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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子 -【皇后無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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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3:38
標題:
貞子 -【皇后無用】《全文完》
皇后無用
作者:貞子
年幼時,她執拗地要向他討個皇后的位置
因為她總以為這個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
長大後才知道,當皇后有什麼用?
這些年來她表面風光,實際上並不受寵
但她從來不與後宮一堆女人爭寵獻媚
只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守著年幼時的那個夢……
她以為守著本分最終會得到他的真心垂憐
卻忘了人心易變,他找了許多理由懷疑她疏遠她
明知她想像個普通妻子一樣為心愛的丈夫生幾個娃娃
卻沒想他不要她的愛,連帶肚裡的孩子也得跟著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覺原來他跟她那些貪婪的家人一樣
都只當她是顆棋子,助他登上帝位鞏固權勢
活該她沒有了利用價值,最後成了棄子──
看著他眼底的淡漠,她知道自己該死心了
過去她留在這座巍峨華麗卻沒有自由的皇宮裡
是因這裡有他,她心甘情願
現在她要走,自然再沒有人能攔得住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4:10
第一章
“錚哥哥,將來你當皇上了,我要當你的皇后!”
“好,將來我一定讓雲兒當我的皇后。”
東楚國皇宮
祥甯宮外,皇后柳雲端坐在椅上,她右手拈著穿過明黃絲線的細針,左手扶著平鋪在紅檜木架上的軟緞,一針一針,細細地將軟緞上那只金絲雀描繪得栩栩如生。
柳雲有著絕世美貌,刺繡更是藝冠全國,堪稱才貌雙全,她的一舉手一投足,永遠都帶著旁人望塵莫及的優雅風采。
容貌是天生的,氣質儀態卻多半跟出身脫不了干係。
貴為皇后的柳雲自是出身顯赫,不但顯赫,她的親爹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柳道遠。
東楚的老百姓只知道柳道遠是宰相,但朝廷之中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宰相的野心與權勢早已淩駕龍位上那一人,又因先帝生性軟弱,在位三十多年便讓柳道遠過足了地下皇帝的癮,外戚柳氏一族可謂權傾一時。
人都是貪婪的,像柳道遠這樣的人更是貪。他能讓柳氏權傾一時,妄想著權傾一世也不奇怪了,而他貌美如花的女兒柳雲便是他最有利的一顆棋子。
於是,柳雲便在五歲之齡早早成了太子妃,而太子便是長她三歲的大皇子競錚。
按照柳道遠的想法,若不是自己的皇后姊姊生不出兒子,他也不會看上跟柳氏毫無干係的競錚。全因當時三個皇子之中,唯獨競錚生母黎貴妃出生寒門士族,競錚自小又以斯文謙和見長,柳道遠以為這樣的人最好操控,所以他不但允了女兒與競錚的兩小無猜,還推波助瀾讓他們一個成了未來要當皇帝的太子,一個成了未來要當皇后的太子妃,這一切都是為了柳氏一族的未來鋪路。
雖然後來競錚的母妃黎貴妃不知趣,對柳氏有二心,以至於柳道遠暗中煽動她和她的青梅竹馬舊情複燃,天真的兩人果真預謀出走,想當然耳,他們的計畫失敗了。龍顏大怒之下,她與情郎雙雙成了刀下亡魂,她唯一的兒子競錚更是因此被送往鄰國北疆為質子。
當時人人都道這太子沒戲了,肯定有命去沒命回,哪裡知道競錚不但活著回來了,還很會討先帝歡心,即使柳道遠有意操作,一向軟弱的先帝卻執意讓競錚穩坐太子之位。
作賊心虛的柳道遠原本有些發愁,雖然這競錚看上去跟過去無異,還是一派善良模樣,但能從北疆安然返國的人豈容小覷?說不定他什麼都知道,正等著機會反咬柳氏一口呢!幸好,他及時想到他還有柳雲這個女兒。
自從太子競錚被送到北疆之後,柳雲這太子妃便鮮少在宮中出現,現在競錚回來了,她立刻回到競錚身旁,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得不說柳道遠這步棋真是下對了。競錚如他所料對柳雲一往情深,兩人再次聚首之後,如膠似漆的身影簡直羨煞旁人,競錚對於他這個准岳父更是百依百順,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要不了多久柳道遠對他的疑慮便完全消除了,在先帝駕崩之後,柳道遠毫無異議地讓競錚坐上帝王之位,柳雲也順理成章從太子妃晉升成皇后,柳氏的勢力更勝以往的風光。
這些,仿佛只是昨日剛發生的事,如今──
柳雲身後的大侍女菀玉不知在想什麼,想得眉頭深鎖,卻只能一次次咽下到嘴的歎息,複雜的眼神默默投向整個東楚國中身份地位最是高貴的女子。
刺繡時的柳雲從來都是無暇顧及他人目光的,儘管半個時辰已經過去,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還是緊緊鎖在華美的軟緞上,眼睫抬也不抬,唯獨手裡的動作不疾不徐,繼續在金絲雀上穿針引線,那張白瓷般無瑕的面容僅僅端著一如既往的柔美平靜,似是不知道在祥甯宮外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然而,位居後宮之首的她又豈會麻木至此?哪怕她真不知,相信也會有人不請自來提醒她。
“皇后姊姊金安──”
來人不懷好意的細嗓才起了個頭,就讓菀玉冷冽的聲線給擋了下去。
“幾個狗奴才,未經通報就放幾隻沒規矩的蟲子飛了進來,該當何罪?”
到底是皇后的貼身侍女,菀玉不管是心思手腕還是在宮中的地位,幾乎是跟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善德平起平坐,就連掌管萬千宮奴的內侍院女官都得讓她三分。
若非如此,憑柳雲這般連只螞蟻都捏不死的柔弱模樣,這些年哪能在這吃人深宮好端端地當著她的皇后?
就像現在,菀玉這聲不冷不熱的喝斥,當下就把祥甯宮裡裡外外的奴才全都給嚇得紛紛屈膝跪下,就連不速之客身邊跟著的侍女也一樣,她們就算有主子壯膽勉強還能站穩腳步,這會兒也難免慘白著臉,噤若寒蟬了。
至於不速之客,也就是如今最受聖上寵愛的鴛貴妃,則是鐵青著臉,拿塗著豔紅蔻丹的手指直指菀玉的鼻尖,尖聲道:“一個低賤的婢女恁是大膽,敢將本妃喻作蟲子?”
“貴妃娘娘,奴婢就想您不是頭一日入宮了,那就該知道這祥甯宮是什麼地方,豈由得任何人來去自如?如此這般不懂規矩,在這宮中與蟲子又有何異。奴婢只是好心提點某些失了規矩的蟲子,以免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菀玉的口氣比她更森冷。
在這深宮內院,誰不知道規矩禮數是最基本的保命符,連這道理都不懂,那就等著像蟲子般早晚被人捏死。
聽完這番警告,自知理虧的鴛貴妃臉色變了變,憤恨的眼神在菀玉身上掃了幾下,最後落在始終不動聲色的柳雲上。
一旦鴛貴妃瞧清楚了那張傾城美貌上的淡漠,她對柳雲這個皇后的種種嫉恨更是鋪天蓋地湧上來,直到她想起了今日來此的目的,那抿得僵直的唇線悄悄掀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她的臉色這才恢復正常。
“姊姊莫要見怪,妹妹不過是來找姊姊聊聊天的,姊姊大人大量就饒了妹妹吧!不說姊姊恐怕不知曉,皇上還跟妹妹誇過姊姊溫柔敦厚呢!又說就是喜歡妹妹的調皮,所以姊姊可別真跟妹妹計較什麼禮數規矩呀,不然妹妹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鴛貴妃這會兒竟是冠冕堂皇把皇帝搬出來壓制柳雲了,言下之意無非是想告訴柳雲,纏綿龍榻的是她,柳雲就算占著皇后的位置也爭不過她這個寵妃。
這番明嘲暗諷誰都聽得出來,然而被人看輕的皇后本人面上卻仍是一片平靜,不見一絲該有的惱怒,就連捏著針線的手都沒打顫過一下。
只有柳雲自己聽到了心底無聲的歎息。
溫柔敦厚嗎?原來自己值的就是這一句誇獎。
這些年來她表面風光,實際上並不受寵,但她從來不爭寵。她只念及他擁有後宮三千佳麗,卻獨獨把皇后位置留給了她,不正說明他一樣珍惜年少時那份愛戀?哪怕現在只有她一人愛得真切,她也滿足了。
她只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守著好不容易歸來的他,守著年幼時的那個夢。
她圖的,僅此而已。
“妹妹要說的,本宮已知曉──”
“哦?真的嗎?姊姊好厲害呀!”鴛貴妃先是無禮地打斷柳雲,隨後又裝出一臉假意的崇拜。
“那姊姊肯定知道今日高掛在皇城東門牆上的那兩顆人頭是誰的羅?”這句問話的背後是露骨的惡意。
“放肆!”菀玉一步上前,卻讓柳雲一揮手擋了下來。
鴛貴妃噙著笑又再上前一步,距離柳雲僅有三步之遙。
“看來姊姊還真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姊姊定力這麼好,明知道全族人死得一個也不剩了,父兄死狀淒慘,頭顱還高掛城牆上,這會兒居然還能淡定地坐在這兒繡花繡鳥,妹妹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鴛貴妃這番話不但挑明瞭柳氏滅族一事,還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怎麼看怎麼得意忘形,可誰也不知道鴛貴妃其實正因柳雲的反應感到莫名心驚。
皇帝對付柳氏一族的手段狠辣,舉證歷歷抄家滅族不說,為首的柳道遠更是被施以淩遲之刑,聽說當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時候,人還是活著的,最後除了那顆頭之外,骨頭都燒成灰燼,真可說是屍骨無存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4:16
第二章
這種事就連她這看好戲的聽了都心裡發涼,怎麼柳雲身為柳道遠的親生女兒,聽到這些還能面不改色?
“朝廷之事但憑皇上做主,本宮無心干預。本宮謝過妹妹特來提點的心意,只可惜本宮近日身體不適,卻沒少忙碌著這些針線活兒,眼下還真有些乏了,妹妹的心意本宮心領了,不如擇日本宮在御花園擺宴,多約幾位妹妹的時候,再與妹妹好好敘上一敘吧。”柳雲第一次將注意力從刺繡上移開,目光淡淡地落在鴛貴妃身上,讓人看清楚了那雙翦翦水瞳底下是一片透徹平常。
如果鴛貴妃以為她會被這消息撩撥起來,那肯定得失望了。
在很多年以前,在柳氏一族中,她認定的親人就只剩下年前病逝的生母,她那些如狼般貪婪的親戚,包括她的父兄嫡親,她一個都不想認。
父兄的下場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她除了有些惆悵以外,卻是一點也不悲憤傷心,她甚至感到一絲慶倖,慶倖她深愛的那個人沒有像先帝一樣成為柳氏的傀儡。
她是這麼的愛他,愛到可以冷眼旁觀全族被滅的地步!所以哪怕她今天從後位上被人扯下來了,丟進了冷宮,但只要他還近在咫尺,她便甘願繼續在這深宮做個安靜的影子,仰望著她生命中僅剩的光。
於是,一如往常般,高貴的皇后娘娘對嬪妃的挑釁欺侮毫不在意,真真坐實了溫柔敦厚這句讚美。
然而,柳雲渾然不知今日鴛貴妃可是鐵了心要拆了她與世無爭的面具。
“是妹妹疏忽了,忘記姊姊日前才痛失龍子,肯定需要好好歇息的。”鴛貴妃故意在“痛失龍子”四字上加重語氣,果真就見到柳雲的表情有了鬆動的跡象,面色更是白上好幾分,她心裡才覺得有幾分舒坦。
當初柳雲懷孕,還是懷上男胎,加上正宮娘娘的身份,要說她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過就是半個月前的事而已,這個懷著東楚國第一個皇子的女子,居然一個不察就被一碗甜湯給落了胎。肚子六個月大才落胎可不得了,不但傷心更傷身,御醫甚至斷言她將會終生不孕,就在御醫這一說之後,皇宮裡外許多人都心思各異,但全都清楚一個道理──
不能生又不受寵的皇后娘娘,又有何懼?
“鴛貴妃,你說夠了沒有?”菀玉又一次站上前怒斥鴛貴妃,憤怒的目光在落回柳雲身上後立刻化成了擔憂。
都說到了這份上,鴛貴妃索性把矯情的態度都丟了,只見她噙著冷笑,一把推開擋在眼前的菀玉,三兩步就站到柳雲面前。
菀玉畢竟還只是一個侍女,對於鴛貴妃這般得寸進尺,只要她沒對皇后做出更出格的舉動,旁觀的菀玉就算再憤怒也只能忍了。
“看來比起姊姊失去的孩子,其他人的死活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呢,那妹妹今兒個可真是來對了,妹妹要說的事兒,姊姊肯定有興趣。”
鴛貴妃這番話無疑是告訴柳雲,接下來她要說的事情跟她胎死腹中有關。
柳雲聞言果真一愣,沒來得及阻止鴛貴妃下一句歹毒的問題。
“妹妹今日賴在這裡不走,其實就是想親口問姊姊一句──天山上的息子草,?起來是什麼味道?”
美目圓睜,柳雲不敢置信地瞪著鴛貴妃狡詐的笑臉。
息子草不正是將她害得失了孩子還再也不能生育的神秘藥草?!
她還記得御醫說過,那息子草與一般拿來落胎的藥材不同,非但無色無味,最重要的是這株藥草的存在一直鮮為人知,就連御醫也是再三審視她吃了的甜湯,又查了幾遍藥書史料才敢斷言。就連當初自首的孟貴人也對自己下的藥一知半解,可是今天鴛貴妃卻是不假思索就說出息子草這東西,連來歷也如此清楚,不令人多做聯想也難。
她才是害慘了她的真凶!
思及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柳雲勉強維持的冷靜終於瓦解,拈著細針的指頭更是泛著青白,可見得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得住心頭翻騰的情緒。
“原來是你──”她就是把她害得如此淒慘的人!
面對柳雲的指控,鴛貴妃輕輕笑了,笑得十足滿意。
“是,也不是。沒錯,是我找來息子草,也是我讓孟貴人在那碗甜湯裡動手腳,還讓她當了替死鬼。呵,誰叫她家世不如人,幫我做這點事兒也是應該嘛!不過話說回來,姊姊你今時今日的悲慘,可不能全數歸咎到妹妹我的頭上來呀,那樣妹妹我可就冤枉大了。”
難道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姊姊難道就不曾想,為何那落胎藥能下得這麼及時,千挑萬選,就選在柳氏敗落的前夕?”
鴛貴妃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卻已經成功讓眼前人的臉上一片慘澹。
不孕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柳雲也不會是個例外,更何況她還貴為皇后,卻註定無能為皇帝添個一子半女。倘若柳氏一族的勢力還在,柳雲就算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她皇后的位置肯定還是坐得穩當當的,連貴為天子的皇帝也得忍了。
沒想到,就在她調養身體的這半個月中,皇帝跟他幾個親信竟是一舉拔了柳氏的根本,柳氏宗親裡幾個當家作主的人,一夕之間全都給牢牢扣上誅連九族的重罪,短短不過數日,過去權傾一時的柳氏居然被剷除得一個苗子也不剩,就算還有個柳雲在又怎麼樣?現在她只是個沒後臺沒用處的皇后,還用得著忌憚嗎?當然是不用了。
也難怪自從自首的孟貴人死了以後,毒害皇后皇子這件事就被壓了下來,沒人再提出追究,說明了大變的情勢。她這皇后被人從位置上拉下來也是遲早的事。
鴛貴妃的這番暗示言簡意賅,聽上去就是要柳雲擔心丟後位掉腦袋,不過鴛貴妃想得極周全,相信柳雲聽完這些話,就算真對身份地位毫無眷戀,那麼深愛皇帝的她也絕對接受不了皇帝謀害他們母子的這個可能。
“不!不可能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如鴛貴妃所料,柳雲大受打擊。
他怎麼可能不要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啊!害她跟孩子的人不會也不能是他──
仿佛知道柳雲在想什麼,鴛貴妃嗤笑一聲,早就懶得掩飾對柳雲的不屑。
剛剛菀玉還嘲笑她是只不知死活的蟲子,那像柳雲這種拿真心對帝王的女人又是什麼?
“看姊姊這樣,妹妹都不忍心了。實在是沒想到姊姊會這般天真哪!居然不知道在這後宮之中誰都能替皇上生下龍子龍女,唯獨姊姊你──不可以。”鴛貴妃字字輕緩,卻擲地有聲,在柳雲顫抖的心頭砸下一塊又一塊的大石。
“為什麼就我不可以?就因為我是柳氏族人?”柳雲柔軟的聲線此刻顯得格外破碎不穩,就連身子也在瑟瑟發抖,手上的細針還因此紮進了幼嫩的指尖,滴下的血珠染紅了繡在軟緞角落的一抹雲,可她卻像不覺得痛一樣,連眉心都沒皺一下。
“聽起來姊姊覺得自己和其他柳氏族人不一樣?可姊姊知道嗎?在皇上心底,你跟你那個父親沒什麼兩樣,搞不好你更令皇上厭惡也不一定呢!”接收到柳雲不信的眼神,鴛貴妃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先不說你父親暗中搞的那些手段,單單就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前腳一走,你後腳就跟二皇子親近的事情,你以為瞞得住皇上嗎?”
當年,黎貴妃一死,競錚被送往北疆為質子,柳道遠隨即看上年幼懵懂的二皇子,有意煽動先帝改立太子,柳雲作為他最有利的棋子自然逃不過被擺佈的命運,雖然柳雲和二皇子的親近不過維持了短短數日,柳雲便沒再出現在皇宮,但有關他倆的流言蜚語依舊維持了一段時日。
誰都想不到,當時遠在北疆的競錚也耳聞了這件事。
“那件事根本是子虛烏有!娘娘她──”就算面前的不是皇帝本人,菀玉也急著要解釋主子的清白。
“菀玉!別說了!”柳雲此刻渾身抖得像秋風落葉。
“那些,都跟我的孩子有何干係?”柳雲想問的只有這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4:28
第三章
那個人不管用多少理由來懷疑她疏遠她,她都可以接受,因為她太愛他了,愛到只須在這宮中有一個角落窺見他便已滿足的地步。她甚至曾經告訴過他,若真要說她還有什麼心願,那便是像個普通妻子一樣為心愛的丈夫生幾個娃娃。
他明明都知道的!如今這個心願是再也無法實現了,沒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他,要她怎麼能接受?
那孩子也是他的骨血啊!
“對呀,跟那孩子有何干係?妹妹也想過,假如皇上心裡沒有那塊疙瘩,興許還真會念在舊情上讓姊姊順利產下有著自己一半血緣的孩子吧,只可惜呀,當年黎貴妃的那樁醜事,讓皇上恨極了一種人,姊姊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
鴛貴妃巧笑倩兮,然後在柳雲的耳邊低語。
“就是下賤的女人。這些年來,皇上就是這麼看你的。”
“我不信!你胡說!”原來坐著的柳雲倏地站起來,她扔下針線,難得淩厲的神色將鴛貴妃逼得後退數步。
鴛貴妃強裝鎮定,繼續火上加油,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皇上就是利用你上位罷了,你真以為皇上對你有半點情意?在皇上心裡,你那個孩子說不定就是個父不詳的賤種,你說,皇上會安心幫別人養孩子嗎?”
啪!
柳雲一個巴掌將鴛貴妃打得偏過頭去,鴛貴妃的臉上迅速浮現淡紅的五指印,可見得那一巴掌打得多狠,可鴛貴妃的臉上卻還是掛著令柳雲渾身發冷的嘲笑。
“是他要你對我下藥的?”
“不是。”鴛貴妃的否認勉強挽救了柳雲快要崩潰的心神,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將柳雲狠狠打入地獄。
“不過皇上肯定沒有阻止我的意思,不然這件事怎麼會進行得那麼順利,是不是?我都不禁要想,皇上到底有多恨你,才讓你坐著皇后的位置,眼睜睜看著他日夜寵倖別的女人,現在又毫不遲疑讓你生下龍子的希望落空?後來我想通了,因為我發現有件事情比得不到更難受數百倍,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只差一步就得到了。所以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子,你柳雲這輩子都不必再癡心妄想!”
“你胡說!你胡說!不是他!不會是他!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這樣對我跟孩子的!”柳雲掐著鴛貴妃的肩膀使勁搖晃,這樣的舉措對向來嬌弱文靜的皇后來說已是驚人之舉,但她臉上的瘋狂才是最嚇人的。
那就像是發現自己已然失去一切的崩潰。
旁觀的奴婢們個個心驚膽顫,雖然擔心鴛貴妃有個閃失,可是礙于柳雲的身份,鴛貴妃帶來的侍女以及候在祥甯宮裡外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菀玉從後面一把抱住柳雲的腰,奮力要將她跟鴛貴妃分開。
“娘娘!娘娘請息怒!您現在的身子禁不起這般折騰啊!”菀玉的臉上滿是淚水。
現在會心疼柳雲的人,恐怕只剩她們這幾個不中用的侍女了。
“菀玉,她說謊!我們要逼她講出實話!講實話!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的!”柳雲扣在鴛貴妃肩上的雙手毫不鬆懈,仍是瘋狂地搖晃著,仿佛這樣就能將鴛貴妃剛剛說的話搖得無影無蹤。
她不信!她不信她傾盡所有去愛的人會這般對待她!
“這是怎麼回事?”
低沉的詢問橫空出現,成功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就連失控的柳雲也立刻放下了雙手,看向出聲的人。
正是好些時日沒到過祥甯宮的皇帝競錚。
競錚一身明黃龍袍,儼然是剛下朝,身旁跟著大太監善德,還有幾名侍衛。
“皇上萬歲萬萬歲。”祥甯宮裡外所有的奴才婢女全都跪下。
“臣妾給皇上請安。”鴛貴妃行了個禮,故意側著臉龐讓皇帝看清楚了柳雲的傑作。
至於皇后柳雲,她竟是拋去了應有的規矩禮數,只用她那一雙盛著傷痛的淚眼直勾勾地看著皇帝,甚至一步步走向前,直到伸出手輕攥住明黃色的袖子。
“皇后娘娘──”善德正想糾正她的逾矩,卻被競錚拂袖擋下了。
“皇后這是怎麼了?”競錚俯視著柳雲,如玉般溫潤斯文的臉上沒有讓人看出一絲端倪,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看著這樣的他,柳雲的心漸漸涼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變得高深莫測,她竟然還一心惦記著年幼的那個他,多可悲呀!
也就這一次,柳雲終於正視他眼底的淡漠,然後一種椎心刺骨的痛排山倒海而來,讓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她真的太傻了嗎?
“如果……你會讓我誕下龍子嗎?”她真的不相信,他連她這點卑微的願望都要剝奪。
“皇后調養身體為要,以後就別再想這件事了。”競錚臉色一沉,回答不置可否,可在柳雲聽來就像是默認了。
他親口承認他真的不要她生下的孩子了!
“呵呵呵呵呵呵……”
柳雲放開手裡的袖子,倒退數步,蒼白的小嘴忽地笑出聲,那笑聽起來零散破碎,就像她徹底被踩碎的心。
在旁人看來,柳雲這樣的舉動就跟瘋子無異,顯然是受到極大的刺激,才把向來溫婉的她逼到如此境地。
“娘娘!”菀玉悲痛地哭喊。
“你這是在幹什麼?”競錚這時候才皺起眉,上前一步想抓住搖擺不穩的柳雲,卻被她躲開。
“你還要我調養身體?你應該很想要我死才對呀?居然還要我調養身體?哈哈哈……”
“朕何時說過要你死?”競錚擰著眉心反駁道,可柳雲半點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逕自自言自語。
“對,你不要我死,你是要我生不如死,對嗎?呵呵,我不會如你所願的,我會離開這裡,離得你遠遠的,讓你看不見。對!這樣你就不會這麼恨我了,也不會害死我們的孩子!對,那時候就應該要這樣做才對!”
柳雲這番話像是在對皇帝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可不管怎樣,所有人都聽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她要離開?
“沒朕的允許,你想走去哪裡?”競錚這聲大喝,竟是將柳雲縹緲的神智喚了回來。
柳雲一下子收斂起臉上的癲狂,對著競錚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看起來蒼涼又絕望。
“過去我留在這裡,是因為你,我心甘情願。我現在要走,自然再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朕說了不准!”競錚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鬱。
“那就殺了我吧!”柳雲說得不以為意。
整個祥甯宮的氣氛凝滯得讓人呼吸困難,幾乎所有人都當柳雲死定了,她現在沒了父兄當靠山,又如此衝撞皇帝,這不正是自找死路嗎?
