妳是說浙江道監察禦史彭思道?」王震正呷了口茶放下杯子,聽到王福的話,他皺起眉頭。
他跟姓彭的一向沒往來,怎地好端端的要來拜會?
「是啊,正是彭大人。」王福回道。
他是王府的總管事,自然也明白他家老爺同彭大人並無往來。也不知道這彭大人為了什麼會突然來訪?
「快,把人迎進來。」王震吩咐。
雖然他同姓彭的志向不同,平時兩人形同陌路,可這會兒彭思道既然親自來訪了,好歹姓彭的是個做官的,他自然無怠慢之理。
王福領了命趕緊到外頭迎人。
片刻王福領了一名身著獬豸補子、神色精明的中年男人進來,後頭還跟著一主一僕兩名男子。
「啊,王老爺子!」彭思道一進門,便拱手笑道。「冒昧來訪,恕罪則個。」
「彭大人客氣了。」王震也含笑拱手還禮,眼角卻留意到跟在彭思道身後,那一主一僕打扮的兩人。
那主子打扮的男子相貌堂堂、氣宇不凡;他手裏搖著摺扇,左右顧盼,行止瀟灑落拓,這樣的人才,王震不禁在心申贊了一聲好!
就連男子身後隨行的從人,臉上也是神凝氣定,一派從容。
看來這男子不是簡單人物。
王震感到可疑的是,平日因為他同吳三桂交好應酬,舉國上下稍有點見識的,皆知平西王吳三桂同當今異族皇帝一北一南分廷抗禮,這彭思道雖然是個漢人,卻是個親帝派的漢宮,平日見了他態度傲慢無禮,這會兒卻親自帶了這兩名陌生男子來訪,還如此殷勤客氣,其中必定有詐,他得小心應付!
王震笑道:「彭大人,不知今日來訪所為何來?這兩位是--」
「喔,這位是龍潛,龍公子。這另一位是龍公子的家人。」彭思道先介紹兩人。
「原來是龍公子,幸會幸會。」王震客客氣氣地道。
龍潛拱手回禮,四人在廳裏坐下。
「今日來拜訪也不為何事,只是專程替龍公子引薦來的。」彭思道道。
王震挑起眉。「龍公子可是有何事要老夫效勞?」他問龍潛。
「好說。」龍潛拱手,銳目鋒芒精湛,嘴角徐徐勾出一抹淡笑。「在下聽聞王老爺子同平西王交好,因此特來拜訪王老爺,盼請引薦。」
王震聽得心頭一震,驚疑並生。從對方相貌推測,他能肯定來者必是個旗人!
可是他自稱姓龍名潛又是什麼意思?龍潛……這名字分明有什麼涵義!
王震暗暗看了彭思道一眼,他臉上神色未露,彷佛沒聽見龍潛所說的話,這讓王震更是疑惑!
彭思道向來反吳三桂,又怎會介紹人要他引薦?這其中的疑點越來越多,更教他對這幾人的來意和龍潛的身分有了戒心。
「引薦?」王震斂下眼低笑了一回。「要是老夫記得不錯,彭大人同平西王並無往來,又怎會推薦龍公子讓老夫引薦?再者彭大人當朝為官,要是您肯引薦,龍公子的機會想必多得多!」
「王老爺子,」龍潛逕自回答王震的話。「是在下想見吳三桂,彭大人不過應我所求成全此事。還望王老爺子玉成。」他定定地望著王震,拱起手神態徐緩地笑道。
強勢的氣魄、朗若洪濤的聲音,讓王震懾服。
此人絕非池中物!他能逕自代彭思道接話,直呼平西王的名諱,臉上且無半點退卻的顏色……當世上能有這等懾人氣勢的,唯有、唯有那個人莫屬了!
莫非--
「龍公子為何一定要見平西王不可?」王震表面上不動聲色地問,心下卻開始不由自主地揣揣不安起來。
「傳聞雲南蕃庫金銀珠寶色色稀珍,平西王並且大刀闊斧,府內各司、廳名目,一切皆按朝廷一般建制,整治得整個平西府邸,足以同朝廷分庭抗禮,平西王這等氣魄,在下豈能不去見識?」龍潛勾起嘴角,徐淡地娓娓道來。
他還沒提到的是,吳三桂在府邸內鎔造刀、槍、劍、矢、炮……等武器,擁兵自重,這些他在京城早已知曉,其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的。
玉震聽得皺起眉頭,暗暗心驚。
這是在試他了!
他慎言、拘謹地道:「龍公子,在下僅是一介平民布衣,豈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引薦你去見平西王?這、這的確是教老夫為難了。」
「王老爺子客氣了!」彭思道哼笑道。「誰不知蘇州王震、王老爺子同平西王吳三桂是過命的交情,兩人以兄弟互稱,平西王還要尊稱您一聲兄長!」
王震神色一凜,回過神後笑道:「彭大人說的是哪兒話!老夫是什麼身分,連平西王的面怕也見不著,龍公子相托的事,以老夫的能耐是萬萬辦不到的!J龍潛和彭思道互望一眼,龍潛笑道:「既是如此。就不為難王老爺子了。」
龍潛起身告辭,彭思道也隨行起身。這一切王震瞧在眼底。
按理說,他們該明白由彭思道介紹,他是絕不可能答應引薦龍潛去見吳三桂的!況且龍潛還有意無意的暴露身分,其原因可能是在向他示威,或者間接暗示身分。
他為什麼要讓自己猜到他的身分?難道是藉由他同平西王示威,讓平西王明白「他」已經來到江南,打算處理三藩之事了?
「對了!」送到門口,龍潛忽然回身同王震道:.「聽說王老爺子家中有位貌美賽仙、傾國傾城的閨女已屆婚齡,這樣美好的佳人,王老爺子可有考慮讓令媛進京,在天子跟前服侍,掙取富貴?」他笑問,定定地看住王震問。
王震心口悚然一驚。
他知道盈兒?見過盈兒?
「這、龍公子見笑了,小女資質中等,豈構得上資格伴君!」他垂下眼,低首望地,幾乎不能正視龍潛咄咄逼人的眼光。
他江南第一富家之主王震,在這名叫龍潛的男子面前,竟然不由自主地俯首稱臣了8是嘛?」龍潛望定王震,半晌無聲地勾起嘴角,瞥開眼逕自離去。
彭思道亦尾隨而去。
彭思道任職浙江道監察禦史,在江南算得上是大官,他為人又向來心高氣傲,竟然背尾隨在龍潛之後稱臣這讓王震更是證實心中的疑惑!
他心口一凜,回過神後喚來王福。
「王福,你親自上「蓮台寺」一趟請來智清上人,我有事要立即趕往平西王府,刻日即回!」
這話吩咐下去,王福一點也不敢怠慢,立刻動身。
王震心底隱隱有預感,來者不善!王家因為同平西王府過往甚密,他自然明白吳三桂的野心!
若果吳三桂的大業終究不成……他王家恐將有一場天大的禍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3:54
第三章
「小姐,妳總算回來了。」
從附近的寺院禮佛回來,還未進到府裏,就見蔻兒等在府第大門前,神色焦急地張望著,一見她走來,立即笑顏逐開地迎上來。
「怎麼啦?」不疾不徐地拂落沾在身上的花瓣,王盈問。
天漸浙暖了,六月將至,各色花兒回春,開得妍麗媚人。
月前在香花坡上遇見那名張狂男子的事,王盈早已忘了。
她壓根兒當作是一場夢,對於輕浮的男人,她從來都止於表裏不一的應付,不曾也絕不自放在心上。
「蓮台寺的智清上人來了!他同老爺說小姐妳已服喪滿三年,要妳回蓮台寺去。」蔻兒哭喪著臉說。
「當真?」王盈卻反常地高興。
爹爹縱然不滿她的行為舉止,卻一直不答應她回蓮台寺,現下師父親自來接她,爹爹或者會同意讓她回去。
她喜歡蓮台寺的清淨平和,更愛聽著寺裏的師父吟誦一聲聲莊嚴靜穆的梵音,總覺得那兒才是她今生的歸屬。
「師父現在在哪兒!」王盈問。
「正同老爺在大廳裏說話呢!」蔻兒答。
蔻兒話還沒說完,王盈就轉身往大廳走去。
「小姐,妳等等我啊!」蔻兒急急忙忙追上去。
到了廳上,王震見到女兒,便喚住她,「王盈,妳來的正好,快過來!」
「爹爹。」王盈上前去,見到了宛如親父的智清上人,她歡喜地輕喚:「師父!」
智清上人點頭微笑。「盈兒,三年不見了。」
王盈點頭,孺慕的眼光望著上人。「師父好嗎?這一向身子都還硬朗吧?」
「為師很好。」上人道,慈悲的目光淡定地望著王盈。
「王盈,爹請上人來是要同上人商量,送妳返回蓮台寺的事。」王震道。
「爹爹肯讓王盈回蓮台寺了?」王盈欣喜地問,卻不明白爹爹怎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跟著上人是好事,爹有何不允的?」王震笑著道,望向智清上人。「上人,小女就交給您,要叨擾您了。」
「王施主太客氣了。王盈天資聰穎、慧根深厚,她在蓮台寺替老納整理老舊、缺頁的經書,功德實在不校」
「果真這樣,盈兒。妳就跟著上人,繼續住在蓮台寺,直到妳出嫁日為止。」
王震笑道。
他唯一憂慮的是王盈,如果能將王盈安置好,往後他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出嫁?」
忽然聽到爹爹在師父面前提到嫁人二字,王盈心口一陣不安,她疑惑地望向父親,期待聽到一個教她心安的解釋。
「兩個月後妳表哥曾晏會到蓮台寺接妳,屆時順道在寺裏由上人替你們完婚,也趁早了了我一樁心事。」
「爹……您說曾晏表哥--您何時將女兒許給了表哥?」她震驚、不信,不能明白爹爹忽然這麼匆促決定的理由。
之前爹爹還自顧及自個兒的想法,可現下他似乎已不理會她同意與否,執意將她嫁給曾晏了。
何況爹爹還要她在寺裏完婚?這是什麼理曲?佛門乃清淨地,師父又豈會答應?
王盈望向師父,卻見到師父眼光裏含著肯定。「盈兒,這是妳爹的意思,為人兒女,妳萬不可違拗。」
王盈是智清上人看著長大的,她的心意上人何嘗不明白?他只能徐緩地勸導。
王盈絕望地望向王震,看見爹爹固執的神情,她明白這事是已經確定了。
「爹爹--」
「不必多言。現下妳立刻跟著上人回蓮台寺,安心住下,一切就照為父的安排。」王震道,不給王盈任何說話的機會。
「上人,盈兒就託付給您了。」
一切王震都已安排妥當,匆促把盈兒送回蓮台寺是情非得已,之前他已經同上人詳細說明一切,上人已經能明白。
現在他這樣安排,盈兒或許會怨他,可有一天,盈兒自然會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阿彌陀佛!」上人點頭,宣了一句佛號後道…「王施主儘管放心。」
至此,王盈明白爹爹已經決定了她的終身。
就算她再做出任何敗壞家風之事,也已經挽不回爹爹要將她嫁出的決心!
王盈隨著上人回到蓮台寺,已經過了不到一個月,這日曾晏來到蓮台寺,由小師父帶著到常住房找她。
「王姊姊,有個大哥哥來找妳,現下他正同師父在方丈室裏說話呢!」十歲的小沙彌淨意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大哥哥?」王盈放下手裏的阿彌陀經,微笑地問淨意:「你說的大哥哥是誰?」
「我也不知道,總之師父讓妳到方丈望去就對了!」淨意答。
王盈放下手裏的書,同淨意一塊兒到方丈室去。
一進到方丈室,就看見一名身量傾長、面貌英俊的男子對著她笑開臉,親熱喚道:「盈盈!」
「表哥?」
原來是曾晏!
見到他王盈不覺得高興,反倒退了一步。「表哥,你來是?」
「盈兒,施主今日是來接妳回去的。」智清上人道。
「接我回去?」她心口一緊,纖手捏著絲帕,不自覺地扭絞著。
「盈盈--」曾晏站起來,看到王盈,他眼底即刻透出一抹熱烈的光痕。「是舅父吩咐我來接妳回家--」
「可爹爹不是說兩個月後嗎?」她皺起清秀的黛眉。無動於衷地問曾晏。
曾晏忽然別開眼,霎時回過眼來,力持鎮定地望著王盈。「舅父只是吩咐我來接妳,至於為什麼,他老人家倒也沒說明。」
「對了!」曾晏從接裏取出一封信,交給她。「這是舅父要我交給妳的,他說妳看過後就明白。」
接過信後,她讀了父親給她的家書,信裏只寫了要她隨著曾晏回王家,並沒有多餘的解釋。
看完信後王盈抬起眼望向智清上人,明亮的眼瞳微微瞇起,她真的迷惑了。
智清上人沒有說半句話,他的意思,是讓王盈自個兒決定。
王盈明白師父的慈悲,她不能讓師父為難。
垂下跟,她輕輕歎口氣。
「盈盈--」曾晏忽然搶到她面前道。「我明白妳並不想嫁我,可這是舅父親口允下的婚事--」
他握住王盈的手,急切地說:「妳一直明白我對妳的心意,跟我回曾家,我曾晏發哲,這輩子定會好好對待盈盈。」
「阿彌陀佛,既然王施主有書信交代,盈盈,妳就隨著曾施主回去吧。」智清上人道。
「師父……」
」我會讓淨意幫妳整理衣物。記著,人生有些該來的事,是怎麼也避不過的,除非妳發大願捨下塵世,這也要當真捨下,才能求得究竟清淨。「智清上人歎口氣,平定地道。
王盈沉默著,半晌,終於點頭。「師父慈悲……盈盈明白了。」
智清上人點點頭,臉上現出慈悲的淡笑。「妳去收拾行李吧!」
「盈盈,我幫妳--」
「曾施主,這兒是佛寺,男女有別,施主到女眾常住房去,終究不便。」智清上人婉言阻止。
「是,弟子魯莽。」曾晏臉色略帶羞愧地道。
轉身出了方丈室,一路上王盈的心緒漸漸平靜。
師父說的是,如果她不能決然出家,一切就該隨緣安分,一顆心澄定不動;要是為了該不該嫁人,心緒反而動盪不安,那……這幾年學得的佛理就是白念了。
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如果能教爹爹安心快樂,她仍然能每日念佛誦經,那麼就算嫁給表哥,同常住在蓮台寺裏修行也無不同。
現下她只能力持心境的平定,事實上,現在就算她不願意嫁表哥,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曾晏和王盈來到寺前,前頭停著一乘涼轎,智清上人送到山門。
「王盈,妳同曾施主下山去,老衲就不再送了。」到了山門時智清上人道。
王盈點點頭,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曾晏扶著王盈上轎,轎夫方剛要起轎,一匹快馬忽然飛馳而至,一到山門口,擋住轎夫的去路。
「哪一位是智清上人,平西王刻後來到,要見王盈姑娘!」馬上的漢子朗聲喊道。
「阿彌陀佛,老柄正是。」智清上人合十道。
王盈在轎上聽到平西王竟然特地到蓮台寺來,只要見她,她掀開轎簾,卻看到曾晏慌張的神色。
「盈盈,快放下轎簾,轎夫要起轎了?曾晏急忙拉下轎簾,慌張地道。
按著他示意駐夫,快快起轎下山。
雖然曾晏刻意放低嗓音,坐在駿馬上的漢子卻已經聽見。
「慢著!」漢子掉轉馬頭,擋住轎夫的路。「這轎上坐的可是江南王家小姐?
」漢子質問。
轎夫們看到這漢子兇神惡煞一般,各人對望一眼,不敢出聲。
「你、你快別擋路!」曾晏神色慌張地道。「轎上坐的不是王家小姐!」
漢子瞇起眼,隨即跳下馬,魯莽地要抓開轎子--
「喂,你做什麼?」
曾晏雖然想阻止,可他是一名書生,豈能擋得了大漢硬要上前掀轎簾!
「王家小姐--」
大漢一見到王盈傾國的容顏,先是一愣,半晌才回過神,整個臉已經通紅。
「王小姐……」
大漠支支吾吾的,眼睹怎麼也離不開王盈那勾魂的美貌。
這樣美豔的女人當真是世間少見的尤物!
除了智清上人這樣有修行的高僧,他不信天下有男人能把持得住,不教這樣人間絕色的豔女亂了心智!
只要能把王盈弄進宮,進貢給旗人皇帝,以美色惑亂宮廷……平西王的大業已經成功了一半。
「請問您是?」王盈抬起臉,望向眼直盯住自個兒,也移不開眼神的大漢。
這是世間所有的男子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她早已習慣、早已不再以為意。
「呃,咳!」大漢好不容易別開眼,咳了一聲,以掩飾窘迫。「在下江奉春,是平西王手下的謀士,奉平西王之令快馬先報,平西王刻後即來,有事同小姐商議。
王盈疑惑地望了曾晏一眼。
「盈盈,妳跟我回去,平西王有什麼事可以同舅父說去--」
「這位是曾晏,曾公子吧?」江奉春銳利的眸光射向曾晏。「王家刻下已逢大變,試問平西王要上哪兒同王老爺子說去?」
「你說什麼?」聽到江奉春的話,王盈臉色倏地刷白,她不顧曾晏的反應下轎。
「你剛才說--我王家遭逢大變?」
「正是--」
「盈盈!」曾晏搶過江奉春的話,神情激動地道。「盈盈,舅父的家書是妳親眼看見的,切莫再多問,只跟著我走就是了!」
「王小姐!王家有難,平西王知道後一心想著要如何搭救妳王府之危,妳身為王家一份子,不會偏偏選在此時跟著曾公子而去吧?」江奉春話裏帶刀,一刀利入王盈的心坎。
「盈盈!舅父要妳走自有他的理由,他老人家一心要妳脫出是非,妳千萬別辜負舅父的意思!」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王家到底怎麼了?」王盈美麗的眼已經擒滿淚水。她著急、她心亂,卻沒有人肯明白的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浙江道監察禦史彭思道於日前抄了江南王家,說是奉帝王之命,先是查抄江甯織造曹府,再來抄了江南王家,勾了一個交相謀賄之罪!」江奉春道。
「交相謀賄?怎麼叫交相謀賄?爹爹同曹府並無往來,再說曹府是官宦人家,我王家不過是一介平民,從來只有官官相護,貪污謀利,試問官與民要怎麼交相謀賄?」王盈激動地道。
王盈也明白,官民謀賄當然可能,但是她王家同曹府確實沒有往來,要想交相謀賄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王小姐,妳能分析得出此番道理,如此慧心,就該明白上意要查抄王家,是不必理由的。」江奉春陰沉地道。
「那麼……那麼我爹爹呢?哥哥們呢?」冷靜下來,她美麗的容顏無表情地問江奉春。
「曹、王兩府之財物飭查另辦,王老爺子同王家公子前日已被押解至京城,監候秋審處決。」江奉春沉下眼,低聲道出。
王盈臉色一白,她怔怔地望向江奉春,感覺心跳幾乎要停止。
「阿彌陀佛!」智清上人喧一聲佛號,他望向王盈。平靜地道:「不如各位先回寺裏,等平西王來到再說。」
「智清上人!」曾晏第一個不肯。
王家被抄是王震早已料到的事。只是沒想到禍害會來得這麼快!
深謀遠慮的王震早已呀咐曾晏,一旦王家有難,必要時立刻到蓮台寺帶走王盈,千萬別讓王盈捲入這場奪權的可拍是非,成為別人手中下的一顆棋子!
「曾施主,世事自有定數,如今你要盈兒現下就同你走,也是不可能了。」
智清上人道。
曾晏知道智清上人說的是實情。但是他明白王盈的個性。
如果這個時候不能帶她回曾家,等到吳三桂一來,事情就非他所能控制的了!
這也是他之所以急著帶走王盈的原因。
「盈盈……」
「表哥,我要留下來等平西王,如果妳不願意陪著我等,那麼,你可以先回去。」王盈臉色蒼白,一字一句,平聲道出。
自家被抄,親人被囚,秋後就要問斬……乍聽這樣驚心的大厄沒讓她亂了心緒,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自絕於紛爭之外。
她不是不明白,曾晏是在保護她,爹爹的家書、預先的安排也是在保護自己……之前從爹爹和兄長的口中,她早已明白吳三桂、耿精忠、尚之信三藩企圖傾覆旗人江山的野心!
如今吳三桂親自來見她,一旦答應留下來與平西王見面,她已經不能自脫於這場政治漩渦之外。
曾晏不放棄,他期盼能挽回王盈的心…「可是,盈盈,舅父留下書信就是希望妳--」
「表哥。」王盈回首望他,美麗的眸色平靜凝定,不讓人看出此刻她心緒的激越。「你想,我有選擇嗎?」她輕聲間曾晏,望進他眼底。
曾晏啞口無言,怔忡地望住她憂悒的眉眼,勸解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智清上人看了王盈一眼。私下暗暗歎了口氣。
如他所言,世事自有定數。
看來王盈註定的劫難躲不過,三世糾葛的兩人終究要見面,該還的債仍舊得還智清上人並不知道,他擔心的兩人其實已經在香花坡上見過面,今生命運的轆轤早已經開始無情地輪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4:10
第四章
紫禁城.幹清宮「皇上親自去了一趟江南,不就是為了完成孟大人的心願?怎麼就抄了江甯織造曹府和江南富戶王家,馮大人知道是為了什麼?」
總管太監瑞福 公公,在幹清宮前攔住了正三品一等待衛馮敬南,悄聲打探消息。
馮敬南停在幹清宮前,看了瑞福 公公一眼,咧開嘴笑。「公公可知道皇上下江南的目的?」
瑞福挑起眉,點點頭。
他既然是宮裏的監督領事,自然知道主子離宮的緣由,但教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的是,為何皇上會在此時抄了曹、王二府?
「公公可知道,王震之女是誰,同皇上此次下江南有何千系?」馮敬南再道。
瑞福瞪大了眼。「馮大人是說--」
「這回皇上下江南主要是為了瞭解吳三桂在南方的勢力,至於孟大人的請托倒是次要,」沒等瑞福把話說完,馮敬南接下道:「只不過事情就有那麼湊巧,抄曹府之時,勾連了王家,碰巧王震之女就是孟大人要找的人!」他曖昧不明地道。
事關於皇上,話不能講得太明的、更當然不能道出事實,馮敬南和瑞福同樣忠於皇帝,但各人得有自個兒的計較、盤算。
「喔喔。」瑞福眉頭緩下,笑了笑。「皇上在宮裏安養。吩咐了馮大人一到就請進。」他讓開身。
他在宮裏待了大半輩子,馮敬南的意思他略微捉摸,能明白個梗概,不至於被蒙在鼓裏就可。
「謝謝公公。」馮敬南拱手離去。進了幹清宮。
剛走進宮裏,皇帝已經在殿上坐著。
「皇上。」馮敬南跪安。
「起來回話。」皇帝沈聲令道。待馮敬南站起來,皇帝才問:「事情,可辦妥了?」
「回皇上的話,據臣查知,王震在月前已經安排其女王盈住進太湖郊區蓮台寺,臣特地趕往查問,該寺的住持卻回答臣道:」王盈在半個月前,已經跟從平西王往雲南府。「馮敬南回道,繼而抬起眼,直視面前的年輕皇帝。
他跟在皇帝身邊已有數年,十分清楚這位主子的性子,他明白他不喜歡畏縮、一味奉承的下書,反倒欣賞敢直視他的漠子!
但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多,能在他淩利的注目下不感到心虛的男人,幾乎少之又少,連馮敬南這樣智勇雙全的漢子,也是經過幾番自我訓練、兼且同皇上相處日久,才能堅定不移地直視這位雄才大烙、富有智謀的英明皇主!
「你說王盈同吳三桂去了平西王府?」坐在殿上的男人問,兩眼中迸射出銳利的星芒,直射入馮敬南眼底。
「是。」馮敬南回道,見皇帝斂下眼沉吟不語,他接下說:「可巧,平西王於三日前進貢十數名美女入京,停在大明門外,正等待機會托執守帶進宮裏,侍候皇上。」
「是嘛?」皇帝挑起眉,犀利的眼瞇起。
半晌,他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淡笑,深邃不露聲色的眸底猶有一絲深意。
「除了美人,還有什麼?」皇帝傾身,只手擱在前腿上,撐著剛毅有力的下顎,徐緩淡定地問他忠心耿耿的一等侍街。
「海南夜明珠一鬥,金銀萬兩。」馮敬南流暢地回答,顯然有備而來。
皇帝忽然咧開嘴無聲嗤笑。
「好個吳三桂!」他搖頭,嘴角勾出一痕冷洌的笑紋。
「皇上,如今是飭回吳三桂的貢品還是--」
「不必飭回。」笑容驟然自皇帝英朗的俊臉上隱沒。「吳三桂送了什麼,照單全收。」他示下,低抑的語說陰沉。
馮敬南怔住片刻,隨即回過神。
「是,書下刻日即辦理。」
這片刻他已明白皇帝的謀思。
原以為皇上會藉此機會退回吳三桂的貢品,以乘機表達對吳三桂日漸自大的不滿,卻沒料到皇上會反其道而行,欣然收下貢品,如此可以讓吳三桂捉摸不透,皇上是真糊塗與否?到底是否有不滿三藩之心?
不愧是教人敬畏的明主!少年時的他就能殺鼇拜、掌實權,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敬南。」皇帝突然喚他。
「喳。」馮敬南恭敬地垂首。
「不必心急,讓美人、貢品在門外多留置數日,就按先例辦理,視之平常。」
皇帝低緩地道,眸底掠過數抹詭譎的光痕。
「喳。」
之前的不說,單就此件事看,馮敬南五體投地的心服。
他盤算了三日沒定論的事,皇上已經在頃刻間作了決定!
至於皇上眼底那抹陰性的冷光是為著什麼,他是猜不著、更測不出的。
但他能預知的是,不日他就會明白,是為著什麼讓這位向來冷斂的年輕皇帝,這回毫不掩藏地任由眸底透出心緒……這件事,想必同吳三桂千里迢迢,遠自雲南送來的貢品有關。
「什麼東西嘛!她以為她是誰?不過是個跳舞的舞娘!咱們可是美人呢!將來全要等著皇上封妃、封後的,憑什麼咱們都是三人一間房,她是什麼身分、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要求江大人給出一間上房?」
一名身著紅綢紗緞,臉上抹著厚厚胭脂的女子瞪了一眼隔桌,冷言冷語地跟同一桌另外幾名女子道。
「就是!瞧那德行,臉上也不塗胭脂,一張臉白得嚇人,憑那模樣還想進宮侍候皇上才笑死人,我瞧她當個宮女還差不多!」另一名穿綠衣的女子拿袖子擄源扇涼風,惡毒地道。
其他幾個女人默不作聲,可也是一臉鄙夷、輕蔑。
江奉春就坐在那幾個女人所指責的對象面前,他聽到這幾句話,見到那些說閑
話的女人嫉妒的嘴臉,不由得暗暗搖頭,慶倖他自己不是生為女人。
分明是個絕世美女,出自那幾個女人的嘴裏,卻能貶得如此見不得人似!
可也怪不得那些女人,王盈的美豔確實能讓女人嫉妒得發狂,讓每一個男人垂涎……包括他在內!但他明白自個兒的本分和身分,尚能努力克制住對於王盈的妄想和綺念。
平西王向來以多情著稱,也虧他能狠得下心把這樣絕撰的美人送出手--看來平西王想要稱霸江山的野心,已經遠遠超過了獨佔美人的欲望。
不敢目視王盈,他垂著眼望向桌面,忽然低聲說:「那是個吃人的世界。不明究理的人看來,能被選進宮的全是一朝飛上枝頭的鳳凰,其實是一腳踏進了豺狼穴王盈倏地抬起眼,水漾的清眸望住江奉春。「江大人?」
江奉春終於抬起眼。「在皇帝的後宮,沒有男人,那是女人爭權奪勢的舞臺,妳只能自己救自己!」
王盈定定地望住他,半晌,她淡定地答:「平西王遣人教過我,那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我比妳還清楚百倍。」
江奉春一怔,隨即喋了聲。
他竟然忘了平西王派遣舊宮人,教授王盈之事。後宮殘酷的權勢角力、所有侍奉男人的手段--
此刻王盈知道的,當然勝過他百倍!
沈默片刻,江奉春道:「明日就要進宮了,平西王交代妳的話--」
「我自有分寸。」王盈淡淡地道,截斷了江奉春沒說完的話。
她會進宮是為了爹爹和兄長,不是為了任何人。
她感激吳三桂送她上京,讓她有機會進宮,但她不會成為吳三桂的一顆棋子,聽任擺佈。
「王小姐?」江奉春微微皺起眉頭。
聽王盈的口氣,她似乎有自己的意思。
「江大人,你該擔心的是有否將我安全的送進宮,至於其他,已經不在妳的職責範圍內。」她望著江奉春,溫柔地道。
江奉春頓時啞口無言。
但可以確定的是--
現下他不會再為王盈擔心了!
憑她伶俐的口齒和清晰、毫不紊亂的頭腦,他確信她不但能在豹狼穴裏生存,而且絕對能活得很好!
吳三桂選進宮的美人,確實沒有一個庸脂俗粉。等閒都是顛倒眾生的絕選佳麗,這其中有撫媚、有濃豔、有清純、有秀麗的……真是貨色齊全、任君撿眩
看來吳三桂是存心討好他。
「皇上?」馮敬南上前一步,低聲詢問皇帝的意思。
「就這些女人嗎?」皇帝瞇起眼,淡淡地問。
「還有幾名舞娘,臣是想舞娘必定是以舞技取勝,所以先讓這些個美人上殿給皇上選過--」
「帶上來!」皇帝打斷馮敬南沒說完的話,沉聲道。
「皇上?」馮敬南愣了愣,又徵詢了一遍。
「那些個舞娘,全帶上來。」皇帝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說明白。
「喳……」馮敬南回過神來,連忙退下去。
不久,輕台的樂聲轉起,酥人心胸,撩人心脾。
忽然,一群幾近半裸的女予拱著一名婀娜輕盈,冰肌雪白,臉上蒙著紅紗,只露出一雙烏溜溜勾魂媚眼的紅紗豔女,舞著雲南苗女妖媚的出來……女郎身上穿著一襲紅紗,裏頭是同膚色的緊身衣,撩人的同體若隱若現,卻又什麼也看不見。
這不是傳統的苗服,像是特製的舞衣,用來勾引男人的輕紗薄料。
忽然所有陪襯的半裸女全部退開,留下停佇在殿中心的女郎一下下轉著圈,慢慢舞向皇帝……皇帝銳利的眼瞇起,他定定望著慢慢舞向自己的蒙面豔女,嘴角徐徐勾起一抹嘲謔的笑痕。
「停。」
皇帝的手舉起,旋繞的豔女立刻停下,低著頭,站在皇帝座下。
「妳,叫什麼名字?」他沒讓她抬頭,只是問她的名字。
「婢女名喚盈盈。」女郎略帶磁性的嗓音蕩開,酥人心胸。
「盈盈……」皇帝傾身,咧開嘴,粗嘎的男聲低呼舞娘的名字。
聽到這聲低嘎的叫喚,盈盈心口一頓。
似乎,她曾在哪里聽到有人這麼喚過她?
想抬頭,但她清楚明白這是冒犯聖顏的大罪,她僵著身子,始終克制著自個兒,沒抬起頭來看一眼「皇上」。
皇帝下了龍椅,來到低垂著頭的舞娘身前。
忽然他揚手扯開舞娘臉上覆的面紗,動作帶了一絲刻意的粗魯,粗糙的男性指尖有意無意刮過舞娘水嫩胰滑的面頰。
她輕顫了一下,巧妙地避開皇帝的碰觸。她是故意這麼做的!從舊宮人那兒她瞭解了男人對她的渴望,以及什麼叫做「欲念」!也知道對男人她該欲迎還拒,讓他們不能輕易得到她!即使這個男人貴為皇帝,是九五之尊。
然後,她聽到「皇上」低緩沉厚的男聲這麼說「平西王真是太周到了,送來了這麼多曼妙的美人給朕!敬南!」
「喳。」
「既然是平西王的好意,就全數收下,美人按容貌封「貴人]、[常在],至於這幾個舞娘……」皇帝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說:「留下朕眼前這個,先封她個[答應],今晚就讓她侍寢。」
「謝皇上。」美人、舞娘全數跪下。
一聽皇上這麼說,一旁受封的美人口裏雖然稱謝,心底卻忿忿不平--她們狠毒的目光不約而同,全射向皇帝跟前的舞娘。
在一旁候著時,皇帝威嚴俊凜的龍顏早已迷亂了她們的芳心,何況她們受封「貴人」,「常在」卻不能陪皇上侍寢,一地位低於她們許多的懈答應」,皇上卻要她今晚就陪寢!如此豈能教她們不怨恨?
「喳。」
馮敬南退下,他知道那名舞娘是皇上看上眼的,他謹守君臣之分,眼神絲毫不曾望向舞娘。
「讓她們退下吧!」玩味地瞥了眼跪在他跟前的舞女,犀利的眸光始終定在她雪白如冰霜的絕豔容顏上。
然後,他終於移開眼轉身走進內殿。
「全都下去吧,妳,跟我來。」皇帝一走,馮敬南立刻下令辦事。
盈盈抬起頭從地上站起來,跟在馮敬南身後出殿。
之後,眾人口中的馮大人把她交給宮裏的太監,太監先是吩咐宮女替她清洗淨身,並且讓一名老官人來替她驗身--
「不必驗啦!我一看就知道還是個處子,再怎麼妖嬈的女人,那抹處子獨有的羞澀是怎麼也掩不住的!」老官人掀著嘴,嘶啞的嗓音像是歷經滄桑。
盈盈心頭一震,在吳三桂的平西王府中,他派來教導她的舊宮人早把男女間一切最不堪的事全教給了她!她非但習得了知識,還被訓育放下羞赫、脫去廉恥,她曾在數十名平西王府的宮人前裸身。也曾就著假人、假物學習惑亂男人的媚術……她以為自個兒已經不是單純的女人了!
可如今老宮人的一句話,卻讓她遍體生寒,讓她對原來以為已有把握的事開始隱隱不安。
她怔忡地望著垂垂老矣的宮人,忽然在她灰濁的眼中望見自個兒未來的滄桑。
「小丫頭,妳這小模樣兒算是拔尖兒的了,可想憑著姿色侍候帝王--咱們這皇帝可不是癡情種,那風光最長也不過是三五年光景,想要花這個財狼穴裏安身,就得憑真本事!」老宮人幾乎乾枯的嘴唇裏吐出教人心驚的言語。
她是在後宮打過滾,翻過身的,她跟江奉春一樣也稱後宮是「財狼穴」!
王盈--也就是盈盈蒼白著臉靜靜瞅住老宮人,絕豔的麗顏悽楚動人。
老宮人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灰濁的目光終於定在王盈絕豔的臉上。
是個天生的尤物啊!
她這一生待在宮裏,什麼樣的美人沒看過?可就沒見過這麼出色動人、勾人心魄的豔女!
