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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尋者] 血盞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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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2:23
標題:
[金尋者] 血盞花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鈞蝦逵人 於 2018-6-26 01:31 編輯
血盞花
作者:金尋者
【
內容簡介
】:
創世的天神,在美麗的云層中創造了與世隔絕的游俠島,活躍世間的游俠從此絕跡天下大陸。 人類世界的邪惡肆意滋長引起天神的厭惡,人族因為天神認定的邪惡而遭到永無止境的殺戮。 為解救人族的災難,王國小公主啟動通靈鏡向與世隔絕的游俠島求援,游俠島中少年天雄,應和公主的召喚,帶著天下劍,背著千里弓,揣著血盞花種,沖出九霄來到天下大陸開始人間救援的旅程。
*1.全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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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2:52
血盞花 第一集 離別篇 楔子
傳說中有一種花朵,沐浴著人類最深沉的悲哀和最熱切的希望,開放在每一次戰爭結束之後的瞬間,也凋零于每次戰爭開始的時刻。寶蓮燈般的花蕾上滿是赤紅如血的斑紋,仿佛永不退色的血跡,讓幸存的眾生永遠記住戰爭的殘酷。
傳說中有一片存在于晨曦與晚霞之間的島嶼,高高懸于眾生無法企及的高空,在澎湃涌動的浮雲中若隱若現,只有遨游九天的神龍才能偶然發現的蹤跡。故老相傳,那是神奇的游俠們休養生息的地方。
游俠是一種神奇的人類,嫉惡如仇是他們的天性,打抱不平是他們的樂趣,死亡對他們來說是睡眠的別稱。他們從來不感到生命短暫,因為每一天他們都過得非常充實。榮華富貴對他們來說是過眼雲煙,顯赫聲名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穿著殘破的衣衫,握著生銹的武器,騎著疲憊不堪的駿馬,永不停息地在世間飛馳,將在他們眼前出現的邪惡毫不留情地消滅。他們無欲無求,所以也無所畏懼,邪惡力量對他們退避三舍,善良的眾生對他們夾道歡迎。
神創世之初,游俠只是一個人或者三五個人的傳奇稱號。隨著千萬年歲月的流逝,活躍在世間的游俠越來越多,游俠的事跡也越來越激動人心。
終于有一天,創世的天神決定獎勵游俠們的功績,他站在晨曦晚霞的交匯處,在美麗的雲層中創造了與世隔絕的游俠島,將世間最美的景色濃縮在這夢幻般的土地上,並讓這片土地無比富饒。莊稼不用施肥,秋天的時候就會豐收。牲畜不用飼養,自然會變得膘肥體胖。花朵不用澆水,季節來臨就會噴薄吐艷,山澗中的泉水,宛如**一般甘甜可口,拂面的微風,仿佛透著令人燻然欲醉的酒香。活躍在世間的游俠們被隆重地接引到這片土地之上,並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來。神賜與他們悠長的生命,並將天界最美的仙女賜予他們作為他們的新娘。
無欲無求的游俠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片人間仙境,滿懷感激地接受了天神的獎賞,千年以來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辛勤開墾這片神賜的樂土。游俠島被這些神奇人類建成了名副其實的洞天福地,每一個在這里生活的人都無比幸福快樂,就連天界的仙女都在這里流連忘返。
沒有游俠的人類世界,罪惡開始悄無聲息的蔓延,信仰開始在不知不覺中淪喪。他們肆意地向大自然掠奪需要的資源,無視天神的怒意,他們不再相信天神的存在,開始追求個人的永生和自由,失去了對天神的謙恭和崇敬。
終于有一天,天神將那一塊富饒美麗,幅員遼闊,卻有人類生存繁衍的天下大陸稱為墮落之地。神罰由此而生。
我們的故事,也從此開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3:04
血盞花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一章 人族災難
那是一個令人無法忘懷的凌晨,當天邊的第一線曙光照射在天下大陸的東南海岸線上,另一道更加燦爛奪目的七彩光華將大陽的光芒完全遮掩。隨著這道奪目的光華,一個方圓數里的巨型六芒星陣在天下大陸的海岸線上宛如鮮花般盛開。目睹這個奇景的天下大陸居民無不驚慌失措地跪倒祈禱,以為上天的使者來臨。
首先從六芒星陣走出來的,是一隊隊盔甲華麗的威武騎士,他們身形雄偉,坐騎雄壯神駿,頭盔上那高聳的五彩盔纓仿佛不死鳥的美麗尾翼般搖曳生輝。在他們身後,是由雪白的獨角獸所牽引的金色馬車,馬車上坐滿了青羅衣衫,身披大氅,手握法杖的男女,他們金發披肩,面容俊美,仿佛天神的兒女。在他們的身後,一個個以身穿銀色重甲,手握長盾大劍的雄壯士兵所組成的方陣,仿佛氣吞山河的銀色潮水,席卷了整個東南海岸線。這些顯赫的神族軍隊來自諸神之故鄉,一個與天下大陸隔著奔騰洶涌的風暴洋遙遙相望的魔法大陸。他們來到這里的目的只有一個,將天下大陸上的一切歸于神族的統治。
神族軍隊的第一擊就將人族聯盟守衛東南沿海第一都市——東海明珠市的人族軍隊完全地擊垮了。整個戰斗仿佛用神族的一枚鐵錘狠狠砸在人族的一枚雞蛋上一樣,人族軍隊被粉碎得如此之徹底,以至于死在戰場上的人族士兵已經不適用于戰死者這個稱謂。他們應該被稱為被毀滅者,因為他們殘缺不全的零碎屍骨永遠無法被尋回。
那是人類種族,或者天下大陸上所有高等智慧種族第一次見識到戰爭魔法的恐怖威力。神族那些被神聖騎士和銀武士所重重護衛的戰爭魔法大師,因為這一次戰役而威名遠播。人類聯盟中處于東南沿海附近的王國組成了聯軍,其中包括擁有東海明珠市的百合王國,準備對神族的侵略軍展開迎頭痛擊。
這支人員眾多的聯軍在這一次東南戰役中最終所起的作用是掩護各國的最高領袖和居民向西北方大規模的潰退。盡管只完成了這一個任務,東南聯軍的戰士也死傷無數,以至于一部分國家唯一的武裝力量,只剩下王宮侍衛。
西北方的人類國度連城王國的最高領袖,一個曾經以雇佣兵的身份參加過幾百場戰役而威震天下大陸的老國王夜魂,在天下大陸西北海拔最高的城市天都召開了聯盟大會,佔天下大陸百分之四十的人類王國加入了以連城王國為首的天都聯盟,並組成了天都志願軍,增援東南聯盟的人族軍隊。
戰斗絕望地繼續著,人類聯軍一股又一股地被擊潰,很多國家放棄了抵抗,選擇向神族投降。投降的人類沒有遭到神族的屠殺,他們被趕下了礦山,田地里服著苦役,每天在死亡線上痛苦掙扎。而那些戰斗到底的國家,則被神族血洗。
在連城王國最後一個都市——霞都中,慘烈的戰斗持續了七個晝夜,東南聯盟和連城聯盟人類士兵的屍體填滿了霞都每一個據點,每一處牆頭。
堅守在城頭的老國王夜魂,默然注視著城下銀潮一般的神族銀甲武士,頹然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對站在身邊的百合王國傳奇將軍落天雷低聲說︰「算了,伙計,我們頂不住了,讓大家準備一下,我們撤退。」
「撤退?」落天雷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連城王,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在我們身後,是西南蠻荒之地,沒有城市,沒有補給,我們的人民會在叢林中像腐肉一般腐爛死去。」
「我們必須保留人類最後的抵抗力量,直到有機會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夜魂的臉上露出堅毅凝重的神情。
「失去了最後的城市,人族的光輝已經失去了承續的憑借。為何讓我在失去所有希望之後仍然保存不能實現的夢想,為何讓我在絕望的無底深淵里還要乞求生存的力量?那種苟延殘喘對我是一種羞辱。」落天雷沉聲道。
「年輕人,難道在你一生之中,從來沒有絕望過,認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認為生存沒有任何意義?」夜魂感慨地說,「在我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有過這種經歷。一個人在大海上漂流,天邊沒有地平線,四周的鯊魚在我的身軀旁貪婪地窺伺。三天三夜沒有喝到一滴水,渾身上下仿佛要被太陽烤成了肉干,最近的海岸線離我足有一千里。我曾經想過一死了之,這麼空曠的海域根本不可能踫上一條船,這麼晴朗的天氣根本沒有一滴雨水,憑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游到岸邊。為什麼還要掙扎呢?死了一了百了,那該有多好。」
「然後你踫上了那條剛剛失去孩子的母鯨,」落天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用母乳喂飽了你,接著帶著你遨游四海。從我第一次當佣兵開始,你已經跟我講過幾千遍了。」
「但是你從來沒有真正聽進去。」夜魂嘆息道。
「連城王,作為東南聯軍的領袖我決定死守在人類最後的榮耀之地,直到生命的盡頭。請您立刻率領剩下連城聯盟的軍隊撤離霞都吧。」落天雷整了整身上的盔甲,鄭重地說。
「不,帶領軍隊離開的是你,傳奇將軍落天雷。」夜魂洪聲道,「我太老了,已經不適合在叢林中生存。而你正當壯年,還有生存的機會。」
「絕不,連城王,只有這道命令,我不能遵守。應該是我留在這里。」落天雷激動得渾身顫抖。
「噢,孩子,這是我的城市,我的國家,我的人民,和他們一起到最後的應該是我。或者,你認為自己更適合當連城王國的國王。那麼你必須要挑戰我,你有這個勇氣麼?」連城王的語氣莊嚴肅穆,凜然生威。
強悍勇敢如落天雷,也不敢稍有反抗,他狠狠閉了一下眼楮,止住了快要奔涌而出的淚水,沙啞著嗓子輕聲道︰「如您所願,我尊敬的王,我將離開,但是我的心將隨著霞都的陷落而沉淪。」
「孩子,振作一點,人生就像大海一樣,在那看似絕望的深淵里,你永遠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浮上水面。」連城王的聲音悠長而悅耳,仿佛遠方隱隱作響的春雷,沒有一絲悲傷。
在霞都連城行宮的深處,一位年紀剛滿十二歲的女孩子盤膝坐在一個堆滿古書的地下室里。那些用怪異文字寫成的古籍被她翻得葉面翻飛,凌亂不堪地攤放在地上。地下室的正中有一面裝潢古雅的水晶方鏡,鏡子靠近鏡框的部分布滿了水紋狀的圖案。鏡框是用天都獨有的藍銅打造的。故老相傳,藍銅是一種具有魔力的金屬,乃是天神創造日月星辰時所剩下的原料所形成的。一克藍銅的價值,在天下大陸上足以買下一座城鎮。而這枚古鏡的鏡框竟然是用不少于十公斤的藍銅鑄造而成,其價值足以傾國。
「應該沒有問題,這枚通靈鏡應該可以和那個地方溝通的。應該是哪一句咒語呢?」女孩子用力抓著滿頭的黑發,不停地思索著。
「應該是通靈為我眼,太虛任我游。」女孩子在換了幾十個咒語之後,終于發現只有這個咒語最有可能成功。
「通靈為我眼,太虛任我游!」女孩子大聲地骽著水晶方鏡叫道。
雖然她的聲音很大,但是那枚價值連城的水晶方鏡卻毫無動靜,女孩子只能看到自己蒼白虛弱的面孔在鏡面上無助地搖動。
「通靈鏡沒有耳朵,叫得再大聲也沒有意義。」女孩子嘆息了一聲,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急匆匆地在地上 一挺身,想要站直了身子,卻腳底一軟,跪在了方鏡面前。但是心情激動的她此時此刻已經顧不了這些。她將左手放到水晶鏡的鏡面上,用力將那句咒語狠狠劃了出來。
「這回再不行的話,我就砸了你這枚破鏡子。」小女孩惡狠狠地說。
不知道是咒語生效還是通靈鏡到底怕了這個態度強硬的小女孩,作為水晶方鏡框架的藍銅突然一齊發出耀眼刺目的藍光。水晶鏡面上的水紋開始沿著順時針方向轉動,而且越轉越快。旋轉成筒狀的水紋中突然走馬燈一般顯現出無數日月星辰行進的軌跡,數之不盡的成群飛鳥 嘯著在水晶鏡中一掠而過,橘紅色的火燒雲火焰一般繚繞著旋轉水紋的四周,偶爾有一條劃空而過的飛龍在鏡中一個轉折,又隱匿在雲層中不見了。痴痴地看著鏡中變幻莫測的景象,小女孩感到自己仿佛正在進行著一趟穿越長空的旅行。喜悅之情仿佛一股溫暖的泉水在小女孩的全身瘋狂地流淌,她知道自己終于成功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3:19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二章 碧空水鏡
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是游俠島又一個清朗美妙的清晨。碧空天池中碧綠晶瑩的湖水和千百年前一樣泛著恬靜的波紋。輕柔的薄霧仿佛一張張神秘的簾櫳,以牠特有的柔媚風姿籠罩在綠寶石般的湖水上,似乎在守護著什麼令人流連忘返的神秘。天池旁的垂柳那瀑布般茂盛的柳條,直直垂到湖面之上,隨著清風微微搖擺,攪起一圈圈夢幻般的水紋。不時有一條金色鱗片的游魚竄出水面,在空中矯捷地擺一圈尾翼,然後悠然自得地落回湖中,發出輕柔的入水聲,打破了橫亙在碧空天池盡千年的沉寂。
一陣喧天的嬉笑聲從薄霧深處傳來,一艘輕靈矯捷的剪水舟,載著七八個大聲喧嘩的少年朝著碧空天池的深處駛來。
「天雄,我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起得這麼早過,今天如果看不到仙女,我就把你踢下船去喂魚。」一個身材矮胖的圓臉少年嬉笑著說。
「相信我吧,兄弟們,」那個被稱為天雄的少年一臉的期待,「這是我從古籍上查出來的,碧空天池是仙女們最流連忘返的地方,天池水對她們有致命的吸引力,這里是她們洗澡的好地方。」
「老天,一位仙女的胸膛,也許我走運會看到仙女的胸膛。」圓臉少年滿臉憧憬地吟道。
「我比較喜歡看仙女的屁股,哈哈。」一個高大身材的少年開心地笑著說。他的話引得身邊的少年統統哄笑起來。
「兄弟們,你們從來不想看看仙女的臉嗎?」天雄大笑著說。他的話讓伙伴們一起笑翻了天。
就在這時,湖畔榕樹上的一群雪白色的天鵝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突然從棲息的樹枝間竄上了天空。
「是仙女!」天雄大叫了起來。
「在哪兒,在哪兒?」眾人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看那群天鵝,那是仙女的衣服。」天雄指著天空中盤旋的天鵝興奮地說,「仙女洗澡的時候為了怕凡人偷走她們的衣服,就施展法術把衣服變成了天鵝,既可以防止衣服被偷,又可以為她們監視周遭情況,防止有人來騷擾她們。」
「那我們不是被發現了?」圓臉少年撓了撓頭,失望地說。
「沒關系,仙女喜歡我們,我們是游俠嘛,所有的仙女都喜歡游俠。」高大身材的少年自豪地說。
「那麼大家和我一起喊吧。」天雄興致勃勃地站在船頭,將雙臂伸展成一個大字,高聲叫道,「美麗迷人的仙女們,請出來和我們相見吧。我們是游——俠——。」
幾個少年蜂擁到他的身旁,和他一齊高聲叫道:「我們是游——俠——。」激昂而響亮的聲音在甯靜的湖水中不停回響,仿佛無數和他們一樣年輕無畏的少年在和他們一起吶喊。
就好像在回應他們的呼喚,一股巨大的水流突然從碧空天池的中央噴泉般直射上天空。在剪水舟的周圍,碧空湖水開始緩緩旋轉不停,漸漸形成一個方圓數里的龐大漩渦。
「不妙不妙,仙女們似乎生氣了。」剪水舟上的少年們慌作了一團,手忙腳亂地撐船的撐船,搖櫓的搖櫓,急急忙忙地將剪水舟朝著漩渦之外劃去。就在這時,射向空中的湖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樣,在空中停滯了片刻,突然開始呈環狀憑空旋轉起來。在水環的中央,一片薄薄的水幕不斷調整變幻,漸漸化成了一面光滑潔淨的水鏡,一個模模糊糊的少女形象開始在水鏡中若隱若現。
「仙女出來了!」撐船的少年們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剛才的恐懼立刻被他們拋到了腦後。無人操船的小舟被水漩渦漸漸帶了回來,朝著水鏡的方向緩緩駛去。
鏡中少女的形象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開始變得清晰可見。那是一個長得就像天使的女孩子,晶瑩閃爍的大眼睛似乎可以仿佛黑珍珠一樣熠熠生輝,滿頭錦緞般光澤耀眼的長發柔軟地披在她那柔弱的肩膀上。奶油般雪白動人的皮膚透著亮澤的光彩和健康的紅暈,微微翹起的嘴唇依稀帶著一絲神秘的淺笑。
「天哪,這是被天神寵愛的少女!」所有少年都被女孩子憾人心魄的美貌所震驚了。
「天雄,你說得沒錯,我們今天終于看到了仙女。」圓臉少年癡癡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景象。」
「哦,看到她讓我怎麼再去喜歡城里那些凡塵俗世的女孩子,我的一生從此將會暗淡無光。」高大少年一臉的失魂落魄。
其他的少年都木呆呆地死盯著水鏡仔細觀看,生怕錯過女孩子身上每一絲細節。
「別這樣,兄弟們,她看起來還沒到十二歲,記住我們是游俠,都是正派人。」天雄很為自己的同伴們臉紅。他抬起頭,優雅地抬起右手撫住自己的額頭,然後再把手高高抬起,望前方一揮,同時上身微微一躬,做了一個最標准的撫額禮,在游俠島上,男性游俠用這個姿勢向女性問候,並隱諱地稱贊年輕女性的美貌。行完這個禮後,天雄抬起頭,對著水鏡中的女孩大聲道:「早上好,女孩子。我叫天雄,是游俠島上的游俠,請代我向你的姐妹們問好,尤其是你的姐姐們。」
「這個偽君子。」在他身後的少年們紛紛對他咬牙切齒。
「你是游俠?真的是游俠?」女孩子銀鈴般動人的聲音通過水鏡傳了下來,迷人的音浪在甯靜的湖水上不斷回響。
「她在和你說話,一個真正的仙女正在和你天雄說話。」圓臉少年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們將永遠不會相信這是真的。」高大少年喃喃道。
「我們必須把牠記錄下來。」天雄低聲道,「高山,把我的一只眼叫出來?」
身材高大的少年高山猛地一點頭,將兩只胡羅卜般大小的食指狠狠塞到嘴里,用盡全身力氣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這聲快把人的耳膜震裂的呼哨剛剛響起,一只深藍色羽毛,拖著兩條橘紅色孔雀翎狀尾羽的小鳥已經跌跌撞撞地從云端墜了下來,一頭撞在天雄的肩膀上。這只小鳥的額頭上只長了一只向外突起的巨眼,在眼眶中滴溜溜地亂滾,似乎四面八方的景象都回盡收眼底。
「一只眼,你來了?」天雄低聲道,「把我和仙女的對話記錄下來,一個片斷都不要遺漏。」
「不要叫我一只眼,請叫我流星一只眼。」小鳥狼狽地在天雄肩膀上站穩了身形,抖了抖羽毛,傲然道。
「為什麼?見鬼,你什麼時候又改名字了?」天雄焦急地小聲說,「聽著,這可是仙女,你千萬別失禮。」
「最近我思考了很多問題,發現我們的生命實在太短暫了,仿佛劃空而過的流星一般一閃而逝,所以我為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希望用這個名字提醒自己,要珍惜生命。」那只被稱為一只眼的小鳥感慨地歎了一口氣,沉聲道。
「活見鬼,狗屁流星,你今年八百歲了。」天雄惱怒地低聲道。
「謝謝你提醒了我的年紀,但是小伙子,和無窮無盡的宇宙相比,八百年只不過是……」一只眼似乎談興很濃。
「閉嘴,現在給我立刻開始記錄我和仙女的談話。」天雄對他的話完全不感興趣。
「哦,先生,對一只活了八百年的老鳥來說,我的聽力似乎已經開始退化了。」一只眼仰頭望天,喃喃自語。
「真想把你的羽毛拔光,好吧,流星一只眼,快點開始。」天雄發現自己越來越拿這只倚老賣老的老鳥沒有辦法。
「如您所願,先生。」流星一只眼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在牠額頭上搖來晃去的那只大眼突然沖上了半空,在天雄和水鏡之間的一個空隙上懸空停了下來。
看到一切准備就緒,天雄輕輕松了一口氣,轉過頭對著水鏡中他認定的那位仙女說道:「美麗的仙女,正如妳所看到的,我是游俠。」
水鏡中的女孩子似乎喜極而涕,語音也變得哽咽起來:「太好了,我終于能夠聯絡上你們了。我叫夜歌,是天下大陸連城王國的公主。」
「天下大陸,連城王國?」聽到這兩個名字,天雄和少年們都一愣,他們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幾個名詞。
「那是什麼地方?」天雄費解地問道。
「是我們人類世界的土地和國家。你們游俠的祖先也是天下大陸的人類,不是嗎?」小女孩急切地問道。
「有這事兒麼?」天雄轉頭問年紀最大的少年高山。
「確實聽說過,我們的祖先是從人界升到游俠島的。不過只是模糊不清的傳聞,城里那些老得記不清自己家廁所在哪兒的老頭子經常這麼念叨。不過沒想到的確有這事兒。」高山小聲說。
「這麼說,妳是人類,不是仙女?」天雄和少年們略略有些失望。
「不,我希望自己是,可惜不是。」女孩子焦急地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們人類吧。入侵的神族大軍幾乎摧毀了天下大陸上的所有人類城市,上千萬的人類被神族殘酷屠殺。人族的榮耀馬上就要被徹底摧毀了。」
「等一下,神族?就是傳說中被天神選定的子民?他們為什麼要侵略人族的地盤,他們已經有了諸神之故鄉大陸,還不滿足嗎?」天雄皺眉道。
「無法相信神族會去侵略人類,他們擁有的土地遠遠好過人類或者其他種族,甚至在游俠島上的仙女們都曾經談論過諸神之故鄉的美麗。」高山大聲說。
「這完全是真的。」女孩子更加的焦急,她將目光停住在面前的水鏡上,伸出手,在水鏡的鏡面上飛快地寫著什麼,邊寫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如果你真是通靈鏡,請向這些尊貴的游俠們顯示一下人族悲慘的景象。」
乳白色的光華一瞬間覆蓋了整個水鏡的畫面,女孩子的影像被切換成了一片酷烈的沙場景象。那是一場神族和人族聯盟的遭遇戰,漫山遍野的人族士兵在神族戰爭魔法大師們操控的各種戰爭魔法下,痛苦地掙紮著,有人被燒成了焦炭,有人被炸成了齏粉,有人被熔成了一股青煙,滿地溝壑都被人族戰士遺骨所填滿。接著畫面一轉,場景換成了人族的一座城市,雄盔亮甲的神族武士揮舞著雪亮的長劍,朝著驚慌逃竄的人族百姓瘋狂地砍去,鮮血在城市的街道上淌成一條條河流。數之不盡的平民被畜牲般驅趕到人族的神廟之中,然後神廟被點燃,無辜的人們被熊熊的烈火圍困,慘叫聲,詛咒聲,哭嚎聲響徹云霄。
這些景象讓年輕的游俠們目瞪口呆。「我的親親老天爺,到底誰才是神族?正義何在?公理何在?」天雄喃喃地說道。少年們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住,半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畫面漸漸暗淡消失,女孩子的影像再次填滿了水鏡:「通靈鏡不會欺騙世人,這就是正在天下大陸發生的景象,人族在被殘殺,天神已經拋棄了人族。游俠們,你們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救救我們,求你們救救我們。」
女孩子淒惻的語音在碧空天池空洞地回蕩著,但是游俠少年們卻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你們不是游俠嗎?你們生來不就是為了解救人間的苦難嗎?疾惡如仇是你們的天性,助人為樂是你們生命的源泉。除暴安良是你們的使命,人們的笑容是你們生存的唯一力量。既然你們是游俠,既然人間滿是苦難,為什麼不來拯救我們,為什麼你們會沉默不語。」女孩子的聲音開始變得淒厲而憤怒。
「兄弟們,我們應該去救他們。」半晌之後,天雄忽然道。
「你瘋了?」圓臉少年第一個叫了出來,「你會死在那里。那里是蠻荒之地,死神流連忘返的沙場。你將永遠失去悠長的生命。」
「但是,」天雄遲疑著。
「沒有但是,你才多大?十六?十七?你至少還有五百年可活。看看碧空天池,這里每一天的景象都不盡相同,如果你死了你會錯過這一切的美景。你還沒有去過龍門,那里是鯉魚化龍的地方,你還從來沒有花過十年的時間觀賞過一條鯉魚躍龍門,不是嗎?仙女們又怎麼辦?你還沒有娶過一個仙女為妻,如果你死在那里,你永遠也不會有這一天。你家種的蟠桃樹怎麼辦,五百年一開花,五百年一結果,吃一顆就可以讓你再活五百年。」高山大聲質問道。
「但是人族正在被殘殺,他們需要幫助。」天雄大聲道。
「人族被殘殺,自然有他們被殘殺的理由,也許他們做錯了事,此刻正遭到神罰。那是天神們的勾當,我們何必去插上一腳。」圓臉少年立刻說。
天雄搖了搖頭,沉默了下來。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你們根本不配叫游俠,你們冷血無情,漠不關心,就像神族的劊子手們一樣。我詛咒你們,永遠詛咒你們。」小女孩聲嘶力竭地說。隨著她淒厲的喊聲,水鏡上的一切景象都開始漸漸模糊不清,高高懸在半空旋轉不已的水流突然失去了憑借,沉沉地落入湖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將木然站在剪水舟上的眾人淋成了落湯雞。
「好了麼?先生,我想我的眼睛已經飛得很辛苦了。」仍然站在天雄肩膀上的流星一只眼大聲說。
天雄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回過神來,連續咽了幾口唾沫,潤了潤已經干澀生疼的喉嚨,啞聲道:「都記下來了麼,那就把眼睛招回來吧。」
流星一只眼在天雄的肩膀上用力地拍打了一下翅膀,牠那顆鴨蛋大小的眼睛里一陣紅光亂閃,在空中一個撲騰,准確地落回到流星一只眼的額頭上。
「真像做了一場噩夢,我需要回家睡一個回龍覺清醒清醒。」圓臉少年長長吐了口氣。
「這根本就是一場夢,荒謬透頂的夢。」高大少年高山用洪亮的聲音說,「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回去睡一覺,想辦法從這個惡夢中醒過來。這一定是睡神給我們開的一個玩笑,把我們一起放到一個共同的夢境里,然後讓我們把這一切信以為真。」
少年們發出一陣不置可否的沉悶笑聲,天雄傻呆呆地望著碧波蕩漾的湖水,沒有理會高山的話。
「回去睡覺了,天雄,」看到天雄的樣子,高山歎了口氣,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即使剛才的一切是真的,我們也幫不了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天雄用力吸了一口長氣,沉重地點了點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3:40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三章 游俠懷舊
當天的中午,回家睡覺的天雄被一個又一個混亂不堪的夢境折磨得筋疲力盡,無可奈何地從夢中醒來。
「你醒了,兒子。」天雄的父親坐到他的床前,拍了拍他的額頭,「今天去哪兒,回來無精打采的。」
「你不會想知道的。」天雄一臉疲憊地說。
「好了,兒子,有件事可以讓你高興起來,你還記得你最喜歡的練氣師父關天星,關老師吧。」天雄父親笑道。
「記得,記得,我們很久沒見了,他好嗎?」天雄聽到關天星的名字,立刻高興了起來。
「你應該記得,他一直致力于整理一萬年以來人類世界的游俠所做過的所有傳奇事跡,並把牠們編撰成冊,並保存下來。」天雄父親不緊不慢地說。
「是的,他做這件事已經快五百年了,他甚至想開一個博物館來保存所有的曆史物品。」天雄興奮地說。
「看來你很感興趣,很好。」天雄父親滿意地笑了起來,「我收到消息,關老師已經得到了游俠島碧空城市廳的撥款,把這座傳聞中的博物館建成了。博物館今天下午開張,你應該有興趣去看看吧。」