“死也一樣,朕沒准許你死,你就得活得好好的。”競錚冷冷地說道,末了,補了一句:“在這祥甯宮裡。”
言下之意便是,柳雲仍是皇后。
倘若是在今天之前,柳雲定會繼續寬慰自己他的確是還念在過去的情分。可到了現在,她徹底覺悟了。
一如鴛貴妃所說,他就是要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眼睜睜看著他妻妾成群,子嗣滿堂,讓她一輩子品?得不到的痛苦。
她不會再對這個人有所留戀了。
柳雲面色灰敗地跌坐在地上,菀玉立刻撲了過去將她抱個滿懷。
見她不再鬧,競錚狀似滿意地點點頭,下令擺駕回寢宮。臨走之前,他不忘吩咐加強祥甯宮裡外的戒備,不能讓皇后有任何閃失,儼然是要把柳雲軟禁在此。
他一走,鴛貴妃和她帶來的人也跟著走了。除了守在門外的侍衛,祥甯宮裡頭就只剩下柳雲和一干伺候她多年的侍女。
“菀玉,以後要連累你們受苦了。”柳雲這時還癱軟在菀玉懷裡,美眸輕眨,流下了串串淚珠。
菀玉聞言立即痛哭失聲:“娘娘,奴婢沒關係的,娘娘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她們主僕這番對話,聽見的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這宮中,奴才的命運是跟著主子的。主子好,他們就好;主子失勢,他們吃的苦頭也不會少。
皇帝今天算是把皇后有名無實的事情給挑明瞭,就算她還是皇后,繼續霸佔這座祥甯宮又怎麼樣?這裡以後就跟冷宮無異了吧?
柳雲發紅的水眸環伺了下自己住了多年的寢宮,然後居然再一次笑了起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4:41
第四章
她還記得年幼時,她是怎麼執拗地要向他討個皇后的位置,因為她總以為這個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長大才知道,當皇后有什麼用?笑不能恣意,怒不敢張揚,自以為守著本分最終會得那人垂憐,卻沒想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都得跟著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覺原來他跟她那些家人一樣,都只當她是顆棋子,活該她最後成了棄子。
柳雲想得越深,笑得越狂,眼睛裡的淚水隨著笑聲狂湧而出,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哪裡還找得到正常的影子?
這一日,祥甯宮裡就這麼不斷回蕩著柳雲癲狂的笑聲。
隔一日,也是如此。
再一日,依舊。
日復一日,祥甯宮裡時不時傳出柳雲的瘋狂之舉,那個以溫柔婉約聞名於世的美人皇后已然成了過去泡影。
從此,東楚國裡人人都知道他們的皇后瘋了,據說瘋得連皇帝都認不出,就算她是柳氏最後一人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權傾一時的柳氏一族,到了這時候才真正是敗落得徹徹底底,往後鮮少再被人提起。
五年後
一彎明月高掛夜空,競錚背著手獨自站在寢宮的別院中,皎潔月光照亮他跟前的一草一木,卻讓他的面色越發顯得晦暗不明。
“慕容飛,原來你去明月山莊學的就是樑上君子的功夫?”
話落,一個青衣男子便從屋簷上輕躍而下,讓月光照亮那一臉的滿不在乎,也照清楚了他那張臉。
“哎呀,別裝得這番生疏嘛!再說,你要是沒先吩咐過那票神射手,我這樑上君子早成了箭靶子了不是?”慕容飛擺擺手,對皇帝的黑臉絲毫不以為意。
整個東楚國都知道,他們皇帝面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幾年他那張俊容沒有不陰沉,只有更陰沉。
至於個中緣由,能在皇帝寢宮來去自如的慕容飛自是再瞭解不過,思及此,他的嘻皮笑臉有了收斂。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該早點來你這別院看看的,原來……弄得挺漂亮。”慕容飛慢悠悠地環顧四周,一副逛自家花園的架勢。
“朕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競錚木然的眼神此時漫過淡淡的不解。
他想起跟這個人上一次的見面是在五年前,就在柳雲“瘋了”之後。也因為那一次的交談,讓他終於發現自己惦記著多年的疙瘩,原來只是誤會一場,讓摯友慕容飛與他翻臉,更讓他這五年來飽受懊悔的煎熬。
“沒事我幹嘛來,來了自然是有事羅!”
慕容飛對競錚的態度相當隨意。他們現在一個是東楚國的皇帝,一個是東楚國第一巨賈,有所往來也不稀奇,只不過他們早在十多年前就認識了,這事情很多人都不曉得。
那時候,競錚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趁著元宵帶著他的太子妃柳雲溜出宮看花燈,結果就跟同樣去看花燈的慕容飛打起來了,具體原因他們都忘了,只記得當晚他倆不打不相識,日後還常相約出遊,一來二往,慕容飛這人對競錚來說是比兩個皇弟還要親的兄弟。
後來競錚去了北疆,慕容飛也被父親送去武林盟主那兒,也就是明月山莊拜師學藝,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居然就在那裡碰上柳雲。
這才知道,柳雲那會兒正日夜思念著競錚,哪裡願意對二皇子投懷送抱?一切都是柳道遠的詭計。但他萬萬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女兒會寧死不屈,鬧了回自殺,若不是被菀玉及時發現,柳雲早就不在世上了。
可柳雲這樣的不配合終於把柳道遠惹毛了,揚言斷絕關係要趕她出去,她娘連夜將她送到故友家寄養,而那地方便是明月山莊。
興許是沒了柳雲這枚棋子,柳道遠不敢貿然讓其他皇子頂替競錚上位,所以就這麼等到競錚平安回國,他見有利可圖,便趕緊去明月山莊把女兒接回來。柳雲深知父親用意,可是她實在太愛競錚,不顧一切還是想回到他身邊。
她想不到,這個看似跟過去一樣溫柔深情的人早就變了。
競錚因為母妃被送去北疆,又在北疆耳聞柳雲見異思遷,他始終不知道柳雲為他差點把命賠上的事情,於是他的心智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扭曲了,變得多疑冷酷。
競錚當時只覺得,母妃跟柳雲都能背叛他,還有誰不會?
可誰也不知道競錚的轉變,就連當他是莫逆之交的慕容飛也不知道,他見柳雲歡喜地要回到競錚身邊還替他倆高興,以為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再後來,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長年待在明月山莊修練的他自然不會清楚,一直到柳氏覆滅的消息傳出來,他才趕去皇宮,卻還是晚了一步。
雖然當時他覺得柳雲發瘋的事有蹊蹺,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匆匆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之後就離開了皇宮,要不是近日意外發現一個東西,他也不會像著了魔一樣衝動地跑來找競錚。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說。
“那個,柳雲怎麼樣了?”他向競錚問起柳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相較柳雲,他跟競錚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雲那癡情女子,不然也不會氣得這五年都跟競錚不相往來了。
“見不著我就不鬧,挺好。”如此說著的競錚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讓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甯宮裡的柳雲可以說是瘋得誰都不認得,只認得競錚,一見著他靠近就鬧自殘,已經是滿心愧疚的競錚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結自己。
現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飛低低罵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裡兜兜轉轉,就跟他這會兒的心情一樣,複雜得很。
“你個悶葫蘆!活該被人當作連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連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何況是她!”待慕容飛的視線放回競錚身上,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想起柳雲受的委屈,想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
慕容飛的憤怒,競錚無比瞭解。
“那件事非我所願,可我難辭其咎。”這句話是他唯一能給出的辯駁。
他從來沒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懷上龍種。沒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樣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個意外,但他的確脫不了干係。
誰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隱忍也當作看不見,任憑那些嬪妃對她張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視間接給了鴛貴妃等人精心佈局,不但抓準時機害死孩子,甚至一舉將柳雲逼到崩潰。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嚴懲鴛貴妃,但就算他把鴛貴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來賠又如何?換得回他死去的兒子嗎?換得回那個愛他愛到瘋狂的女子嗎?
他最該懲罰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應得的報應。
競錚陰沉的神色摻上一絲痛苦,慕容飛看他這樣就沒急著開口,複雜的目光又默默朝競錚掃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繼續猶豫。
好半晌,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靜得只剩下寥寥數聲蟬鳴。
競錚也不急,他認為五年之後慕容飛會悔了自己的話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說,現在沒說也肯定是還沒考慮清楚該不該說。
果真,這回慕容飛再開口,臉上便完全沒了遲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對著我說上千百回也沒用,要說也該是去對她說。”她,指的自然是柳雲。
“她現在那樣哪裡聽得進去?”想起那個生生被逼瘋的人兒,競錚的黑眸又黯了幾分。
慕容飛見狀,眼色閃過一絲滿意,末了又堆出一臉似笑非笑。
“我說競錚啊,你不會真相信一個人能這麼容易就發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別管我什麼意思。我來就是想問你,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慕容飛斂起一臉嘻笑,認真地與競錚四目相對。
競錚張口欲言,正巧一陣風襲來,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飛,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寢宮有過這些意思含糊的對話。宮裡的人只知道當天夜裡,皇帝破天荒擺駕前去祥甯宮,待在裡面異常之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4:51
第五章
雖然當時他覺得柳雲發瘋的事有蹊蹺,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匆匆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之後就離開了皇宮,要不是近日意外發現一個東西,他也不會像著了魔一樣衝動地跑來找競錚。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說。
“那個,柳雲怎麼樣了?”他向競錚問起柳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相較柳雲,他跟競錚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雲那癡情女子,不然也不會氣得這五年都跟競錚不相往來了。
“見不著我就不鬧,挺好。”如此說著的競錚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讓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甯宮裡的柳雲可以說是瘋得誰都不認得,只認得競錚,一見著他靠近就鬧自殘,已經是滿心愧疚的競錚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結自己。
現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飛低低罵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裡兜兜轉轉,就跟他這會兒的心情一樣,複雜得很。
“你個悶葫蘆!活該被人當作連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連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何況是她!”待慕容飛的視線放回競錚身上,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想起柳雲受的委屈,想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
慕容飛的憤怒,競錚無比瞭解。
“那件事非我所願,可我難辭其咎。”這句話是他唯一能給出的辯駁。
他從來沒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懷上龍種。沒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樣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個意外,但他的確脫不了干係。
誰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隱忍也當作看不見,任憑那些嬪妃對她張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視間接給了鴛貴妃等人精心佈局,不但抓準時機害死孩子,甚至一舉將柳雲逼到崩潰。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嚴懲鴛貴妃,但就算他把鴛貴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來賠又如何?換得回他死去的兒子嗎?換得回那個愛他愛到瘋狂的女子嗎?
他最該懲罰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應得的報應。
競錚陰沉的神色摻上一絲痛苦,慕容飛看他這樣就沒急著開口,複雜的目光又默默朝競錚掃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繼續猶豫。
好半晌,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靜得只剩下寥寥數聲蟬鳴。
競錚也不急,他認為五年之後慕容飛會悔了自己的話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說,現在沒說也肯定是還沒考慮清楚該不該說。
果真,這回慕容飛再開口,臉上便完全沒了遲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對著我說上千百回也沒用,要說也該是去對她說。”她,指的自然是柳雲。
“她現在那樣哪裡聽得進去?”想起那個生生被逼瘋的人兒,競錚的黑眸又黯了幾分。
慕容飛見狀,眼色閃過一絲滿意,末了又堆出一臉似笑非笑。
“我說競錚啊,你不會真相信一個人能這麼容易就發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別管我什麼意思。我來就是想問你,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慕容飛斂起一臉嘻笑,認真地與競錚四目相對。
競錚張口欲言,正巧一陣風襲來,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飛,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寢宮有過這些意思含糊的對話。宮裡的人只知道當天夜裡,皇帝破天荒擺駕前去祥甯宮,待在裡面異常之久。
皇宮裡如何風起雲湧,皇宮外的老百姓一概不管。哪怕是五年前權傾一時的柳氏被滅、皇后發瘋的那會兒鬧得沸沸揚揚,他們的日子也沒多少差別,該熱鬧的還是照常熱鬧,一如連嶺的市集。
連嶺位於皇城以南十裡處,稱得上是東楚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雖然不靠海,卻也是物資豐饒,加上位於進出皇城的主要幹道,皇城有的東西在連嶺幾乎都找得到,又不若皇城價高,因此附近縣城的人,甚至住在皇城裡的,都喜歡多趕些路到連嶺買東西。
因為得天獨厚的地利之便,連嶺不但住的人多,往來的人更多,白天大街上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來喔!來吃刈包喔!連嶺才有的獨家刈包不吃可惜咧!便宜又好吃!料好又實在!今日限量三十個,要買要快嘿!”
就這幾句話吸引了大批的注意力,人人都往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哥看過去。
小哥面容堪稱清俊,獨獨臉上有著淡淡的青紫痕跡,一看就知道剛被人揍了頓,不過最吸睛的還是他怪異的言行。
看他腳踩板凳,一手卷著不知從哪找來的書冊大呼小叫的,喊的還都是些頂新鮮的詞兒,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叫賣的架勢,不過對於大街上固定的攤販來說就見怪不怪了。
“大黃哥,快把書還我。”一個模樣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男孩子站在邊上,滿臉不耐地朝小哥伸出手。
“哎呀!藍天,你這孩子怎麼講都講不聽?都跟你講過八百回了別叫我大黃哥,聽起來就跟蛋黃哥一樣,聽著怪彆扭!”這位昵稱叫大黃的小哥就這麼一邊碎念,一邊把書冊塞進男孩子手裡,才過這麼一會兒光景,他的攤子前面就已經大排長龍了。
“那叫你大黃叔好了。”藍天掏掏耳朵,最後木著臉擠出這麼一句。
“我還蛋黃酥呢!”大黃這一聲怪叫害得周圍不少人噴笑出來,不過他兩隻眼睛正忙著翻白眼,兩隻手同時忙著幹活兒,沒空跟誰多說話。
不管是老主顧還是初來乍到連嶺的人,全都圍在他的攤子前面,看他如何把一樣樣熟悉的食材搭在一起,最後組合成一個相當陌生的東西。
這長得像割成對半的包子就叫刈包?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黃快手快腳地把香氣四溢的刈包給做好了,不過他沒先給了排在前頭的客人,反而是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藍天。
“這一個給你,另一個拿回去給你娘親吃!”大黃拿張油紙把剛做好的兩個刈包包仔細就塞到藍天手上。
藍天住是一點也不客氣,拿了就走,連聲招呼都懶得打,沒想到大黃見狀反而咧開嘴笑得開懷,這才安心回頭招呼大排長龍的客人。
大黃賣的刈包不但模樣特別新奇,味道還特別好,所以開張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他今天準備的份量就都賣完了,無事一身輕的他哼著曲兒收拾自個兒的攤子。
吃食的攤子洗刷起來總是格外費功夫,大黃還非得洗得特別乾淨,所以蹲在地上對著他那堆吃飯傢伙刷了好半天,直到察覺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擋住了日頭,他才抬起眼來看看。
這一看他就來勁了,立馬站直身子不說,青紫的臉還險些讓燦爛的笑容給咧開一半。
“雲姊,原來是你!”
讓他如此又驚又喜的女子倘若是個大美人倒也合情合理,然而站在他跟前的藍雲並不是什麼大美人,她只是同條街上擺估衣攤的年輕婦人,雖然長得不難看,不過就連連嶺這小地方比她年輕漂亮的女子一抓也是一大把,她的長相怎麼樣也都跟貌美如花這一詞兒夠不上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5:00
第六章
姑且不說長相,光憑她還有藍天這麼大的兒子這一點,大黃這種小她好幾歲,又沒娶妻的單身漢就該對她興趣缺缺才對,可大黃對藍雲的態度,遠比對那些與他更匹配的閨女還要熱絡。
不過這裡的人純樸善良,也沒把他們的關係想歪了去,大夥兒都估計是大黃數月前剛搬來這裡的那會兒,孤家寡人的,身上窮得響叮噹不說,連怎麼燒水都不會,要不是住在對門的藍雲母子倆挺身幫忙,今日他哪裡還能在這兒把刈包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呢?所以說藍雲母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他跟他們母子之間的情誼比其他人更要好些也不算什麼的,做人本來就要知恩圖報嘛。
更何況,十多年的老鄰居了,她什麼性子大家會不知道?想到十二年前藍雲跟藍天這對孤兒寡母剛來到連嶺的那會兒,大家也是為她悲慘的遭遇掬了一把同情淚。她那風流丈夫也是夠無情的了,見異思遷不要她這髮妻不說,竟然連她生的兒子也不要,她心灰意冷才帶著兒子離開,讓兒子冠她的姓,毅然決然要跟前夫徹底劃清界線。不過她倒是沒有改嫁的意思,這些年下來,其實從來不乏媒婆上門說媒,但她卻一次都沒動心過,足以想見她性情之貞烈。
現在街坊鄰居這樣一想,就覺得藍雲對大黃絕對只是出自於好心而已,這些事這幾年她做得還少嗎?就算自己日子也不好過,但她從不吝惜幫助別人,她就是這性子,大夥兒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總之大黃跟藍雲之間傳不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這會兒鄰近的攤販瞧見藍雲領著兒子跑去找大黃,都還很熱心地幫藍雲顧起她的攤子呢!
“大黃,今天謝謝你的刈包了。”原來藍雲是特地來道謝的。
“謝什麼啊!我才要謝謝雲姊你呢!要不是你好心為我奔走,把我從衙門的地牢裡保釋……呃,解救出來,我說不定還得再重生一回了!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大黃搔搔頭,很是不好意思。
都怪他愛逞口舌之快,日前得罪了縣太爺那個狗官,就被押進黑牢嚴刑拷打。他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畢竟平常與這些攤販交情不錯是一回事,但真正鬧大了,能幫得上忙的人根本是沒有,大家都是一窮二白的,哪來多餘的錢買通衙役放他回家?
萬萬想不到,他在牢裡待不到一天時間就有機會重見天日,更想不到的是,對他伸出援手的居然是平時看上去寡言恬靜的藍雲?
“雲姊,這一次保我出來肯定讓你花了不少錢吧?”大黃的手在袖袋裡榜了撈,撈出幾個碎銀子來。
一個老百姓能有這些碎銀子是多不容易的事情,顯然大黃是把自己給掏空了要還藍雲的恩情。
“這些你先收下,不夠的看多少,我再補上。”
“用不著這麼多錢。”藍雲擺擺手,沒收下。“那日我和小天一起過去,
衙門那些大爺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沒怎麼為難的意思,只跟我們收了點錢而已,你送了幾天包子給我們吃,很夠了。”
“雲姊,你別騙我了,當鋪的阿祥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拿了首飾到他們那裡去典當,哪有辦法換我出來?你的這份大恩大德,我大黃這輩子沒齒難忘!所以這些銀子你還是收下,不然我不安心!”大黃捧著碎銀的手一直沒收回去。
“事情沒你說的嚴重,我沒騙你,保你出來真的用不著多少錢。那日我不過是先去當鋪走了一趟,把以前剩下的嫁妝典當了,省得那些東西擱久了都不知道放哪了,那些也不值多少錢,正好這會兒給小天繳私塾的學費,家裡也需要置辦點東西,都用得差不多了。你的事跟那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
藍雲清清楚楚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回,就是不肯收下大黃的錢。
“真的嗎?這地方保釋金,我是說,把人從衙門換出來的錢真的不用多少?”大黃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看藍雲又看看藍天。
藍天的嘴巴動了動,像是有話要說,不過最後只是輕輕地應了聲,表示他娘親說的沒錯。
有了他們母子倆的肯定,大黃這下子總算安心把手收回來,把那點碎銀子放回袖袋裡,末了他的表情又嚴肅起來。
“話說回來,雲姊,你這份恩情我肯定是要還的,不如以後我天天請你們吃刈包如何?”
“然後吃得跟刈包一個樣,你還能擺在攤子上賣嗎?”藍天涼涼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把大黃的臉皮都給說紅了。
哪怕是山珍海味連吃三日也會膩的,要人家天天吃刈包算哪門子答謝?可是雲姊鐵了心不跟他拿錢,而他渾身最值錢的就是他這能賺錢的獨門手藝了,他才想出這方法嘛!
“小天!”藍雲扯了扯兒子的手,忙不迭跟大黃欠身賠不是。
“童言無忌,大黃,你別跟小天計較,也真不用天天請我們吃東西。那些刈包都是要賣錢的,別浪費了。況且我剛剛就說過,我只花了幾個刈包的錢換你出來,這幾天你送給我們吃的很夠了,再多就變成是我們欠你了。”
藍雲都說到這份上了,大黃也不好再堅持送人家吃免費刈包,他只能默默愁著怎麼還這筆人情債。
“好了,我就是過來跟你說說這件事,你別往心上去,就當沒發生過吧。這不多說了,待會兒當鋪的人要來家裡送估衣,我得趕緊收拾攤子回去。”語畢,藍雲對大黃笑了笑,領著兒子就離開了。
大黃把藍雲說的話消化了一遍,不知怎地忽然眼冒精光。
他想到了要怎麼還人情債了!
大黃腦子真的不好使,他剛剛想到的新法子非常簡單,就是當免費的搬運工。
所以他現在挽著袖子站在藍雲的攤子前面,把藍雲整理好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搬上自己清潔乾淨的拖車上。
賣剩的衣服為數不多,因為藍雲的估衣生意跟他的刈包生意一樣紅火。
據街坊說,自從幾年前她把兒子從娘家接回來一起住之後就開始變好了,所以藍天還有個小名,叫帶財。
“噗哧!”
“笑什麼?”仿佛知道他在笑自己,藍天口氣很不好。
“我就是覺得你這面癱臉被人叫帶財的時候有多喜感。”大黃笑嘻嘻地說,一根手指頭還戳著藍天漲紅的臉皮。
手感不錯?再戳!
啪!藍天一掌拍掉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
“小天,過來。”藍雲的叫喚在一旁響起。
大黃和藍天同時回過頭,就看見藍雲笑得無奈。藍天不吭聲,腳步卻是乖乖往自己的娘親走去,等他一站定,藍雲就拿著手絹往他沁著汗珠的額上抹,她的臉上是淺淺的笑容。
在邊上看著的大黃心裡就想,難怪到現在還是有人要給藍雲說親事。
她雖然長得平凡,可氣質卻是一等一的好啊!溫潤恬靜,讓人看了就舒心。更別說她還有一門能賺錢的好手藝,一個小小的估衣攤都能被她經營得有聲有色。
說起估衣,其實就是舊衣服。主要來源就是富貴人家丟出來的舊衣服,或是有人拿去當鋪典當卻沒贖回的好料子。這些衣服或多或少有些小瑕疵,但都還能穿,質料還都是上好的。估衣攤做的生意就是四處收購舊衣,然後再把這些衣服整理一下,拿來賣給普通人家。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5:13
第七章
光是連嶺這條大街上,做估衣生意的可不只藍雲這一家,但就她的生意特別好,原因在於她針線活兒的功夫極其出色,是別家都比不上的。
人家頂多是將那些舊衣服作一番簡單縫補,便拿出去賣了,但藍雲不是。
她不但縫補衣服上的瑕疵,還會視每件衣服的布料款式添上一些刺繡花樣,而且針補痕跡不像別家那般粗糙,總能將原來半新不舊的衣裳弄得跟全新的沒兩樣,甚至更好看。重點是一點也不貴,普通人家都穿得起,生意當然蒸蒸日上,像現在天涼了,家家都需要添置衣服,她今天剛擺上的幾件“新衣”,一下子就被搶購一空了。
生意這般好,資本就足,她才有本事跟這兒最大的當鋪做生意。當鋪定期讓人送來衣料,有時多有時少,不過價格給得很實在,沒貪藍雲的便宜。因為其他估衣攤子的生意跟手藝實在跟藍雲沒得比,加上藍雲承諾收購全部估衣,當鋪也省了額外處理這些衣料的心,所以這樁兩全其美的生意談成之後,當鋪的那些上好貨色就獨獨留給藍雲這一家估衣鋪,別家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據街坊說,以前的藍雲雖然苦幹實幹,但生意頭腦還沒那麼靈光,不然也不至於清苦到要把兒子寄養在鄰縣的娘家了。不過自從把兒子接回來之後,她好像一夕之間開竅了一樣,不但針線活兒做得頂尖,就連這種穩賺不賠的獨門生意都知道要搶來做了。
說到底,還是帶財的功勞。
“噗哧!”大黃又噴笑了。
“你幹嘛?”藍天沒好氣地瞪過來。
“沒事沒事,帶財別氣別氣,乖哦!”大黃繼續笑得欠揍。
“你看他!”藍天直接扭頭跟藍雲告狀。
“小天,這時候你就要說:“娘,你看他!”這樣才對。”藍雲顯然抓不住兒子告狀的重點。
藍天抿著嘴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轉過身便頭也不回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了,把藍雲跟大黃狠狼甩在身後。
“雲姊,藍天這小子還在跟你鬧彆扭啊?”大黃一臉同情地看著藍雲,後者笑得有些無奈。
街坊鄰居都知道,藍天自從被藍雲帶回連嶺之後,便再也沒喊過她一聲娘。藍雲的解釋是藍天一歲多就被送走了,寄人籬下肯定受了不少委屈,還忍了這麼多年才被帶回來,對她這個娘親有所埋怨也是正常的。
“面癱都是外冷心熱的,你看他走也走得不痛快,這不就在偷看你有沒有跟上嗎?”大黃說著說著,還很故
意地往正在偷窺他倆的男孩子揮揮手,果真就把人給氣跑了。
大黃跟藍雲相視而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藍雲寡言,正好大黃話多,場面不會太冷,而且他們住的地方離大街又不遠,所以不消多時也走到家門口了。
“慢死了!”果不其然,老早就到家的藍天還在門口等著藍雲。
其實藍天也就嘴硬而已,誰都看得出來他對她這個娘親很是在乎,除了去私塾的時間以外,他幾乎都跟藍雲形影不離,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藍雲看兒子等著自己,立刻眉眼彎彎笑了。
“雲姊,這些東西我幫你提進屋可好?”大黃一手抱著一捆衣服問道。
“好,放在桌上就行了,有勞你了。”藍雲牽過藍天的手,給大黃讓路的同時又掏出手絹給兒子抹抹汗。
“沒事沒事,能幫上你是我的榮幸,以後這種體力活兒儘管叫上我,別客氣啊!”大黃邊說邊走進藍雲的家裡。
大家都是坦蕩蕩的人,不需要避嫌。
“你瞧你大黃哥人多好,別老跟他鬥嘴了,嗯?”藍雲趁機跟兒子說,說得兒子的表情立刻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鬥嘴?整個連嶺誰不知道他最長舌,我是給他面子才沒讓他唱獨腳戲。”
“喔,是這樣啊。”藍雲看著兒子的黑臉還真不敢頂嘴了。
“就這點體力活兒能把繳給衙役的那些銀兩一筆勾銷,便宜他了。”藍天說這些話之前,可是先往門裡看了一眼,確定大黃不會聽見才說的。
藍雲很是肯定兒子的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他不是存心要跟大黃討人情,所以也沒責怪他,反而是寵溺地揉揉他的頭髮。
“這點體力活兒也是很值錢的。娘沒有多大力氣,你又這麼點個頭高而已,你大黃哥這可是省了咱娘倆日後傷筋動骨的藥錢呢!”