「也許……憑妳生得這模樣,能得帝王長些時的寵倖吧……」老宮人忽然悶著聲哼笑,然後搖頭似是憐惜又似是譏刺。
「可記著,男人完全不是妳想像的那樣!要不是打從心底真正的認命,甘心情願去侍候帝王,妳就是自找死路……」
話未說完,老宮人踏著緩慢的蹣跚步伐離開。
王盈美麗的眸怔忡地望定地上,視線卻沒有焦距……她耳邊不斷地迴響起老宮人離開前說的話……要不是打從心底其正的認命,甘心情願去侍候帝王,妳就是自找死路。
夜裏,王盈全身包著白絹,裏頭一絲不掛地被太監抬到皇帝的寢宮。
跟著她躺到床上,全身包在錦被裏,身上原來裹的白絹也被剝除。
「妳在這兒候著,皇上還在批閱奏摺,少頃即來。」一名看起來頗有權威的公公沉著聲吩咐她。「等會兒好生侍候皇上,要有個不是,仔細妳的皮兒。」
「公公,」王盈喚住他。「請問公公大名?」
瑞福挑起眉。「問我的名兒?」他哼了一聲,笑著搖頭晃腦。「我瞧妳還挺懂事兒的!既然妳問了,那我就告訴妳--皇上叫我瑞福,我打十歲起就在這宮裏當差了,現下幹的是監督領事一職。」
「瑞福 公公。」王盈客客氣氣地稱呼一聲。
「嗯。」瑞福這才仔細打量她幾眼,一瞧之下,他反倒有些愣住了!
王盈清瀅的眼眸,不卑不亢地定是回望他。
「瞧妳這小模樣兒,生得頂好!」瑞福回過神來,不自覺由衷地讚歎。「好好侍候皇上,將來有妳的好處!」
見了王盈如此不平凡的美貌,他立即對她客氣起來。
這樣絕頂拔尖的美人兒,若果還能有點手段,雖然是個漢女子,將來要想封個嬪妃倒也不難!誰料得到將來她能坐上什麼位子?自然得對她客氣為妙!
「謝公公。還望公公在皇上跟前替盈盈美言幾句。」王盈細聲道。
她必須得到皇帝的寵愛,唯有如此她才能救爹爹和兄長。至於平西王要她伺機刺殺皇帝,允諾等他坐上龍位會救她的親人--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的!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她不會走這一步。
何況在城裏等著進宮這段期間,她常聽人道起,都說年輕皇帝聖明有為,是個不世出的明君!
若果換了吳三桂這樣的野心家統領江山,不見得比這位旗人皇帝來得勝任!
瑞福瞇起眼,笑了笑。「要是妳的手段好,能教皇上喜歡,憑妳的外貌,就足夠要到妳所要的了!」
瑞福語帶玄機地笑道。
王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這個跟在皇帝身邊,宮中最有勢力的太監絕對不討厭她。這才是她試探瑞福的目的。
事實上她早已知道瑞福是誰,在平西王府裏,她已經被教授瞭解宮裏的一切,以及權勢的分配狀況。哪些人該討好、哪些人該防、該冷淡的,她了若指掌。
王盈綻開笑顏,細聲道:「謝謝公公指點。」
再一次她明豔的笑顏又讓瑞福看俊了眼。
「咳,妳先在這兒候著吧!」瑞福回過神來,勿忙轉過臉去,免得又把持不定心神。
瑞福一面走出皇上的寢宮,心底卻嘀咕起來。
自古不都傳說紅顏命薄嗎?何況是這樣不平凡的美人兒!又是處在這吃人血肉的後宮,身分也不過是個懈答應」,除非她能在今晚就讓皇上進一步賜封她。
否則……就怕美麗帶給她的是禍不是福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4:25
第五章
夜深了,床畔兩盞宮燈放射出昏醉的光虹,熏人欲睡。
等了皇上大半夜了,仍然見不到人,王盈兩眼睜得好大,定定怔望著兩隻醉人的宮燈,覺得時間一分一秒如此漫長。
真是荒唐,她竟然必須光著身子,滿心期待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來「臨幸」自己,只因為他是帝王。
她忽然不明白生為女人的意義。
難道女子生來就無骨?生來就註定比男人卑賤?
當然不是如此!她也絕不苟同這樣的說法。但事實便是這樣,這是生為女子掙不脫的悲哀。
似乎生為女人就逃不過這樣的宿命,逃不過命裏註定的卑微……特別是,對於一個半輩子必須生活在深宮內苑裏的女人而言。
為妃為後,外人看來不知有多富貴,其實卻是最沒有尊嚴的。
像現在,她費了一整夜的時間,就為了等一個男人來臨幸她!
她不禁有些失笑了,未來……未來她會是什麼命運呢?
老宮人的話又迴響在耳邊:要不是打從心底真正的認命,甘心情願去侍候帝王,妳就是自找死路!
是這樣嗎?那她無所謂了。只要能救出至親,她已經義無反顧了!
「一個人想什麼?連朕來了都不知道?」
男人的聲音驚醒了她,她身子一顫,倏地轉過臉去--
熟悉的男性面孔讓她錯愕,所不同的只是他身上著的衣裝,代表了他無與倫比的尊貴身分!
「怎麼?不認得朕了?」男人笑著問,陰性的眼瞳散發出教人莫測的詭光。
王盈是真的怔住了……她的記憶一向超人,在蓮台寺時,只要是見過的佛經便過目不忘,她當然記得他是誰!
他就是在香花坡上遇到的那個得寸進尺的陌生男人!但他竟然是--皇上?!
「我倒沒忘,妳曾經說過「天高皇帝遠,蘇州是皇帝管不著的地方!--他撇起嘴,嗤笑著說。
王盈怔怔地望定他,因為這番話,她終於回過神。「皇上恕罪……當日,盈盈並不知道您是皇上!」
她從床上起身,只手拉著被子,遮掩自己未著寸縷的同體。
他……竟然就是皇帝!?
她萬萬也想不到,京城人口中傳誦得那般聖明的皇帝,竟然也有那樣輕涪詭譎的一面!
她淡下眼,若有意、似無意迥開他凝注自己的目光,也淡開他眸光中霸氣的糾纏。
皇帝伸出手,抬起她垂下的臉。「不知者不罪?」他低笑,強勢地迫使她直視他陰於的眼睛。「就算不知者不罪,也不該說出逆上犯顏的話吧?」他一語雙關地道,直直盯入她淡清的眼眸,即瞇起了眼似在研究她什麼。
王盈明白他指的是父兄勾結吳三桂之事,她是王家人,肯定也是一條心!
這回王家被抄,隨意安上了一個交相謀賄的罪名,實則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帝要一步步剷除吳三桂的勢力,所布下的棋。
而他,他當然知道她是王震的女兒!她明白那回在香花坡上相遇,不會全無原因。
她沉默,不再多言,全然沒料到皇帝竟然會認得她!原本她打算先取得皇上的歡心,再進一步透露自個兒的身世,請求皇上能看在她的分上輕饒爹爹和兄長,可現下……這份冀望怕是不可能了!
他已經先在心底防她,她要如何取得他的信任,甚至於……寵愛?
莫非她真得成為吳三桂的一隻棋,真的得刺殺他……「想什麼?」他使勁捏住她的下顎,陰鷙的俊臉勾出一抹笑痕。「吳三桂是這麼教妳侍候帝王的?」
王盈纖細的身子一顫,她抬起清瀅的美麗眸子望向他。「皇上……」
她心口一凜,明白他話中的暗示。
同意進宮,她早已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緩緩地,她放開手中緊捏的絲被,讓它順著自個兒雪滑的同體慢慢下墜……皇帝瞇起眼,僅是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敞露自己,他沒有動手、氣息也沒有絲毫紊亂,閨闇的眼更教人瞧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繡著龍紋的鵝黃絲被已經滑下,圈攏在她纖細的腰際,雪白的肩頸下高高聳起一對豐盈的椒乳,圓潤的頂點上兩枚玫紅色的櫻顆可愛嬌豔得動人,在微涼的春夜裏它們突挺硬起,純潔又撩人!往下是可愛、小小的臍眼,她誘人的半裸洞體已然全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呈現出她不曾在其他男人面前示現過的美好……皇帝闃闇的眼乍現一抹熾亮的光痕,他盯住她矯裸的同體,仍然不曾伸手褻瀆她。
「一個處子,這麼坦然在朕的面裸裎……」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輕眺蔑笑。「妳,想要什麼?」
他當然知道她是處子!如果不是處子,她過不了驗身那關。
「盈盈不求什麼,只要皇上臨幸盈盈。」她輕淡地說,水漾的眼定定望住皇帝闇沈的眼瞳。
皇帝挑起眉,笑出聲。「只要朕臨幸妳?」
他坐上床沿。盯住她美麗的眸子,忽然被她眸中淡定的光痕給激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不對他曲意奉承,而她此刻的柔順卻分明不是真心的!
繼而他興起了想要揉碎這瓷器一般精緻美人的殘欲--
他突然伸出手粗魯地握住她豐潤的椒乳,在手中擠捏。
她顫了一下,但並無畏縮,只是掏空了腦子,什麼也不去想。
他粗糙的男性手掌恣意地捏握她柔軟乳房,兩指甚而挾住玫紅色的蓓蕾,折磨人地搓扯欺淩……從沒讓男人這麼輕褻過的王盈,此刻已經羞赫欲死……那些訓練原來全是無用的?真正讓男人碰著自己的身子時,這份震撼之強烈,讓她想蜷起自己,藏在角落!但她不能,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由皇上的手輕薄地褻瀆她的身子,褻瀆她清白的處子身體……「一聲也不吭?怎麼?難道不知道男人就喜歡女人在床上哼哼唧唧?」她毫不抵抗、又不迎合的姿態,讓他闇下眼,刻意加諸粗鄙的用語在她身上。
他探出另一手繞到身後握住她的左乳,造成她無助地癱瘓在他懷裏,細嫩的肌厝揉在他繡錦的龍袍上,搓紅了雪白色的冰跡
「這麼快就紅了身子?」他一語雙關惡意地譏笑,然後俯下身在她身邊低語:「敏感的小東西,朕都還沒進到妳裏頭去……」
看出她處子畢竟有的不安,然後地故意同她說著邪氣的話,撩亂她已經很勉強在求著鎮定的千頭萬緒。
他是皇帝,除非他不願意,否則他當然明白怎樣能令女人快樂,清楚怎麼調弄女人的手段!
果然王盈的身子因為他這番話而輕微顫動,雖然她努力克制著,可終究承受不住地別開臉,避免接觸到他似謔非謔的濃烈眼神。
「看著我!」他命令。
握住胸脯的大手忽然握緊,她縮起身子,強迫自個兒回過臉去看他。
料不到他突然低下頭,灼熱的唇悍然擢住了她冰涼的粉唇。
她驚愕地愣住,他的舌頭已經趁此時竄入她的嘴內,掠取她唇內的香蜜……
「嗯……」
他的強悍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她雖然學過唇舌施為的技巧,可一切並非在她的掌握中!漸漸地她認清了他是個強勢的男人,不會任情況讓她左右。
她只能忍受著、承受著,什麼也不能做,突然而來、不受掌控的第一回,她不知道自個兒能做什麼,只能合上眼,任由他支配自己的感官知覺……就在她陷入昏沉、絕望之際,他忽然放開她被他揉紅的唇。
「我要的是一個完全馴服的女人!」他盯著她迷亂的水眸,闇沉的眼微瞇起,他撇起嘴,對著她耳畔抵嘎地柔聲說著無情的話。「留一個不打心眼順從我的女人在身邊,太危險了。」
他突然撒手,任她跌伏在絲被上,怔忡的美麗眼眸,不知所措地回望他無情的眼。
回過神,她只知道得喚住轉身欲走的皇帝。「皇上--」
不顧她的呼喚,他撂下話後,轉身走出寢宮,留下她一個人伏在冰冷的絲被上。
她僵在偌大的床上,臉色蒼白地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
很快的,就有宮人來抬她出去,她回到自己分配到的簡陋寢房,心底明白她失去了機會!
從那一夜之後,皇帝沒有再臨幸王盈。
三天過去,皇上沒有再宣她侍寢,她整日待在自己的寢房,想要理出一個頭緒、想要弄明白皇帝不再臨幸她的理由。
難道就因為她是王家人嗎?
不,她記得他曾說過他要的是一個完全馴服的女人。
馴服?
「馴服」這兩字的意義是什麼?
她不明白。她以為男人要的只是女人的柔順和服侍,可他想要的似乎不止於此。
「喂,你們瞧,那是皇上新近寵倖的成嬪妃,瞧瞧她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好象眼下再也沒有別人了!」
外頭一陣吵鬧,一群女眷正對著走過前廊的錦衣女子評頭論足。
「也難怪人家了,你們不也見著前三日皇上點了一名舞娘侍寢。聽說那舞娘生得像水裏的仙靈那麼美,可下場怎麼了?沒過完半夜就給送出皇上的寢宮了!」另一名女聲道。
「可見要想服侍皇上不只長得美就成,那成嬪妃還是有些手段的!」又有人附和。
「也是……」
數名女眷聽了這話,都點頭同意。
王盈在房裏自然也聽見了,她明白她們說的正是自己。
女眷們的對話,一字一句她全聽清楚了,其中「手段」這兩個字更是深深烙進她的腦海。
要怎麼樣才能再讓皇上臨幸她,她心底已經有了主張。
「瑞福 公公!」趁著總管太監經過前廊時,王盈喚住了瑞福 公公。
「怎麼?是妳叫我這老奴才?」瑞福回過頭,左右張望一遍,眼前只有王盈一個人。
「是……」王盈上前一步,清瀅的美眸流轉,細聲對瑞福道:「瑞福 公公,是我,您還記得嗎?我是王盈--」
「嗯,妳這模樣兒,要教人忘記也難。」瑞福撇起嘴哼笑道。
從馮敬南那兒,他得知這批吳三桂送進宮的美人,其中一個極可能是孟大人要找的那名美若天仙的畫中女子,據馮敬南形容,那樣美的女人,翻遍整座紫禁城,也只有眼下這一位稱得上當之無愧了!
是以他才會對王盈特別理會!換了別的女眷--後宮裏的女人要是都來找他認人,大概幾天幾夜也理會不完!
「公公過獎。盈盈是想請教公公……皇上……皇上他為什麼沒再點召盈盈侍寢了?」
問一個太監為何皇上不再點召自己陪寢,這樣露骨的話說出口,她還是覺得扭怩不安。
聽了這話,瑞福挑起眉,笑了兩聲。「「答應」這話就問得差了,要真想明白為了什麼,這該問您自個兒才是吧?」
「盈盈就是想不透,所以才來請教公公。」王盈道。
瑞福打量了她半晌,搖搖頭笑道:「「答應」要瑞福替您辦事兒也成,您只管開口!至於皇上為何不再臨幸「答應」這回事兒嘛……我說「答應」您就別再難為老奴才了!」他開門見山地道。
王盈靜靜望著瑞福 公公,清瀅的眸掠過一些什麼……「那麼,公公能否安排盈盈到皇上身邊侍候?」終於開口,她的語調平靜。 畢竟瑞福 公公開門見山地講明白了,她也就不再繞圈子。
「安排妳在皇上身邊倒是沒問題,只不過--皇上身旁能安插的司職有限,以「答應」的身分,做個端水燒柴火的,也太辱沒妳了--」
「我不在乎的!」聽到瑞福 公公肯答應,她急切地道。「只要能在皇上身邊侍候,我不在乎得做什麼樣的粗活!」
她下定了決心,只要能接近皇帝,這回她必定會把握機會!
「這樣啊!」瑞福 公公想了想,說道。「不就這麼吧,眼下我瞧晚間侍候的馨兒一人忙不過來,不如妳去幫幫她吧!」
「謝謝公公。」王盈不敢再多問,趕緊福個身。
只要有機會接近皇上,她真不在乎得做什麼。
「快別這麼客氣了,妳這樣可要折煞老奴才了!」瑞福撇撇嘴笑道,老眼垂下,暗暗搖搖頭。
在這宮裏,他見過不擇手段的女人可多了,可也沒見過肯折了自個兒身分,做一些僕役工作的嬪妃。
「公公太客氣了,您的恩德盈盈會永遠記住的!」王盈由衷地道。
瑞福笑著點點頭,轉身往養心殿去。
到了殿外,他看見小照子一個人守在外頭,便問道:「皇上在裏頭?」瑞福 公公問太監小照子。
「萬歲爺在裏頭好一會兒了!」小照子回話。
「嗯。」瑞福 公公趕緊進殿。
「萬歲爺吉祥。」瑞福一到殿裏,就見到皇上。
「去見過孟廷兆了?」皇帝伏首在書案上,頭也不抬地問:「他好吧?」
「孟大人的痛是好些了,不過他知道皇上回京以後,便問奴才--」瑞福停了片刻,支支吾吾的。
皇上停下手上的筆,抬起眼。「說。」
「孟大人要奴才帶話給皇上,說是奴才一說您便明白了。」瑞福片刻也不敢遲疑地答。
「他說了什麼?」皇帝抬起眼問,犀利的眸中掠過一道詭譎的光痕。
「孟大人問那畫中仙女的事兒,不知皇上這趟下江南,是否有了頭緒?」瑞福道。
皇帝瞇起眼,斂下眸光。「就問了這事兒?」
「是。」
皇帝沈吟了一會兒,忽然抬眼對著瑞福道:「去告訴孟廷兆,就說我還在試圖找人,要他安心養病,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遣人去告訴他!」
「喳。」
瑞福 躬下身,半天沒抬起頭,忽然猶豫不決起來。
「還有事~」皇帝問。
瑞福跟在他身邊這麼久,這時候瑞福 必定有事要報,卻怕他不高興,因此才躬著身猶豫了這麼久。
「是……奴才是有一件小事回報……」
「不必顧忌!有什麼事就說,說完了就快回了孟廷兆去!」皇帝道。
「是……奴才是告訴一下皇上,前些日那位侍寢的[答應]--她求奴才給她在皇上身邊安個位置--」
「你說的,是吳三桂特地從雲南送來的舞娘?」皇帝淡定地問,冷靜的語調波瀾不驚。
「是,就是她。」瑞福戰戰兢兢地道。
這位皇上同別的皇上不同,當他越是冷靜的時候,你就要越是當心、謹慎地侍候著。
原本,這樣一點小事兒是不必問過皇上的,可方才皇上要做回孟廷兆的話,聽來事有蹊蹺,皇上對那位畫中仙女似乎--
「她想到朕的身邊侍候?」皇帝瞇起眼,盯住瑞福。
「奴才聽見是這麼說的。」瑞福回道。
「是嘛……」皇帝無聲地撇起嘴笑,隨即沉聲示下。
「她想來,就讓她來吧!」
「……喳。」
瑞福頭垂得低低的,一味應話。
皇帝瞥了他半眼後,不動聲色地斂下犀利的眸光。「沒事就出去吧!」
「喳……」瑞福倒著步子退下。
出了殿,瑞福一個人呆站在殿外發怔,連小照子喊了他半天也聽不見。
此時此刻,瑞福心底想的是……她?
莫非皇上還記得那個懈答應」?
要是當真的,那麼,這事兒還真有點兒棘手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4:38
第六章
第二天晚間。王盈就被派往寢宮外侍候,她替代另一名當值的宮女,和馨兒一塊兒守夜。
「「答應」娘娘,您是有身份的人,為什麼要做這個工作?」趁著皇上還未回寢宮歇息,馨兒得了空,大著膽子問她。
「別叫我娘娘了,我不過是個懈答應」。妳叫我盈盈就好。」王盈道。
她望著前方,美麗眸子一瞬也不瞬,很認真地執行著自個兒心甘情願承受下來的僕役。
「可也比馨兒好多了!」馨兒天真地道。「我在這兒守了一年,連皇上的面也沒見過呢!」
王盈一怔,她轉過頭望住馨兒。「怎麼會呢?難道皇上都不回寢宮的?」
上回她明明才和皇上在寢宮--
「不是的!」馨兒掩起嘴笑了起來。「是因為咱們的身分卑賤,外頭只要喊一聲[皇上來了],我慌忙跪下都來不及,怎麼敢抬頭看皇上?」
聽了馨兒天真的話,王盈也笑出來。「原來是這樣。」
這是她早料到的情況,可只要能有機會接近皇上,她會想法子讓皇上注意到她!
「盈盈姊姊,」馨兒乾脆喊王盈姊姊,她眼神癡迷地盯住王盈不放。「盈盈姊姊,妳生的真的好美……如果我是皇上,我肯定夜夜都臨幸妳!」
王盈一怔,終於轉過臉望住馨兒。「馨兒,」她笑著問小女孩。「妳當真明白,什麼叫「臨幸」嗎?」
「當然明白啊!就是陪皇上睡覺嘛!」她說得大而化之,隨即趕緊捂住嘴.意識到自個兒說了不妥的話。
「對不起礙…都是我嘴巴不好!」她打自個兒臉頰一下,歉然地道。「盈盈姊姊,馨兒沒念過書,所以不會說話……」
「沒關係,妳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陪皇上睡覺的女人。」她自嘲地說。
回過臉望著前方,她不再言語。
她有自知之明,馨兒說她「陪皇帝睡覺」,或者還太抬舉她了……現下她只是一個守宮門的宮女,連暗皇帝睡覺都夠不上格。
馨兒覺得抱歉,也不敢再嘖聲。
不一會兒宮外的太監一路喊進來,說是皇上要回寢宮了,王盈和韓兒立即跪下迎接。
就這樣跪了很久,直到兩腿都麻了,仍然不見皇上回寢宮。
「盈盈姊姊,妳要忍耐一下,每晚都是這樣的。」馨兒悄聲道,她趁著小公公不注意,偷偷對王盈說。
王盈點點頭。「別擔心我,妳吃得起苦,我也成。」她輕輕回道,明白這只是一般的苦楚。
想做皇上跟前的侍女,動輒得咎,事事樣樣都得戰戰兢兢十分小心。
又等了很久,皇上終於回來了,瑞福 公公跟在皇上後頭,見到王盈,他輕輕咳了一聲。
皇帝回眸望了瑞福一眼,在這當兒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王盈…….
皇帝驟然停下,盯住垂首跪地的纖細女子。「瑞福!」他突然喊。
「喳。」瑞福連忙上前跪著聽旨。
「今晚給我宣成妃侍寢。」皇帝沈聲示下。
瑞福愣了愣,看了跪在地上的王盈一眼。「喳……」趕緊回話。
他原以為皇上停下來,盯著王盈的舉動是想起了她,可好象又不是這麼回事兒……可皇上又為何要在這兒對他說要召成嬪妃侍寢?這可真是怪事兒了!
自始至終,王盈守著本分沒抬起頭來,可她心底明白瑞福 公公在幫她,雖然皇帝仍然沒有想起自己……
「盈盈姊姊,可以起來了!」馨兒低聲喊她。
王盈回神,她先是抬起臉,望向馨兒,之後才悵慢站起來。
「小心啊!」馨兒扶佳險些跌倒的王盈。「難怪妳受不住,誰第一回這麼跪著,都要撐不住的!就拿我來說吧,頭一回我壓根兒站不起來,回去後兩腿足足痛了一夜哩!」她喳呼地說。
王盈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謝謝妳,馨兒。」
馨兒羞澀地搖頭,接著道:「盈盈姊姊,現下皇上已經進了寢宮,今夜如果裏頭沒事兒,咱們只要在宮外守著便成,就輕鬆多了。」
「嗯……」她回眸望向宮外,忽然想起什麼,便問馨兒:「馨兒,妳每夜在這兒守宮門,皇上他--他夜夜都召不同妃子們陪寢嗎?」
馨兒想了一會兒。「這個我也不是很明白,陪寢的妃子們大都是從偏門讓公公們抬進宮的。平常皇上不常喚外頭的人,好象睡下了就不喜歡擾攘,所以我不知道皇上身邊到底有沒有妃子陪寢--對啦!只有今夜是例外,皇上竟然在這兒要瑞福 公公召成嬪妃!」馨兒也覺得疑惑。
馨兒的話剛說完,裏頭候著的瑞福 公公便匆匆忙忙跑出來。
「警醒些,裏頭要酒要吃的,今兒個皇上雅興好,要同成嬪妃對飲!」瑞福 公公急急地道。
他心底嘀咕著,也不知今日皇上怎麼了,忽然雅興這麼好,要同那妖媚的成嬪妃對酌。
「是,我馬上去傳人準備!」馨兒一聽吩咐,立刻知道該做什麼。
馨兒轉身就走,準備皇上要的東西!
「妳,妳就站在這兒侍候,裏頭要是叫人…妳就進去回話!」瑞福 公公對著王盈道。
「公公,您也要走嗎?」王盈怔住,她第一天來就遇著狀況,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
「平日皇上體恤咱們底下人,夜裏不會這麼著忙,我也就縮了些人手,不去攪擾那些個小徒孫!可今晚皇上興致好,我得要調些人來幫忙!」瑞福 公公邊說邊走。他口裏的小徒孫就是他底下管的小太監們。
王盈喚不住瑞福 公公,便守著本分站在門外,等著裏頭可能的傳喚。
不一會兒裏頭果然傳來叫喚聲,可卻是女子尖細的聲音。
王盈趕緊推門進去,急急走入宮內幽深之處,她不禁抬頭望著這條甬道……這兒正是她上回被抬進宮的地方。
慌忙奔到最裏頭,她愕然瞧見身上披著一款輕紗,幾乎半裸著身子的成嬪妃,正倚在皇上懷裏,嗲聲呢噥……
「放肆!」
成嬪妃意識到進來的侍女,竟然睜著眼瞪著她和皇上,一點規矩都沒有,不由得轉過臉斥喝!
可這一看之下成嬪妃卻愣住了!
這個女人--她的美貌竟然勝過自己!
成嬪妃自小就以自個兒的美麗自傲,及長因為貌美被選入宮後,她更是深深明白,只要仗恃著美貌,她就能從皇上那兒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眼下這名只是個卑賤侍女的女子……她的美麗竟然遠遠地勝過自己!
她不想承認,可卻不得不承認--這樣清靈妍媚、似嬌純還濃豔的風情,相形之下,濃妝豔抹的自己不過是個庸脂俗粉!
「妳是誰?誰讓妳進來的?瑞福 公公呢?」成嬪妃斥喝,力持鎮定。
從小養成的自尊自傲,讓她不能忍受在人前失態!
「瑞福 公公去喚人過來侍候,少頃就回來。」感受到成嬪妃充彌敵意的眼神,王盈垂下眼回話。
成嬪妃瞇起眼,眼角覷了在一旁的皇帝一眼。「妳下去吧!」
她抹了香油、香馥赤裸的身子故意倚偎到皇帝身上,擋住皇上的視線。
留意到皇上並沒有盯著王盈看,她才放下心,此刻她只希望快生遣走王盈,免得皇上注意到她。
「是。」王盈退下去,低垂的頭始終沒再抬起來。
「慢!」
皇帝單手懷抱住成嬪妃,犀利的眼眸射向王盈。
「妳過來,就在床前侍候,學學……」皇帝撇起嘴,陰鷙的眼忽然透出一抹詭譎的光痕。
「學學該怎麼做一個馴服的女人!」
皇帝的話讓成嬪妃倒抽一口氣!
王盈是臉色瞬間慘白。
他記得她!不但記得她,還記得對她說過的話!那麼……那麼他召成嬪妃侍寢也是故意的了?她緩緩抬起眼,清瀅的眸光對上皇帝陰鷙的眼瞳。
「皇上!您怎麼這樣,人家不依……」成嬪妃只能佯裝鎮定,媚笑著拿身子揉搓著皇帝,嬌聲申訴自個兒的抗議。
成嬪妃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驚呼一聲。
「啊--」
成嬪妃和王盈都呆住了……成嬪妃羞忿欲死,皇上竟然扯開了她身上唯一遮掩的薄紗,並且將她推倒在床上,扯下她身上的褻褲--
「啊--皇上……」
成嬪妃迷醉在皇帝邪惡的撫弄裏,皇帝英俊的容貌叫每個女人心醉,她幾乎要忘我的投入了……雖然她不敢推拒皇帝的歡愛,可教她不能忍受、心底忿忿不平的是--今晚皇上召她來侍寢,竟然就是為了要在這個下賤宮女的面前「表演」!
王盈也被皇帝超脫常理的行為嚇篆…雖然她曾經在平西王府裏受過訓練,可她畢竟還是處子,真實仍然和仿真的情況有太大的差距。王盈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倏然一片空白。
她不能理解他這麼做的理由,過於激烈的視覺衝擊,幾乎讓她視而不見地盲目。
一男一女在床上交歡的情景映入眼簾,她怔住也呆住了,忽然她思及未來自個兒就是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女子,她的心幾乎要碎裂。
皇帝陰鷙的眼眸,在歡愛下變得灰濃,他一直盯住王盈的眼,彷佛正在身下同他交歡的人是她……王盈的心一陣一陣地抽播,她不由自主地退縮、一步步退出寢宮、直到看不見那污穢的、令她心驚的畫面為止。
退回宮門外,外頭涼風襲面……
北京城春夜的涼風還是刺骨的冷。
今夜,她是守在宮門外的侍女……
可往後--
往後她就是那個躺在皇帝身下的女人。
用力咬住下唇,一滴鮮豔的紅血淌下被咬傷的粉唇……口裏嘗到了血味,她用力地吸氣,然後告訴自個兒,爹爹和兄長的性命就掌控在她的手上!
她發誓,發誓要進到宮門內,躺在那張她曾經睡過一夜的禦床上……為了爹爹和兄長,無論如何她要皇帝臨幸!
她一定要儘快懷上皇帝的龍種!
守了一夜宮門,王盈疲 憊地回到自己的寢房,洗過身子後剛睡下不久,房外忽然傳來一陣猛烈拍打房門的聲音--
「開門!開門啊!」
外頭是女人尖銳的叫喊聲,王盈從沉睡中被筋醒,她遲疑地下床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是成嬪妃,和幾名時常同她在一塊兒的貴人、常在們。
「總算來開門了!」成嬪妃冷哼一聲,不等王盈說話,就自己跨步進來。「把門關起來。」她使個眼色,等在外頭的貴人們立刻把門闔上。
「成嬪妃……妳來我這兒有事?」王盈問。
她定定地凝望她,心底明白,她既然找來就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成嬪妃看了王盈一眼,背過身去,哼笑一聲。「照理說,咱們都是皇上的侍妾,憑我的身分…妳見了我也該喊一聲姊姊吧?」
王盈沒吭聲,成嬪妃瞇起眼。「算了,反正我來也不是聽妳虛情假意的。」她回過身,盯著王盈。
「妳不惜輕賤自個兒的身分去接近皇上,到底有什麼企圖?」成嬪妃臉色一轉,嚴厲地問。
王盈回望她,清瀅眸光一蕩。「企圖?」她輕笑,目光沉定無懼。「我的企圖不就跟妳一樣?」
成嬪妃瞪大眼,似乎沒料到王盈會這麼回答。「我倒料不到妳這張嘴巴這麼伶俐!」她從鼻子哼出一口氣。
王盈雖然不似她一般穿著綾羅錦衣,身上綴飾著皇上賞賜,價值連城的珠寶,可她的美豔奪目仍然賽過了自己。
成嬪妃回想起昨晚皇上在王盈面前說的話,她更覺得羞忿不平,皇上似乎早已對她的美豔感興趣,卻似乎在顧忌著什麼?
王盈回開眼,淡淡地道:「如果沒事的話,請出去吧!我很累了--」
「不要以為我不能治妳!妳信不信,在這宮裏只要我的地位、身分比妳高一日,我就有法子置妳於死地!」成嬪妃冷冷地道。
王盈怔默了片刻,她沒有吭聲,只是靜靜擬望地面。
王盈不語,成嬪妃以為她是被自己剛才一番話給震懾住,便再接再厲地接下道:「我已經打聽過妳來歷,皇上對妳的顧忌我也瞭解了幾分,如果妳入宮來是要對皇上不利,我就會上稟皇太后,讓她老人家親自來收拾妳!」
王盈抬起眸子,再一次盯入成嬪妃眼底。「是嘛?」
王盈仍舊輕笑,成嬪妃這時才看出,原來她一點也不把自個兒的威嚇放在心上!
「妳--」
「我同妳沒話好說,妳請回吧!」王盈下逐客令。
成嬪妃深吸一口氣,臨走前撂下話。「我再說一遍,妳要是太過分,我是不會放過妳的!妳好自為之!」
成嬪妃終於甩門離開。
王盈瞪著闔上的房門失笑,頹然坐倒在自己窄小的陋床上,她闇下明媚的眼眸她來,其實是要警告自己離皇上遠一點。
但是她不能,她要做的就是儘量接近皇上,她要懷皇上的孩子。
圈起雙腿,把臉兒埋入兩膝裏,她怔怔地回想起往日在蓮台寺裏念佛誦經的快樂時光……這日午後馨兒跟著其他宮女到洗衣房去忙了,瑞福 公公派王盈在寢宮裏打掃,王盈認真地做著自個兒分配到的工作,這時刻整個寢宮裏靜悄悄的,只有她拿布巾擦拭木頭時發出的聲音。
這樣工作著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接近皇帝……「啊!」
她一失神,冰涼的水潑濕了衣裙--
「妳沒事吧?」
一把低沉的男聲嚇住了她。王盈倏地轉過頭,看到一張英俊的笑臉。
男人看到她的臉似乎也愣住了,目光久久地怔凝在王盈絕美的容顏上,移不開目光。
看清楚男子身上穿的錦服,王盈退了幾步,垂下臉低聲道:「對不篆…」
男子回過神來,瞇起眼,略略失神地問:「妳是--」
「我是宮女,正在打掃寢宮。」王盈低著頭,拘謹地回道,隱瞞了自己「答應」的身分。
反正她的身分也算不上是什麼「身分」,不提也罷了。
「原來……」男子撇起唇,有些玩世不恭地道。「我不知道,連皇上的宮女都這麼美,簡直像天仙一樣。」
王盈抬起臉,清瀅的眼眸水靈靈地凝視男子。
男子臉上的笑容擴深。隱隱地帶了一股邪佞味。「別這樣看著我,這樣,我一衝動可能會要求皇上把他的宮女賞給我當福晉。」
這樣直接、大膽的話,從一個這樣英俊的男子嘴裏說出口,不是不教人心動的……但王盈卻絲毫沒有動心的感覺。她不自禁地將他比起另一個同樣俊美卻教人莫測高深的男子……「克善!」
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他宏量的聲音驚醒了兩個人。
「皇上。」見到皇帝,克善親王立刻迎上前。
「幾時來的?」視而不見地越過王盈,皇帝朝殿內走。
「剛到不久。」克善道。
一見到皇帝,克善立即低下了頭,原本邪佞的眸光反正,臉色變化快得教王盈以為看錯了人!