「開什麼玩笑,我做夢都想做這件事,誰給您這個消息的,記著請他到店里吃一頓好的,爹爹,我這就去。」天雄從床上一躍而起,狂喜地說。
「這孩子,」天雄父親不置可否地微笑了起來,「你知道路嗎,博物館就在市中心劍俠銅像的東邊。」
「知道了,我去也。」天雄一個跟頭翻出了家門的窗戶,腳底猛一發力,身子仿佛一條溪流中倏然而去的游魚轉瞬消失了蹤跡。
看著他仿佛云煙般消失在眼前,天雄父親贊賞地點了點頭,喃喃地說:「天家這麼多年,能有這麼好輕功的,只有這一個崽兒啊。」
碧空城是游俠島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今天下午,因為博物館的開張,街上更加擁擠不堪。一大群精力過剩的小孩子們施展著游俠島人特有的輕功在寬闊大的大街上飛簷走壁,高來底去。天雄被那些惹事生非,滿天亂飛的毛頭小子,和為了抓住這群小搗蛋鬼而施展輕功橫沖直闖,大呼小叫的父母們擋住了去路,費了半天的力氣才從這堆上竄下跳的人群中脫出身來。仰頭一看天空,本來當空的驕陽已經漸漸西沉。當他來到市中心那尊斜背長劍,昂首望天的青銅人像面前的時候,悠長的鍾聲開始在碧空城慢悠悠地響起。
「完了,要過時辰了!」天雄在肚子里把剛才擋道的幾家老少翻過來倒過去狠狠臭罵了一頓,撒開雙腿朝著東邊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雄小子,到哪兒去?」天雄連忙剎住腳步,因為跑得實在太快,當他止住身形的時候,腳底和地面劇烈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幾股青煙從鞋底冉冉升起。
叫住天雄的是一個有著長長胡須的白發老者,他的胡須如此之長,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大半截胡須皮帶一般纏在腰上,他手中拄著一根長長的拐杖,拐杖的頂端刻著一顆虎頭,虎嘴里叼著一柄牛耳尖刀。
「關老師!真的是你。」天雄看到此人高興得跳了起來,沖到這位老者面前,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擁抱。
「好小子,」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兒來的關老師連連咳嗽,笑著說,「長力氣了。」
「關老師,我是特意來看你開的博物館的。」天雄熱切地說。
「臭小子,和以前一樣,只會遲到。」關老師搖頭道,「到點了,博物館可要關了。」
「別這樣,關老師,求你了。」天雄試圖乞求。
「好吧,」關老師似乎生怕他要改變主意似的,連忙說,「只要讓我測試一下你最近的吐納功夫練得怎麼樣了,如果合格,我就讓你進。」
「哇,關老師,又考試。」天雄大感沒趣,捉狹地說,「別考了,其實你特別想讓我進去,以為我不知道嗎?」
「少廢話。」關老師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有些惱怒,不再多言,將他那瘦骨嶙峋的左手掌顫巍巍地抬了起來,只不過幾息之間,他那只剩骨頭架子的手掌突然變得豐潤而龐大,仿佛一座小山朝著天雄的面門壓來。天雄哪知道他說來就來,情急之下一聲斷喝,雙手同時往前一托。
一瞬間,天雄感到仿佛有一枚一萬斤重的大鐵錘,狠狠地砸在自己的雙掌之上,他連忙運起體內的抗力,拼命抵抗這種鋪天蓋地的沉重感覺。漸漸地,他感到渾身的骨節咯吱吱地爆響,仿佛在大地震中瑟瑟發抖的危房,眼看就要毀于一旦。「關老師,你……再不停,我就要爆了。」天雄慘叫道。
關老師聳了聳眉梢,撤回了左掌。一直朝前繃緊了力道,牟足了勁兒的天雄忽然失去了憑借,身子仿佛火箭一般朝前直撲了過去,越過關老師的頭頂,向前飛了足有一百尺才重重摔到地上。
「雄小子,不妄我苦心栽培過你,竟然擋得住我八成手勁。碧空城里,你也算獨一無二了,進去吧。」關老師得意地說。
「不用你說,我已經進來了。」天雄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身。
博物館的名字叫做游俠懷舊博物館。在博物館的正廳里,數十座青銅雕刻,栩栩如生的人物塑像錯落有致地散落在大廳的各個角落。每一座人像所描繪的都是曾經在人間世界叱吒風云的先輩游俠,銅像的基座上用優雅的文字鐫刻著他們的生卒年月和傳奇事跡。
一座劍俠銅像首先引起了天雄的注意,這個人銅像的面容和碧空城市中心的標志銅像一模一樣。可是,市中心的銅像斜背長劍,昂首望天,一副瀟灑不羈,悠然自得的逍遙模樣,而博物館中的銅像卻單膝跪地,左手將長劍深深插在地上。他那長長的胡須胡亂地粘在臉上,幾絲汗水正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樣子顯得既蒼白又落魄,而他的眼中,則閃爍著心碎欲死的慘淡光芒。雕像制作得精細至極,連這位劍俠臉頰上每一分肌肉所蘊含的情感都表達得淋漓盡致。
「他是誰?每天我都在城里看到他的銅像,可是沒人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天雄盯著他的眼睛,喃喃地說。
「雄小子,為什麼不看看銅像的基座,他的經曆我詳細地寫在那兒了。」關老師撐著他那獨特的虎頭拐杖,徐徐走了過來。
「字寫得太小了,關老師。」天雄歎了口氣,狠狠撓了撓頭,「你簡簡單單寫幾筆不就好了,為什麼寫了這麼多。每個字只有蒼蠅腦袋那麼大,密密麻麻幾萬字,我看不下去。」
「他的事跡,沒有幾萬字又怎麼說得清楚。」關老師滿懷敬仰地看著這尊銅像,緩緩說道。
天雄好奇地問道,「他到底是誰?」
「他的名字已經不可考了,只有和他有關的傳奇仍然在世間流傳。傳說他的劍法乃是世間至美的劍法,那劍法的魅力足以傾國傾城。他是上古游俠里劍法最好的人,他在世間行俠三十年,傳奇事跡雖然大半已經湮沒,但是流傳至今的傳說仍然可以寫滿銅像的整個基座。」關老師用他那特有的沙啞嗓音顫巍巍地為天雄陳述著劍俠的事跡。
「為什麼把他塑成這個樣子,和市中心的雕像完全不同。」天雄立刻對這位劍俠充滿了敬意,小心地問道。
「傳說他摯愛的女子心靈被情魔所汙染而墮落,化為縱橫人間的殺人惡魔,也成為了其他游俠追殺的對象。這個塑像所描繪的,就是他聽到這個消息後的模樣。」關老師幽幽地說。
「什麼是情魔?」天雄問道。
「小孩子,不必懂這些。」關老師瞥了他一眼,不自然地說。
天雄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又問道:「後來怎麼樣?他會去追殺那個女子嗎?」
關老師沉默了片刻,緩緩歎了口氣,道:「他為了救這個女子,不惜和其他游俠決裂,也從此失去了作為游俠的資格。」
「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惜拋棄游俠的榮耀,只為了救一個殺人魔頭嗎?」天雄吃驚地問道。
「孩子,這個殺人魔頭是他心愛的女子。」關老師吸了口氣,幽然道,「你還小,不懂得男女情愛的事情,你看看這位劍俠的眼睛,那種傷心欲死的神情,那就是他做出這個決定後的神情。」
天雄死死盯住劍俠的眼睛仔細觀看,忽然間,一股龐大得仿佛海潮般的悲傷在猝不及防間襲擊了他的心房。那是一種令他一時之間感到渾身無力的痛苦感覺,就仿佛身上的某一部分要被人活生生地撕去。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哪一部分,但是他深深地知道,這將是自己甯死也不肯舍棄的部位。
「孩子,」關老師看著他的表情輕聲道,「你是不是感到什麼了?」
「我不想說。」天雄瘋狂地吸了幾口氣,向後連續倒退了好幾步,「關老師,為什麼要雕刻出劍俠最傷心時候的樣子,為什麼不能象市中心銅像一樣,只雕出他意氣風發時候的模樣。」
「我只想讓人們知道,作為一名游俠,需要放棄一些人們甯可放棄生命都不願意舍棄的東西;即使是這位傳奇的劍俠也無法舍棄的東西。」關老師歎息著說。
天雄感到自己的雙腿仿佛灌鉛一般沉重,他用力繃了繃身子,步履蹣跚地走過劍俠銅像的身側。在他眼前又出現了另一座銅像。那是一個穿著簡陋的武士衫,弓著背,戴著斗笠的漢子。這座銅像奇怪的一點是,無論天雄往那邊走,這座銅像總會自動地轉向,將背部朝向天雄。
「他是誰?為什麼總是背朝著我呢?」為了擺脫在劍俠銅像感到的壓抑,天雄非常急切地想要換一個話題,所以這句話說得飛快。
「這位游俠的臉傷痕累累,丑如厲鬼,人們說因為這樣,所以他常常背對著眾生,用斗笠遮住自己的額頭,不讓膽小者被自己的容貌嚇倒。但是,從一則可信的文獻里,我查到:這位游俠因為從來不敢在人前露出傷心的表情,所以總是背對著眾生,有時候甚至是自己的朋友。」關老師搖著頭說。
「他是怎樣的?厲害嗎?」天雄問道。
「終其一生,他都達不到劍俠那麼高深的武功,他的武功並不是曆史上最出色的。」關老師沉聲道。
「既然他並不厲害,那麼他的事跡也不多了。」天雄好奇地問。
「恰恰相反,他的傳奇甚至比剛才的劍俠還要豐富多彩。」關老師的眼中露出感懷的神色,「剛才那位劍俠所深愛的女子,也就是我們口中的那個殺人魔頭,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那個殺人魔頭厲害嗎?」天雄好奇地問道。
「傳說中,她和劍俠一樣厲害,所以他們才是情侶,不是嗎?」關老師自以為是地點點頭,忽然想了想,又道,「當然,武功不一定和他們是情侶有關系,不過,她的確非常厲害。」
「怎麼可能呢?」天雄費解地問。
「我也不清楚。這也許就是上古游俠的神秘所在。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就是他臉上那麼多傷痕的來源。」關老師確信地說。
「除了傷疤,他有什麼傷心事嗎?」天雄關心地問道,這句話一開口,他就有一種奇怪的追悔莫及的感覺,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當然了。」關老師似乎很贊賞天雄的問題,非常仔細地回答著,「他和劍俠一樣,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女人。」
「哦——。」天雄感到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住,自己接下來的問題似乎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強迫著問出來的,「那麼,他怎麼做的?也放棄了游俠的榮耀麼?」
「他可並不在乎什麼榮耀的問題。」關老師滿懷敬佩地看著這位游俠的背影,「不過,他最後終于決心殺了這個女子,並和她一起死在戰場上。」
「他終于舍棄了,舍棄了……甯可放棄生命都不願意舍棄的東西。」天雄機械地重複著剛才關老師的話。
「是的。」關老師眨了眨眼睛,沙啞著聲音說。
天雄看著這位游俠的背影,心里做好了覺悟的准備,他知道,就像剛才一樣,那股巨大而慘痛的悲傷將會向他襲來。但是,他等待了很久,那種悲傷的感覺卻遲遲沒有到來。
「在等什麼?」關老師轉頭望向他。
「我……我以為,就像剛才我感受到劍俠的悲傷一樣,我會感受到這位游俠的悲傷。」天雄小聲道。
「哦,是這樣的,我們雖然能夠完全雕刻出這位游俠一萬年前的模樣,但是我們卻無法塑造出他那時那刻心中的悲傷。那種悲傷超出了我們的理解范圍。我想,這也許就是他不願意在人前露出傷心表情的原因,那種情感是致命的。」關老師感歎地說。
天雄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崇敬地望著這位游俠孤獨的背影,小聲說:「他能夠承受這麼巨大的悲傷,一定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
「再沒有人比他有更堅強的意志了,」關老師贊歎道,「他甚至把這股悲傷化作他游俠天下的力量,並殺死了那個時代最恐怖的大魔頭。」
「什麼大魔頭?很厲害麼?」天雄連忙急切地問道。
「比那位劍俠情侶加起來的實力還要強大得多。」關老師道。
「這怎麼可能,即使他殺死這個大魔頭的可能性存在,他怎麼可能有和他作戰的信心?實力實在差得太遠了。」天雄更加費解了,「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這個只有天知道。也許,關于這個游俠的傳說只是個子烏虛有的神話,但是一萬年來人們卻在飄渺的耳語中不厭其煩地將他的故事傳播下來。」關老師說道。說到這里,關老師看了看正廳中的其他塑像,展顏一笑:「好了,雄小子想不想聽聽其他游俠的故事。」
天雄的心情宛如灌鉛一般沉重,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快點走出這個令他壓抑的博物館正廳。
「不了,關老師,我在正廳呆得太久了,我想看看別的地方。」還沒有等到關老師的回答,他就急不可耐地朝著博物館的深處快步走去。當他穿過一尊尊游俠銅像的時候,他好像看到每一尊銅像的眼睛都隨著他的身形移動,仿佛在深深地注視著他,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期待。這種期待化成了一種殘忍的折磨,幾乎把要將天雄的心髒扭作一團,因為,雖然很奇怪,但是他的心底對這種期待一清二楚。
「這里展示的是游俠們曾經使用的武器,因為年代太久遠了,我只搜集到了很小的一部分。」關老師微帶遺憾的語氣將天雄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他勉強將渙散的目光凝聚在眼前的景物上。在他的眼前,淡藍色天鵝絨的桌布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最惹眼的是一把滿是血痕和鏽跡的碧綠長劍。
「這是誰的武器?」天雄指著那柄長劍好奇地問。
「是劍俠的長劍。」關老師回答道。
「但是,這是一柄鏽劍,劍俠怎麼會使這種武器?」天雄問道。
「他並不富裕。事實上,並沒有哪個游俠是有錢人,支付得起絕世兵刃的費用,除非他們自己會鑄造武器。」關老師歎息著說。
天雄默然點點頭,目光在天鵝絨布上緩緩移動:鏽劍,斷刀,竹棒,柳枝,木棍,破碎的匕首,插在木樁上的鐵片,削成長條的竹枝。
「這些真的能當作武器麼?」天雄目瞪口呆。
「游俠的意志,是世上最犀利的武器。」關老師嚴肅地說。
天雄沒有說話,他已經無話可說。關老師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他的前頭,帶領著一聲不吭的他參觀了游俠們的居室,游俠們坐騎的遺骨,還有幾百幅描繪游俠作戰場面的大型壁畫。不論天雄願不願意,關老師口若懸河地和他講起了這些壁畫背後的傳奇故事:游俠們如何不畏艱難地克服重重困難殺死危害人間的邪惡力量,如何在斷絕希望的困境里不懈拼搏,終于完成了自己光榮使命,也許他發現了天雄低落的情緒,所以他有意避開了游俠們苦痛的生活經曆,只著意描繪了他們斬妖除魔,慷慨激昂的英雄事跡。天雄漸漸從低落的情緒中回複了過來,開始聽得津津有味。
當他們走到最後一間展廳的時候,天雄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這間寬闊的展廳里,放著一群聚在酒桌旁邊的蠟像。那些栩栩如生的蠟像正是正廳雕塑里承擔著一生不堪忍受的不幸的游俠們。這些游俠們此時此刻正在酒桌旁歡呼暢飲,笑容仿佛夏日的花朵,在他們的臉上近乎奢侈地燦爛開放著。他看到那位不得不親手殺死摯愛的游俠,一只腳蹬在酒桌上,高舉著酒杯大聲要酒。在他的身邊,坐著愛人被他殺死的劍俠,他正閉著眼睛,將手中盛得滿滿的美酒一飲而盡。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的光華,那種幸福的光暈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以至于天雄在猝不及防間,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為什麼,他們不是在承擔著一生的不幸嗎?」天雄用手胡亂地塗抹著臉頰,想要抹去臉上零亂的淚痕。
「游俠也有歡樂的時候,當他們在行俠的路上不期而遇的時候,往往到最近的酒館痛痛快快地飲上一杯,忘掉身上所有的不幸,盡情享受那只有一瞬間的幸福。」關老師感慨地說。
「那會有多痛苦啊。」天雄沉默了良久,突然說。
「哦,為什麼這麼說?」關老師微微詫異地問道。
「我是說,當他們飲完酒以後,他們仍然會記起自己身上的不幸,同時也不會忘記剛才那一瞬間的幸福。眼看著那麼美妙的幸福突然消失不見,迎接著自己的卻是永無止息的痛苦,他們如何承受的了?」天雄緩緩地說。
關老師似乎對他的話感到震驚,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你說得不錯,這種感覺非常痛苦。但是,如果游俠承受不了這種痛苦,他們就不會如此忘形地痛飲,那麼他們一生都不會有哪怕一時半刻的幸福。」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3:51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四章 青鳥點燈
從博物館回來後的天雄整天仿佛魂不守舍,坐自己家的花園里癡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流云,一聲不吭。在他的腦海里不停地閃現著一些混亂的景象。一時之間是碧空天池水鏡中出現人間世界的慘景,一時之間是博物館正廳那些銅像們看向他的目光。「世上真的會有這種人麼?」天雄望著天空,「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在世上生存下去麼?到底他們是真正的游俠,還是如今像我們這樣出生在游俠島上的人才是真正的游俠。」
突然間,一只巨大的眼睛猛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天雄猝不及防,嚇得狂吼一聲,從石椅上竄了起來,一屁股坐到地上。「見鬼,一只眼,你想嚇死我。」天雄大聲吼了出來。
「流星——,流星一只眼。」流星一只眼挑剔地校正著他的稱謂錯誤,「我和高山已經叫了你很久了。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天黃昏去西峰看日落還有青鳥點燈的嗎?」
天雄這才發現高山正站在自己的身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怎麼了,高山,沒見過我發呆嗎?」天雄不悅地說。
「准確點兒說,我沒見過任何一個人像你這樣發呆。」高山飛快地揶揄了他一句,然後立刻說,「快點,天雄,要到時間了,我們立刻去西峰,我有話和你說。」聽到這句話,天雄精神一振:「我正好也有很多要和你聊的,我們快走。」他一把抓住流星一只眼,塞到懷里,然後和高山同時吆喝一聲,發動起輕功,箭一般朝著高高聳立在碧空城西側的西峰奔去。
西峰聳立在游俠島的西南,俯視著有著八百里煙波之稱的碧空天池,滿峰綠樹林立,幾道細水沿著峰頂順坡而下,滋潤著西峰上的青松碧草,乃是游俠島人尋幽訪勝的好地方。高山,天雄還有流星一只眼,沿著山道飛快地向峰頂奔馳,常人走路需要半天的路程,他們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當他們坐在西峰絕頂俯瞰著西天豔紅的晚霞的時候,橘紅色的落日仍然在地平線上徘徊。在碧空天池上盤旋的飛鳥在豔麗的霞光里失去了自身的所有色彩,化成了剪紙般的黑色影像。望著那些美麗如火焰般的流云,天雄贊歎地說:「天神創造游俠島的時候,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你看這西峰,還有遙遙相對的東峰,一個用來觀日落,一個用來觀日出,這是多麼方便啊。」
高山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仿佛在沉思,半晌才說:「我想過很久了,那天在碧空天池里,我不應該那麼膽怯。這幾天我都在仔細地考慮,我覺得你說得對,作為游俠,我們應該去人間走一趟,和他們一起抵抗神族。」他把話一口氣說完,長長舒了口氣,卻沒聽到天雄的回答。他轉過頭去,卻發現天雄用一種近乎眷戀的目光看著遠方的夕陽,一聲不吭。
「又發呆了?」高山煩惱地搖搖頭,大聲說,「天雄,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天雄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對不起,我忽然想起昨天關老師在博物館里跟我說的話,所以走神了。」
「你遇到關老師了!」高山興奮起來,「關老師和你說了些什麼?」
天雄歎了口氣,給高山講述了劍俠的故事,然後說道:「銅像里注入一些神奇的魔力,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劍俠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就仿佛有人要將我身體的一部分狠狠扯下來。當時我感到自己馬上就要窒息了,很想就此死去,這種可怕的感覺很久都沒有平複過來。」
「天哪,太可怕了。」高山驚愕極了,「關老師為什麼要雕刻這種雕像?」
「關老師他要讓人們知道,作為一名游俠,需要放棄一些人們甯可放棄生命都不願意舍棄的東西;即使是這位傳奇的劍俠也無法舍棄的東西。」天雄歎息著說,說到這位劍俠,他又似乎感到了在博物館經曆的那種悲傷。
「等會兒,我的腦子有點亂。這聽起來不太合理。你感到的那種悲痛並不是那位劍俠失去摯愛的悲痛,如果我理解得沒錯,這種悲痛應該是他為了救回情侶而放棄游俠身份時的那種悲痛。」高山整理了很久思路才慢慢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並不能證明游俠為了履行職責需要經曆悲痛,對不對,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其實你仔細想一想,這位劍俠為了選擇愛情而放棄了游俠的責任,這讓他經曆了我剛才所說的那種悲傷,這種悲傷已經讓人不能負荷,對不對?」天雄問道。
「嗯,繼續說。」高山點點頭道。
「那麼我們假設如果他選擇了游俠的身份,而放棄了愛情,他會怎樣呢?」天雄問道。
「既然實際上他選擇了愛情而放棄了游俠的責任,說明放棄愛情會讓他更加痛苦。那麼……」高山拼命地想著,「如果他選擇游俠的職責,放棄了愛情,他將要經曆……噢,簡直太可怕了,他要經曆的悲傷將被比你在博物館中感受到的大得多。」
「事實上,有一位游俠遇到了和他相同的情況,他選擇殺死心愛的女子,在戰場上和她同歸于盡。」天雄接著說,「關老師說以他五百年的力量也無法重現那位游俠心中的悲傷。」
「當一名游俠,真是……真是一點也不好玩。」高山怔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說。
「每一個游俠都有自己的傷心事,真是太悲慘了。」天雄歎了口氣,「你不知道,當我在最後一個展廳看到那群不幸的人圍坐在酒桌前歡呼暢飲的樣子,當時我真不知道是該替他們高興,還是大哭一場。」
「難道沒有游俠能夠得到幸福嗎?」高山歎息著問道。
「有啊,我們。」天雄勉強笑道,「如果我們也算游俠的話。」
高山拼命擠了擠臉上的肌肉,想要笑一笑,但是卻完全笑不出來。
「對了,」天雄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剛才你想和我說什麼?」
「噢,」高山吐了一口氣,胡亂往空中一揮手,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想勸勸你把碧空天池的事兒忘個精光算了。」
「我也希望這樣。如果忘不掉就慘了。」天雄喃喃地說。
就在這時,天邊滾滾流動的霞云仿佛簾櫳一般往南北兩側緩緩讓開,一股淡青色的澎湃潮水仿佛天河倒瀉一般朝著西峰湧來,排山倒海的悠揚鳥鳴響徹了西峰絕頂。
「是青鳥們來為碧空城點燈了。」高山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時,青潮漸漸覆蓋了整座西峰,原來這壯觀的天潮是由無數有著閃爍熒光的淡青羽翼的飛鳥組成的。每一只鳥的嘴中都叼著一顆熠熠生輝的七彩火種。
青色的天潮仿佛向西峰上的少年們示威一般,在峰頂轉了幾個優雅的圓圈,才歡快地鳴叫著朝著漸漸隱入暮色中的碧空城飛去。當青鳥群飛過城市上空的時候,無數美麗的七色火種仿佛下雨一般朝著城市街道上飛落,一盞又一盞明亮的***被這些火種點燃,放射出迷人的光芒,夜色中的碧空城突然變得光華耀眼,仿佛一座九重天上的不夜城。
「多美啊。」高山近乎呻吟般地低聲歎道。
「是啊。」天雄低聲應道,但是他的目光卻遠遠超越了碧空城,投向了那縹緲無垠的夜空。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4:03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五章 游俠贊歌
深夜的蟬鳴輕而易舉地將在噩夢中瘋狂掙紮的天雄從床上喚醒。隔壁的房間里,父親的嘹亮鼾聲傳入耳中。作為碧空城郊最受歡迎酒館的老板,昨天游俠島火鳥節的慶典把他累壞了。連照顧菜園的母親和天雄最疼愛的妹妹都被父親拉出來幫忙招呼客人。而天雄的工作更加繁重,他甚至特意承擔了遠超眾人的工作量,令全家人贊不絕口。即使這樣,他仍然無法在晚上安然入睡。噩夢中,他發現自己被捆綁在高高的木樁上,眼睜睜地看著數不清的人類同胞被神族的劊子手奪去了生命。他又看到了那個水鏡中的小女孩,她被幾個神族戰士丟入了熊熊的烈火之中。她那光澤美麗的秀發仿佛牛油蠟燭般被烈火點燃,雪白動人的皮膚化為焦炭。她沒有尖叫,也沒有掙紮。她靜靜坐在烈火之中,用那雙黑珍珠般美麗的大眼睛空洞地注視著他。他瘋狂地嚎叫著,祈求上天讓自己從這可怕的夢中醒來,直到自己的喉嚨沙啞。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發狂地愛上了夏蟬的叫聲。
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水濤聲清幽地響起。那是從碧空天池傳來的聲音。天雄猛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推開床頭木窗,縱身躍出了房間。他跳出自家的花園,穿過寂靜無聲的街道,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著天池畔飛快地奔去。
高懸于半空中的明月揮灑著清淡的銀光,波光粼粼的湖水已經開始了微弱的蕩漾。天雄知道,那時水鏡出現時所形成漩渦的余波。他將伙伴們停泊在岸邊的剪水舟的纜繩解下,將牠從水中高高舉起。然後他猛地一聲低喝,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牠往湖心拋去。輕盈的剪水舟仿佛一只黑色的燕子在空中翱翔了長長的距離,才往水中滑落。天雄回過身,一陣瘋狂的助跑,然後猛地高高躍起,追著剪水舟夜色中朦朧的影像飛快地躍去。當他落在剪水舟上的時候,這條輕捷的快船高高地昂起船頭,仿佛一條出弦的快箭,劈開湧在舟前浪花,朝著湖心射去。
碧空天池的通天水鏡在靜寂無聲的湖水之上孤零零地懸掛著,四周甚至連一只天鵝的影子也沒有。而碧空湖水中最活躍的金鱗鯉魚們也似乎感到什麼不妥,不再敢浮出水面。天雄將船橫在水鏡的正前方,抬起頭,忐忑不安地朝著鏡子的中心望去。
仍然是那個年幼的女孩子,她跪坐在鏡子前,正在用一種悲傷的目光看著碧空天池那夢幻般的迷人夜景,仿佛被眼前的景色所陶醉。
「妳又來了?」天雄大聲問道。
女孩子仿佛被人打擾了一般皺了皺眉頭,朝著天雄望去:「又是你。這一次我並不是要找人求救,你走開吧。」
「請等一下,」天雄連忙說,「我……我只想知道,人類世界現在怎麼樣了?」
「為什麼你會想知道?人類世界的死活不是和你們這些游俠們沒有關系嗎?」女孩子的眼中泛起悲傷的紅色,「還是,你覺得日複一日平安無事的幸福生活太過無聊,想讓我這個人類給你講些悲慘故事調劑一下。」
天雄被他女孩子的伶牙俐齒震驚了,一時之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只在心里翻來覆去地想著:她真的是看上去的十二歲大小嗎?還是苦難讓人早熟?