“我很快就會長高的!肯定會比你還高!”被踩中痛腳的藍天極其不悅地閃躲她的手,不給她揉頭髮了。
“好好好,為了讓你比我還高,娘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都給你燉補湯,你要乖乖地喝喔!”藍雲這番話在在透露著她對藍天的寵溺。
補藥哪是尋常人家可以天天喝的東西?可藍雲不管,她自己省吃儉用不要緊,但只要是為藍天好的,不管多少錢她都花得心甘情願。
這可是她的寶貝兒子呀!
“誰要喝那些又臭又黑的東西!”藍天的面癱臉有了顯著的變化,不但眉心扭了,嘴巴也撇了,還皺著鼻子,顯然是想起了補湯的滋味。
“不喝怎麼長高?”藍雲好氣又好笑。
“不喝也能長高,反正我不許你買!”藍天字字鏗鏘有力,後面那句可說是直接斷了藍雲偷買補藥的念頭。
兒子不許她買,她就不能買。為什麼?老話一句,因為他是她的寶貝兒子呀!
對藍雲而言,惹熊惹虎都可以,就是不能惹寶貝兒子藍天生氣。正因為這樣,藍天對著她常常不像個兒子,還比較像老子,霸道極了。
“那些就這麼沒了,你真捨得?”藍天沒頭沒腦冒出一句,把話題轉移了。
藍雲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都是些舊東西,沒什麼好捨不得的。典當了也好,省得惦記。”藍雲不以為意地道。
“也是。”藍天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候,一輛熟悉的馬車就停在他們母子倆面前。原來是當鋪的人來了,可是坐在上頭駕馬的卻不是熟悉的夥計阿祥,是個不認識的小廝。
小廝雖然下了馬,卻沒有跟藍雲母子打招呼的意思,只顧著把馬車上的簾子撥開,恭敬地請坐在裡頭的人出來。
見到這種場面,藍雲母子也看呆了,等到馬車裡的人站定在他們面前的時候,藍雲的眼睛眨了眨,臉上掩不住驚訝。
“請問您是?”她客氣地詢問眼前的男子,男子模樣俊朗,衣著不凡,腰間還掛著一隻碧綠玉楓,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個貴公子,肯定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沒有往來過的人物。
“你就是藍雲?”貴公子非但答非所問,一雙桃花眼更是不客氣地在藍雲身上打量,打量完了才看向藍天,這一看居然就把他給嚇著了。
“你……他……他是你兒子?”貴公子問完似乎也不在意藍雲的答案,還一個勁地張大嘴巴表示嚇呆。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藍雲跟藍天根本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除了眼睛以外。
藍天的眼睛興許是像他爹,是雙上挑的丹鳳眼,漂亮有神。藍雲的則是大得多了,此刻還能清楚看見眼前人大驚失色的倒影。
“兒子都這麼大了?怎麼會呢?這到底是……”貴公子一個勁地喃喃自語,越說,藍天的臉越黑,很快就爆發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5:24
第八章
“你誰啊你?”藍天兩隻眼睛瞪上去,一隻手還指著比他高上許多的貴公子,另一隻手不知何時跟藍雲緊緊牽在一起,十指緊扣。
被人如此無禮地指著,一看就來頭不小的貴公子也不生氣,反倒是客客氣氣地對他們點點頭。
“咳,的確是在下失禮了。在下慕容飛,是當鋪的大老闆。之前我都在外經商,這次來連嶺視察咱慕容家的幾間鋪子。阿祥說我們當鋪的舊衣都是給你收購的,今日我得空了就來瞭解瞭解。”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藍雲一聽緊張了,神情明顯焦慮不少。
能不緊張嗎?這可是攸關生計的事情。
“沒事的,你別緊張。我真的只是來瞭解看看而已,這樁買賣一切照舊。”
慕容飛說完就跟小廝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將馬車裡成捆的衣料搬下來。
“大娘,這些要給您搬進去嗎?”小廝一手一捆,很是老實地問道。
藍雲還沒張口,剛從她家走出來的大黃就大大咧咧地搶白道:“那些夾我就好了!”
大黃邊說邊拿過小廝手上的衣料,轉身就要走進屋子,那熟門熟路的架勢顯然是把藍雲家當自己家一樣。
“他他他是……”貴公子伸出一根指頭顫顫巍巍地指著大黃,看起來快要昏倒了。
是日頭太炎熱了嗎?這都入秋了。
“他誰啊?”被人指著鼻尖的大黃一臉莫名其妙,轉頭問藍雲。
哪來的怪傢伙?他不認識。
“他是當鋪老闆,慕容飛公子。是來瞭解生意往來對象的,沒什麼大事。”
藍雲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末了還擔心地覷了慕容飛一眼,大概是怕他真的昏了。
“喔,沒事就好。”大黃聳聳肩,扛著布料就走進屋子裡去了。
屋子外又剩下四個人,其中一個人克盡職責照顧馬匹去了,另外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談著生意事,剩下一個半大不小的人則是緊緊牽著一人的手,順便奉送不善的白眼給另一人。
“聽說你的攤子不只賣舊衣服,還會自己做些手工織品賣,賣的還是頂尖的好。”如此聽來,慕容飛感興趣的就是藍雲賺錢的本領。
“就是些不起眼的東西罷了,不值一提。”藍雲搖搖頭,很是謙虛。
“你太客氣了。我來之前看過幾樣你做的東西,你的手藝真的令我印象深刻,特別是針繡,格外出采。想來我慕容飛也算是周遊列國了,但刺繡功夫能令我印象深刻的真是不多。”慕容飛深深地看了藍雲一眼,爾後從袖子裡掏出一條白手絹交予藍雲。
“這是你落在我們當鋪的東西,絹子上頭的祥雲真的繡得非常精緻,非常……獨一無二。”
“公子謬贊了。”藍雲垂眉斂首將手絹接過,握著兒子的手悄然收緊。
這時候,慕容飛又再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她的客套,反而是吐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我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一個人。”
“喲!我說怎麼到哪兒搭訕的開場白都差不多呢?”一聲怪叫橫空冒出來,原來是大黃放好衣料又走出來了。
要是從前,藍天肯定逮著機會跟他鬥嘴,不過現在藍天站在邊上安分當他的面癱小鬼,由得大黃的大嘴巴去招惹慕容飛。
“什麼搭訕?兄台當心禍從口出。”慕容飛臉色一沉,明顯不高興了。
到底是貴公子,脾氣還是有的。可惜大黃向來口無遮攔,要不然前些日子也不會被抓去牢裡蹲了半天,所以他現在就還想回嘴,不過這次居然被一向寡言的藍雲搶了話頭。
“慕容公子,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誰呢?”藍雲的聲音像低吟,又像歎息,卻輕易把慕容飛的注意力從大黃身上抓回來。
“那個人,人人都說她瘋了,但我現在終於發現,原來她只是離開了。”
慕容飛沒說那人是誰,只說了那人的狀況,說完又是饒有深意地看著藍雲。
“公子可曾想過,或許那人離開是去她想去的地方,過她想過的生活,不願意再惦記著過去。公子倘若是她的朋友,應該為她高興才是。”藍雲的目光淡淡的,同時坦然地迎向慕容飛複雜的眼神。
“我的確為她高興,我只是覺得過去有些事,或人,興許還是值得惦記的,可惜她離開得早,沒機會知道了。”
聽他這麼一說,藍雲眉心輕蹙,又放開,最終沉默了。
“你們這是在打啞謎啊?我聽都聽不懂。”長舌男大黃總算有機會插嘴了。
“我們說什麼也不關你的事。倒是你,跟她又是什麼關係?”慕容飛神情一斂,很不客氣地看著大黃。
“我跟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告訴你?”大黃也很不客氣地瞪回去,瞪完就摟著藍天的肩膀往屋子裡走。
他本來還怕這彆扭的小子會抗拒,不配合演出,沒想到藍天非但沒抗拒,還順手扯走一直跟他牽著手的藍雲。
“還杵在這幹嘛?進去!”
寶貝兒子一聲令下,藍雲還真不管慕容飛了,默默看了他一眼,就由著兒子把大老闆關在門外。
就這樣,黑著臉的貴公子硬生生吞了碗閉門羹,還沒消化完畢,大黃的嘲笑就飄進他耳朵。
“咱同進一家門,他居然還問是啥關係?傻咧!”
“不長眼的臭小子!老子不找機會修理你就跟你姓!”
慕容飛邊走邊念,一邊還恨恨地瞥了老舊大門幾眼,好似還忿忿難平。誰也不曉得他的怒火在他完全坐進馬車之後,立刻就像浮雲般散得一乾二淨。
“嘖嘖,那張臉皮……果然是……不過怎麼會多出一個兒子,還有了男人呢?這要是被那個人知道了……”慕容飛頓了頓,桃花眼隨即興奮地眨眨。
“這下有好戲看了!”
坐在馬車裡的慕容飛笑得跟偷腥的貓兒一樣,等到他笑夠了就吩咐小廝快馬加鞭離開這兒。
馬車很快動了起來,不過卻不是朝著來時路而去,反倒是拐了幾個彎之後轉向一條黃泥路,路的盡頭,便是皇城。
當天夜裡,皇帝競錚又一次前往祥甯宮。翌日,皇后被誅的消息傳遍東楚國。
此後,世上再無柳雲一人。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藍雲看著站在家門外的競錚,心中沒有太多的驚訝。
早在慕容飛來找自己的時候,她就有了底,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她不害怕,她只是捨不得……
藍雲平靜的表情下思緒翻騰,而站在她眼前的競錚同樣一個字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抬起手伸向她如今平凡無奇的臉蛋。
溫熱的指尖卻帶來刺骨涼意,但藍雲沒有閃躲,任憑他恣意摸索,最後在她耳後停頓下來。
面皮的接縫處就在那裡,只要輕輕一撩,她便會露出真面目。
藍雲不閃不躲,平靜地等待眼前人可能有的動作,然而他的下一步卻出乎她意料。
競錚收回了手,擺回自己的身後,然後略一彎腰,高大的身影便將一步之遙的人兒裹得格外牢實。
“在外頭這五年,好玩嗎?”他現在就像個老朋友一樣與她話家常。
可這當然是假像,如此心高氣傲的男人發現被人給騙了,怎麼可能不生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5:35
第九章
藍雲的確不怕承受他的滔天怒火,哪怕必須賠上自己的命,只是當他屈身靠近,當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竄進呼吸裡,她還是狼狽地急退數步,一心只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因為這樣給了競錚機會大方走進屋子。
看見競錚掩上身後的大門,藍雲反而不動了,明顯不願意讓競錚再上前一步。
她不動,競錚也不動,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身後的火光。
“那些紙錢是給誰的呢?是給朕的皇后柳雲,還是那群聯手耍了朕五年的奴婢?”競錚的眸光落在院落中央的火盆上,那裡尚且還看得到燒了七八分的數張銀紙。
他話說得隨意,卻讓藍雲有如置身冰窖。
他將她們全殺了?
到了這時候,藍雲的眼底漫過悲愴,深埋的怨恨在五年後終究一湧而上,無言地控訴競錚的殘酷。然而他對她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對,他不是最樂見她傷心難過嗎?興許還會高興他又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讓她可以恨他恨個徹底。
他一定想不到,他最厭惡的女人竟然耍弄他整整五年,殺了一批侍女哪裡夠他解氣呢?
藍雲,也就是曾經的柳雲,已經料想得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今日要殺要剮,隨便你。”她與他四目相對,神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競錚皺了眉,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真隨便朕?是不是連同屋子裡那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孩子,也隨朕處置呢?”他輕柔的詢問瞬間瓦解藍雲的平靜。
“不許你動他!你能找到這裡來,就該知道他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不該受到牽連!”她雙臂一張,唯恐他往屋子裡走去,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可笑,他真要大開殺戒的話,她如何阻止得了?可她不管了!
她堅毅的表情就像一隻護崽的母獸,是競錚沒有看過的。
“他該不該受到牽連就看你解釋得怎麼樣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要她交代清楚她現在的身份是怎麼來的。
為了護藍天周全,她自然不會駁了他的命令。
“那時候我出了宮卻無處可去,結果遇上藍雲,真正的藍雲。她因為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決定到娘家探望寄養在那裡的孩子。她心腸好,願意帶上我一起去。我們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到了目的地,她的病情卻加重了。”現在的藍雲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和她,還有那孩子在回來連嶺的途中她便走了,就葬在皇城附近。她臨走前將孩子託付給我,我便在他娘親的墳塚前向他坦白我會易容術,懇請他讓我冒用他娘親的容貌身份一起生活。”
“你告訴他你從宮裡逃出來?”他問。
“不,”她搖搖頭,愧疚地垂下眼睫。“我擔心他為難,只說我無法再回到我來的地方。”
此刻,她很是慶倖她瞞著這件事,因為藍天要是早知道了,如今不正好給這人扣上一頂欺君大罪的帽子?
“五年前他不過是七歲小兒,這麼簡單就接受了?”競錚自然從慕容飛那裡耳聞了藍天的年紀。
“興許是過去寄人籬下吃了不少苦,他很早熟,也很體貼,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很善良,是個好孩子。”提起她的寶貝兒子,原本惆悵的神情立即添上不少安慰。
他是她的寶貝兒子。
“看來你真把自己當成是他的娘了。”競錚這話說得低啞,不像在跟她說話,更像在自言自語。
儘管他的表情依然複雜難解,但至少他沒有想進屋裡抓藍天的企圖,她便稍稍放心,只是這顆心一下子又因為他的舉動,而險些跳出她的喉嚨。
“那孩子的事以後再說。反倒是你,五年放著不管還真偷長了膽子,剛剛居然對朕說什麼不許?”他欺身向前,不準備進屋,卻又一次將她包裹在自己的氣息裡,讓她跟方才一樣踉蹌退步。
一退,一進,直到她的腰後被一隻大掌扣住為止。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想推開他,可是當雙手碰上隔著布料的溫熱觸感時,她又像著火似的收回手,這樣的舉動竟將他惹笑了。
“不是說要殺要剮隨朕?後悔了?”
俊臉上的笑意著實可惡,可一聽到他這樣說,藍雲就真的不掙扎了,甚至平靜地閉上眼睛,完全是甘願受死的樣子。
等了半晌,預期的痛楚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陣麻癢爬上了她的臉。
她倏地睜開眼,屏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易容術的厲害之處,朕總算是見識到了。”他的指頭在她臉上流連,最後輕捏住她的下巴。
他就著這樣的姿勢肆無忌憚地端詳起眼前陌生的臉皮,臉皮上的那對眸子毫無所懼地與他對視,將他的眸光看得深沉數分。
“朕是不是該擔心,現在在朕眼前的這個人,也是柳雲找人扮的?”
“我不會再逃了。你要怎樣處置我都可以,只要你放過他。”她顯然一心只想保護藍天,她的兒子。
她這番話又讓他笑了,這回他的笑容邪氣得令她不由得一顫,可是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始終放在她腰後的那只手毫無預警地將她送進他的懷抱裡,緊接著一張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含住她的驚呼。
囂張的唇舌趁勢一下子頂進她的小嘴裡,不斷舔舐敏感的牙根,還不時勾弄生澀的小舌,根本是橫行霸道,然而所到之處卻帶著陣陣令人招架不住的酥麻軟熱,教她情不自禁閉上眼,青蔥般的指尖悄悄攥緊男人的衣袖,才堪堪支持住自己虛軟的雙腿。
一直到他饜足的舔著唇瓣放開她紅腫的小嘴,她還虛弱地伏在他懷中輕喘。
“果真是朕的柳雲。”
這句話就像桶冷水,讓她瞬間清醒,跳離他的懷抱。
“以後可別再對男人說任憑處置這種話了。”競錚笑著說完又舔舔嘴,簡直像極了食髓知味的登徒子。
他怎麼是這樣的?!
藍雲不敢置信地瞪著競錚,小臉漲滿羞恥的紅,可是她都還沒從震驚中回神,他又丟了一句話將她的臉色刷成死白。
“朕不殺那孩子,你就願意跟朕回宮?”
這是交換條件?
“你何必多此一舉,在這兒一刀殺了我不是更省事?”她看著他的目光是將一切置之度外的淡然。
“你只管回答朕的問題。”他深知她在乎什麼,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如果為了藍天……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她就做出了決定。
“好,我跟你走。”對她而言,死在哪裡都是一樣的,等她安置好藍天,她就自殺了結一切恩怨。
競錚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得到了她的答案也沒有顯出一絲高興。
“在你心裡,朕已經成了如此無情的人了嗎?”他輕哼一聲,臉色變得更加冷硬。
他的問題從她的表情上就能得到答案。若非如此,她何必急著逃離他?
“別怪朕沒提醒你,朕不允許,你就不能死,倘若這次你還是不把朕的話當回事,朕多的是辦法讓那孩子生不如死,你要是捨得就儘管了結自己吧!”
像他這樣的人說出這番殘酷的威脅也不奇怪。
藍雲厭惡地想要撇開眼,不願再看他,卻教他扣住下巴不得動彈。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5:46
第十章
“跟朕回去,你還是朕的皇后。”他的目光緊緊鎖在眼前的小臉上。
“到了今天,你以為我還會對那個位置有所留戀?”她嘴角輕揚,仿佛是在笑他太過自信。
被笑的帝王一臉無所謂,看樣子她的回答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聽完的反應卻又一次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就沒辦法了。”他後退一步,打開緊閉的大門。
她以為即刻會有他安排的人來取她的性命,可是始終沒等到預期的殺戮。
“你不想跟朕回去也罷。朕保證不殺你也不殺那孩子,只要你別再躲著朕。”說完了這些,微服出宮的帝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而藍雲這個被帝王拜訪的人只能呆楞地瞪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又一次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他就這樣走了?他不殺她嗎?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不會只是為了——
青蔥玉指撫上尚且帶著熱意的唇瓣,多年來始終淡然的臉上終究掩不住心慌意亂。
不,他一定有別的企圖!
一個人豈會再輕易相信曾經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她也是一樣。
想起五年前心碎發狂的那一日,藍雲瞬間冷靜了不少,接著便開始思慮起早已離開的那個人有何企圖,可是在這四下無人的時刻,縱使她有再多的問題,也是要不到一個答案。
看來這一夜,她是註定要無眠了。
一整晚沒睡好的藍雲現在頭很痛。
其實天亮那會兒她有睡著,直到起來準備擺攤子,中間也睡了兩個時辰,身體應該是支持得住的,只是……
暗惱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瞥向右邊,那裡站著今天新來的攤販,老闆是個比大黃再年長幾歲的年輕男子,他的攤子上擺著幾層蒸籠,裡面幾乎都是熱騰騰圓滾滾的包子,只除了幾個比較奇形怪狀的。
那些奇形怪狀的包子是老闆當場做好放進去蒸的,有人看了新奇想買來吃,老闆還不賣呢!可就算這樣,這個新攤子的生意倒也不錯,不過一個時辰,包子就賣得七七八八了,就剩幾顆圓滾滾的肉包跟他那些奇形怪狀的非賣品。
其實包子哪兒都有得買,這攤生意特別好的原因,十之八九不離老闆的那張臉。
以男人的標準來衡量,這老闆實在長得好看了不只一點,說他是美男子也不為過。因為他不但面如白玉,五官還相當精緻漂亮,幸好濃黑如墨的眉宇跟線條分明的輪廓讓他絲毫不顯女氣,反而英挺得叫不少姑娘瞧一眼都臉紅。
總之,他長這樣讓人叫他一聲小哥都顯得侮辱了他,在這熙攘的市集裡更顯得鶴立雞群,突兀得很,於是買東西的貪看他,賣東西的偷瞄他,畢竟長這麼好看的人不多見,多看幾次也很養眼,可以說整條街上唯一不想看到他的人就屬藍雲了。
這人不回皇宮當他的皇帝,跑來這裡賣包子做什麼?
心裡這樣想著的藍雲忍不住又往男子的臉上瞧,確認自己真的沒眼花。
站在那裡揉麵團的人真是他——東楚皇帝,競錚。
在她來不及收回目光之前,專心捏著包子的競錚好像感受到她的窺伺,毫無預警地轉過頭看她,兩人的視線就這樣隔空交錯,他立即對她笑了,而她的頭卻瞬間更痛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何不一刀痛快了結她呢?還是說,他就像某些野獸一樣,將獵物殺死之前總要玩弄一會兒?
想到他曾經的冷酷,她再看著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了然跟冷漠,競錚見狀收起笑意,回頭又繼續捏著他的包子。
藍雲看著他的側臉,心下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說他昨天夜裡對她保證不殺人,現在又演這一齣戲,一時半刻應該不會有興致取他們的性命吧?倒不是她貪生怕死,她怎樣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藍天——
“你下次要敢再這樣,我絕對不原諒你!”
怒氣騰騰的一句話猛地打斷藍雲的臆想,待她一對上熟悉的丹鳳眼,滿臉的驚訝就全數化作反省。
“小天,你別生氣,娘就是、就是怕……才出此下策,你別生娘的氣好嗎?”藍雲急急扯住藍天的手,一口一個娘的,可是看上去她一點當娘的氣勢都沒有,完全被藍天的氣場鎮壓得動彈不得。
一般人大概很難理解這種母不母子不子的場面,不過這孩子是藍天,被他警告的是藍雲,熟識他們母子的街坊鄰居早就司空見慣了,至於不熟識他們母子這種相處方式的,例如某個正在捏包子的男子,不免豎耳側目,光明正大幹起聽壁腳這種賊人之舉。
藍雲哪管競錚會聽到什麼,她現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想得到寶貝兒子的原諒。
她就知道藍天一早在大黃家醒來肯定會暴怒,可她實在情非得已呀!
她自己是看破生死,所以不怕競錚找上門,唯一怕的就是連累藍天。昨天夜裡她本想讓他借宿在大黃家,可是按照藍天的性子,斷不可能無故借宿他人家裡,倘若跟他明說,他也絕對不會貪生怕死讓她獨自面對危險。
想來想去,無計可施的她只好在藍天的飯菜裡摻了讓人昏睡的藥粉,等他睡著了再胡謅個藉口抱到大黃家藏身,這樣就算競錚起了殺心也找不到他。
哪裡知道,競錚昨夜的言行舉止都在她意料之外,害她一夜睡不好覺不說,現在兒子還要跟她算帳。
唉!
“你說清楚!你為什麼要那樣做?”藍天咄咄逼人的口吻簡直就像在審問犯人,犯人的腦袋也被他問得越來越低,十足反省狀。
其實藍雲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比較好。總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指著隔壁賣包子的說,因為這皇帝跑來追殺我了,我怕他順便殺了你這假兒子吧?
人家皇帝正想演戲,她當眾洩底無疑是找死。老話一句,她可以死,但藍天不行。
於是藍雲繼續低著腦袋想破頭,卻怎樣都想不出個好理由來搪塞藍天,幸好上天眷顧,這時候派出一把大嗓門來解救她。
“好了啦,小天,瞧你這樣子哪裡像醒來找不到娘的娃,根本是老婆跟人跑了的妒夫吧?簡直完美詮釋什麼叫做戀母情結啊!”原來是大黃,他正咬著一串糖葫蘆走過來,看上去無比愜意。
今天初一不殺豬,所以他的刈包生意休息一日。
“不過雲姊,你昨晚到底辦啥事去了?還得要把這小子送到我家睡覺?他睡到剛剛才醒耶!那樣子根本是昏迷吧?”大黃只顧著長舌,渾然不覺自己捅了藍雲好幾刀。
好吧,這人顯然不是來解救她的。
藍雲苦著臉,鬱悶極了,不必抬頭看都知道藍天的臉色有多黑,還有隔壁那個人。
現在他就知道她昨晚又騙了他一回了。
就這麼巧合,藍雲這邊剛想起競錚,競錚就站在那頭發話了。
“他就是你兒子?”迷倒不少姑娘的俊臉似笑非笑,黑亮的眸子在藍雲母子身上來來回回。
藍雲見狀,眼底的鬱悶瞬間變成了滿滿的戒備,一把將還在生氣的男孩子扯到身後護著,顯然擔心他出爾反爾想對藍天不利。
“瞧你緊張的,忘了昨夜我說過什麼了?君無戲言。”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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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0 00:25:57
第十一章
競錚的再三保證顯然是想安撫藍雲的顧慮,卻把旁邊一大一小驚得臉色大變。
昨夜這兩人見過面?