她疑惑。但也沒多理會,轉身欲走--
「站住!」
皇帝喚住正要往外走的王盈。
「有沒有規矩?見到了朕,一聲不吭就要走人?」
她頓時停下腳步,她原想先退出去罷了,沒想到會觸怒了皇帝……克善挑起眉,開口打圓揚。
「皇上,臣想她不是故意的--」
皇帝舉起手,制止克善沒說完的話。「你先到禦書房等朕。」
「……喳。」
臨走前克善望了王盈一眼,他陰闇的眸掠過一道奇異的詭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4:52
第七章
留下王盈和皇帝兩人在靜悄悄的寢宮裏,周遭窒悶的氣息教人不安。
「或者我該把妳給藏起來,不教男人有機會見到妳!」
慢慢走到王盈身邊,他伸手抬起她的臉,低柔的嗓音像鬼魅一樣沁入她的心坎……「皇上?」她抬起眼,冰珠般清儼的眸子凝入他陰鷙的眸。
他斂下眼,目光下移到她打濕的衣裙上。
濕透的裙擺服貼著勻稱美好的腿形,黏著在她的大腿上。
在他毫不掩藏的注目下,她忽然覺得冷……身體微微掠過一道戰慄,她不安地挪動兩腿,恰巧踢在一旁的水桶子上「啊!」
她輕呼,已經打翻了整桶的水。
水漬浸濕了她的下半身,很快地也沾濕了她腰間到胸口的衣裝……
「妳的衣棠濕了!」他低嘎地道,目光盯在她突出的胸口上。
王盈喘著氣,手腳卻因為濕寒的水而冰涼……她環臂抱著自己,輕輕打著哆嗦。
「冷?」他問,詭闇的眸光定在她刷白的臉上。
她抬起楚楚動人的水眸,點點頭,請求地望著他。
他忽然抱起她--
「皇上?」她縮起身子,兩手環著雙臂,不安地望著他的眼。
這樣的動作卻讓她濕透的胸口更加顯著地隆起。
他瞇起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到床上去,先把濕衣服脫了!」他低嘎地道,目光移向她清瀅純美的眸子,試圖要自那雙純真的眼底看出淫媚的痕跡。
她輕啟櫻唇,深深喘一口氣,濕透的胸口幾乎要觸著他寬厚的胸膛。
倏地,他將懷中的軟玉溫香壓向自己。
「皇上--」
她尖細的嗓音軟軟地低呼,豐盈的胸脯已經揉上他灼熱的胸膛!
「看來,那晚妳學到的把戲還真不少!」他譏諷地道,嘴角刺人地掀起。
她迥開眼,假裝聽不懂他說什麼,可她是真的呼息困難……他的寬熱胸口,幾乎要燙傷了她!
「還是過去在江南時,從其他男人那兒學來的?」
他明知她經過驗身,肯定是個處子,卻故意譏刺她。
王盈迥過眼,定定望著他。「皇上到現在還不相信盈盈的清白?」
將她放在床上,他壓下身--
「清白?」他低笑,移下眼凝視她曲線畢露的長腿。「妳是指……這兒嗎?」
粗獷的大手忽然探向她兩腿間,這麼直接、這麼屈辱人的動作,讓王盈措手不及!
她錯愕地怔住,直到他灼熱的手壓在她腿間的柔軟上--
「啊!」
她倒吸一口氣。急速地退,卻沒能退出被他圈住的勢力範圍!
他粗魯地握住她純潔的身子,未被男人侵犯過的下處……
「或者,也許妳真的清白!」他低嘎地笑,看著她驚愕的眼,邪惡的指頭隔著一層濕衣揉搓她的柔軟。
王盈咬著唇,不自禁她輕喘一聲,瞬間心底掠過一道驚愕--這是個怎樣的男人?!
她不能克制著不回開眼,忍受他在她身上的掠奪……忽然她腦子清明起來,回想起在平西王府時,舊宮人教過她一切。
她轉過上身,腰部以上的身子匍匐在床上,讓纖細的腰肢和豐盈的雙乳構成一幅動人的畫面……「皇上……」
她輕吟,閉上眼,強迫自己感受他壓在下處的指頭,慢慢地輕喘……
「妳在打顫,盈盈。」他的聲音略微粗嘎,可仍然是沉定的。
「我、我冷……」濕衣黏貼在身上,她是真的冷。
「是冷?只是因為冷?」他低笑,指頭移到前端,稍微用力。
「啊,皇上!」
「怎麼?」
他低嘎地問話,同時拉開她的衣襟,扯下她上身穿著的外衣,男性的大手蠻橫地欺入她的褻衣內,握住一隻雪白豐胰的乳房!
王盈身子一顫,他粗厚的手掌有力地捏握住她的胸脯,還是處子的她只覺得他粗糙的大手陌生、充滿了強烈的侵犯….…
「妳,的確是天生的尤物!」他壓下身,低嘎地道,似輕歎又似耳語。
她強迫自己媚開笑臉迎向他,豐盈的乳房壓向他的胸膛。
「皇上……盈盈還是冷……」
他闃闇的眼掠過一道灼烈的光痕。
忽然他伸手抬起她垂下的雪白小臉,低柔地淡問:「妳知道我要什麼?」
她主動抬起頸子,呵氣成蘭香的唇琢吻在他的額上。「皇上要的,是盈盈早就想給的……」
「是嗎?」他拉過她香馥的身子,陰鷙的眉目微微挑起,低柔的問﹕「是心甘情願給的?」
她輕笑,控制過的清柔笑聲企圖惑亂他的感官……
「盈盈已經進宮,早已是皇上的人。」她肯定地說,輕輕吐氣成蘭。
他嘶啞地低笑,一手捧起她絕美的臉龐,嘴裏忽然發出嘖嘖聲。「可惜現下克善在禦書房等朕,得等到晚間,朕再召妳來陪寢。」他盯著她道,眸光掠過一道似調侃,又似可惜的闇光。
沒有猶豫,她立即拿小手握住他捧著自個兒臉蛋的大手。
「皇上,您讓盈盈在這兒等您可好?」她請求,軟熱的身子揉進他懷裏。
「留在這兒?」他挑起眉。「只怕會壞了規矩。」淡聲說。
「不會的!」她急切地道,隨即意識到自個兒的急迫,她暗暗緩下一口氣,柔聲道:「只要您吩咐瑞福 公公一聲不就成了--」
他瞇起眼,忽然掐住她的手臂,有力的五指幾乎陷入她柔軟的手臂裏。
「妳,這是在指使朕?」
他質問,冷鷙的語調讓王盈心口一顫。
「不是……皇上、盈盈只是想同您在一瑰兒--」
「妳夠聰明!」他目中無人地打斷她的話。「剛才那個踢倒水桶的「意外」當真是意外?」
「不,」她搖頭。「那是--」
「是也罷,不是也罷!」
他再一次打斷她的話,強勢的霸氣開始在她心中造成影響。
「總之,妳急著想讓朕要妳,朕就要妳!」他低柔地道,手上的力道卻沒有和緩的跡象。
他轉為冷闇的眼直直盯入她清瀅的眼瞳深處,口裏用溫柔的語調說著殘忍的話。
王盈忽然又想起那天為她驗身的老宮人所說的話……同時在她心版上掠過爹爹和兄長的影子--
「謝……皇上恩典。」她綻開清儼的笑臉,純美的水眸坦蕩蕩地迎向他。
皇帝終於放開她已然轉為瘀紅的手臂,瞇起眼,似在研究她。然後,他下了床。王盈也跟著下來。替他攤平衣袍。
「皇上何時回寢宮?」整好了衣袍,她蹲跪在他身前軟聲問。
「妳就等著吧!」
這是皇帝臨走前撂下的話。
一整夜皇帝留在書房裏批奏摺,沒有回寢宮。王盈直等到天快亮了,才從瑞福 公公口中聽說皇帝今晚不回宮,在禦書房睡下了。
盼了一整夜沒等到人,她只能黯然回到住處。
皇上對她的疑慮似乎還未減輕,但這是為了什麼?
失神地走在宮殿樓宇間,忽然有人喚住她--
「盈盈!」
抬起眼,她看到克善親王。
「我在這兒等了妳好一會兒了!」他走近,笑著問她:「怎麼,昨晚皇上沒為難妳吧?」
王盈搖頭。「沒有……」
「是嘛?」他撇嘴,笑容摻入一股魔調。「妳一定奇怪,我怎麼會知道妳的名字吧?我問了瑞福 公公!」然後淡緩地道。
王盈沒說什麼,只是別開眼,迥開他的目光。
「有件事,我想問問妳。」
「王爺請說。」王盈道,清瀅的眸子仍然避開克善的。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
克善沉吟片刻道:「我在想,如果妳願意,明日我就跟皇上提,讓妳到我府裏來--」
「千萬不可!」王盈退了一步。驚覺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她緩下聲。「盈盈的意思是人您千萬不能同皇上提這事兒……盈盈其實是皇上的「答應」。」她委婉地解釋。
聽到王盈說她是皇帝的侍妾,克善臉色一沉。
他瞇起眼。「原來是這樣,看來昨晚我是多慮了!」他自嘲地道。
王盈低著頭不說話。
「妳--」他眸光閃了閃。「皇上他--他點召過妳了?」
君臣有分,這樣的話原是不能問出口的!
可自從昨晚見了她的面,他就為她絕色的美情不自禁……何況他和皇帝是異母兄弟,若非時命,今日坐上皇位的應該是他--就算她是皇上的女人,他也想得到她!
「克善親王,」王盈蹙起眉頭,鎮定地道。「這似乎不是您該過問的。」她抬起眸,回望他。
克善瞇起眼。「看起來……妳同別的女人不同。」他回望王盈,眸光愈加熾熱。
王盈回開眼。「晚上盈盈還得在寢宮守夜,恕盈盈告退了。」
她轉身剛要走,克善突然沉聲道:「妳不是真心要留在皇上身邊的!」
王盈怔住,她停下腳步,身子僵在原地。
「妳是個特別的女人!」克善繞到她面前,盯住她的眼睛。「不提權勢,我還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皇上出眾的外貌。」
她倏地抬起眼。盯入克善深沉的眸子裏。
他,也看出來了!?
如果連他也看出來,皇上對她的疑慮,就可以理解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妳明明未對皇上動心,卻執意留在他身邊,還情願委身當侍女……」他低緩、一字一句地往下道。「像妳這樣的女子,又為什麼會有這般不合情理的舉動--」
「親王!」她打斷克善沒說完的話。「您今日說的太多了!」
不等克善回答,她斷然越過他快步走回自個兒的寢房。
克善盯著她窈窕的背影,俊美的臉上掠過一道陰鬱的闇光。
夜晚,仍舊只得站在涼風中守夜。
王盈望了一眼身邊的馨兒,她輕輕皺攏眉頭,身子在涼風中微晃……「盈盈姊姊,您怎麼了?」馨兒留蕙到她的異常,關切地詢問。
「我……我頭有點疼,身子有些不適……」
「是不是這幾日太過勞累,所以受涼了?」馨兒走過來,握著她的手擔心地問。
「也許是吧……」王盈扯開嘴角,勉強想擠出一絲笑容,蒼白的臉色卻讓馨兒更加擔心。
「盈盈姊姊,我瞧妳還是快回房去歇息!妳別擔心,我會跟瑞福 公公說的--」
「不。」王盈搖頭。「這是我的職責……馨兒,不如妳替我去跟瑞福 公公拿點頭疼藥好嗎?」
馨兒見王盈堅持不回房,她望了一眼宮門,雖然明白自個兒職責在身,但她想離開一會兒應該沒關係吧?
「那好吧,我替您去拿藥,一會兒就回來,您先坐下來歇一會兒吧!」馨兒道。
「嗯--」王盈柔順地點頭。
馨兒離去後,王盈望瞭望站在遠處守候的小公公們,悄悄推開宮門。
為了要進到寢宮裏,她說頭疼、身子不適其實是欺蝠馨兒的。可馨兒不但相信她而且那般關切她,她卻還是狠下心騙了馨兒……她為欺騙了馨兒而愧疚,但她實在是不得已的!
推開宮門,她踞著足尖悄聲走在靜默無聲的寢宮裏。
皇上就像是又忘了她,她不清楚皇上是否當真沒想起,之前她在寢宮裏等了他一夜的事,回宮裏來時,對於跪在宮門前的她也視而不見。
情勢迫得她一定得主動,無論皇上的心意是什麼,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今夜皇上早早就歇下了,皇上歇下時是不許有人待在寢宮裏的。
據馨兒說,瑞福 公公有一回曾經說溜了口,他說皇上剛繼位時因為有亂臣鼇拜,狼子野心,年少的皇帝已經懂得謹嚴提防,睡著時隨時放著一把劍在床側,並因此養成了淺眠的習慣,至今如果夜半因事而醒,便一夜再也不睡。
所以她經之又輕的走路,直來到寢宮深處。一步步接近了皇帝……可一來到床邊她卻怔住了,皇上他並沒有如她所料地躺在床上!
「怎麼……會這樣?」望著空無一人的大床,她喃喃地道。
「誰讓妳進來的?」皇帝低沈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刺進了她的心坎。
她僵在床邊,卻沒有回轉過身。
此時她當然已經明自。原來她雖然那樣謹慎地放輕了腳步,還是驚醒了他!
「怎麼?有膽子犯死夜半闖進來,卻沒膽子面對朕嗎?」
皇帝身上只著一件單衣,他倚在寢宮的柱子邊,強壯的雙臂環著胸口,徐定的神態挾了一絲嘲弄味。
王盈仍舊沒轉過身去面對他。相反地,她卻舉起手慢慢解開胸口的襟鈕--她只有這個機會了!欺騙了善良的馨兒換來的這次機會,要是再失去,恐怕他不會再讓自已有機會再接近他了!
「妳做什麼?」看清她動作後,他挑起眉,卻沒有進一步阻止或喚人進來抓走她。
「皇上……」直脫到上身剩下一件猩紅色繡蘭花的褻衣,她才轉過身,纖纖玉手同時緩緩拉開褻衣上的系帶,猩紅色的褻衣沿著雪白水嫩的肌膚滑下……
「盈盈說過,盈盈一直想侍候您,盈盈想成為皇上的人。」她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出口,並且一步步慢慢走向皇帝,半裸的同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停在他眼前。
「妳的膽子可真大!」他捏住她纖巧的下顎,陰柔地說。「我隨時可以喚人進來,就這樣子捉妳出去杖責!」
他移下眼,盯住她無掩的羊脂雙乳,白脂般的椒乳上兩枚醒目的紅梅,在沁涼的夜裏、以及他邪謔的注目下已經敏感地挺立……
「皇上,」她笑著,綻開最媚酥人的笑顏。「皇上,你難道不喜歡盈盈嗎?盈盈就在這兒,盈盈的身體是您的,心也是您的……」
皇帝忽然捏緊她的下顎,她疼得淚水都快泛出,可仍然強迫自己笑臉迎向眼前的男人。
她已經想開了。如果當真決心救出父兄,就不能再矜持了!
現下她只許自個兒想著年歲已經一大把,卻還關在牢裏受苦的爹爹……她想通了,自尊和自傲在她進宮時早已經被踩在腳下,她早就沒有尊嚴了!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顧忌的?自尊和自傲都是不值錢的東西,為了救出爹爹,她已經什麼也不在乎了!
「是嘛?什麼都是我的?」
他嘴角勾起一撇殘酷的笑痕,慢慢收緊手中的力道,似乎在測試她馴服的程度。
「皇上……」
不顧疼痛,她以清白的身子,投身貼向他。「皇上,盈盈希望您能疼愛我……」
徐緩地揉搓著他結實的胸膛,勾起男人最不堪一擊的感官。
他瞇起眼,原本殘酷的冷眸。漸漸醞上一層欲望的濁色……他放鬆手中收緊的力道,有力的男性拇指忽然霸氣地探入她蜜滑的口中--沒等他開口說任何話,她似陶醉地半合著眼,水燦的眸子閃著動人的星芒……她已經吮吸起來,柔軟的舌頭銷魂地舔舐著他……「妳,是不一樣了!」片刻他低嘎地道。
突然他抱起了她,大步走向寢宮內唯一的一張大床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5:11
第八章
「皇上……」
摟著崖帝的頸子,她媚人的笑顏,酥了任何男人的心胸。
他抵著床畔,深沉的眼盯住她媚人的眸。
「是什麼讓妳徹底的改變?我記得在江南遇見妳時,妳是那麼不馴……」
撩開她頰畔的發絲,他嘎聲低語。
「盈盈一直是這樣的,皇上,您怎麼會認為盈盈變了?」她柔聲細道,貼進他的胸口,依附他胸前的溫存。
「一直是這樣的?」皇帝露骨地嗤笑,不在意把話挑明瞭說:「表面上看來妳確實放蕩、沒有廉恥,但實際上妳仍然是個處子,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王盈水濛濛的媚眼直勾勾盯住皇帝。「皇上,盈盈不相信您不明白您對於任何女人來說都是特別……對盞盈來說,當然也不例外。」
「是嘛?」皇帝挑起眉。「對妳來說,有多特別?」
「皇上貴為九五之尊,盈盈要是能得到皇上的寵倖,那就等於間接榮享了皇上的天下……是那普天下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富貴。」
「妳,愛我的權勢?」
「盈盈是愛擁有權勢的您。」她再度拿身子揉向他,悄悄心驚於他硬碩的男性軀體。
「好!」他大笑,忽然用力將她纖細的身子壓向自己。「妳倒是夠誠實!」
他瞇起眼,欲俯下臉,她卻洄開皇帝的吻。
「盈盈不明白,之前皇上為什麼一直不肯寵倖盈盈?」她問,滑嫩的小指頭有意無意地搓撫著皇帝壯碩的胸口。
他握住她的手,舉到嘴邊放恣地舔吮她的手心。
「妳,會不明白?」他低笑,陰鷙的眼定定地盯住她。
她克制不住自己地輕顫……他邪謔的舌恣意蹂躪她細緻的感官,輕佻的舌尖竄入她的指縫內,侵犯女人手部最敏感之處……「皇上……」她勉強保持住微笑,沒有躲避,反而投身向他。「皇上真愛取笑盈盈,盈盈怎麼能猜得到皇上的心思呢?」
他瞇起眼。忽然抬起她的下顎。「那,我就告訴妳。」
她笑望著面前的男人,感覺到他的大手上移捏住了自個兒的左乳,並且漸漸收緊……「抄了妳王家的人就是朕。妳,當真一點兒也不恨朕?」他牢牢盯住她的眼,低沉的聲量有股撼人的氣勢。
她輕喘一口氣。
他漸漸施揉著她的雙乳,她強迫自個兒只去感受,男性粗糙的大手帶來的官感刺激。
「嗯……」她仰頭,合起眼輕吟。「皇上……盈盈……盈盈不恨您……」
他撇起嘴。「為什麼?朕要處決的是妳的親人,妳沒理由不恨朕!」
她半睜著水濛濛的眸,水媚的眼勾向仍然鎮定的男人。「盈盈……之所以進宮來伺候皇上。就是一心但求能贖爹和兄長們的罪……皇上,盈盈一心伺候您,盈盈……盈盈是認真的!」
她背過身,粉白的雪背偎上皇帝熾熱的前胸,圓俏的臀隔了一層薄薄的衣物,若有似無地抵住了男性的硬挺,蠕動磨蹭著。
他神色一鬱,俊朗的臉漸漸攏上一層迷離的欲色……捏住椒乳的手掌倏然收緊,雪白的雙乳在他的蠻勁下立刻就鼓出變形。
「妳當真明白,女人有了男人之後,就再也不一樣了?」他提醒她,也是想瞧明白她的回應!
「當然不一樣了。」她柔言輕語,因為他放恣地在她胸口揉摔,她噘起紅唇,輕聲歎息。
「等皇上臨幸了盈盈……盈盈的榮顯別的女人就再也比不上了……」
他低笑。「看來,朕高估妳了!」
原本以為她跟別的女人不同!這也是他不想這麼快得到她的原因。他原想慢慢養馴她、並且預期會從其中得到很大的快樂,卻料想不到她會這麼快就屈服!
不論她屈服的理由是否當真就如她所說的,總之他對柔順的女人已經感到厭煩了!
不諱言,王盈絕塵的美豔確實讓他心動,但外表的美頂多只能維持幾個月的新鮮感--她實在太快屈服了!
這也讓遊戲提早結束了!
「皇上,應該說是您的魅力,連盈盈也抗拒不了。」她的喘息急促起來,挺俏的臂誘人的旋動著,似迎還拒地摩擊著他起了反應的下體……皇帝可有可無地訕笑,雖然無趣,但她豐美的軀體確實也撩撥得他動心。
「是嘛?那就讓朕瞧瞧,妳有多「不能抗拒」朕!」
他壓下她,大手粗魯地捏實了兩團綿乳,有力的膝蓋不客氣地上滑,粗率地頂住她裙下的花心--「啊!」
王盈倒抽了口氣,同時他已經扯下她的褻褲。
「啊,皇上……」
「怎樣?這樣舒服嗎?」
皇帝的手指搓起,邪淫地捏住她前端突起的小花蕾,慢慢撚搓,邊問她:「還喜歡朕這麼疼妳嗎?」
「喜……喜歡……」
王盈拱起身子,頸子一軟,綿綿地垂在肩側,她斂下的眸子掠過一道幽遂的光痕……一剎那的掙扎在她眼中稍縱即逝。
再多的屈辱她都已經決心承受下來了!
如今她只是依靠感官在活著,所有的廉恥、自尊和自我都已經被她摒棄不用了!
至少她每夜只和同一個男人溫存,只以身體在感受對方,完全不用心靈……皇上也從來沒有吻過她。在她眼中心底,始終認為他們只是一對身體交合的欲
獸,彼此對對方是沒有情感的……也許這就是男人要的,這樣也好,她也只能給他身子,這已經是她能忍耐的極限了!
「看著我!」他沉下聲,忽然低柔地命令。
她輕輕一顫,回過神,回眸笑望他的眼。「皇上……」
完美喜悅的笑顏沒有一點瑕疵。
他瞇起眼。方才從她眼中看到那霎時的閃神--是自己的錯覺吧?
「沒嘗過這個吧!」
他撇起嘴,男性粗糙的指頭邪氣地搓揉她腿間痛楚的花折……
「啊,皇上--」
她羞澀,半推半卻,不能明白拒絕,只能在心中忍受著極度的羞辱感……那樣隱私的地方。居然讓一個男人碰觸了!
她微皺的眉頭讓他情迷!
那樣星燦如水的眸光。就像夜晚的星星一樣華麗神秘。
倏然地,他將指頭硬是擠入窄小緊縮的花唇內,導致她腿間傳來撕裂的痛苦……
「啊--」
她拱起身子,雪白滑膩的裸體曲折成動人心魄的妖媚形象……
「疼?」
他硬啞著聲明知故問,審視著她小臉上的痛苦,壓抑著驟然泉湧的欲念,冷鷙她忖度她馴服的程度。
「皇……皇上!」
因為疼痛她細白的額上已冒出一點點晶瑩的汗珠,她悽楚的眼眸哀求地凝望著皇帝……指頭揉著柔軟燙手的花心,他忽然警覺。竟然不能克制對她軀體的眷戀!
瞇起眼,驟然撤出手,邪肆的指狎褻地拉扯羞澀地躲在濕唇內的花蕾。
「這樣呢……嘖嘖,朕不過揉了一會兒,下頭……全濕透了!」貼她耳邊,他刻意侮辱地。
然後加重手上的動作,另一隻大手殘忍地捏揉她的雙乳。並且捏扯乳尖上的兩顆鼓腫的紅梅,玩弄地恣意拉扯,無情地掌握著她赤裸裸的身子,然後在她身上加諸屈辱!
無助地喘息著,她悲哀地壓抑下尖喊的街動,作踐自己地對著他綻開媚笑,厚顏地求他。「皇上……皇上請讓盈盈快樂……」
他瞇起眼。審度她半合的眸。「急什麼?一會兒後朕會讓妳嘗到有生以來最銷魂的快樂。」嘶聲道。
說話同時,他解下褲頭,並且捉住她的手,引導她冰涼的小手握住男人的與處王盈倒抽一口氣,再也控制不住反射性地想抽回手。
「朕要妳握著!」他命令道,嗓音低沉嘶啞。「一會兒後,就是這兒讓妳快樂!」他露骨粗鄙地道。
王盈身子一僵。她當然知道男人就是這樣……可她、可她終究是個處子,情何以堪-況且他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身體同之前舊宮人拿來讓她瞧過的假東西一點都不相似!
「怎麼?妳害怕?」盯著她的目光,他陰沉地問。
她默不作聲,知道自己的生澀終究瞞不過他,索性不說話。
「也難怪,朕倒忘了,妳還是個處子!」
他掀起嘴低笑著說,大手忽然拉開她雪白玉潤的腿架在床柱兩端,讓她腿窩間最私密、紅豔豔的花唇充分敞開,毫無遮掩地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皇上?」她驚喊,臉色霎時更形慘白。
他拖著她,幾乎將她壓在床柱中間。
「朕要妳全身上下完全屬於朕的!不許有一點隱私,沒有我不曾見過、碰過的地方!」長指挾開她私處最隱密的花唇,指頭立即殘忍地侵入--「啊--」
她疼得驚喊,大腿過分的敞開,腿窩傳來的扯痛已經教她受不住,更何況他手指殘酷地侵犯……但他的指頭並沒有逗留在她體內很久,頃刻他已經撤出兩指,僅是張開指頭,撐開烏黑的發叢下方兩瓣私密花唇,陰鷙含欲的眼緊緊盯住她無助地敞露的下體……連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為何對她會有一股這麼強烈的獨佔欲!
王盈烏黑的發絲散亂,嫣紅的臉龐透出一股妖媚的性感……她迷離的眸子回開,紅唇誘人地半敞著吐納著白騰騰的熱氣,這樣被男人盯住最隱密的私處,充分撩趨了一股妖媚的淫蕩味……任由他撥弄狎玩自己的私處,她心底明自,這樣玩弄自己身體的他必定也輕賤她,她已經徹底成了沒有廉恥的女人。如果爹爹知道她自願進宮,以身體進貢旗人皇帝,他肯定會與她斷絕父女開系,並且也會看輕自己吧?
無所謂……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只要當自己已經死了就好了。
反正,污穢的自己再也不會是以前的王盈了!
「娘娘,您長的好美,我馨兒打從十二歲進宮來見過了好多娘娘們,可也從來沒有一個像您這麼美的!」
王盈和馨兒投緣,挾著正得寵,王盈向皇上要來了馨兒當自個兒的侍女,自從來到「聽雨軒」後,馨兒就改口喚她娘娘,這會兒馨兒正在房裏替她梳頭。
聽了馨兒的話,王盈淡淡一笑,抬眼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笑容漸漸淡卻。
「娘娘,」馨兒放下手中木梳,笑容也自她臉上褪去,她皺起眉頭。「盈盈姊姊,現下您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可我怎麼老覺得……您並不是很高興呢?」
王盈從鏡面望了馨兒一眼,淡淡笑道:「高興什麼?至今我的肚子沒有半點消息,我怎麼高興得起來?」
「原來您是擔心這個!」韓兒籲了一口氣,笑容又重新在她臉上展開。「您別煩這個心了!現下皇上每晚都來,馨兒相信,不久後您肯定能為皇上懷下龍子的!」
皇帝不但加封王盈為麗嬪妃,並且賜了一座小樓,讓她別開眾人,獨自居祝
皇帝對她,確實是特別的,但卻不夠特別到可以無罪釋出關在地牢裏的王家人!
轉了馨兒的話,王盈只是微笑。馨兒還是誤會了!可是她又如何解釋得清?那麼,就乾脆別解釋了!
馨兒重新拿起梳子,不一會兒忽然聽到院子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皇帝賜給王盈的這座宅邸極為安靜,平時風吹草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是皇帝特意安排的,為的是讓他進門前她就能有所準備!
「咦?才午後呢,外頭在吵嚷些什麼?」馨兒邊問,邊朝外頭窗子外張望。「今兒個皇上不會這麼早就來吧?」
「馨兒,妳還是先下去吧!」
除了她和馨兒,會往這座「聽雨軒」來的人只可能是皇上。
「是。」
馨兒忙放下木梳子出去。
皇上不喜歡和王盈在一塊時身旁有宮女、太監,這是馨兒知道的,所以每回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她就急急退下了。
王盈從妝鏡前站起來,整整衣棠,迎到門口去。
「皇上!」她倚著門邊笑迎。
遠遠的,她見到皇帝身後跟了一名臣子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見了她,兩隻眼睛就像失了魂一般。再也不能放了!
「盈盈,我跟妳介紹,這位是翰林學士,孟廷兆,孟大人!」皇帝上前握住王盈的手。將她拉到門外,宏量的聲音有力地介紹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娘娘……吉祥!」
孟廷兆終於一償夙願看到他心中的仙子了!
可雖明知道佳人已成了皇帝的愛妾,他的心還是萬分激動。
能再見到仙子,他已經太感激菩薩了!
「廷兆,朕已經滿了妳的願,現下您終於見到盈盈了!」皇帝掀起嘴角,犀利的眼斜睨癡癡盯著王盈的孟廷兆。
「是……臣,謝皇上恩典……」孟廷兆雖然垂下頭,目光還是不能離開王盈。
注意到孟廷兆的目光。皇帝沈下眼。
帶他來已經是破例,這原是違背君臣之禮的,如果不是孟廷兆苦苦哀求、打探消息,礙於先前答應過--否則他根本不會大男人來!
一股莫名的醋意乍然湧上心間。皇帝粗魯地將王盈拉進自己懷裏,兩臂獨佔她環住她…擋住孟廷兆的視線。
「廷兆,你可以下去了!」
皇帝轉冷的語氣讓孟廷兆猛地回過神。「啊,是……」
可他實在忍不住將眼光移開,依依不捨地退出「聽雨軒」,他來這一趟是為了求得心中平靜,如今能見到仙子,他也無憾了。
「皇上?」
皇帝實在將她摟得太緊,她掙開教人喘不過氣來的擁抱,再柔順地伏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皇上,您今日怎麼這麼早來了?」柔聲問著,邊抬起眼,嬌媚的容顏仰向他。
意識到自己剛才那股強烈的獨佔欲,皇帝先是皺眉頭,然後不置可否地笑了。
「也不為什麼,正好帶廷兆過來--他說多年前妳曾經在太湖畔救過他,妳可還記得?」
王盈搖頭。「盈盈一心惦著皇上,怎麼還會記得其他男人?」她綻開最醉人的笑顏。輕輕拉著皇上,牽引著他往樓內走。
「妳已經忘了他,這幾年來他可是一直惦著妳,甚至因此得了心病,還險些病重不醫!」
「皇上別關盈盈的玩笑了!」她掩著唇輕笑。
其實打一照面她已經想起了孟廷兆是誰--她向來聰穎,人、物、書籍等等,她過目不忘。
「皇上,您給盈盈封個妃頭銜可好嗎?」在床上時,她貼在他耳畔細語。
「怎麼?嬪妃的頭銜也不能滿足妳了?」皇帝挑起眉,撩起一綹光亮柔滑的青絲。心不在焉地問。
她不像別的嬪妃會要求賞賜,她從來也不對自己開口要哪些虛無的東西,可平時她不關口則矣,這時卻一開口就要求他正式冊封她為妃!
他不得不承認,道確實教他吃驚……教他吃驚於她欲擒故縱的手段!
「不是的……」她垂下眼,幽幽地說。「盈盈只要能留在皇上身邊就夠了,可是……」
「怎麼?可是什麼?」他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盯住她閃爍的眸子。
「可是,成妃她……」
「成妃?」他瞇起眼。
她斂下眼。「成妃她三番兩次到「聽雨軒」來找盈盈的麻煩,皇上是不知道的……」
成嬪妃在她得寵之前,已經被正式冊封為成妃。
「成妃到這兒來找妳的麻煩?」他挑起眉,沒有了調情心情,即刻翻身下床,原本不在意的神色一轉嚴厲。
他向來憎惡不治的亂象,如果這種欺上淩下的醜事發生在他自己的後宮,那簡直是故意讓他難堪!
王盈從床上坐起來,別開了眼,眸光幽幽望著他方,扮演她弱者的形象,不再多言。
點這麼一句話也就夠了,她知道自個兒已經煽起皇帝的怒氣。
利用成妃來達到目的雖然陰險,但這就是宮中弱肉強食的規則,成妃一樣在一旁虎視眈眈,一心想置她於死地!
「妳是擔心自己的地位低於成妃,因此會受欺負,才讓朕封妳為妃的?」他問,挑起眉眼,盯住她別開的眼睛。
「除了這樣,盈盈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好方法可以自保。」她落寞地說。「盈盈只是想長長久久、安安心心地留在皇上身邊……」
皇帝瞇起眼,等見到一串串晶瀅的淚珠自她迷蒙醉人的眼眸滑下,他堅硬縝密的心思,終於因為她的眼淚而軟化了。
惹哭了這樣美的麗人,就只因為地想長長久久、安安心心地同自己在一塊兒!?
身為帝王,他自然聽過不少女人的媚語,但……也許是她天生麗質美豔,這樣美的女人哭起來終究不同……她的眼淚竟然對他有一股奇異的作用,摧折了他向來剛毅、冷硬的意志!
「別哭了!」他上前摟緊她,溫存地吻去還噙在她眸底的淚水。
「想要對妃還不容易?只要朕一道口諭便成了!」這樣的話出口,也等於間接承諾!她抬起眼,含淚的眸光依依。「皇上……」
「別說了!明日朕就下個召書,正式冊封妳為蘭妃!」他憐惜她的淚,也因為有些得意充斥在胸臆間,以致這麼快輕允了她。
「盈盈……謝皇上的恩典!」她含淚的美麗容顏上,終於略略有了一層笑意。
他清澈炯亮的目光漸漸含欲,慢慢地,他濕熱的唇滑下她雪白的頸子,停在如羊脂一般白酥的胸口上,忽然吮住一隻繃緊的紅梅,徐徐深吮,不一會兒邪氣的舌尖開始撩弄吸吮……「皇上……」
她輕喘,纖手撫上他沛實的胸膛。
玩弄夠了,終於放開充血的兩隻紅梅,皇帝低嘎地道:「至於成妃,朕會有處置--」
「皇上,只要盈盈能和皇上在一塊兒就好!」王盈急切地說。
成妃是找過她麻煩,可也只在她當「答應」時那唯一的一次。為突破同皇上的關係,這回她撤了謊,可另一層原因是她只想能儘快救出親人,並不想去傷害任何人。
皇帝挑起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卻意外地沒多說什麼,只是俯下頭吮住了她的唇,由淺入深,緩緩吸吮……「妳真是溫馴!」皇帝低嘎地柔語,似乎喜歡她的馴服。
她迎合著他濕熱的唇,努力配合……他以從來不曾有過的耐心誘導她的反應,深入淺出的吮吻一路滑下她白膩的頸子,來到雪豔的酥胸,耐心地舔吮,直到她胸脯腫痛,開始低切地申吟,他溫柔地敞開她的雙膝,緩緩推進她,如雨絲般細密的吻仍不斷落在她身上……他忽然這樣刻骨的溫存待她,讓王盈心驚。
過往兩人歡愛時他碰沒有太過用心在自個兒身上。王盈心底也明白,自個兒現下雖然受寵,但後宮佳麗無數,又不時有新的美人進宮來,現下受寵不會是長久的事……她早已做好了打算,等救出了爹爹和兄長,屆時皇帝對她的寵愛也已日漸淡薄,到那時她就會自請出家。
可今晚他的溫存柔情,卻教她心悸。
今晚她實在不能置身事外,像以往一樣讓自個兒的身子同自個兒的心分離……忽然、忽然她開始有些害怕--有些害怕自個兒當真對他動了情。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5:23
第九章
這天近晚,馨兒正替王盈換衣,等著皇上來「聽雨軒」。
「娘娘,您怎麼了?」馨兒問。她看見王盈皺著眉頭,兩手捧著胃,模樣似乎很痛苦。
「我也不明白,」王盈緩緩吸了口氣,反胃的痛苦仍然沒有和緩的跡象。「也許是吃壞了……」
「吃壞了?」馨兒嚇了一跳。「吃壞了鬧肚子可大可小,我看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不要!」她阻止馨兒。「皇上就要來了,忍一會兒也許就好些了。」她強行忍住陣陣反胃的不適。
「可是您臉色好蒼白……」馨兒猶豫著。
「蘭妃怎麼了?」軒外瑞福正往裏頭走,見爛妃和馨兒皺著眉頭便問。
「瑞福 公公,娘娘身子不好,反胃,想吐呢!」馨兒道。
「反胃?想吐?」瑞福瞪大眼。「這--娘娘會不會是有喜!?」
「瑞福 公公,您說娘娘有喜了?」馨兒高興地大叫。
「是啊,妳說的這徵兆,聽起來就像是有喜了!」瑞福道。
他經驗老道,當然一聽便知。
「娘娘!」馨兒興高采烈地掉頭望向王盈。
王盈怔怔地望著瑞福 公公……期待以及的喜訊,突然來臨,她卻不知所措了!