看著天雄木訥的樣子,小女孩仿佛受到了某種鼓舞,越發激動地說:「好,我們人類已經一無所有,有的只有不幸的故事。尊貴的游俠大人想聽,我們隨時都有。不如從我家開始講起。我父親是連城王國的步兵元帥,很威風是嗎?他在和神族交鋒的第一場大彙戰中就被敵人的魔法師燒成了灰燼,他的副將只能保住他的一副牙齒。我的母親,死在神族在天都的大屠殺中。和她一起死的,有十萬手無寸鐵的婦孺。我很幸運,我還有一位爺爺。他是我世上最後的親人。但是今天……今天……」
說到這里,她已經承受不住悲傷殘酷的侵襲,拼命保持矜持的臉上幾行清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她驕傲地昂起頭,不讓那些橫溢的淚水劃下臉頰,強忍著哽咽,高聲說:「今天,我唯一的親人,戰死在人類最後一座城市之中。神族人舉起他的殘軀,歡呼慶祝他們徹底擊敗了人類的抵抗。他帶著最深重的恥辱和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天雄怔怔地看著小女孩掛滿淚珠的面頰,只感到喉嚨梗塞,幾乎說不出話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我很抱歉。」
「對不起?」小女孩大聲道,「你為什麼要感到抱歉?人族的生死存亡和你沒有半點關系,不是嗎?還是你感到我的故事不夠精彩,不能讓你欣賞。哦,那你一定喜歡聽這個故事,現在人類仍然堅持抵抗的人們被像狗一樣趕進了西南大陸的蠻荒之地,在漫無天日的叢林里苟延殘喘,每一天都有人因為饑餓而死。昨天,和我最要好的侍女死于叢林熱病,我親手埋了她。也許明天,我也會死,誰知道呢。」
她惡狠狠地盯著天雄:「哦,這對于尊貴的游俠們當然是又一個有趣的故事。放心,游俠先生,在我死前,我會告訴我的隨從,讓他們把我的死因詳詳細細地告訴你。」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天雄感到腦子一片混亂,「我只是想,想對妳說……我希望妳能夠平安,我希望人族能夠度過這場浩劫。」
「人族需要幫助!」女孩子站起身,「不需要祝福。」她的影像在水鏡中漸漸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終于消失不見。
巨大的浪花再一次兜頭罩臉地狠狠澆在天雄的臉上,但是這一次他仿佛根本沒有覺察到周圍的一切。
「為了擊劍節,咱們再干一杯!」一位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游俠在天雄父親開的傾城酒館中高聲吆喝道,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隨著他的大叫而滑稽地扭動著,仿佛在跳著一種不知名的舞蹈。
「鐵一杯,你喝得太多啦。」周圍聚集的一大群形形色色的男女游俠一起被鐵一杯那滑稽的樣子逗得大笑起來。
「來,鐵一杯,我們敬你!」和他一樣嗜酒如命的酒鬼們紛紛舉起酒杯,一陣響亮熱烈的推杯換盞聲在房間里響個不停。
為了慶祝今天一年一度的擊劍節,每一位游俠島人都穿紅戴綠,一家大小,盛裝出場。數個不常舉行的大型廟會都趕在這一天同時舉行。在碧空城郊的街道上,熱鬧的鞭炮聲,婦人小孩們的嬉笑歡鬧聲,各種廟會上行人的喧嘩聲,響成一片,使游俠島的節日氣氛仿佛煮開了的沸水般熱烈。
似乎嫌酒館內的氣氛不夠期望中熱烈,天雄父親在櫃台前大聲說:「各位父老鄉親,為了慶祝今年火鳥節和擊劍節居然如此接近,本店主請客讓大家多飲一杯,大家不必客氣。」他的話在酒館里掀起一陣歡呼的熱潮,鐵一杯怪叫了一聲,大聲叫道:「天隆老板,多給我一杯吧,我可是老主顧了。」他的話引起一大堆湊趣的呼叫:「鐵一杯算是老主顧,那我們算不算?」
「我們來唱一首歌!求店主多給一杯酒喝!」一位碧空城里著名的游吟歌者舉起他的酒杯,高聲叫道。
「好!—— 柳戀花,你起個頭!」眾人紛紛道。
柳戀花應了一聲,抓起兩只酒杯,將牠們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放喉唱道:「太行千年不融雪,難比天山萬里霜。」
這句歌詞一出,所有人都扯開嗓子歡呼了起來。原來,這是游俠島最膾炙人口的詩歌,講的是昔年縱橫天下的劍俠與聚集在凡間太行山的一群擅使長刀的盜匪所進行的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
這些酒鬼們用筷子響亮地敲著酒杯,放開嗓子齊聲唱道:「太行兒郎多勇悍,生撕虎豹也等閑,長空飛雁落別峰,作惡多端無人管。寂寞龍泉清音起,孤影獨騎出天山。太行山門次第開,如雷鐵騎排云來,白刃如火馬如龍,叱吒刀聲今猶在。幽咽弦音寒人膽,一泓清泉入天關,劍光點亮天與地,無人今夜可成眠。」
「好!——」當歌聲的第一節剛剛唱完,陶然欲醉得眾人立刻瘋狂地鼓掌叫好。酒館老板天隆忙不迭地打發著兒子天雄:「快,雄小子,上酒!」早已經聽得入迷的天雄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托著滿盤的美酒,穿過擁擠的人群,將酒杯在各個酒桌發放。拿到美酒的人們更是載歌載舞,鐵一杯已經爬上了酒桌,應和著眾人富有韻律的擊杯聲,翩然起舞。
飲下另一杯美酒,柳戀花似乎更加意興湍飛,高聲唱道:「劍光起處白鶴來,太行山頂舞一圈,如花白羽繽紛落,長風一卷上九天。如雷鐵騎起悲聲,雁翎折翼血染塵,霹靂刀風音黯啞,如虹氣勢去不還。太行男兒多勇悍,奈何今生不為善,三十六刀敵一劍,山雞鳳凰怎相戰。朝雪埋了惡人骨,青衣孤影歸天山。」
「好——!」激昂的歌聲引得酒館外的行人朝著屋內不停湧來,廳內的眾人摩肩接踵,插針難入,擠不進來的人們就在屋外應和著歌聲或歌或舞,嬉笑叫好,盡情地享受著擊劍節的歡樂。
看著這些盡情歡笑的人們,天雄的腦中忽然感到一陣麻木,仿佛自己感覺歡樂和幸福的神經突然在一瞬間凍結住了。在他面前載歌載舞的影像變得灰暗而模糊不清,那些歡歌快語的聲音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噪音,讓他的頭開始發瘋地疼痛起來。
漸漸的,他的腦海中開始浮現人間世界的慘景,那些未及迎敵就被敵軍魔法殺死的人類戰士,那些在手無寸鐵卻被敵軍屠戮的婦孺,還有那個身遭不幸卻無處求援的小女孩。那些都是自己的同胞,他們在被殘殺,被屈辱,在失去希望,失去信心。而自己,卻毫無作為地呆在這里,聽著那些歌頌上古游俠的贊歌,眼看著人間的不幸,卻拒絕伸出援手。
「天雄!」流星一只眼刺耳的叫聲在他的耳邊震天般地響起,他被嚇得幾乎撞向天花板。
「流星一只眼,你以後可不可以小點聲?」天雄埋怨著。
「沒工夫抱怨了,還記得去年擊劍節的少年冠軍笑豪嗎?」流星一只眼大聲問道。
「記得,他不是鐵劍坊的學生嗎?」天雄問道。
「是啊,這一回他抽簽選擇對手,第一輪就選定了你們醉劍坊。高山來叫我通知你,醉劍坊劍法最好的就是你,讓你趕快准備一下,比劍馬上開始了。」流星一只眼飛快地說,「那我祝你好運啦。」說完就匆匆忙忙地飛走了。
「真是什麼事兒都趕到一起來。」天雄抱怨了一句,轉過身去找自己的父親。
天隆老板已經被今天酒館的生意進賬樂翻了天,聽到天雄要去比劍的消息更是興奮,連忙說:「兒子,和冠軍比劍,雖敗猶榮,只要記著別給醉劍坊丟臉就是了。」
「那我拿那對鎮店之寶去行不行?」天雄問道。
「你說那對鴛鴦雙劍?」天隆老板問道,「好,拿去吧。可別弄壞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4:15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六章 擊劍比賽
醉劍坊的比劍場上人山人海,很多醉心練劍的游俠島少年們爭相湧入周圍的觀看場地想要一睹赫赫有名的擊劍冠軍笑豪的風采。醉劍坊和鐵劍坊的劍術老師們也利用這給機會聚集一堂互相交流劍術方面的經驗,氣氛一片熱烈祥和。
笑豪的出場令比劍場內一片歡騰,他是一個身材高大,肌膚黝黑的陽光少年,一副自信十足而略顯懶洋洋的笑容,讓眾人立刻對他的劍術充滿了期待和信心。相比之下,天雄的臉色就顯得蒼白了一些,個子也不夠高大。
看著笑豪滿不在乎的樣子,天雄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暗暗想道:「不愧是冠軍,氣勢上已經比我占優勢。」當他的目光投射到笑豪的劍上時,他的眉毛微微一挑。那是一把擦拭的锃光瓦亮的青鋒長劍,連劍柄上也油光發亮,顯然曾經做過小心的處理。劍的劍寬和劍身比普通的長劍都要大一些,看起來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真是愛劍的人,他才是真正的游俠。」天雄想到這里,忽然有一種輕松的感覺,「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他才是應該去人間救援的人選。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游俠島人,也許和父親一樣可以做一個優秀的酒館老板,娶一個像母親一樣精通園藝的游俠島女子,然後快快活活享受五百年綿延不斷的幸福。」
「就這樣吧,」天雄長長舒了一口氣,「如果這一次我敗給了笑豪,那麼就不要在胡思亂想下去。」
就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擊劍比賽的裁判,碧空城最美豔的劍術師父紅蓮花微笑著走到場中央,高聲說:「比賽前,請兩外賽手站到場中央,我要在你們的劍上施展止傷術,這樣當你們的劍砍中對手的時候,傷口會自動痊愈,比賽也會于此可分出勝負。明白了嗎?」
笑豪和天雄同時點了點頭,以示知道。游俠島故老相傳的止傷術乃是連仙界也交口稱贊的神術。用這種法術來防止擊劍比賽上出現的傷亡,既可以令擊劍比賽精彩紛呈,緊張刺激,而受了傷之後也有百分之百的保證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紅蓮花的一雙素手,輕輕撫上笑豪和天雄手中的武器,一股淡紅色的朦朧微光在劍鋒上一閃即逝。「好了,」紅蓮花微帶自豪地說,「現在你們非常安全,盡管放開手腳比試吧。」
笑豪和天雄同時向對方舉起手中的長劍,笑豪將青鋒劍的鋒刃橫在自己的頭胸附近的高度,雙手合攏在一處,做了一個彬彬有禮的橫劍禮。天雄用左手同時握住鴛鴦雙劍的劍柄,拱手還了一禮。
青鋒劍在空中矯捷地兩個轉折,鋒刃已經在瞬間指向了天雄。「好快!」天雄由衷地驚歎了一聲,身子飛快地往旁一閃,連續翻了兩跟頭,和笑豪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他的動作引來台下一陣喝彩,所有觀戰的人們都知道,天雄的這個動作決定了他必須和笑豪先通過施展身法來揣測對方的深淺,然後再進行近身的白刃戰。這比一開始就白刃相接要精彩刺激得多,尤其在二人同時使出游俠島特有的輕功之後。
笑豪准確判斷出天雄的意圖,立刻展開游俠輕功朝著遠遠逃開的天雄沖去。兩個人的身影仿佛兩只振翅長空的雄鷹,在空中矯健地翱翔,迅疾地交錯身形,劍光仿佛布滿烏云的長空中一閃即逝的閃電,在人們仍然被長劍的光芒照得耀眼生花的時候,他們的身影已經遠遠飄逝在更遙遠的天空。
「喝!」和天雄在空中交手了一炷香時間的笑豪已經掌握了天雄劍法的破綻,果斷地發起了進身的快攻。那是游俠島最華麗的天瀑劍法,全部都是凌厲至極的攻擊劍法,連綿的劍光彙成了一條銀河,仿佛從半山垂落的一道奔湧澎湃的瀑布,朝著天雄暴風驟雨般地圍殺了過來。天雄攻守兼備的劍法果然受制于笑豪的天瀑劍法,被笑豪的攻勢逼得節節敗退。
周圍的觀眾開始熱烈地為笑豪喝彩,多情的少女們甚至開始對笑豪每一招精彩的劍法而扯開喉嚨尖叫,希望能夠引起笑豪的注意。
雖然不太情願,但是面對笑豪天星海雨般的攻勢,天雄只有選擇放棄進攻的完全防守劍法——游俠島代代相傳的鐵壁劍法,鴛鴦雙劍化為兩道鑌鐵簾櫳,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前。鐵壁劍法可稱得上最保守難看的劍法,完全的防守令人看得昏昏欲睡,周圍的人群里發出一陣陣喝倒彩的聲音,急切地呼籲天雄改變守勢,和笑豪展開對攻。
笑豪似乎對天雄的招式已經心中有數,手中迅即猛烈的攻勢突然莫名其妙地一停,側身讓開。天雄雙手長劍仍然在起勁兒地舞著,好一會兒才看見笑豪早已站在一邊。場下一片哄堂大笑,人人都被天雄空舞長劍的滑稽樣子逗笑了。天雄目瞪口呆,連忙收勢,慌慌張張地將長劍對准笑豪。笑豪似乎等待著機會很久了,斷喝一聲,長劍轟雷閃電般擊打向天雄。天雄知道不好,一豎雙劍准備封擋。他猝不及防下沒有用上全力,而笑豪蓄勢已久,此時突然發力,氣勢仿佛洪水爆發一樣,不可阻擋。天雄的雙劍雖然千辛萬苦地擋住了疾馳而來的青鋒劍,但是劍上傳來的排山倒海的力道卻讓他難以消受。他感到雙手一陣熱辣辣的疼痛,鴛鴦雙劍脫手飛上半空。
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在場外響起,笑豪詭異百出的劍法讓眾人欣喜若狂。似乎受到了群眾的鼓舞,笑豪的長劍近乎炫耀地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朝著天雄的咽喉點去。只要他的長劍抵住敵手的咽喉,那麼這場比賽就會以他完美的勝利而收場。
天雄幾乎放棄了,笑豪的劍法比他更有靈氣,這種靈氣是他就算再怎麼苦練也無法超越的。「行了,這樣的話,以後我不用再胡思亂想了。」天雄想要閉上眼睛,享受此時應該享受到的輕松感覺。是的,他應該感到輕松的,解救人類世界這種沉重的使命從此放下,以後的人生應該有數之不盡的幸福吧。
但是他悲哀地感到這種自以為輕松的情感是多麼的虛假。「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看著笑豪飄飄悠悠抵向自己喉嚨的長劍,天雄混亂地想著,「難道,其實在我心底深處……」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周圍的驚呼聲,尖叫聲化成幽咽難名的遙遠回音,一陣熟悉的頭痛感覺再次勢不可當地朝天雄襲來。
很久之後,當天雄漸漸從混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枚斷裂的劍尖,劍尖的鋒銳牢牢地指向笑豪的咽喉。淋漓的鮮血順著自己右手淌到臂肘處,然後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笑豪的手上無力地提著只剩下半截劍身的青鋒劍,滿臉驚奇地瞪視著天雄。周圍的觀眾都被這令人眼花繚亂的勝負轉變而驚得目瞪口呆。
半晌之後,醉劍坊以高山為首的少年們首先為獲得勝利的天雄大聲歡呼起來。被天雄的最後一招震懾住了的觀眾這才漸漸回過神來,開始為他歡呼喝彩。
笑豪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將青鋒劍拋到一邊,對天雄道:「好功夫。你的劍法雖然沒有我好,但是你的勇氣卻戰勝了我。」
天雄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笑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損了你的長劍。」
笑豪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沒關系,這樣的長劍,我家里還有很多,我父親就是鐵劍坊的鑄劍師。」
在兩個人交談的時候,裁判紅蓮花走到天雄身邊,道:「小伙子滿精神麼,最後一招很精彩。」她轉過頭,面對觀眾,提高了聲音說:「那麼我宣布,今天的勝利者是醉劍坊的天雄。」她的嘹亮嗓音引起醉劍坊觀眾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天雄和笑豪來到場中間,並肩朝著在場觀眾行了謝禮。笑豪忽然小聲說道:「天雄,還不把劍尖扔了。別忘了劍上被施了止傷術,再不及時扔了就麻煩了。」
天雄這才醒悟到這個關鍵,連忙將有手中的劍尖拋在地上。但是,傷口因為止傷術的關系飛快地愈合,一部分傷口愈合得太快,竟然將一部分劍尖夾在了肉里。天雄只好忍痛將劍尖撕了下來,遠遠拋開,那些剛剛愈合的傷口又開始汩汩流血。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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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01:54:29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七章 隔袍斷義
日子一天天過去,蟬鳴聲漸漸消失了蹤跡,漫漫長夜里,天雄仍然在一個又一個噩夢中艱苦地掙紮,在床上輾轉反側。這一天夜里,一陣遙遙傳來的輕柔水聲忽然將天雄從夢中驚醒。他簡單地套上一件外套,從窗口撲了出去,用老方法乘上碧空天池畔的剪水舟,朝著水聲響起的地方拚命劃去。
水鏡和平常一樣高高懸在夜色中的碧空天池上空,天雄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這些日子里,每隔幾天,水鏡就會升起,鏡中的小女孩會和他簡單地交談幾句,大多時候,她會對他冷嘲熱諷,譏諷他對人類的苦難束手旁觀。不過也有一些時候,她會講一些人類抵抗者的故事。有些時候,她甚至是有些興奮,有些自豪的。人類戰士的領導者落天雷似乎是小女孩敬佩的大英雄,他帶領軍隊成功從神族殺入西南蠻荒的大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西南方的獸人王國和秀人國沖去求援。那是天下大陸上人口僅次于人類的高等種族,不像人類一樣分成數十個國家,獸人國和秀人國自古以來就只有一個統一的國度,他們在叢林,草原和山地里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大自然和睦共處,幾千年來與人類斷絕來往。這些天,落天雷將軍艱難打敗了追擊人類的最後一支神族先鋒隊,逃亡中的人類暫時獲得了安全,雖然他們必須面對叢林中千奇百怪的魔獸和精怪的襲擾。
這段時間以來,天雄和小女孩都以為人類的希望已經到來,小女孩少有地沒有諷刺游俠們的自私,有時候她甚至會在談話中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也許,今天人類已經獲得了援助,誰知道呢!說不定戰爭終于可以結束了。”天雄迫切地企盼著,纏著他的噩夢越來越令他難以忍受,從早到晚,他都不敢入睡,他的精神已經開始要崩潰了。
“你真的來了!”小女孩的聲音中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
聽到這句充滿期盼的話,天雄甚至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對于從未對他有過多少好臉色的人來說,能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還是頭一次。
“是的,我聽到了碧空天池的水聲,想到可能是你,所以趕來了。”天雄連忙殷勤地說,“人類的軍隊怎麼樣了,我這些天都很興奮,真的,是不是已經取得援助了?”
“獸族和秀人族不願意幫助我們抵抗神族。”小女孩的語氣中露出一股萬念俱灰的淒涼,“他們希望人族在得到別族的援助之前,首先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們認為失去戰斗力的種族,就算得到他們的援助,也沒有複興的希望。”
“這也是合理的。”天雄沉思著點了點頭,又問道,“他們要求人族如何證明實力?”
“他們希望人族攻回霞都,以此證明人族有複興昔日輝煌的雄心。”小女孩低聲道,“我們好不容易才從攻占霞都的神族大軍手中突圍出來,現在想要打下這座城市根本不可能。”
“這個條件太苛刻了!”天雄驚道,“這不是讓人族回去送死麼?”
“你……你感到憤怒?”小女孩驚訝地問道。
“當然啦,聽到這種事情,我不感到憤怒才奇怪呢!”天雄震驚地說,“獸族和秀人族分明是想要人族滅亡。”
“所以,你是關心人類的,不是嗎?”小女孩急切地問道。
“我……我……當然關心。”天雄低下頭,小聲說。
“幫幫我們,”小女孩秀麗的眼中盈滿了淚水,“求你幫幫我們。如果是你們游俠的話,那怕只來一個人,也能幫到我們。戰士們全都沮喪不堪,士氣低落,落天雷將軍身負重傷,人族的英雄們幾乎都在戰場上戰死或失去了下落。人族需要一個英雄來振奮士氣,求求你救救我們,救救人類。”
天雄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女孩,這本來是多麼倔強而高傲的女孩啊!高高在上的眼神,凌厲迫人的話語,讓人在她面前只能低頭不語。她的第一次求援,與其說是祈求,倒不如說是命令。但是如今的小女孩再也沒有一絲高貴的矜持,甚至不再注意自己的儀態,只是跪在水鏡面前,苦苦地哀求著天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無法拋下……拋下游俠島的一切,我……”天雄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只能無助地扭動著嘴唇,吐出令他汗顏的話語。
“求求你,我們人類應該有一些甚至是你們游俠也需要的東西。”小女孩急切地說,“財富,權勢,名聲,只要你想要的,我們一定全力滿足你。”
天雄慌亂地搖著頭:“不,不,那些我們游俠島人都不需要,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這些東西對我們沒有用。”
“女人呢?”小女孩的臉忽然染上了玫瑰花般的紅暈,“你們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不是在尋找女人嗎?”
“那是,”天雄窘迫地說,“我們那些少年在瞎胡鬧,是開玩笑的。”
“如果你來解救我們,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小女孩的臉色更加紅潤,一雙精靈般靈動的眼睛忽然變得呆滯而羞澀,“我……我……我還是……”
“夠了!”天雄再也忍受不了,狂吼道,“你才多大?”
小女孩的眼中露出羞慚而悲痛的神情,面色木然地站起身,沙啞著嗓音道:“算了。”
水鏡中的影像一如既往地開始模糊不清。天雄雙手拚命抓著自己凌亂的頭發,狠狠地咬住牙關。他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內疚和罪惡感彷彿炙熱的岩漿在他的心中瘋狂流淌,灼燒著他心靈的每一個角落。他一頭躺倒在剪水舟上,任憑水鏡引發的天池水鋪天蓋地地澆在自己身上。
“流星一只眼!”天雄第二天起床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來這只天生會紀錄過往事件的通靈鳥。
“有,先生,有何貴干?”流星一只眼彷彿從地底下鑽出來一樣出現在天雄的肩膀上。
“很好,你聽著,”天雄急切地說,“過一會兒我回去碧空城市廳去見市長,希望他召開市民大會,我要你把兩個月前你錄下來的那段事件在大會上播放,告訴大家,人類世界出現了危機,知道嗎?”
“對不起,我親愛的先生,”流星一只眼打了個嗝兒,大聲說,“高山已經叫我把那段紀錄給抹去了,最近我又錄了很多有趣的事,我的眼睛快裝不下了。”
“混帳!到底誰才是你的主人。”天雄勃然大怒,厲聲道,“你跟我去找高山,快!”
“我聞到了火藥味,真讓人興奮。”流星一只眼激動地大聲說,卻被天雄一把抓住放到了懷里。
高山家是醉劍坊里占地最大的民家,他家花園里的葡萄藤架就占了足足幾畝地。金秋時分是瓜果成熟的季節,大串大串紫紅色的葡萄彷彿簾櫳一樣掛在葡萄架上。在葡萄架環繞的正中空地是高山家村內聞名的內花園,里面種滿了金色菊花,並建築了一座雅致的涼亭以供家人秋季吃蟹賞菊。
此時此刻,涼亭內坐著七八個少年,人人面色蒼白灰暗,沒精打采。高山似乎在和他們挨個討論著什麼問題,臉色既嚴肅又緊張。
天雄大踏步走近了涼亭,一把將目瞪口呆的高山從座位上拎起來,厲聲道:“你為什麼要讓一只眼把那段記錄抹去?”
高山用力掙開天雄的手,怒道:“那又怎樣?難道你想把那段紀錄放給人看嗎?”
“我正要這麼做!”天雄大聲道,“我再也忍受不了。我們需要作點什麼。我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市長,也許我們能夠組建一個游俠軍團之類的東西,到人類世界幫忙。”
“別做夢了。”高山的聲音也彷彿炸雷一樣,“他們不會去,就像我們一樣。”他伸手指了一圈。天雄一愣,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坐在涼亭中的少年全部都是曾經目睹過水鏡出現的人。
“你們怎麼會都在這兒?”天雄奇怪地問道。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受不了嗎?”高山厲聲道,“這里每個人,每天晚上都被同樣的噩夢折磨。大家都有幾十個夜晚徹夜難眠。我們不得不組成了這個忘記水鏡俱樂部,每一旬定期活動兩次,大家交換一下心得,看看有什麼辦法忘記兩個月前發生的一切。”
“這簡直滑稽透了。”天雄對著所有人大聲道,“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夠睡得心安理得了?唯一制止噩夢的方法,就是去人間世界制止悲劇的發生。”
“我們不會去,因為我們根本離不開游俠島,你也一樣。”高山激聲道,“別指望那些市廳的大人們會考慮組織軍隊。我們才在游俠島生活了十七八年,已經無法離開這里。他們呢!他們生活了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他們已經長在了這個島上,就好像長在岩石上的珊瑚,想要分開他們,除非把他們和游俠島一起炸成碎片。”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瞪視著他的天雄,喘了口氣,繼續說:“你看我們的樣子,我們被水鏡中的虛像折磨得不**形。你還要將紀錄公布給所有游俠島的人,難道你想讓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
“你真是偉大得讓我吃驚,高山,”天雄嘲諷地大聲說,“為了所有人好,把記錄抹去吧!我真應該發個獎牌給你,給我們助人為樂的好市民——高山。但是我告訴你,你錯了,游俠島起碼還有一個人會去人間,那就是我。我決定去那里幫助人類抵抗神族,而且今天就開始准備。”
“哦,哦~!我們的大英雄!”高山嘲弄地說,“我……我該給你鞠躬,不不,我連給你提鞋都不配。你的英雄主義真讓我們慚愧。不過我老老實實地問你一句,你真的是為了人族的解放去的嗎?”