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
“厚!有姦情!”大黃拍板定案。
“你去死!”藍天怒吼,順帶用力踹了大黃一腳,踹完立馬扯過呆若木雞的女人跑了。
大黃抱著受創的小腿肚在原地跳腳,只能眼睜睜看著藍雲母子消失在大街盡頭。
“就這麼走啦?攤子都不顧了!”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剛把小腿肚揉了個遍的大黃雙手倒是麻利地收拾起藍雲的估衣攤。他還沒忘記要報恩呢!
正當他收拾完畢,心裡大肆給自己歌功頌德的時候,一個熱呼呼的油紙包忽地塞進他手裡。
“拿回去給她吃。”美男子居高臨下望著矮自己半個頭的大黃,大黃楞了楞,倒沒把油紙包推回去。
奇怪呀!這人說話的口氣聽著也挺好的,一個字都沒帶上威脅,但當他被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睥睨,似乎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了……算了,他大黃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好人一個,算這帥哥走運啦!
“這是給雲姊的?”大黃問完這句話忽然就覺得自己挺蠢。
這位帥哥可是雲姊的姦夫……呸呸,是雲姊深夜幽會的物件,當然只會給她送禮物了。
“嗯。”大黃眼中的帥哥點點頭,轉身就回去收拾起自己的包子攤。
原來他是賣包子的?而且看樣子賣得還頂好!那幾籠包子加起來少說也有四五十個,這都還沒到中午就賣光了,這等榮景簡直跟他的刈包生意有得拼!
咦?難道這帥哥是來跟他搶生意的?
大黃一想就眼皮跳,連忙瞪著手裡的油紙包。
“真有這麼好吃?”大黃狐疑的眼珠子賊溜溜地轉了一圈,頓時精光閃閃。
下一刻他就像火燒屁股一樣,把油紙包往懷裡一塞,雙手抱起為數不多的衣服,立刻就跑得不見人影。
滿手衣服的大黃還能去哪?自然是藍雲家。
等藍雲開門讓他進屋的時候,他遠遠就瞧見藍天的嘴巴還撅得半天高,一臉陰鬱。
“你小子還在氣啊?怎麼,不高興你娘一聲不響給你弄個繼父回來呀?”
剛進屋的大黃不怕死地調戲小黑臉。
“你再說!”藍天作勢又要踢他,不過這回被他閃過了。
嘻皮笑臉的大黃一屁股就在藍天對面坐下來,把成捆衣服拿去放好的藍雲這時候也走回來了,也跟著坐下。
“大黃,我跟……跟那個人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想到某個包子販多嘴惹出來的風波,藍雲就無奈得直想歎氣。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人的錯!不但害她夜不成眠犯頭疼,一張嘴也能給她找麻煩!
“那他到底是誰啊?”長舌的男人當然是很八卦的。
“他,是我前夫。”藍雲面露尷尬。
其實一開始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她跟競錚的關係,直到藍天氣呼呼地質問她是不是以前的家裡人上門找她麻煩,她才順水推舟應了下來。
至於前夫這身份也是藍天猜的,她想著跟事實無異,也很合情理,就沒反駿了。現在她不禁有些“慶倖”真正的藍雲是被丈夫遺棄的,整個連嶺也沒人見過她那丈夫,所以這藉口就能說得過去。
“前夫?”大黃大嘴一張,蹦出一聲怪叫。
托大街上那些三姑六婆的福,他當然知曉藍雲被丈夫遺棄的往事。當年要不是怕觸景傷情,藍雲哪用得著帶著孩子倉皇逃離前夫所在的城鎮?想著她可憐的遭遇,一股憤慨之情就在大黃的胸膛裡油然而生。
“原來他就是藍天的親爹啊?他當年那樣拋棄你們母子,居然還有臉找到這裡來?”大黃鼻孔哼哼,表情跟藍天一樣不恥。
“他才不是我爹!”藍天狠狠地白了大黃一眼。
“好好好,你的心情我明白,誰都不願意有那種混帳爹嘛!”大黃無比瞭解地直點頭。
藍天聽了也不再多做解釋,隨便大黃怎麼解讀他的意思。
藍雲安撫地拍拍藍天的頭,暗自心生愧疚。
這孩子雖然不知道跟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是“已故”的皇后柳雲,也不知道她跟競錚過去的糾葛,但他始終認為她這個易容成自己母親的陌生人必然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現在才會輕易相信她跟他們母子一樣,當年就是給負心漢趕出門的。加上她會易容術對藍天來講不是秘密,她的前夫就算會什麼武功也是很正常的事。
想想一個會武功的負心漢找上門,萬一談不攏就大開殺戒也不是什麼令人感到意外的發展。如此一來,她昨天千方百計不讓他待在家裡也能說得通了。
“他跟你保證不動我了?”藍天一向聰穎,回想起那人剛剛講的話,就明白為什麼藍雲現在不再那麼緊張。
“嗯。”藍雲點點頭,一臉信誓旦旦說道:“不過他要是出爾反爾,我也不會讓他動你一根寒毛的!”
“然後呢?你還想再把我弄昏一次?”藍天鳳眼一瞪,就把她的氣勢全滅了。
“我不就是怕他……找到你嗎?”大黃在場,她也無法說得太清楚。
“雲姊,你是不是怕那混帳回來跟你搶兒子,昨晚才把小天送到我那兒去?”大黃覺得自己聽懂了。
“算是吧。”她遲疑了一下才點頭,心想既然說不清楚,不如就讓大黃這麼誤會下去也好。
“哇!你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算准他昨晚會找上門?”大黃一臉驚奇,一併將藍天的大眼帶上懷疑。
是呀!她怎麼知道人家昨兒個夜裡就會找上門?
“因為我昨天下午在大街看見一個人很像他,想著他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裡,所以才趕快將小天藏起來……”她囁嚅著謊言,表情卻因為真相而顯得黯淡許多。
事實上,全是因為慕容飛的到訪跟皇后被誅殺的消息,才讓她有了防備。
想起為她犧牲的那些侍女,她不免面露哀傷,不過眼前的兩個人沒有因此起疑,很快就接受她的說詞,畢竟連嶺就這麼點大,要打聽一個人也是頂容易的。
“那不就幸好你們立刻談攏了,不然你要將小天寄放在我那多久啊?”大黃其實是替藍雲高興,卻沒想又害得她收到兒子飽含怨念的眼神。
藍雲苦笑了下,討好地捏捏兒子的手。
“不管他想怎麼樣,以後都不准再像這樣把我丟下。”藍天回握她的手,看著她,神情無比認真。“我不要家裡只剩下我。一個人被留下來的感覺……很不好。”
聽藍天這番告白,大黃以為他是想起了寄人籬下的那幾年,只有藍雲知道,他是想起他真正的娘了,而他這番話也是在告訴藍雲,他們是家人,家人就該不離不棄,寧可死在一塊兒,也不想痛苦地獨活。
這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的一相情願可能會帶給藍天什麼樣的傷害,以後萬萬不能再這樣不考慮他的心情了。
“嗯,以後不會了。我會跟你一直在一起。”藍雲點點頭,淚光閃閃。
真好,她有家人了,還是個寶貝兒子呢。
這溫馨的一刻,就連大黃看了也感動不已,可是當他看到放在桌上的油紙包,理智就全回來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6:11
第十二章
“我說雲姊,你那前夫既然都說不會帶走兒子了,那現在還留在咱們這裡幹嘛呢?”害他現在很煩惱有人要跟他搶生意呢!
“我也不知道。”藍雲聳聳肩。她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以後真得天天見到那個人,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
“哼!你們想不到他到底想做什麼嗎?”大黃眼一眯,一臉“我知道”的表情。
“你知道他想幹嘛?”藍雲母子異口同聲追問。
“那還用得著猜嗎?他肯定是昨天流連在大街上的時候,眼紅我的刈包生意,所以決定留在這裡分一杯羹!”大黃胸有成竹的樣子立刻惹來兩雙白眼。
沒錯,連向來溫和的藍雲都忍不住懊惱了,誰教她心裡正煩著呢!
不過大黃就是大黃,不但嘴巴大,神經也很粗大,壓根沒注意到人家母子射過來的眼刀子,只顧著煩惱他的生意,所以兩隻眼珠子死死粘在油紙包上。
“雲姊,他送了你這麼一堆包子,可不可以分一個給我吃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大黃邊說邊猴急地拆了油紙包,一顆顆奇形怪狀的包子攤開在三人面前。
“這些是他要你送來的?”藍雲楞了,顯然沒想過這油紙包的來歷。
“是啊!我本來還以為他是在給你獻慇勤呢!不過這也不無可能,說不定他留在這裡就是要把你追回去的。”大黃說完又鄭重地點點頭,把藍天的小臉都給點黑了。
“你不准吃!”藍天給藍雲遞去警告的一眼,然後一把抓過油紙包,三兩下就把所有包子都給塞回去,塞好了又整包扔進大黃的懷裡。
“全都帶回去!”
“都給我?你們不留兩個嘗嘗看嗎?”大黃不明所以地看著手上的油紙。
“不需要!”藍天惡聲惡氣地回絕。
大黃見狀,也只好聽話地抱著滿懷包子回家了。
至於藍雲,她則是為了大黃的話走神。
他留下來是為了追回她?
這句話讓她不由得想起昨夜的那一吻……不想了不想了!
他肯定還有什麼詭計,她絕對不會上當的!
不用一天時間,藍雲就覺得自己已經識破了競錚的詭計。
原來他是想用親手做的包子殺了她?
她之所以會知道這個“真相”,全拜掌心上那顆被她咬了一口的包子所賜。
那是競錚一早發現她昨天壓根沒吃到半顆大黃帶去的包子之後,當場捏出來蒸熟了強塞給她的,然後在他灼灼目光注視之下,她鬼使神差般地真吃了一口。
就這一口,她面對他時佯裝出來的冷淡就出現了大大的裂痕。
他怎麼能做出這麼難吃的包子?
她難掩驚疑的眸子直直落在隔壁擺攤賣肉包的男子身上,對方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回頭對她笑得好不自信。
他是為了整到她而感到很得意嗎?
“怎麼樣?好吃吧?”
敢情他是為自己的手藝感到很得意?!
藍雲眼裡的驚疑瞬間又添上好幾度,還真是說不出話來了,不過這時候就有個人急著冒出來代她發言。
“難吃死了!”這麼惡毒的評論當然是出自藍天的小嘴。
此刻他手上抱著兩本書從對街快步走過來,顯然是剛從私塾下課。若不是他過去一個時辰不在藍雲身邊盯梢,她哪有可能吃上競錚做的包子。
“你今日怎麼回來晚了些?”藍雲一見到兒子來了,不自覺就把包子擱在一旁,心思全擺在兒子身上了,渾然不覺某雙黑眸因為她這樣的舉動瞬間迸出詭異的火苗。
“被大黃哥叫去吃了一顆驚世駭俗的包子。”藍天邊說邊瞪賣包子的男人。
男人的黑眸眯了眯,一副想當場就把藍天給宰了的樣子,最終卻因為顧客的呼喚回頭做生意去了。
見競錚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邊,藍雲不禁覺得自在許多,她一手拉過還在瞪人的兒子,一手掏出絹子抹掉他額上的汗珠。
正在長個子的孩子本來就容易流汗,更何況藍天從出了私塾之後都是三步並作兩步在走的,一副巴不得飛到藍雲身邊的樣子,也難怪比他腿長的大黃反而晚到一步。
晚到終究也是到了,大黃嘴裡叼著一顆自家的刈包,手裡再帶上兩顆,走到估衣攤之後就分給藍雲母子一人一顆。
“給你們吃了潤喉清腸胃,省得忘記包子應該是什麼味道。”顯然他也深受競錚手藝的荼毒,不過他的模樣看上去輕鬆很多,畢竟不用怕生意被搶了嘛!
“大黃怎麼來了?攤子呢?”藍雲友好地打招呼。
“今天做得少一點,剛剛都賣完了!攤子讓豬肉劉幫我顧著,跑不掉的!”
說完他就蹲下來,眼珠子賊溜溜地往包子攤一掃,一副預備要說人閒話的樣子。
要是說他今日特地少做點刈包就是為了早點過來這兒長舌,藍雲母子也不會感到意外的。
“我跟你們說啊,本來我不是還很擔心他是來跟我搶生意嗎?不過我現在不擔心了,我比較擔心另外一件事。”大黃神神秘秘地壓低嗓子。
“什麼事?”一對母子聽得入神。
“我擔心他在這裡搞出人命唄!”大黃說完就大口咬下美味數倍不只的刈包,滿足的表情上明顯寫著幸災樂禍四個大字。
藍雲好氣又好笑地看看他,又再看看被她吃剩擱在一旁的包子。
這東西說不定裡頭不必放砒霜都真能置人於死?口感又澀又幹不說,餡兒還有股肉腥味,只要一口就讓人噁心欲嘔,吃完一整顆不噎死也得吐死。
這樣一想,藍雲又忍不住瞥了包子攤一眼,那裡可是大排長龍哪!
“他的生意挺好的。”她不假思索就把心裡想的給說出來了。
“賣弄色相唄!”大黃此話一出,立刻就打了個冷顫。
怎麼覺得好像有人在瞪自己?
大黃搓搓發毛的手臂,狐疑的目光環顧四周一圈,可惜沒來得及逮住某雙溜走的沉沉黑眸,所以在他把雞皮疙瘩搓掉之後,仍然沒想管住自己的大嘴巴。
“說到色相,雲姊,你當初是怎麼能嫁給他啊?他長得這麼英俊……呃,不過我這可不是說姊你長得醜啊!我就是、就是有點好奇而已啦!”大黃搔搔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巴真的很大。
“誰配不上誰還不知道呢!”藍天不屑的鳳眼無所懼地對上再一次溜過來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這回沒再危險地眯起眼,反而沖他笑笑,仿佛非常贊成藍天的話。
“的確,是我配不上她。”如是說著的美男子噙著淺笑對上藍雲驚愕的雙眼,那看著就膩死人的溫柔卻沒能將她平凡的臉皮燒出半點紅彩。
這樣聽著就令人誤會的話,還有那莫名其妙的一吻,藍雲現在只覺得心煩到了極點。
她不想再跟這人攪和下去了!
一旦下定決心,她溫和的臉色也帶上幾分嚴肅,不由分說就起身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冷聲叫上盯著自己看的美男子。
她這般突兀的舉動自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但向來低調的她此刻對投諸在她身上的注目禮一概視而不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驚豔了整條大街的美男子給帶走了。
藍天懊惱地瞪著他倆消失的路口,若不是藍雲剛剛難得強硬地吩咐他留下等她,他是怎麼也不會讓他們獨處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6:24
第十三章
“嘖嘖,這明顯就是要複合的前奏啊!”大黃摸摸下巴,覺得自己悟出了一個不得了的結論,本來他還有點得意自己的聰明絕頂,直到小腿肚又被人重重踹上一腳,總算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
藍雲異常冷硬的嗓音劃破無人巷弄原本的寂靜。
“如果我說我想追回你,你信不信?”競錚嘴角帶笑,似是非常高興見到眼前人如此怒氣騰騰。
能不高興嗎?這可是重逢之後,她第一次帶上這麼濃郁的情緒看著自己。
來到這裡之前,他試想過她見著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可萬萬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是現在這種。
如今她看著他的眼裡再也找不到他所熟悉的全心全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淡疏離,而這竟比起預期中的怨恨更令他怵目驚心。她的眼神是在告訴他,現在的他之於她就像一個不相干的路人一樣,他的一言一行都再也動搖不了她半分,哪怕他有可能讓她沒命。
他原本以為興許這是她這五年來的轉變,對誰都上不了心,但是在看過她跟那個孩子,還有相熟的街坊鄰居相處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她針對的只有他一人。
對於這個發現,他很不高興,但他接受,因為他活該。
是他自作自受,曾經擁有她的真心卻不懂得珍惜,還利用她對他的在乎,一次次地傷害她,她變成這樣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到他的傷害。
之前她愛他愛得如此深切,所以後來恨他恨得異常入骨也是再自然不過的變化。常人道,恨的極致便是冷漠,如此一想,便不意外她現在為何能將他當作陌路人了。
都是這樣的,只要告訴自己不去在乎,就不怕傷心難過。
“我說過我不會跟你回去,你不用白費力氣。”藍雲表明完立場,眼神又恢復競錚正在試著習慣的冷淡。
儘管她對於類似他要追回她這樣的話,以及那個吻都感到心慌意亂,但不代表她對他還有一絲眷戀。
即便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種人,她曾經付出在這個人身上的真心卻不單單只是傷痕累累,而是碎得一片不剩了,所以她對他沒有任何留戀。
在他幾番曖昧的舉動過後,她也理出了結論。這結論便是競錚這皇帝顯然當得慌了,決定微服出巡過過小老百姓的日子,順道看看能不能將她這個被他戲耍了十多年的玩具給騙回去,畢竟她現在對著他的樣子,想必讓他感覺很新鮮吧。
一旦想通了,她看著他的眼神雖然還是那般淡漠,可那底下泛著的絲絲厭煩卻是怎麼掩也掩不住。
一直緊盯著她的競錚自然都看在眼底,他在心底無聲苦笑,面上卻端出應該會令她更厭煩的死皮賴臉。
“所以我才說沒辦法呀。你不跟我回去,只好換我留下來了。誰教我現在滿心滿腦都是你,就算勉強回去也辦不了正事的,說不定一個拿捏不好,批錯奏摺做錯決策,還會危害江山社稷,屆時民不聊生——”
“你說夠了沒有?”她不耐地打斷他的頭頭是道。
五年不見,他怎麼變得這般多話了?
“當然還沒有。”他嘻皮笑臉地介面。
不過一彎腰,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就縮減了許多,就算她很不給面子極其快速地後退一大步,也無損他臉上的笑意。
“最重要的話我都還沒說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若不是過去經年累月的教養讓她做不出半點流於粗俗的事,她肯定真這麼吼回去。
“對不住。”三個字便這麼從他嘴裡溜出來。
這三個字聽來是那麼樣的輕緩,卻又如此沉重,在她平靜許久的心窩砸下一個大窟窿。
“以前,是我辜負你了。對不住。”又一次道歉的他已然收起了滿臉調笑,神情好不認真。
就這樣毫無預警之下,她居然迎來了他的道歉,在一切都過去五年的現在。
藍雲眨眨眼,依然眨不掉滿滿的不信跟驚愕,再看他,他的眼神又比剛剛添上不少認真。
“我曾經誤解過你,傷害過你,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同樣非我所願。”競錚說完這些以後,不禁在心底嘲弄自己一番。
被她冷落了不過兩天,他終究忍不住想替自己說話了嗎?可是說得再多又如何,比起她所受的痛苦,他就算有再多的身不由己都顯得蒼白無力。
“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何用。”此刻藍雲已經恢復原先眉目淡淡的模樣,明顯絲毫不為所動。
他對她的傷害如果是這三言兩語就能抹平得了,她當時也不會毅然決然離開他了。
大概她這樣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也就打住了方才的話題,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他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清楚楚,像是誓言。
哪知道這句話在她聽來就變成,以後我會時不時在你眼前晃蕩騷擾你!
“不必了,你趕緊回去就好。”她的反應冷淡,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現在不管是他誠懇的道歉或是深情的保證,儘管進得了她的耳裡,也都再也進不了她的心底。他這樣找上門,甚至留下來逼她天天看著自己打算躲一輩子的人,只令她感覺格外難以適應,簡直巴不得他趕快回去當他的皇帝,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
“是呀,是該回去了。”沒想到競錚這回居然順著她的話說。
藍雲不免奇怪地偷覷他一眼,沒想到他還真的作勢要走,不過看那腳步邁出去的方向有點不太對勁?
“就剩下半籠包子,賣光了好收攤。”言下之意就是他沒打算回去當皇帝。
“你這是要——?!”他這是明擺著跟她裝傻?
“你不是要我趕緊回去嗎?”
敢情他還覺得自己無辜?
“我是要你回去你來的地方。”她刻意壓低聲音,恐怕也是不想隨意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目的留在這裡,我都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她此生都不會再受騙上當了!
“我不覺得我現在是在浪費時間。”競錚隨意的神態透著幾分認真,他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堅定,如此勢在必得的神態倒讓她另外有了一番解釋。
這人終究是個唯我獨尊的帝王,他想做的,誰能阻止得了?她的勸退怕是讓他更加執著,倒不如等他自己興致減了自動離開。
“隨便你。”她的口氣比剛才更冷淡好幾分,撂下這句話便想走了,哪知道一隻手臂橫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藍雲立刻仰頭看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子,等到她看清楚他臉上那出現第二次的痞笑時,一股不祥的預感就冒了出來。
“你——”沒等她說出第二個字,他的薄唇就已經覆了上來,不由分說勾走她格外軟弱的小舌。
幾乎是在吻上她的那一瞬間,一股心滿意足就漲滿競錚的胸膛。
他忘情地扶著她的柳腰,貪婪的舌尖肆無忌憚地汲取檀口中的蜜津。
這張小嘴的滋味就跟記憶中一樣的香甜誘人,還有聲聲變調的喘息跟不自覺攥緊他衣袖往他懷裡倒的小動作,這些獨一無二的反應仿佛讓他看見過去那個一和他繾綣纏綿就手足無措的雲兒。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6:51
第十四章
一吻方休,他低頭笑看著懷裡那張迷濛的小臉越來越清明,越來越懊惱。
“你這是在做什麼?!”藍雲用力推開他,自己也順勢往後倒,險險因為身後的石牆才穩住身形。
“誰教你要說隨便我?那不是跟任憑我處置一樣的道理嗎?早說過要你不能這麼說,難道你這是故意勾引我?”舔舔嘴,他滿足的表情就像吃了條肥魚的貓,一番話說得她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她勾引他?!分明是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到了這時候,她臉上的淡然終於掛不住了,不但瞪大眼睛惡狠狠地剜著男人得意的笑臉,臉色也一陣白又一陣紅,精彩萬分。
她這模樣若是讓這裡任何一個熟人見到了,肯定會大吃一驚,誰能想到一貫恬靜溫潤的藍雲會有這些反應?
而這,就是競錚做這些事的目的。
他發現現在唯有這樣,她才肯拿這麼生動的表情對著自己,他也才有真正被她注視著的感覺,所以就算被當作登徒子,努力想在她心上爭取存在感的他仍是覺得非常划算。
於是,競錚在心底忙著打算盤,臉上越發顯得得意忘形,壓根不介意瞅著自己的森森目光。
那目光當然是來自被占了兩回便宜的藍雲。
他這樣的嘻皮笑臉哪裡像個皇帝,簡直像非禮民女的土匪?!
現在的藍雲,也就是過去義無反顧愛著競錚十幾年的柳雲,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他何時變得這麼……厚顏無恥?
沒等她想清楚,她眼中的無恥男人就有了下一步動作。
她戒備地往後一縮,目光炯炯瞪著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卻沒想,他這回真是乾脆地邁開雙腿,三兩步就將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見她還楞在原地,競錚轉過頭來又給了她一個壞笑。
“怎麼不走?該不會是還在……回味無窮?”
下流!
她抿著嘴硬是沒罵出口,但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憤怒,平常輕緩的腳步此刻也像踩著仇人的臉一樣,又重又急,三步並作兩步就超越他往來時路走,嬌小的身子一下就淹沒在大街上的人群中,那腳程簡直像是後面有厲鬼在追一樣異常飛快。
“厲鬼”看著她堪稱落荒而逃的背影,居然還惡劣地笑出聲來。
直到笑聲稍歇,俊逸非凡的容顏才逐漸歸於沉靜。
想到她剛剛說他是在浪費時間,競錚的唇角不禁微微掀起,只是這一次他的笑裡沒有半點玩笑成分。
她不知道,對他而言真正的浪費,是他懷著可笑的妒恨蹉跎掉明明能夠與她真心相對的那些年。要是他早些厘清了那場誤會,牢牢把握住這個一直都沒變的人兒,他今時今日就不用愁了。
自從慕容飛告訴他真相之後,他每一天都這麼悔不當初好幾回。幸好,一切還不算太晚。見到她沒瘋沒病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裡只有說不出的感謝,所以哪怕她再給他多少冷臉看,他都不會再回去過沒有她的日子。
他早有準備,現在只是剛開始,未來不管要耗上多久,他一定要在那雙美麗的眸子裡,再看到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全心全意!
說的總是比做的容易。
競錚的決心跟毅力向來不容置疑,只不過因為他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對於已經擁有那件東西的幸運者總是免不了各種羡慕忌妒恨,就算那個幸運者只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鬼也一樣。
黑眸一眯,隨即不善地往前面一對母子身上掃。
藍雲正半蹲著身子,雙手忙給準備上私塾的藍天攏攏外衫。就快中秋了,天氣更涼了些,她自然不想寶貝兒子染上風寒。
“我沒事,你顧好自己就成了。今日不去擺攤吧?”藍天這話聽著好像很不耐煩,可是人倒沒有掉頭就走,由著藍雲給他穿戴整齊得不能再整齊。
“嗯,之前的那批衣服都賣完了,得準備新的。娘今日不擺攤子,你下了課就回來,娘給你做你愛吃的。”藍雲點著頭,彎成月牙的眼裡全是掐得出水的溫柔。
在自家門口閒話家常的母子倆都沒注意到競錚的靠近,更沒看見他那雙黑眸正在放送不悅的光芒。
就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鬼一個人霸佔了她五年的全心全意,而且不出意外的話,看上去還能霸佔下一個五年,下下一個五年……
嘖!光用想的就不爽!