「恭喜娘娘!皇上要是知道您肚子裏有了小皇子,不知道會多開心!」馨兒趕緊扶著王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瑞福 公公,您肯定……盈盈這是害喜的徵兆嗎?」害怕會是平白空歡喜一場,她揣著心口,不安地問。
「回娘娘的話,依奴才看來,娘娘這應該就是了,如果要確定娘娘是否有喜了,可以請太醫來診脈,這一診便知了!」瑞福回道。
「我這就請太醫去!」
馨兒一轉身就跑出去,快得王盈來不及喚住她。
「公公,還沒問您,今晚怎麼就只有您一人來,皇上呢?」馨兒走後,王盈問瑞福 公公。
「呃,皇上他--」瑞福眼珠子一轉,回道:「皇上今晚有要事,在禦書房裏忙著批卷宗,抽不開身。」
「那是說,皇上今晚不來了?」她問,清麗的眸子不自覺掠過一抹落寞。
自從那一夜之後,皇上待她溫柔了許多,對於皇帝,她心中開始有了矛盾。
如他所說,他抓了爹爹,原該算是她的敵人,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已經分不清兩人之間增減的是仇是怨,是愛是恨了……「回娘娘的話……皇上今晚是不能來,所以奴才到這兒就是特地來稟告娘娘一聲。」瑞福道。
「嗯。」點點頭,她勉強扯開笑顏。「我明白了。」
「那,奴才該回去侍候皇上了。」
「瑞福 公公慢走……」她退疑地送瑞福 公公到門口。
「娘娘快別送了!」瑞福 拱手阻止,這才轉身出「聽雨軒」。
「公公,等等--」
她忽然喚住瑞福 公公。
「娘娘還有事兒吩咐?」瑞福回過身問。
「公公,皇上他--皇上下半夜他宿在禦書房嗎?」她鼓起勇氣,懷著希望問……雖然,明知道不該對他懷有感情的。
他是帝王,不會放真心誠意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她能分到的,只是澆雹微涼的愛。
「這……」瑞福猶豫了一剎。「恐怕今晚是如此了。」
「是嘛?」她兩眼怔忡出神。
「娘娘沒事兒的話,奴才得走了!」見蘭妃不再說話,瑞福只得道。
回過神來,她無奈地淡笑、點點頭。「謝謝公公。」
瑞福這才轉身走了。
送走了瑞福 公公,她倚在門邊,怔怔地出神。
往常。皇上再忙也會到聽雨軒夜宿的……她想,他不來,是因為對自個兒的寵愛已日漸淡薄了吧?
真快…算算受寵到如今的日子,也才不過兩個多月而已。
「娘娘!」
遠遠的人她看見馨兒帶了太醫回來。
回過神,她對自個兒的胡思亂想失笑!眼前最重要的,是有沒有懷上孩子,不是嗎?他不過一夜不來,她就胡思亂想些什麼?
捧著還不知消息的肚子,她心中有了一份期待。
她期待能順利懷上孩子,期待明日皇上來時要告訴他--自己的肚子已經有了皇上的骨肉。
王盈是懷上孩子了,可皇上卻連接著三日不上她的「聽雨軒」。
馨兒忍不住到毓秀宮裏打聽,打聽之下才知道,這三日皇上壓根兒沒住在裏頭!
原來那一日瑞福 公公是瞞她的,說皇上在禦書房裏批奏摺,全是哄她的。原來近日蒙古汗進貢二十名美人,皇上賜十名美人住進紫宸宮,這三日,皇上都是夜宿在紫宸宮裏。
乍聽到這消息,她有一絲茫然……然後是呆坐在房裏一夜,直到馨兒看不過去,求她為了肚子裏的小皇子著想,多少吃點東西。
「娘娘。您明白宮裏就是這樣的!馨兒以為,皇上至少還是很喜歡娘娘的,這不就夠了!?」馨兒勸她。
「妳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嗎?馨兒?」她淡淡地笑,美麗的容顏添上動折人心的悽楚,分外引人心疼。
「娘娘……」馨兒不明白。
她望了馨兒一眼,神情恍惚地輕笑。「妳回房去吧,今夜早點歇下吧!
「娘娘,您不等皇上了嗎?」馨兒問。
「他,今晚是不會來。」她道,慢慢站起來,來到床邊。
「娘娘……早點睡下也好,挺足了精神,馨兒想,改明日皇上來了,就會看見神清氟爽的娘娘!再說,您現在有了身孕,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更高興的!」她安慰人地說。
「皇上會不知道嗎?」聽了馨兒的話,王盈斂下眼,臉上沒有半絲激動的神色,僅是平平淡淡地道:「那日瑞福 公公在這兒親眼見到,他會不先去啟明皇上嗎?」
馨兒愣住,再也說不出話。
「去睡吧,別沒事瞎忙了。」她道,躺上床,轉過身背著站在床邊的馨兒。
半晌,馨兒吹熄了幾上的燭火,她終於聽到馨兒關上門離去的腳步聲。
黑暗中,冰涼的淚水無聲地滑下眼睫……一夜,她無眠到天明。
皇帝終於來到「聽雨軒」,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好不容易來了,軒裏卻空無一人。
「人呢?上哪兒去了?」皇帝問。
「回皇上的話,奴才這就派人找去--」
「算了!」他索性走進屋內,在房裏坐下。「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他突然地來,事前也沒遣人來吩咐她,軒裏沒人在也怪不得她。
可他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識地,他總認為她應該會待在房裏,哪兒也不去,跟往常一樣只等著他來!
等了一個時辰,就在他已經十分不耐煩,正要離開的時候,蘭妃終於回來了!
「皇上吉祥。」
一回來就看見皇帝坐在她的寢房裏,她僅是垂下眼,上前福了一個安。
他揮手,周遭的人立即會意退下。
「上哪去了?終於知道該回來了?」他的臉色不好看,似乎在壓抑著怒氣。
「盈盈到極樂寺上香去。」她平靜地回答。
他注意到她態度上的轉變,似乎沒有了平日婉旋嬌媚的風情。
他挑起眉問:「瑞福說妳有孕了?」
停了片刻,她輕聲回話,「是。」
他瞇起眼,懷了他的骨肉,她卻一反常態,平靜的模樣,居然讓他打心底不高興;「看見朕來,妳似乎不怎麼商興?」
「皇上誤會了,盈盈以為皇上有美人陪伴,今晚應該不會來,所以--」
「怎麼?妳吃醋了?」他走上前,探手抬起她垂下的臉,迫使她面對自己。
睜大眼,定定地回望他。她平定地回問,「皇上?」
他陰鷙的眼盯住她坦蕩的眼神。太過於平靜的她……一股說不出的悶勁,忽然讓他覺得不是滋味!
「妳不吃醋?」
「吃醋?」她淡淡地笑開,絕豔的容顏蕩開一股勾心動魄的蝕魂漣漪。
「盈盈明白自個兒的身分,盈盛憑什麼吃醋?」她輕聲細語,如在訴說一件不關她的瑣事。
他握著她下顎的手突然收緊。
她沒有喊一句疼!
他定定地望她,如發現一樁教他恨憾的悔事……她淡定的限坦蕩蕩地回應,更教他捏緊她的下顎,下手不留情。
她態度引起他的疑心!
雖然她的溫馴乍看之下不變,可他能明顯感覺出其中變質的況味!
「也不打算問朕這幾日在哪兒夜宿了?」他陰沉地問,盯視她淡定的眼。
「皇上真是折煞盈盈了……盈盈說過了,我算什麼,憑什麼追問皇上?」絕美的臉上保持淡笑,不因為他失控的力道皺一下眉頭。
他驟然放開她。
「好,好的很……原來我還是低估妳了?」他沉著聲低喃,陰鷙的眸自始至終沒離開她的眼睛。
「皇上?您的話真奇怪,盈盈不明白。」她終於回開眼,旁若無人地輕拂沾在衣上的朱紅花粉。
「端福!」他的眼睛沒離開她,卻沈聲呼喝。
聽見這不尋常的聲調,瑞福趕緊自外頭奔進來,跪在皇帝跟前應道:「奴才在!」
「在外守著,朕和蘭妃十多日不見。要好好的話訴相思!」他撤起嘴,邪謔地道。
聽到這番話,她身子僵住,停下拂衣的動作。
「喳……」瑞福很快地退下去,闔上了房門,留下兩人獨處。
周遭氣氛陷入一片尷尬。
「怎麼?太久沒見朕,就不知道該怎麼服侍朕了?」他冷著聲嘲弄,試探她的回應。
她沒吭聲,卻開始移動腳步,慢慢走到他身前,面無表情地侍候他脫下外袍和中衣。
脫到剩下最後一套裏衣時,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倒在寢房中央的大床上--他刻意粗暴地待她,她卻沒有半絲慌張,只有眉心一抹若有似無,淡淡的折痕。
他粗魯地扯下她的褻褲,沒有任何前戲,粗暴地刺入她乾燥的體內。
她全身一顫。沒有任何愛撫……撕裂的疼痛讓她一瞬間白了臉!
「妳是木頭人嗎?才半個月不見,就完全沒了反應!?」
他殘酷地責斥,她的無言莫名更加激怒了他,盛怒下的他不顧一切更深地頂入她的花心……她仰起頸子,過度的疼痛幾讓她暈厥……「要不是後宮只有朕一個男人能進來,確定妳不致背著我偷男人--我會懷疑這幾日妳背著朕偷了男人!」他冷冷地道。
「奴才……肚子裏,有皇上的孩子!」搖頭、喘著氣,她一字一句地說。
「籍口!」他冷斥。「妳不是第一個替朕生皇子的女人!」
她不是第一個替他生孩子的女人,卻是第一個這麼徹底激怒他的女人!
她突然改變的態度激怒了他!她平淡不當一回事的淡泊激怒了他!她不應該的冷靜更是該死、徹底的激怒了他!
他以為她已經完全馴服了!可現下看來,卻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如果,皇上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放了王家父子--」
「該死的!」
他粗魯地咒駡,巨大的昂挺殘忍地突然推進她細緻的花唇--「啊!」王盈慘叫。
「原來妳是為了讓朕放過妳王家,才千方百計要朕臨幸妳!?」他怒問,再一次深深撞進她體內。
王盈咬緊下唇,粉嫩的朱唇慢慢淌下一絲絲鹹鹹的血味……她強迫自己睜開跟,直視他殘冷的眼睛。「皇上,求您……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妳以為替朕生個孩子就有那麼大的面子?」打斷她的話,他冷酷的臉勾出一抹不協調的笑痕。
「剛才朕說過,替朕生孩子的不止妳一人,妳以為我會在乎妳肚子裏的孩子?
」他冷冷地說出口。
她僵住,臉色一剎間慘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可……孩子是您的骨肉,也是王家的子孫,不能因為王家蒙羞--」
「住口!」他粗蠻霸道地抓住她淩亂的長髮,陰鷙地冷笑,低柔地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宣示。「孩子姓愛新覺羅,他生來貴為皇子,是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妳敢說他有妳漢人的血統,是妳王家的子孫!?」
她睜大眼怔望他臉上殘冷的神情,兩顆剔亮的黑色大眼嵌在蒼白的臉上,分外悽楚……「你當真不管孩子的尊嚴?不顧他將來要如何在皇族裏抬得起頭--」
「別忘了是妳先拿孩子當籌碼!要比心機,妳比朕還惡毒一千倍!」他打斷她的話,殘忍地說。
他的話重重刺入她心坎……他說的確是事實。她是拿孩子當籌碼,她是利用孩子來當做交換父親安危的條件,她的確有心機。
可她就是沒料到,他竟全然不顧一切,只是執意為了傷害她,全然不顧孩子的未來……「別以為妳特別到能讓朕為妳破例!沒有任何女人能讓朕為她開例放人,妳和妳肚子裏的孩子也一樣!」他斬絕地說。
隨即無情地在她剔內恣意抽刺,把她當成了泄欲的工具……她脆弱的感官在這一刻死去,失了所有知覺……污穢的身體任他蹂躪,身子的疼痛卻不及心靈……在極度心死中她忽然憶起,之前他待自己曾經有過的那麼一點點溫柔,那曾經讓她以為--讓她以為……,以為自己已經愛上了他!
瞬間一顆淚珠自眼角墜下,快得讓她來不及別開臉,在他面前徹底喪失了尊嚴……手背上忽然感到一陣濕意,他愕然定在她身上片刻,隨即驟然衝刺。深深頂撞故意在她身上加諸痛苦和屈辱--他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心軟!
何況是一個耍了他的女人!他會讓她明自,誰才是主子,一旦進宮她只能服從,如果有二心--他會讓她生不如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5:38
第十章
那一夜之後,蘭妃和馨兒從獨立分隔出的「聽雨軒」被逐回地位次等的美人、常在住的坤德宮。
堂堂一個蘭妃,肚子裏還懷了龍種,卻住在眾人雜居的坤德宮裏!她成了宮裏的一個笑話,所有的人莫不在背地裏說長道短,更有人當著她的面前有意無意地恥笑。
沒有人瞭解,住回原來簡陋的寢房,她卻甘之如飴,至少皇上不會再來臨幸她了!
住在坤德宮裏的女人只能等皇帝點召,由太監們送到皇上的寢宮侍寢,平時皇帝不會、更不可能親自來到坤德宮。
她明白,皇上是不會再點召她了。坤德宮可以說是她的歸屬,也許是因為肚子裏有了皇兒,至少皇上沒有下令將她逐到冷宮。
「娘娘,這是今早瑞福 公公遣人送來的補藥,快趁熱喝了吧!」馨兒手裏端了一盎茶碗,小心翼翼地走進來道。「瑞福 公公人真好,他沒有忘了娘娘呢!」
馨兒邊說著,邊把熱湯端到王盈面前,王盈瞪著眼前的茶碗,始終沒有動手。
「怎麼了,娘娘?快趁熱喝了吧!這是瑞福 公公特地送來給妳進補的!」馨兒勸道。
「就因為是瑞福 公公送來的,所以,不能喝。」她神色木然,蒼白著臉道。
「娘娘?」馨兒不明白王盈的意思。
抬起眼,她望向韓兒。「瑞福 公公是皇上的人,皇上已經不再寵倖我,他何必對我示好?除非……這其中有別的意思。」她淡淡地道,間接點醒馨兒。
馨兒愣了半晌,然後像想到了什麼,驚嚇地掩住口。
「娘娘,您是說、您是說這補湯裏摻了打胎藥?」她驚喊。
馨兒打小就進宮。見過的事兒自然也不少,當然也見過因為皇上不要孩子,許多後宮嬪妃被迫打胎那般殘酷的事!
「妳總算想明白了。」她別開眼,靜靜凝望幾前的燭薹垂了兩行淚炬。
「可是……可是如果皇上當真不要您肚裏的孩子,只要下令一聲,讓公公們來替您打胎不就省事了,為什麼要這般迂回?」馨兒想不透。
「也許,這不是皇上的意思,是瑞福 公公自個兒的意思。」她低頭,望著已經微突的小腹。
「娘娘?」馨兒更糊塗了。
「要是等到皇上下令。瑞福 公公就不能升到今天的監督領事了。」她輕聲道,輕鬱的眉心多了一道化不開的結。
「娘娘……」
馨兒已經完全明白了。她只覺得替娘娘心痛……在這宮裏,只有娘娘一個人不曾瞧不起她的出身,可為什麼這麼美、這麼好、這麼善良的娘娘會道麼紅顏苦命?
「沒關係……只要皇上還沒親口下令。我就還能保住孩子。」她輕笑,反過來安慰被嚇住的馨兒。
事實上,那一晚皇上已經清清楚楚地說明白了。他是不會因為孩子而赦免王家的!既燃如此,如今肚子裏的孩子還能不能保得住,已經不再重要了不是嗎?
可為何……為何她仍然想留住孩子?即使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在乎。
「娘娘……皇上他當真會那麼狠心,不要自個兒的孩子嗎?」馨兒喃喃地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道﹕「馨兒,把這碗藥拿去倒吧……」
「是。」
馨兒明白最難過的人是蘭妃,她也不敢再多問,沉默地端起擱在桌上的茶碗,把藥拿到門外倒掉。
獨自一人矜靜坐在房裏,王盈明白,住在坤德宮裏的女人,生活起居都得自個兒打理,馨兒能陪在自己身邊的目子怕也不長久了。
三天后馨兒果然被調走了。
她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物件,更糟的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正是需要靜養的時期,可連洗衣、打掃之類粗重的內務她都得自己動手。
這天好不容易洗完了衣服,她到飯房去領自個兒那份菜飯,還沒走出坤德宮,就聽見跟她一同被吳三桂送入宮那幾個常在、貴人擋在前面路上對她指指點點、放聲尖笑。
「笑死人了!聽說是她在守宮門的時候,自個兒跑到皇上床邊,脫光了衣服勾引皇上的!」
「就是嘛!像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難怪不到兩個月皇上就玩膩了她!」
「這還是皇上仁慈,可憐她的哩!要說我是男人啊,三天就把她踢下床了!」
一群深宮裏的怨女,閑閑沒事口裏吐出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她們在宮中沒有地位,只能糟踏比她們更不幸的王盈。
「這麼不要臉的女人,肚子裏那個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說不準是個小雜種哩!」一個穿綠衣的長臉女子故作姿態地舉袖掩住了口,卻又拔高了聲說。
「就是,之前還傳說有人瞧見她和克善親王在園子裏卿卿我我哩!」另一名女人附和。
王盈靜靜地從這群落井下石的女人身邊走過,彷佛沒有聽見她們刻薄的言辭。
她能理解這些女子的心態。
她們入宮後空有名分,皇帝不曾點召過她們卻獨獨寵倖了她兩個月,因此她們才會以傷害她的方式求得心中的平衡。
聽過這些傷人的言辭,往後就再也沒有什麼侮辱能讓自己難堪了吧?
她自嘲地想著,慢慢走出坤德宮。
「連那樣難聽的話,妳都不介意嗎?」
克善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她愣在原地,慢慢僵硬地轉過身。
「或者因為她們說的是事實,妳無法答辯?」
克善慢慢走近她,臉上的表情教她捉摸不定,他的話聽來似乎懷有惡意!
「親王,盈盈不明自您說的「她們」是誰?」她淡淡地回問他,表情平靜。
克善哼笑。「想不到妳不但有美貌,還有本事!竟然還是這般冷靜!」定定地看住王盈淡定的眼,他玩味地道。
「親王,盈盈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他撇起嘴,灼亮的眸光懋棧地流連在她清豔無雙的容顏上,「難道那些女子口裏「無恥的女人」不是在指妳?」說出的話卻傷人無比。
她臉色一白,強忍住心口脆弱的撕裂,鎮定地道:「親王?何以見得是在指盈盈?她們並沒有指名道姓!」
回答時,她甚至綻開了笑顏。
他迅速地瞇起眼。
「妳還當真是一點也不在乎!」他挑起眉,冷定的眸掠過一抹驚豔。「像妳這樣的女人,我不明白皇兄為什麼不要妳!」
王盈別關眼。「如果親王沒有別的事,恕盈盈先告退。」
她轉身離開。
「聽說妳在皇上跟前告了成妃一狀,因此才讓皇上對妳為蘭妃?」他擋住她的路,沒讓她就這麼輕易離開。
抬起眸,她略略吃驚地望他。
「驚訝我是怎麼得知的?」他嗤笑。「我好歹是個親王,在這城裏要想知道什麼,自然有我的通路!」
也就是說他在皇上周遭布了眼線!
當時她要求皇上別把這事掀出來,莫非是成妃自個兒說出口的?
可這樣的事情,成妃三緘其口都來不及,又為什麼要自個兒說出來?除非她就是克善親王的眼線!
但是……他為什麼要在皇上周遭布下眼線?還將自己的人置在後宮,就在皇上的身邊,是最親近皇上的妃子?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克善勾起嘴角。「不管妳想到了什麼…要知道,這兒是紫禁城,是大內,這裏頭的複雜,不是妳那漂亮的腦袋瓜子所能理解的!」他陰沉地說。
王盈心頭一凜。這種表情讓她有似曾相識之感--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她也曾見到過!
微微側過臉,她細細地看清楚他……他的話讓她想到了皇帝的殘酷--也許像他所說的,她想同自小就在爾虞我詐的宮廷生活中長大的人鬥,她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不理解任何事。也正如您所說的,我沒有那個能力去理解許多超乎常理、光怪陸離的事!」她沒有表情,視而不見地將眼神投射在克善親王臉上,一字一句地答應。
他斂緊眉頭,因為她的話慢慢收緊拳頭……王盈繼續往下說﹕「盈盈知道自個兒的身分和該守的分寸,不會去想些不該想的事,盈盈的話說得夠明自了,親王,恕盈盈失陪了。」
繞遇他身邊,她清豔的麗顏淡無表情,從容地離去。
這一回克善沒再阻止她。
唯有他的拳頭已經牢牢握緊。
只要是他看上眼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女人,就算她是皇帝的女人也一樣!
此時此刻他在心底發誓--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冷傲的絕世美人!
太皇太后的壽誕將至,這幾天皇帝命人在幹清宮搭了戲棚子,演了幾十出富貴吉祥的戲碼,為太皇太后暖壽,所有的嬪妃都要到場,除非有人不識好歹。
這樣的宮廷應酬,王盈是不能自絕於所有人之外的,何況她的「身分」是蘭妃,雖然她是住在坤德宮、無地位,已被皇上遺棄的妃子!
看戲時,座位當然是按著各人的封銜排定,王盈是妃子,她的位子卻被排在後頭,和一堆住在坤甯宮的貴人、常在坐在一塊。
而眾親王、大臣也被邀請在宮外吃酒筵,因為宮內有女眷的緣故,因此不得入到裏頭。
皇上陪著太皇太后坐在二樓的露臺上,在王盈所坐這麼偏僻的位子上,是看不見太皇太后的真面目的,當然,她也看不見皇上。
視而不見地看了半場戲後,中場歇息時,多數嬪妃趕忙排隊到樓上給太后道喜、說吉祥話,她卻一個人走到場外,找到了幽僻的角落,站在回廊盡處的洞門前,享受片刻得之不易的清靜。
「是……王姑娘?」
聽到有人在喚「王姑娘」,坐在樹下的造景石上,正合起眼歇息的王盈怔住了……在這宮裏還有誰會這麼叫她?-睜開眼,她看到一臉驚喜的孟廷兆。
「孟大人?」她站起來,對他微笑。
印象中,她對這位斯文有禮的讀書人並不討厭,雖然他目光總是無禮地盯在自己臉上,但他的眼神同過去那些對自己有邪意的男人不同,她能分辦得出其中的差異1「真的是您--王姑娘!」孟廷兆像是不敢相信。
他是不敢相信,還有機會再見到王盈一面!
他聽說王盈被皇上遣回了坤德宮,當時就為她擔心掛慮,正想拜託肅親王,請瑞福 公公替他去探問王盈的消息,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她。
「孟大人沒到宮前去飲酒嗎?」王盈微笑著問他。
「不了,臣身子不好不能飲酒,得小心將養著……娘娘呢?怎麼不在宮裏陪太皇太后看戲?」想起了她的身分,他尊稱她娘娘。
回眸望向幹清宮內,她淡淡笑開。「有這麼多妃子陪著太后,我就不必去湊熱鬧了。」
她這麼說,孟廷兆欲言又止。
「孟大人您看,今年的桃花開得多美……」
她仰著臉凝視桃樹上嬌豔的花朵,美麗的容顏比桃樹還要嬌豔醉人。
「娘娘,您會進宮來是為了王老爺子吧!?」癡望她醉人的容顏,孟廷兆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自從上回皇上帶他見過王盈,他已經打探過蘭妃的出身和來歷。
王盈的笑臉僵住,定定地望著花朵的她,慢慢垂下眼。
「皇上他--」孟廷兆遲疑了一瞬才接著往下說:「皇上他雖然仁德,卻不是一個能被左右意志的人,如果娘娘想以肚子裏的孩子來令皇上饒過王家……只怕是不可能的。」
斂下眼,她淡淡地輕聲道。「我明白。」
「說來這都該怪我--如果不是我把娘娘的畫像給皇上看過……也許、也許您就不必進宮,王家也不會被炒了。」他深深自責。
畫像?
王盈轉過臉,疑惑地望住他。「孟大人,您是說「畫像」怎麼了?」
「是您的畫像。」孟廷兆羞愧地紅了臉。「我從范先生那裏得到的,一直收藏著……後來獻給了皇上。」
私藏一名女子的畫像,實在不是光明磊落的行為,孟廷兆因此覺得羞愧。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卻也沒多想。
雖然事出必有因,可皇上不會只為了她的畫像便千里迢迢下江南,他下江南有著更深刻的目的和理由。
她知道最主要是為瞭解吳三桂在南方的勢力,她爹爹就是因此才被羅織罪名入獄的8關於王老爺子的事,娘娘您放心,廷兆就算拚了一死,也會替王老爺子保奏的!」孟廷兆忽然道。
他的話她怔祝「你--為什麼……」
「您曾經救過延兆一命!」回想起過往,他漸漸激動。「也許您忘了曾經在廷兆最失意的時候,救過延兆的事!可廷兆這條命是您給的,我一輩子不會忘!」他望著她,神情十分懇切。
「孟大人。」她溫柔地安慰他。「您別這麼說,盈盈當時會救您不過是湊巧,只是舉手之勞。
「對廷兆而言。那是如同再造的救命之恩!」孟廷兆固執地強調。「總之我一定會想法子營救王家,就算賠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聽到這席話。王盈的心被他深深撼動。
那個同她有著夫妻之恩的男人不在乎她的痛苦和憂愁,她的肚子裏甚至還替他懷著孩予……可眼前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男子。卻願意為自己做那麼多--就算只是口頭上的允諾,在她這般無助的此時,對她來說,孟廷兆的心意已經夠教她感動了。
「孟大人,您真的不必替盈盈做什麼……」
「娘娘,這是廷兆心甘情願的!」他望著她,神情凝肅地道。「如果可以的話,廷兆還希望能安排娘娘出宮!」
雖然皇上待廷兆恩深義重,但如果是為了曾經救過他一命的王盈。他也只能辜負皇上了!
「孟大人……」
「我明白,娘娘當初為了救王老爺子,進宮是不得已的!除非……除非娘娘已經改變心意了?」他問。
王盈斂下眼,避開孟廷兆的眼神。
「娘娘?」
「不,我希望能出宮去.……」她幽淡的聲音傳來,彷佛挾了一絲淒冷。「孩子……肚子裏的孩子終歸是無辜的,如果我能出宮,孩子也許有做人的機會。」
「我明自了。」-孟廷兆點頭承諾。「至少,廷兆拚了一死如果不能救出王家全部,也一定替娘娘保住孩子!」
他的意思,是要安排她出宮。
「這件事由我而起,得由我來結束!」孟廷兆語重心長地道。「娘娘放心吧,無論如何。我一定負責把您送出宮去!」這是孟廷兆的承諾。
抬起眸,王盈望住他。「出宮」這個可能,讓她對未來重新燃起了希望!
「孟大人,盈盈只求您答應一件事。」她道。
「娘娘請說。」
「如果當真不能救出王家人……請孟大人保重自己。」她不希望拖累孟廷兆。
「娘娘--」
「如果孟大人不答應,今日就算您我不曾見面,更不曾說過這番話。」她感激他的情意,但她不能那麼自私。
看出她眼底的堅決,孟廷兆終於點頭。「廷兆答應就是了!」
她微笑,自從王家被抄以來,第一回她露出由衷的笑容。
失神望著她絕豔的笑顏,孟延兆突然在心頭深深歎息……他遍讀古書,自古紅顏命薄,似乎從來沒有例外的。
兩人各懷心事,全然沒有注意到站在洞門外的身影……洞門內兩人的對話,一字一句都傳入了克善的耳底。
〈上集.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6:03
賣身娘娘
(下)–鄭媛
他是皇帝,是天生註定要教女人心碎的男人。對他而言,他只在乎狩獵的過程。
因為一幅不經意得到的美人圖,竟讓他為了畫中人迷亂,不擇手段要得到畫中天人……
為了父親的安危,她聽從平西王之言,以自己的身體進貢旗人皇帝,
她以妖媚侍主、惑亂後宮,企圖迷惑當今人人稱聖的年輕皇帝……
只是,在這一場情挑愛慾中她要如何不捲入漩渦、不被他瘋狂的情慾迷亂?
她只知道,身體已經是他的,心,她一定要自己做主。可她不知道的是──
早在見到她的畫像那一刻他已立下賭咒,今生,無論用權弄勢,他發誓要得到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6:17
第一章
回到幹清宮,王盈才知道太后在慈甯宮擺了宴席,所有的人都已經趕往慈甯宮。
既然沒跟上,反正那麼大的宴會差了她一個人大概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索性就回坤德宮去吧!
慢慢踱回自己住的地方,忽然有種錯覺,覺得整座皇城幾乎成了空城。
所有的人全都去替太皇太后祝壽了,連伺候的太監也全都集中到慈甯宮,宮裏難得這麼安靜,她幾乎享受起這份難得的逸致。
因為不是要奪名爭利才入宮,所以她沒跟著去討太皇太后的歡心。
她入宮的目的只是為了親人,如果不是她王家遭到厄運,這輩子她可能會在蓮台寺度過。
「撇下自個兒的身分,膽敢不到慈甯宮賀壽,妳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想到爹爹還困在大牢中,她的心情又灰黯下來,正回想著孟廷兆在幹清宮同她說的話時,左側的石子鋪道上突然傳來低沈的男人聲音。
聽到這聲音她渾身僵住,然後,迅速地回過神往前疾走。
「想躲朕?」
皇帝已經大步走上前,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
「看來把妳斥回坤德宮沒讓妳學乖,竟然無視宮儀到連太皇太后的壽筵都膽敢不到!」他冷鷙陰沉地道,低抑的聲音挾著一股隱忍的暴怒。
他的暴力拽痛了她,她公然在成群的後妃面前違逆他,更讓他震怒!
「皇上,蘭妃好象還有事兒,急著走呢,見了您連聲安也不講的就要急著走了。」站在皇帝後頭的成妃冷笑著道。她還記恨著王盈在皇帝面前告狀的事。
王盈抬起臉,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全都是他的「妻子」……斂下眼,她淡然地輕聲道:「皇上,吉祥。」
慢慢福身,對於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粗暴的疼痛彷佛沒有知覺。
他瞇起眼,目光從她泛白的手腕往上移到她沒有表情的臉上,她宛如沒有知覺、漠不在乎的表情,更讓他殘忍地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
「說話啊!」捏緊掌中細瘦的柔夷,她置身事外的淡然除了讓他不高興,更教他生氣!
抬起眼,她水幽的眸光越過他,視而不見地回話。「是盈盈去晚了,來不及參加太后的筵席,所以才––」
「一派胡言!」他瞇起眼,粗魯地把她拉近自己。「我明明看見戲一開場妳就到了,歇息時妳去了哪里?」他質問。
他是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多日不見,剛才在幹清宮見到她,她的身影竟然奇異地鎖住他的目光。
也許她還不夠特別到讓他獨寵她,但是她的身體居然奇怪的讓他產生一股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眷戀!
他不否認他是喜歡她的美豔。她不是旗人,封她為蘭妃已經是破了例!礙於祖宗的規定,除了封她為皇后之外,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那是說,如果她不惹怒他的話!
像現在,當每個人都急著巴結逢迎太后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在宮裏閒逛。
這副雲淡風清的態度又莫名其妙地惹惱了他!
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這又讓他想起那一晚她所說的話,她是為了她王家、為了想懷他的種才「委曲求全」陪他上床!
「皇上不相信,盈盈也無話可說。」她別開臉,不去看他陰晴不定的俊臉。
那張太過英俊的臉上,每一道男性化的線條都勾起她心勵的回憶。他是皇帝,又是這麼俊逸的男人,更別提他的雄才與大略,他擁有的女人每一個皆是心甘情願地愛他,他不缺女人,怕也不明白愛為何物吧……宮裏的嬪妃何止三千?多一個她不多、少一個她不少。
「無話可說?」他挑起眉,隱忍暴怒地瞇起眼,她的話又惹起他心頭一把熊熊怒火,居然讓他失控到想捏碎她––「妳真是好大的膽子!」壓低聲,貼著她耳畔陰戾地嘶喝。「妳居然敢當著朕的面說妳「無話可說」!?」
他是想捏碎她!
她膽敢當一個雙面人、偽裝馴服,膽敢耍弄他!
「盈盈不知道,皇上想要盈盈說什麼?」她平定地說,冷淡地回應他的怒氣。
既然知道他不會顧念孩子放了親人,既然知道遲早要出宮,她就沒有必要再偽裝笑臉逢迎他。
他盯著她,忽然冷笑。「朕不明白,妳是仗恃了什麼敢這麼嘴硬!」
她的話讓他突然控制不住怒氣,撇開捏握她的掌控,用力之猛,把纖細的她甩到了一旁的宮牆上。
她拿自己的肩膊去撞牆面,忍住徹骨的劇痛,只為了保住肚子裏的孩子……他的粗暴讓她心冷。他明明知道她已經有孕,這樣一撞極可能撞掉她肚子裏還沒成形的骨肉!
皇帝的粗暴讓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其中瑞福 公公更是暗暗心驚!
瑞福 公公跟在皇帝身邊十多年,記憶中皇上不曾為了什麼事這麼失控過,就連面對幾乎顛覆朝本的亂臣,皇上都能臨危不亂,可這回,皇上卻為了一個漢人女子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全都給我退下去!」
這句話,皇帝是對著其他所有人說的!
事實上他是不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為了孩子才和他上床的事實簡直讓他瘋狂!一想到她已經有孕根本就只會讓他難堪!