“當然。”天雄斬釘截鐵地說。
“哦,得了,求求你,救救我們。如果你來救我,我願意服侍你!我……我還是**——!”高山扭捏著嗓音妖里妖氣地說。
“下流!”天雄狂怒地一拳狠狠打在高山的面頰上,“你真讓我惡心。”
“你虛偽得讓我想吐!”高山癱坐在地上,高聲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天天晚上到碧空天池和你的小情人幽會,互訴衷腸。在我們天天被噩夢折磨的時候,你卻和你的小情人打情罵俏,纏綿悱惻。”
“住嘴!”天雄狠狠一腳踢在高山的下頜上,終于止住了他惡毒的話語,“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對不起先生。”流星一只眼從他的懷里竄了出來,大聲說。
“是你告訴他的?”天雄狠狠地問道。
“我也沒辦法,我的眼睛從來都能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而我也從來管不住自己的舌頭。”流星一只眼面帶無辜地說。
“沒話可說了吧!天雄?”高山從地上爬了起來,吐了口血水,冷然道,“還妄想讓我們相信你是為了什麼拯救人類的偉大夢想嗎?你以為你的行為會讓我們慚愧嗎?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蠢貨,就像撲火的飛蛾一樣去人間送死。”
“不錯,”天雄憤怒的渾身發冷,連他說話的語氣也開始變得冰冷,“我為了一個小女孩會放棄一切,哪怕她只有十三歲。為了她我會拋棄游俠島的幸福生活,為了她我會幫助人族抵抗神族直到勝利的一天,哪怕死亡也無怨無悔。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瘋了。”高山震驚地說。
“不錯,我為了她而瘋狂。”天雄冷笑了一聲,“高山,我們從小玩到大,做了十幾年的朋友。本以為你會是我一輩子的老友,不過看起來我們之間的差別實在太大了,簡直天差地別。”他用手狠狠地抓住自己左邊衣袍的一角,猛的往外一扯。整幅布片被他用手撕離了他的衣服。天雄抓著這片凌亂的衣物,遲疑了一下,然後狠狠地丟到高山的面前。
“割……割袍斷義,天雄……,你。”高山目瞪口呆,在他周圍的少年們都被天雄的舉動嚇住了。
天雄沒有答他的話,只是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在高山家涼亭的地面上筆直地劃了一條長長的橫線,將自己和高山等人完全隔開。
“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別在往來。”天雄斬釘截鐵地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高山家的花園。
“你要到人間去?”正在櫃台上點數收入的天隆老板吃驚地問著自己的兒子。
“是,爹爹,我要去人間走一趟。”天雄堅定地說,“有什麼辦法嗎?”
“哦,這我可不太清楚。”天隆皺了皺眉頭,“孩子,人間可不是好玩的。那里分成數十個國家,每年都有戰爭發生。殺人越貨的事每天都在發生,非常危險。”
“所以我才要下去走一趟,我……我想要去行俠。”天雄猶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
“哦,小伙子,出息啦。”天隆老板微笑道,“兒子總有長大的一天啊!下去長長見識也是好的,我們游俠島與世隔絕足有上千年,是時候派個小伙子下去巡視一圈了。”
“爹爹,你同意我去?”天雄驚奇地說。
“你是我兒子,你做什麼我當然都支持。”天隆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又不是什麼壞事。雖然人間世界呢!比較危險,但是相信還沒有什麼人能夠傷得了我們天家的子孫。”
天雄的眼中微微一酸,微帶哽咽地低聲說:“謝謝爹爹。”
“傻小子,我還沒做什麼,這麼感動干什麼。”天隆老板失笑道。他站起身,清了清喉嚨,對仍然在酒館中痛飲的游俠們大聲說:“各位主顧,今天我天隆的兒子准備到人間去行俠。我免費請大家多喝一杯,為我的兒子壯壯行色。”
“爹爹!”天雄沒想到父親如此張揚其事,抬起手來也已經阻止不了。
酒館里的酒客們紛紛高聲喝起彩來,常客鐵一杯舉起一杯酒對著手足無措的天雄道:“有出息啊!小兄弟。我們游俠島一千年來沒有人決心去人間走一趟,你開了這個先河,值得鼓勵,我鐵一杯第一個敬你。”說完一仰脖,將整杯美酒一飲而盡。
歌者柳戀花端著酒杯來到天雄面前,微笑著問道:“小伙子,有志氣。你有沒有想過怎麼去人間?”
天雄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怎麼仔細想過,今天正想問問爹爹。”
“那有什麼難的?”一直在他懷里的流星一只眼呼的一聲竄了出來,站在他的肩上,“咱們把地鑿個洞,然後跳下去,不就完了。”
“蠢鳥,”鐵一杯聽到它的話嗤之以鼻,“你總是以為我們和你一樣長翅膀吧?我們只會輕功,不會飛。笨!”
“孩子。”柳戀花沒有理會流星一只眼,拍了拍天雄的肩膀道,“這里的人都不知道怎麼下去人間。不過我曾經聽說過,九天的神龍能夠同時游曆游俠島和凡間的天下大陸。他們是天生的旅行家,如果想要找到去凡間的路,你必須去找一條神龍引領。”
“神龍?”天雄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知道了,”天隆老板一拍腦袋,“兒子,去找鐵劍坊笑家,他們家里收養著一只無鬃馬,聽人說是一頭百年難得一見的龍獸。酒館里很多旅人曾經提到這件事。”
“我知道了,謝謝爹爹,謝謝大家。”天雄點頭謝過父親,然後朝柳戀花和鐵一杯行了謝禮,朝著門口沖去。
“加油啊!小兄弟,別給游俠島丟人。”所有人都笑著對他遠去的背影高聲鼓勁兒,他們仍然以為天雄只是厭倦了游俠島的生活,想要到人間曆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1:54:41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八章 地獄競賽
鐵劍坊處于遠離碧空天池和碧空城近郊的落英溪畔,沿著溪流建成了錯落有致的城鎮、村落和田地。溪流沿岸種滿了枝葉茂密的桃樹、梨樹、杏樹和飄香四溢的桂花樹,城鎮飯館中的飯菜飄來的香氣和樹林間彌漫的果香混在一起,讓人渾然欲醉。
笑豪聽說了天雄來訪的消息,從城鎮中心的練劍場一直迎到村口的果林中,令遠道趕來的天雄受寵若驚。二人寒暄了幾句,就已經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熱絡。笑豪乾脆將隨身的披風鋪在地上,從溪邊的果樹上摘了一大堆水果擺在上面,和天雄一起品果論劍,說不出的快意逍遙。天雄盡量迎合著笑豪的話題,心里卻想著龍獸的事,頗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他的樣子,笑豪一把將手中已經化成一顆桃核的桃子丟到溪水中,笑道:“天雄,看來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只管說。”
天雄苦笑了一下,撓了撓腦袋,道:“其實,我這次來,是准備借你們家里的那匹龍獸。”
“啊?”笑豪的臉色立刻白了,“難道是那匹無鬃馬?”
“是的。”天雄老老實實地說。
“你有急用嗎?”笑豪心有余悸地問道:“如果不是急用,我勸你趕快打消這個念頭吧!”
“我真的有急用。我想要去一趟人間,嘿,我必須要到人間去,而且要盡快去。”天雄沉聲說。
“去干什麼?”笑豪問道:“是要干什麼大事麼?需要我幫忙嗎?”
聽到這句話,天雄的心激動地跳動了起來,他興奮地抬起頭,看著笑豪。笑豪的目光中充滿了真誠和關切,令他的心中微微一暖。
猶豫了很久,天雄在心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裝作輕松地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有一天我看到一枚通靈鏡,和人界相通,所以……”
“我明白了。”笑豪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讓我猜猜,通靈鏡里面有一位美貌驚人的女子。”
“哦,可以這麼說,應該說是年輕美貌的女子。”天雄頗為尷尬地補充道,特意把“年輕”這兩個字讀得異常之重。
“你一見到她就心生愛慕,而她對你也一見鍾情。你下定決心把她娶回游俠島,而她決定今生非你不嫁。”笑豪的眼神已經飄向遠方,天雄確信在他眼前一定浮現出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
“笑兄,你這方面的想像力特別的豐富。”天雄歎息著說。
“這麼說我猜對了,原來這就是你不讓我前去的原因。”笑豪頗帶自戀嫌疑地撫了撫臉頰,展顏笑道:“你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才對。”
說到這里,他感動地歎了口氣,“這真是游俠島千年難遇的傳奇,我笑豪非常榮幸成為這段傳奇的見證者並參與其中的一部分。”他用力一拍天雄後背,“好兄弟,這一次就算赴湯蹈火,我也要幫你拿到無鬃馬。”
聽到他話里毅然決然的語氣,天雄的心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笑兄,無鬃馬到底是不是你們家的?”
“當然是。”笑豪連忙說:“只不過,爹爹把它給了我雙胞胎姐姐。你知道我姐姐嗎?就是流傳中那個鐵劍坊第一人的笑芙。”
“笑芙!”天雄的瞳孔立刻放大了,“是鐵劍坊第一美女,我們醉劍坊的人都聽說過。”
“我姐姐確實是大美人,不過你們那里的傳聞有偏差。事實上她在鐵劍坊中是拳法第一、劍法第一、腿法第一、內功第一、輕功第一、暗器第一,除劍法外的十八般兵刃也無人比得上的第一。她是鐵劍坊的第一人,第一人的意思不是第一美人,而是全能冠軍的意思。”笑豪連珠炮一樣說著。
“不對啊!為什麼你們坊里的人總告訴我,她是第一美人,從來不提她是鐵劍坊第一人這件事?”天雄不解地問。
“我們的處境也很難啊!”笑豪撓了撓頭,“這麼多年來,鐵劍坊一大幫男子漢被弱質女流壓制得抬不起頭來,很沒面子,所以這個問題上大家都支吾其詞,能混就混。我這個去年冠軍,若不是姐姐沒去參加比賽,也根本不可能拿到手。”
“但是,既然是笑兄的雙胞胎姐姐,”天雄已經感到事情有點不妙,但是仍然盡力往好處想,“應該和笑兄一樣古道熱腸吧!”
“咳,天兄,其實雙胞胎除了長相上略有相似之外……其他方面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笑芙人如其名,豔美得彷彿一朵迎風盛放的芙蓉花,令人顛倒迷醉。她的肌膚不像她的雙胞兄弟那麼黝黑,而是潔白亮麗,耀眼生花。一雙新月般迷人的細眼,透射著冷靜而清麗的光芒。唯一和她驚人的美貌不太和諧的,是她的嘴角流露出的不可一世的嘲諷笑意。
“你是打敗我兄弟笑豪的天雄?”笑芙的語氣清冷而嚴峻。
天雄和笑豪驚恐萬分地互相望了一眼,都想狠狠地捶一下自己的頭,怪自己怎麼把這麼關鍵的事件給忘了。
“不是不是,我沒有打敗笑兄,只是湊巧,哈哈,湊巧。”天雄忙不迭地說。
“是啊是啊!姐姐,其實我們是平手,對啦,我還略占優勢。”笑豪說到最後,已經感到上下嘴唇開始扭在一起。
“男子漢大丈夫,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巧言掩飾,諸多借口,真是廢物!”笑芙冷冷地說。
天雄看了笑豪一眼,用眼神問道:“她是說你廢物,還是說我?”
笑豪連忙一指自己,點了點頭。
“其實,芙姐,我這次……”天雄想要岔開剛才不太愉快的話題。
“你到底是不是天雄?”笑芙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是。”天雄只好老實地回答。
“你來這里干什麼?”笑芙的語氣越發冰冷。
“我……我想借……”天雄完全被笑芙的氣勢給震懾住了,舌頭彷彿被冰凍了一般無法靈活運轉。
“借馬,他來借我們家的無鬃馬。”笑豪連忙幫腔道。
“哦,你想來借我的無鬃馬。”笑芙的眼中露出一絲捉摸不定的微笑,“讓我先整理整理。你天雄打敗了我家笑豪,讓我們笑家在醉劍坊丟了這麼大的人,然後你居然大搖大擺地來到我們笑家的家門口,坐在我笑大小姐的閨房里,指著我的鼻子,管我要我最喜歡的無鬃馬。”
天雄和笑豪交換了一個“麻煩大了”的眼神,兩人額頭上都開始冒出汗絲。
“其實……擊劍比賽重在參與,輸贏並不重要。”天雄不露痕跡地抹去頭上的冷汗,繃著笑臉解釋道。
“是啊!是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我和天雄這一次真是不打不相識,哈哈。”笑豪的笑容已經完全沒有了在醉劍坊比武時那瀟灑不羈的風范。
“拳法、腿法、劍法、內功、輕功、暗器,十八般兵刃咱們一樣樣慢慢比試,你若在任何一項上勝得了我,我笑大小姐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只管拿走,包括無鬃馬。”笑芙似乎根本沒有聽笑豪和天雄的話語,自顧自地侃侃道來,口氣中透出不可一世的氣勢。
“芙姐,我這一次借無鬃馬實在有急用,能不能請你格外開恩把它借給我,比試就不要了。”天雄低聲求道。
“我笑大小姐的東西,只借給真正的強者,尤其這一次你借的是我愛如性命的無鬃馬。如果你沒有我認可的實力,你以為你能駕馭得了它麼?”笑芙若無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水淺淺飲了一口。
“有道理啊!”聽到笑芙這句話,天雄心里微微點頭,的確如此,如果自己沒有駕馭神龍的實力,即使將無鬃馬借到手中,也是沒有用處。
“好,笑大小姐既然這麼說了,我天雄奉陪到底,請你只管吩咐第一項比什麼。”下了這個決心,天雄忽然感到一陣輕松,語氣中自然而然帶上了平時的豪氣。
一旁的笑豪聽到這句話,彷彿快要嚇昏過去,一直在不停翻著白眼。
“那就先比劍吧!”笑芙輕描淡寫地說:“笑豪,你先帶你的好朋友去鐵劍村好好玩玩,咱們明天開始比試。”
笑家的後院里堆滿了各種各樣裝潢精致的禮盒,還有許多已經枯萎凋零的鮮花,這些東西讓本來整潔的庭院顯出一絲不相襯的零亂。
看著這些雜亂的物品,笑豪感慨萬千地歎了口氣,忽然轉過頭去,對天雄說:“老兄,你怎麼隨隨便便就答應了姐姐比試的事情?我本來已經准備好了,軟求不行,今天夜里就和你一起把它給偷出來。”
“不過,我想過你姐姐的話,也有道理。如果我沒有駕馭神龍的能力,就算有了無鬃馬,也沒有用啊!”天雄撓了撓頭,小聲說。
“那也不用和我姐姐比試啊!她是那種就算給她一百頭龍,也能被她教訓的服服貼貼的怪物。”笑豪歎息著說。
“沒有那麼厲害吧!”天雄的心又開始打鼓。
“看到那些聘禮了吧?”笑豪指了指角落中的那堆禮盒。
“嗯,是什麼人的聘禮嗎?”天雄問道。
“是啊!天劍村的村長公子厲拔山、龍劍村的第一公子龍天王、雙劍村的第一神劍齊如虹,都曾經慕名而來,向我姐姐提親。”笑豪感傷地歎了一口氣,“他們都是些我笑豪曾經久聞大名的高手,唉,卻一個個毀在姐姐的手里。”
“厲拔山、齊如虹和龍天王都是游俠島十傑里的人物,他們難道也不是你姐姐的對手?”天雄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些英氣勃勃的少年人,被姐姐強迫著從劍法開始,一樣樣的比試下去,拳法、腿法、暗器、內力、輕功,直到十八般兵器的最後一項。比賽持續一個多月,這些人從充滿自信,到痛失信心,然後陷入悲觀失望,最後更是生不如死。厲拔山比完最後一項,當場昏厥,一年之後才醒過來,從此退隱山林,做起了山野樵夫。龍天王離開鐵劍村後大醉三年,最後遠赴縹緲洋,成了煙波釣叟。最可憐的就是齊如虹,劍法比試中敗給姐姐之後,想要激流勇退,卻被姐姐強逼著比完了最後一項。他曾經三次想要自殺,但是都被我救了起來,在鐵劍村養病兩年,最後青燈古佛,嘿,做了和尚。”笑豪苦笑著搖頭道。
天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笑芙和天雄比試的當天,雖然笑家內院不容外人進入,但是外院之內卻聚滿聞聲趕來的鐵劍村的好事少年和准備實施急救的醫師。笑豪和三五知情好友焦急地在內院的門外走來走去,只感到渾身燥熱,不知如何是好。
內院的劍刃相擊之聲時緊時緩,忽如連珠爆豆,忽如雨打琵琶,時不時傳出天雄焦急憤怒的沉喝和笑芙不緊不慢的輕笑。
突然之間,一串連綿不絕的兵刃相擊之聲相繼傳來,這些聲響連接得如此密集,使人乍聽上去,彷彿是一聲長音。
“你姐姐使出三絕劍了!”一位少年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對笑豪說。
“太過分了,”笑豪搓著手,“她為什麼不乾脆使出七絕劍,快點把這個比試結束算了。她分明在耍天雄。”
“少爺,要不要那些醫師隨時候命?”笑府管家來到笑豪身邊低聲說。
“不僅需要急救醫師,天雄還需要心理輔導。”
一聲嗚咽瘖啞的劍鳴聲突如其來地響遍了整個笑家,笑豪和周圍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同時打了個哆嗦。
“五絕劍!”所有人都低聲歎道。
淒厲的長劍披風之聲在內院轟然大響,笑芙鳳鳴鶴啼般的清嘯聲一聲高過一聲地響起,在劍鋒圍困中的天雄已經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喘得像得了哮喘,看來擋不住了。”一位少年低聲說。
“比其他人算不錯了,芙姐的五絕劍可不是吃素的。”另一位少年頗為贊賞地說。
“齊如虹都接不滿二十招,天雄很有潛力。”笑豪不知不覺地對自己的朋友產生出了一絲信心,低聲對眾人說:“如果他能夠擋住姐姐的七絕劍,哪怕一招,說不定姐姐會網開一面。”
“如果真能這樣,那可是鐵劍村的大事,幾乎可以說是傳奇。”所有的少年都急切地說。
就在眾人充滿期盼的時候,滿院的劍風突然一止,周圍一瞬間變得寂靜如死。
“七絕劍!”眾人異口同聲地驚道。
就在這時,一條衣衫零落的人影從內院高高地飛上了天空,發出煙花上天時才有的呼嘯聲。
天雄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包滿了紗布,笑豪直挺挺地坐在自己面前,頭微微地朝前輕點著,似乎正在打著瞌睡。
看到天雄醒來,笑豪連忙搖了搖頭,恢複清醒,上前扶住他,低聲道:“天雄,好樣的,居然接全了姐姐的五絕劍。可惜不能接一招七絕劍,否則,說不定……唉。”
說到這里,笑豪心里滿是不忍,不知不覺地歎起氣來。
天雄掙紮著坐直身子,對笑豪道:“芙姐的七絕劍第一招實在厲害,我根本看不見劍鋒的走向,連風聲都沒聽見就被打飛了。這應該是她最得意的劍法吧!”
“嗯,她確實以七絕劍為榮,不過如果說到最得意的,應該是她的十絕劍法吧!”笑豪看到天雄精神還好,不覺放下心來,開始侃侃而談。
“還有一套十絕劍嗎?”天雄感到自己的瞳孔令他生疼地放大著。
“是啊!九絕劍之後就是十絕劍,那是……”笑豪還沒說完,就看到天雄已經直挺挺地昏倒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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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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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01:54:56
第一集 離別篇 第九章 不留遺憾
接下來的幾天,無論對于天雄、笑豪還是鐵劍村的其他好事少年都絕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日子。
天雄在拳法比試中被打碎了下頷,被人抬出了笑家,找到了鐵劍村最好的接骨師傅才把他醫好。腿法比試中,天雄試圖用左臂擋住笑芙的撩陰腿,結果造成左臂粉碎性骨折,這一次,碧空城里的名醫被笑豪山長水遠地請到了鐵劍村,為他醫治。接踵而來的內功比試之後,天雄第一次不用人攙扶就走出了笑家的後院,當欣喜若狂的笑豪和其他少年撲上前向他祝賀的時候,他一口血噴到笑豪的臉上,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之內,他總共吐出三盆血,然後昏迷了足有兩天。
暗器比試的那一天,笑豪蹲坐在內院門口的空地上,緊張得拚命咬著自己的手掌。幾天來一直陪伴他左右的鐵劍村同伴們因為再也受不了這種煎熬,先後找了各種名義逃之夭夭。
一炷香之後,天雄熟悉的慘叫聲再次在內院里響起。笑豪狠狠地嚼著自己的大拇指,在心底苦求老天早點讓比試結束。
就在笑豪的心彷彿在油鍋上翻來覆去煎炸的時候,笑府的管家急匆匆地來到他的面前,低聲說:“門外有個小女孩,帶著一群小鬼說要找天雄少爺。”
“笑管家,你沒看到我正在忙著嗎?快打發他們走,我今天沒心情招呼客人。”笑豪在地上縮成一團,低聲說。
驀地,內院傳來天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管家和笑豪同時不禁縮了縮頭。
管家看起來比笑豪還要著急,“少爺,那是天雄的妹妹。少爺,天雄少爺的妹妹看起來才不到十二歲,她見不得這個啊!”
說到這里,這位上了歲數的管家竟然忍不住掉下淚來。
笑豪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道:“我出去迎接,我出去攔住她。”
“多謝少爺,我想請半天假,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管家語帶哭音地說,抹了一把眼淚,就小跑著離開了。
笑家的客廳里密密麻麻地坐著幾十個十一二歲的小鬼,每個人都穿著零零碎碎的小盔小甲,頭上纏著白布,其中有幾個人握著數面雪白的旗幟。領頭的是一個瓜子臉的秀麗女孩,她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蒼白的面頰、小巧可愛的鼻子,還有一頭束成馬尾狀的飄逸長發。她用一塊絲綢制成的白布系在額頭上,上面畫著醉劍村傾城酒館招牌的標志。她的手中握著一面白布旗,上面七扭八歪地寫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
笑豪手足無措地在這群小孩正面的主席上坐下,咳嗽了很久,才說:“你們好,我是笑豪,你們是來找天雄兄弟的麼?”
領頭的小女孩站起身,向笑豪鞠了一個躬,道:“笑公子好,我是天雄的妹妹,我叫天嬌。聽說哥哥到鐵劍村笑府作客,所以我們來這里找他。這些天,多謝笑公子對哥哥的照顧。”
聽到這句話,笑豪慚愧得用手狠狠地撓著面頰,恨不得一把將這張臉撕下來,隨便找個地方藏好。
沉吟了很久,笑豪才厚著臉皮苦笑一聲,小聲說:“不客氣,天雄和我們一家人很是……很是相得。”
“我們今天來,是希望和哥哥見一面,有些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說。”天嬌努力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大聲說。
就在這時,天雄的一聲淒厲慘叫聲從內院傳來,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寒。面對著天雄天真無瑕的妹妹,笑豪幾乎想要立刻拔劍自刎。
“笑公子,今天有事慶祝麼?”天嬌好奇地問道。
“啊?”笑豪不知所措地回道。
“你們家今天殺豬宰羊,是不是有事慶祝?”天嬌解釋道。
“哦,對,”笑豪暗暗松了口氣,“我們慶祝……慶祝你們的到來。”
這句話顯然讓在座的小孩子們很是受寵若驚,興奮地開始議論起來。就在這時,天雄的另一聲聲嘶力竭的慘號又隱隱約約地傳來。
天嬌聽在耳中,心生憐憫,對笑豪說:“笑公子,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笑豪擦了擦滿頭的冷汗,殷勤地問道:“啊!天姑娘有什麼要求,盡管說。”
天嬌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們不喜歡吃肉,所以能不能請貴府不要殺那些豬羊,放它們一條生路吧!剛才它們叫得實在太可憐了。”
聽到這句話,笑豪的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連忙點頭答應一聲,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跌跌撞撞離開客廳,來到笑府的走廊上,一把抓住笑府的下人,邊使眼色邊大聲說:“告訴廚房,別再殺豬了!”
當天雄從昏迷中漸漸蘇醒的時候,發現笑豪正跪坐在他的病榻前,用一種奇特粉狀物塗抹自己被笑芙的七十二種暗器打出來的傷口。他略略看了一眼滿身的藥粉,猛然發現這些粉狀物都閃爍著金銀相間的金屬光華。
“大羅金仙散!”天雄大驚失色,一把拉住正在抹藥的笑豪,“笑少,你瘋了!這大羅金仙散,整座游俠島才只有三瓶,在我身上抹一點就行了,不要再塗了。我……我慢慢養,很快就好了。”
“你來不及慢慢養了!”聽到走廊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笑豪不由分說地擒住天雄阻止他的雙手,然後將整瓶的大羅金仙散沒頭沒腦地往天雄身上拚命撒去。藥粉灑落的地方,犬牙差互,皮開肉綻的傷口開始飛快地愈合,新生的皮膚和肌肉閃電般地填滿了天雄傷痕累累的身體。
“你瘋了,笑少!”天雄搶下笑豪手中的藥瓶拚命地搖晃著,希望里面還剩一些,卻發現已經空空如也,“這太浪費了。”
就在這時,天嬌天真無邪的面容突如其來地出現在臥室的門口。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突然出現,天雄一瞬間被驚呆了。
笑豪趁機從天雄手里搶回藥瓶,大聲道:“你們兄妹慢慢聊,我去讓廚房准備酒菜。”說完飛快地從門口消失了。
“妹妹,你來這里干什麼?”經過這些天地獄般的比武較量,再次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天雄心底由衷地升起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他忽然感到了剛才笑豪的好意,多虧了這個好朋友肯犧牲整瓶的大羅金仙散來醫治自己的滿身傷患,否則讓妹妹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她那幼小脆弱的心靈如何能夠承受。自己的妹妹天生就見不得任何生物受苦,記得有一次為了從自己手下救回一只爬入米缸的蟑螂,她竟然和自己大吵了一架,哭了整整一天。如果讓她看到自己受苦的樣子,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子。
“哥哥,你為什麼待在床上,生病了麼?”天嬌沒有理會天雄的問話,只是看著天雄,關切地問道。
“哦,沒什麼,這幾天吃得太好,所以睡個午覺消消食。”天雄連忙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笑道。
“哥哥現在還有心情睡午覺嗎?”天嬌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細小而神秘,“我知道哥哥為什麼來借笑家的無鬃馬。”
“你能知道什麼?”天雄疼愛地拂了拂妹妹的秀發,失笑道。
天嬌忽然把頭湊到天雄的耳邊,小聲地說:“哥哥要去天下大陸抵抗神族。”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聲音雖小,卻像炸雷般讓天雄大驚失色,他轉念一想,忽然勃然大怒,“是高山那個混蛋告訴你的?”