“我愛吃的?是我敢吃的吧!”藍天很不給面子地吐槽。
“怎麼這麼說?上回試著做的蛋花湯不是不錯的嗎?你還多喝了兩碗呢!”
藍雲撅著嘴抗議,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明顯是為自己的廚藝不精感到心虛。
“也就蛋花湯跟蒸雞蛋這兩樣味道還行。”藍天繼續吐槽,大眼睛卻帶上點點笑意,顯然很是喜歡看她發窘的表情。
“娘不管!而且你不是說要長得比娘還高,挑食就長不高了喔!”她振振有詞,底氣可足了。
“長不高至少也還能活啊。”毒舌小鬼一句話就打發回去。
“小天——”藍雲還想說些什麼扳回顏面,可是話頭剛起就生生被一道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給截斷了。
“一大清早還真熱鬧啊!”
這時候插嘴的還會有誰?當然是光明正大聽了好一會兒壁腳的競錚。
他光靠一把慵懶的嗓子就能把藍家母子之間的輕鬆自在給破壞殆盡。
現在一大一小都板著臉看他,讓他知道他有多麼不受歡迎,但他仿佛沒感覺一樣,這會兒還噙著笑大步上前。
“這是要去讀書?”競錚居高臨下看著藍天,黑眸對上鳳眼,頓時火光四射。
“關你什麼事?做難吃包子的大叔!”
大叔?他有這麼老嗎?
眼角一抽,糾結某一點的競錚瞬間黑了臉,看起來就像要把藍天就地正法一樣。但是邊上就站著“他娘”,那個愛子心切的女人哪能容許人家動她孩子,立馬跳出來隔開針鋒相對的兩個人。
“小天,你先走吧,不然上學要是遲了可不好。”藍雲忙好聲好氣地勸說藍天。
在她心裡,競錚是沖著她來的,藍天只要離開了就不會有事。
“遲就遲了,大不了不去!”藍天拿鼻孔看競錚,大有留下來跟他對峙的意思。
“那怎麼成?不是說要考上狀元讓娘過上好日子嗎?原來這麼快就不算數了?”藍雲努努嘴,有點刺激人的意味。
她當然不是真在意吃不到藍天畫的大餅,她只想讓他快點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比誰都清楚,誰知道旁邊那位黑臉帝王會不會一個惱羞成怒,出爾反爾殺了口出不遜的小兒?所以她才搬出激將法,暗自祈禱這法子真的奏效。
幸好藍天聽了她的話之後,雖然拿著鼻孔繼續看帝王看了好半晌,但最後還是收回了種種無禮的表現,轉向憂心忡忡的她。
“誰說不算數?我一定會考上狀元養你一輩子!”藍天忿忿地糾正她,末了再多瞄一眼邊上高大的男人,然後繼續忿忿地說:“還會長高!”
“好好好,那還不快走?娘還等著被你養呢!”藍雲高興地捏捏藍天的手,又摸摸他的頭,絲毫沒發現他方才的舉動就像在跟誰較量,也沒發現身後帝王的臉色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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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6:59
第十五章
聽這小鬼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跟他搶人!
藍天那番話中有話只有競錚一聽就明白,還順道想起那個叫大黃的長舌男說過這小子有什麼戀母情結。
要真是戀母也就罷了,偏偏他倆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而且這小鬼也是知道的,說不定他還看過她以前的容貌,那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麗……
所以說,這不及他胸膛高的矮冬瓜真的是在覬覦他競錚的女人?不只覬覦,照目前的局勢看來人家還比他更有勝算。
思及此,競錚端著極度不滿的眸光看著藍雲如何在藍天額上印上一記疼愛的親吻,再看著藍天那張倔強的小臉如何被哄得紅通通的,肚子裡的那把妒火就蹭蹭蹭的往上竄。
他可沒忽略那臭小鬼臨走之前偷偷丟過來的那一眼,裡頭的炫耀可是貨真價實,半點都不摻水。
他後悔保證不殺那小鬼了!
“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妒火中燒的男人實在忍不住惡聲惡氣。
聽出話裡的不悅,藍雲這才把目光從孩子只剩芝麻點大的背影轉到被她忽略的帝王身上。
果不期然,方才還掛在她臉上的溫柔淺笑在一對上他的臉後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那股仍然令他感到不適應的冷淡,現在還摻和了絲絲不信跟警戒。
看她這樣,他那把妒火就瞬間滅到一點火花也不剩。
“放心吧,君無戲言。就算那小鬼再欠揍,我也不會宰了他的。”他無比瞭解她的顧慮。
她是在懷疑他會不會反悔他之前的再三保證,可是就算他剛剛還真有點想反悔又怎樣?現在他非常確定那小鬼就是她的心頭肉,他是怎麼也不會再傷她的心了。
“那也不能揍他。”
聽這話意思,她是真的擔心他一個年近而立的大男人,還是堂堂皇帝,會跑去跟個小鬼打架嗎?
“……”皇帝難得地啞口無言了。
“……”她還在等他的保證。
“行了行了,我保證絕對不動他一根寒毛!這樣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如果現在就回宮,不再來這裡,我會更安心。”
“不可能。”他再次當起無賴。
“隨……”像是想到什麼,藍雲及時咬住舌尖,硬生生把話吞回去,然後在他得意的壞笑中走進家門。
“不請我進去坐坐?”某個無賴一手擋住正要關上的門扉。
雖然他的舉動在她意料之中,但她還是很懊惱。
“如果我拒絕呢?”她才不相信他就真的會摸摸鼻子走人。
“那我不請自來也是可以的。”果然。
忍不住白他一眼,藍雲轉身就走進屋裡,大門也懶得關了。
競錚看前面隱約有點冒火的背影,嘴角的弧度竟高高揚起,看上去更像個無賴。
無賴又如何?現在唯有當個無賴,他才能靠近這個心愛的人兒呀!
因為某皇帝堅持當無賴,民女藍雲自然沒得抗命。
不過雖然不能抗命,但能力所及的反對還是可以做的,所以她毫不猶豫就決定把無賴當空氣,從進門之後就做著自己的事,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不知道,就算她不看他,競錚也是很能自得其樂,而這個樂就在於窺伺她的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雖然用眼睛討不到半點便宜,但對他而言,能夠再次親眼看著這個人在自己面前平靜地縫衣刺繡,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黑眸貪婪地在平凡素淨的臉蛋上流轉。
儘管換了張臉,不過那雙眼跟那種溫潤如玉的獨特氣質是騙不了人的。
她就是他的柳雲。
柳雲刺繡時總是專注異常,仿佛手裡捧著的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他想,也就是因為如此的用心,難怪她的繡工卓越,風格獨特,甚至還有“雲繡”之稱,這也是為什麼慕容飛在自家當鋪裡看到那條用上雲繡縫製的手絹時會大驚失色。
想到這裡,競錚的心頭便沉重幾分。
在這世上,皇后柳雲的繡製品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另一個人能夠擁有,就是皇帝競錚。競錚自然是用不上那般女氣的手絹,那麼手絹就肯定是柳雲的了。可是這也說不通啊,皇后的手絹怎麼可能流落到連嶺的當鋪裡?
換做是其他人,肯定就會往宮人暗渡牟利這方面去追查,也就查不出這藏了五年的真相了,可惜發現手絹的人是曾經跟柳雲在明月山莊當過師兄妹的慕容飛。
慕容飛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柳雲早就易容出宮了。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柳雲在明月山莊裡唯一學過,且學得爐火純青的功夫就是易容術。
看著麻利地在布料上游走的纖纖玉手,興許是她的手藝超群,易容術這種相當需要心細手巧的功夫當真最適合她不過,也難怪當年她有自信能夠不費吹灰之力走出有他的地方。
過去我留在這裡,是因為你,我心甘情願。我現在要走,自然再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想著她那時候說過的話,她那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他的心仍是覺得很疼很疼。
他究竟把她傷得多重?
沉痛的黑眸又一次從細白的指尖回到平凡無奇的面容上,那全神貫注穿針引線的側影無聲地給了他答案。
刺繡最費的功夫便是手巧與專注,而刺繡做得這般好的她自然做什麼事情也總是專心一致,就算是愛人也一樣,她可以愛得毫無保留,交出整顆真心,以至於一旦心碎了,她便什麼也沒留下了。
這個想法讓他心尖一顫,忽然就有了怯意。
他怕。
怕她再也無心愛人,怕她一輩子會這麼無視他下去,怕他必須接受永遠失去她的這個可能。
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感竟令他一介帝王難得地白了臉,而剛縫製好一件舊衣的藍雲一抬眼就看見他的異狀。
雖然不想理他,總覺得會給自己帶來更多麻煩,但他現在就在她的屋子裡臉色發白,萬一真出了事豈不更麻煩?
“你怎麼了?”她終究還是問了。
她如果知道這一問會給了他一線希望,導致他繼續糾纏不休的話,她就是把自己嘴巴縫牢了也不會說出來的。
可惜遲了。
被她這麼一“關心”,競錚心頭的恐懼就被驅趕得只剩下一半,另一半的煙消雲散則是歸功於他過人的自信。
他怎會在這一刻忘記她是這般柔軟美好的人,只要他拿出真心誠意,有朝一日一定能打動她。
“你這是在關心我?”痞子無賴的臉色這下不發白了,白的是藍雲的臉皮。
果然跟他說句話都沒好事!
她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伸手再抓過一件待縫補的舊衣,然後看看他,最後忍不住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都這時間了,你不用去張羅攤子嗎?”她就是在下逐客令。
“不用。禦廚這幾天都在忙著張羅下個月中秋宮宴的菜色,所以我沒讓他們做好包子送來。”
他的理由讓她忍不住挑眉。
既然有中秋宮宴這麼大的事,他這皇帝怎麼現在還在這裡偷閒?
“放心,中秋那天我會跟你一起過的。”他勾著笑保證道。
這人還要賴到中秋?
這個發現讓她備感無奈,不過深知這話題再說也是白費唇舌,她索性木著臉無視他的一相情願,稍後打量他的目光又帶上一絲了然。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7:13
第十六章
“所以,你拿去大街上賣的包子是禦廚做的?”難怪賣得這麼好。
“那是當然,我做的包子只許你一個人享用。”競錚以為他這番告白肯定惹得她感動不已,哪知道她立刻面有菜色,好像憶起了什麼痛苦的事。
她還能想起什麼?自然是前幾日他強硬塞給她吃的包子。那種恐怖滋味,藍天用驚世駭俗來形容絕對是剛好而已。
照他這意思,他還打算多做幾次給她吃?別了吧!
“……你可以賣別的。”
反正他一時半刻是不會離開這裡了,那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還是婉轉勸他改行比較好。
“那怎麼成?我們當初約定好我要賣包子的。”
“我們約定過?”她懵了。
什麼時候的事?
“是啊,就在我被封太子那日午後,我們在御花園說好的。”他說完就端出一副“你居然不記得”的委屈狀。
然而藍雲不是不記得,她只是刻意將那些甜蜜往事給塵封了,經他一提醒,回憶就有如潮水般湧上她的腦海。
她記得那日聽聞太子就是未來皇帝之後,她天真地跟他討了將來可以離他最近的後位,當他一口氣應允下來,兩個人又傻兮兮地討論起萬一他不當皇帝怎麼辦?結果他就提議她做擅長的針線活兒,而他可以賣人人都吃的包子……
“那咱倆肯定餓死,因為哪個女人不會自己縫衣服?重點是,你會做包子嗎……”她喃喃自語,竟是完整複誦出年幼時的童言童語。
原來她還是記著!
從她的表情變化看得出來,她不但記得,還很驚訝。
她驚訝他居然還惦念著他們說過要一起出宮當平民百姓的傻話,她以為追逐著帝位的他對於這件童年往事絕對是不屑一顧的。
“你記得的,我一樣不曾忘記。”競錚的口氣輕柔,像是怕一個大聲就會碰碎那些珍貴的回憶一般。
“那時候我們真的好天真。以為就算當不成皇帝,也還能自請出宮生活,老實安分做個普通百姓。我賣包子你做針線活,日子能過便好;卻沒想到在那吃人的深宮,即便無欲無求,腥風血雨照樣不請自來。”他嘴角輕勾,像在笑,又像在哭。
他的天真早被毀在一次次醜陋的背叛當中,於是他決定蒙蔽雙眼殺個痛快,最後負了她從未變質的愛戀,活該失去唯一能救贖自己的摯愛。
他這般黯然的神情竟令她死寂的心弦出現了久違的震動,她想她這是因為太過震驚了。畢竟在她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是那麼的驕傲自信,就算這回找來的時候,嘴裡說要補償她,但也依然是我行我素趾高氣昂的,幾時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連剛剛,他的臉色也很不對勁。
這些異常讓她不由得深思日前他曾說過很多事都非他所願一事。
那麼,他是不是也曾經很想守著過去那一份愛戀?
這個想法讓她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有了動作,卻在他發現之前趕緊收了回去,最終還是攥緊自己的衣裙。
不行,不能再對這人心軟……
“你果然不會做包子。”她乾巴巴地擠出話來打破詭譎的沉默。
不知怎麼地,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哪知道這樣無心的一句話會立窮讓他垮下臉,一雙黑眸睜得比牛鈴還大。
“怎麼可能?”他明顯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這也難怪,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不論他做什麼事都是最頂尖的好,所以區區一個做包子的活兒,他自然也沒當成苦差事,憑著過人記憶,依樣畫葫蘆照禦廚的作法就捏得得心應手,心裡很是篤定就算味道沒有十成十到位,至少也有七八分美味吧,豈會難吃到哪裡去?
可是事實就是,真的很難吃。——她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句話,讓他像是活生生被包子哽在喉嚨一樣,噎住了。
他明顯大受打擊的表情自然一舉掃除了方才的陰鬱,不知為何,看他這樣她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只是這種松一口氣的感覺不免令她心頭一跳,隨即安慰自己肯定是方才的氣氛太過壓抑的關係。
再說,倘若他大受打擊打消賣包子的念頭,興許會決定安分回去當他的皇帝,那就再好不過了,她當然要覺得高興。
瞧,他這不就起身告辭了嗎?
雖然藍雲一點都不意外會再看到某個消失了一天一夜的無賴登門拜訪,但她的臉色在瞄到對方手上提著的東西後,還是不可控制地出現了一絲僵硬。
那個油紙包裡頭莫非是……
“我剛做好的包子,快嘗嘗。”競錚邊說邊把油紙包塞進她手裡,對她明顯不想吃的表態視而不見。
她只得又一次看著兩手空空的無賴大搖大擺踩進自家門檻,這回她的心情除了無奈,還更添上一點欲哭無淚。
“你來幹嘛?這裡沒人歡迎你!”
不速之客讓坐在屋子裡等開飯的藍天一下子炸毛了,話說得很不客氣,可惜對方臉皮夠厚,聽了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在他面前坐下來。
“我這人很隨和的,不需要人家夾道歡迎。”無賴的專長就是特別能夠曲解別人的話。
跟著競錚後腳走進來的藍雲看一大一小圍著飯桌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忽然就覺得頭很痛。
看來今晚這頓飯是不能好好吃了。
無聲歎了好幾口氣,她佈置好幾樣葷素齊全的菜色,又給每個人都添上一碗白飯,這才在方桌的一個邊上坐下。
現在她的左邊是藍天,右邊是競錚,兩個人一見她捧著飯碗坐下,不約而同都夾了東西要給她吃。
“吃這個。”藍天挖過一匙蒸雞蛋放到她碗裡,這個舉動讓她嘴角輕揚,勾出溫柔的笑意。
只是這抹微笑在看到一顆包子強勢壓上那匙蒸雞蛋之後,就生生僵在她臉上了。
“先吃包子,開胃。”競錚哪管自己說的話合不合常理,反正她就是必須先吃他做的包子。
“開什麼胃?你的包子只會害人鬧胃疼吧!”藍天很不客氣地吐槽,丹鳳眼裡火光四射,像是要把包子還有做包子的男人都給燒成灰燼一樣。
要不是藍雲向來不准他拿食物胡搞,他絕對會夾起她碗裡的包子砸碎對面那張礙眼至極的臉!
“包子……我等等再吃,先吃飯吧。”藍雲先是覷了一眼右邊有轉黑趨勢的俊臉,再瞪著飯上的包子。
她可真不想鬧胃疼啊……
“包子冷掉就不好吃了。”聽出她的遲疑,競錚只覺得滿滿的自信心讓人捅了一刀。
“你的包子難吃從來都不是冷熱的問題啊,大叔。”藍天毫無懸念立刻就給競錚補上一刀。
競錚這次竟是沒有回話,俊容看起來有幾分沮喪。
就像頭一回吃他做的包子一樣,這回,藍雲同樣鬼使神差地夾起那顆包子送進嘴裡。
她這舉動讓寶貝兒子瞬間黑臉,卻教方才還在沮喪的無賴差點笑裂了一張嘴。
“怎樣?是不是好吃多了?”競錚再一次笑得好不自信。
那還用說?這回他帶回來的包子可是在禦膳房裡磨蹭一天一夜才生出來的成品,雖然比起禦廚親手做的包子味道還是差了一些,但比起他之前做的——他一到禦膳房就先自己做了一籠肉包試吃,卻差點把自己跟禦廚給雙雙噎死——現在她吃的這顆包子滋味實在好上太多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7:23
第十七章
藍雲似乎也是跟他一樣想法,咬了一口包子的她沒像上次一樣張嘴欲嘔,只是細細嚼著,嚼完了便點點頭,說:“肉末細緻一些、味道多點鹹香會更好。”
雖然她不擅廚藝,不過倒很懂得吃,畢竟過去在錦衣玉食的生活裡養出來的胃口極刁,即便吃了五年的粗茶淡飯也還是保有這樣本能。
“行!下回照這樣做了再給你送來!”競錚的嘴角越咧越大,絲毫不見辛苦成果被批評的懊惱。
對他而言,她這樣點評得頭頭是道就足以見得她對他已經做不到絕情冷心,等同於他跟她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大步,他當然喜不自勝。
藍雲沒他想得這般多,那一口包子她的確是吃得莫名其妙。她只知道剛剛不知怎地就想起他為何賣包子的理由,然後手上的筷子就動得比腦子還快了。
這下慘了,有個小霸王肯定氣死了。
“小天,吃這個。”她討好地挖了一勺藍天愛吃的蒸雞蛋到他碗裡,再佈置一筷子新做的韭菜炒肉絲上去,總算把小黑臉給哄得好看不少。
畢竟這番待遇只有他獨享,對面笑得跟狐狸一樣的男人可沒有,看對面可惡的笑臉垮了不只一點,小霸王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我也要吃那個!”競錚哪受得了自己被一隻小鬼看扁?當下就要求一模一樣的待遇。
“湯匙你也有。”剛準備吃上一口飯的藍雲只覺得莫名其妙,細白的下巴朝競錚點點,意思就是要他一個大男人想吃什麼自己來。
“哼!”鳳眼彎彎,藍天得意地哼了哼,把滑溜的蒸雞蛋一口吃下肚不說,吃完了還不忘咂咂嘴皮,再擺出一副氣死人的心滿意足。
他之所以這麼得意忘形,當然就是為了把坐在他對面乾瞪眼的男人給活活氣死,果不其然,現在對面那張臉就比廚房的鍋底還要黑。
鳳眼跟黑眸隔空交火,偏偏坐在兩人中間的女子渾然不覺右邊那個帝王因為自己已經落了下風,居然還選在這時候起身到廚房去給一臉炫耀的小霸王端湯。
“慢點喝,小心燙。”端回一碗熱湯的藍雲不忘仔細叮囑藍天,生怕寶貝兒子不小心燙了舌頭。
她渾身散發的母性光輝全數落在某雙異常不爽的黑眸中,成了兩族賁著強酸的火苗。
他就不信他爭不過這毛都沒長齊的小鬼!
“我也要喝湯。”他陰著臉沉著聲,不等藍雲開口,他立刻補上三個字:“你去端。”
還沒坐下的藍雲瞅了他一眼,腳步倒是沒有異議地要往廚房走,不過才跨出一步就被跳腳的兒子給叫住了。
“不准你端湯給他喝!”藍天的命令句對她用得最是滾瓜爛熟,現在看有人要瓜分一向由他獨享的待遇,不怎麼客氣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誰准你這般對她說話?”競錚這回的聲音表情可都是真正摻上怒意了。
他自然不知道藍天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只當他真是仗著藍雲的溺愛在對她頤指氣使,叫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呵護都來不及的女人被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吼?於是他不由分說就幫她出了一口氣。
若說藍天是藍雲寵出來的小霸王,那競錚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帝王,就算不講話,不怒而威的氣勢也常把一票臣子嚇得抱頭鼠竄,更何況是他真正動怒的時候?
果然,現在被他這麼一教訓,藍天就咬著嘴不說話了,眼眶還有點泛紅。
“你嚇他做什麼?”藍雲臉色一板,瞪得居然是幫她出氣的競錚。
競錚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他真是好心被雷親!
看他一臉無語,藍天眼眶立刻不紅了,眼裡的水氣也蒸發得一滴不剩,拉起藍雲的手就是一副小兒撒嬌的姿態。
“我不要你幫他盛湯。”說完,他竟趁著藍雲不注意,給某個吃力不討好的男人丟去一記得意的白眼。
原來他剛剛是在演戲?這臭小子!
競錚鬱悶的胸膛立刻狂湧出一股揍小孩的衝動,不過他忍下了。
光是凶他一句,就招她這樣不滿,萬一他真出手扁了死小鬼,她肯定到下下下輩子也不會原諒他了。
所以他不但忍了,而且還一併做好要自己端湯喝的準備,哪知道藍雲安撫地拍拍藍天的手之後,竟是要婉拒寶貝兒子的撒嬌。
“來者是客,盛碗湯給客人喝也是應該的。”藍雲這理由很合理,藍天自然也想不到她其實是考慮到競錚從小到大還沒自己端過一頓飯菜,現在也不好讓他自己端湯。
這跟心疼什麼的當然毫無關係,要說心疼,也只能說她心疼自家的碗,萬一砸破了還得花錢再買呢!
“好吧,那我也不能這麼不懂事,畢竟他是“客人”嘛!”藍天端著一臉甜笑,刻意強調某個讓對面男人撇嘴角的詞彙。
藍雲還是沒注意到鳳眼跟黑眸之間的較量,兀自走去廚房,回來時又端了一碗湯放在黑臉帝王面前。
“瞧你都把孩子寵成什麼樣了?”黑臉帝王沒急著喝湯,而是急著教訓溺愛兒子的女人。
“我哪有?”藍雲忙幫自己辯駁,只可惜底氣不足,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心虛,心虛完畢才發現他這話聽著有點古怪。
“既然是兒子,咱就得好好教才對。”競錚義正詞嚴,模樣還真有點像是一名嚴格的父親。
父親?
藍雲杏眼圓睜,她終於聽出來古怪在哪裡了!
他的話說得好像他們是貨真價實的一家三口?
她都聽出來了,更何況藍天,後者立刻就像被人占了好大便宜一樣的激動,一激動居然就先把桌子底下的一隻腿給踹出去,不過還沒踹到人,自己就先痛叫出聲。
“怎麼了?怎麼了?”藍雲沒看到桌子底下的動靜,只看到寶貝兒子在叫痛,當然慌了。
如果藍天又在演戲陷害競錚,肯定會指著競錚的鼻子含血噴他一臉,但這回他卻忙不迭擺手搖頭,嘴裡直說沒事沒事。
沒事就是有事。
競錚準確地下判斷,緊接著神色一凜,站起來走到藍天身邊,也不管他的掙扎,硬是把他藏在桌底下的腿揪出來,還連帶卷起兩條褲管。
“嚇!”
藍天又紅又腫的兩個膝蓋讓藍雲狠狠抽了一口氣,隨即蹲下來,忙問藍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弄出這種傷勢。
看她難得嚴肅,藍天沒敢再瞞下去,一古腦兒就把實情說出來。
原來是他在私塾受了氣,以縣太爺孫子為首的幾個同窗先是故意推倒他,害他磕傷了膝蓋,後來又嘲笑他是沒爹要的孩子,他氣不過才打了那幾個人,沒想到私塾老師知道了也只讓他一個人罰跪,明顯差別待遇。
這個世界,走到哪都是柿子挑軟的吃。
“都是娘沒用……”藍雲正想把責任攬在身上,就被一大一小掐住了話尾。
“這跟你沒有關係。”
異口同聲說完,鳳眼跟黑眸又一次對上,這次不再爭鋒相對,倒有種對對方的反應挺滿意的感覺。
“你放心吧,我只是傷了膝蓋,那群混蛋被我揍得才慘呢!”想到這裡,藍天很是得意洋洋,沒怎麼在意膝蓋一動就疼,反而是藍雲咬著嘴,仿佛受傷的人是她自己,顯然心疼得要命。
她這麼心疼兒子,不知道有個人也在心疼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7:36
第十八章
“你弄得這樣傷痕累累,害你娘這麼難過,難道還覺得自己做對了?”競錚神色一冷,黑眸跟鳳眼就再度交火。
“我哪裡做錯了?他們打我,我打回去也是天經地義!誰叫他們總是欺負我,這次居然還敢說她——”一對上藍雲驚愕的大眼,藍天就後悔這麼衝動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說她什麼了?”
“說我什麼了?”