他忽然想起初初看到她畫像的那一刻……她超俗的美豔已經那麼強烈地勾起他佔有她的欲念!當時他的確是一心想得到她,勾連王家入罪,拿吳三桂當幌子不過是個藉口––真正的禍水是她。是她讓自己失了當一個帝王的分寸,誣陷王家入罪!
原想在勾陷王家之後將她奪到身邊,豈料她以進貢的舞姬身分入宮,成了自己的妾,明明料到她的意圖,他竟然還是相信了她已經當真馴服……如果她的馴服是偽裝的,那就一輩子別讓他知道,可她非但不在乎他知不知道,還膽敢公然違逆他!
就算他想找藉口原諒她,她不合作、冷淡的態度也給自己去了機會!
所有人,包括瑞福 公公全都退下去後,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睇視她。
「怕傷了孩子?」她寧願拿肩骨去撞宮牆,保護孩子的心態他看得一清二楚。
沉下眼,他冷笑。「妳當然明白,只要我一句話,就能讓那個孩子活不成!」
她倏地抬起眼,屏住氣息,不可思議地睜大眼。「這也是你的孩子!」
「放肆!」他雙手交背在腰後,旋繞著腕掌,冷冷地斥喝她。「「你」是誰?
可見妳壓根兒沒把朕放在眼底!」
「盈盈肚子裏的是皇上的孩子!」她重複,牽涉到孩子,她的聲音不再穩定。
「孩子?」扯開嘴冷笑,他陰鷙地盯住她。「看來妳還是沒聽懂,朕的皇子無數,不在乎妳肚子裏那一個!」
殘酷的話,毫不在乎地從他口裏一字一句吐出來。
她與他對望,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蒼白的容顏乍現一絲模糊的笑。
「盈盈早就明白了。皇上的皇子無數,盈盈肚子裏的孩子確實不算什麼。」她輕輕喃語,漠不關己地,像在訴說一件別人的事。
「妳終於聽明白了!」他殘忍地道,不把傷害當成一回事。
「是,盈盈聽明白了。」望著他冷情的眼,她淡定地道。「既然盈盈和孩子不重要,為了別惹皇上心煩,那就請皇上下令讓盈盈和孩子從此禁足坤德宮內,不得再跨出宮門一步。」
他僵住,因為她的話臉色一變。
「好!好得很!」
他冰冷的眼閃著灼烈的怒芒,她的頂撞再一次挑起他的怒氣。
「既然妳想禁足,朕就如妳的願!瑞福!」
瑞福一聽到皇帝大聲斥喝,連忙奔進來。
「把蘭妃給我帶回坤德宮她自己的住房!聽著,從今天起不許她踏出房內一步!要是我在宮裏再見到她,就唯妳是問!」
「喳!」瑞福 跪在地上趕緊叩首答應。
他也不明自皇上為什麼生了這麼大的怒氣,還無端牽連到自個兒身上……看了臉色蒼白、不言不語的蘭妃一眼,他暗自歎了口氣。
皇上不讓蘭妃出房門一步,這不是活生生要關死她嗎?他服侍皇上至今,還沒見過皇上對哪個妃子這般殘忍過,偏偏是這個美得教人失魂的蘭妃,明明該是每個男人捧在手掌心呵護唯恐不及的美人,卻反而讓皇上這麼毫不憐惜地對待她。
這到底是怎麼了?
服侍了皇上十多年的他瑞福想不透,恐怕這世上就再也沒一個人想得明白了!
要求禁足在坤德宮,主要的原因是為了保護肚子裏的孩子。
皇帝的後宮有不少美人,相信不久他就會遺忘她們母子兩人,這樣他或者會忘了讓她打掉孩子。
但她還是得想法子出宮。因為就算他不想起,他身邊的人也會盡責提醒他。
「娘娘?娘娘?」
她的住房外忽然有人叫喚。王盈一愣,疑惑地走到門邊。
住在這兒的她沒有一個朋友,會是叫自己的嗎?
「娘娘,快開門,是我馨兒啊!」
「馨兒,原來是妳!」欣喜地打開房門,果然看到站在門外的馨兒。「馨兒,快進來!」
握著馨兒的手,她左右張望了門外,趕緊將她拉進。
「娘娘,馨兒好想您!」馨兒反握著她的手由衷地道。
「馨兒,妳怎麼來了?」見門外沒人,趕緊關了門,她眉心緊鎖地間。
「娘娘,您不喜歡馨兒來看您嗎?」馨兒不解。
「當然不是,只是我––」她頓了頓,才又往下接道:「馨兒,我明白妳的情意,可往後還是別再來了。」
「娘娘?」
「妳明白皇上已經對我下了禁令,現在每個人見到我避之唯恐不及,妳現在來看我,往後還怎麼在宮裏待下去?」她是為了馨兒著想。
皇上對她的懲罰,相信宮裏此刻已經人盡皆知,馨兒這個時候應該避開她,不該來看她,她這麼做在宮中只會受到其他人的排擠。
「我才不管那些呢!」馨兒壓根兒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為娘娘待她好,所以她喜歡娘娘。
望著堅決的馨兒,王盈歎了口氣,淡淡地笑開。「妳來就是來瞧我嗎?」她溫柔地問,不再多說什麼。
「是啊!」馨兒轉過頭往窗外張望了一陣,才回過頭道:「其實,馨兒還有其他的事兒。」
「其他事?」她問。
「是孟大人,他托我給妳幾句口訊。」馨兒道。
「孟大人?」王盈心口一跳,隨即壓低了聲,輕輕道:「馨兒,妳怎麼會知道孟大人的?」
按理馨兒長居在深宮內,沒有認識孟廷兆的可能。
「孟大人把他家一名叫省春的丫頭送進宮,省春找到了我,要我來告訴妳一些事。」馨兒道。
原來如此。王盈這才當真相信,孟廷兆是這麼有心的人!
「孟大人托妳帶什麼口訊來?」拉著馨兒坐下,她低聲問馨兒。
「孟大人說,王老爺子的事他會盡力,可他要您也聽他的,在五月五那一日跟著省春到極樂寺去,他會在那一日安排您出宮。」
「極樂寺?」她細緻的眉心微微皺起。「可是現在我被禁足在坤德宮,要如何到極樂寺去?」
「不打緊,您可以打扮成馨兒的模樣,讓馨兒留在您房裏,到時您只要低著頭跟在省春後面走就行了。」馨兒道。
王盈搖頭,她不同意。「不成,這樣會拖累妳的」
「娘娘,您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馨兒道。「您放心吧!馨兒會伺機溜出去,不會傻傻地待在這兒等人來抓的。」她笑著安慰王盈。
「可是……」她仍覺得不妥當。
「別再猶豫了,娘娘!您不是想要保住小皇子嗎?要是錯過這個機會,不知道哪一天皇上一翻臉,就會要您打掉孩子的。」馨兒勸她。
一想到孩子,她終於下了決心。「好,就那日出宮,可是爹爹他––」
「娘娘您放心吧!孟大人說要是不能順利保出王老爺子他們,他也會買通獄卒,就在妳逃出宮那日,他會安排讓您的家人也能出宮。」
「孟大人呢?他自己呢?」
「孟大人就知道您會擔心他,他吩咐了,您留意自個兒就好,他會在確定娘娘已經出宮第二天,出走京城的。」
「那麼,他的官不做了?」
「孟大人說十年寒窗苦讀沒有成就,早在九死一生、被娘娘救那時,對於世上的功名利祿就已經看開了!」
馨兒從省春口中轉述孟廷兆的話,聽到最後只讓她覺得悵然若失。
自小學習佛經,這番道理,她是最能理解的。
「娘娘,五月五那天您會去吧?」馨兒問。
望著馨兒,王盈終於輕輕點頭。「留在宮中本就非我所願,我會到極樂寺去。」
「那太好了!」馨兒笑道。
「只是我出了宮,就不能再見到妳了。不如,妳同我一塊兒出宮吧,馨兒?」
馨兒搖頭。「我不出宮了,這輩子馨兒大概只能留在宮中了。」
「為什麼?」她不解馨兒的執著所為何來。
「馨兒從小就入宮,對於宮外的世界已經不再熟悉,甚至感到害怕,對於馨兒來說,留在宮裏,比出宮還要適合馨兒。」她笑著,天真單純的臉龐說著認命的話。
「馨兒……」
王盈為她心疼,卻無能為力。
馨兒說得沒錯,她是能有自個兒的選擇,她不能勉強她出宮。
「馨兒,放心吧!這麼單純善良的妳,就算留在宮中,菩薩也會保佑妳找到自個兒幸福的。」她和馨兒對望而笑。
「娘娘,馨兒知道您心好,可馨兒自個兒明白這輩子沒有幸福了,只要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在宮中老死,馨兒就覺得很好了。」馨兒道。
聽到馨兒這麼說,她幾乎壓抑不住奪眶的淚水。
這麼天真純美的女孩兒……她和馨兒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娘娘,妳有了身孕,這幾日妳就安心留在房內,好好將養著,我和省春會安排妳到極樂寺的路線,妳別擔心。」馨兒體貼地安慰她。
「馨兒,妳還沒告訴我,妳幾歲入宮的?」王盈問。
「馨兒十二歲就入宮了。」馨兒道。
「十二歲?不還是個孩子嗎?」
「嗯。」馨兒垂下眼,靦靦地微笑。「十二歲也不算小了,還有的姊妹六歲就入宮了。」
「馨兒,妳真的不出宮嗎?」她再問一次,希望馨兒能回心轉意。
馨兒還是搖頭。「娘娘,馨兒這輩子是不會出宮了。」
歎了口氣,王盈知道不能勉強。「馨兒,妳認命嗎?」她僅是淡淡地問。
「馨兒不認命,但馨兒的命是這樣,馨兒自個兒清楚。」馨兒笑著回答。
王盈突然發現,馨兒的笑容裏有一點點早熟的世故,也許她的確不是認命,她不走,是為了自己……「馨兒!」她握緊馨兒的手。「我會永遠記著妳的恩情。」
「娘娘,韓兒沒做什麼,快別這麼說了!」她恐慌。
馨兒明自兩個人身分的懸殊,她只知道娘娘曾是她的主子,她為了娘娘做事是應該的。
「娘娘,只要五月五那日妳能順利出宮,馨兒就高興了!」她道。
「謝謝妳,馨兒……」
緊緊握著馨兒的手,王盈不知該說什麼……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裏這孩子,她不會拖累任何人。如今不但欠了孟大人的,還欠了馨兒的恩情……這輩子,命運危脆如她怕是無法還他們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6:33
第二章
五月五日,亥時。
「天黑著,小心往這兒走,娘娘。」
省春在前頭帶路,後頭跟著王盈。
「再別叫我娘娘了,省春。叫我盈盈吧!」王盈道。
省春回過頭來道:「省春不敢偕越,那我叫您王小姐吧!」她固執地說。
王盈只好接受,默默跟在省春後頭走著,又約莫過半個時辰,已經到了極樂寺的大門口。
「王小姐,您就在這櫸樹下候著。一會兒會有位穿著黑衣、黑褲的姑娘進來,您只管跟著她走就是了。」
「省春,那妳呢?」王盈問。
「我也出宮去,明日大一亮就跟著孟大人出城。」省春道。
王盈沉吟了片刻,終於問:「可是,我爹他們––」
「您先跟著那黑衣姑娘出城,王老爺子他們自然會有別人接應。」
「那我用爹爹他們在哪兒會合?」王盈又問。
「這……」省春愣了會兒,眼珠子轉了兩圈,才回答:「應該就在城外吧!」
「應該?」省春的反應教她不放心!
她心底開始不安起來。
「這個、這個大概要問那名黑衣姑娘吧!您問我,我也不明白,人都是他們接應的。」省春囁囁地道。
「難道孟大人沒交代嗎?」王盈越想越不對!
事情似乎沒她料想的單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人只說大夥兒都是見機行事,本來幹這事兒就有很多兇險,沒有一個準兒的!」
「可事成後在哪兒會合,也該有個目的啊!」她不同意省春的解釋。
「這––」
「人來了!」省春正要回話,兩人後方突然奔來一名身形窈窕的黑衣女子。「快跟我走吧!」黑衣女子道。
她的聲音略略滄桑,聽起來已經不年輕。
「我爹呢?」王盈問黑衣女子。
既然省春說人都是他們接應的,那她就問黑衣女子。
「現在沒時間浪費,別間這些多餘的廢話,快跟我走吧!」
黑暗中她們彼此瞧不清對方的臉,可從黑衣女子的聲音聽來,她顯得十分不耐煩。
「王小姐,您快跟她走吧!」省春道,她似乎也很急,她急得要快些出宮,只怕被人發現就誰也走不了了!
「不,我要知道我爹的下落––」她轉向黑衣女子,急切地又問一次。「我爹呢?你們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你快跟我出去,自然就能見到妳爹了!」黑衣女子皺著眉頭道。
「妳不說我在哪兒見得著我爹,我怎麼同妳出去?」她追根究柢地問。
如果她不能確知爹爹安全無虞,她這一走肯定會將自己的親人推進唯一死路!
那麼她進宮來兜了一圈,沾了滿身塵埃,就失去了意義!
「妳––」
黑衣女子似乎拿她的執著無可奈何,她同省春對望了一眼,終於道:「要不要出去,隨妳便,妳爹現下說不定已經在城外等妳了,妳再不出去,一會兒天一亮就再沒有機會了。」
「爹爹真的在城外嗎?」
「當然!」省春急忙道。「王小姐,您難道不相信孟大人嗎?」
王盈一窒,片刻後,她終於點頭。「我……我相信孟大人。」
她相信孟廷兆的為人。只是她擔心孟廷兆的能力救不出他們全家,他為了救她,因此只好犧牲她的親人,騙她爹爹他們已經出京。
「那不就好了?放心吧,王小姐,孟大人是個君子,他不會做出教您傷心的事的。」省春安慰她。
深深吸了口氣,王盈臉色略微和緩。「好,我們……出宮去吧!」
省春和黑衣女子又對看一眼,也似乎呼了口氣。
「那就快走吧!」黑衣女子道。
黑衣女子在前頭帶路,三人趁黑連夜出了宮城。
「成妃娘娘!」瑞福 公公擋住成妃的去路,不讓她進幹清宮驚擾皇上。
「瑞福 公公,您別攔著我,我可是有正事兒要同皇上稟報的,要是誤了事兒,可沒人吃罪的起啊!成妃對著瑞福 公公笑道。
她不敢得罪宮裏權勢最大的太監瑞福,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嚴厲,卻是必恭必敬地說出口。
「正事兒?」瑞福挑起眉。
這成妃向來不生事兒已經是萬福,哪還會有什麼正事兒?
他乾笑一聲道:「既然是正事兒,不如請成主子說與奴才聽明白了,再讓奴才進去稟告給皇上知道––」
成妃掩著嘴輕笑。「瑞福總管,不是我不肯說與您聽,只是這事兒恐怕得我親自進去說去,要是經您傳達我怕皇上不高興。」她四兩撥千金地道。
瑞福皺起眉頭,考慮了片刻,他終於道:「這––好吧!不過您待奴才先進去跟皇上通報一聲!」
「麻煩總管了。」成妃笑著說。
進了幹清宮,她看到皇上已經坐在大殿等地,便上前福了個安。
「起來吧!這麼晚來找朕有事?」皇帝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妃子,舉起桌上的茶盅,淺呷了口茶,淡淡地問。
對於成妃的喜愛,他的興頭早過,他是皇帝,必須無私地平均施捨恩愛,因此他寵愛一個妃子向來不會久過三個月––只有一個女人是例外!
可事實上「她」也不算得到他的寵愛,而是讓他耿耿於懷了三個月的!不過是一個女人,竟然讓一向果決的他猶豫起,該對她的屢次忤逆,下什麼樣的處置!
「有件事,臣妾不知道該不該同皇上說。」成妃故作猶豫地道。
事實上她今天大著膽闖進幹清宮,主要就是想告訴皇上這件事。
皇帝挑起眉,不以為意地道:「有話就說。」
「是。」垂下眼,她撇開嘴,輕柔地道:「是這樣的……昨日臣妾的侍女翠兒,在坤德宮前聽到以前蘭妃的侍女馨兒同一名剛進宮的宮女說話,聽翠兒說,她們像是在商量著要怎麼把蘭妃送出宮去––」
「妳說什麼?」他打斷成妃沒說完的話,霍地從殿上站起來。
「妳剛才說出宮?」
「是礙…」成妃抬起眼,柔聲道。「翠兒是聽到她們這麼說沒錯……」
不等成妃把話說完,皇帝已經大步往宮外走。
「皇上?皇上您等等臣妾啊!」
成妃一臉看似惶恐地跟在皇帝之後奔出幹清宮,實則心底暗喜。
她的目的已達到,接下來就看克善親王的了。
皇帝鉞青著臉。大步邁出幹清宮,一路往坤德宮去。
成妃的話確實達到了意想不到的破壞力!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就有人該死!至於這個該死的人,就是膽敢背叛他的女人!
「皇上!」
守坤德宮的太監一看到皇上臉色鐵青,忽然來到坤德宮,全部嚇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蘭妃?」他質問守坤德宮的太監。
「蘭妃正在房裏,皇上吩咐下來不許蘭妃出坤德宮一步,奴才們不敢怠慢––」
「廢話!快把人叫來!」他沒耐煩聽這些!
從成妃的口中聽到「出宮」二字,他心申乍然湧起一股焦灼感,幾乎將他向來自傲的冷靜焚燒殆荊
「喳……」
一名公公立即惶恐地退下去找人。
瑞福 公公也跟來了,他望了臉色難看的皇上一眼,又回頭看了成妃,實在後悔讓那女人進幹清宮,無端招惹是非!
「怎麼了?人呢?」
見到那名去找蘭妃的太監一個人回來,瑞福心底就有不好的預感。
「這個,蘭娘娘她、她……」
「蘭娘娘人呢?你倒是快說啊!」見到皇上的臉越來越冷,瑞福的十根手指也冰得浸涼。
「蘭娘娘她––她不見了!」那名守宮的太監被逼不過,終於把話說出口。
「不見了?」瑞福瞪大了眼,全身僵祝「你們明明守著宮門,人怎麼會給不見的?」
一聽到蘭妃不見,瑞福心涼了半截。當初皇上曾說過蘭妃讓他看守,人如果不見了就「唯他是問」,這回可好了,人當真不見了,他這條老命怕要保不住了!
「瑞福 公公,這好端端的,怎麼蘭妃會不見呢?」成妃陰側側地在一旁道。
「這、皇上……」瑞福全身冒冷汗,硬著頭皮望向冷著臉的主子。
皇帝冷冷地盯視著蘭妃房舍的方向,不發一語。
「馨兒呢?從前侍候蘭妃的宮女上哪兒去了?」成妃質問剛才那名太監。
「她在蘭娘娘房裏……」
「那還不快把人給帶過來!」瑞福 公公氣急敗壞地道。
「是。」
那太監又去了,不一會兒就帶了臉色蒼白,卻十分鎮定的馨兒回來。
「皇上,就是這丫頭!」成妃道。
「蘭妃人呢?早點說出來,我可以饒妳不死!」皇帝冷例的眼睜射向馨兒。
他看出馨兒眼底的堅決,隨即瞇起眼,猝不及防地上前鎖住馨兒的咽喉。
「啊!」
在場的眾人皆發出極度驚訝的呼聲。
特別是瑞福 公公,他從沒見過這麼暴怒的皇帝,簡直讓他看傻了眼!
「要是不說,妳就是自找罪受!相不相信?我會讓妳生不如死!」他陰鸞地對住一臉慘白的馨兒嘶啞低語。
連她教出來的侍女都膽敢違逆自己––她簡直是該死!
馨兒不知是被嚇傻還是被嚇呆了,仍然不說一句話,只是睜大了眼睛,怔怔地驚視著皇帝冰冷的殘佞的臉孔。
馨兒雖然在宮裏這麼久,卻從來沒敢正眼、也沒那個資格正眼瞧過皇帝,如今她終於見到皇帝的模樣,卻是嚇人的冷酷。
「皇上,不如把這賤丫頭交給臣妾吧!臣妾會讓她招出來的!」成妃忽然道。
皇帝撇開馨兒。
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全在那個叛逃的女人身上,她敢公然私逃,讓他難看,他要讓她付出代價!
「立刻給我宣馮敬南進宮!」
他忽然撂下話隨即掉頭離開,留下在場錯愕的眾人。
「我不能再走了!」
出了永定門外,王盈就再也忍不住地表示,並且不再跨前一步。
「又怎麼了?」黑衣女子在永定門前停下來。
省春已經在半途和她們分手,只剩下黑衣女子和王盈兩人趕路。
「都已經走到這兒,天地快亮了,怎麼還是沒見到我爹爹?」王盈問。
一路上,她心底的不安感越來越重,如果再見不到爹爹,她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走一段路,出了外城門就能見到妳爹爹了。」黑衣女子敷衍地道,只顧著張望四周,似乎怕有人追來。
「不行,再見不到爹爹,我真的不能再跟著妳往前走了!」王盈退了幾步,返到一棵大樹後。
黑衣女子目光忽然變得猙獰,口氣轉而兇狠地道:「現下都出了皇宮,妳不跟著我走也不行了!」
王盈臉色一變。「什麼意思。」鎮定下來後問她。
黑衣女子哼了一聲。「老實告訴妳好了,安排妳出皇宮的人可不是那個姓孟的!咱們背後有個更硬的靠山,大夥兒是聽那個人的命令行事的!」
霎時王盈心口一緊,卻平靜地間:「那省春呢?她不是孟大人府上的人?」
黑衣女子大笑。「她當然是!她是讓咱們給收買,準備嫁禍給孟大人的!」
王盈臉色慘白。「你們––妳說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
「我瞧妳不笨,妳該想得出來,能和當今皇上分庭抗禮的,除了南方三藩外,還會有誰?」
克善親王!
王盈心中立即浮現這個人名,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妳可真是有手段,居然讓親王為了得到妳,費了這麼一番工夫!」黑衣女子語氣挾著一絲明顯的嫉妒道。
「我爹爹呢?他還被關在大牢裏?」想必克善不會費精神去救爹爹出來!
「笑話,為了把妳弄出宮咱們已經冒了大險,還要救人?妳作夢吧!」黑衣女子刻薄地道。
「克善親王這麼做,難道不怕皇上追究下來?」一邊說話,她一邊悄悄往後退向牆角。
黑衣女子嗤笑。「剛才我不是說過了,這一切自然有人會頂罪––就是那個姓孟的笨蛋!」
「孟大人跟你們有仇?要不為什麼陷害他?」王盈繼續悄悄後退。
「沒有仇,只是個正好能讓咱們利用!」黑衣女子冷血地道。
「你們……太狠了!」
王盈不明白,憑克善親王尊貴的身分,怎麼會同這夥狠毒的亡命之徒有往來。
「咱們狠?」黑衣女子似乎覺得王盈的話好笑。「不,咱們還不夠狠,最狠的人––」
「五妹!」
黑衣女子後頭忽然有人輕聲呼喚,等黑衣女子回過頭去,王盈趁著這個機會掉頭就跑––「等等,妳逃不掉的!」
發現王盈逃走,黑衣女子和另一名剛才在身後叫她、身上也穿著黑衣的男子一起追上去。
此刻王盈只知道她必須一直往前跑,什麼都不能想、也沒有時間讓她去多想了!
直到跑進一條暗巷,她縮在暗巷內一道頹妃的牆縫內,兩個黑衣人雖然找進了暗巷,卻因為她躲進了牆縫,因此沒發現她。
「五妹,我想她大概已經跑遠了,我們到別地方去找找看!」黑衣男子道。
黑衣女子沉吟了片刻,終於道:「好吧!」
兩個人開始沿著另一條巷子找過去。
王盈一直躲在牆縫裏,她知道必須趁著天還末亮、還沒有人發現她失蹤而回宮,可是她沒法子離開身處的暗巷,就怕萬二兩個黑衣人回頭,就會發現自己!
她縮在巷子裏,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有一隊衛兵走過來,她抓住這個機會從暗巷內奔出來––「喂,什麼人?」
大路上傳來呼喝聲,巡城的守衛立刻圍上來,乍見王盈脫俗的美貌,霎時他們全屏住了氣,胸口湧起一股窒悶感,不約而同地問自己世上豈有這麼美的人兒?不是在作夢吧?
看到他們,王盈終於松了一口氣。「我是從宮裏出來的,拜託你們快送我回宮……」
忽然,她看到那個帶地出宮的黑衣女子和另一名黑衣男子就站在暗巷旁邊的窄弄,原來他們一直沒走遠!
要是她沉不住氣,不等守衛巡城就貿然沖出來,肯定立刻就會被兩人抓住!
「從宮裏出來的?」
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隊的侍衛既著迷又狐疑地呆呆盯著她看,他旁邊一名小兵附在他耳邊道:「頭兒,馮大人放話出來,昨兒夜裏宮裏丟了一名宮人!」
馮敬南不說丟了一個娘娘,卻說是丟一名宮人,這是他聰明的地方,也是他之所以讓皇帝器重的原因。
「嗯……就把她交給馮大人吧!」那頭頭目不轉睛盯著王盈,出神地喃喃道。
王盈一顆心終於放下,再望向窄弄,兩名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6:45
第三章
再回到宮裏,王盈才知道,原來自己私逃出宮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
她被帶回坤德宮,卻被個禁在深院的暗房。整整一天,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裏,她看不見陽光聽不到外頭的一切。
所謂的「暗房」是專門用來禁個犯錯宮人的牢房,就因為這種地方的陰森恐怖,以及在窄小的空間內長時間獨處,那種極端可怕的壓迫感,被關進這裏的,全都是犯了大錯的宮人。
何況被關在暗房裏的人無論吃、喝、睡全在這間不到兩尺寬、幾乎不能躺平一人的斗室,只靠門上一個小洞口送進每日少得可憐的食物和水。
在這兒,她相信只要住上十天就能讓人瘋狂。
她是皇帝的正妃,卻被關在這種地方,可見皇上對她膽敢私逃已經怒不可遏!
皇上不但將她關在暗房,外頭有兩名太監嚴守,門釘還上了兩把鐵鑄大鎖,看得出來,皇帝把她當成了重犯囚禁。
她不知道爹爹怎麼了?馨兒怎麼了?為了她的私逃,所有的人肯定都被她拖累了!
皇上之所以沒有立即處置她,想必因為她是正妃,在宮裏要廢掉一個妃子可大可小,她相信皇上是在琢磨著該怎麼處置自己。
他會怎麼做?把她打入冷宮?還是送入宗人府處以重刑?
不管是什麼,再嚴酷的刑罰她都願意承受,但依她對皇上的瞭解,深沉的他絕不會只對她無情……在無邊的闃闇中,她怔怔地睜大眼望著一片茫茫的黑暗……如果可以,她願意受所有的罪,也不願拖累所有愛她、幫她的人!
門外突然傳來解開鐵鎖的「眶當」聲,按著一線曙光從門縫透出,厚重的木門「呀」地打開––「娘娘。」
「瑞福 公公?」是瑞福 公公的聲音,突然而來的明亮灼得她睜不開眼睛。
「欸,娘娘,是奴才。」瑞福道,關切地望著縮在牆角邊,臉容樵悴的蘭妃。
可惜了一個這樣俏生生的美人!在這宮裏待了數十年,他見過的女子無數,第一回見到蘭妃,從她的言行舉止看來,他便知道她除了美貌、更有絕頂聰慧,可她既然聰明,又何必老要跟皇上作對呢?唉!
「瑞福 公公,皇上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處置我了?」沒有多餘的慌亂,她平靜地間。
當視位一適應光明,她就已經看見瑞福 公公臉上遺憾的神色。
看來他也是個好人,在這宮裏肯定看盡了許多事,卻難得仍然心懷憐憫。
「這……是。」瑞福不安地回答,心底暗暗歎了口氣。
「那麼,是什麼?」
「啊?」瑞福 故作聽不清地問。
他實在說不出口。
「皇上的懲處,是什麼?」她再問,語調仍然平靜無波。
「呢,是……娘娘,萬歲爺他––他讓奴才給娘娘送了「補湯」過來。」他垂下頭道,不忍去瞧蘭妃的臉。
一聽到「補湯」兩字,王盈的心跳幾乎停止。
他竟然下令打掉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不能呼息……只覺得胸口好痛,痛得她幾乎要昏厥到麻痹……半天沒有聽到動靜,瑞福終於抬起頭,他一抬頭,就看到王盈慘白無血色的清瘦容顏。
他不安地喋了聲,靜靜地等待,沒敢再迫她。
要是給他其他的路選擇,他也不願幹這缺德事兒!
可他是個公公,是皇上的家務總管,職責所在,他不得不替皇上辦這事兒。
只是他沒料到這回皇上會這麼心狠。他料想娘娘喝下打胎藥後,下一道聖旨大概就是廢去蘭妃的頭銜,再將她打入冷宮。這樣她一輩子也就完了。唉!
「娘娘?」
王盈始終沒再出聲,瑞福還得回復皇上,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因此不得不喚她。
「他,當真不要我們的孩子嗎?」她輕輕問,低至幾乎無聲的輕音從頭到尾是顫抖的。
是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那麼的在乎他,所以拚了命想要留下他的孩子!
縱然明知道他的女人不止自己一個,她之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侍寢的床伴,就算有一時的寵愛,那時刻也不過是吉光片羽,不會有更深刻的意義。
但他終究是她生命裏的第一個男人,她還為他懷了孩子,就算初初懷孩子的念頭是為了父親,但一個女子不會為了她不愛的男人,拚命保全那男人留在她體內的種……因為這樣,她格外珍惜孩子,這個老天賜給她的禮物。
她出宮去是為了孩子,他卻為了這個理由,要打掉她珍惜和唯一的一切!
「娘娘……」
僅僅一句話,瑞福卻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說不得,卻不覺為她臉上無言的哀莫側然。
「藥,拿過來吧。」
她忽然說,虛弱的聲音平板沒有起伏,好象封閉了所有的知覺和情感。
瑞福怔怔地暗想,是不是要這樣,蘭妃才能避免過於哀勵,因此心碎而死?他默默地把藥呈上丟,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個兒罪孽深重。
拿過藥,王盈沒有猶豫就一口喝下,她像是已下定了決心一般決絕!
「娘娘!」
瑞福不自覺地驚呼,他心裏想阻止,卻又沒有勇氣。
她喝下藥,碗跌下地面,滾落到暗房一角。然後她神情木然地轉過身,等待藥效發作後即將到來的痛苦。
瑞福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另外他仍然得去回報他的皇上,因此只能靜靜地轉身離去,讓蘭妃一個人獨處。
仍然剩下王盈獨自在暗房裏,厚木門再次重重地關上。
腹部的劇痛在不久後就一陣一陣來襲……這回她的未來已經永遠失去了光明!
承蔭園。
「還不招!」
一聲斥喝挾著皮鞭子的抽打聲,按著是女孩兒淒厲的慘叫聲。
「啊!」
「該死的小賤人!都打成這樣了,竟然還不招!」成妃瞪著全身是鮮血、被捆著雙手吊縛在鐵鎖下的馨兒,陰側側地啐罵。
她逼打馨兒,主要是讓她招出蘭妃私逃幕後的主使者,當然,這是為了要將罪狀全數推給孟廷兆所下的毒招。
此刻坐在成妃旁邊一名冷峻、陰沈的男人是克善。他闔沉的眼撞正牢牢盯住眼前全身沾滿了鮮血的女孩,沒有表情的臉陰鷙莫測。
「爺,咱們是不是擬一份自白,再逼她壓手印,等皇上看了這賤丫頭的自白,再乾脆把這小賤人打壞了乾淨?」成妃恭敬地問克善,她的意思是把馨兒滅口。
她是克善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親信,實際上聽令於克善。
馨兒這幾天不是被強行灌下極傷身體的迷藥就是被抽打鞭笞,她雖然被打得只剩下半條命在苟延殘喘著,可一字一句她全聽明白了!
不,她不能讓他們利用她來害孟大人……她痛苦地掙扎著,終於睜開眼睛,然後第一眼就對上了克善陰鷙的眼。
克善還未回答,電光石火間他身形一閃掠向馨兒,霎時準確出手掐住她的頰窩。
「賤人!」
成妃看出了馨兒想咬舌自盡,她奔上前去出手就要給馨兒一記耳光,卻在半途被克善擋祝
「爺?」她皺起眉頭,不解地問。
「她對咱們還有用處,不許打壞了人!」克善冷冷地道,陰鷙的眼始終盯住馨兒慘白的臉。
「是……」成妃瞪著馨兒,她雖然在馨兒身上使毒招,卻不得不先服從克善的命令。
「拿迷藥過來!」成妃回過頭吩咐候在一旁的人。
給馨兒灌下迷藥後,等她再次昏了過去,克善才放開她。「好好看著!要是人壞了,當心你們的腦袋!」他冷酷地道。
「是。」守牢的人全都恐懼地低下頭應諾。
他們是害怕克善!他也許是這群惡人所見過最殘酷冷血的人!再加上他的權勢如天,他若要人死,那個人將會經歷一段比一般死人還要痛苦千萬倍的酷刑,才會來到生命的終點。
他們都知道,像克善這樣的人是沒有良心的,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良心」這兩個字!
「爺,陳三和陳五娘回來了!」一名侍衛進來稟道。
「終於回來了!人在哪兒?」成妃替她主子問話。
「在外頭候著。」
「還不快把人給叫進來!」
「是。」
那侍衛立刻出去叫人,不一會兒兩名身穿黑衣、一男一女走了進來,赫然就是昨晚騙出蘭妃的黑衣女子和另一名男子。
「爺。」兩人跪在克善面前。
「人呢?」克善開口就問了這句。
兩個黑衣人面色惶恐地偷偷對望一眼,顯然都害怕地答不出話來!
「該死的奴才!爺問人呢,沒聽見嗎?」成妃質問,她看了克善一眼,語氣顯得有些急促。
這兩兄妹是替成妃辦事的,成妃明白要是他們誤了事兒,克善要是怪罪下來,她也脫不了干係。
「稟娘娘,那蘭妃她––」那黑衣漢子大著膽子,神色慌張、囁囁嚅嚅地道。
「那蘭妃,她……她被馮敬南給帶回去了。」他吞吐了半天,終於把話給說全。
「你說什麼!」成妃瞪大眼,然後想起什麼似地,慌張地望向克善。
克善卻面無表情,只是眸子更陰闇了一點。
「爺……」
成妃臉色難看地望著克善,自個兒手下的人犯了這麼大的錯失,她預期克善將不會輕饒過自己。
「是嘛?人丟了?」
克善卻只是個柔地道,嘴角甚至反常地勾起一撇笑。
那抹笑容雖然冷得教人頭皮發麻,可仍然讓成妃篤嚇地瞪直了眼。
「看來似乎越來越有趣了!」他低邪地笑道,臉上的表情卻是讓人毛骨煉然的冷。
「爺?」成妃驚疑地問。
「玄燁的命怎麼就是那麼順意!」他繼續低柔地笑道,輕鬆的表情就好象是在說笑。
「玄燁」二字就是當今皇上的名諱。
克善竟然敢這麼直呼皇帝的名諱,可見他心中對於這個「皇上」並無一般臣子該有的敬重,甚至––他的態度是大逆不道的!