“不是。”天嬌搖了搖頭,輕聲道:“那天流星一只眼說要找個地方抹去曾經記下的一段記錄,我很好奇,就讓它給我看看。”
“這只瘟鳥,我應該把它做成三杯雞吃下肚。”天雄憤然罵道。
“哥哥,”天嬌的聲音彷彿夜間的鳴泉般安靜而輕柔,令天雄焦急而憤怒的情緒一瞬間平靜了下來,“我決定和你一起去。”
“你說什麼?”天雄大吃一驚。
“我已經組織了五十個人的軍隊,我們把它叫做天軍。我們決定和你一起去天下大陸,將殘害人族的神族趕回屬于他們自己的地方。”天嬌斬釘截鐵地說。她沒有去看哥哥臉上瞠目結舌的表情,轉過身去,將擺在地上的一面瘦長方形的白色旗幟平放到天雄的面前。
“這是什麼?”天雄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自己的親妹妹所帶給他的繁多信息。
“這是我做的旗,我在上面寫了替天行道,作為我們天軍的旗,也是哥哥的旗。”天嬌充滿自豪地說:“我都聽說了,高山他們不敢下凡間,他們怕死。可是哥哥不怕死,哥哥不怕,我也不怕,我們都不怕。哥哥,你帶領我們,讓我們和你一起到人間拯救那些可憐的人吧!”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天嬌稚嫩而天真的面孔上露出一絲聖潔的暈華,她的雙眼晶瑩剔透,彷彿折射出了天堂才有的光芒。天雄感到了天嬌的心意,雖然很多可怕的事情她根本不清楚,不瞭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和他一樣,曾經經曆過最深沉的恐懼,但是最後終于和自己一樣下定了一戰的決心。
“妹妹!”天雄的眼眶中一陣酸楚,他輕輕扶住妹妹的肩膀,輕聲說:“你知道麼?你現在的樣子美得就像一個小天使。”
“哥哥,”天嬌的眼圈一紅,幸福地笑道:“以前你都說我丑,今天是你第一次誇我漂亮。”
“傻丫頭,”天雄笑著搖了搖頭,不露痕跡地抹了抹眼睛,“但是你不能去,你們誰都不能去。”
“為什麼?”天嬌焦急地問道:“哥哥,你嫌我們年紀太小嗎?我們都很努力練功的,那些神族別想是我們的對手。”
“這我知道。”天雄連忙用手按住天嬌的肩膀,穩定她的情緒,“這我當然知道。但是,龍獸只有一頭,它只能由一個人駕馭。如果你們想要去,就必須去尋找另外的神龍。”
“另外的神龍?”天嬌失望地說:“到哪里去找第二頭龍獸呢?”
“妹妹,聽我說,”天雄將天嬌的身子扳到自己面前,耐心地說:“如果你真的想去天下大陸,你必須做好尋找另一頭龍獸的准備。如果你想要和你的伙伴們一起走,就需要尋找五十頭龍獸。”
“五十頭龍獸!”天嬌目瞪口呆地說。
“看著我,妹妹,”天雄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緊緊盯著妹妹的眼睛,“你相信哥哥麼?”
“天嬌當然相信哥哥,哥哥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天嬌滿懷崇敬地說。
“很好,哥哥向你保證,憑借哥哥的力量,一定可以打敗神族,挽救人類。你只管和伙伴們在游俠島等我的好消息,好不好?”天雄微笑著說。
天嬌彷彿一個大人般審視著天雄的眼睛,良久之後,才長長舒了口氣,輕聲說:“天嬌相信哥哥一定可以做到,我和伙伴們會在游俠島天天為你祈福。”
“好妹妹,好妹妹!”天雄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將天嬌用力抱到自己懷里,低聲說。
“哥哥,”沉默了一會兒的天嬌忽然在天雄的耳邊小聲說:“答應我,你不准死,絕對絕對不准死。”
天雄猛的閉上眼睛,將下頷搭在天嬌柔弱的肩膀上,用力點了點頭。
笑芙的閨房里飄蕩著雨前龍井的芳香氣味,在和天雄的比試中五場連勝的笑大小姐此時正在桌前慢慢品茗著自己最鍾愛的茶。
在她的對面,坐著沉默不語的笑豪,放在他面前的茶水散發著幽靜的清香,但是這位平時逍遙不羈的笑家公子,此時此刻卻似乎失去了飲茶的心情。
“小豪,你有話對我說?”笑芙終于將愛不釋手的茶具放到桌上,輕聲問道。
“今天我接待了天雄的妹妹天嬌。”笑豪的聲音異常地沙啞。
“我看見了,很可愛的小姑娘,我想天雄一定非常疼愛她。”笑芙微笑著說。
“在接待她的時候,天雄的慘叫聲一聲接一聲的傳來,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笑豪語氣中漸漸有了怒意。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那是她的哥哥正在和我比試?”笑芙毫不在意地說。
“姐姐,有時候我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心,有沒有感情。”笑豪再也忍受不了,猛然站起身,大聲喝道。
笑芙彷彿完全不瞭解弟弟的想法,奇怪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你讓我怎麼告訴她,告訴她,天雄,她最敬愛的哥哥正在和我的姐姐比試,而我親愛的姐姐,正在把她最拿手的七十二種暗器一樣樣釘在他身上。”笑豪狂吼著說:“哦,好極了!聽,這是你哥哥的慘叫聲,聽聲音就知道,那是我姐姐的蝴蝶鏢!哦,聽聽這一聲,這一定是問心釘!哦,這是透骨針!這是手里劍!這是飛蝗石!這是柳葉刀!哦,你哥哥現在應該和刺蝟沒什麼區別!”
“你和天雄真的是朋友麼?”笑芙若無其事地又品了一口茶,隨手打開放在桌上的一本劍譜,低聲問道。
“我當然是,至少我希望自己是。不過如果以後他不拿我當朋友,我也絕不會怪他。”笑豪憤怒地說。
“你的確不配做他的朋友,”笑芙將茶杯放下,翻了一頁劍譜,看也沒有看他,仍然將目光集中在桌前的劍譜上,“你根本不瞭解他。”
“什麼意思?”笑豪驚詫地問道。
“相反,我認為我自己卻很可能成為天雄的朋友,”笑芙抬起頭,朝著自己的弟弟微微一笑,“因為我們大概是同一類人。”
“你們算是同一類人?”笑豪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們都是不肯留下任何遺憾的那種人。”笑芙的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我能感覺得到,天雄在和我的五場較量中,使盡了自己的全力,毫無保留地傾盡全力。”
看著笑豪一知半解的表情,笑芙苦笑一聲,“你和我比過劍法。記得你總是在三十招後棄劍認輸,對不對?”
笑豪點點頭,道:“再比下去也是輸,不是嗎?為什麼不提早放棄?”
笑芙微微搖了搖頭,“你是這麼想,厲拔山、齊如虹和龍天王他們也是這麼想,這幾年來任何來上門挑戰的人都是這麼想,所以你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擋滿我的五絕劍,而偏偏天雄做到了。知道為什麼嗎?”
笑豪目瞪口呆地搖了搖頭。
“普通人和遠遠強于自己的對手作戰時,往往連自己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因為他們在未開戰之前已經喪失了信心。所以,面對強敵時,能夠將自己的實力百分之百地發揮出來,也是一項對自己的挑戰。”笑芙沉聲道:“能夠擋一百招,為什麼要在三十招時就放棄,也許在從三十招到一百招的這段時間,對手會有破綻,會有失誤。也許我會踩在一塊香蕉皮上滑一個跟頭,也許我會大意地使一招漏洞百出的劍法,也許會有一閃而過的靈機讓他悟出一招新的劍法而令我猝不及防。只要還沒有認輸,就仍然有希望獲勝。如果仍然有希望獲勝,為什麼要認輸而讓自己留下遺憾?這種信念在五場比賽中就是這樣支撐著天雄。假如我不使出最凌厲的招數讓他全無希望地敗倒在地,可能輸的那個人會是我。”
“姐姐……”笑豪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姐姐有一天會說出如此感性的話。
“故老相傳,游俠和邪惡作戰的時候,往往處在極端的劣勢,支撐他們奮斗下去的,就是這永不言敗的意志,這種不肯留下任何遺憾的心。很遺憾,游俠島已經沒有多少人再配去做游俠這個富有挑戰性的職業了。唯一有資格的,大概只有天雄一個人。”笑芙感慨地說。
“姐姐……”被自己姐姐的話所深深地震撼著的笑豪,此時已經張口無言。
“弟弟,你嫌我這五場比賽出手太狠?”笑芙笑著搖了搖頭,“我其實是用平生最得意的招式在向天雄致敬,所以你應該把這一切都告訴天雄可愛的妹妹。她能有這麼了不起的哥哥,她應該感到自豪。”
直到此時,笑豪終于被姐姐的話語所深深感動,幾乎流下淚來,低聲道:“今天我才真正地瞭解你,姐姐。這種感覺太好了。”
“是嗎?”笑芙的語氣中仍然帶著一絲不經意。
“就像突然打開一扇塵封的窗戶,卻發現窗外竟然是一座花朵繽紛的玫瑰園。”笑豪由衷地說。
“塵封的窗戶?”笑芙皺了皺眉頭,“我就那麼讓人敬而遠之嗎?”
“嘿嘿,”笑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姐姐,你對天雄的致敬實在代價高昂啊!”
“你是說那瓶大羅金仙散?別理它。”笑芙毫不在意,“下個月我去碧空城,找關天星那個老吝嗇鬼再要一瓶。”
“關老師……”笑豪心里偷偷地為關老師默哀了一分鍾。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9:59:08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十章 龍門之戰
碧空天池的水源來自奔騰不息,輾轉千里的大江──龍江。這條狂波急浪,奔湧澎湃的江河中,歡快地游動著數以萬計的錦鱗鯉魚。這些勇悍無畏的游魚們從幾萬里外的天河穿過了只有魚精才可以通過的神秘隧道,從凡間的江河游到了這條傳奇的大江里,它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龍門。
龍江始于游俠島北方冰雪覆蓋的天頂山脈融雪,風高浪急的天界第一大洋──縹緲洋。這塊漂浮在萬里浮云上的汪洋,是遨游于九天環宇的神龍們的故鄉。通過龍江入海的錦鱗鯉魚們,只要能夠越過高高佇立在龍江入海口處的龍門,就可以越空化龍而去,成為世間最自由,最尊貴,也最可怕的生物──神龍。
每一條從凡間曆盡千辛萬苦游到這里的鯉魚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身登龍門,一飛沖天,從此擺脫江河湖海的束縛,追求更加自由的天地。它們從凡間的江河游到天河,再從天河穿過布滿暗礁和陷阱的神秘隧道,在滿是暗流,充滿危險的龍江里不停留地游向龍門,然後等待由江入海的瞬間,縱身一躍,跳過高聳入云的龍門,完成畢生追求的夢想。
龍門,這座測試四海游魚們是否有升龍資格的神創聖物,高高佇立在龍江口上空夢幻般的七彩云霧之上。沒有人知道那龍門之下,撲朔迷離的七彩云霧之中到底隱藏了什麼神秘。曾經有游俠出于好奇,千方百計地鑽入云層之中,想要看個究竟,可他的屍體在五百年後才浮上水面,本來年輕的面容變得憔悴而蒼老。傳說這個可憐的游俠花了五百年的時間才沖出了迷霧,因為筋疲力盡而溺死在縹緲洋中。
在龍江口南側有一座游俠島平地海拔極高的峰巒,千年以來,到這座千丈高峰上觀景的人們一直把它叫做望峰。因為在這座山峰之上,人們可以望天,看那九天玉女在天河中洗頭的依稀模樣;人們可以望海,也許在某一個特定的日子、某一個特定的時刻,看那遨游四海的神龍在海中一躍而起的雄姿;人們還可遙望那澎湃的龍江,以及江河兩岸四季變換莫測的美麗景色。
在望峰的半山腰處有大小兩座瀑布,人們稱它們為大小銀川。大銀川位置在七百丈的高處,甚至高過了高聳入云的龍門,瀑布之水從七百丈處,飛躍而下,落入縹緲洋中,激起的水花形成一片彌漫于半空的雨霧,在晴朗的天氣里可以映射出數道劃空而過的彩虹,景色極為美麗。小銀川位于兩百丈的高處,雖然氣勢沒有大銀川壯觀,但是瀑布猶如銀簾垂地,水勢柔滑,坡度緩和,彷彿天女垂入濯洗的美麗長發,另有一番嬌柔美態。
自古以來,對于精通輕功的游俠島居民,望峰上的小銀川是游俠少年們最鍾愛的沖浪場所。這些喜好冒險的小伙子從陡峭的望峰懸崖上爬到小銀川的頂端,然後順著柔和的小銀川溪流施展他們擅長的草上飛輕功,沿著瀑布激流俯沖而下,在橫于半空中被瀑布沖刷得光滑如鏡的圓石上振臂而起,躍入高空,飛出三五十丈,然後在龍門基座上的彩云之下一掠而過,跳入水中。跳得最高和最遠的游俠少年,就是勝者,能夠得到眾人的尊敬。
每年游俠島都有一個著名的節日──龍誕節。龍誕節當日,龍江口都會有一場鋪天蓋地的瓢潑暴雨。暴雨過後,上萬條夢想成龍的鯉魚就會沿著高漲的江水朝著龍門湧來,藉著比平時高出數倍的大浪頭,朝著天上龍門做一生中最重要的沖刺。傳說中每一條越過龍門的神龍都是在龍誕節誕生的,雖然每隔數百年才有一條鯉魚可以飛升成龍,但是每年都有不少興致非凡的游俠島人在這一天到望峰觀景,希望能夠有幸看到魚躍龍門的盛景。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瓢潑大雨的關系,望峰上的溪水水位會暴漲,很多時候橫沖直撞的大水會從望峰懸崖上的岩洞里噴射出來,形成一道雪白色橫空而過的水柱,彷彿一條要沖向龍門的白龍。人們稱這個景致為白龍闖天關,乃是游俠島八景中占首位的奇特景觀,這也是吸引這麼多游客在龍江口流連忘返的原因。
笑芙和天雄比試輕功的地點,正是這個倍受游俠少年喜愛的小銀川瀑布,而比試的時間正是今年的龍誕節。
鐵劍坊的所有好事少年都在這一天蜂擁而出,冒著鋪天蓋地的瓢潑大雨,撐著劈波斬浪的剪水快舟來到龍江渡的港口,觀看天雄和笑芙在小銀川上各呈輕功,一較高低。笑豪撐著笑家的鐵翼舟,載著天雄的妹妹天嬌,以及與她同行的五十個小童子軍,打著支持天雄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旗號,停泊在龍江渡口。
笑芙和天雄各自駕駛一艘輕舟來到望峰之前。
笑芙看了看一臉躊躇滿志的天雄,笑了笑,高聲道:“今天你似乎自信十足啊!天雄。”
天雄微微一笑:“笑大小姐,我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神力加身。為了不讓妹妹失望,我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可以在輕功這一項上勝過你。”
笑芙仰天一笑,暢聲道:“真是太好了。一場較量只有棋逢對手時才稱得上痛快淋漓,我笑芙自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感覺,希望你天雄能夠讓我嘗到。”
“笑大小姐沒有享受過的感覺,又豈止這一條。”天雄自信地高聲道。
“好,無謂再做口舌之爭。天雄,比試的規則很是簡單,我們從望峰的瀑布之上起躍,落得最高和最遠的就是勝者。”在大小銀川瀑布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笑芙的清亮嗓音仍然清晰可聞。
“好,願賭服輸,你若輸了,可不要舍不得你的無鬃馬。”天雄大笑道。
“那是當然,”笑芙轉過頭,面對著遠處的笑豪高聲叫道:“弟弟,快將那匹無鬃馬拉出來讓天雄看看。”
笑豪連忙點點頭,彎腰進入鐵翼舟的寬闊船艙之內,牽出了一匹渾身雪白色毛發的高頭大馬。它的皮毛是如此光滑照人,以致于落在它身上的雨水只能略作停落,就不得不順著它的毛發滾滾滑下,無法令它的身子濕上分毫。和普通馬匹不同的是,這匹馬的脖頸上沒有一根鬃毛,光溜溜的一片,看起來很是礙眼。
“哥哥,加油!這匹無鬃馬,你一定能拿到手。”天嬌尖銳而響亮的呼喊聲穿過重重雨幕,傳到天雄的耳中。
在她身邊的童子軍們紛紛拿起各種各樣的標語旗號,奮力地揮舞著,大聲地替天雄加油助威。
“你從來沒讓妹妹失望過,是嗎?”望著天雄看著妹妹時那種無可奈何的疼愛表情,笑芙笑著問道。
“從來沒有。”天雄轉過頭望向她,眼中的眼神銳利得彷彿剛剛出鞘的利劍。
笑芙只感到一股熱辣辣的興奮之情彷彿滾燙的熱水在自己的體內發狂地沸騰起來,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了賽前的緊張。
“我先來,如何?”笑芙問道。
“當然,女士優先。”天雄的風度雖然經過這麼多的挫折,仍然絲毫不減。
當笑芙矯捷地從輕舟中躍上望峰懸崖,然後手腳並用地朝著小銀川瀑布爬去的時候,所有圍觀的群眾,包括天嬌和她的小童子軍們都開始為笑芙輕盈靈動的動作和身法由衷地喝彩。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笑芙已經站在了高高的小銀川瀑布的頂端,朝著龍江渡口的觀眾們揮手致敬。渡口的人群反而開始安靜下來,因為從現在開始,笑芙就要開始游俠島最驚險刺激的沖浪,從兩百丈高的小銀川瀑布順著激流一躍而下,稍有不慎就會摔在岩石上粉身碎骨,即使大羅金仙散也無法救回她的性命。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時候,笑芙忽然一抬手將身上的披風丟到一邊。粉紅色的披風順著瀑布之水飛快滑落下來,落在縹緲洋和龍江的交彙處,然後重新浮出水面,順著瀑布流水朝著遠處的大洋漂去。緊接著,她那輕盈的身影忽然順著飛流直下的瀑布朝下沖去,她的去勢是如此迅猛,幾乎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重重摔在數十丈以下的滾圓岩石上而大聲驚呼起來。她的身子繃得筆直,雙腳踏在奔流的水面之上滑動,整個身體朝著縹緲洋傾斜,衣襟隨著撲面的狂風劇烈飄舞,彷彿一只欲上九天的青鳥正在飛快撲動自己賴以飛翔的翅膀。
數息之間,笑芙已經來到了用于起跳的凸起圓石之前。她繃直的身子忽然開始蜷縮,整個人以一種出乎意料的輕盈姿態在圓石光滑的表面上滑翔而上,彷彿一支漂亮的煙花,呼嘯著朝著哪怕是游俠少年們也無法企及的高空飄揚而去。她飛得如此之高,以致于在某一個瞬間,她的身影完全被漫天的雨幕遮住,彷彿一只沖入天庭的游魚被自己的尾部激起的浪花掩住了身形。
在這一瞬間,高聲叫好呼喊的圍觀人群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所有人都焦急地仰著頭,在因為漫天雨幕而愈發變得虛無縹緲的天空中尋找笑芙的蹤跡。
龍門基座下那團萬年不動的七彩云忽然開始發生了一些奇異的流動,一條矯捷的身影從中破霧而出,輕飄飄地落在縹緲洋蔚藍色的海水之上。
“那是笑芙!她竟然碰到了龍門基座的七彩云,她從云中出來了。”鐵劍坊眼睛最尖的少年們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扯開嗓子高喊了起來。
笑芙的這一個絕美無比的縱躍,打破了千年以來游俠少年們在小銀川上所創造的所有紀錄,她是第一個在起躍之後,能夠觸摸到高高在上的龍門七彩云的游俠。而現在,這個千年獨有的女游俠正踩著自己丟入小銀川的粉紅披風,施展著踏浪而來的絕頂輕功從縹緲洋逆流而上,沖回龍江渡口。
“笑芙!好啊!”所有圍觀的群眾都忘情地大聲呼喊起來,為游俠島上的女英雄報以毫無保留的熱烈歡呼和掌聲。
連一心為天雄加油的小孩子們也不由自主地為笑芙驚人的創舉而熱烈鼓掌,天嬌的掌聲在他們之中是最熱烈的。
“天嬌,你還好嗎?姐姐這樣的成績,你哥哥是無法戰勝的。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擔心,還這麼興奮?”看到天嬌欣喜若狂的樣子,笑豪感到有些奇怪,低下頭問道。
“我哥哥當然能夠戰勝笑芙姐姐。”天嬌興奮地說:“他答應過我,一定能夠贏。所以,笑芙姐姐的表現越精彩,就說明哥哥今天的表現會更加出色,我當然興奮啦!”
“是嗎?”笑豪不置可否地笑了起來,心里暗暗想道:“能夠這麼想的,也只有天嬌你一個人吧!”
忽然間,正在為笑芙歡呼慶賀的人群霍地安靜了下來,一片令人焦慮的竊竊私語聲瘟疫一般蔓延開來。
“發生了什麼事?”笑豪和天嬌連忙朝著旁邊稍微靠近望峰的船只上的人們問道。
“你們看,天雄朝著大銀川爬過去了。”一個人大聲說道。
“什麼?!”笑豪和天嬌睜大了眼睛,緊張地朝著望峰望去。
暴雨越下越大,望峰上的一切在厚重如簾的雨幕中已經模糊不清,彷彿被浸入了大水之中。人們只能依稀看到天雄孤單的身影冒著大雨,朝著大銀川艱難地攀登而上。
笑芙已經沖到了望峰之下,仰起頭,高聲對天雄叫道:“天雄,你瘋了,大銀川下一百丈之內根本沒有可用于起跳的圓石,你會摔死的。快點下來!”
天雄沒有理會笑芙的呼喊,只是埋頭向大銀川爬去。
“不要干傻事!”笑芙的聲音更加洪亮,“只要你下來,我便是認輸給你,也就罷了,不要再往上爬了!”
所有人都開始焦急起來,隨著笑芙的呼喊,越來越多人開始應和著要求天雄快點下來,莫要白白送死。最著急的就是笑豪,他隨著眾人呼喊了很久,見到天雄沒有答應,就要立刻下船向望峰沖去,卻被天嬌一把拉住。
“笑哥哥,讓我哥哥去吧!他答應過我,絕對不會白白送死。他說過的話,從來都能做到。”天嬌自豪地說。
“你們兄妹都傻了?你沒看到你哥哥在干什麼嗎?我看不出任何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存活的理由。”笑豪說到這里,一頭跳入水中,朝著隔江相望的望峰游去。
就在這時,天雄已經爬到了大銀川瀑布的頂端,站在激流之上,朝著下面的人群揮手致意。
“這個瘋子!”看著他自得其樂的樣子,所有人都開始驚歎起來。本來想要爬上望峰的笑家姐弟也目瞪口呆地停住了身形。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打了一聲炸雷,一陣潮水高漲的濤聲在龍江中轟隆隆地傳來。在龍江口的上游處,一片五彩繽紛的潮水奔湧著呼嘯而來,彷彿天上彩云忽然在不經意間沉入了江中。
“魚潮!是鯉魚潮!它們來躍龍門了!”好事的少年們驚喜地呼喊了起來。在人們的呼喊聲中,千萬條五顏六色的錦鱗鯉魚在因為大雨而高漲的江水中騰躍湧動,朝著龍江口蜂擁而至。到達龍江口的鯉魚順著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前仆後繼地朝著龍門高高躍去。
似乎記起自己成龍前的回憶,看著湧動的鯉魚潮,無鬃馬變得異常激動起來,它一聲清洌高亢的呼嘯,縱身一躍,落入龍江之中,高高站在浪頭上,朝著不斷越過自己頭頂的鯉魚群們高聲嘶鳴著,彷彿在為它們加油打氣。聽到無鬃馬的叫聲,鯉魚群似乎變得更加興奮,數百條鯉魚從水中高高跳起,朝著高空中的龍門呼嘯而去,一時之間本已經變成暗色的天空因為不斷升空的鯉魚而更加黑沉如夜。
亙古沉默的望峰在這令人激動的瞬間忽然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在它的峰頂上緩緩傳來山洪暴發般的沉悶雷聲。封閉著高懸在望峰懸崖上的岩洞的泥石土塊猛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道往外推去,一股雪白色的大水彷彿一條通體雪白的巨龍轟鳴著朝著龍門撲去,穿過神秘莫測的龍門七彩云,然後落入沸騰的縹緲洋中。
“白龍闖天關!白龍闖天關!”人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的傳來。
“你們看!天雄開始滑翔了!”一個大嗓子的鐵劍坊少年猛然狂吼道。
嘈雜的呼喊聲、尖銳的歡呼聲、低沉的議論聲,在這一瞬間統統消失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圍勢不可擋地降臨在人頭攢動的龍江渡口。
天雄的身子彷彿墜落的石頭,風馳電掣般順著大銀川朝下墜去,眨眼間已經來到半山腰。就在他眼看要失去平衡的時候,他的雙腳接觸到了橫空而過,被稱為白龍闖天關的望峰大水。他奇跡般地穩住了身形,及時地一縮身子,順著這股大水朝前滑去。就在他將要順著大水開始朝下墜落的時候,他猛的一挺身,彷彿一只振翅長空的雄鷹,勢不可擋地高高躍起。他那雄健的身影呼嘯著躍入青天,穿過了滿天起跳的鯉魚群,穿過了神秘莫測的七彩云,穿過了綿綿密密的雨霧,從高聳入云的龍門之上橫空而過,朝著遠遠的縹緲洋深處墜去。
“天哪!他越過了龍門!”
“天雄越過了龍門!”