兩個大人異口同聲追問,只是一個擰著濃眉散發懾人冷氣,另一個發現自己被人在背後批評的事主臉上卻只有單純的好奇。
被追問的孩子神色猶豫,最後在兩雙追根究柢的眼神下只好實話實說。
“他們也說她沒人要。”說完,丹鳳眼直勾勾地瞪住黑眸。“都是你的錯!”
就藍天的想法,她若不是當年被家裡的負心漢,也就是競錚趕出來,那就不會遇上他們母子,更不會偽裝成他的娘親,現在也就不會被人罵得這麼難聽,所以他自然要指著始作俑者的鼻子討公道了。
被人討公道的競錚臉上倒是沒有惱意,只有明顯的讚賞。
不枉她這麼疼他這個假兒子,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這孩子的心是真正向著她的,不顧一切也要為她出頭。
這一點,就足夠讓競錚對藍天另眼看待,雖然他覺得自己被人罵得有點冤枉。
“我沒有不要她,是她不要我的。”他的喊冤讓一對假母子雙雙楞住。
“是這樣嗎?不是他趕你出去的?”鳳眼滿是狐疑。
“是我自己離開的……”藍雲的大眼遊移不定,最後飽含嗔怨落在一雙黑眸裡。
怎麼這件事到最後好像變成她的錯了?
她這廂覺得很鬱悶,不知道那廂競錚正在憋著竊笑。
他這樣幫自己塑造被拋棄的形象的理由很簡單,無非是為了爭取盟友。他的如意算盤是,只要她最疼愛的小鬼胳臂向他彎,那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化解小鬼對他的誤會,雖然事實上是他負了她,害她心灰意冷遠走高飛,但就行為上來說的確是她拋棄他啊,所以他也不算說謊吧,嘿嘿!
第一步成了,接下來就是第二步。
於是,競錚氣定神閑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還對著藍天笑得溫和異常。
“今天這件事你只做對了一半。你要替你娘出氣絕對沒有錯,但錯在方法。同樣都能達到目的,智取往往比蠻力更能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和麻煩。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若我是你,今日斷不會在師尊同儕面前找他們幹上一架,而是會忍下一時的衝動,仔細思索以目前的條件來看,誰是最能幫得上我的?讓那些人不敢再恣意騷擾,另一方面潛心準備,考狀元謀官職怎樣都行,總之要比那些人想得更遠更周密,將來定會爬得比他們都高,到時候就能將他們一一踩在腳下,把你應得的,一個一個討回來,那種滋味才叫快意。”
他這般諄諄教誨,不帶一絲責駡,跟剛才的嚴父形象大相逕庭,現在儼然一副慈父風範,似是以父親的角度悉心教導兒子日後怎麼制敵致勝。
競錚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相信這樣更能得到藍天的認同,比起婆媽的關心,男孩子更能聽進去年長同性的建言,更何況他教的是私塾學不到的道理,給這些普通孩子聽起來就跟聽說書人講武林軼事一樣厲害。不用說,毛沒長齊的小鬼現在一定對他崇拜得不得了。
“你聽見他說的沒有?要我把人踩在腳底下,這不是明顯想要帶壞我嗎?這種心機重的男人千萬要躲遠一點,知道嗎?”
鳳眼一彎,意料之外的感想差點把黑眸男人給氣得噴出一口血來。
“你!”這小鬼軟硬不吃有夠難纏!
“都什麼時候還鬧騰?快把飯吃完,娘去給你弄兩顆熟雞蛋敷敷膝蓋。”藍雲責難地瞥了孩子一眼,起身就到廚房忙活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互看不順眼的兩個男性。
“欸,小鬼,我發現你好像都沒叫過她一聲娘?為什麼?難道你覺得她不夠格當你娘?”這小鬼要敢應是,他就敢揍他!
競錚心裡惡狠狠地盤算著,不料藍天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神神秘秘地伸出三根手指頭,饒是人稱智勇雙全的帝王也不知道他在打什麼噴謎。
“三年。”
“三年?”
“不出三年,我一定考取狀元,在行成年禮之前,我就會謀到俸祿足夠養家蝴口的官職。”
“然後?”競錚忽然有種不祥的預兆。
“然後我就會娶她,照顧她一輩子。那你說,我做什麼要喊我未來的妻子一聲娘呢?”鳳眼彎彎,氣死人不償命。
啪!競錚手上的筷子斷了。
連個剛斷奶的小鬼都預備跟他搶人,現在再看到一個死胖子對他的人流口水,競錚發現自己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了。
黑眸一沉,指節就在麵團上掐出一個窟窿。
“藍雲,你這估衣攤生意看著還是跟往常一樣好呢!”
“縣太爺這話言過其實了。”藍雲口中的縣太爺正是競錚眼中的死胖子。
“哪有?我這人說話做事可實在了!就像我上回說的,你那雙眼睛會勾人,果然才幾天不見,害我日思夜想,這不把我勾來了?”縣太爺色迷迷,不,笑咪咪地看著藍雲,後者一點也沒有被讚美的喜悅,有的只是顯
而易見的不自在。
一個是地方上最有勢力的官爺,一個是含辛茹苦拉拔孩子的平凡婦人,怎麼想都不該有交集。怎料這嗜好搜刮民脂民膏的縣太爺,一日溜躂到藍雲的估衣攤之後,發現這看上去平凡無奇的女人竟然有雙極美的眼睛,從此之後隔三差五就跑來估衣攤吃點口頭上的豆腐。這裡的人都知道,要不是他家裡有只河東獅,藍雲早就被他用官威吃幹抹淨了。
“這件看上去不錯!喏,藍雲,我就要這件,還不快來幫我量尺寸合不合身?”腦滿腸肥的縣太爺邊說邊大張雙手,姿勢怎麼看都不像要量尺寸,比較像要揩油。
估衣攤賣的既然是人家穿過的舊衣服,不合身是常有的事,所以估衣攤的老闆多半都能幫忙修改,近身丈量尺寸更是稀鬆平常,打著歪主意的縣太爺顯然就是想利用這點占藍雲便宜。
“那件一看就不合身,還用得著量嗎?”酸溜溜的諷刺倏地冒出來,引來幾聲隱忍的嗤笑,頓時把縣太爺激得臉紅脖子粗,身上的肥肉都震盪了不下三次。
縣太爺一扭頭,就發現對他出言不遜的是個沒見過的年輕人,還只是個賣包子的,心想這人肯定初來乍到不識地頭蛇才這麼不知好歹。
“你算哪根蔥敢這麼跟我講話?”
“我如果真是根蔥,此刻能跟豬這般對話也算是厲害了。”競錚唇角勾著笑,但那笑意半點也沒爬上森冷的黑眸。
“你敢說我是豬?”縣太爺驚聲尖叫,顯然不能接受這種待遇。
“難道這樣說實在太抬舉你了嗎?”黑眸的主人嘴角笑意加深。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縣太爺繼續尖叫。
“願聞其詳。”這樣他才知道找誰開刀。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7:47
第十九章
縣太爺絲毫不察黑眸中的陰狠,這會兒得意地撫著自己的大肚腩,擺出一臉高傲,自我介紹道:“你給我聽好了。我李某人就是連嶺的縣令,是這兒最大的官。”
“好大的官威啊,那我這回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競錚的笑容更顯森冷。
縣太爺真把他的諷刺當奉承了,繼續拍著大肚腩說道:“哼,知道反省就好。看你是剛來連嶺吧?我呢,也不想讓人說我不夠大度,不如這樣,看你這包子生意做得頂好的,明天起就天天送兩籠到衙門給兄弟們打打牙祭,咱今天這事兒就一筆勾銷。”
縣太爺說完,一群跟班立刻點頭如搗蒜,活像唱雙簧。
“一筆勾銷?你以為能這麼簡單?”競錚冷著聲低語。
“你說什麼?”縣太爺沒聽清楚。
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說,明天才送過去給您著實太晚了,不如現在就先請您嘗幾顆包子?”
“喲,你小子倒挺機伶!我還真有點餓了。”縣太爺一副孺子可教的得意貌,伸手就要拿包子,哪知道對方請吃包子的方式完全出乎意料,竟是將一顆顆滾燙的包子扔到他身上。
看上去是隨意亂扔,其實競錚用上巧妙的手勁,讓那些跟火鉗一樣滾燙的包子在貼上縣太爺的肥肉時還會多停留一點時間,猶如滾水燙豬皮,難怪縣太爺上竄下跳,不停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哎喲!燙死我了!燙死我了!你'你這不知好歹的……嗚嗚嗚——”一顆包子準確地丟進縣太爺的臭嘴,堵得牢牢實實。
“呸!還看什麼看?快給我打!”縣太爺一口吐出包子,沖著一屁股跟班大吼。
那群跟班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把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競錚團團圍住。
站得老遠的眾人一邊隔岸觀火一邊竊竊私語,都說這賣包子的美男子恁是厲害,被人圍攻也不見一絲驚慌,反而赤手空拳就把縣令的狐群狗黨打得節節敗退,這樣的英雄好漢自然博得眾人好感,只不過對他再有好感也比不上自個兒的平安,所以就算有人發現其中一個跟班舉著刀偷偷接近美男,美男還毫無所覺的時候,也選擇閉緊嘴巴,畢竟誰敢跟縣太爺對著幹?
就在置身事外的群眾都這樣想的時候,一聲石破天驚的“小心!”讓他們吃了一驚。
沒想到向來沉默寡言的藍雲會在這種時候拔尖嗓子,甚至急奔向前,一下子跑到美男子身後,分明是想要為他擋下偷襲的刀鋒。
幸好,她的驚叫已經讓競錚提高警覺,在刀鋒落下之際及時轉身將她護在懷裡。其實靠他自己收拾這些人綽綽有餘,就算他再不濟,暗衛也會出手。只是她這樣捨己為人的舉動就讓他不禁心生“歹念”,在護她周全的同時,飛快以眼神命令暗衛不得出手,然後自己也全無動作,任由不長眼的刀鋒劈向自己。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燒灼感沒令他皺一下眉頭,他只顧睜著緊張的眸子檢查她渾身上下,幸好沒讓他找出一道不該存在的傷口。
到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一想到剛剛那把刀砍到的可能是她,他的臉色就立即佈滿風雨欲來的陰霾。
正當競錚決定親手卸下這些人的腦袋時,一輛他跟藍雲看著都不陌生的馬車從大街那頭疾馳過來,若不是還想上前追砍的縣太爺等人閃得快,早成了車下亡魂。
“唉,真可惜啊!”剛下馬車的慕容飛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惋惜,瞧那一雙桃花眼睥睨縣太爺一行人,似乎是惋惜他的馬沒真把他們踩死。
他明顯不把縣太爺放在眼裡的表現已經夠讓眾人吃驚了,更令他們吃驚的是平常作威作福的縣太爺這會兒竟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縮得跟只鵪鶉似的。
就算這時有人認出來慕容飛是連嶺最大當鋪的真主子,也還是一頭霧水,畢竟知道慕容飛富可敵國大有人在,但是知道他跟皇帝稱兄道弟的人就少了,作威作福的縣太爺就是那不多裡頭的其中一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應該是不幸的。因為當慕容飛發現包子販手臂血流如注之後,他再轉頭過來看他們這些人的眼神就非常不對勁,就像準備要帶人把他抄家滅族那般肅殺,加上他對那個包子販隨意卻看得出恭敬的態度,更讓縣太爺身上的肥肉跟樹上搖搖欲墜的落葉一樣,風一吹就抖得不像話。
他敏感地察覺到,這一回他恐怕真要人頭不保了!
這個想法讓他兩眼一翻,在眾跟班的驚呼聲當中昏厥過去。
眼看這兒最大的官爺都昏過去了,怕遭到池魚之殃的觀眾當下立即做鳥獸散。沒人去管縣太爺的下場如何,更沒有人在乎包子販跟估衣攤婦人為什麼一前一後都進了當鋪主子的馬車,連吃飯傢伙都不管就這樣揚長而去。
慕容飛的馬車哪兒也沒去,就是載著幾個人一起回到藍雲家,畢竟得了皇帝口喻,他當然得照辦。
“你應該回宮讓御醫看看,萬一傷筋動骨可就不好了。”慕容飛一路上就是這麼勸競錚,連這會兒都坐在藍雲家的客廳了也不放棄。
他雖然老是跟競錚嘻皮笑臉,說話也是老實不客氣,但他們總歸是多年好友,就算過去五年不理不睬,他也還是當競錚是好兄弟,這回看他微服出宮,自然緊張他的安危,就算人家是皇帝,出門絕對不會少帶暗衛,但他還是很雞婆地加派人手上街盯梢,一有風吹草動就到當鋪向他稟報。
今天他格外慶倖他的多此一舉,讓他能夠趕上大街那場鬧劇,雖然,他還是晚了一步。
“有沒有傷筋動骨我自己清楚,這真的只是皮肉傷而已。”競錚一臉的不以為意,受傷的手臂懶洋洋擱在桌上,上頭的血跡只有慕容飛看了怵目驚心。
“皮肉傷難道就不要緊?這才賣了幾天包子就真忘了你是誰啦?還有你那票暗衛是死哪去了,眼睜睜看你被人砍?”慕容飛越說越氣,好像今天被人砍的是他一樣。
等他吼完,剛被他派去叫大夫的小廝正好趕回來了,慕容飛又趕緊要他們給競錚處理傷口。
“反正我運氣很好,你就別婆媽了。”競錚的黑眸別有深意地往廚房掃一眼。
有個女人藉口燒水躲在裡面很久了。
“我婆媽?都被人砍了還說自己運氣好?你才有毛病吧!”慕容飛邊碎念邊從袖子裡掏出一隻藥瓶放在桌上。“擦這個,好得快又不留疤。”
“請問有熱水嗎?這傷口需要清理一番才能上藥。”大夫客氣地問道。
“熱水?有的有的!”慕容飛連忙應下,轉身就要去廚房取熱水。
這時候,消失好半天的藍雲端著一盆熱水走出廚房,有了熱水,大夫的動作就麻利許多,沒一會兒就把競錚受傷的手臂給包紮得牢牢實實。
“幸好公子這傷口不算太深,要是待會兒血水出得多一點,再照剛剛那樣換一次藥,小心裹上布條就好,不再出血之後一天換一次藥就可以了。”大夫交代完畢就起身告辭。
慕容飛讓小廝送大夫回去,如此一來,藍雲家裡又只剩下三個人了。
“你還要賴在這裡多久?國不可一日無君,你自己算算你出宮多少天了?”
已經沒有閒雜人等在場,慕容飛直接把話挑明瞭講。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7:59
第二十章
“國也不可一日無母,但她都出宮幾年了,你不如問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唄?”競錚無賴地把問題丟到異常安靜的女人身上。
“雲兒,你不會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他了吧?”慕容飛直奔主題,要藍雲趕緊表態。
豈料毫無預警被人這麼一叫,猛一抬頭的藍雲卻是一臉茫然,似是沒聽清楚慕容飛在說什麼。
敢情她剛剛是在神遊太虛?
慕容飛不禁回頭看競錚,競錚的黑眼珠自藍雲從廚房走出來以後就沒離開過她的臉上,她的魂不守舍當然全落在他眼底,讓他不解也無解。
他們不知道,藍雲會這樣是因為她方寸大亂了。
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她剛才卻還是奮不顧身沖上去保護他,雖然這姑且能用救人的本能解釋過去。但他呢?過去她被那些嬪妃怎麼欺負,他都能狠心視而不見,為什麼現在卻為她挺身而出,甚至不惜讓自己受傷?是演戲嗎?
但他不顧自己的傷勢,只顧查看她是否無恙的神情是那麼樣的緊張,不像假的。
這些,都把她給搞糊塗了。可是他既然能冷血地殺掉菀玉她們,又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生出菩薩心腸呢?這一切,說不定都是他的詭計罷了。
羽睫輕顫,她心下有了決定。
“既然包紮好了,你就送他回去吧。”她如此回答慕容飛的問題。
“回去哪?他擺明現在還不想回宮啊!”慕容飛瞪著賴皮的帝王。
“回哪都好,就是不要待在這兒,出現在我面前了。”易容術也換不掉的美目勇敢迎視深沉的黑眸。
“欸?雲兒,你當真不原諒他啊?我跟你說,他其實——”
“夠了。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她。”競錚先是沉聲制止慕容飛為自己說話,後來才帶著苦笑對藍雲說:“這樣才對,你千萬不要太快原諒我。”
“……”藍雲咬緊嘴,堅決不洩漏一絲動容。
“你——你們——唉!”慕容飛看看這又看看那,無奈他再怎麼替這一對著急,最後也只能用歎息收場。
正當屋內氣氛陷入膠著的時候,藍天回來了。他是小跑進來的,一進門立馬抱住藍雲的腰身,顯然是聽到風聲了。
“你沒事吧?”
“她沒事,有事的在這裡。”涼涼的嗓音回應藍天的問題。
藍天一看到競錚受傷的手臂就楞住了,然後仰頭問藍雲:“他幫你的時候讓人傷的?”
“就是啊!應該不會有人想教兒子怎麼過河拆橋吧?”黑眸閃著得意的光芒,昭告眾人某帝王又決定化身無賴了。
看來她的冷言冷語對他毫不管用。
藍雲眉心輕蹙,但礙于兒子在場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藉口送慕容飛離開,到外頭靜靜。
她跟慕容飛一走,屋子裡就顯得更冷清了。藍天跟競錚之間破天荒少了一貫劍拔弩張的氣氛,藍天的鳳眼甚至還擔憂地在競錚的手臂上溜來溜去。
“怎麼,是不是感動得決定讓我當你爹了?”競錚不正經地調笑。
“讓你當我爹有什麼問題?等會兒她進來我順道叫她喊你一聲未來公公。”
藍天皮笑肉不笑地順著競錚的話講,還真把他給說笑了。
“古靈精怪!”帝王哼了哼,決定不跟毒舌小鬼計較。
看他這般寬宏大量不跟自己鬥嘴,這倒讓藍天有點不習慣,抿抿嘴,他就在他旁邊坐下來。
“不是叫我要忍,怎麼你自己倒沒忍住?”藍天已經把大街上的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他們這次惹到的是那個作惡多端的縣太爺。
“喲,原來你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啊。”競錚惡趣味地伸出手戳戳藍天的臉。
手感不錯,再戳。
“夠了!快回答我的問題!”藍天極其不耐地一掌拍掉臉上作亂的手。
“我沒忍住,自然是不需要忍。”競錚自信滿滿。
他豈需容忍屈屈一個縣令?
“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招惹的可是這裡最大的官,大黃哥上次對那死胖子出言不遜就吃了半天牢飯,這回他們還敢當街拿刀殺你,可見得那些人都是一票草菅人命的惡人,你不怕等那死胖子清醒了,明天又帶人來找你麻煩?”藍天越想越擔心。
他雖然感覺得出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們身邊的男人來歷神秘,也認為他肯定會什麼武功,但他要是真有能耐,幹嘛委屈在這裡當個包子販?想來想去他大概也沒什麼驚人的背景,現在又惹到縣令,以後還有好果子吃嗎?
“他要是明天能來就儘管來好了。”競錚笑得傭懶,並不打算透露死胖子一干人根本沒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藍天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不但不能理解,還有點生氣,氣自己怎麼比他這個被砍的人還緊張?直到鳳眼瞄到泛著絲絲血色的布條,他又決定不跟他計較了。
雖然長舌大黃的轉述肯定有加油添醋,但有件事是千真萬確的,那就是這個人的確為藍雲仗義執言還替她擋了一刀,光憑這點,藍天對他的好感度就有往上攀升的趨勢。
正因為這樣,藍天不但幫腔競錚跟藍雲爭取到過夜留宿直到傷癒,甚至還在藍雲刻意對這個客人不聞不問的時候,主動給競錚上藥,每當這個時候,被某人徹底無視的競錚都會跟他聊上好一會兒,有時候聊日常瑣事,有時候跟他剖析道理,更多時候是避重就輕聊起自己的過去,把那些聽著就驚心動魄的往事當故事講,說到特別晦暗的部分時,競錚的表情也會控制不住陰沉下來,但藍天一點也不怕,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換藥儼然已經成為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這般異常友好的互動每每都讓來探視的大黃嚇得不輕,不過他自己對競錚也是另眼相看的,畢竟傷了他一隻手的縣太爺一夕之間就被人罷官抄家,要說跟競錚沒有半點關係,就連三歲娃都不相信。無奈他不論怎麼旁敲側擊,賴在藍雲家的帥哥都不跟他說分明,問藍雲,藍雲也不理。他這才發現,一向溫和待人的藍雲現在好像都把帥哥當空氣呢。
藍雲下定決心把競錚當空氣,不代表競錚能夠一直忍受她的視而不見,可是他又不敢將她逼得太緊,只得成天拿著委屈的目光往她身上掃,掃得她除了不得已的時候都躲在自己房裡不出來。
“這可怎麼辦才好?”他還真是快被她這一招給弄得沒戲唱了。
就是因為滿腔鬱悶,他才會躺在床上不睡覺,睜著眼睛想對策。
看著窗外漸大的雨勢,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一點也感受不到秋雨帶來的絲絲涼意。
他是裝無賴,不是真無賴,他的確是有千百個可以將她強留在身邊的手段,可他一個都不想實踐,因為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
可是眼看他這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快沒有賴在這裡的理由了。同住一起她都能把他當空氣,對他死皮賴臉的搭訕全數充耳不聞,足以見得她這回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肯再讓他靠近了。
“唉!”
一聲重重的歎息彰顯深情帝王的煩心,這種時刻本該不會有人打擾,哪知道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破壞了秋夜的寧靜。
他一聽是孩童的步伐,心裡奇怪,這麼晚了小鬼急著去哪裡?
才剛這樣想,競錚就已經飛快出了房門,攔住十萬火急地急奔向大門的藍天。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8:11
第二十一章
“怎麼了?你要去哪裡?”他忙問。
他的出現讓藍天楞了一下,才急著說道:“我要去找大夫!”
“找大夫做什麼?她怎麼了?”競錚神色一凜,沒等藍天說清楚就立刻奔向藍雲的房間。
一到那裡,他就發現藍雲屈膝側躺在床上瑟瑟發抖,額頭上全是冷汗。
“這是怎麼回事?早上不是還好好的?”若是知道她生病了,他一定阻止她出去擺攤。
“她腿疼……是老毛病了。一到這時節,只要下雨就腳疼,雪下得太厲害更是走都不能走……”不放心跟著回到房裡的藍天還想再說,卻被床上嘴唇發白的人兒給打斷了。
“我沒事。”
“這樣還叫沒事?”競錚大步上前,一下子就坐到床邊,看她立刻閉上眼睛不看自己,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他氣自己把她傷透了心,寧願受罪都不肯求助於他。
“我去找大夫!很快就會回來!”藍天又要往外走,這次是被藍雲攔下的。
“小天,去幫娘燒點水,娘像之前一樣用熱巾子搗搗就會沒事的。”她閉著眼睛讓兒子幫忙。
“好!”藍天應承下來就要走,卻被競錚叫住。
“這樣太慢了,沒看她都疼到發抖了,這不是撝條熱巾子就能消停的。以往她每次發病都是這般嚴重嗎?”知道床上的人兒不會搭理自己,競錚索性跟藍天問個明白。
“有時候腳疼發作就會這麼厲害。”
“這病根是怎麼落下的?”
“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了。”
意思是她原來就有這毛病,可是在競錚的記憶裡,她從來沒有過這般病痛啊?
不管了,先想辦法緩解她的疼痛要緊!如果熱敷是有效的,那麼——
“我現在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治病。你信得過我,就留下來別亂跑。倘若需要多些時日,我會派人來接你過去。”雖然這話聽來像在徵求藍天同意,可是其實競錚是不容拒絕的。
他不能再忍受看她這般痛苦了!
“好,我留下來。”藍天憑著一股不知道何時建立起來的信任感,一口就答應競錚的要求。
可他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都答應了,反倒是腿痛到不行的病人還不答應。
“你快放我下來!我不走!不離開這裡!”藍雲虛弱地在競錚懷裡掙扎,不肯讓他把她帶去任何地方,沒想到這回另外兩個人竟是聯手起來無視她的反抗。
“你越鬧,就好得越慢!我保證,等你好了,我一定帶你回來。”競錚開□。
“是啊!等你好了就能回來了,我會在家等你的!”藍天介面。
兩人一搭一唱,把她牢牢扣在競錚懷裡,任他帶著她前往一個她想都沒想過還會再回去的地方,一個埋葬她所有過去的地方。
“這裡是……”
“我只是帶你來……”
“不!我不要來這裡!帶我回去!”
“等等!你這樣要走去哪?!”
看著腿明明疼到不行的藍雲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路,就疼到扶著牆氣喘吁吁,競錚又氣又心疼,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重新攬入自己的懷抱。
這次她不掙扎了,反倒還催促他:“快帶我離開!”