「爺,這賤丫頭不肯合作,讓怎麼辦?」成妃接不上克善的話,只能瞪著昏死的馨兒試探地問。
克善斂下笑容,冷酷眼眸掠過一道闇光,半晌,終於丟下一句極殘忍的話。「那就打到她肯招為止。」
成妃心頭一凜。
他仍然是她熟知的那個冷酷到骨子裏的男人。
原來剛才的笑不過是掩飾他殘酷的偽裝,他的真面目永遠都是殘酷冷血的!
成妃不禁在心底暗暗警惕自己,今後她一定要更留神、更小心的侍候這個詭變的主子才是。
「小照子,皇上呢~」
在蘭妃那兒花了不少時間,瑞福趕緊回了幹清宮去回報皇帝。
「在裏頭歇喀呢!」小照子道。
「現下是午時,皇上難道沒用膳?」瑞福皺起眉問。
小照子傻不愣登地瞪著瑞福 公公搖頭。
「你這八楞子,問妳也是白問!」瑞福不跟小照子囉唆下去,逕自走進幹清宮。
「八楞子?」小照子瞪著瑞福 公公的背影,搔搔頭。「什麼八楞子?我小照子只聽過二楞子。」
這還真是個八楞子!
瑞福進了幹清宮,見了皇上趕緊問,「萬歲爺,奴才聽小楞––不是,是小照子說,您沒進午膳?」他險些把小照子喊成了小楞子。
皇帝抬頭看了瑞福一眼。「朕交代的事辦得怎麼樣了?」他沒表情地問。
瑞福垂下眼,不敢正視皇帝逼人的冷峻眼光。
「回萬歲爺的話。奴才親眼看見蘭妃喝下了湯藥。」
瑞福說完話,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皇上說話,他逕自抬起頭––看到皇帝竟然在出神。
「皇上?」
「是嘛,她,喝下藥了?」皇帝回過神,神情莫測地望向瑞福。
「蘭妃確實喝下藥了。」瑞福再明白地說一遍。
「行了,你下去吧!」別開眼,皇帝瞪著案上的公文道。
「喳……」瑞福退下去。
誰知瑞福還沒走出幹清宮大門,迎面就匆匆忙忙跑來了小照子。
「瑞福 公公––」小照子滿是驚惶地喊叫。
瑞福怒斥:「放肆!狗膽子越來越大了,沒長眼瞧見萬歲爺在裏頭嗎?喳呼個什麼勁兒––」
「不是啊!瑞福 公公––蘭娘娘她––」
「蘭娘娘?她怎麼了?」一聽見小照子口裏提到蘭妃的名字,瑞福清醒起來。
「剛才守暗房的公公來報,說蘭娘娘流了好多血,在坤德宮的暗房裏暈死過去了,不知道怎麼,叫都叫不醒!」小照子道。
瑞福心底一突,氣忙問道:「流血?那孩子呢?孩子流出來沒,孩子要沒流出來可是會要命的––」
「太醫呢?」皇帝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兩人之後。「瑞福,你沒宣太醫到坤德宮?」他臉上變色,震怒地質問。
瑞福脖子一縮,壓根兒沒料到皇上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皇上?」誰料得到皇上心意如何?他可不敢私自作主8您沒吩咐奴才可以宣太醫––」
「該死的!」他怒斥,額上青筋綻露。
沒等瑞福把話說完,玄燁的怒氣已經讓在場所有人嚇得「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匍匐。
「皇……皇上,奴、奴才這就去請太醫……」
瑞福嚇得兩腿直打哆嗦,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垂著頭退下,打死他也不敢抬頭瞧皇上一眼。
他打睜眼也沒見遇皇上生這麼大的氣!
只除了上回祝賀太皇太后壽筵。蘭妃頂撞了皇上要求禁足那次,可上回皇上的怒氣是對著蘭妃的,這會兒卻是沖著自個兒來了!
直到現在他才當真佩服超蘭妃來,一個柔弱女子,居然可以在皇帝的盛怒下仍然面不改色,可不像他這麼沒出息。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6:58
第四章
黑暗中她努力著……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只覺得口乾舌燥和虛弱無力的痛苦充滿了她,體內一股空無的虛脫感讓她的零魂好似就要捨棄軀體而去……直到終於鼓足了力氣申吟一聲,感到好象有人在搖晃自己……「娘娘?娘娘?」
瑞福焦急地輕喚輾轉反側、不斷申吟的蘭妃,邊回頭偷看皇上的臉色。
怪了,明明是皇上自個兒下令要蘭妃打掉孩子,可這會兒出了事兒卻又好象挺著急的……他可從來沒見過皇上為哪個妃子這麼擔 過心。
王盈終於睜開眼,她首先看到是瑞福 公公關切的臉。
「娘娘,妳總算醒了!」瑞福也總算松了口氣。
蘭妃要是再不醒來,他的老命恐怕就要因為皇上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去掉大半了。
「瑞福……公公……」
皺著眉頭,無比的虛弱讓她連說話都吃力。
「妳別說話了,快歇著吧,娘娘!」瑞福讓開,好言好語地說。「萬歲爺也在這兒呢!」
聽到萬歲爺三個字,王盈全身僵住,然後她下意識地別開臉。
她想起了他逼她喝藥,想起了流掉的孩子––她不想再見到他!
坐在床畔,一瞬間她臉上的變化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孩子沒掉,妳這條小命倒是去了一半。」他嘶啞、低緩地道。
忽然發現她的蒼白和瘦弱……他胸口驟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心疼!
該死的,他痛恨這種滋味!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教自己這麼反復無常、猶豫不定過!這女人可以惹得他發狠,竟然又讓他對她的安危牽腸掛肚!
「孩子……沒掉?」
她失去光彩的容顏一下子忽然又讓希望點燃……竟然讓他為她絕色容顏上的變化深深著迷了!
「孩子在妳肚子裏依附的這麼強悍有力,看來這孩子決心當定了朕的皇子。」
他低啞地緩道,牢牢盯住她的容顏,不能移開視線。
抬起眼與他的視線接觸,她忽然想起什麼,努力地掙扎縮到床角邊。
「你,還會再要我打去孩子?」
她幽幽地問,充滿不信任的眼神,讓他必須深吸一口氣,壓抑胸口又突然升起來的煩躁。
「妳身子太弱,朕現在再要妳打胎,打掉的恐怕是妳的命!」他暴躁地沉著聲說,口氣雖然不溫柔,卻已經是對膽敢質疑他的女人最大的寬容。
打胎對一個女人來說,只要一個不留神,是極可能要命的事!就算順利的把孩子打下,通常也會重重傷及元氣。
狠心打下她的孩子,完全是他在失控下做的決定。
她的私逃確實讓他怒不可遏!一想到她想離開自己,他簡直就沒辦法控制被撩起的憤怒情緒。
「那麼……皇上會讓我留下孩子了?」她問道,回復生氣的眸子不再回避他的目光。
見到她回復生機的眸子,他胸口的煩躁竟然奇跡般地一瞬間消失不見。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低嗅地問道:「既然那麼想要孩子,為什麼還要喝下藥湯?」
她回望他,然後輕聲問:「皇上會准臣妾不喝嗎?」
「只要妳肯求朕。」他盯著她的眼眸道。
她垂下眼。「每個人都求皇上,皇上豈不為難?」淡淡地道。
「天下沒有教朕為難的事,只有朕肯不肯、願不願為的事!」他道。
多狂妄的口氣!
可他是有權狂妄,因為他是皇帝。
拉起被子,她別開臉,不去凝視他執定的眼。
不想他的意思,也不願去明自他說這番話的用意,總之她又回到宮裏,孩子是保住了,可爹爹和兄長呢?
見到她慢慢皺攏的眉心,他間:「妳累了?還是身子又不適?瑞福––」
「皇上,」沒等他叫進瑞福 公公,她喚住他。「如果我求您、求您放了王家,您肯嗎?」
他瞇起眼,神色一僵。「如果朕說辦不到?」
「皇上剛才說過,沒有您辦不到,只有您肯不肯、願不願為的事。」回眸望住他的眼,她眼波凝定地與他對視。
兩人就這麼對望著,半晌他撇起嘴嗤笑。「要是朕不肯?」他換個詞說,蓄意為難。。
「那皇上請回吧!盈盈累了。」
她當真閉起眼睡下,不再同他說一句話。
房裏陷入一片岑寂,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她以為他已經走了,卻又聽到他忽然說:「真是倔!一開始朕就認為妳不會是一隻馴服的小羊!」
若不是太過自信,他不會教她的妖嬈美豔亂了心,拋開初始認定她不馴的印象,相信她是當真馴服於自己!
「皇上如果願意放了王家,盈盈會當一隻皇上要的小綿羊。」對著他的眼,她淡淡道。
聽到這話,他咧開嘴。「總是頂撞朕,就不怕朕會因為妳的不敬,反置王家於死地?」
「如果皇上是這樣的人,大清就不是今日這番景況了。」這一點,她還有把握的。
這些日子來她仔細觀察過他,想知道他是否當真如外界所傳那麼聖明,事實證明他果決、冷靜、明快,不但專注於政事又不忘讀書習文,是個少有的、具備文才武略于一身的皇帝……「是嘛?」他挑起眉,低笑。「妳知道朕是個怎樣的皇帝?」
「不甚明白,全是由他人口中得知,然後印證事實。」她輕描淡寫地道。
他笑開臉,傾身向她。「按理說,妳會比朕的臣子還要瞭解朕。」他一語雙關,然後放肆地嗤笑。
她身子一僵,雖然沒有氣力,卻掙扎著慢慢從床上退開。「皇上說笑了。」
他霸氣地一掌握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忽然說道:「除可以答應妳的請求,但是……」
他頓祝牢牢盯住她均動的眼,然後低緩地、一字一句地道:「但是,朕要的是妳打從心底的馴服!」
她輕顫。「奴才不明白,皇上要的是怎樣的馴服?」
「不明白?」他挑眉嗤笑,抬起她纖巧的下顎。「從前妳既然懂得如何偽裝心志迷媚朕,現下就沒有不明白我這番話的道理。」
與他對望,她輕淡地道:「皇上有許多馴服的妃子,不差盈盈一人。」
「就差你一個!」反手將她纖細的身子扯入懷中,他低嘎地道。
下意識抵住他寬碩的胸膛,她身子越發僵硬。「皇上––」
「取悅我!不管妳現在是不是真心的!」他道,封住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心甘情願馴服於他!
思及此,他伸手探入她散開的衣襟內,霸道的索取她尚且贏弱的身子。
「皇上––我的身體還不能––」
「朕會輕些!」他翻身上床,不容她拒絕。
她輕喘一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還要手忙腳亂推擋他大手的侵襲……「要朕饒了妳王家,妳知道該怎麼做。」他粗嘎地道,忽然溫柔地吻上她的眉心。
他的溫存教她震懾……他沒道理這麼對她!
「皇上……」
「朕承認妳的特別!」他闔黑的眸一沉,嘎聲道。「甚至……朕可以為了妳放了王家,但沒有再多了。」
她靜默下來,望住他深沉的眼。
他貴為皇帝,肯親口承認她的特別,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朕要為妳蓋一座宮樓,就叫––」
「皇上,如果您願意為奴才做什麼,只要您放了王家。」她求他。
她不要其他,只要他願意放了親人,她會真心感激他一輩子。
「就這麼小的要求?」他輕吻他,難得的溫柔挾了一股寵溺。
為他語調中的溫柔心動,她屏住氣,輕輕說﹕「剛才您還不肯答應奴才。」
他低笑,凝視她頰上醉人的嫣紅,有些衝動地開口道:「妳要什麼,朕全給妳!」
話沖口而出,他愣了一下。
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待她特別至此,竟然鬆口允諾所有要求也就是說,就算她開口要後位,他也會給她。
望著他果斷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征忡,她笑了。「盈盈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要。」
她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什麼是她不會去奢望要的……這是她真實的個性,沒有偽裝。
「如果朕要給妳後位,妳也不要?」聽到這話,他挑起眉玩味地問,探手撫摸她清秀的貸眉。
忽然戀上她的容顏,不止因為她絕塵的美,而是她眸底那抹觸動他心脈的倔強,和眉頭那股不協調的愁緒……任何女子都沒有她的倔強和她的憂愁來得教他著迷!
如果問他原因,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盈盈沒有缺什麼,也不想拿空名束縛自己。」
「後位可不是一個空名。」他道,大掌探入她的肚兜內,握住她軟熱的胸乳。
「如果妳是皇后,就可以掌理後宮,不但有了權勢,更有了尊祟的身分。」
她搖頭。「我不想掌理什麼後宮,我只想平平靜靜的讀經。」她輕喘,為回避羞祿她別過身,卻反而給了他輕薄的機會。
「讀經?」他皺起眉頭,大手環抱住她的胸,揉在掌中佔有性地捏握祝「妳的願望只有讀經?不是能跟朕長相廝守?」
她屏住氣息,淡然地道:「沒有人能長相廝守的,再長的相守也不過是幾十年的光景。」
所以她不會發這樣的願,也不會有這種傻氣的冀望!
更何況她明白他的妃子不止她一人……就算只有幾十年相守,皇上也不會只是她一個人的。
她的話卻惹他不高興!
「誰說只有幾十年?朕要和妳的今生、來世、再來世……生生世世我都要和妳糾纏不清!」他霸道地宣告,捏住她的細腰,宣示他的佔有。
她緘默,不再多講話。
「為什麼不說話?回答朕,說妳要同朕生生世世相守!」他固執地道,執意要她回答。
「皇上明明知道那是辦不到的事,盈盈不知道要怎麼說出––」
「朕只要妳說想同朕相守生生世世,朕就放了妳王家!」他道。
他簡直霸道得不講理。
她抬起眼,似水的眸望住他,欲言又止。
「妳想說什麼?」他挑起眉,舌尖輕毓她貝玉般的耳墜。「想說朕霸道、蠻碩不講理?」
她全身掠過一陣輕顫,咬住自個兒的下唇,斂下眸子望住地面,沒說話。
「不說話?」他嗤笑,狠狠吭住她雪嫩的頸子,直到她白哲的肌膚上浮現一朵醒目紅痕。「沒關係,總有一天要妳開口求朕!」
他壓倒她,埋首她的酥胸,狂浪地吸吮……「皇上––」
他突然探入腿間的大手,讓她措手不及!
「等妳身子恢復了些,先住到從前的「聽雨軒」,朕命人再替妳起一座樓子!
」他低嘎道,盯住她臉上漸漸泛起的紅潮,大手徐徐侵入她的禁地……「還有,朕答應放了妳王家!」他終於鬆口。
她倏地抬起眼,激動地望住他。
「取悅朕!」他要求,說話同時已經抵住她最細緻柔軟的感官,大手的撩撥更深入……她只能激動、無言她回望他……她沒料到,他真的肯放了她的親人。
「別一副那麼感激的模樣!」他勾起嘴,半嘲笑地道。「朕給妳什麼,都是要回報的!嗯?」抬起她似水眸子,他低嘎地道。
合起眼,頭一回她主動迎受他的吻,羞怯地抱住他壯碩的寬胸……「怎麼還這麼羞怯?像是頭一回才同朕歡愛的小東西!」他嘶啞地低笑,寬厚的胸膛發出不可思議的共鳴。
她兩煩火熱,自個兒都感覺到燙得嚇人,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把臉埋入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灼燙人的體溫。
「妳是朕的小東西,只屬於朕一個人的!」
他霸氣地宣告,語氣中帶有濃例化不開的獨佔味,大手更是緊緊環抱住她,早已火熱的男性慢慢頂進她的花心。
「皇上……」
她拱起身子,全身異常灼熱地承受他的進入,這回不像以往強自迎受時必須承受的疼痛和不適,她……她羞恥地知覺到,自個兒竟然是愉悅的!
「疼嗎?」他問,語氣出奇地溫柔,動作也不急進,像是怕弄痛她。
她搖頭,閉緊了眼,不敢看他的神情。
「張開眼,望著朕!他哄她,輕啄她的眼睫和眉心。
待她睜開眼同時,他忽然腰杆一挺頂入她的花心––「啊!」
她睜大了眼,望進他的黑睜深處。
「盈兒……」
他輕喚她,低嘎的男聲柔得像呢喃。
她感到暈眩、全身發熱之外,在他一下下的衝擊之外,身子更不由自主地打著抖顫……隨著逐漸深濃的喘息聲,交織在兩人間是熱體親密的交擊聲和她尖細的申吟……今夜,她終於朕實體會到當一個女人的快樂、以及不可思議的愉悅……「皇后,您該拿出主意來:千萬不能坐視那女人壞了後宮的規矩,讓她以為有了皇上撐腰,就可以肆無忌憚,認定這後宮是她愛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她也未免太不把您這後宮的主子瞧在眼底了!」
成妃來到皇后住的交泰殿。煽惑向來軟弱、沒有主見的皇后。
「可是…,可是皇上喜歡她,現下都向著她那過去了,我……」
「就是因為這樣皇后才該提防!」成妃冷笑。「如果任由皇上這麼寵著,哪一天她要是開口跟皇上––」
她故意頓了頓,沒把話說完。
「妳想說什麼?」皇后臉色一變,抬起眼來敏感地問。
「皇后既然明白,又何必問奴才?」成妃凝視著皇后的眼睛,冷笑著道。
「我不懂妳的意思!」皇后撇過臉。
「皇后是個聰明人,豈會不明白?」繞到皇后跟前,她對住在這宮中比自己有權勢,卻一點也不聰明的女人,陰沈地道。
皇后半晌不吭聲,臉色慘白地望著成妃。
「皇后,那女子要是當真開口想要您的位子,您說,皇上會給嗎?」成妃陰側側地問。
皇后身子一抖,臉色更是慘白。「不、不會的……我同皇上是夫妻,明白皇上不是那樣的人!」她像是安慰自己似地喃喃說。
「是嗎?」看出了皇后已經開始提防起王盈那個賤人,目的已達到,成妃暗暗撇起嘴。「既然皇后這麼篤定,那麼奴才也不多說什麼了。不打擾皇后您歇息了,奴才告退。」
她輕輕撂下話,轉身走出交泰殿。
煽惑皇后是克善的命令。誰都料不到,安排王盈出宮,竟然會讓她跟皇帝的感情更進一步!
因此他要皇家起內閱,讓玄燁不得安寧,把王盈奪到他身邊。
不過成妃自有主張。
她說什麼也不會讓那個賤人有機會去到親王身邊去,否則豈不養虎為患?她自然有法子,讓那個膽敢在皇上面前挑撥的女人生不如死!
向來要是哪個女人誰敢犯了她,她會讓那個女人下地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7:12
第五章
「皇上,您好久都不到臣妾的交泰殿了。」–當晚不再等待皇帝來,皇后自己到禦書房找人。
玄燁頭也不抬,只是淡淡問了一句﹕「誰讓妳到這兒來的?」
皇后出身科爾沁氏,跟太皇太后同族。是太皇太后作主讓自個兒進宮的,雖然她性格懦弱,但因為出身高貴,自小是人人捧在手心的,自然不能容忍丈夫的漠視。
「臣妾許久沒見到皇上了!如果再不上這兒來,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得到皇上?」她半負氣地說,雖然知道這種態度堪稱是冒犯,可卻怎麼也忍不祝
「妳想見我?」皇帝終於抬起頭,淡漠地問:「有事?」
他急著批完卷宗,要到聽雨軒去見盈兒。
是,他已經承認王盈的特別,特別到讓他這般珍惜與她每晚相聚的時刻。
這是其他女子不曾得過的恩寵,也是其他女子不曾給過他的滋味!
「難道臣妾非得有事才見得皇上嗎?沒事臣妾就不能來看看皇上?」皇后吃味地說。
她是個女人,當然敏感地感受到皇上的冷漠所為何來。雖然她占著後位,可實在已經失去了皇帝的恩寵,也是因為這點,成妃的話在她心中確實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以往裏帝的風流她已經盡可能的忍下了,可現下皇上連著兩個多月都上蘭妃的聽雨軒,還免去蘭妃一切宮儀禮節,不需早晚來同她這個後宮之主請安––這教她情何以堪?這樣下去教她還要不要掌管後宮?
「那好,現下妳見到了朕,可以出去了。」他面無表情地道,低下頭繼績批閱他的卷宗。
他肯耐著性子聽完皇后的話已經是恩賜!要是她再不知好歹,他不會念著舊情縱容––事實上他同這個所謂的「皇后」也沒有那麼多「舊情」可念!
皇后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皇帝當真會待自己這般無情。好歹她也是太皇太后給皇上指的皇后,怎麼他就對自個兒這麼無情!?
「皇上!」聽到皇帝對自個兒下的逐客令,她把心一橫。「皇上對於上回蘭妃私逃的事可做出處置了?」她問,口氣尖刻起來,已經不顧冒犯。
皇帝原本漠然的神色凝住,再抬起頭,他冷冷地盯住皇后。「處置?」
「是啊!一個妃子私逃,像什麼話?她還把皇上瞧在眼底嗎?皇上不該放縱她,竟然還免去她在宮一切切規儀!」她痛快地把話說出來,刻意要點明皇帝的不平。
「那皇后之見,朕該怎麼「處置」籣妃?」他問,神情是淡漠鷙冷的。
「要是依臣妾之見,皇上應當重重地懲治蘭妃!」皇后仰起臉道。
「重重懲治?皇后的意思,朕該如何「重重的懲治」法?」他深沉的眼瞬也不瞬,定定地望住她。
「削去她妃子的地位,再把這樣不將皇上瞧在眼底的賤人打入冷宮!」皇后恨恨地道。
她幾乎把多年獨守空閨的怨恨,全都報復在籣妃身上,彷佛她就是多年來搶她丈夫那群女人的代表。
聽了她的話,他挑起眉盯住她半晌。
「要是朕不同意呢?」片刻後他冷淡地道。
「要是皇上捨不得––那至少要讓皇上的皇子同這樣的女子分開!」她道。
聽了成妃的話,她明白必須要得到一定的籌碼!
前一任去世的後妃已經為皇上生下一名皇太子,然而她並無子嗣。如果能利用這個機會把蘭妃的孩子奪過來,自小調教,縱然不能得到皇上的歡心,至少她也能鞏固自己的地位!
「分開?」他淡下眼。「分開了以後孩子跟誰?」
「臣妾希望皇上把孩子給臣妾,讓臣妾來撫養孩子!」皇后大膽地道。
「把孩子給妳?」他撇起嘴。
「是的,希望皇上把孩子給臣妾,臣妾肯定會費心調教,希望皇上成全!」皇后道。
「原來妳的目的是想要孩子。」
她要的當然不止是孩子!可自知已挽不回皇上的心,如果能要到孩子,那就算在裏子面子上扳回了一成。
「皇上這麼以為,臣妾也無話可說。」她幽幽地道。
他瞇起眼。向來沒有意見的皇后今天不但主動來了,還說了這番話,意思當然是不肯善罷幹休!
她掌管後宮,于情于理後宮之事他必須斟酌她的意見,況且他也確實明白,後宮有後宮的規矩。這是宮中的遊戲規則。
「妳想要孩子,可以給妳!」他淡道。
他是皇帝,對人對事都必須無私,不計較盈兒私逃,以及答應放過王家已經是天大的寬容,她應該知足!這麼做,只算是在名目上給出一個交待。
聽到皇帝親口允諾,皇后雖然高輿,但卻有一絲悲哀。
「謝皇上。」她仍然高興不起來!
強顏歡笑地退出宮外,她越想心底越不甘心。
想她生來尊貴,皇上卻不喜歡她,可那王盈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漢人女子,憑什麼能威脅到她的後位,得到皇上的心,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心底的氣悶讓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回交泰殿路上,又遇見成妃。
「皇后娘娘。」.成妃上前施禮。
「嗯。」皇后不甚快意地,訕訕回了一聲。
「皇后娘娘,可是身子不適嗎?」成妃輕聲間,她看出皇后的不高興,實則是因為心底不痛快。
皇后身邊的太監是克善收買的人,有什麼動靜自然有人來同成妃報告,方才皇后去過皇上禦書房一事,成妃已經知道。
「沒什麼,只是方才我跟皇上要了皇子。」皇后道。
明知道宮中沒有一個人能信,何況是一個同她爭寵的女人,可因為一腔怨懟無人能說,因此她把成妃當成了傾訴的物件。
「要了皇子?」成妃故作鶭訝地問。
「嗯……蘭妃犯了錯,皇上又不罰她,可孩子如果跟在蘭妃這種不守宮儀的女人身邊。只怕會教壞了,因此我跟皇上要了蘭妃的孩子過來。」
「原來是這樣,皇后真是深謀遠慮,而且慈悲。」她言不由衷地誇讚。
事實上她當然明它皇后自己無子嗣,之所以要了孩子,是為自己將來打算,同慈悲二字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既然已經要了孩子,可奴才瞧皇后似乎仍然有掛慮?」成妃問。皇后的不高興是溢於言表的,可她自然不會當面指出來。
皇后看了成妃一眼,訕訕地道﹕「皇上沒懲罰蘭妃,我當然憂慮!」
「是啊,奴才也是這麼憂心著的。」她道。「皇后,皇上不罰蘭妃,您是後宮之主,難道便拿她沒轍嗎?」
成妃的話讓皇后一怔。「我能怎麼辦?」
成妃笑了笑附在皇后耳邊不知說了幾句什麼。
皇后臉上現出覺悟的表情,跟著斂下眼細細想了一回。成妃說的確實是可行的,可要是皇上知道了……「皇后,之前皇上也曾寵愛過蘭妃一時,雖然之前因為蘭妃觸怒了皇上,引得皇上生氣,可現下不又寵回去了?」她附在皇后耳迸低聲道。「以往有意謀後位的妃子開頭總是以迷惑帝王為始,等皇帝不能自拔以後,就什麼都聽她的了!這種事不是沒有的,現左您眼下眼見的蘭妃就分明有這樣的企圖……她要不除,您能安身嗎?這回您可不能心軟啊,皇后!」她分析利害,刻意挑撥。
皇后臉色一變,她好歹是皇上的正妻,可思及皇帝對自己的冷淡,對一個卑賤漠女卻百般寵愛,連她這個皇后都不放在眼底……她心底實在有恨!
如果連後位都輸掉…那她算什麼?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她再讓自個兒仗恃著也沒幾年了,到時沒了太皇太后作主,皇上要當真廢了自個兒的後位另立新後,那新主子還饒得了自己嗎?
她恐怕會被打入冷宮,過著無比淒慘的日子。
想通了此點,她漸漸狠下心來,終於下了決定。
眼看著分娩的日子將近,皇上另外派了數名宮女來照看她,可馨兒卻再也沒出現過。
她曾經問過皇上馨兒的去向,他回答謦兒已經出宮回到老家,可她不相信,因為馨兒說過,她這輩子只會待在宮裏了。
可儘管不信,皇上的回答是如此,她也只能接受,可心底不時掛念著馨兒的安危。
「娘娘,用晚膳了。」一名宮女進房來,手上遠程了一盤精心調理的食物。
「我不餓,先擱下吧!」她道,忽然覓得腹部一陣抽痛。
「怎麼了。娘娘?」宮女看她臉色忽然慘白,連忙跑過來問。
「我––我肚子好疼––」
「肚子疼?怕是要生了吧!妳忍著點兒,奴婢立劾叫人去––」宮女慌亂地道,急忙回過身出去喚人。
「等等、皇、皇上……」
「娘娘,您忘了皇上還在熱河秋狩,這時怕趕不回來了!」那宮女停在門邊道。
她喘著氣,耳邊模模糊糊聽見宮女解繹,只覺得腹部疼痛越來越加劇……「嗯……妳…你快去叫人來!」她忍著極度的疼痛倒在床畔。
那宮女看見了,嚇得連忙奔出房門外。
隨著一聲洪亮的啼哭,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經平安來到這世上,極度的疼痛後精神和rou體雖然暫時鬆弛下來,可她卻因為過度的疲累睡著了。
三日後,聽雨軒裏寂寞依舊。因為到熱河行宮的皇上還未回京,沒有一個人能上聽雨軒來打擾。
「娘娘,小皇子睡了!」宮女把小皇子抱到蘭妃身邊,才發現娘娘已經累得困著了。
笑著搖頭,正要把小皇子安置在蘭妃身邊安睡時,房門突然被打開––「皇后娘娘!」
抱著小皇子的宮女一臉鷩慌,似乎因為此時見到皇后而感到吃鸉。
「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還不快把孩子抱過來讓皇后娘娘瞧瞧?」一名跟在皇后身邊的公公斥道。
「是……」宮女遲疑了片刻,終於把孩子抱上前。
孩子換到陌生人手上,立刻啼哭起來。
孩子的哭聲也吵醒了正陷入昏睡中的蘭妃。
「皇后娘娘?」
她從床上坐起來,首先看見一臉驚慌的宮女,按著看見一名公公把自個兒懷胎十月的孩子送到皇后手上。
「妳起來了?」皇后皺著眉頭問。
抱在手上的孩子不知為什麼不斷啼哭,惹得她心煩。
見到孩子哭,王盈一陣心疼。「皇后娘娘,不如您把孩子先交回給我,讓我抱他––」
「放肆!妳是什麼身分?說話這麼沒規沒矩,不曉得在皇后娘娘跟前要下跪、要稱自個兒是奴才嗎?」剛才抱孩子那公公怪腔怪調地道。
「算了!」
皇后冷哼一聲。見到蘭妃雖然剛生過孩子,卻依然得天獨厚,是那麼的美豔動人……一股強烈的妒意突然湧上心口,怎麼也壓抑不住!
「賓慶!」她斥喚剛才那名公公的名字。
「喳!」那公公立即聽話地上前應令。
「這孩子啼哭得惹人心煩,你帶回交泰殿去,要奶娘好生照養著!」皇后道。
眼看著孩子被抱走,王盈開始意識到不對,她虛弱得無法站起來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抱出去。
「娘娘,您為什麼抱走我的孩子?」她匆匆坐起來,險些跌下床。
「什麼妳的孩子!這孩子是皇上親囗允諾要過繼給皇后娘娘的!」一名站在皇后身側的宮女道。
「妳說……妳說什麼?」王盈不能相信地睜大眼。
聽到宮女的話、她的心在一霎間幾乎全碎了!
「是皇上親口允下,要把孩子給我的!」皇后接過話,得意地道。看到王盈蒼白的臉,她心頭痛快了許多。
「皇上……是他親口說的?」她蒼白著臉,語音顫抖。
「我方才不是說得很明自了?當然是皇上說的!」皇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殘忍地出口。
跌坐在床上,王盈腦子裏一片混沌……皇上同意把孩子給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關於妳私逃的事。我是瞧妳挺個大肚子,怪可憐的,所以耐著性子第到今天––明日我會派人過來送妳進極樂寺!」皇后沈著臉,瞪著她蒼白的容顏,冷冷地道。
「進極樂寺?」她喃喃地問:失去了孩子,她的知覺變得疼痛而遲鈍……茫然地抬起眼,她看到皇后殘酷虳冷眼。
「沒錯!往後妳就在那兒待著,這是懲罰妳膽敢私逃,算是便宜妳了!」皇后冷笑。
「同樣都是女人,妳為什麼為難我?」她問。凝視著殘忍奪走她孩子的女人,瞳眸已經失去神采。
過分平靜的語調、說出口的話都詖皇后不自在。
「笑話,有今臣全是妳自個兒做來的,別把我同妳這卑賤的女子扯上!」皇后的語氣漸漸尖刻,既然話都說開,她也不想再偽裝下去。
「那,我只問妳……孩子,當真是皇上答應給妳的?」她問,輕飄的語調如一縷喪失心魄的幽魂。
「哼!」皇后冷笑,「妳就算再問十遍,答案也只有一個––沒錯,孩子確實是皇上親臣答應要給我的!」
她白皙的容顏霎時凍住,冰晶一般純美的面孔,宛如一剎間逸失了魂魄……「妳就等著明天到極樂寺去!記著,到了那兒可得安分些,下回要膽敢再犯什麼錯失,可沒有另一個孩子來替妳抵數了!」皇后冷道。撂下話,她終於轉身走出籣妃的聽雨軒。
成妃說的對,她是皇后,想讓宮裏一個不聽話的侍妾出家當尼姑有什麼難的?
她不該心軟。早該解決了這個不把她瞧在眼底、卑賤的漢人女子了!
皇廚走後,也一併撤走了聽雨裏使喚的宮女婢僕,留下身體虛弱的王盈一個人在小軒內,整整一日沒有東西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7:32
第六章
「皇上、皇上!」
瑞福追在皇帝身後,忙著要替皇上除下身上披的大氅。
剛回到京城的皇帝不是急著召見臣子,瞭解政事,而是趕著上聽雨軒去見蘭妃!要不蘭妃懷了身孕。不方便跟著去熱河。恐怕皇上早就帶著人走了!
沒有蘭妃在身邊。眼見皇上在熱河玩得並不痛快,也因此皇上歸心似箭,提前了半個多月回到京城。
他從來也沒見皇上為哪個女人這麼經心過!看來這回這個蘭妃是真真切切抓住了皇上的人……「瑞福,盈兒呢?聽雨軒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皇帝質問宮內的總管太盬瑞福。
整個聽雨軒內竟然是空蕩蕩的!別說找不到蘭妃,連宮女和侍從竟然也不見一個!
「這……」
不僅皇上鶭訝,連瑞福也目瞪囗呆,不明所以。
這一路他跟著皇上往熱河去,才剛回宮,連囗熱茶都來不及喝,怎麼知道就丟了蘭妃!
「難道蘭妃娘娘她……呃,她……」
皇帝臉上陰晴不定,瑞福想的是––難道蘭妃又私逃了?
皇帝陰鷙的眸掠過一道晦暗的顏色,他捏繁拳頭,不說一句話。
「皇上!」
正當瑞福不知如何是好,猶豫著該不該說話的時候,馮敬南得到皇上回宮的消息趕來求見,正巧救了他一命。
「皇上!」馮敬南上前跪安。
「朕不是命你,朕不在京城期間得仔細照管蘭妃,現下,人呢?為什麼整座聽雨軒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玄燁冷著聲質問。
「皇上,是皇后她……」
馮敬南欲言又止,他的正主雖然是皇帝,但兩人是夫妻情分,但總不能不顧及皇上的面子。
「她怎麼了?有話直說!」玄燁瞇起眼,聲調冷下來。
「蘭妃於一個月前已生下小皇子,三日後皇后說是應承皇上的命令,來聽雨軒抱走孩子。」馮敬南低著頭道。
「說下去!」玄燁臉上面無表情。
就算帶走孩子是他允諾,沒道理連盈兒也消失不見!他知道馮敬南的話還沒說完。
「是。皇后抱走小皇子第二天,即遺人來聽雨軒帶走蘭妃,這事兒合宮上下瞞著,卑職失職,也是事後才能得知。」馮敬南面有愧色。
「你說皇后把蘭妃帶到哪去!?」玄燁上前一步,俯身質問跪在地上的馮敬南。
「卑職查知,蘭妃被皇后送往極樂寺,剃度出家。」
馮敬南的語讓玄燁變了臉色,他轉身即走––「皇上!?」
馮敬南在皇帝身後叫喚,瑞福趕緊暗示他起來,兩人慌忙追了上去。
「你說什麼?皇上回宮了?」
皇后手上的茶盅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
「是啊,皇上提早半個多月回宮,可消息卻不知為什麼的,半點也沒走漏……」在皇后身邊的公公道。
皇后愣了半晌,眼色遲疑彷徨,直到公公又提醒她。
「皇后。不能再拖了,咱們得趁皇上剛回宮召見大臣的時間,儘快往極樂寺去,讓那蘭妃立刻剃度!」
皇后身子一震,似乎驚醒過來。
「對,咱們得怏趕去!」
她說著馬上站起來,匆忙走出交泰殿往極樂寺去。
這麼冷的天,凍傷的手還得浸泡在冰水裏是什麼樣的滋味?