看到這個令人永生難忘的情景,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情不自禁地瘋狂叫喊了起來。
“哥哥萬歲!”天嬌發狂地嘶吼著,可是她的嗓音已經開始嘶啞。
周圍的小伙伴一擁而上,將喜極而涕的天嬌高高舉起,迫不及待地開始歡呼慶賀起來。
站在浪頭上朝著鯉魚群嘶吼的無鬃馬一聲長嘯,張開如風的四蹄,踏著碧波澎湃的縹緲洋海水,朝著天雄墜落的地方飛奔而去。
“去啊,無鬃馬,帶天雄回來!”人們狂喜地大聲吼道。
大雨在這一刻,無聲無息地隱去了身形,黑沉沉的天色開始明亮起來。雪白如陽光的無鬃馬載著渾身濕透的天雄從飄向遠方的烏云深處一躍而出,踏著萬頃碧波,朝著龍江渡口飛奔而來。看著心目中的英雄天雄安然無恙地回來,人群再次盡情地歡呼雀躍,排山倒海般的掌聲四面八方地在龍江渡起伏湧動。
天雄看起來似乎也異常激動,他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赤裸著上身,揮動著自己的衣衫,朝著為他歡呼喝彩的人群致意。無鬃馬心甘情願地背負著他在人群中來回奔馳,應和著人們不厭其煩的掌聲。天雄將上衣系在脖頸上,然後披在背後,讓它看起來彷彿一件披風。
隨著無鬃馬如風的奔跑,天雄大大地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整座龍門渡口,而那件披風般的衣衫則隨風飄揚,就彷彿天雄此刻意氣風發的心情。畢竟,受了如此多的痛苦比試,付出了這麼多慘重代價,他終于戰勝了看起來似乎永遠不可戰勝的笑芙,他的一生都會記住今天這個日子,越過龍門的日子。
看著得意忘形的天雄,笑芙忽然撲哧一笑。
“姐姐,你笑什麼?”心里由衷為天雄喝彩的笑豪好奇地問道。
“我想起了天雄賽前跟我說的話,”笑芙的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今天他讓我嘗到了棋逢對手的滋味,也讓我感受了失敗的感覺。我想我人生中的遺憾,又少了一個。”
“天雄……”看著天雄往來奔馳的樣子,笑豪的心中充滿了敬佩之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9:59:18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十一章 凱旋歸來
帶著無鬃馬凱旋而回的天雄被坊民們准備的盛大歡迎儀式驚呆了。幾乎所有醉劍坊的男女老少,甚至是遠在碧空城的城民都歡天喜地地聚集在醉劍坊的迎賓街兩側,朝策騎著無鬃馬回來的天雄和天嬌高聲歡呼。天雄發現有些在龍門渡口觀戰的游俠一路上尾隨著他們兄妹二人一直到醉劍坊。這些人剛到這里就被一大群好奇的群眾圍得水泄不通,強烈要求他們詳詳細細地講述天雄飛躍龍門的經曆。也許這就是那些游俠長途跋涉來到這里的原因。他們干脆席地而坐,指手畫腳,唾沫翻飛,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沉天色」講起,到「滿空魚精遮星蔽月」說到高潮,忙得不亦樂乎,而那些坊民聽得如醉如癡,恨不得親臨現場。
「好小子!」鐵一杯和柳戀花一左一右來到天雄馬前,鐵一杯小心地撫摸著無鬃馬尊貴而高聳的馬頭,激動地贊歎著,「好一匹龍獸,一定是一條白龍,神龍之中,最孤獨也是最高貴的一種。」
而柳戀花關心的則是另一件事:「臭小子,跳過龍門也不知會我一聲,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放棄一切去龍江口觀戰。這麼驚人的壯舉我不能親到現場,如何能創造出膾炙人口的游吟歌調,你的事跡也無法代代相傳。」
天雄看到兩位前輩來到馬前,不敢高踞馬上,連忙跳下馬來,陪笑著對柳戀花道:「對不起,柳大叔,我這一次比賽甚是匆忙,事先來不及通知大叔你了。」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而急切的聲音忽然從天雄懷里冒了出來:「不要緊,不要緊,這次比賽我全程在場,什麼都記錄了下來,一點也不差。」流星一只眼猛地從天雄的懷中竄了出來,在空中一個盤旋,落在他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說。
「混蛋,誰讓你竄出來的?」天雄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抓住牠,想要將牠塞回懷里。突然間,一只大手猛地在他的手上一拍。天雄只感到自手至肘,由肘到肩一陣酸麻,握緊流星一只眼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他抬眼一看,只見柳戀花已經閃電般地將流星一只眼搶了過去。
「臭小子,有了這個寶貝鳥的記錄竟然不讓我知道,小心我對不客氣。」柳戀花雖然語氣凶狠,臉上卻笑開了花。
「柳大叔,」天雄連忙說道,「這記錄看不得。」
「有什麼看不得的?」柳戀花瞪了他一眼,「我說看得就看得。」他不由分說,抬起手來狠狠攥住流星一只眼,低聲道,「快點放出來,我已經等不及啦。」
「要放出來沒問題。但是先讓我想想最近發生的一些傷心事,我得先哭出來才能夠用哭出的淚水將以前的影像重現。」流星一只眼尖聲說。
「這個容易。」柳戀花大手猛地一緊,攥得流星一只眼骨骼一陣咯咯作響。
「疼啊~~。」流星一只眼張嘴尖叫一聲,一股勢不可擋的淚水猛然從牠那巨大無朋的眼睛周圍噴射出來,朝著醉劍坊畔的碧空天池里射去。
「大家一起看看!」柳戀花放聲高喊,「看咱們醉劍坊的天雄在龍門上的精彩表現。」
「好啊!」歡騰的人群此時更加歡聲雷動,所有人都激動不已。只有那些准備向人們炫耀自己在龍門渡口所見所聞的游俠們此時頗為不滿柳戀花掃了自己的談興,抱著胳膊不斷搖頭。
流星一只眼的淚水在碧空天池里化成一片朦朧如幻的清淡霧氣,越漂越模糊,漸漸消失不見,但是碧空池水的上方卻開始閃動一些模模糊糊,若隱若現的影像。隨著流星一只眼的哭聲越來越淒厲,影像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那是天雄和笑芙緊張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比試。
劍光如花,錯落繽紛,在寬廣的比劍場上肆無忌憚地四處飛揚,如此豔麗,卻又如此令人心膽沮喪。天雄仿佛一條誤入漁網的游魚,拼命地在劍花織成的羅網中殊死掙紮。
「那是什麼?」人們紛紛不解地交頭接耳,低聲詢問。那些龍江渡口觀戰的游俠大部分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比試,好奇心大炙,開始看得聚精會神。只有從鐵劍坊來的少年們才知道各中細節,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不忍心看天雄的慘狀。
「哥哥,那是你和笑芙姐姐的比試麼?」天嬌好奇地問。
「是,不過沒什麼好看的。」天雄想要用手掩住天嬌的雙眼。
「不要,哥哥,我要看麼,哥哥最後終于勝利了不是麼?哥哥永遠是最棒的。」天嬌用力扳開天雄捂在她眼前的手。卻正好看到天雄被笑芙的一著七絕劍端端正正掃中小腹,仿佛煙花一般高高升入空中,化成目不可及的一個小黑點。
「噢~~~~~~~!」圍在醉劍坊的所有人都發出一陣失望無比的歎息。
畫面轉到了拳法比賽,滿場游走的笑芙用如意拳將天雄的金剛拳法完全克制得抬不起頭來,天雄在笑芙氣勢逼人的漫天粉拳中東躲西藏,舍命抵擋。他的臉被打得青腫難認,一條腿被打得扭曲變形,血和口水在他的嘴角汩汩流下,脫起長長的紅線。
圍觀人群中的女孩子們已經開始忍不住尖叫起來,很多人紛紛用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不忍再看。天雄的一聲淒慘的叫聲在碧空天池來回蕩漾,令眾人忍不住抬頭觀看,卻看到笑芙的粉拳端端正正打在他的下頜上,他的整座臉龐仿佛一只被人一腳踩癟的柿子扭曲成一個不可名狀的形狀,清脆嘹亮的骨骼碎裂的聲音響遍全場,與此同時他的雙眼開始翻白,樣子狼狽到了極點。
「夠了,不要看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尖銳的響起。她的呼喊聲得到了眾人的響應,幾乎所有人都呼喊著同樣的話語。
「流星一只眼!」天雄洪亮而憤怒的聲音猛然響徹云霄,「你是一只老得快要死的瘟鳥。」
「先生,你這話太傷鳥了。」流星一只眼哇地一聲嘹亮地哭了出來,隨著牠的哭聲,影像的運轉速度漸漸提升,影像中的人物動作變得越來越快直到化成幾乎模糊不清。
「流星一只眼,瘟鳥!」所有人都隨著天雄的怒吼一起向流星一只眼咒罵。這些排山倒海的咒罵令牠越發傷心,而影像的運轉速度也大幅度提升。
突然之間,一個清朗而稚嫩的童音在鋪天蓋地的喝罵聲中隱隱約約傳來:「流星一只眼,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最善良的小鳥。你會活過一萬歲。」
這聲贊揚似乎充滿了不可捉摸的魅力,一瞬間竟然讓流星一只眼的傷心程度大大降低,影像的運轉速度奇跡般地恢複了正常。眾人被這聲童音震驚了,紛紛開始尋找是誰發出的這聲呼喊。
天雄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怔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妹妹,妳為什麼想看這些?」原來,剛才的呼喊聲竟然是天嬌發出來的。
「哥哥,我需要知道,在你答應我一定戰勝笑芙姐姐時,需要下多大的決心。我需要知道,你在戰勝笑芙姐姐之前,曾經經曆過多大的挫折。我需要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氣,多強的意志才可以做一個像哥哥一樣了不起的游俠。」天嬌充滿崇拜地看著天雄,緩緩說。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似乎每一個人都開始思考,思考在天雄如今風光榮耀的背後,需要多麼慘痛的付出。
寂靜無聲的碧空天池上,影像仍然在持續不斷的放映,天雄被笑芙的撩陰腿踢中了左臂,骨頭的碎裂聲淒慘地在天池上空洞地回蕩著。笑芙雄渾的掌風鼓蕩處,天雄七竅流血,慘不堪言,他將滿口的鮮血勉強咽回肚中,最後卻忍無可忍地當頭吐在過來攙扶他的笑豪臉上。
暗器破風的聲音仿佛黑白無常催命的呼喚,幽咽不絕地四外回響,天雄跌跌撞撞地在場上四處躲藏,他的肩背大腿似乎做著暗器展覽,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插滿了各種各樣不同樣式的暗器。他的手里哆哆嗦嗦地握著一把柳葉飛刀,每當他剛要揚手射暗器的時候,總會有一枚奇形怪狀的暗器狠狠釘在他的手臂之上,他的手上插的暗器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抬一下臂膀都格外艱難。他仍然在苦苦掙紮,希望能夠得到一絲機會讓自己能夠獲勝,直到最後,一枚銀抓飛錘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前,將他深深地嵌入背後的院牆之內。
天嬌的淚水撲簌簌地緩緩流了下來,她緊緊地抓住天雄的胳膊,望著正在尷尬地撓著頭的哥哥,輕聲說:「哥哥,你真了不起。天嬌將來,要像你一樣。」
望著妹妹嚴肅的表情,田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笑著說:「你看著辦吧。」當天雄與笑芙間所有比賽的影像結束的時候,一陣驚天動地的叫好聲在醉劍坊排山倒海般地響起。所有游俠都面向天雄,將戴在頭上的斗笠摘下,在頭頂揮動,向他作游俠間最恭敬的脫帽禮,全心全意地以此向他致敬。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9:59:34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十二章 臨別依依
從龍門回來的幾天里,天雄彷彿活在夢中一樣。人們把他當英雄一樣崇拜,見到往往會熱情之極地打招呼。熱心的鄰居們往往會無緣無故地送給他很多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而平時的游伴們更加把他當作領袖一般,對他所發出的指令不會有任何違背。天隆老板和天雄母親為了痛惜自己的孩子在和笑芙的比武中所受的痛苦,免除了他所有店內的工作,讓他可以盡情地和伙伴們在碧空天池、東西二峰游玩。
天氣雖然剛剛接近晚秋,但是人們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准備大年夜的各項活動,擊劍比賽、蹴鞠競賽、馬球表演、輕功沖浪大賽和美酒節的准備活動占據了人們大部分的時間。
天雄發現自己對游俠島上的各種已經習以為常的節日和慶典更加著迷了,甚至有了舍不得離開的感覺。
這一天晚上,當他從父母的菜園里采摘瓜果回來的時候,妹妹天嬌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聲說:“哥哥,你跟我來。”
天雄詫異地一揚眉毛,將手邊的瓜果放在門口,和妹妹走到家中的花園之內。
“哥哥,你為什麼還不做天下大陸的准備?”天嬌看了看四下無人,立刻焦急地問道:“這些天我都很替你著急,我怕你來不及准備好一切,會在天下大陸遇到危險。”
“噢,”這些天,天雄對自己獲得一切榮耀和幸福神魂顛倒,甚至不想提起自己要去天下大陸的事情,他羞于告訴妹妹因為自己的自私才會遲遲不作起行的准備,連忙說道:“對不起,妹妹,其實我已經開始准備一切,只是怕你著急,才沒有告訴你。”
“我就猜是這樣,這才是我的哥哥。”天嬌幸福地說,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放到天雄的手中。
“這是什麼?”天雄好奇地問道。
天嬌得意地一笑,“這是我向碧空城邊天地莊的猛殤猛莊主借來的寶物──叫做芥子袋。”
“芥子袋?”天雄茫然重複著天嬌的話,卻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須臾納于芥子啊!哥哥,這可是個好東西。”天嬌興奮地說:“它能夠裝納天地萬物,就算是整個碧空天池都能夠裝得進去。”
“真的?”天雄大喜過望,“整座碧空天池?”
“當然,”天嬌皺了皺眉頭,“如果有人能夠將碧空天池抬起來,然後放到芥子袋里,它就裝得下。聽起來像是笑話,是嗎,哥哥?”
天雄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
“討厭,哥哥,我是認真的,這個真是寶物!好,你看。”天嬌忽然突如其來地用右手抓住天雄的腰帶將他高高舉了起來,然後左手一抖芥子袋,對他當頭一罩。
天雄只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順著一條布滿淡綠色螢光的寬闊通道滑入一片閃爍著明媚星光的天地。在這片天地中,建築著一座精致的竹屋,竹屋的兩側種滿了李樹和桃樹,還有各種爭香斗豔的美麗花卉。在花叢邊還有一片明淨寬廣的水塘,水塘里養著三五十只膘肥體胖的肥鴨。
“這,這是!”看著花草和樹木的位置和布局,天雄不禁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片花園。
“很像咱們家的花園吧?”在他的身後傳來天嬌得意的聲音,“這是我們五十個小天軍戰士花了七天的時間細心為哥哥布置的。”
“妹妹──”天雄感到一陣溫熱的感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堅信哥哥去了天下大陸,一定會很快戰勝那些可惡的神族,為人類討回公道。但是離開了游俠島,哥哥一定會想家的,所以我決定在芥子袋里布置一個家中花園,可以一解哥哥的思鄉之苦。”天嬌笑嘻嘻地說。
“妹妹,”天雄悄悄歎了一口氣,“你不知道這些對我的意義有多大,謝謝。”
“還有呢!”天嬌仍然興奮無比,她蹦蹦跳跳地走進了花叢掩映中的竹屋,端出了一盤奇怪的泥偶。
“哦,妹妹,還有泥偶送給哥哥嗎?”天雄笑道。
“是啊!”天嬌開心地撥弄著這些泥偶,道:“這些泥偶是我特意讓碧空城的神匠泥人張為你做的,全都被施以了擬真的法術,你看。”
她輕輕地一個挨一個地撥弄著這些泥偶的頭顱,被撥動的泥偶立刻活躍了起來,開始發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天雄發現,這些泥偶刻畫的是自己的妹妹、父母,還有那五十個小天軍,以及醉劍坊的一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前輩,包括鐵一杯和柳戀花。他們在盤中排成整齊的行列,朝著天雄揮舞著各種各樣的奇異旗幟,大聲地為他喝彩加油,彷彿在觀看著天雄在他們面前再次作出飛越龍門般的創舉。他甚至發現已經斷絕交往的高山和那七八個童年游伴也聚集在人群中為自己吶喊助威。
看到天雄看著高山的泥像怔怔出神的樣子,天嬌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做這些泥像的主意其實是高山出的,他還找了高人為泥像們施展擬真法術。這個法術的持續效果甚至超過了泥人張的功力,可以達到二十年。我想高山實在太小心了,因為如果是哥哥的話,只要不到一年就應該可以擊敗神族大軍,對不對?”
“高山,唉,高山。”看著高山的泥像奮力揮舞旗幟的樣子,天雄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輕易顯現的感傷。
月朗星稀的夜晚,天雄躡手躡腳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穿過妹妹和父母的臥室,來到了屋後的天家花園里。有著明亮的白色皮毛的無鬃馬正在園中臨時設置的馬廊中安然自得地啃吃著草料。看著無鬃馬亮麗的毛色,天雄微微歎了口氣,從一旁的井里打出一桶涼水,用毛刷蘸著,開始為無鬃馬洗刷著它本已經潔白無瑕的皮毛。
就在他剛要將毛刷放到無鬃馬身上的時候,正在吃草料的無鬃馬忽然轉過頭來,面朝著他低聲道:“喂,別刷了。”
天雄只感到腦子一陣發漲,渾身發木,“啊”的大叫一聲,把毛刷遠遠丟開。
“你會說話啊?”天雄大驚失色地說。
“廢話,哪頭龍獸不會啊?”無鬃馬不耐煩地說:“我說你行啦,我忍你很久了。每天一睡不著,你就起來拿著毛刷不停地替我刷毛。我很乾淨,不用刷了,你知不知道你刷得我很疼啊!”
“啊!對不起。”天雄不知所措,低聲道。
“喂,我都聽說了,你准備去天下大陸干大事兒,對不對?你妹妹整天和我嘮嘮叨叨的,就是說這事兒。”無鬃馬的馬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你這就不對了,既然會說話,應該早點說,我妹妹就不會在你面前亂說話了。”天雄有些氣憤地說。
“那我不是什麼也聽不著了?”無鬃馬一眼高一眼低地壞笑起來,“怎樣,小伙子,是不是猶豫著不想去了?”
“誰說的?”被猜中心意的天雄狼狽地說:“我……我今天已經向所有人宣布,再過七天,准備妥當後,立刻走。”
“如果你早幾年去,或者可以在天下大陸全身而退,不過現在去,那里橫行的神族可能會把你撕成碎片。”無鬃馬低聲說。
“你去過天下大陸嗎?”天雄的心猛的緊繃了起來,小聲問道。
“我被笑芙主人牢牢困在鐵劍坊,哪里有工夫去那種地方?不過鐵劍坊的落英溪里隔三差五總有幾條從凡界游到天界的魚精,我是聽它們說的。”無鬃馬低聲道。
“神族再厲害,難道比我們游俠島人還要強悍?”天雄膽戰心驚地問道。
“嗯,沒有比試過,我哪知道?不過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如果神族真的比游俠厲害,我看我們還是早點打消下凡界的念頭。”無鬃馬的馬臉上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
“你怕啊?你是神龍,怕什麼?就算打不過那些神族,沖出重圍應該沒問題吧?”天雄有點奇怪地問。
“我不知道。”無鬃馬聳了聳馬肩,“也許吧!不過我們在游俠島好端端的,過得又快樂,活得又長久,無緣無故到天下大陸冒生命危險,怎麼想都不值得。”
天雄目瞪口呆,“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真的是神龍嗎?”
就在這時,一直在他懷里潛伏的流星一只眼猛的竄了出來,站在天雄的肩頭,笑嘻嘻地說:“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主人,這匹無鬃馬可不是什麼真正的神龍。”
接著,它轉過頭,面對著無鬃馬,“對不對,小秋?”
“一只眼,你別瞎說。”無鬃馬小秋的馬臉上露出不快的神情,“我當然是貨真價實的神龍,我跳過了龍門。”
“不過那時候的你可不是什麼鯉魚,你只不過是條泥鰍。”流星一只眼嘲笑著說。
“你是聽那只會算命的神猴說的?”小秋惱怒地說:“它真是多嘴。”
“你是泥鰍?居然能夠躍過龍門,真是不簡單啊!”天雄驚訝地說。
“還可以啦!”小秋聽到天雄贊揚的口氣,顯然很滿意,連忙點頭。
“給我們講講你魚躍成龍的經曆吧?”天雄好奇地問。
“哦,不是龍。”流星一只眼連忙補充,“這個家伙,它沒有龍角,也沒有龍鬃,頂多只能算是個虯,不能算是龍。”
“啰嗦!”小秋輕蔑地掃了它一眼,“你能比我強多少,你連自己是一只什麼鳥都不知道,不是嗎?什麼鳥能夠像你一樣只長一只眼睛啊!”
“你~~~~~!”流星一只眼的大眼里奔湧出一股澎湃的淚花。
“別這樣,小秋,”天雄連忙說:“這是流星一只眼的傷心事,我們都盡量別提了。你還是講講你躍龍門的經曆吧!”
“好吧!那可是一個精彩的故事,可惜沒有吟游歌者為我代代傳唱。”小秋感慨地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還是一條五湖四海遨游的泥鰍,最喜歡和在水域中稱王稱霸的魚蝦龜蟹作對,四海的水族稱我為泥中俠。”
“泥中俠,這個名字還挺醒目的。”流星一只眼嘲弄地說。
“別吵。”小秋和天雄齊聲說。
小秋故作姿態地咳嗽了一聲,道:“有一天我返回故鄉公主湖,卻發現一只鯉魚精正在強迫公主湖中的水族們獻上它們珍藏的公主珍珠,如果不聽從命令,就要血洗我的故鄉。為了保護故鄉的父老,我就和它血戰起來。”
“泥鰍怎麼打得過鯉魚?你一定被修理得很慘。”流星一只眼揶揄道。
“誰說的!”小秋的眼中露出懷念的神情,“當年公主湖的一場大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風云色變,草木含悲。公主湖三百五十萬水族兄弟一起為我吶喊助威,連天上飛過的燕雀都為我而駐足。那條鯉魚精終于被我打得大敗而逃,但是它指天發誓,他朝一定要躍過龍門,化身成龍,再回到公主湖一雪前仇。”
“精彩,後來怎樣?”天雄和流星一只眼都開始聽得津津有味,一起問道。
“為了保衛公主湖的水族,我決定一路跟隨它直到龍門,務必令它越不過龍門,不能繼續為惡。于是我找了幾條魚精兄弟引路,便一路追蹤著這條鯉魚精游去。”小秋望著橫掛在天空的銀河幽幽地說:“我們穿過連接人界和天界的通天河,橫越幾萬里的天河,沖過布滿陷阱和暗礁的神秘隧道,來到了龍江。一路上,我們和它大戰了幾千場,始終互有勝負,幾個魚精兄弟筋疲力盡,累死在龍江之中。為了家鄉父老的囑托,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游到了龍江口。在那個時候,這條作惡多端的鯉魚精已經開始了最後一躍。它確實是一條雄健的魚精,那一躍堪稱絕美無雙,它彷彿沖天的火鳥,眼看就要躍過了龍門。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途,犧牲了這麼多的兄弟,當然不願意就此功虧一簣。于是,我也奮力一躍,朝它撲去。我跳得也很高,但是卻比它矮了一些,只能剛剛構到它的尾巴,于是我就抓住它的尾巴用力一拽。這個家伙眼看成功在望,也發了急,狠狠一甩尾巴。這一甩不要緊,竟然把我高高甩了出去,一下子躍過了龍門,變成了一條白龍,咳,白虯。”
“噢~~~~!”天雄和流星一只眼聽得目眩神迷,直到此時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後來那條鯉魚精怎樣了?”天雄關心地問道。
“那條鯉魚精把我甩過龍門之後,筋疲力盡,活活累死在龍門之下,總算為我們死去的幾個魚精兄弟報了仇。”小秋頗為得意地說。
“好啊~~~~~!”天雄和流星一只眼心滿意足地喝彩道:“小秋,你真是好樣的!”
“那當然!想當年我可是四海泥中俠,不比你們人界的游俠遜色。”小秋自豪地搖著尾巴說道。
“唉,可惜啊!”流星一只眼忽然歎了口氣,“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現在小秋可是十足十的膽小鬼。”
“一只眼,你胡說什麼?我可沒有膽小,只不過比較謹慎罷了。再說,人族的恩怨關我們魚族什麼事,對吧!主人。”小秋將頭轉向天雄。
天雄看著它怔了很久才說:“這麼說,你不准備和我一起去天下大陸?”
小秋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准備去一趟天下大陸,不過可不是去和神族放對。”
“我知道了!”流星一只眼忽然尖聲說:“你是聽了算命神猴的指引,去天下大陸,尋找轉化成真龍的方法。”
“一千年了,我維持這個半魚半龍的樣子實在難受得要死,所以這一次我一定會帶主人去天下大陸的。神猴說,只有在水深火熱的天下大陸才有成為真龍的方法。”小秋肯定地說:“不過,打仗的時候,我可就有多遠閃多遠了。主人也應該理解哦,畢竟生命寶貴,我還有幾千年的命好活,如果無緣無故死了,就太不值得了。”
“這,我理解。”天雄點點頭,“只要你帶我去天下大陸,其他的事你別理就是。”
這時候,流星一只眼忽然說道:“主人,我也要去天下大陸的。”
“為什麼?”嘴快的小秋連忙問:“你活得不耐煩啦?”
“不是。那只神猴也告訴我,只有在天下大陸我才能夠知道自己是只什麼鳥。聽起來有些可笑是嗎?”看著小秋和天雄相視而笑的樣子,流星一只眼有些惱怒地說:“我可不這麼認為。八百年來我都活的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這個痛苦滋味你們知道嗎?”
“對不起,流星一只眼。”天雄苦笑著搖了搖手,“你只管和我們一起去好了,人越多,越熱鬧,我非常歡迎。”
天雄自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麼令人煎熬的時刻。一天一天地數著日子,等待著最後一天離開游俠島的日子到來。
在第五天的夜晚,他在自己的牆上深深地刻了一個“五”字,提醒自己時光的流逝。當天夜晚,他就完全失眠了。整個夜晚,他都被一種可怕的思想苦苦地折磨著──他可能會永遠無法回到游俠島。
這將意味著他永遠無法再重游風景秀麗的碧空天池、東西二峰,無法再過激動人心的火鳥節、擊劍節、龍誕節、大年夜,再也無法和伙伴們一起作擊劍、蹴鞠、馬球比賽,再也無法看到青鳥點燈、白龍闖天關、千萬鯉魚躍龍門的壯麗景觀,再也無法見到碧空城里的游俠懷舊博物館和自己尊敬的師長前輩們,無法看到自己最親愛的父母和妹妹,也看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們,更無法感受到躍過龍門之後被眾人喜愛關懷的感覺。
“我會想念他們,想念他們的時候,我的心就彷彿要死了一樣。”天雄擁著被子,呆呆地靠在窗前,呆滯地望著天空上的那輪皎潔的明月,默默地想著。
“怎麼了,主人?”小秋優美的頭顱從窗口猛的探了進來,低聲問道:“仍然睡不著嗎?”