對曾經的柳雲來說,這座巍峨華麗的皇宮只是一個巨大黑暗的墳墓,墓裡埋葬著她的青春年華,她的天真愛戀,還有她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站在這裡,看著熟悉的一磚一瓦,她就連呼吸都感到痛苦不堪。
競錚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情?他就是懂,所以放任悔恨啃食他的心,過著麻木不仁的五年,五年後當他能重新將心愛的人兒攬進懷裡,說什麼他都不會再放手了。
今日看她受病痛如此折磨,他自然心疼得不得了,內心更加恐懼這腿傷會再將她帶離他身邊,所以就算知道會招她埋怨,他也要帶她回來接受最妥善的治療。
“你聽話,這裡有個溫泉池,等你泡得舒服些了,我讓御醫給你看看,只要御醫說沒事,我立刻就帶你回去了,好不好?”他好聲好氣,不,根本是低聲下氣地勸說她。
藍雲還是堅決搖頭,見他不答應,直接就要從他懷裡跳下來。
他臉一黑,迅速收緊雙臂,把不安分的人兒牢實禁錮在懷裡,除此之外,雙腿也大步邁開,直往他寢宮別院深處走。
雖然一路燈火通明,但過去從沒走來這裡的藍雲還是掩不住心慌。
她怕這是一條通往祥甯宮的捷徑,他會又一次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自生自滅。
“快放我下來!我不要去那裡!我不要去!”她的手腳都被扣得死死的,只剩一張嘴能自由活動,所以驚叫聲一路上不絕於耳。
“真沒想到我的雲兒也有這麼聒噪的一天。”競錚顯然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抗命。
即便回到皇宮,對著她,他也不擺出皇帝姿態,沒有用朕自稱,是因為將她擺在跟其他人不同的位置。
只是她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現在看他的眼神像是他準備把她給怎麼了一樣的驚懼,實在讓他備感無力。
他想得出神,竟給不安分的人兒鑽了空子,奮力一扭,雙腳就要下地了,可惜足尖都還沒碰到鋪滿地的鵝卵石,就被回神的皇帝逮了回去。
這一回,他連好言相勸都省了,直接加快腳步,沒多久,一座熱氣蒸騰的水池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怕懷中人還不肯合作,他直接連人帶衣踩進水池裡,把兩人都變成落湯雞,也讓她沒有說不的餘地。
哪裡知道,當她的雙腿碰上溫熱的池水之後就來勁了,大力推開他不說,還直往池邊走去。
“你的任性也太不挑時間了!”他低斥一聲,三兩下就把人抓回來。
不只抓回來,他還一屁股坐上池子裡的石階,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大手大腳緊緊扣住她的雙手雙腳,就這樣跟她一起泡在溫泉裡。
正心想這樣應該就萬無一失的時候,難得拗起來的人卻還不打算消停。
手腳不能動,就動其他地方。
藍雲開始在他大腿上動個不停,可是越動,壓制她手腳的力道就收得越緊,越令她察覺兩人的姿勢有多麼不合適,於是她掙扎得更加急切了。
忽然,一聲曖昧的喘息從她背後響起,然後她就感覺一種厚實又柔軟又灼熱的觸感隔著濕透的衣料熨燙自己敏感的背脊。
“你若是要逼我在這裡要了你,就儘管這麼動下去無妨。”沙啞異常的嗓音傳來,搔癢她通紅的耳廓。
饒是她再怎麼遲鈍也知道男人在暗示什麼,這才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可是卻也因為這樣更能感受到臀下傳來的曖昧形狀。
“好可惜,怎麼真不動了?”調笑的嗓音裡有著令她羞紅臉的壓抑。
他雖是如此調戲,卻沒想真的跟她更進一步,因為他還在等待她甘願再交出整副身心給他的那一刻到來,當然不貪這一時的激情。
幾次呼吸過後,競錚已經平復紊亂的氣息,雖然依依不捨,不過他還是放開了懷裡的溫香軟玉。
畢竟說比做容易,再多抱一會兒,他也難保不會衝動得決定先吃了她再說。
“這裡的侍衛我都撤到宮牆外了,你在這裡安心療傷,我去給你拿衣服過來。”他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她,除非她想讓人看光,不然最好安分泡在這池子裡。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8:22
第二十二章
都到了這時候,藍雲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聽他安排了。
“嗯。”她點點頭,臉上頂著兩坨紅暈,不知道是給熱水蒸的,還是方才那些曖昧舉措弄的,總之看在他眼裡簡直誘人得要命。
“咳!那我走了!”他正正神色,就算一步三回頭,拖拖拉拉的,倒也真的消失在她的視線裡了。
大概怕她濕衣服粘在身上難受,他很快就回來把替換的衣服放在池邊的檯子上立刻又走了,讓她可以儘快獨享這處溫泉。
等身上半點布料都沒有,藍雲便把脖子以下全都埋進熱水裡,反而更加體會到這處溫泉的魅力。
待她渾身上下被溫熱的泉水熨燙得分外舒爽的時候,她才想起了很多很多事,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競錚方才在仔細安頓好那個泡在水池裡的人兒之後,自己才去把一身濕透的衣裳換下,再讓人叫來御醫在寢宮候著,這樣一來一往居然也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這時候他赫然想起那溫泉水雖然好,泡久了也是會暈人的,所以他三步並做兩步,飛快趕到池子邊。
一看沒人他心裡暗叫一聲糟,可是黑眸一掃之後,發現池子裡沒個人影,不免有些慶倖。
至少人不是暈過去溺水了就好,若是她企圖逃跑,守在宮牆外的侍衛也早逮到人了。既然沒人來通報,那就代表她還在這別院裡沒出去。
這樣一想,他也就不擔心了,腳步放緩開始在別院的各個角落找人。
一直到他找到他要找的人時,他臉上的緊繃才全數卸下,可就在他看清楚了那個人站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俊容的線條又迅速恢復冷硬。
“怎麼走來這裡了?”他的聲音極輕,像是怕打擾了眼前人一樣。
一聽到他的聲音,眼前人驀地轉身,一張睽別多年的美麗容顏立刻倒映在驚詫萬分的黑眸之中。
因為溫泉水熱,藍雲臉上的假面難再服貼,她心想既然四下無人便把假面摘了,又泡了些時候才起身。等她著衣完畢,發現他沒出現,唯恐去了寢殿會被其他人發現,她只好獨自在這處別院裡晃悠,卻沒想會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讓她看見一個不起眼的墳墓。
小小的墳塚就埋在一株風鈴木下,除了幾片泛黃樹葉之外,墳塚周圍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看得出來有人固定會來整理。
“這是——”她顫巍巍吐了兩個字便住了口。
何必多此一問呢?
剛剛走來這裡的時候,她也只是好奇帝王寢宮怎麼會有個墳墓?可是待她走近一看,她一下就認出了這是誰的墓。
那墓碑上刻著的日期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就是那一日,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為什麼你會為他……”她已然哽咽無法言語。
那一日送慕容飛離開她家的時候,她問慕容飛為什麼一向仗義的他要跟競錚洩漏她的下落,慕容飛只告訴她,他在帝王別院夜會競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便是關鍵。
她心裡不以為意,只當那是推託之辭,卻沒想到他是說真的,更沒想到他指的是她孩子的墳墓!
想起鴛貴妃的話,她就算都眼見為憑了還是難以置信。
他不是不准她為他生下一子半女?不是處心積慮要除掉這孩子嗎?
“你忘了他也是我的孩子嗎?倘若我真是不要這孩子,一開始我就不會讓你懷孕。”競錚心中泛苦,他豈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可是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就算曾經對她心存芥蒂,可她不變的溫順柔軟還是成功撬開了他的心防,讓他不禁期待當她為自己孕育孩子的時候會是如何的美麗動人,在得知她懷上龍子的那日,他高興得難以入睡,她懷孕的每個徵兆反應,他都讓人仔細搜羅回報,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跟她一樣,他滿懷著期待要迎接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那,孩子為什麼會……沒有了?”這件事不論想起幾次,都教她心痛難忍,待那兩片羽睫一?,珠淚便成串落下。
同樣心痛難當的競錚手忙腳亂地抹去她的眼淚,大掌小心翼翼地捧著異常脆弱的美麗臉龐。
“都是我不好。當時我心中顧忌著莫須有的仇恨,故意對你們母子不聞不問,才給鴛貴妃那些人佈局的機會,讓你這麼傷心痛苦,還害死了我們的孩子。就算你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也是我咎由自取。”黑眸即使蒙上水氣也掩不住深刻的懊悔。
出宮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更加體認到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是多麼不可原諒。每當有女人抱著孩子或是挺著肚子來跟她買衣服的時候,她眼裡明顯的羡慕,每每都刺得他眼眶生疼。
她是那麼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卻被他的自私愚昧毀掉所有希望。
一國之君又怎樣?他還不是昏了頭,親手埋葬世間最難得的真心。而被狠狠傷過一回的她,又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他呢?
“那時候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我別再想誕下龍子的事?”若不是聽了他那樣的回答,她不會相信鴛貴妃的那番挑撥,也不會遠走高飛。
“因為御醫說你以後都不能……我不想你再去想這件事,徒增難過。”他的體貼卻反倒讓她著了奸人的道,徹底對他心灰意冷。
沒想到分開他們的竟是一次又一次的誤會。
這個感觸令藍雲美麗的容顏有些黯然,可是一雙水眸卻是細細琢磨著眼前的俊容。
再見他的時候,她心裡只有感歎這張臉似乎比記憶裡更加成熟了,但現在仔細一看,她才發現他眉目之間的淺淺皺紋與疲憊。
他也跟她一樣痛苦吧?卻因為身份地位,心中饒是有各種滋味也只能藏著不讓人識破。其實這些日子他跟藍天聊了什麼,她都聽到了,也感慨一個人在經歷了他經歷的那些黑暗過去之後,豈敢再輕易交付信任和真心?
她不是在幫他想藉口,她只是忽然就領悟出這個道理。
“走吧,回寢殿,御醫還在那兒等著呢。”他的手緩緩從她臉上挪到肩頭,聲音表情都帶著明顯的溫柔。
他沒有因為真相大白而趁勝追擊,跟她討要任何回報,對她身體的擔心遠遠超過他自己的渴望,這點,她現在看得很明白了。
她心生一動,唯有咬住唇瓣,沉默地戴回細緻的假面,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面前就已經出現另一張臉了。
看著這張平凡無奇的臉皮,他的溫柔深情始終不減。
這張臉美麗或是平凡,怎樣都好,都是他的雲兒,他的寶貝。
被急召來皇帝寢宮的老御醫雖然已經年過七旬,此刻卻深深覺得自己見識還是太淺薄了。
誰說帝王只愛美人?他們東楚的國君就是個鐵錚錚的例外!三更半夜把他叫來,居然是為了幫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看病?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麼來歷,一說到自己一遇雨雪就抽疼的腳病,是五年前在大雪中走了一個時辰走出來的時候,皇帝那張英俊的臉上立刻就只剩滿滿的心疼啊悔恨啊,真是把他這個老頭的魂給嚇飛了一半。
驚嚇歸驚嚇,他一雙老眼可還是雪亮的,一下子就看懂了皇帝那暗示加威脅的小眼神,為了脖子上的腦袋,他自然要端著無比正直的老臉說出“不宜步行逾百步”這種診斷。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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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0 00:28:36
第二十三章
管他這話聽著荒不荒謬,只要他能幫皇帝把人給留在宮裡便成了。
想當然耳,結果是讓這狼狽為奸的兩人都很滿意的,主要還是藍雲不像剛到皇宮的時候那樣吵著要走,這會兒她連反對都沒說就直接點頭,表示願意留下。
這讓競錚很高興,他心想她應該是在知道真相之後對他心軟了,說不定他再努力一把,不久就能得到她的原諒了。
他如此期待著,卻不知道早在藍雲看到孩子的墳墓時,她就已經原諒他了,剛才又聽到他親口說那個流掉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他跟她一樣渴望那個孩子的來臨,她心裡僅剩的那一點怨也沒了。
看著為她的首肯笑顏逐開的男子,她心裡就覺得又酸又軟,最終泛起一絲絲的疼。
“我這就讓人把藍天帶過來。這裡有藏書閣也有騎射場,不管文的武的,還是男孩子喜歡的遊戲,樣樣?全,他在這不會無聊的,就算他只想讀書,我也能吩咐大學士來當他的夫子。”競錚聽著隨意卻極其用心的安排讓藍雲有些驚訝。
“沒想到你這麼喜歡那孩子?”她一直以為他們不太對盤。
“我一向都很喜歡孩子啊!不過要是那小鬼不跟我搶女人,我會更喜歡他的。”競錚玩笑似地冷哼,還故意沖著她眨眨眼睛,好不曖昧。
藍雲聞言立刻垂下腦袋,直接被他當成害羞,心裡大贊他的女人真可愛之餘,一邊盤算著要怎麼改掉藍天的戀母情結。
於是,在天亮魚肚白之際,連嶺的一對孤兒寡母走得無聲無息,沒人知道他們已經悄悄在皇宮住下來了。
秋夜風高,卸了易容的藍雲獨自一人泡在溫泉池子裡任由思緒翻飛。
一如競錚所言,這幾日藍天在皇宮裡玩得沒日沒夜的,樂不思蜀,要不是吃飯時間總會露面,也總纏著藍雲說話,她還真以為他忘了有她這個娘了。
不過她很高興藍天能在這裡適應得那麼好,一下子就接受了她跟競錚的真實身份。而競錚這個皇帝雖然嘴巴不說,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宮外帶回來的孩子疼愛有加,甚至相當用心栽培,一得空便親自領著他學習,兩人之間的相處簡直像極了親父子。
競錚說他是愛屋及烏,一如那些幫著她演戲的宮女,他其實一個都沒殺,都讓他安置在宮外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他故意放出那些消息是為了讓她不要太輕易原諒他,他才能傾盡所有贖罪。
他的愛其實跟她一樣深刻,一樣傻……
嘩!
渾身泡得粉嫩通紅的藍雲倏地從溫泉池裡站起來,再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上,然後才慢悠悠地拿過擱置在石凳上的抹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身體。
她的動作不疾不徐,絲毫不怕有人窺看她的裸體還有驚人的真面目,因為只要到了她泡溫泉的時間,原本派守這裡的人就會自動離開,讓她能徹底放鬆治療她的腿傷。
思及此,在池邊穿好衣服的她彎身揉揉自己的小腿肚,再動了動,美眸就閃過驚奇。
本來她對溫泉的療效還有些半信半疑,不過一連幾日泡下來,她這雙腿還真是安分了,就算方才下了場大雨,她的腿也沒感覺到一絲酸疼,看來是治得差不多了。
想了想,又再捏了捏,她直起腰,卻沒想到鼻尖直接撞上一堵肉牆,她直覺伸手推搡,不料卻害自己往後跌進冒著煙的溫泉池子裡。
嘩啦一聲,她再度成了落湯雞。
又是嘩啦一聲,有人也成了落湯雞。
“你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摔著哪裡?哪裡疼快告訴我?”
藍雲剛被人從水裡撈起來,就聽到連珠炮似的問題,等她抹掉一臉的水睜開眼睛,就發現問她話的是個落水皇帝。
競錚剛剛走近一點就看她在摸自己的腿,還以為她又疼到難受了,所以才趕緊上前,他腳步不重但也還是有聲音的,不知道是她看得太專注還是怎樣,居然沒察覺,所以才鬧了這出烏龍。
他現在肯定看起來非常狼狽,不過她更重要,這池子滑溜但也是石頭砌造的,處處堅硬無比,萬一磕絆到哪兒就得不償失了。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真摔著哪了?”他緊張兮兮地四處查看,發現她半個身子都在水面下,心想還是得把人抱到地上好,於是雙手立刻有了動作,沒想到一個溫軟的東西就在這時候緊緊貼了上來,成功地把他變成一根木頭。
她……這是……在……親他?
沒等他想出答案,那個溫軟的東西就從他嘴唇上移開了。雖然心中很是遺憾,但他還是笑得像個傻瓜一樣。
被驚喜的黑眸一掃,她原來就粉紅的臉蛋現在更是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可口極了。
大掌一勾,輕易把企圖落跑的人兒給勾了回來。
“滿足了就想跑?雲兒學壞了。”他的笑意從驚喜變成邪佞,掐著她的掌心更是不安分地摩挲,將她攬得更近。
直到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一起,她反倒不掙扎了,雪臂在他大喜過望的眼神下環住他的腰身,甚至將緋紅豔麗的臉蛋靠在他起伏劇烈的胸膛上。
“這是不是代表你原諒我了?”他難掩激動,目眶竟有些泛紅。
仰著臉看他的她把他的表情收進眼底,不說話,只是輕輕踮起腳尖,又一次把嬌豔欲滴的小嘴奉上。
這一次,他沒再讓蜜做似的小嘴輕易溜走,而是無比溫柔地銜在自己的唇上,再用火熱的舌尖深入探索,饑渴地吞下全部香甜。
“嗯……唔……”
如他所料,懷中人兒無意識地揪緊他的衣裳,很快就癱軟在他懷裡,兩人交纏的嘴裡逸出聲聲銷魂的喘息,分不清楚是誰的聲音。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抵擋得了心上人的主動誘惑,他也是,於是他的下腹有了無比正常的躁動,沉睡在雙腿之間的欲獸更是悄悄抬頭。
“我……”他咬著嘴,此刻竟有種初嘗情事的激動跟羞恥。
應該比他更羞澀的藍雲竟是大膽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末了,還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對他說:“你不想要嗎?”
這種問法分明就是邀請,而他自然是用更熱切的吻表達他的樂意之至。
沒多久她就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嬌喘連連,身上的衣服也被他脫個精光,露出一身被溫泉水浸潤得粉嫩滑溜的肌膚。
舔舔嘴,黑眸幽深幾度,透著情欲的緋紅。
兩情相悅的人做這種事極其自然,更何況他們是因為誤會分開多年的有情人。他現在巴不得就這樣將她一口吞入肚裡,讓她永遠都不能再離開他。
“我恐怕等不及回到寢宮了。”他的手貪婪地在她的身上遊移,滑膩的觸感輕易誘出幾聲雄性的粗喘。
他三兩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扔了,露出精瘦強壯的身軀,一顆顆水珠沿著曖昧的線條緩緩沒入水中,這一幕饒是再矜持的女人都看得口乾舌燥。
藍雲咬著嘴,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模樣嬌憨得令他心生柔軟,而她眼裡的全心全意更讓他興奮異常。
他終於等到了!
他激動地再次含住她的小嘴,比剛剛更火熱的唇舌在羞澀的女子身上點燃一簇簇的欲火。
“嗯……”她軟軟的哼一聲,小手下意識要抓他的衣裳,然而他跟她一樣渾身赤裸,於是只能無力地在他光滑的背上撓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8:49
第二十四章
競錚重重喘一口氣,被她無意識的勾引撩撥得不能自已。
放在柳腰上的手忽地使力,將被吻得迷迷糊糊的人兒一舉壓在池邊,背對性欲高漲的男人。
男人發直的眼睛停留在粉嫩滑溜的臀瓣上,臀瓣之間隱約可見花苞的形狀,更將黑眸刺激得通紅,於是他一手用巧勁揉著女人敏感的腰,一手毫不羞恥地抓著自己昂揚高舉的根部。
“錚……錚哥哥……”她的腰臀被揉得直發軟,連嗓子也軟綿綿的,美麗的臉龐盡是迷離之色,渾然不覺這樣的呼喚會讓身後的男人險些泄出來。
“幾年過去居然變得這麼會勾人了?”他懲罰似地掐住她的腰,此舉讓她纖眯,沉,高高翹起形狀誘人的臀,更讓他粗喘不止。
從過去到現在,能令他如此難以自持的唯獨她一人。
他的雲兒。
“呀啊!”
突然探入腿間的手令她驚叫不停,可那一舉尋獲花苞的指尖卻是越聽越興奮,越往裡頭鑽。
熟悉又陌生的撥弄讓她渾身發軟,整個人幾乎都要沉到水裡去,幸好他空閒的手緊緊扶著她的腰腹,讓她得以安穩地承受更張狂的侵犯。
因為她早就動情了,男人的手指很順利地侵入擴張她久未經情事的秘處,甚至一舉喚醒她身體對情事的記憶,讓她發出一聲又一聲愉悅的喘息。
她是他的,一直都是,只能是他的。
這樣的想法讓競錚動得更急更猛,決心將自己的氣味充滿身下人兒的裡裡外外,讓別人不得覬覦。
“不准你再擅自離開我!”他懲罰性地咬上她凝脂般的肩頭,刺激得她渾身緊縮,連帶絞緊身體裡的那個巨物,逼得巨物吐出陣陣灼熱的汁液。
這時候的她被如上九霄雲外的狂喜熨燙得嬌吟不止,他也一樣伏在她肩上粗喘不休,健壯的臀腿甚至還在持續擺動,顯然意猶未盡,只是一想到她這回到皇宮是為了什麼,他就不忍再索要,唯恐她累病了。
於是,他那雙還滿載著情欲的黑眸只能帶上絲絲遺憾,用強大的意志力迫使尚未饜足的欲獸退出銷魂的花心,雖然那沿著細膩腿根流淌下來的白液讓他直想收起一片好心,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可是誰來告訴他,為什麼他記憶中羞澀被動的人兒會變得這麼主動?
“不繼續嗎?”嬌人兒看上去臉紅似火,顯然還是羞澀的,只是那摸進他胯間的小手是怎麼回事?
他一邊在心裡無語問蒼天,一邊卻是老實地舉著重振精神的昂藏。
“是你自找的!明天,不對,是幾天起不來可別怪我不體貼!”他黑眸深沉,閃著饑渴的光芒,模樣就像餓了三天三夜一樣。
豈止三天三夜,他可是餓了整整五年!
既然他心疼的人兒都說不怕累了,他就省掉體貼了。這種時候裝得比女人還矜持的話,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於是乎,異常大膽的女人就讓異常亢奮的男人給生吞活剝了。
把魂牽夢縈的人兒裡裡外外吃幹抹淨的競錚的滿足感自然是不言而喻,他以為是因為他們解開了重重誤會,再一次確認了彼此的真心,那個一向害羞的女子才會拋去矜持,跟他一樣想要補償這多年的空白,卻沒想她又一次騙了他。
“嘖嘖,你床上功夫是本來就這麼爛,還是太久沒“用”了,所以爛到把人給嚇跑了?”敢跟東楚皇帝說這種不怕死的話的人,當然只有慕容飛了,他一邊說還一邊拿著狐疑的眼神瞧著皇帝的胯下呢。
“去死!”
跟他喝了半天酒的皇帝扔過去的是一隻酒杯,卻不是一道死令,難怪慕容飛敢對他這麼無法無天。
慕容飛頭一偏,輕鬆閃過突襲,不過臉色總算有點認真,開始幫跑了老婆的皇帝兼兄弟想辦法。
“這下怎麼辦?她連最愛的兒子都不要了呢!要不,放出假消息說你要殺了她兒子,把她引回來?”
“她不會相信的。”競錚冷冷否決。
要不是算准了他不會對藍天怎麼樣,她哪敢把兒子丟了就跑。
看來,他好像真是對她太好了?
競錚越想,臉色越陰沉,最後竟然笑出來了。
“拜託你別這樣笑,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慕容飛一邊怪叫一邊搓手臂,搓完了才後知後覺想到,“難道你已經想到用什麼方法把她拐回來了?”
慕容飛很是興奮,但坐在他對面的皇帝還是一個勁地笑得神秘,真是要把人給急死了。
不過他想想又不急了,反正照競錚這勝券在握的模樣看來,很快就有好戲看啦!
“你怎麼可以冊封藍天當太子?!”
不敢置信的質問劃破深夜的寧靜,此刻若是有人看到一個宮女站在皇帝寢宮裡,手伸得老長,指著斜倚在龍床上的皇帝這般質問,肯定會嚇得當場大叫:“有刺客!快救駕!”
不過早在競錚一頒佈冊封太子的聖旨時,他就把寢宮裡外的人都撤走了,獨自留在這裡恭候某刺客的大駕光臨。
這會兒看到刺客上門,他不驚不怒,只是慢悠悠坐起身,下了床,腳下步伐越接近刺客,臉上的笑就越顯慵懶。
待他站定在那名宮女面前,他的手就立刻撫上絕對陌生的容貌。
“又換張臉了?”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
被識破身份的刺客一樣不急不慌,熟悉的美目裡還是端著理直氣壯的瞎怒。
瞧那張嶄新的臉皮上一點怯意也無,競錚嘴邊笑意更深。
她還真是一點也不怕他了。
“藍天在哪?我要帶他回去!”宮女,不,藍雲這次來就是要跟皇帝討回兒子。
她離開自是有她的理由,至於她會把兒子留在這裡,也是因為她相信競錚不會虧待藍天,可是她沒想到這男人身為一國之君居然如此草率,竟讓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的平民當太子?
且不說他的用意是好是壞,光是想到後宮那些處心積慮的嬪妃,藍天繼續待在這裡,一定會被那些人啃得一根骨頭也不剩。
不行!她不能讓這道聖旨成真!
“原來你是來跟朕討人?朕還以為你是特地來跟朕解釋這幾天你上哪去了呢?”
被他那雙銳利的黑眸一掃,藍雲立刻覺得異常心虛,剛剛還理直氣壯的眸子,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敢直視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了。
“不說也無妨,朕明日就讓人著手置辦太子的冊封大典。”這絕對是威脅。
她猛一抬頭,美眸再次對上得逞的黑眸。
“你真要讓他當太子?”
“聖旨都頒了還能假?”
“他跟你沒有血緣關係啊!”她提醒他。
“他跟你也沒有血緣關係,你還不是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競錚反問。
若不是這樣,他這道聖旨也不會成功把她引出來。
她不怕他對藍天動手,但肯定怕其他人下手。
“那不一樣!你要親生兒子繼承大統,多的是機會不是嗎?”話落,美麗的眸子瞬間溢滿悲傷。
儘管怨過恨過,在她心底,她依然覺得他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特別是在所有誤會解開,她發現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心辜負她的現在,她更覺得無法再為他生兒育女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8:59
第二十五章
她的顧忌,他怎會不懂?早在她悄然離開的那日,他就揣測出她有這般心思。
真是可憐又可愛的人兒呀!