那滋味當然是痛入骨髓的難受!可才剛生下孩子的她,卻被迫骨肉分離,分開她們母子的竟然就是孩子的父親……那樣的滋味又教人怎麼承受?如何承受得起?
她已經不相信什麼是男女之間的恩愛,他對自己有的只是床上的盟約。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是做不得數的。
這是在平西王府時舊宮人同她說的話,當時,她並沒有著意放在心上。現下她才明白,這話是由衷之言,舊宮人是從宮中出來的,想必深深體會了帝王的無情。
要不是住持堅持,她會在進極樂寺當夭就被迫出家。
同樣是女人,皇后恨她的理由她明白,可為什麼不能饒過孩子?
「淨言,淘完了米就去舀水,明白嗎?」一名上了年歲的女尼走過來,慈聲道。
「是。」王盈答道。
淨言是師父給她的皈依名字,進了極樂寺師父們都待她挺好,可是當該做的工作,也不因為她的身分特殊就免去。
她同其他的師父一樣,日出而做,日入而息,過著嚴謹的出家生活,一日不做事,一日不吃飯,只除了她剛來那幾日,因為才生產完,師父們體恤她的身子虛弱,讓她在房裏休息了幾日。
這曾經是她嚮往的生活,現在仍然是,但她心中明白已難以再回到從前,那種了無牽 掛的日子。
「人在哪兒?」
院子外傳來幾下斥喝聲,緊跟著跑進來幾個太監左右張望。
「在那兒!」一名眼細的太監吆喝。
帶頭的寶慶公公立劾跑上去粗魯地抓住王盈的手臂––「太后娘娘有旨,今目正是良辰吉時,賜妳即刻剃度!」迅速說完,他扯著王盈的手就往大殿拖。
「公公!別這樣!」
剛才那名上了年紀的女尼看了這般粗暴的對待於心不忍,便上前去阻止。
「滾開啊妳!」寶慶一腿把女尼踢倒在旁邊!
「唉喲……你,你傷害僧尼,斷佛種子,會下阿鼻地獄的……」慧性師太此言不是責難,而是本著出家人的慈悲諄諄勸悔。
「妳敢詛咒我?活得不耐煩了妳!」寶慶再補上一腳,踢得慧性師太快要昏了過去。
「慧性師太!您不要管淨言了!」
王盈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歉疚,她好難過、好無奈,為了她已經有太多的人受到傷害!
不知去向的馨兒如此、沒有下落的孟大人如此、現在連慧性師太都為了她受傷……慧性師太似乎已經昏過去了,沒有人阻止,寶慶和太監公公一下就把王盈托到了大殿。
「娘娘,奴才們把人押來了!」
「好得很!住持師太,就勞駕妳即刻剃度吧!」皇后就等在大殿上.另外有數名公公押著老住持,要她即刻替王盈剃度。
「阿彌陀怫,皇后娘娘,時機一到,老尼自會替王施主剃度,您何必急在一時呢?」老住持看了王盈一眼,歎了口氣。
「急?我的耐性還不夠?她來極樂寺巳經半個多月,我第得夠久了!」皇后忿忿地道。
「皇后,話不多說,快點讓住持動手吧,遲了怕皇上就回來了!」寶慶公公附上前,在皇后耳邊輕聲說。
皇后臉色一變,難得當機立斷地道﹕「寶慶,還不快點幫住持去!」
「喳!」
寶慶應聲,幾名公公押著王盈,他走上前去不懷好意地道:「住持老尼年紀大了,就讓寶慶我來替師太動手吧!」
要公公們抓住王盈,他舉起準備好的剃刀,舉起手要落在王盈的發上––「住手!」
隨著瑞福 公公的呼喝聲,十多名公公一擁而上制服了寶慶的人。
「瑞福,你敢壞我的事兒!」一見到是瑞福,皇后氣憤地怒駡。
「是朕壞了妳的事兒!」
玄燁走進大殿,看見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消瘦憔悴的王盈,他的臉色轉而凝肅,聲音變得冷酷。
「皇上!」一見到皇帝,皇后和寶慶嚇得跪在地上。
她和寶慶對看一眼。從未見過皇帝臉上的表情如此冷肅的她,打從心底發冷……她做錯了嗎?不,她沒做錯,她是皇后,皇后懲罰一個下賤的嬪妃有什麼錯!?
「瑞福,把蘭妃送回聽雨軒!」玄燁下令。
「皇上!」皇后抬起頭,倔強地盯住皇帝淡冷的眼神。「蘭妃犯了錯就必須懲罰她!如果皇上執意要讓她回宮,那麼宮儀何在?我這個皇后將來要拿什麼掌理後宮––」
「當不起這個家就別當!妳倒質問起朕要怎麼掌理後宮來了?」玄燁冷笑,沉下聲,冷酷地道﹕「趁著朕不在宮裏就要逼籣妃削髮出家。我看妳連順夫、慈心之德都沒有,是沒那個能耐掌管後宮!」
玄燁的話才說完,所有的人倒抽一口冷氣。皇上難道要廢了皇后?寶慶公公更是面無人色地磕頭如搗蒜,磕得額頭都淌血了,只求皇上開恩!
只有皇后像是僵死了一般,愣愣地瞪住玄燁,然後她突然一字一句,咬著牙忿恨地道:「我是什麼身分?好歹也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女,你……你居然為了一個下賤的漢人女子想廢了我?」過度的羞辱已經讓她口不鐸言。
「下賤!?」玄燁瞇起眼,然後冷笑。「妳膽敢指責朕冊封的妃子下賤!妳把朕當成了什麼!?來人––」
「喳!」下頭一個侍衛應話。
「立刻把言行失當的皇后拖下去,關在交泰殿裏思過!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她踏出交泰殿一步!」玄燁面無表情地下令。
要論嚴酷,他的手段是極殘忍的!只是他願不願對一個女人這般無情!
「不,皇上––您不能這麼對我……皇上!」
在大殿裏還聽得到被托出去的皇后轉成驚慌的哀求.卻沒人敢為皇后說一句話、求一句情。
「湍福,把蘭妃送回宮。」等一切平息,玄燁再下令。
「喳,」瑞福走到跌坐在地上的蘭妃面前,伸手枎她。「娘娘,咱們回宮裏吧!」
王盈抬起眼,她沒望向玄燁,只是定定地看著瑞福,平靜地榣頭。
「不,我不回宮。」
她的話讓瑞福愣了一下,緊接著瑞福心口咚地一跳。「不回宮?可這––」
他忐忑不安地回頭看了皇上一眼,見得出萬歲爺的臉色,因為蘭妃這句話已經慢慢轉為難看。
瑞福壓下聲,輕輕勸道:「這,您為什麼不回宮呢,娘娘?皇上他都親自接您了––」
「我有話想問皇上。」她打斷瑞福 公公的話,輕淡地說,似水的眸光掠過一道清凝的水光。
瑞福一時接不上話,他作不得主,只得再回頭看著皇上。
「全部下去。」玄燁下令,半瞇起的眼盯住王盈,似在研究她。
「喳……」
包括瑞福和一干留在大殿裏的人都退下去了,玄燁走上去站在她面前。「想問我什麼?」他問。
試圖要扶起她,她卻避開他的踫觸。
「怎麼了?」他皺起眉頭,因為她的拒絕而不高興。
她的表現像又回到前一段日子,充滿距離感。她不會不明白拒絕可能招惹他的怒氣,卻仍然選擇回絕他!
「把孩子送皇后,是您同意的?」她仍然稱他為「您」,沒有半點不敬,卻顯得疏離。
經過片刻的沉默,直到窒悶的氣流幾乎要讓人窒息……「放過妳和王家已經是格外施恩。 宮中自有一套規矩,沒有人能例外。」半晌,他終於說。
皇后至少沒說謊,當真是他同意的……「您可以懲罰我,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平定地問他,心中漸漸擴深一抹酸楚。
他的話只是藉口,不是理由。如果他思慮過她的心情,不會這麼狠心。
「我說過,宮中有宮規,如果不是妳想逃離朕,就不會有今天!」他的態度強硬起來。
是因為太縱容了才讓她持寵而驕!他對她特別,並不代表她能仗恃著這份「特別」來質疑他的決定。
「您是皇上,宮規是您訂的。」她有些激動,雖然努力平復,但心中的起伏卻大得讓她承受不起。
「就因為朕是皇上,更不能無視宮規,專門袒護妳一人!」他把話說明瞭,卻顯得無情。
「你,不再把孩子還給我了?」顫聲著問他,怎麼也克制不住聲音裏的軟弱,卻還要偽裝堅強,不讓淚水流下眼捷……為什麼?明明知道她是那麼在意孩子。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朕已經承諾把孩子過繼給皇后,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他冷硬地道,口氣強硬,一字一句沒有轉圜的餘地。
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的孩子再也要不回來,她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不言不語。
「朕說過,饒了妳和妳王家已經是天大的寬容,妳還要朕怎麼做!?」
為了她,他已經破了太多例,她卻沒有絲毫感恩,反倒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就犯上爭執,他握繁了拳,怒氣漸漸上升。
似乎也察知了他的怒意,她背著身子終於平靜地輕聲說:「感謝皇上的「寬容],為了報答皇上對我王家的恩典,就讓盈盈留在極樂寺裏出家念佛、為皇上日夜祝禱祈福。」
「妳要留在極樂寺!?」因為她的話,一剎間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當她是在對他的威權挑釁,恃寵而驕,想逼他讓步!
「但求皇上成全。」她道,沒再抬眼看他。
父親和兄長們的安全無虞,她已經沒有牽 掛了!唯一讓她掛念的孩子卻不能再相見,他的無心她已領教,也明白一時得寵有如吉光片羽……留在極樂寺裏度過餘生,已經是最好的下常
「好,好得很!」他咬著牙,冷笑。「皇妃不當,想一輩子待在這裏清修吃苦,朕就成全妳!」他轉身留下她一個人在大殿。
他親自到這兒來接她回宮,她非但不感恩還得寸進尺的要求!對一個女人,他的讓步已經是極限,他不會答應她再有進一步的要求!
出家人的生活清苦,只要再一個月她就受不了,到時她會回頭求他!玄燁心中逭麼認定。
她沒有抬頭看他走出去的背影,對她而言,待在極樂寺裏是求仁得仁的事……他可以不在乎她的感覺,但她不能欺騙自己,她能讓自己面無表情地回報他的無情,可內心絕對不是無動於衷的……就因為現在帝王對自己還有眷愛,所以她可以拿這個理由同他決裂。
可她的心……從來沒有比此時此刻還要痛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7:46
第七章
原本認定不到一個月她就會回過頭來求他,但是玄燁的想法並沒有實現。他變得暴燥易怒,連瑞福這個貼身太監都恨不能躲得老遠。
見到這樣下去不是辮法。瑞福只得想個法子,硬著頭皮在皇帝跟前道:「皇上,奴才聽說了一件事兒,不知道該不該稟告––」
「有事就說,說完了就滾!」玄燁冷冷地低喝。
這不是他的作風,也不符合他說話的風格!可他沒來由的煩躁,卻不願去探究讓自己心煩的主因。
「是……奴才是說,那個,近日聽說三阿哥感染了風寒久久未愈,並且自從去到交泰殿后就不斷啼哭……」
「你想說什麼?」皇帝的聲音雖然冷硬,卻不再嚴厲得教人畏懼。
「奴才是說……三阿哥的身子骨弱,現下又這麼病著還終日哭鬧不休,古語說是母子連心,三阿哥如果能讓蘭妃娘娘自個兒帶著,或者能順意些……」瑞福試探性地道。
他這是緩衝皇帝和蘭妃之間的緊張氣氛,也是給皇上找臺階下,皇上不會不明白。
玄燁沉默下來,他盯著瑞福,久久不語。
「皇上,骨肉連心,人之常情啊!」他這樣也是替蘭妃求情!
把剛生下才三天的孩子同生母分開確實殘忍,為了孩子,籣妃犯顏逆上也是人之常情。
「你的意思是朕做錯了?」他淡著聲問。
「奴才不敢!」瑞福趕緊下跪。「奴才的意思是,蘭妃有錯,皇上罰她和三阿哥不得相見;如今三個月已滿,三阿哥又體弱思親,奴才是問––皇上有沒什麼要讓奴才去辦的?」
玄燁瞇起眼,瑞福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蘭妃現下在極樂寺,朕的三阿哥怎麼能住在尼寺裏?」他淡定地道。
「那皇上不如下旨讓蘭妃回宮吧?」瑞福心中一喜,順著皇帝的話道。
玄燁斂下眼,似不在意地吩咐:「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不得有誤!」
「喳!」
得了皇帝的命令,瑞福立即退下。現下他只求蘭妃千萬別再倔強。萬歲爺對蘭妃的特別,已經是他僅見的唯一了。
瑞福先奉旨到交泰殿去要回了三阿哥。再跟著到極樂寺去見蘭妃。
「娘娘,您瞧,這些日子三阿哥沒了您的照顧,病了好些時候了。」瑞福動之以情,希望挽回蘭妃的心。
王盈沒想到能再見到德焱––她的兒子!
她抱過了孩子,心中卻有疑慮和不安,打破了她這些日子來的強自鎮定。「瑞福 公公,您是說––孩子要讓我自個兒照應?」她不信,語音裏有一些些難掩的顫抖和激動。
「是啊,為了三阿哥皇上待別開恩的!」瑞福有意無意地提到了皇帝。
王盈垂下眼,突然來的恩澤,讓她不知道如何應對……「娘娘,您總不會讓三阿哥在佛寺裏長大吧?回到宮裏來吧,三阿哥需要您呢!」瑞福壓低了聲,好言相問。
她怔了怔,被有回答。
瑞福接下道:「這又是皇上對您的恩典,瑞福也不怕說句犯上的實話,咱是看著皇上登基到如今的。從沒見皇上對哪個妃子這麼有心過……」
她沒接瑞福 公公的話,抱在懷中的孩子開始啼哭,她哄著孩子,把他抱在頸窩間感受到小娃娃的溫暖,才三個月大的孩子似乎也懂事,不久就停止了哭泣…「回到宮裏來吧!」
玄燁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母子倆身後,她僵住,無法轉過身。
「孩子已經回到妳身邊,難道遠不原諒朕?」她不轉過身,他便繞到她身前去,霸氣地擁住她們母子。
「好,朕認輸了!只要妳回宮,焱兒會一輩子留在妳身邊,誰也奪不走他!」
他親口允諾。
她愣祝怔怔她回望他認真的眼;倔強讓她說不出半句話,可他真誠的話已經讓她流淚……「傻瓜,如妳所願。孩子已經回到身邊,還有什麼好哭的?」
他抹去她頰畔的淚,溫柔得不像一個帝王,像一個隻愛她的男人……她能回宮嗎?縱然孩子已經讓她心軟,她再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都變得薄弱,可回宮不止是因為孩子,她和他之間有更深的心結……將來,在不久的將來她之於他而言不會再特別,到那時她如何自處?
「皇上,您能不能再答應盈盈一個要求。」抬起眼,她輕聲道。
「妳說,只要妳肯跟朕回宮,任何要求朕都答應!」他低沉地道,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盈盈希望住進離冷宮最近的地方。」她道。
她的請求讓玄燁不以為然。「妳想住離冷宮最近的地方?」他皺眉研究她。
「是……聽說那兒清淨,盈盈喜歡清淨;所以––」
「那兒不是清淨。是冷清!壓根兒沒有人願意靠近冷宮一步,妳居然要住到冷宮隔壁?」他質疑,語氣不甚高輿。
他不高輿的是––她總是出人意表,總是讓他不能捉摸她的心!
「人們厭惡的是那名詞……「冷宮],那是一處被皇上摒棄的地方,可皇上寵愛著盔盈,盈盈沒什麼好懼怕的,是不?」她抬起眼,對住他的眸子。
玄燁挑起眉,盯住她清澈眸子「是如此沒錯。」
「那麼,皇上答應了盈盈?」她問。
望著她清豔的容顏,那裏面有一絲淡淡的愁緒無端牽動他的心脈……「朕答應妳,妳會快樂一點?」他忽然問。
她的心跳揪快……他,希望她快樂?
想住近冷宮的原因不為其他,只為了往後當恩寵不再,她也能釋懷。可他為什麼希望她快樂?茫然地點頭,她迷惑地望住他的眼。
「放心,朕不會讓妳有住進冷宮的一天!」他彽嘎地道。
因為這句話,她動容了,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她忽然覺悟,讓她再回到宮中最大的理由不是因為孩子。而是為了他。
「什麼?回宮了!」
成妃垂下頭,不敢去看克善嚴騖的眼神。「是,皇上提早半個多月回京,還沒等到王盈剃度,皇上就把王盈從極樂寺救了出去!」
克善原想要王盈先出家,等玄燁對她日益冷淡,他會在必要時刻把她帶出極樂寺。
但現在這個計畫失敗了!
「也許咱們的行動還不夠積極,看來得下猛藥了。」他臉色冷蕭,平定地宣告。
「爺……」成妃欲言又止。
「妳想說什麼?」克善銳利的眼射向成妃。
「奴才是想……為了王盈,咱們似乎費了太多氣力––」
「妳不明白!」他打斷成妃的話。「玄燁會為了王盈提前結束秋狩回京,可見王盈不止是玄燁寵愛的女人,她對於玄燁的意義,可能超過妳我想像得到的!」
「爺的意思是?」
「奪走王盈,讓玄燁亂了心思。」他淡定地挑明居心。
「爺是說,咱們可趁那個時候聯合平西王––」
「不一定要結盟平西王!」克善瞇起眼,陰沉地道。
「爺?」成妃實在不明白克善的想法。
「他能瞞著咱們把王盈進貢,拉攏玄燁,妳想這樣的人咱們還需要顧忌?況且他在雲南,要揮派大軍北上,玄燁能不知道、會不提防嗎?」
成妃恍然大悟。「爺說得是,可是不借重平西王,咱們能倚重什麼人?」
「京城步軍統領顏喀海能為我用,屆時封鎖京畿南、左、北、右四營,十六門戒嚴,玄燁插翅也難飛!外又有玄煜、克林,正黃、鑲紅兩旗揮軍入京,只要配合得當,九成人算再加上一成天命––玄燁的王朝一夕間就能傾覆!」
「爺已經說服了玄煜和克林親王?」成妃驚喜地問。
「到時妳就知道了!」克善莫測高深地道。
成妃點頭,可是心中還有一絲疑惑。「可––爺,還有那個馨兒,現下她已經沒有用處,您看要不要先把她給解決了––」
「把人送到親王府。」克善斂下眼。「對她,我自有處置。」
成妃皺起眉,卻不說什麼「是。」
她不明自克善遲遲不殺馨兒的理由,不過,無妨,反正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賤丫頭。
「爺要怎麼奪走蘭妃?」成妃又問。
克善的嘴角勾起中–抹陰鷙的冷笑。
「不用咱們動手,讓玄燁親手把她打入冷宮!」
他冷酷的聲調讓成妃不寒而慄。
幹清宮。
「萵歲爺,馮大人在外頭求見。」靜得連一根針落地也能耳聞的幹清宮內,總管太監瑞福走到皇帝身前細聲道。
「宣。」玄燁抬起頭下令。
他等馮敬南的消息已經有三天,如今馮敬南進宮來見他,肯定是有了眉目。
等馮敬南一進殿,玄燁立即問﹕「有了眉目?」
「雲南沒有積極動作。吳三桂顯然沒有參與這一場反動。」馮敬南一開口就直指重點。
他口中所謂的反動,指的是克林親王于十日前派信使以封烙密函進京呈聖的內容––內中提到克善親王密謀叛變,要在一個月內顛覆朝廷之事。
克善的野心玄燁一直明白,克善會拉徿克林也在玄燁的預料中,這次克林之所以會選擇當一個雙面諜,將克善叛變之舉洩漏給朝廷,便是畏催玄燁!
「這麼說。克善是想殺天子直奪京畿了。」他淡定地道,沉凝的態度,讓人誤以為他言談間在說的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除了克善親王,玄燁的陰沈與謀略是最教馮敬南敬佩的!如果說克善的野心和冷酷讓人畏懼,那麼玄燁周慮的謀略和穩健的雄才就教人佩服了。
玄燁是一個真正的帝王,克善充其量不過是個霸主!克善要是沒了權勢,就只能淪為一個亡命之徒。
「看來克善親王的打算是如此。」馮敬南接下道﹕「據屬下查知,連失蹤的孟廷兆孟大人都藏匿在親王府中!」
玄燁瞇起眼。「原來人是被他藏住了!」他冷笑。「廷兆是個贊書人,不善攻心機,看來克善是蒙住了他,意有所圖!」
馮敬南點頭,他查知的結果便是如此8皇上,咱們要有所行動嗎?」
玄燁撇起嘴笑。「不必,克善如此處心積慮,咱們不陪他玩這場遊戲,似乎不成敬意!」
馮敬南抬眼望向皇帝。向來冷靜的他也摸不清玄燁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可他明白,玄燁心中必定已經有了盤算。
也許克善親王的陰狠比不上皇上––眼前的男人之所以能坐上帝位,還能在那張龍椅上坐得安穩,必定經歷了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摧磨……馮敬南自始至終都篤信,克善親王、吳三桂乃至其餘二藩策動謀反,玄燁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一切卻全在他的盤算中。
住在冷筥旁邊,事實上她是看不見宮牆內的一切的。
只有在夜睌,偶爾她會聽到幾下令人鼻酸的哀泣聲……不必問那是什麼聲音,就明白是女子最是哀莫時發出的悲泣。只有掩上房門、以及皇上在她這兒夜宿時,再也聽不見這橡揪扯人心的愁泣。
想來是瑞福 公公的安排。那也是當然,怎麼能讓皇上聽到那樣的聲音。
這夜她躺在床上,如以往一般失眠。
「還不閉眼歇下?」
玄燁從身後摟住身上未著寸縷的王盈,灼熱的大掌在暖被中佔有性地握住兩隻渾圓誘人的椒ru。
「皇上!」王盈身子一顫,柔荑覆在他侵犯自己的大手上,下意識地想要拉開他的手。
她已經做回了真正的王盈。就因為如此,回到宮裏已經半個多月,仍然不習慣他突來的親密和邪氣侵襲……「羞什麼?妳全身上下朕全看透、摸遍了!」他撚住兩隻含羞繃緊的乳尖,邪氣地搓撚。
她喘了一日氣,因為不能接受他這般露骨的話而羞澀地別過臉。然後胸囗的起伏漸漸加深,雙ru因為他邪恣的搓撚而腫脹得不能自已……「皇上……」
他移下大手強勢地接壓住她柔軟的小腹,將她挺俏的臀辮壓向他––感受到他巨大堅硬的下體擠進自己的臀辮間。她羞紅了臉……「連皇子都為朕生下了,還這麼害臊嗎?」他調笑,左手探到她身前捏住慢慢腫起的小核……他的問話讓她答不上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不能在他面前放心給出身體,也許是因為……她仍然有不知名的憂心。
彷佛看穿她的顧忌,他瞇起眼,突然掀開被子,抬腿撐開她的雙膝––「皇上?」
被他突來的舉動驚嚇,不習慣在被子外裸露,她轉過身抵住他的胸囗。
「皇上?」不確定地再喚他一聲。鷘疑地望住他含笑的眸子。
「朕要妳的全部!」他霸氣地道,眸光深沉,望住她的眼底深處。
她睜大眼,一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強勢地撐開她的腿,接著俯首埋頭在她雙腿間,靈巧的舌尖挑弄著不斷泌出愛ye的花唇,並且邪惡地刺探其間因為歡愉而不自禁抽搐的小x……她呆住,被他的大膽和不羈驚駭住了!
他是皇帝,他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做!?
羞愣地瞪著他對自己做的。腦子裏一片轟然巨響……過去她在平西王府學過讓男人歡愉的手段,也曾經寡廉鮮恥地對他那麼做過,可她不知道男人竟然也能、也能––「礙…」
她仰起頭,全身一股突來的快感劇烈地幾乎讓她不能承受!緊緊閉起眼睛,忽然又感到腿間一股充實感充塞到體內底部––睜開眼,看見他兩指已經深深沒入自己的身體,含欲的男性眼瞳正目不轉睛地盯住她火熱的嬌顏……「妳的全部,都是朕的!」驟然抽出手,他抬臀沖入她––低嗄的嗓音,有一絲不能控制的激越。
她望住他的眼。心驚於他的瘋狂,心驚於他強烈的獨緒欲念……「妳是朕的,永遠永遠……不會再有任何男人染指妳的容顏!」他賭咒似地嗄語,低抑的聲調挾著一抹教人驚愕的執念。
「啊!」
她拱起胸脯––他驟然撞進她體內深處,蠻悍、獨霸的力道撞痛了她……激越中他一下下深深撞進她的花心,宣示著從身到心對她的佔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8:04
第八章
在極樂寺裏住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她仍然會時常回到極樂寺去同師父們請益,並且上大殿禶佛、供養。
昨夜皇上同她說的話還一直在她心頭回蕩不已,雖然他霸氣、強悍,可她心頭卻遏止不住一股甜蜜……昨睌他要她一整晚,他瘋狂而且激越地一次次佔有她,直到她承受不起,在他的懷抱中累暈了過去。
仍然不甚明自他對自己那般瘋狂的理由,只能從他專注的眼中窺知令人吃驚的強烈獨估欲……那麼深沉、幾乎是鑲嵌在瞳眸底的專注,是那麼霸氣而且專一得教她心驚。
為了什麼?他是皇帝,為了什麼會對她有這樣的眼神?
他已經得到她了,不是嗎?
從身體到心,她是他女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她不得不心驚於他那樣驚心勾魄的專注,而且不得不懷疑……就因為他是擁有無數女人的皇帝。
一個男人有了無數的女人,為了什麼要對其中一名女人專注如此?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呵!
「娘娘!」一名在寺內打掃的常住走進大殿,喚住玊盈。「娘娘,瑞福 公公在偏殿等著見您。」那常住道。
「瑞福 公公?」王盈問。瑞福 公公找到極樂寺來,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是。」那常住傳了話後就走了。
往偏殿走時,她還一路在思索那教她解不開的謎題。
進了偏殿,她卻看不到瑞福 公公。偏殿不大,她四處看了一遍,確實沒有半個人。
遲疑地要往殿外走時,從偏殿內卻走出來一名男人「孟大人!?」王盈驚訝地望住孟廷兆。
自從私逃之後,孟廷兆已經失蹤了半年之久,她又不能追問皇上孟大人的下落,如果孟大人本來沒事,她一開口就可能造成了傷害。
「王小姐!」孟廷兆走進偏殿,一看見王盈就道。「我聽說妳因為三皇子,被迫留在皇上身邊––」
「孟大人,你沒事嗎?我一直擔心你。」她關切地道。雖然她想不明白為何會在這裏見到孟廷兆。
「我沒事!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我––王小姐,妳還打算走吧?」孟廷兆急切地問她。
這段時間他一直受到克善親王的保護,也知道王盈被迫回宮的消息,前幾日親王提到願意幫他安排王盈出宮。
克善親王是一個好人,他要求親王先替他安排機會同王盈見面,親王親口答應,因此才有這一次的會面。
他是一個執著的人,否則就不會為當年一面之故,央求皇帝下江南替他找回王盈,沒想到的是卻因此害了王盈……他一定要贖罪!
「走?你是說離開皇上?」微微蹙起眉頭,她注意到孟廷兆神情憔悴,比之前病剛痊癒時要差得多。
「是啊!現在寺外頭有宮女照顧三皇子,您快點去抱了皇子同我走吧」
「孟大人?」發覺孟廷兆的神情和氣色都不對,她起了疑心。
「現在什麼都別再說!」他忽然上前一步拽住王盈的手。「快點跟我走,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拖著王盈就要往殿外走。
「可是孟大人,我不能走––」
「我明白妳身不由己,親王已經眼我說了,皇上拿三皇子威脅妳,可現在是個好機會,親王會幫妳的!」他拉著王盈的手不放一味地往外拖。
「親王?孟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能––」
「現在沒有時間了!」
不聽她解釋,孟廷兆固執地往外頭扯。
兩人在拉拉扯扯之間,一切全落在殿外一名男人的眼中……「孟大人?」瑞福先是愣在當場,看見皇上的臉色,他猛地清醒過來。
瑞福 公公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頓時所有的人都僵住了。
「皇上……」孟廷兆怔怔地望住皇帝,半句話也說不出,手中卻還是緊緊拉著王盈。
「娘娘,孟大人,你們快放手礙…」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瑞福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他上前一步,緊張地壓低了聲音說。
這樣曖昧不明的拉扯,任誰都會有疑惑,何況是皇上!
「不……皇上!」孟廷兆勇敢地面對皇帝。 固執地道﹕「王小姐答應了要跟我走,請您別強迫她––」
「廷兆,我看你的腦袋真是病糊塗了!」玄燁鷙冷地打斷孟廷兆沒說完的話,按著冷聲喝斥,「瑞福,還愣著什麼?把孟廷兆給我押下去!」
「喳!」瑞福使個眼色,吆喝他身後的小太監。「還不快過去把孟大人和娘娘分開!」立即押走孟廷兆。
「不,我不走,皇上––王小姐––」
「他說的是真的!?」押走了孟廷兆,玄燁質問王盈。
他的臉色陰沉到極點,那嚇人的氣魄,讓王盈幾乎不能承受。
「我……我是答應過孟大人,但是––」
她想說她是答應過孟廷兆,可那已經是半年多前私逃時的事,但玄燁並沒有等她把話說完。
「是妳親口承認了!」玄燁臉色鐵青,捏緊她的手漸漸不受控制的加重。
手腕上的疼痛只是小事,見到他眼中疏冷的神情,她深深被傷了心。
「不,你聽我說,別誤會我……」盯住他冰冷的眼,顫抖地傾訴。「別誤會我,我承受不起再一次了!」
她再也承受不起他再一次的傷害!
原以為自己想通了,原以為經遇昨晚他已經懂得對她珍惜……可事實卻硬生生地打擊她!
事實是他在還不瞭解真相之前,像以往一樣任意、輕率地再一次傷害了她!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他冷硬地說,使勁扯住她纖弱的手腕。
她楞住,盯住他鷙冷的眼,久久才能問出一句––「你是……什麼意思?」聲音是她自己不能想像的脆弱和無助。
不是沒看見她眼神那抹令人疼惜的脆弱,但他仍然狠下心。
「第一次朕已經饒了妳,妳不知感激,居然還處心稹慮想離開朕––簡直不可原諒!」
乖戾地拽開她。眼睜睜看著她跌在堅硬的石板上,磕傷了雙膝,慢慢地淌下鮮血……看見她雙膝汩流出的鮮血,他一震,胸口驟然充鬱一股出血的疼痛。
卻硬是狠了心,視而不見她幾近絕望、空洞的眼神,面無表情地盯住她蒼白失血的絕色容顏,一字一句地冷道:「一次又一次背叛朕……很好,從今以後,朕會讓妳再也沒有背叛的機會!」
握緊了拳,忍住了伸手去呵護她的欲望,他轉身離開大殿,狠心地留下她一個人,怔忡地呆在偏殿,陷入濃重的心傷……然後,所有的感覺漸漸冷卻。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只覺得是在迷魂的狀態下,耳邊似乎聽到瑞福 公公不斷安撫的聲音,等到從迷茫中清醒,她就已經身處在自己的房間裏。
「娘娘,東西奴才都收拾好了,妳跟著奴才走吧!」原先派來照拂自己的公公,神色凝重地進到她房裏,催促著她。
「走……要走去哪里?」王盈抬起頭問。
她怔仲的眸光淒柔得教人心疼!太監歎了口氣,心底不斷浮現「紅顏薄命」四個字。
如果不是紅顏薄命。為什麼好端端的,發生在蘭妃身上的就會有這麼多事?甚至現在還落得……唉!
「娘娘,方才萬歲爺已經下令––」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啟囗,可是職責所在,只能硬起心腸說下去。「萬歲爺下令,即刻起,蘭妃娘娘––蘭妃娘娘黜至冷宮。」
終於把話說完,他低下了頭,暗自歎息。
「冷宮……」
她重複呢喃公公的話,好似並不意外。她好象早已料到自個兒的結局,只是沒想到結局會來得這麼快……王盈怔茫地望著前方,她沒有反應、也沒有表情,只是平淡地說:「冷宮嗎?
那……我們走吧。」
「娘娘?」太監抬起頭,擔心地望住她問。
王盈沒有回應,她像個木偶般僵硬地從床上站起來,自己走出房門,太監見她的模樣,擔心地緊緊跟著她走到冷宮牆邊。
「嗚嗚……嗚嗚嘻––」
冷宮內斷斷續續傳來一下下令人為之惻然的抽泣聲。
那聲音聽來不像正常人發出的,因為那挾著尖笑的抽噎是那麼的斷斷續續、沒有章法。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經質。
那是瘋狂的象徵!
這些女子託付一輩子的男人負了她們!失去了帝王的寵愛,對她們而言也失去了生命的意義……進冷宮嗎……這樣也好,至少當自己年老色衰,他沒有了迸棄她的藉口。
木然地跨進那道隔絕恩情的鐵鎖大門,她很平靜,只有胸口卻莫名地摍緊,怎麼也抑止不住一股冷涼的悲哀……「皇上,不出所料,克善親王果然開始動作了!」馮敬南連夜進官報告。這回進宮。他行蹤是極隱密的。
「通知了鑲黃、正紅、鑲紅三旗,要他們仔細留意了?」玄燁問。他的臉色異常冷蕭。
「是,三旗大軍正密切留意玄煜親王的動向,一有動靜就會立刻回報!」馮敬南道。
「城內如何?」
「上半夜已經拘拿顏喀海,現下人馬全集結在克善親王府左近,就等著對方一有動作,我方全面撲殺!」馮敬南敬慎地回答。
「很好,看來克善當真松了戒心。」玄燁凝肅的臉終於有了一絲微笑。
「克善親王聰明反誤,屬下斗膽直言––那是因為他不瞭解皇上!」馮敬南自知僭越地道。
「這話怎麼說?」玄燁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問他。
「屬下只知道為了朝廷社稷,皇上絕對能放下任何兒女情長。」馮敬南確實如他所說的一般撐了斗膽!
「敬南,你的意思是怪朕犧牲了蘭妃?」玄燁盯住馮敬南,淡淡地提起王盈。
他心中一直牽念的女人。
他沒有質問過孟廷兆,因為他深信她不會有離開自己的打算!