天雄雙眼無神地看了它一眼,歎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既然主人你這麼煩惱,又何必去天下大陸蹚這趟渾水?人族的災難,其實和游俠島完全沒有關系。”小秋輕聲道。
“如果不去,我只會更加難受。”天雄幽然道:“你不知道那種折磨人的牽腸掛肚,人族的苦難曾經讓我幾個月都無法安寢。而且,嘿,有個人界的小女孩曾經對我苦苦哀求,讓我不忍拒絕。”
“可是你明明對游俠島的一切依依不舍,這一點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小秋說道。
“既然下定了決心,我就不會後悔。”天雄搖了搖頭,道:“況且,我為了尋找去天下大陸的路,經曆了那麼多辛苦,連龍門都要去跳,如今才想著要不去,只會徒留遺憾而已。”
“那倒也是,”小秋歎了口氣,忽然頗為高興地說:“主人,你倒不如這麼想,你是躍過龍門的游俠島人,就算在整個游俠島都是數一數二,到了天下大陸,即使面對神族大軍又何懼之有?說不定,你只要單槍匹馬地殺死神族入侵天下大陸的首腦,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平息這場戰爭。既不需要花什麼力氣,又不需要費多少時間,又何必如此苦悶?”
天雄聽到這幾句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是啊!你說得對。我實在想得太多了。在游俠島上我也算是個躍過龍門的人物了,又何必怕那些只能在人界逞威風的神族。說不定我殺了神族首領後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又何必煩惱。”
他轉過頭,對小秋道:“謝謝你,小秋,真是多謝你提醒我。”
“沒什麼,主人,只要你睡得香甜,不用再來替我刷毛就行了。”小秋咧嘴一笑。
自古以來游俠做事的風格,一向都是直取敵人首級,誅殺首惡,不計其余;單騎獨行,追蹤萬里,白刃一閃,敵酋授首,然後策馬揚鞭,飄然而去,既乾淨利落,又留有無邊余韻。千百年來的吟游歌者所歌頌的,絕大多數都是游俠快如閃電的殺敵雄姿和飄然遠逝的瀟灑背影。天雄一直以來所向往的,也是這種雄健果敢的處事方法。
自從和小秋深夜談心之後,他對自己的信心越來越強,甚至超過了應有的限度。對于去天下大陸的旅途,他不再感到膽怯和恐懼,反而感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興奮。
在以後的幾個夜晚,他一改往日的暗自憂心,開始微帶激動地幻想著自己騎著雪白的駿馬,打著輝煌的旗幟,舞著明亮的長劍,朝著神族的頭領縱馬沖鋒時的英風雄姿。
他想像著天下大陸上億人族的目光都緊緊鎖死在自己奔騰的身影之上,想要記住自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吟游歌者們的嘴中念念有詞,正在激動地作著眼看就要流傳千古的詩行,一些關于天雄的詩行: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擊退萬千神族的勇者、一個身分神秘來去無蹤的游俠。
這種激昂澎湃的心緒一直彷彿空氣一樣圍繞著他,直到最後一天的到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09:59:47
第一集 離別篇 第十三章 乘龍而去
那是游俠島第一場冬雪之後的清晨,萬里晴空中,一朵豔麗的驕陽閃爍著飄忽不定的晶瑩光華,滿地積雪反射著朝陽的清麗光芒,仿佛開了滿地的蒲公英花朵,令人心神俱醉。
在龍江渡口,數萬游俠穿著只有在最盛大的節日時才舍得穿出來的華麗裝束,帶著標志著游俠身份的青竹斗笠,從游俠島的四面八方聚集此地,送別游俠島最優秀的兒女,曾經躍過龍門的好漢子——天雄去天下大陸,履行游俠們數千年來都未再履行的行俠使命。
今天的天雄穿著碧空城第一皮匠為他特制的青麒麟皮甲,背後背著父親天隆老板珍藏的千年墨竹斗笠,圍著醉劍坊的少女們為他特制的青焰飛云圍巾,腳下踩著劍術師父紅蓮花特意為他准備的紫荊行地鞋,宛如一位整裝待發的戰士般雄姿英發。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他最親愛的妹妹天嬌帶領著五十個小天軍戰士,排著整齊的隊伍,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天雄面前,將天嬌特制的小天軍戰旗莊重地交到天雄的手上。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枚旗幟的真正意義,但是當他們看到旗幟上書寫的替天行道四個大字和小天軍們莊嚴肅穆的神情,人們仍然毫無保留地給與了他們熱烈的掌聲。
醉劍坊的鄉鄰父老們此時紛紛圍攏到天雄的身邊,依依不舍地訴說著送別的話語和未來路上的種種叮囑。一時之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瞻前顧後」「小心謹慎」之類的叮嚀言語以巨大的吞吐量在天雄的左右耳之間來回游走。天雄知道鄰居們的好意,盡心盡力地點頭稱是,不敢有絲毫的不耐煩。
忽然間,笑芙笑豪兄妹從擁擠的人群中奮力擠了出來,來到天雄的面前。
「笑豪!」天雄驚喜地大叫一聲,沖到笑豪的面前,給了他一個堅實有力的擁抱。
「喂!」站在一邊的笑芙大為不滿,「怎麼我這麼不受歡迎嗎?」
笑大小姐的威勢總是讓人膽戰心驚,就算是今時今日的天雄也不例外,他連忙陪笑道:「笑大小姐當然也是天雄的朋友。」笑芙這才展顏一笑,來到他的面前,大方地擁抱了他一下,道,「你就起行在即,我也不再嚇唬你了。今天我和弟弟來這里,是給你些好東西。」
「真的?」天雄高興地將頭轉向笑豪。
笑豪興奮地用力點點頭,從背後取出一把裝在烏黑的鯊魚皮鞘里,並用油布緊緊包裹的巨大長劍,雙手平舉著,恭恭敬敬交到天雄手中。
感受到彌漫在劍上的凜凜寒氣,天雄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地說:「好劍!」他左手緊緊握住劍鞘,右手一發力,將這把長劍從劍鞘中抽了出來。雪亮的劍光一瞬間晃花了在場所有游俠的雙眼。就在人們感到雙眼刺痛的時候,一股隱隱約約的血光緩緩升起,將那霸道奪目的光芒減弱了少許,這才讓人們敢把眼睛睜大了仔細觀看。
天雄的雙眼卻完全沒有被劍光閃到,他發現這柄奇特的長劍長足有五尺,比一般的長劍寬闊至少一倍以上,但是相比于牠的長度,卻給人一種精巧絕倫,輕盈適手的奇異感覺,仿佛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隨風起舞,自顧自地直上九霄。他頗帶激動地將劍在自己的右手轉了一圈,然後挽了一個圓形的劍花。呈圓弧狀似外輻射的劍氣給了他一種清涼透體的舒爽感覺,令他心曠神怡。「好劍,好劍!哈哈!」天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他又把玩了幾下這柄長劍,才依依不舍地將牠還入鞘中。當他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的時候,卻發現除了笑芙和笑豪兄弟,其他人都面帶敬畏地遠遠退開。
「大家怎麼了?」天雄奇怪地問道。
笑芙和笑豪相視而笑,笑豪上前一步,用力一拍天雄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只有你才能駕馭這把神劍。看來,牠已經認識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誰了。」
「到底怎麼回事?」天雄更加奇怪了。
「你難道不知道,剛才你舞動劍花的時候,劍里發出來的凜冽劍氣把周圍所有人都逼迫得不住後退。這就是天下劍本身固有的神奇力量。」笑豪道,「如果凡夫俗子揮舞這把劍,恐怕他活不過一時三刻就會被劍上所發出的劍氣斬死。只有你才能面不改色,隨心所欲地操控他。」
「真的?」天雄驚喜地撫摸著這柄神劍良久,忽然渾身一振,問道,「剛才你說這是什麼劍?」
「天下劍。」笑豪重複了一遍。
「就是昔年人界最後一位游俠入游俠島之前使用過的天下劍?」天雄滿懷崇敬地問道。
「不錯,」笑芙接過話頭,她似乎非常在意這一段激動人心的曆史,「那就是我們笑家先祖笑天下使用過的天下劍。他用這把天下劍斬殺了為惡人間的最後一條魔龍。因為劍下沾了神龍的鮮血而被天神賦予了神奇的力量,並以天下大陸的本名來命名這把神劍。這柄劍乃是我們笑家最榮耀的寶物,天雄,你可不要辜負了牠。」
將這把傳奇的神劍小心翼翼地插到背後,天雄莊嚴地說:「笑大小姐放心,天雄必不負牠。」
「好!好!」笑芙點點頭,「越多惡人的鮮血會讓天下劍越發的鋒銳無雙,精神抖擻。牠在游俠島空置了這許多年,一定寂寞得很,讓牠和你一起去嘗嘗天下惡人鮮血的滋味。」
圍觀的眾人這才開始從天下劍的殺氣中解脫出來,開始交頭接耳對于這把神劍議論紛紛。
笑豪忽然轉過頭對笑芙道:「姐姐,妳的禮物也該拿出來了。是不是舍不得啦?」
笑芙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笑芙是這種人嗎?哼!」她轉過頭對天雄道:「天雄,你的暗器功夫實在乏善足陳,你自己也知道吧?」
天雄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狠狠撓了撓腦袋,笑道:「笑大小姐教訓的是。」
「不過呢,」笑芙的語氣一緩,「你倒有一股子天生神力,應該拉得開這把弓吧?」說完,她從肩上取下一張足有半人長,青藍底色,刻有白花數朵的長弓。
天雄茫然接過這把長弓,將弓口對准半空,輕舒猿臂,奮力一拉,這張弓支拉拉一陣巨響,被他一口氣拉至滿月。
「好!」笑家姐弟一起鼓掌喝起彩來。「好樣的,天雄,果然能拉開這把千里弓。」笑豪笑道。
「千里弓?難道是傳說中可以射下太陽的千里弓?」天雄驚奇地問道。
「射下太陽是誇張了點,」笑芙沉聲道,「不過只要你目光所及之處,這把千里弓都可以將箭矢一飆而至。你的眼睛越是好使,這把弓的射程就會越遠。不過你如果是近視的話,這把弓還是還給我吧。」
「我不近視,」天雄連忙快手快腳地把弓背到身上,「我可是千里眼。」
他的話讓眾人一陣大笑。笑芙苦笑著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副刀囊,交給天雄,道:「千里弓管遠程,不過你的暗器功夫還是要繼續磨練。這里是我請碧空城第一魔匠打造的七把如意飛刀,可以幫你解決近程的敵人,你可小心收好。」
「如意飛刀?」天雄茫然接過刀囊,然後緊緊地綁在腰間,發現刀囊里果然插著七把飛刀。
「如意飛刀飛出去的時候,象普通飛刀一樣,依靠暗器射手的手勁和准繩,直取敵人,牠的好處是殺死敵人之後,經過主人召喚,可以自動飛回來,不怕你到時候沒有刀用。怎麼樣,天雄?我這樣對你算不錯了吧?」笑芙得意地說。
「好啊,芙姐,不過有沒有自動射向敵人,然後再自動飛回來的那種飛刀啊?」天雄貪心地問道。
「你想得美。」笑芙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身影擠開人群,走到天雄身邊,急切地說:「雄小子,幸好你還在啊,我還以為我趕不及了。」
天雄轉頭一看,來者原來是自己最尊敬的關老師,他連忙上前扶住關老師的雙手,道:「關老師,您終于來了,我還以為見不到您了。」
「什麼話?」關老師瞪了他一眼,「我當然會來。我好不容易從一個女魔頭手上保下來了一瓶寶貝東西,今天特意來給你的。」說著,他將一個古色古香的瓶子飛快地塞到天雄的手上。天雄定睛一看,發現瓶子上端端正正地寫了五個大字「大羅金仙散」。
「大羅金仙散!」天雄瞪大了眼睛,「關老師,整座游俠島只有兩瓶了,您自己留著用吧。」
「傻小子,我說給你就是給你,少廢話。」關老師心有余悸地歎了口氣,「總好過便宜了那個女魔頭。」
「關老師,」旁觀了良久的笑芙這個時候才頗為不滿地咳嗽一聲,問道,「您說的那個女魔頭是誰啊?」
關老師這才發現在場的笑大小姐,他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嗖地從地上竄起來,施展起凌空虛度的輕功,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他的身形移動得實在太快,以至于他剛剛啟動時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靜止了一般懸在半空達好幾個剎那之久。
人潮湧動的龍江渡口附近,幾個醉劍坊的少年人拼命地擠開人群,來到渡口的正前方。萬眾矚目的天雄正在和聞名遐邇的鐵劍坊笑家姐弟言語甚歡。在他的附近圍著醉劍坊的鄰居鄉親,人人歡聲笑語,氣氛極為熱烈。這幾個少年畏畏縮縮地看著周圍歡騰的人群,開始止步不前。
「高山,你不是堅持要來龍江渡的嗎?怎麼不往前走了?」一個少年問道。
高山高大的身影一陣輕微的顫抖:「天雄現在是躍過龍門的天上人。和我們已經屬于不同的層次。更何況,之前我們割袍斷義,劃地絕交,早已經恩斷義絕。他恐怕不會再理我們了。」
「是啊,」另一個少年小聲說,「和他相比,我們都是膽小鬼,就算見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高山想了很久,道:「我們既然下不了決心和他一起去天下大陸,當然不配和他說話。不如我把禮物交給別人,再轉交給他好了。」
「也只有這樣了。」少年們歎息著說。
忽然,一個少年高聲說:「看,天雄朝我們過來了。」
「高山,想不到你會來。」天雄激動的聲音霍然傳入高山等人的耳際。
高山激動地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將手中的禮物舉了起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說話才好。
天雄看著他尷尬而狼狽的樣子,心中一陣謙然,他咳嗽一聲,道:「高山,之前的事,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高山的眼圈一紅,差一點哭出來,急切地說:「不,不,不。我不好,我言語下流,實在太卑劣了。」
天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高山用力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禮物遞到天雄面前,結結巴巴地說:「給,給,給你的。」
天雄連忙鄭重地將禮物接到手中,迎風一展,卻原來是一副披風。披風的正面是仿佛瑞雪一般的白色,而牠的反面卻仿佛鮮血一般赤紅。
「高山,這太珍貴了,謝謝。」看著披風上珍貴的布料,天雄由衷地說。
高山鬼鬼祟祟地四外看了一眼,小心地走到天雄身邊,小聲說:「你看到這批披風上正反兩面的圖案了麼?」
天雄奇怪地問道:「有圖案麼?一時看不出來。」
「拿近點看,就看出來了。」高山低聲說,「正面繡的是白鶴圖,反面繡的是火龍圖。白鶴取的是松鶴延年之意。火龍取的是雄霸天下之意。」
天雄仔細地觀看著披風的正反兩面,果然在白紅底色之上,繡著白色的仙鶴和血紅色的神龍。形象栩栩如生,精巧入微,乃是巧奪天工的手藝。
「這些白鶴火龍實在繡得太好了,一定花了你不少錢。」天雄道。
「沒什麼,我自己繡的。」高山得意地說。
「什麼?」天雄幾乎大叫出來。
高山連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說:「這是我的秘密。我只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我是天下第一針的傳人。」
天雄目瞪口呆端詳了他良久,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高山尷尬地問。
「我正在腦子里重組你高山為我繡花時候的樣子,哈哈。」天雄笑道。
高山不滿地搖了搖頭,道:「我就是怕別人和你一樣笑我,我才把白鶴圖和火龍圖繡在白紅底色上,讓人遠看看不出這披風上繡了東西。你可別張揚。」
天雄連忙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咱們兄弟情誼,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絕對不會明白。好兄弟,多謝了。」
高山一把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到了天下大陸,多多保重,替我多殺幾個神族屠夫。」
「那是當然,」天雄攥住他的手用力一握,「早就預留了你一份。」
龍江渡口笑語聲聲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將要去天下大陸行俠的英雄天雄開始向著有著陽光般雪白毛色的無鬃馬小秋方向走去。他將插在地上書寫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天軍戰旗插到背後用于插掛旗幟的綁旗筒里,這枚雪白的旗幟迎風飄揚,旗幡上的大字隨風起舞,似乎轉眼就要飄上九霄。他又將摯友高山為他做的披風血紅一面朝上披在肩上,將笑家姐弟贈給他的千里弓斜掛在肩頭,而那柄曾經叱吒風云的神劍天下則被他斜背在背後。
「天雄,去吧!」「要為游俠島爭氣啊!」「去做個好樣的!」所有游俠都激動地大聲呼喊著。在萬眾矚目中,天雄飛身高高躍起,在空中一個輕盈小巧的轉折,端端正正坐到低聲咆哮著准備出發的無鬃馬小秋身上。似乎受到了周圍熱烈氣氛的感染,天雄剛剛在自己的背上坐正,小秋就立刻高高揚起前蹄,發出一聲震懾天地的清朗龍吟。聽到龍獸清冽的嘶鳴,圍觀的游俠們更加興奮地發出歡騰的呼聲。一直藏在天雄懷中的流星一只眼似乎不甘于讓天雄和小秋搶盡了所有風頭。牠箭一般從天雄的懷中竄出來,在圍觀的人群頭頂高高地飛了一個整圈。那些已經被歡騰氣氛左右的人群,不由分說地為流星一只眼的環場飛行報以同樣熱烈的歡呼。流星一只眼得意洋洋地飛回到天雄身邊,挺直了腰板站在他的肩上,承受著人們對牠的掌聲。
「好了,流星一只眼,小秋,准備好了麼?」天雄低聲問道。
「好了主人。」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同聲說。
忽然,妹妹天嬌猛然分開人群,發足奔跑到天雄的馬前。看到妹妹跌跌撞撞地跑來,天雄心中一動,連忙勒住馬頭,俯身問道:「妹妹,有什麼事?」
天嬌高高舉起左手,將一個小包裹遞到天雄面前,高聲說:「哥哥,這是一包血盞花的種子。你帶在身上吧。」
「什麼血盞花?」天雄疑惑地接過包裹。
「這是傳說中的一種花朵,牠沐浴著人類最深沉的悲哀和最熱切的希望,開放在每一次戰爭結束之後的瞬間,也凋零于每次戰爭開始的時刻。」天嬌神色間充滿了憧憬,「哥哥,這是一種只有在天下大陸上才有可能開放的花朵。記著把種子撒在天下大陸的所有土地上。等到血盞花開花的時候,就是哥哥回歸游俠島的日子。請哥哥一定記住,帶一束開放的血盞花回到游俠島上,牠在這里,將會永遠盛開,那將是我用來點綴花園時最理想的花卉。」
天雄鄭重地將血盞花花種,揣在懷中,朝著龍江渡口解下背後的墨竹斗笠,在風中輕輕揮動。聚集在渡口的數萬游俠一起摘下斗笠,朝他默默揮舞。
「別了,游俠島。別了,我夢魂縈繞的故鄉。別了,我最愛的親人們。」天雄在心底默默說著。
小秋再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牠的身子緩緩開始朝著無垠的天空伸展著,慢慢拉成了白虹一般壯麗的形狀。緊接著,他翻騰著匹練般靈動而雪白的身子,渾身華麗而尊貴的鱗片映射著驕陽琉璃般美麗的光華,朝著高遠而不可及的長空頭也不回地飛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0:38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一章 九霄天際
冒險的旅程,無論多麼危機四伏,無論會讓人付出多大的代價,哪怕是在旅途的盡頭有死神的身影在默默等候,在它剛剛開始的時候,總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尤其對于那些熱衷于傳奇經曆的人們。
在空中飛翔的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正在被這種熱血沸騰的激昂情緒所左右著,在游俠島上方的萬里晴空中盡情地呼喊。
夢想成龍的小秋哪怕在空中遇到一群橫飛而過的飛鳥,都會突如其來地長嘯一聲,將那群小鳥嚇得四散亂飛。每當小秋清嘯完畢,天雄和流星一只眼往往會跟著它再次狂吼一聲,他們對著狂風,對著流云,對著身下的游俠島數千里江山,不停的呼吼,彷彿著了魔一樣興奮。
“喜歡飛嗎,主人?”小秋激動地再次高聲叫了起來。
“喜歡,喜歡!喜歡得快要瘋了!”天雄興奮地狂吼著,“再來一個盤旋,小秋。”
坐在小秋頭頂上的流星一只眼高高翹著它那兩條孔雀翎一般的尾翼,對著天上鋪天蓋地飛過的青鳥群高聲叫道:“喂!兄弟們,見一見我的好朋友小秋,還有我的主人。”
它的每一次呼喊往往都引起青鳥們一陣悠揚悅耳的鳴叫,彷彿在對它高高坐在一條龍的頭頂而感到驚訝和贊歎。
“哦,天神啊!我希望這一生都這樣高高在上地飛行。”天雄在小秋的身上高高站了起來,朝著已經被遠遠拋在後面的龍江渡口遙遙望去。
“噢吼,今天真是過癮。”小秋再次毫無緣故地長嘯一聲。
“小秋,你似乎比我和流星一只眼還興奮。”天雄轉過頭,對著小秋的龍頭高聲說。
“一千年來,我除了飛躍龍門之後的幾年,一直沒有做過如何高遠的飛行。”小秋感慨地說:“原來飛行的感覺是這麼美好。我為了貪圖安逸,龜縮在游俠島上學人做活神仙,卻沒想到忘情地穿越長空才是一條神龍生來的宿命。”
“小秋,你終于有一些神龍的感覺了。”流星一只眼高興地說。
就在他們談得忘形的時候,在他們的眼前忽然出現一條布滿漩渦狀紫紅色流云的通道。無數金鱗碧鰭的鯉魚從這條滾動不停的通道前仆後繼地沖出來,高高躍入奔騰湧動的龍江之中。
“我們到了,這就是神秘隧道。”小秋感慨萬分地朝著下方的龍江望去,“我的幾位魚精兄弟就是累死在這里。”
“哦。”天雄的心中掠過一絲愴然,他默默望著神秘隧道之下的龍江水,靜靜地歎了一口氣。
“嘿嘿,”小秋苦笑了一聲,“本來應該很痛恨這條折磨人的神秘隧道,今天到這里,反而完全無法恨它。大概是因為這條高高在上的通道實在太偉大,太傳奇了,讓我無法有一絲恨意。”
看著那些雄健如龍的鯉魚們爭先恐後地沖出神秘隧道的雄姿,看著它們歡騰雀躍的樣子,天雄漸漸瞭解了小秋心中對這條神秘隧道的感情。
“好啦,主人、小秋,是不是該從神秘隧道游回去?”流星一只眼急切地問。
“小秋,你是引路的,我聽你的。”天雄說道。
小秋看了看神秘隧道,然後又看了看神秘隧道之上神秘莫測的九霄,忽然說道:“我不想走回頭路,我也不想再次游過那條幾萬里長的天河,那是游魚們的通路。因為它們仍然是魚精而不是神龍,所以不得不選擇這條漫漫長路。現在我已經越過了龍門,這個天地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勒絆住我的禁錮,我選擇走神秘隧道之上的九霄,我想那一定是一條近得多的道路。”
“太好了。”天雄興奮地說:“我也需要盡快地趕到天下大陸,沒有時間在幾萬里的天河里慢慢游走。”
“那還等什麼,伙計,快飛!”流星一只眼用翅膀狠狠敲了敲小秋的龍頭。
“伙計快飛……嗯,這句話我喜歡。”小秋興致盎然地抖動了一下匹練般飄逸的身軀,猛的一挺身,從千百年來被魚精們所崇拜的神秘隧道之上高高飛過,朝著更加詭異奇幻,高高在上的九霄天際沖去。
九霄是隔絕天界和人界的天空,飄蕩在人界和天界中間的萬里浮云之上,在晨曦和黃昏的交彙處游走不定。在九霄中,黑夜和白天同時出現,又同時消失。黎明的朝霞和黃昏的夕照,互相掩映。在凡塵俗世中亙古不變的星辰,在這里不斷產生,不斷燃燒,又不斷消亡。看似寬廣無限的空間,會在一瞬間縮小成狹窄不堪的管道,而時間的長河會在這里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漩渦。當時間和空間扭曲變形,融合在一起的時候,無數詭異莫測,充滿吸力的時空洞穴會在九霄中突然產生,想要在九霄中闖蕩的生靈會被毫不留情地吸入洞穴之中,然後被天神拋棄在隨機的時空之中。
當小秋帶著天雄和流星一只眼沖入九霄的時候,他們被九霄中光怪陸離的景象給深深震懾住了。
“看哪!”流星一只眼驚奇地喊道:“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明明應該是陽光普照,卻為什麼星光點點?”
“這就是九霄的模樣,一片時空交融的詭異領域。”小秋大聲說:“這片黑夜不會被白天取代,太陽和在這里產生燃燒和消亡的星辰相比,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擺設。”
就在這時,一片燦爛絢麗的流星雨在他們眼前彷彿焰火般盛放起來。
“好美的流星雨!”天雄興奮地高聲道。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小秋大大地搖頭,“傳說人間死一個英雄,天上就多一顆流星,看這流星雨如此瑰麗,就可以知道人間折了多少條大好性命。”
“啊!”看著瀑布般在眼前奔流不息的流星雨,天雄和流星一只眼同時驚歎一聲。
“流星雨越美麗,人間的境況就越悲涼。”小秋沒有理會其他兩個同伴的感受,自顧自地發表著感慨,“看那晶瑩閃爍的流星,拖著若有若無的淡色尾線,搖曳多姿,熠熠生輝,代表著逝去的英雄們的心靈是多麼的純潔而高尚。可以想像當這些英雄們離開人世的時候,將會有多少人的希望和理想隨著他們的辭世而消亡。流星雨是人們無法拭去的淚水,卻也是裝飾九霄天際最好的材料。”
聽著它那長篇累牘的感慨,流星一只眼張大了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天雄猛的一拍膝蓋,從小秋背上站起身,對著充斥天地的流星雨大聲吼道:“英雄們,請放心地走吧!你們的後代會繼承你們的遺志,一代代新的英雄將會重新崛起。天下大陸不會永遠沉淪,血盞花將在那永不屈服的土地上迎風開放。”
接著,天雄低下頭對小秋說:“請快一點飛,我再也等不及去天下大陸了。”
“是啊!”一直默不作聲的流星一只眼彷彿忽然天良發現般高聲道:“帶著主人快去天下大陸吧!這些傷心事如果再這麼無窮無盡的發生,我想我的心髒會承受不了的。”
“好勒,主人,看我小秋的騰躍吧!”小秋似乎也被彌漫在流星雨中的悲傷氣氛感染,開始激動起來。
它仰天清嘯一聲,身子化為一條電射而出的白色箭矢朝著九霄的遠方飛去。
只一個瞬間,他們已經穿過了寬闊的黑夜空間,也將鋪天蓋地的流星雨拋在了腦後。眼前,是無數被五顏六色的暈光圍繞的黑色洞穴,彷彿無數張准備吞噬天地的巨口,等待著天雄等人的到來。
“小心啊!”流星一只眼看出了厲害,高聲叫道:“那是時空洞穴,別被吸進去。”
小秋狂猛的厲嘯一聲,渾身上下繃得彷彿鑌鐵一般,卯足了勁兒,朝著時空洞穴的上方飛去。
天雄和流星一只眼感到一股強猛絕倫的大力朝著自己的身體襲擊過來,彷彿要把他們生生從小秋的身上撕下來。他們緊緊抓住小秋身上的鱗片,將身體完全貼在它的身上,一絲也不敢動彈。
“抓緊了,主人、流星一只眼,我們就要飛過去了。”小秋看到了天邊的一片模糊的曙光,興奮地說。
“小心!”流星一只眼忽然大叫了起來。
天雄和小秋大吃一驚,他們連忙抬眼一看,也同時驚叫了起來。
原來在時空洞穴群的後方,竟然無緣無故地掀起了一片寬達數百里的紫紅色和桔黃色相間的詭異潮水,彷彿周圍的時間和空間在一瞬間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時空扭曲的大潮。
“大家抓緊!”小秋狂叫一聲,雪白的身子狠狠地一挺,在潮水將要臨頭的一瞬間,朝著高空猛的一躍。
這間不容發的一躍,險過毫釐地躲開了第一個浪頭的沖刷,令這勢不可擋的潮水從小秋的肚皮底下竄了過去。
“好啊!小秋!”天雄和流星一只眼同聲贊道。
就在這時,第二排浪頭突如其來地朝著小秋劈面而來,重重擊在它那搖擺不定的尾巴上。小秋慘叫一聲,身子彷彿陀螺般瘋狂地旋轉了起來。
“啊!這下完了。”流星一只眼慘叫道。
天雄趴在小秋的身上,也快被這要命的旋轉弄昏了。
小秋再次發出它那招牌般的清嘯,在漫天彌漫的時空潮水中猛的一躥,使盡了渾身的力氣,朝著那片模糊的曙光沖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0:51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二章 悄語森林
天雄醒過來的時候,小秋和流星一只眼正聚集在他的眼前,朝他凝神觀望。他虛弱地朝它們打了聲招呼,勉強從地上撐起身子,用力吸了一口氣,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味道令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主人,別在意,別在意。這里已經是天下大陸了,空氣質量當然沒有游俠島那麼優良啦!”流星一只眼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說一邊悄悄用眼睛瞪著小秋。
小秋又恢複了無鬃馬的樣子,臉上帶著些許心虛的表情對天雄陪著笑臉,“主人,你終于醒啦,哈哈,太好啦!”