就著心尖上的酸疼,競錚一把將失蹤數日的人兒摟進懷裡,可是遭遇到的卻是她手腳並用的掙扎。
“你快把藍天還我!”她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我為什麼要把我兒子還你?”
“他才不是你兒子!”她瞪大眼,一副他想兒子想瘋了的樣子。
“我是你丈夫,他是你兒子,當然就是我兒子,我就是他爹!”他字字鏗鏘有力把她說得暈頭轉向。
他認真的?
“我們再舉行一次大婚,再當一次我的皇后,好不好?”他深情款款地執起她的手。
“我不要當皇后,也不要再回來這裡。”藍雲白著臉抽出自己的手,瞬間讓帝王冷下臉色。
都到了現在這時候,她為什麼還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我們,”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就當作是我們有緣無分吧!你不乏人給你當皇后生孩子。現在就讓我帶藍天走,好嗎?”
“不好!你真把這裡當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了?”他黑著臉一把將她丟到床上,還一舉扯下她虛假的臉皮,露出令他魂牽夢縈的美貌。
泛著冷意的高大身軀輕而易舉就將她嬌弱的身子壓得牢牢實實,沒一絲空隙。競錚故意板起臉對她,可是一看到她那雙悲傷的眸子,心裡就止不住懊悔。
不過就是生孩子的事,她這麼在意做什麼?可看樣子就算他說得口沫橫飛也救不回她的自卑,不如——
“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朕的確不乏人當朕的皇后,將來替朕生幾個孩子,就這麼讓藍天當太子的確是欠缺考慮了。”他換個姿勢,枕臂斜倚在她身邊,長指撥弄著她的髮絲,姿態好不親昵。
藍雲沒注意他不符冷酷話語的小動作,只顧點頭如搗蒜,雖然心裡難免惆悵,卻還是巴不得他當場應允她的請求,沒想到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整個人有如置身冰窖。
“正巧鈴妃今日被驗出有了身孕,既然你不願意當朕的皇后,那給她當也可以,正好可以讓咱東楚跟北疆的關係更密切。”他邊說邊用漆黑的眸子掃過她絲絲表情變化。
她自然知道鈴妃是誰,正是去年送來和親的北疆公主。她懷孕了?
這個消息讓她如遭雷擊,卻也明白了一件事——原來她嘴巴上說得灑脫,但真正聽到他仍跟其他女人歡好,還讓另一個女人有了身孕的時候,她會這麼心如刀絞。
蒼白如雪的嬌顏只讓男人更加果斷決定要繼續下猛藥。
“朕以為,不如讓藍天過給她當兒子,這太子冊封也名正言順多了。你說是不是?”
“不行!”她立刻否決。
那個鈴妃就快有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對藍天一視同仁,倘若她心懷不軌,藍天不也一樣性命堪憂?
“你一介民女對著朕這也不行,那也不准的,是不是太囂張了點?”他高大的身影瞬間覆上來不及反應的嬌軀,將她牢牢實實扣在他身下。
“不過你的心意倒跟鈴妃挺合,她也不怎麼高興這個安排,但礙于朕的威嚴,她也不得不從。”
這樣說來,藍天給她當兒子能有什麼好下場?
“要我怎樣做,你才願意打消這個念頭?”
“你怎麼不去想,要怎樣做才能討好你兒子未來的母后?”他的笑在她眼裡看來極其殘忍,她一下就哭了出來。
競錚心疼不已,但又掩不住竊喜,為免露出破綻,他趕緊端正神色把戲演下去。
“好了好了,朕跟你說著玩的。不是說鈴妃也不滿這安排嗎?朕也不愛強人所難,但朕不會讓藍天跟你走,他可以不當太子,但以後他要在這宮裡住下,討好未來皇后是必然的。至於怎麼討好?朕已經幫你們母子想到了一個法子。”
“是什麼?”藍雲毫不猶豫就打算接受他的提議。
其實如果他不陷小天於險境,她是不會想帶走小天的,畢竟以一個母親的立場,她寧可讓孩子錦衣玉食,也不要孩子陪自己清苦度日。
再者,他擺明不放人,她也絕對帶不走藍天。若是如此,能讓藍天在這宮裡少一個敵人,她當然什麼都願意做。
“縫製鳳袍。”
“為鈴妃縫鳳袍?”她心頭一顫,渾身發冷。
他要她為即將成為他正妻的女人做嫁衣?他好殘忍。
殘忍的男人對她的異狀視而不見,一派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
“你藝冠東楚的針繡手藝早已傳遍國內外,若是能得到你親手縫製的喜服,無疑是一樣大禮。就這份誰都沒有的面子,鈴妃以後會對藍天很好的。等鳳袍一完成,你要離開,朕決計不再攔你。”
“她也知道我的身份?”她對此感到愕然。
“當然,朕跟她的關係可不一般。”競錚坦然承認,而他面前正飽受衝擊的女人壓根沒注意到黑眸眼中狡詐的笑意。
明明就愛著他,不許別人瓜分,還硬是要裝大方?口是心非就是活該!
“不過你放心,朕最愛的還是你。”看到自己要的反應,他甘願回歸“正題”了。
“你?!”一感覺到抵在她大腿上那股熟悉的躁動硬挺,兩朵紅雲迅速爬上她驚惶的臉蛋。
“誰讓你之前讓朕吃得這麼飽,又把朕餓了那麼多天,現在可得好好償還欠朕的了。”他三兩下就剝光兩人的衣服,精壯有力的身軀毫不留情就在嬌弱的身子上攻城掠地。
夜深沉,皇帝寢宮春色無邊。
“呀啊……啊啊……”聲聲銷魂的嬌吟從競錚身下竄出,伴隨著肉體拍擊的聲響,好不淫靡。
“不要了……”渾身遍佈情欲痕跡的女子從剛剛饜足的男人身下鑽出,緋紅情潮將那張本來就傾城傾國的容貌妝點得異常豔麗。
藍雲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做這樣的事做多久了?
只知道她每天被軟禁在帝王寢宮裡縫製喜服,通常還沒完成當日進度就給異常熱中房事的皇帝抱到床上折騰。
今日,他折騰她的地方換成了快要完成的鳳袍。
祥甯宮裡,大侍女菀玉與數名宮女一字排開,垂眉斂首安靜候在一名女子身後,女子拈著細針細細縫製著大紅喜服,喜服上的七彩鳳凰栩栩如生,似是真能夠展翅飛翔。
如此場景,如此的精彩繡工,在在都讓人聯想到已逝的皇后柳雲。
可惜,這女子姿色平庸,根本比不上擁有傾城美貌的柳雲,可是如此平凡的女子為何能夠住在皇后寢宮呢?更別說,現在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宮女,竟然還都是柳雲生前的貼身侍女,這情景怎麼看都會令人心生疑竇。
然而,現在待在祥甯宮裡的人,不論大小男女都是面色如常,還透著喜悅,仿佛女子的存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唯一面有難色的就屬剛忙完針線活的女子了。
“小天,你說,娘是不是很沒用?”藍雲放下針線,輕輕撫著完美無瑕的喜服。
她向來喜歡刺繡,覺得不論遭遇到什麼難過的事,都能靠著刺繡得到平靜。可是唯有這次成了例外,穿過大紅衣料的一針一線將鳳凰縫完整了,卻將她的心戳刺出一個又一個的洞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9:12
第二十六章
她要不是沒用,怎麼會親手將心愛的男子拱手讓人,還為那人做嫁衣?
越想心情越低落,她才轉而向剛被送回她身邊的藍天尋求安慰,卻忘了她這個兒子是出了名的毒舌。
“你是很沒用啊!”藍天應得斬釘截鐵,絲毫不管委屈扁嘴的女人。
“你要有用的話,也不會又把我丟了就跑。”藍天這陣子在宮裡也沒閑著,習文也習武,個頭還是跟以前差不多,但氣勢卻越來越嚇人了。
藍雲被他說得低下頭,囁嚅辯解:“那是因為娘知道他不會傷害你啊!留在這兒對你也比較好……”
她知道自己悔了當初不離不棄的承諾實在不應該,可是這一回她又不是要放藍天獨活,留在宮裡接受皇子般的待遇,自然好過跟著她當一介草民啊!
“哪裡好?留在這兒要是真那麼好,你現在還心甘情願讓那個番婆佔便宜?”
“臭小鬼!你說誰是番婆?”一聲嬌斥驀地闖進祥甯宮。
藍雲偏頭一看,就看見一個渾身上下充滿異國風情的美人走進來,身後只跟著一個黑衣男子。
她就是……
“誰應聲誰就是番婆囉!”藍天冷哼。
“小天!”藍雲抓住藍天的手,沖他搖搖頭。
一陣子不見,藍天黑了一點,也壯了一點,比從前看上去更加健康有朝氣,由此可見留在這裡對他比較好,那麼這一位北疆公主就更得罪不得了。
“哼!本公主今日心情好,就不跟你這小毛頭計較啦!”北疆公主擺擺手,漂亮的大眼睛毫不避諱地打量藍雲。
“你就是競錚成天掛在嘴邊的女人吧?不是說是個大美人嗎?還是說,你們東楚的美人就長這樣?”北疆公主越問,藍雲的臉色越尷尬。
這公主感覺還挺好相處的,不過怎麼一點也不介意待嫁夫婿有個成天掛嘴邊的女人?
“番婆就是沒見識!”藍天又哼一聲把北疆公主的臉色給翻黑了。
“臭小鬼!誰不知道她現在是易容啊!敢罵本公主沒見識?以後看本公主怎麼整治你!”
此話一出,被人威脅恐嚇的藍天不著急,倒把邊上的娘親給急死了。
“公主,請你別跟小天計較,他就是喜歡逞逞口舌之快,我代他向你賠——”
“不准說!”藍天狠狠掐住藍雲的話尾。
教她奇怪的是,藍天不高興她向人道歉也就算了,沒想到就連北疆公主都怕得直擺手,一副承受不起的樣子。
“對!你千萬別說啊!你對我低聲下氣的話,要是被競錚那瘋子知道,我跟我孩子的爹可要倒楣啦!”北疆公主越想越怕,急需尋求依靠,而她找到的依靠竟然是亦步亦趨護著她的黑衣男子。
“孩子的爹?”藍雲傻了,然後在看到北疆公主,也就是競錚即將冊封的皇后,手裡居然勾搭著陌生男人的手臂之後,就更傻了。
這人才是她孩子的爹?那競錚呢?
“好啦,奴雅,你再說下去,雲兒的頭就要暈啦!”慕容飛揚著笑意走進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藍雲只想趕快弄明白。
她撫著胸口,不知怎地,心頭竟有些雀躍。
專程來解謎的慕容飛也不賣關子,一五一十就把競錚如何用冊封太子一事,把藍雲騙回來的事情交代清楚,還說因為要解開她的心結不易,索性再施一計成全北疆公主奴雅跟她的秘密情人,也就是在場的黑衣人。
說來這黑衣人阿凜玡跟競錚也是有過患難與共的交情,競錚能從北疆平安回來,甚至一舉登基都有他的功勞,可惜他能力再好,也比不上門當戶對的皇親國戚,於是跟北疆公主因為身份懸殊而陷入苦戀,這時候競錚自然不會吝嗇伸出援手。
也許老天爺也願意幫他們一把,北疆去年提議和親,競錚就順理成章納了北疆公主為妃,之後再助阿凜玡詐死,逃到東楚成為不見天日的暗衛,方便跟公主暗度陳倉……
“什麼暗度陳倉?難聽死了!”北疆公主垮著臉插嘴。
“反正就差不多那意思啦,結果是好的最重要。”慕容飛擺擺手,不以為意。
“所以後天的封後大典不舉行了?”藍雲記得北疆的使者團都到了啊。
“舉行啊!”慕容飛頭一點,藍雲又更加迷糊了。
如果北疆公主成了皇后,那跟這侍衛的互動肯定更招人關注,一旦被有心人傳了出去,皇帝的顏面何在?
“他知道嗎?不在意嗎?”她很懷疑。
再怎麼說,北疆公主也是他的妃子,妃子跟其他男人珠胎暗結,那個佔有欲這麼重的男人會有成人之美?想當年,她跟二皇子的假緋聞就能把他氣得沒了理智……
“嘖嘖,幫人做嫁不夠,還擔心其他女人給他戴綠帽呀?真不知道該誇你善良,還是笑你太笨?”慕容飛的調侃立刻把平凡無奇的臉皮給說紅了。
“不是她太笨,是我太幸運。”現在就連剛下朝的皇帝也來祥甯宮湊一腳了。
只見競錚大步向前,直直走向心愛的人兒,灼熱的視線立刻把人看得低下頭去。
看著羞得粉紅的脖頸,競錚笑得無比寵溺。
他憶起在連嶺發生的那場意外。那時候她即使還沒有原諒他,卻也是奮不顧身想為他擋刀。那一次他就想,倘若不是他太幸運,他何其有幸能將這麼美好的人兒擁在懷裡?事實證明他想得沒有錯,她就是因為太善良了,所以做不到一輩子恨他,他才能這麼輕易挽回她的全心全意,不是嗎?
他不只幸運而已,根本是得天獨厚啊!
“她又不是你,我在意她跟其她男人胡搞幹嘛?”競錚這算是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話裡的情有獨鍾讓柳雲更是不敢抬頭。
“還是說,你決定回來當皇后,幫我看管這些膽大妄為的後宮嬪妃?”這叫明知故問。
“不要。”柳雲搖頭否認,皮膚上的紅潤也跟著褪去一點。
“哎呀!這位姊姊,看你手藝這麼好,不像是個死腦筋的人呀,你顧忌的不過就是生孩子的事嘛,可是你不能生,這愛你成癡的瘋子也不可能跟別人生啊!不然三宮六院也不會讓他空著這麼多年了,所以說,你把他讓給任何女人也沒用嘛!”北疆公主說話直接,卻一針見血。
其實這些菀玉她們回來的時候都跟她說了,剛剛她縫著喜服的時候,也趁機把這事兒理過一回了,現在已經不會再想把他推去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只是……
“我是真的不想再住在這個皇宮裡。我……很喜歡這五年來的生活,很普通也很平靜,挺好的。”藍雲慢條斯理地把理出來的思緒說出來,這時候她才敢迎向競錚的目光。
她愛他,曾經愛得傾盡所有,心甘情願把自己困在這個牢籠。雖然現在她對他深情依舊,可是一旦嘗到了牢籠外自由的滋味,她真的捨不得再回到這裡。
這種感覺他或許無法理解吧……
“的確是挺好的。”留不住人的競錚居然點頭如搗蒜,仿佛這皇宮跟後位真是不值一提。
得到他認同的藍雲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漿糊,再看看周遭的人似乎都是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就更讓她摸不著頭緒了。
這些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9:25
尾聲一
連嶺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熱鬧非凡。
“雲姊,你跟小天到底是上哪去了呀?一聲不響就找不到人了,真是把大黃我給急死啦!”
大黃這會兒正坐在估衣攤邊上,嘴裡嚼著蜜餞,口齒不清地對藍雲母子訴說他滔滔不絕的思念。
他一見到藍雲出來擺攤,就把自己的刈包攤給扔著不管了,還是藍雲叫他回去把刈包賣完再過來。不過大半個月不見,他刈包生意還是照樣紅火,三兩下人就又跑來了,一雙雞婆的眼神在藍雲母子跟隔壁賣包子的美男子身上來來回回。
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現,嘖嘖,案情不單純喔!
“雲姊,你是不是跟你前夫複合啦?難不成是跟他回婆家去了?可是怎麼又跑回來了呢?”
“待在這兒習慣了。”藍雲的回答避重就輕,但哪裡逃得過雞婆的一雙法眼。
“那就是真的複合啦?小天!你現在有爹啦!”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喊他爹?”埋首書冊的藍天涼涼地飄過一句。
“是沒有。”雞婆的莫名興奮立刻滅了一半。“難道你們二人不是一路的?那藍姊你帶著兒子上哪去啦?”
“就回家看看。”藍雲繼續避重就輕。
“喔,照你們這樣消失的時間看來,我還以為你是進宮參加皇后冊封大典去了呢!”大黃說完就丟了塊蜜餞到嘴裡,吃得好不歡快,壓根沒注意到某三位皇后冊封大典上貴賓的臉色。
“怎、怎麼可能呢?”藍雲扯著僵硬的嘴角乾笑。
“哎呀,我都能來到這個鬼地方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粗線條的大黃擺擺手,繼續無視三人詭異的臉色。
“好了,別瞎說了,讓人家聽到豈不笑掉大牙?”藍雲抬手抹抹額上的冷汗。
“喔,好啦!”大黃立刻答應,手指頭又無比雞婆地戳戳藍天。
“小天,你看的是什麼書啊,看得那麼入迷?你大黃哥都在這兒坐得多久了,也不跟我玩玩。”雞婆邊碎念邊翻弄藍天手上的書冊,上面寫的書名他看了也還是不懂。
“別吵。這書好看著呢!”藍天哼哼,又繼續埋頭苦讀了。
“還是應該把你留在那裡的,那兒書多,你學得多也住得開心。”藍雲的臉上湧現愧疚。
知道她不留在皇宮,競錚也不強留之後,藍天就吵著要跟她回來。她向來就拗不過這兒子,當然就順著他的意了,可是現在看來,她還是得為他的前途著想才對。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藍天把書放下,沖著她比出三根手指頭。
“三年。”他一開口就引來隔壁一對不善的黑眸。
競錚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忽然就有種不祥預感。
“三年怎麼了?”藍雲當然不知道這對“半路父子”之間曾有過什麼對話。
“不出三年,我一定考取狀元,在行成年禮之前,我就會謀到俸祿足夠養家糊口的官職。”
“喔,然後呢?”兒子對未來的規劃讓藍雲一個勁地覺得自家兒子好爭氣,完全沒注意到旁邊有張黑臉把買包子的人都嚇跑了。
“然後我就會照顧你一輩子,所以你現在不要擔心有的沒的。”藍天把說過的話做點修改,但照樣把競錚惱
得掐破剩下的幾顆包子,所以現在沒包子可以賣了。
這小鬼還在覬覦他的女人?
“她有我來照顧,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矮冬瓜還談什麼照顧人?哼!”
競錚一腳踩在藍天的痛腳上,哪知道這討厭的小鬼不痛不癢,居然還樂得半死。
“司徒夫子說,我手腳修長,現在開始鍛煉的話,日後長得比你高也不是問題。”藍天口中的司徒夫子是宮裡的武師。
也就是說,競錚這次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因為藍天現在之所以能用那些尋常人沒有的鍛煉來強身健體,可都是他親口吩咐下去的啊!
不行,他得想個法子把這小鬼的注意力從他女人的身上引開。
“帥哥,你要不要收攤啊?”
雞婆的大嗓門中斷帝王的小心思,競錚這才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攤子,收拾好了就讓雞婆幫自己推攤子帶小鬼走在前面,他則是拎著幾捆舊衣,跟心愛的女人優閑地跟在後頭。
這種日子,真好。
也許有人覺得他這是為愛犧牲,但其實一點也不。
他放著皇帝不做,跑來冒充平民不只是因為他要成全心愛的女子,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於他自己同樣渴望這種生活。
對老百姓而言,沒人把見都沒見過的皇帝當回事,人人都只管肚皮溫飽,日子平安就是幸福,他追來這裡之
後自然也跟著入境隨俗,肩頭頓時輕了許多,這樣徹底拋開身份的滋味一旦嘗過以後,就再難忘懷了。
所以他很能理解身邊人兒不願回到皇宮的想法,甚至還能理解為何母妃當年甘願鋌而走險,想跟心愛的男子遠走高飛。母妃不是不夠愛他這個兒子,而是太想掙脫那些令人喘不過氣的伽鎖了。
現在,他已然放下心中所有的怨恨,同時也跟母妃一樣,期盼在平凡平淡的生活裡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
“果然這樣做還是太魯莽了嗎?”藍雲有點猶豫地開口。
她以為身邊男人的沉默是不放心宮裡的事,畢竟現在是另一個男人頂替他坐在龍位上呀。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0 00:29:38
尾聲二
想到這事兒,她就有些後悔。她怎麼會跟著他們瞎起哄,真把那個阿凜玡易容成競錚,讓他去假冒皇帝冊封北疆公主為後?他們說這樣阿凜玡跟奴雅這對有情人可以終成眷屬,她也不必強留宮中陪競錚,競錚還能常常出宮陪她當小老百姓。
唉,她真是昏頭了才聽他們的話!這樣一來,競錚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就任人宰割了嗎?
“萬一那個阿凜玡意圖不軌怎麼辦?”畢竟她不熟識那人,說什麼也不放心。
“放心,他不會。”競錚斬釘截鐵否決這項猜疑,一邊伸手攬住她的肩頭。
反正托長舌雞婆的福,現在整條大街的人都知道他們是破鏡重圓的夫妻了,夫妻之間親昵一點再正常不過。
“凡事總要預防萬一……”她還是好擔心。
“真要有個萬一,也不錯啊!不然你以為皇帝這麼好當啊?我巴不得有人搶去做,這樣我就能天天跟你膩在一起,做些真正令人歡愉的事。”他眨眨眼,把懷中的小臉給眨得紅通通的。
“在說正事呢!你還這麼不正經!”她捶了他一下,卻教他一把捉住粉拳放到嘴邊親親。
“知不知道在慕容飛告訴我你的下落之前,他問了我一個問題?後來他還說,要是我那次的回答讓他不滿意,他就要幫著你隱姓埋名一輩子,不讓我找到你。”
“什麼問題?”她還以為是別院裡的小墳塚打動了慕容飛。
“他問我,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競錚說完的時候,他們已經到家了,只是他們兩人都不急著進去。
“你怎麼回答他?”她看著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心頭撲通撲通直跳。
“傾盡所有。”這便是他的回答。
她曾經傾盡所有也要愛他,他卻狠心負了她,倘若再給他機會,他定要傾盡所有與她相愛一回。
藍雲眨眨眼,努力眨回感動的淚水,卻控制不了撲進他懷裡的衝動。
衝動完了,她的理智悄悄回籠,然後就以為他說的傾盡所有也包含了權勢地位。
“可我不要你拿得來不易的江山去換,那個阿凜玡——”她的煩瞎全被他以吻封緘。
“都什麼時候了,還提那些閒雜人等?”一吻方休,競錚得意地看著她在他懷裡氣喘吁吁。
“可是這很重要啊!”她還不屈不撓,喘不過氣也要說。
“什麼事都比不上我現在要做的事情重要。”他將不聽話的人兒一把抱起,讓她看清楚了他眼裡越來越濃的情欲。
早在她投懷送抱的時候,她就該想到了。
“小天在裡面。”她紅著臉推搡湊過來的俊容。
居然為那小鬼推開他?
“我讓暗衛帶他回宮看書了。”黑眸一眯,他懲罰性地咬住她的嘴,心裡再一次確定,一定要想盡辦法拉開這對假母子的距離。
於是,在一場場激烈的情事過後,腰差點折了的女人就發現宮裡的假皇帝剛剛下朝就立刻派人來催了,所以她的煩惱是多餘的,皇帝這苦工壓根沒人想搶,只不過礙於恩情跟私情,日後皇帝這位置每半個月就得偷偷換人當。
後來她又發現,她心愛的兒子膩在她身邊的時間變少了,原因是每半個月就溜到連嶺賣包子的真皇帝在街上撿回一個漂亮的小啞巴,把藍天的心神全數佔據了。
幾年後她更發現,競錚說過的話都不是假的,他說能靠賣包子養家,就真把禦廚做包子的手藝學得十成十,現在蒸籠裡的包子都是他親手做的,花樣還很多,生意照樣好得不得了;他又說喜歡孩子,沒事就會撿回一個又一個的孩子,用庶子名義帶回宮,但見了她就喊娘;然後他還說不想當皇帝,早早就在那群孩子裡挑個最適合,也正巧是最年長的當太子,根本巴望退位能夠早一天是一天。
他也不管人民是怎麼想他的,說他風流也好,說他胡來也罷,反正他是皇帝,他說了算——這是他親口說的。
“這種時候居然能走神?是我不夠盡力嗎?”上方的黑眸眯起,讓男人看起來像頭危險的豹子,而她就是一隻被豹子壓在身下的待宰恙羊。
“不是不是,你很盡力了。”柳雲一顆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光看著他,她操勞過度的腰臀就陣陣發酸。
話說回來,這些年來她最大的發現,就是一句話真能害死一個人。
要不是老御醫瞎說什麼頻繁床事有利於緩解息子草的毒性,讓某個已經很不知節制的男人更加不知節制,她也不會這麼慘,沒事就被不務正業的皇帝壓在床上“解毒”。
雖然她自己也因為小小的期待配合得不得了……
“既然雲兒這麼喜歡,我不但要盡力,還要更賣力才對。”話落,她身上的男人就壓了上來,開始身體力行自己的承諾。
夜深沉,這對有情人的纏綿還在繼續。在男人厚實溫暖的懷抱裡,女人不只一次慶倖自己當年的決定。
皇后果真無用,不當皇后的她反而在平凡的日子裡,擁有了如此不平凡的幸福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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