對她之所以那麼絕情是被情勢所逼,當天在極樂寺偏殿,他用了極大的克制力才制止自己伸手去扶起她。
因為他明白,孟廷兆能進得了偏殿,周遭必定有許多克善的眼線。
表面上冷酷的對待她之後,他立刻把自己關進幹清宮內不見任何人,再放出暴躁、瘋狂的假消息……一切就是為了等克善入甕,讓克善誤認他為了盈兒,暫時性地心智大亂。
就為了這個原因,他必須對她無情、必須對她殘忍……必須在不可知的敵人面前作戲。
他是男人、是皇帝,一切都是為了大計著眼!他在心中發誓,事情結束之後他會給她更有保障的身分,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她。
「屬下不敢有這意思!」馮敬南單膝跪下。
「屬下只是想,如今克善親王的陰謀已幾乎被瓦解,成妃也已經幽閉在坤德宮,皇上是否該去接娘娘回宮––」
「我自有打算。」他淡定地道。實則心口是洶湧起伏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接她回宮,但他是皇帝,有必要的尊嚴和定力。他不能顯得急躁,一絲空隙都不可讓對手有可趁之機。
所以他一定得留下陣守,一定得同為他賣命的將士們守到最後關頭!
「皇上……」
雖然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馮敬南也忍不住眼紅了!
他知道蘭妃對皇上的重要性,要不然克善親王就不會想利用此點來攪亂皇上的心智。
只為了大計著眼,這是絕對令人懾服的!況且他是皇帝,只要一聲令下,其實並不需要身先士卒。
男人跟女人恐怕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一個男人犧牲心愛的女人,心中的痛苦不見得比被犧牲的女人好過!
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可以說是為了美人而挺戰,失去了美人,所有的努力都如泡沬幻影,生命中沒有分享只變得空處。
馮敬南深深的瞭解,因為最貼近皇帝的人是他,他看見的是一個男人強自壓抑、以心魄最強大的力量克制自己––若不是對一個女子有深刻的深情,不會如此。
「隨時回報克善的動靜,記住,我要抓活人。」玄燁臉色回復凝肅,冷定地示下。
「是。」
主僕倆心照不宣,馮敬南退下,打起精神迎向眼前必來的一場硬戰。
克善未擒,這場戰役確實還未結束。
畢竟克善身上流著和玄燁同樣的血液,克善的陰鷙和狡猾教人畏懼,如果沒能擒到他,那麼這場仗就打得不夠完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8:20
第九章
冷宮其實不如她想像的冷清,也不如外界的人以為的,裏面住滿了瘋狂、悲哀的怨女。
這兒反倒清靜得就像她小時候住的蓮台寺,唯一的遺憾是再也見不到她的焱兒。
住進來三天。她就同每日送飯來的公公借了花鋤、花種和插枝用的花樹枝。
「妳要那些東西做啥!?」管冷宮的吉祥公公皺起眉頭。
吉祥心想這個蘭妃美得像仙女,可是還不是普通的怪!人家被黜進冷宮的都是愁眉苦臉,只有她神態安詳,好象被黜進冷宮,反倒得其所居。
「這兒的景致太單調了,我想在屋子前種花種樹。」王盈微笑,淡淡地說。
一聽到這話,吉祥整個人愣住了。
「太單調?」他像被鬼嚇著,瞪大了眼,驚異地瞪著王盈瞧。「妳都已經被黜進冷宮了,還有心情嫌這兒環境太單調!?」
「就是因為將來要一輩子住在這兒,所以得好好打理這個[家]。」
她的話讓吉祥的眼珠子險些突出來。
「妳不打算出去了?」就他所知,住在這裏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脫出生天,重回皇帝懷抱的。
而她,竟然還把這兒當威一個「家」、竟然還想永久在這冷宮裏安居!?
這女人不是瘋了,八成就是傻了,啐!
「我警告妳,別耍我吉祥啊!妳要發瘋,咱可不賠妳一塊兒瘋的!」他退了兩步,看怪物一樣瞪著王盈。
住在這兒的女人瘋的不是沒有,像那個雲妃,關在這兒二十多年了,每天夜裏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弄得人不得安眠,快要跟她一樣神經錯亂!
聽到吉祥公公的話,她詫異,然後失笑。「我沒瘋,你瞧我像瘋了嗎?」
「那可說不準!瞧住在妳左側屋裏頭那個雲妃,白天的時候倒還好,看起來就像個正常人,可一到了晚上,那瘋病發作起來就又哭又笑的,簡直比鬼還恐怖!
難得這幾夜她平靜了些。今晚要是又沒來由發起瘋來,那又夠人受的了……」吉祥皺著屑頭數落。
經過吉祥解釋,王盈這才明白,原來她時常在夜裏聽見又哭又笑的聲音是雲妃發出來的。
從前她住在坤德宮時,宮裏的人都傳說冷宮裏關了一個得了瘋病的雲妃。雲妃的事連在宮外的人都聽說過……「好啦、好啦,妳要的花鋤我可以弄一把來給妳、也可以弄一袋種子和什麼樹枝來的給妳,可妳別給我惹麻煩,否則下回就唅也沒了!」吉祥喳呼地嘮叨。
王盈綻開笑顏,滿心的感謝。她明白吉祥公公是個好人,要不他大可不必理會她的請求。
「對了,吉祥公公,您方才說雲妃就住在我左側嗎?」
「妳又想幹麼?」吉祥一眼大一眼小地瞪住王盈問。
「沒什麼……是隔壁那幢竹屋吧?」她指著左近一幢殘舊的老房子,柔聲問吉祥公公。
「嗯……是那間沒錯啦!」他也想不懂王盈問雲妃住處做什麼!
王盈點點頭,回過眼,笑著對吉祥公公道﹕「麻煩您了。」
吉祥搔搔頭,紅著臉轉身走開。
他不過是個守冷宮的太監,從來沒人對他這麼輕聲細語過,頭一回有人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哩!
一年過去,春日轉眼又過,夏季提早來臨。前院栽下的新枝爭氣地開出一地的花草,辛苦栽種的花木,一年內已見到教人欣慰的成果。
一年來她已經習慣新的生活,雖然牽念著孩子,但也明白一年來對「他」而言她已經是被徹底遺忘的人,他是不會讓她見焱兒了。
這些日子來她照顅住在隔壁的雲妃,教冷宮裏這些生活失去重心的女人種花、贊書,她和全部的人成了朋友,生活沒有如外人想像的憂鬱、瘋狂,卻有平靜和恬淡。
時近仲夏,每日午後雲妃會到她前院的花圃裏曬太陽。
「像妳這樣的女人,我不明白皇上為什麼不要妳?」這一天。雲妃定定凝望著王盈,突然這麼說。
頂著熾陽在院子裁剪枯葉的王盈微微一怔,然後她仰起頭,笑顏燦爛地問雲妃:「雲太后。要不要喝杯冰鎮梅茶?一早我做了許多––」
「別迥避我的問題,快回答!」雲妃蠻地道。
白天她很正常,就像所有固執的老人,只不過堅持要旁人叫她「雲太后」她才肯理人。
王盈沉默半晌,然後她從一株薔葦樹前站起來。
「妳問了一個無解的問題。」低著頭,她側向著雲妃,輕輕說:「我不是皇上,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要我,但我想……總有理由的吧!」
雲妃半天沒吭聲,然後又問:「妳是女人,女人總會知道男人為什麼不要她!
」,她固執地追問。
「也許我不夠聰明,」她轉過臉,對住雲妃微笑。「所以無法讓皇上喜歡我。」
雲妃皺起眉頭,似乎對她這答案不甚滿意,卻又提不出新的理由反駁。
「蘭主子、蘭主子!」
遠遠的,吉祥公公氣喘籲吇地跑過來。
「出了唅子事兒,值得妳這雞貓子喊叫!」雲妃癟起嘴,對著匆匆忙忙跑過來的吉祥訓話。
「對不住,雲太后,沒瞧見您老在這兒曬太陽哩!」吉祥笑嘻嘻地賠不是,其實是他有些害怕這個瘋瘋癲癲老太婆。
「吉祥,您來得正好。」蘭妃從花圃走到屋前,笑著對吉祥道:「去年蔭的佳釀,我給你留了一壺梅酒就等著你來拿。」
「梅酒?」吉祥睜大了眼,一聽到酒字就喜上眉梢。「我就知道來蘭主子這兒准有好東西拿!」
「是唄,就圖人家的東西,臊不臊!」雲太后在一旁嘀嘀咕咕。
「嗯,咳!」吉祥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不過,我今兒個來是有正事兒要辦的!」
「你會有啥子正事兒?」雲太后眉高眼低地吊著聲問吉祥。
「瑞福 公公交代下來的,當然是正事兒!」
瑞福 公公可是吉祥最崇拜的人,任何時候一提起瑞福 公公,他就像崇拜神祇一樣虔誠。
「瑞福?那老狗腿交代了啥?」雲太后不敬地噓道。
吉祥一聽到雲太后說他心目中神祇的不是,便脹紅了臉,在自個兒心底嘀咕,可卻一句也不敢反駁。
「吉祥,有事兒嗎?」為了別讓吉祥太難堪,王盈轉移話題。
「也不是啥事兒。」吉祥搔搔頭。他這個人凡事都忘得快,現下已經不在意剛才雲太后誣衊他神祇的事。「是方才瑞福 公公居然遣人來,特別問起了妳,我想一定得告訴妳一聲!」
王盈點點頭,卻沒有什麼表示。「吉祥,你的酒在屋裏,你等會兒,我進去拿––」
「蘭主子,怎麼妳聽說瑞福 公公問起妳的事兒,半點反應也沒有嗎?」吉祥困惑地問。
要是別的人,一聽見皇上身邊的公公問起自己,怕不歡天喜地,開始夢起哪一天就要回到皇上身邊去了!
不過吉祥也不算太驚訝。因為同蘭妃相處日久,他也漸漸有了覺悟,蘭娘娘同別的女人就是有那點不同……「驚訝什麼?她住這兒挺好,皇帝又怎麼著?都把人黜進冷宮了,難道還想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雲太后說著風涼話。
吉祥噤了聲,可不敢接話。這話兒雲太后這個瘋老婆子說得,他可說不得!
「吉祥,你等會兒,我去拿酒出來。」她沒多說什麼,雲太后的話卻滯留在她心中縈繞不去……她不想再遷移了。
只有住在這兒此時是她心情最安定的時刻,一年多來她已徹底心冷,他的任何消息來都不能打擾自己的平靜。
是,她已經被黜進冷宮,現在到未來……已經斷了再出宮的想望。
一踏進冷宮,鼻端嗅到的,竟然是一股濃郁的梔子花香味。
玄燁的心情激動起來,這讓他回想起當日初見她的情景,他胸口的激越超過一個男人所能承受的定力。
經過一年半,他終於生擒了圍剿王府當日從地道逃走的克善。
終於他能來見她,他心中一直掛念的伊人。他摒退所有人,包括瑞福,然後自己一人走向蘭妃住的竹屋。
他在花圃前見到她。她正蹲在手株不知名的花樹前修整枝葉,原本就窈窕的身型顯得更加清瘦。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每一回都能讓他忘情的容顏,一步步悄聲走上前……一直來到她身側,淩越了槴子花香,聞到了她身上的獨有的香氣。
「吉祥?」
察覺到身旁有人走近,她以為是吉祥公公,抬起了頭,迎著烈日微微瞇起了眼。
直到看清了站在自己上方的男人,她屏住了呼息。
「好久……不見了。」他嘶聲道,聲音竟異常地嗄啞、不受控制。
她僵住,然後斂下眼,聲音出奇地平淡。「這兒,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慢慢站起來,然後轉過身,走進屋裏。
沒有下跪問安,沒有君臣之間多餘的禮數。
她掩抑著心緒,平淡地應對他突然的出現,擾亂一池春水……看到她把一般人嫌惡、避之唯恐不及的「冷宮」佈置成她家鄉的「香花坡」
、佈置成一片簡素幽雅的天地,親手在竹屋前種花種樹,栽上最愛的槴子花樹,他胸口最柔軟的一點已被觸動,忍不住嗄啞地低笑。「在這兒,在無人能忍受的[冷宮]裏。妳竟然也能自得其樂。」
他早在瑞福囗中得知她過得很好,這一年多來雖然無法見她,卻密切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钜細靡遺至她的食衣住行瑣事,知道她過得平靜,放心之餘,竟然有一絲不高興。
她不該這麼恬淡以對,她應該跟他一樣掛心、牽念著他!
「皇上來,有事嗎?」略過他的話,她淡定地問。
「為什麼不對朕行君臣之禮?」他壓低聲質問。
「盈盈已經被黜進冷宮,無名無分,同皇上不是君臣。」她無畏地答,聲調一貫平淡。
他瞇起眼,深吸一口氣。
「自絕於朕,妳不想離開冷宮了?」他問。凝著地問著這樣的話,他承受著強大的壓抑。
「皇上已經黜了民女,一國之君,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她冷淡地回絕,拿他之前把孩子給成妃時回她的話,否定再自宮的可能。
他胸口一窒,硬著聲解釋:「當時因為情勢所逼,妳不明白發生什麼事––」
「記得當時我說過,再也承受不了下一回了!」打斷他,不聽他任何解釋,然後把話說絕。
她臉上的絕然就像剜割他胸口一般的痛!突然間他有一股心膽俱裂的覺悟––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她!
「真的……沒有任何的機會了?」僵硬地問出口,他甚至可以感到胸口漸漸淌出鮮血……「請回吧,皇上。民女還是只有一句話,這兒不是皇上該來的地方。」轉身背向他,她冷然地說。
然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後全然無聲,她慢慢地轉回頭,看到他的背影在門外漸行漸遠。
她倚在門框上,纖美的容顏蒼白得幾近透明,眼眶中的淚水……已盈睫。
十年後「吉祥、吉祥,我看到仙女了!」
小嫿婧喳呼地跟在吉祥公公後頭,她呼嚕嚕的身材像一隻小肥球。小嫿婧後頭跟著穿褲裝的小嫿璃,兩個小傢伙咚咚咚咚地跳到吉祥床上。
「仙女跟小婧兒好象、好象,小婧兒死去的額娘跟仙女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喲!對不對啊?阿六?」小嫿婧固執地強調,並且要她的妹妹作證。
四歲的嫿璃猛點頭,因為事前阿姊說了要分她一塊油酥脆吃!
正在午睡的吉祥被這兩個無聊的女娃兒喳呼得不得安眠,又被兩個小傢伙拉著起身。只得起來走到院子裏答話兒,可他還困著,一面打呵欠一面回話的結果,顯得有敷衍的嫌疑。
「小十四格格,您要是像蘭主子,就不會像一隻––呃,總之昵,您的眼睛眉梢是有些像的,也是天生美人胚子沒錯,可要說您的額娘像蘭主子……依奴才瞧,大概也只有三分相像吧!」
小十四格格雖然肥嘟嘟的,可人家說小時候胖不是胖,那臉蛋兒長得可俊了!
看得出來要是將來長大了,准會是個美人不錯!
十四格格的額娘––如妃,她是生出了個及得上蘭主子的小娃兒,可如妃的美貌至多也不過構得上蘭主子三分,那個如妃……在世的時候,倒是得到了皇上的獨寵。
「噫?吉祥、吉祥!」小十四突然喊他。
「呃?唅事兒?格格––唉喲!」吉祥忽然慘叫一聲。
「我瞧你腳尖停了一隻蒼蜆,替你踩扁了它!」小嫿婧對拐著腿單腳跳、還一面唉唉叫的吉祥咭咭笑。「咭咭,吉祥,你想陪婧兒玩踩房子嗎?好阿好啊,婧兒替妳畫圈圈喔!」
肥嘟嘟的小手從地上撿了一根枯樹枝,頑皮地在吉祥周圍挨挨蹭蹭描圈兒,弄得吉祥左撇右倒的,每次為了閃躲嫿婧手上那根枯樹枝,就像個走鋼索的小丑。
小十六在一旁吆喝助陣,不時扮鬼臉、咕咕笑,就為了一塊油酥脆。
吉祥真不明自。他又是什麼地方得罪這兩個小祖宗了!
早知道這兩個格格比雲太后還難纏,一個是頑皮鬼,另一個簡直是小妖女投胎––他到底說錯了什麼話得罪這兩個小妖精了……唉,都怪他娘替他生了個笨腦袋,讓他被兩個加起來不到十歲的娃兒欺負!嗚……「小娃兒!」
忽然一把溫柔的聲音呼喚,嫿婧好奇地轉過小肥頭看,這聲音可救了吉祥一條小笨命。
嫿婧左右張望了一番,她皇阿瑪也叫她是「小娃兒」,那這聲音八成是喚她的了!可別人都喚她叫小十四格格啊!誰這麼好大膽子,敢學她皇阿瑪喚她小娃兒!?
「阿姊。是仙女叫咱們哩!」嫿璃第一個看到站在樹蒢下的蘭妃,她竟然下意識地飛撲過去。
「仙女,抱抱!」
「小肥球,妳要撞死蘭主子了!」吉祥一急,可當真說出心底話了!
原來在他心目中,十四和十六兩個「美麗」的小格格,都是肥嘟嘟的小肉墩子來著……「哎喲––」
嫿婧學嫿璃飛撲過去之前又踩了吉祥一腳,這回是替她阿妹報仇。
「仙女,抱抱!」
小嫿婧也學小嫿璃來一記「飛撲」,不過兩個小娃兒一跑到王盈跟前就都停了下來,反而躡手躡腳地偎上王盈懷裏,像是怕磕壞了水晶一樣仔細。
「乖,我做了甜餅吃,不吵吉祥了,好嗎?」王盈綻開笑靨,蹲下身對住兩個小肥娃輕柔細語。
十年了,也許是長年吃齋茹素、靜心息念的緣故,她絕美的容顏沒有絲毫改變,反倒多了幾絲成熟的風韻。似水的柔眸款款,纖纖細腰嫵媚嬌嫋……「甜餅、甜餅,好喲、好喲!」兩個小丫頭興高采烈地拍手,一聽有甜鉼吃於是肯忘了可憐的吉祥。
王盈牽起小娃們的圓滾滾小肥手。 邊走邊笑同兩個娃兒輕聲細語地說笑,乍看之下這三人竟然像煞母子……吉祥也趕緊放下捧著的左腿,一拐一拐地,急唬唬地緊貼在後頭跟上去。
有甜餅吃哩!蘭主子做的甜餅是一絕,裏頭包的可是蓮蓉餡哩!
他也顧不得跟上去還得同兩個小祖宗周旋,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也得吃上一囗甜
糕才能解得饞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6-18 00:48:36
第十章
「皇阿瑪,今天我和阿六看到仙女娘娘了!」
小嫿婧和小嫿璃咚咚咚跑到她皇阿瑪的禦書房,一人一個撲到皇帝的腿上,把她們阿瑪的腿當秋千玩。
被兩個小娃兒叫皇阿瑪的男人身體突然僵住,沉默了片刻。
「她,好嗎?」玄燁問。
他知道兩個小娃兒口中的「仙女」是什麼人。
一個尊貴的皇格格是不可能上冷宮去「玩耍」的,兩個小娃兒之所以能那麼造次,全是玄燁的默許。
因為太多的理由,不再能見到「她」。他知道她喜歡孩子,所以他讓兩個自己最寵愛的小格格去接近「她」……縱然身為皇帝,要怎樣的女人皆能予取予求,卻無法擁有最心愛的女人––甚至,連見一面都難……對她,他只是個男人,不是一個皇帝,沒有皇帝的特權。
「仙女娘娘很好、很好,仙女娘娘做了甜餅給璃兒吃……」四歲的小嫿璃話還說不清楚,咕咕噥噥地回答她阿瑪。
她還太小,以為她阿瑪問的是仙女娘娘待她們好不好。
「不是啦!仙女娘娘「整個人很好」,娘娘很漂亮,很漂亮喲,婧兒跟娘娘像!」後面那句話才是她強調的重點。
肥嘟嘟的小嫿婧永遠記得吹噓她自個兒的「美麗」,卻忘了她教人不敢恭維的身材。
聽了兩個小娃兒的話,他明白她過得很好。
沒有他,她仍然能安心平靜……是嗎?忽然他因為這個想法而不滿。
「皇阿瑪也要吃娘娘做的甜餅嗎?」小嫿璃咕咕噥噥地問。
「呆子,皇阿瑪是男生,男生怎麼愛吃甜餅昵?」嫿婧敲了她阿妹的頭一下。
「皇阿瑪想吃,下回……替皇阿瑪帶一塊回來,不過別說是皇阿瑪要的,明白嗎?」望著兩個最疼愛的小格格,他低嗄地道。
「皇阿瑪說想吃呢!阿姊打阿璃……」嫿璃吸著紅咚咚的鼻子,好委屈地揉著自個兒的頭頭。
「別哭。」把小女兒抱在懷中,玄燁柔聲道:「娘娘都跟你們說了什麼,一字一句全告訴皇阿瑪。」
「娘娘說吉祥是好人,不可以欺負他!」嫿璃天真地道。
嫿婧一聽,張大了眼珠子目瞪著她阿妹,拚命使眼色,可嫿璃還太小,看到嫿婧一味眨眼睛。還以為她阿姊眼睛痛痛哩!
「有人欺負了吉祥?」玄燁挑起眉,好笑地問。
婧兒的動作他全瞧在眼底,想也知道…欺負了吉祥的會是誰。
「沒有!」嫿婧馬上說。
玄燁咧開嘴笑。「娘娘還說了什麼,全說來給皇阿瑪聽聽。」
「娘娘還說下回給咱們做臊子面吃!」這回嫿婧爭著說。
「臊子面?」他轉頭問瑞福。
「皇上,那是北方民問吃的家常面。」瑞福 公公道。
「娘娘還說給璃兒做衣服……」
「娘娘說教婧兒種花……」
雖然不明白皇阿瑪怎麼突然愛聽她們叨叨絮絮一些瑣事,兩個小丫頭還是爭先恐後地搶著說話。
有關於她的一切,全都由兩個小丫頭口中轉述到他耳裏……他眼底溫柔的迷霧加深。
相思情濃,奈何無由追處……好長一段時間,婧兒和璃兒每天都上冷宮裏來找她。奇怪兩個孩子怎麼能到冷宮來,有一天她終於開口問吉祥––「冷宮不是不許人進來的嗎?」何況是格格?
吉祥搔搔頭,望著王盈道:「這奴才也不明白,大概是皇上疼兩個格格,縱容慣了,所以也沒人敢限制。」
聽到「皇上」這兩個字,她噤聲半晌。
「蘭主子,怎麼事情都過去那許多年了,您還不能釋懷嗎?」吉祥關心地問。
皇上和蘭妃的事兒宮裏早傳遍了!
瑞福 公公還特特交代了要好好待蘭娘娘,冷宮裏也沒見有哪嬪妃讓瑞福 公公特特關照過,可見皇上和蘭妃之間或者真如傳說所言……王盈沒再說話。她望著遠方的嫋嫋的炊煙,測知了那是從前住的坤德宮的方向……「其實把您打入冷宮不是皇上的本意。是因為克善親王知道皇上對您的在乎,所以想利用您擾亂皇上的心智!皇上為了朝廷社稷,必須剿滅克善親王的叛亂,因此不得不犧牲您,來個將計就計––後來皇上也放了被利用的孟廷兆,孟大人了!
而且據瑞福 公公說,那回皇上來冷宮就是要把您給接回去,甚至您這一回去還可能要對皇妃的!」
前一段話他是從瑞福 公公口中聽來的,也不知道自個兒走了啥子運,瑞福 公公好象挺喜歡他,有事沒事兒會來冷宮同他說說當年皇上與蘭妃發生的事哩!
所以囉,他當然把他陸陸續績聽來的,轉述給蘭主子聽啦!
「吉祥,替我把已開的梔子花剪下,捧到屋子裏吧!」她轉開話題,儘管乍聽見吉祥這番肺腑之言,她內心波濤洶湧……她從來就不知道這些事!
當年她沒聽他把話說完,如果吉祥說的是真的,那時他要告訴自己的就是這段
始末嗎?
也許……這是吉祥說來安慰她的,她不能太一廂情願地相信,容許自己好不容易平靜的心陷溺……「蘭主子,吉祥我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是從瑞福 公公口中聽來的!我雖然崇拜瑞福 公公,可也不是蒙信的,有些是宮裏暗暗傳的,另外像是克善親王的事,是大夥兒都知道的––」
「吉祥,」她轉過身打斷吉祥沒說完的話,纖白的柔荑壓住胸口,試圖克制些什麼。「吉祥,我累了,你先回去好嗎?」她胸口不規則地起伏著,腦子裏裝滿了吉祥方才說的話,怎麼也揮卻不去。
「喔。那吉祥先走了,蘭主子您好好歇歇。」
吉祥傻裏傻氣地走開,從頭地尾不知自個兒被最崇拜的瑞福神明利用了當傳聲筒,雖說瑞福也沒騙過他什麼,反正吉祥也沒啥子損失就是……等吉祥走遠了,王盈渾渾噩噩地走回自個兒的屋子裏,呆呆地愣坐在廳裏一天如何也無法平息胸口激越的起伏……十年了,原以為此心再也無風無雨,為什麼得知事實的真相後,仍然為了……為了他心悸?
子夜、冷宮裏一貫清冷。
這兒沒有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笑談聲,更沒有孩子們的嘻鬧聲,這兒冷清平靜,就像清修的寺院。
「嗯……」
平靜的夜裏一間前院種了茂密花草的竹屋裏,傳出細微的申吟聲……「唔,呃……」
迷迷濛濛中。她喘著氣翻過身,領口的單衣已散,一隻白嫩的椒ru滑出,袒裸的玉腿橫出被外,紅紗帳裏春色無限……男人的手探入紅紗帳內握住那只滑出領襟的椒ru,恣意地揉擰著,兩指挾住了乳尖羞俏的紅梅搓撚,掐擰著充血的梅核……「礙…」
女人絕塵的豔容上一片桃紅延伸到了雪白的脖子,紅撲撲的胸口一片,灼上了男人手指肆虐過的印子,她星眸半合忘情地嬌吟著,扭著身子拱起玉ru需索男人的疼惜。
女人裙襬慢慢撩高,兩條修長雪白的玉腿畢露無遺,腿間一片濃蔭的濕地漸漸敞露,褻褲已經在睡夢中讓男人褪下扔在床角。
男人的目光濃濁,下移到女人腿間密處淌下的玉露凝滴……「盈兒……」
男人柔聲喚著,俯首溫存地吮吸女子的紅唇,蜜意柔情,無限的愛憐表露無遺。扯開女子的素衣,他俯首輪流挑啜兩顆紅梅,長指滑下撩扯她的花唇,佔有地滑入她銜緊的蜜x……「挾緊我!」
男人低嘎的嗓音漸漸激越,長指慢慢在她濕緊的體內插轉,她挾緊圓潤的玉腿。蜜唇簎緊了他的侵入,吮吸他占留在她體內的長指……「嗯……」
她申吟著,織纖長指抓繁他寬碩的背,在他身上扒出一條條激情的血痕。
迷亂中,她只覺得自個兒的身子在男人的掌控中抽搐,直到一陣陣悸顫來襲,她挾緊他插入自個兒體內的指,牽引著他更深入……忽然他抽出長指,碩大的男性毫無預警地頂入她緊溱的花心––「啊––」
她拱起身尖叫,久未承受擠迫的小x摹地被撕扯,讓她疼得有如多年前經歷的初夜……「噓。」他柔聲哄她,技巧的指掐住了前端亢奮的花笣,邪氣地槎捏著。「一會兒就不疼了,嗯?」低嘎的音調挾著強自抑制的決心。
「呃……」她搖著淩亂的長髮,微擰著眉頭,純黑的發色沾染在她雪白汗濕的容顏上,勾成一片動魄心驚的妖魅。
他灼熱的視線迸射出火光,忽然挺直腰杆粗獷地頂進花唇底部––「啊呃––」
他好大!她想推開他,想踢開他……她好疼、好痛、好難受……「不要、不要……走開……」
她啜泣,好可憐地請求。可他不許,執意停留在她緊窄的小x裏,長指不斷捏揉前端隱匿在濕唇下的花苞,另一手兀自按壓她雪白的臀瓣,更深深地挺入––「啊啊––」
她倏地拱起下體,如被電掣一般擊過全身,她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顫、搐……然後,意識在一瞬間混沌,她終於睜得開眼睛來看「他」……這是夢吧……是夢嗎?
「蘭主子?」
吉祥公公在後院裏找到王盈,他走過來道﹕「來您在這兒啊!」
靜靜坐在後院裏的王盈沒有抬起眼,只是輕輕說:「吉祥,你快來看,花兒都開了……」
吉祥走地王盈身邊,看了一會兒花樹。「蘭主子,該吃飯了。」
「吉祥,」轉過頭,她預言又止地,終於開口問他:「昨睌……昨晚你聽到了什麼聲音嗎?」
問話同時,她迥開眼,微徽羞紅了臉。
「聲音?」吉祥眨眨眼,然後說,「沒有啊!」
「沒有嗎?」她輕輕皺起眉。
那麼昨夜是……是自個兒作的夢了?事實上不止昨夜,她已經連著幾夜作了那奇怪的夢了!
可每一次早上起來,她都覺得那「夢」該是真實的!
更何況夢中那個男人還叫自己「盈兒」……「蘭主子,您昨夜聽到了什麼聲音了?」吉祥問。
「我––」她一愣,臉蛋更紅。「沒有……」只能不知所措地小聲回答。
「喔……」吉祥搔搔頭,忽然笑道:「對啦,奴才是來告訴蘭主子一聲,咱們這兒的屋子都要重新翻修,大概更改建木頭屋子啦!雲太后老提她風濕腳痛,說什竹屋透風,夜裏睡得不安穩,這會兒她肯定樂了!」
「屋子要翻修?吉祥,你聽誰說的?」她問,詫異這突來的消息。
「瑞福 公公說的啊!」吉祥道。
她斂眉沉吟,沒再說話。
「我現在就告訴雲太后去!」吉祥道,話一說完就繞過屋子往前院走了。
吉祥走後,她呆坐在後院好一會兒。
忽然聽到不太一樣的風動聲––轉遇頭,卻沒見到什麼人。院子裏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沒道理會有這種錯覺……當真只是風吹落葉的聲音嗎?
忽然她警覺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重新調勻紊亂的呼息。
她是怎麼了?打從聽到所謂的「真相」之後,她就全不對勁了!
不但夜夜作那不該作的「夢」,還胡思亂想、疑神疑鬼……她羞紅了臉,楞楞地又在院子裏坐了一下午。
今晚男人固定在子夜來訪,紅紗帳輕輕掀起,緊合著星眸躺在床上的女子衣著完整,男人撇起嘴,輕輕扯下女人肩上的單衣……「嗯……」
女子翻個身,香肩半露,卻掩住了袒裸的酥胸。
男人探手過去握住纖腰盈盈,衣襟內雪白的椒ru若隱若現,殷紅的乳尖頂著薄薄的罩衣似要蹦彈出來……隔著單薄的衣料子,男人搓擰著雪胸上兩顆繃出單衣的紅梅,一手撩起……「盈兒。」
男人如以往一般輕喚,女子一顫,半合的眸微微展開,那一瞬間,她眸中掠過一陣輕顫的蒙光……她懷疑是每夜不尋常的香氣有問題。
每晚入睡前她會聞到一股微熏的暗香,然後身子逐漸放鬆、昏沉……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確定那香味不是園圃裏的花香,那麼,香味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靜靜坐在桌前,等著每晚那準時到來的花香……又來了!她又聞到那股香味!
把準備好的濕布掩在口鼻。等確定那香味散了,她藏起濕布。躺到床上。
然後,她發現男人來到她的睡房。
果然這個把多月來不是作夢,她被下了特殊的迷香,果然有一個男人每夜來到她房裏侵犯她……男人翻身上床。自身後強握住一隻渾圓顫動的ru房,搓弄著乳頭細緻的凝縮,突然他強悍有力的大掌拉開女子的長腿,修長的指頭,以長驅直入的姿態插入她腿間敞開的花唇––「啊––」
對於他突來的攻擊她措手不及,他蠻悍的指頭在她的花唇內抽轉播弄,姆指不時揉弄……「呃……」
她下意思地想抗拒。
可卻抗拒不了他的激狂、他的霸道、他緊緊擁抱她,在耳邊傾訴深情……「朕身為皇帝。卻只能以這種方式與妳親近……朕,多希望能吃到妳親手做的臊子面……盈兒!」激情中,男人低抑地輕喃,男性的低音裏,壓抑了濃濃的抱憾與情深。
濕的淚從她頰畔悄聲淌下。千言萬語在這一刻化成了淺薄的感官,可對於相見亦難的兩人最真實的莫若於這一刻,一眨眼十年已過,再多的矜持只換來不盡數的相思無期……愛,能以什麼方式詮釋?
擁抱著彼此也許是最真實的,再多……她已經不想去深究了……新屋落成了,冷宮不再像個冷宮。不過這也只有住在冷宮裏,那些從前飽受不平等待遇的人知道,外頭的人卻不曉得,玄燁皇帝把冷宮完全改頭換面,只為一個女人……王盈住進了屬於她的「蘭芷齋」,每夜的春夢依舊。
男人、女人仍然在夜裏相會。白天,婧兒和璃兒是他們之間的小小橋樑,直到了……尾聲涼熱交替。轉眼春秋。
又是仲夏,院子裏連玉蘭花都開了。
「水蓮,妳來瞧瞧這玉蘭花開得多好?」蘭妃輕聲喚。
教人吃驚的是、無論歲月流金,她絕世的麗顏絲毫未變,站在年輕的水蓮身邊,宛如一朵清秀出塵的水仙。
「蘭娘娘,昨日瑞福 公公來,您說皇上要同您交換條件的事……您答應了嗎?
」水蓮––三皇爺的福晉從地上拾起一朵玉蘭花,包在自個兒的腰帕子裏。一邊似不在意地問蘭妃。
理論上,她同蘭妃的關係因為三阿哥而成了母女,可她仍然喚蘭妃叫「蘭娘娘」,因為蘭娘娘是這樣美的人,像不染煙麈的仙女……蘭妃––也就是王盈抬起頭,依舊絕塵美豔的容顏輕輕淡開一抹笑。
「事實上……回不回宮都已經無所謂……」
「蘭娘娘?」水蓮張大了嘴,圓圓的眼珠子傻氣地瞪著漂亮的娘娘。
「水蓮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要我回宮,也許有些是因為當年的私心。」對於當初她選擇留在冷宮,不回他身邊,他仍然耿耿於懷的,是她竟然寧能捨棄他……可若非他先傷了她,不會這以後種種的難題。
「可現在最重要的,是能同妳、和焱兒在一塊兒,是不?」她回過身,對水蓮笑著說。
「所以,您會回皇上的身邊?」水蓮試探著問。
「不……這兒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回去,只是……」她垂下眼,對著自己神秘地微笑。
「娘娘?」
王盈望向晚天一抹彩霞,紅夕流雲、和成滿天,融揉得多美麗……只有她知道……他,早已經來到她的身邊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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