天雄又吸了一口天下大陸汙濁的空氣,慢慢適應了過來,雙手猛的一撐地,坐起了身,用力一拍小秋的馬腿,高興地說:“不愧是將要成龍的小秋啊!這麼快就把我送到了天下大陸,我還以為會用上一年半載呢!”
“怎麼可能?”小秋極為誇張的一咧嘴,拚命地顯出一副得意的樣子,“憑我小秋的身手,怎會像那些沒出頭的魚精一樣游得那麼緩慢。”
“是啊!是啊!”流星一只眼打了幾個哈哈,忽然說:“主人,那~~,嘿嘿,我們就此分手吧!”
“這麼快就分頭行動了?”天雄有些驚奇地問道:“你這麼急著去找自己的身分嗎?”
“是啊!”流星一只眼奮力地拍了拍翅膀,“一刻都等不及了。”
“對了,主人,想想我也該走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小秋小心地問道。
“你也走了?”天雄撓了撓頭,“我一個人?算了,我看你也迫不及待去找成龍的方法,你走吧!”
“那~~~好,走!”流星一只眼和小秋迫不及待地朝著天雄身後的一片茂密叢林跑去。
“再見啦,伙計們。”天雄笑著對它們揮揮手,卻看到它們彷彿腳下生風一般轉眼就不見了。
“喂!不用走得那麼快吧!”看著它們消失的方向,天雄聳了聳肩膀,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笑容。
天雄所在的地方乃是天下大陸西北方向的連城王國都城旁的悄語森林。傳說在這片森林中露宿的行者,總會在夜間聽到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聲,所以自古以來人們都把這片綿延千里的林莽稱為悄語森林。
在悄語森林的東北方是高聳入云的天骨山脈,在天骨山脈的山南水土豐美的緩坡上,勤勞的連城王國人民開辟出了無數優良的田地,種植了糧食和蔬菜,並在避風的方向植滿了果樹。
在天骨山脈的頂端,以自己的國王為傲的連城子民修建了天下大陸海拔最高的城市,也是十大最繁華富庶的城市之一──天都,以紀念老國王夜魂以傭兵的身分擊敗了縱橫天骨山脈數百年的盜匪,建立起如此富庶繁華的國家。
自從天都志願軍抵抗神族失敗之後,天都被神族占領並血洗了三天。昔日人族的繁華富庶變成了今日神族的榮耀。天都的原住居民如果不是被殺害,就是淪為神族的奴隸,繼續在自己的農田菜園里工作,但是再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供應神族需要的蔬菜瓜果。更有許多人被趕下了不知名的礦山,為神族采集各種只有神族魔法師才知道名稱的礦石。
天雄沿著悄語森林中一條崎嶇不平的林道,漫無目的地朝著東北方向,也就是天都方向走去,希冀著找到一戶人家打聽清楚神族總司令官的官邸。但是悄語森林方圓數千里只有潛行躡蹤的野獸和倏然來去的飛鳥,連一家獵戶都找不到。
天雄艱難地在林中跋涉了一天一夜,終于放棄了尋找人家的努力,准備找一處有果樹和水源的地方覓食。就在這時,悄語森林的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號角聲,那悠揚而飄忽的聲響透著一絲詭異和危機,令天雄渾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倒立了起來。
“有危險嗎?”天雄低聲地問著自己,卻又遲遲不肯拔出背後的天下劍。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四面八方忽然幽靈般竄出一群衣衫襤褸的漢子。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手里拿著殘破的刀劍和盾牌,朝著他呲著牙冷笑著,那些慘不忍睹的牙齒散發著青燦燦的光芒,彷彿食屍獸的獠牙。
天雄閃電般將天下劍拔出劍鞘,在身前劃了一圈,厲聲道:“你們是誰?是神族嗎?”
這些男子聽到這句話,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覷,隔了良久才突如其來地狂笑起來。
“神族,哈哈哈哈,你看看我們的樣子,我們怎麼會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領頭一個骨骼巨大的漢子邊笑邊說。
一旁的一位小個子中年男子笑著對首領說道:“這小子似乎是外鄉人。”
首領嗯了一聲,偏了偏頭,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嚴陣以待的天雄,道:“小子,你看起來倒也英俊,是不是新到這里的神族人?”
天雄斷然道:“我當然不是。”
“他絕對不是,頭兒,看他的樣子,雖然英俊,但是比起那幫趾高氣揚的神族,好像還是差遠了。”那名小個子男子低聲說。
“哼!”首領將雙手抱到胸前,揚了揚頭,道:“那倒也是,那幫神族兔崽子,長得就好像拉出來的屎都是雕花的,這小子的確不像。不過,他也不是人族。”
“頭兒,搶不搶?咱們兄弟一個星期沒有吃飽飯了。”小個子男子問道。
“那還用說!兄弟們,大家上!”首領二話不說,一舉手高聲道。
“慢!”天雄連忙一擺手,“你們是人族嗎?那就是一場誤會了,我是專門來幫你們的。”
“幫我們?”那位首領慘笑一聲,“人族還有人幫嗎?對了,你若真想幫到我們,只要把身上所有的乾糧、武器還有金銀珠寶留下。”
天雄勃然大怒,厲聲道:“那你們就是明火搶劫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來幫助人族與神族作戰的。如果你們講道理的話,立刻讓開路,否則,大家面子上都不好過。”
“講道理?”首領瞠目結舌,“天下大陸這麼多年來有任何一個種族和我們人族講過道理嗎?神族說我們是要受神罰的,他們告訴過我們原因嗎?人族這麼多年被殘殺,被奴役,被迫害,我們和誰去講道理?”
“頭兒,”小個子男子忽然說道:“這位衣著光鮮的小伙子想和我們講道理,我們為什麼不滿足滿足他呢?”
聽到這句話,首領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朝小個子男人點點頭,對著天雄高聲說:“小伙子,你看看周圍的樹林,長得好不好?”
天雄四外張望了一眼,聳了聳肩膀,不明所以地說:“還不錯。”
“這些樹~~~我栽的。”首領用力一拍胸膛。
周圍那些瘦骨嶙峋的漢子聽到這句話,同時大笑了起來。
天雄狠狠一皺眉頭,偏著頭看著這位自得其樂的首領,一臉的迷惑。
“你看這條路,好不好走?”首領躬下腰,將手往身前一攤,“我開的。”
天雄這才明白過味來,一臉苦笑地看著首領,不再說話。
“這林子你也看了,這路你也走了,那就把你身上的東西都留下作買路財吧!”首領雙手一攤,笑著說:“怎麼樣,我也挺講道理的,不是嗎?”
天雄將天下劍一擺,無可奈何地說:“講道理果然不太適合咱們,一起上吧!”
“你這小子也算有趣,兄弟們,盡量別傷了這位大少爺。”首領吆喝一聲,帶頭沖了上來。
這群可憐的悄語森林盜賊,做夢也想不到今天遇到的會是怎樣可怕的對手。那位最雄壯有力的首領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的巨斧砍到天雄的身上,就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腳踹在胸膛上,整個身子高高飛起。就在他剛開始從上升狀態變化到下降狀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小個子跟班彷彿飛鳥般飛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的屁股剛剛著地,還沒來得及感受到那股子從高處墜下來的劇痛,就看到站在包圍圈最外圍的幾個盜賊兄弟旗花火箭般相繼升上高空,在地上再也沒有能夠直立行走的同類,只有彷彿下餃子一樣“嗶嗶剝剝”的重物落地之聲。
看著滿地呻吟不起的人類同胞,天雄心中沒有一絲憤怒之情,只有無法抑制的同情。在和他們交手的時候,他甚至感受不到他們手臂上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力量的東西,只有一種無可奈何的蒼白無力。
“不關他們的事!”
一個沙啞而刺耳的呼喊聲傳入正在沉思的天雄耳中,他轉過頭去,看到那名高大的首領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昂著頭對他吼道:“是我帶他們搶劫的,你要殺,就殺我吧!”
天雄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一拍他的肩膀,低聲問道:“你們餓了很久了吧?”
聽到他的這句話,所有盜賊都愣住了。
悄語森林的盜賊們在連城王國還有一個頗為響亮的稱號──悄語無影連。擁有這個稱號,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功多麼高強,戰斗多麼勇猛,而是因為他們在連城王國中是唯一堅持抵抗神族而沒有被消滅的戰斗團隊。沒有被消滅,也不是因為神族打不過他們,而是因為神族的地方巡邏官實在沒有心情去悄語森林里尋找這些三餐不繼的人族戰士。
天雄被這群盜賊們膽戰心驚地領到了自己的駐地──悄語森林深處掩藏于濃密荊棘林中的房屋。這些房屋就彷彿鳥巢一樣高高懸在那些足有千年曆史的古槐樹之上,和大大小小的鳥巢相映生輝。
看著這些簡陋的木屋和草鋪的頂棚,天雄搖頭歎了口氣:“這些可憐的家伙,因為三餐不繼而連蓋房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先生,”那位高大的首領小心翼翼地說:“這就是我們暫時的營寨。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經把你帶到這里,希望你能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的性命。”
天雄滿意地點點頭,問道:“首領先生,你的名字叫什麼?”
首領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他身邊的小個子男子連忙說道:“先生,我們的首領叫做虎公爵,我是他的副手,叫做布通,請多指教。”
其他的盜賊看到布通先生已經通報了姓名,也都有樣學樣,一個個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天雄。
天雄笑道:“各位,我的名字叫做天雄,天是天地的天,雄是英雄的雄。總有一天,你們會好好記住這個名字。”
他看了看周圍盜賊戰戰兢兢卻又心不在焉的表情,歎了口氣,道:“大家都餓壞了,我們先開飯吧!”
首領虎公爵聽到這句話,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天雄先生,你有乾糧嗎?我們這里大概有百余口人呢!”
天雄聳聳肩,道:“盡力而為吧!”
他從懷中取出妹妹天嬌給他的芥子袋,往頭上一套。這個看起來只夠裝兩個桔子的小口袋居然將他的身子整個吞噬了進去,令一旁初見芥子袋的眾盜賊看得目瞪口呆。不一會兒,天雄的一顆頭顱從攤在地上的芥子袋中鑽了出來,緊接著,他從袋中伸出一只右手,在地上用力一撐,整個人無中生有般從小小的芥子袋中猛的竄了出來,再次令眾人大驚失色。而最終令所有人喜笑顏開的是,天雄的另一只手上牢牢地抓著兩只膘肥體胖的肥鴨,這令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天雄就這樣在芥子袋里外來來去去,把天嬌在芥子居的水塘里養殖的幾十只肥鴨全都取了出來。看著這群肥鴨渾身上下鼓鼓囊囊的肥肉,每個盜賊的臉上都露出饑腸轆轆的表情,整個山寨百余雙眼睛牢牢地釘在首領虎公爵身上,只等他一聲令下,所有人就會如狼似虎地撲上去,連皮帶骨地把這些鴨子生吞活剝了。
“天雄先生,這……這些肥鴨是給我們的麼?”虎公爵激動地問道。
“都拿去吧!虎先生,希望這能夠解決貴山寨的燃眉之急。”天雄慷慨地一擺手。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片急切而狂喜的嘶吼聲淹沒了,幾十個餓極了的大漢你推我搡地朝著地上的肥鴨撲去,其中幾個個子小的幾乎是四肢離地沖殺了上去。
“混蛋,都是群沒人要的!”虎公爵大吼一聲,“給天雄先生留一只,所有人不准生吃!”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1:03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三章 巨蟒之災
烤鵝的香味在悄語無影連的山寨中恣意地彌漫著,彷彿在向森林里的眾生炫耀這些饑寒交迫的人類此刻的幸福。捧著烤得香味四溢的肥鴨,吃得滿嘴流油的盜賊們,此時此刻已經把天雄敬為恩人。這個時候,就算天雄讓他們一起去跳海,他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看著眾人大快朵頤的樣子,天雄心里感到很是高興,他對首領虎公爵問道:“虎先生,我從這片悄語森林的西邊沿路走來,發現四處都是飛禽走獸,肉食豐盛,你們在這里如果以狩獵為生,應該不會有三餐不繼的時候。”
虎公爵苦笑著搖了搖頭:“本來是這樣,但是最近這片森林中出現一群專門以人類為食的巨蟒,它們會在人類落單的時候出動,一口能毫不費力地將我這麼大一個壯漢吞落肚中,我們只能成群出動覓食,可這樣一大群人走來走去,飛禽走獸全都嚇跑了,所以很少能夠有獵物。”
“這些巨蟒個頭有多大,凶不凶猛?”天雄關心地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見到的人全都死了,我們本來數百人,現在就剩下這不到一百余號人,都因為這群該死的畜牲。”虎公爵歎息著說。
“你們為什麼不組織人手去殲滅這群巨蟒?”天雄奇怪地問道。
聽到這句話,虎公爵差點被剛剛吃進嘴里的一大塊鴨肉噎死,布通先生不得不為他捶胸拍背好長時間,才讓他緩過氣來。
“殲滅巨蟒?”虎公爵剛一透過氣來就大聲喊道:“我們這些殘兵敗將,看到七八個人的神族巡邏隊都要躲著走,更何況是比神族還要可怕的叢林巨蟒。”
“據我所知,叢林巨蟒是沒有牙的,所以它襲擊人畜,都是靠吞噬和絞殺。只要瞭解清楚巨蟒的弱點,具有一般體重的普通人類就可以殺死一條巨蟒。”天雄說道。
“天雄先生,”虎公爵笑著喘了口氣,說道:“我們都知道你身子強壯,可以一個人擋住我們幾十個大漢的進攻,你如果去殺巨蟒,可能還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你看看我們這些人,在神族入侵之前都是些種果樹的農民,哪里有殺蟒的本事,你就別跟我們開玩笑了。”
“沒關系,你們看我殺一次就學會了,其實很簡單的。”
天雄用力一拍虎公爵的肩膀,只聽得咕咚一聲,一直張口結舌聽著天雄說話的布通先生已經嚇昏了過去。
悄語森林里的陽光基本上都被遮天蔽日的樹蔭遮擋住了,只有幾絲淺淡的光芒從樹葉的縫隙間輕盈地透過來。
天雄靜靜地躺在積滿殘葉的土地上,茫然望著被參天古樹遮擋的天空和陽光,心中一陣悲涼。人間的森林不像游俠島的森林,它們彷彿滲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想要將置身其間的所有生靈置于自己的統治之下。人類在叢林中彷彿在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苦斗,不是他們戰勝森林,就是森林吞噬人類。似乎在大自然和人類之間無法找到像游俠島人類和自然界那樣和諧共處的感覺。更糟糕的是,這些三餐不繼的人類根本沒有直面大自然的勇氣,更勿論如何和諧共處了。
幾個時辰緩緩過去了,天雄感覺到了身後的草叢里那些悄語無影連的士兵們正在瑟瑟發抖。
“人族只剩下這些毫無斗志的戰士了麼?”天雄默默地想著,“難怪那個叫夜歌的女孩子那麼渴望一個英雄來拯救人類。這個世上,除了一位英雄,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他們了。”
忽然間,一股恐怖腥臭的陰風從林中猛然湧了出來,天雄心中一陣興奮,“終于出來了。”
將悄語森林中的人類震懾得不敢單獨覓食的叢林巨蟒從密林深處大搖大擺地游了出來,龐大的蟒身在雜草間近乎炫耀地扭動著,令它身上那些詭異的黃白色花紋好像活了一般不斷變換形狀,令人心膽俱喪。它那相對細小的蟒頭莊嚴而傲慢地四面巡視著,彷彿一位暴虐的國王在巡視自己的疆土。
天雄橫陳在地的身子在第一時間被它探測到了,它饑渴地發出絲絲的吼聲,朝著天雄撲了過來。它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將頭往天雄的腰身處拱去,想要將天雄從地上卷起來,然後將自己的身子盤在他身上,把他活活絞死,並將他身上較大的骨頭絞碎,方便自己吞咽。但是,天雄的身子緊緊貼在地上,無論它如何努力都無法將頭探進去。它轉過身,又用尾巴作了相同的嘗試,但是都不成功。
巨蟒在天雄的周圍轉了幾個***,發現這個橫躺在地的人類非常老實,完全沒有異動的跡象。它游走到天雄的腳部位置,張開血盆大口,將他的雙腳吞了下去。直到此時,天雄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彷彿已經放棄了抵抗。巨蟒放心大膽地繼續自己的吞咽動作,將天雄的雙腿也吞了下去,巨大而腥臭的蟒嘴已經觸及到了天雄的腰部。
就在此時,天雄雙手一翻,抽出兩把牛耳尖刀,分別抵住巨蟒的兩邊嘴角。當巨蟒繼續進行吞咽動作的時候,兩把尖刀就順勢向著巨蟒的嘴角割去,鮮血飛濺中,巨蟒的頭部就這樣被不知不覺地一分為二。
然而,吞咽動作一經展開,就不會輕易停下,這是巨蟒的生存習慣,于是天雄繼續被巨蟒奮力吞下肚子,但是巨蟒的整個身軀也與此同時被天雄手中的雙刀活生生剖開。整個過程,就彷彿巨蟒自己用天雄的雙刀剖腹自盡一般,期間天雄基本上沒有花一絲力氣。
當天雄從倒在血泊中的巨蟒體內爬出來時,他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興奮地朝著身後的草叢叫道:“喂,你們看清了嗎?其實巨蟒是很蠢的,用這個方法,你們可以輕易殺光所有的叢林巨蟒。”
他的聲音雖大,卻沒有得到半分應和,整個森林仍然靜悄悄的,只有幾絲若有若無的細語聲此起彼伏。
“虎先生?布通先生?”天雄奇怪地呼喚了幾聲,快步走到悄語無影連藏身的草叢,卻發現這里除了幾個已經嚇昏過去的士兵,其他人都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首領,我們就這樣跑回來,好嗎?”幾個時辰過去了,首先從恐怖中緩過勁兒來的布通先生膽戰心驚地問道。
“那個天雄一定瘋了,這麼老老實實躺在那里,不給那巨蟒生吞了才怪。”虎公爵的身子仍然在不可抑制地抖動著,死活也停不下來。
“但是他畢竟給我們供應過食物,是我們的恩人,這樣丟下他不好吧!”布通先生感到不妥。
“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不過難道讓我帶著所有人去救他?那不是羊入虎口?他如果就這樣死了,也是他自找的。”虎公爵想著那巨蟒吞食時的樣子,身子又開始抖動了起來。
布通先生的腦海里似乎也泛起了和他類似的場景,面色又開始變得慘白。
就在山寨里的所有人仍然沉浸在對叢林巨蟒的恐懼中的時候,一個看守馬廄的士兵飛快地沖進門,興奮地高聲說:“首領,天雄先生回來了,他沒事。”
“真的?”虎公爵、布通先生和滿屋子的無影連士兵又驚又喜,連忙隨著那位士兵朝著馬廄奔去。
曾經在巨蟒的肚子里走了一圈的天雄,此時此刻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正在馬廄里挑選著馬匹。
“天雄先生,你……你沒事?”虎公爵膽怯地小聲問道。
“沒事。你看,我不是仍然有手有腳。”天雄微微一笑,用力一拍一匹灰色瘦馬的馬頭,“虎先生,我有急事要去天都一趟,能不能借一匹馬來用?”
“沒問題,恩公既然開口,這匹馬就是您的了。”雖然很奇怪天雄沒有對自己落荒而逃的事橫加責怪,但是虎公爵此時此刻也不敢追問原因,只有老實地回答天雄的問題。
天雄點點頭,熟練地將這匹瘦馬從馬廄中牽了出來,然後飛身上馬,試了試馬鐙和韁繩。
“天雄先生,你現在就走?”布通先生忍不住問道。
“哦,事情很急,就不多留了。”天雄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我在寨門口留了一些東西,當做是借馬的交換,希望對你們有點幫助。”
說完這句話,他飛快地一揚鞭,那匹無精打采的瘦馬嘶鳴了一聲,彷彿忽然間有了生氣,趾高氣昂地從寨門口直竄了出去。
虎公爵和布通先生連忙率領著滿山寨的人送到寨門口,卻發現已經看不到恩公的身影。
“走得真快。”布通先生驚詫地說。
“真是馬似主人形,天雄先生神采照人,連那匹瘦馬也被他帶得精神百倍,真是的。”虎公爵搖頭晃腦地贊歎道。
忽然間,他發現周圍的士兵全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瞳孔都開始無法抑制地脹大,連多見世面的布通先生也不例外。
“怎麼了你們,見鬼了?”虎公爵不耐煩地問道。
布通先生連續咽了十幾口唾沫,但是始終說不出話來,只好用手往身側一指。
虎公爵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瞠目結舌,連下巴都差一點脫臼。
在無影連的寨門前,十數條巨蟒的屍體七零八落地撂在門前,綿延數十丈的黑黃色軀體鋪滿了寨前的空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1:14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四章 噩夢預言
白瓊斯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清晨的天空布滿了烏黑的云朵,天氣陰戾得就好像他的夢境。身為神族最傑出的戰爭牧師和預言大師的他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當遙遠的厄運將要降臨在神族頭頂上的時候,他的夢境將會把厄運的征兆顯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昨夜的夢里,他看到了一位騎著白馬的少年,他的手里,拿著一把閃爍著青紫色光芒的利劍,在他的面前,神族戰士的屍體堆積如山,傾斜歪倒的神族戰旗在烈火中炙烈地燃燒。少年的頭上戴著墨色如夜的斗笠,他的臉龐在斗笠的陰影中若隱若現。白瓊斯唯一能夠看清的,是少年那微微露出的雪白牙齒,透露出一絲猙獰如鬼的淒厲。踏著神族勇士們殘破的遺體,這位少年昂首縱馬而來,手中的長劍迎風舞動,朝著自己的脖頸奮力劈下。
就是在這個時候,白瓊斯幸運地從夢中猛地驚醒過來。他甚至開始懷疑,如果自己不能及時驚醒,可能會永遠安眠在剛才的夢境之內。他手腳利落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將自己的牧師服漫不經心地披在身上,大踏步朝著神族設在天都的遠征軍指揮部走去。
天都是天下大陸海拔最高的城市,也是天下大陸人族榮耀的一個重要象征。在征服了最後一個人類都市——霞都之後,神族遠征軍總指揮官龍羅爵士決定把總指揮部設立在天都的連城皇宮之內,以求用神族的光輝永遠掩蓋人類的榮耀,讓天下大陸的眾生永遠臣服于神族的統治。
總指揮部內的會議室里聚集著神族遠征軍的幾位最高領袖:總指揮官龍羅爵士的高大身形在他們中間特別顯眼,他氣勢雄渾地對著作戰地圖用力地指指點點,似乎在激烈地論述著自己將要進行的戰略部署。魔法兵團最高首領兼作戰指揮部高等參謀長蓮珍妮女公爵似乎對龍羅爵士的觀點沒有半點好感,不住地搖頭表示反對,並大聲地說著自己的看法。騎兵元帥馬立華爵士仍然保持著他那沉默不言的軍人風范,仿佛一座鋼鑄的柱子,靜靜地杵在會議室里,令人時不時地就會忘記他的存在。步兵元帥羅布德站在蓮珍妮和龍羅之間,不住地為他們作出調解,並不厭其煩地提出自己的折中方案,雖然他的主意不見得比蓮珍妮和龍羅提出的高明不少,但是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也許神族大軍永遠不可能有下一步的作戰計劃。最讓白瓊斯感到不滿的就是精英部隊的總首領有著魔狼之稱的高曼羅,站在一旁不但沒有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反而對于龍羅和蓮珍妮的爭吵極為熱衷,不住煽風點火。也許因為他另一個身份——作家在作怪,他一直希望在沉悶的軍旅生涯中找些樂子,以便讓他的回憶錄不至于太過于枯燥。
看到白瓊斯走進房間,龍羅一下子高興了起來,大聲道:「瓊斯,過來,這個瘋女人簡直快把我逼瘋了。你來看看我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得了,龍羅,把這麼重要的囚犯釋放,這簡直就是放虎歸山,你以為你能夠順藤摸瓜找出人族的巢穴?這些家伙會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你的面前。」蓮珍妮用密如爆豆的語音連珠炮似地說著。說完這些話,她長長出了一口氣,轉過頭對白瓊斯道:「瓊斯,你來評評理吧。」就在這時,她看到了白瓊斯此時的容貌,不禁大驚失色:「天哪,瓊斯,你不會沒有洗臉吧?」
她的這句話似乎引起了極大的重視,連默不作聲的騎兵元帥馬立華都有些瞠目結舌。龍羅爵士厭惡地飛快用白手帕掩住了鼻子,大聲道:「老天,瓊斯,你可是牧師後勤部隊的總管,又是我們首席參謀,怎麼可以如此不修邊幅。」
白瓊斯惱怒地一擺手,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惡夢。」
「惡夢?」屋子內的眾人都猛地一驚。「別告訴我你夢到了神族的厄運。」高曼羅盡力地裝作不以為然,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有些緊張了。
「這次的夢非常清晰,」白瓊斯喘了口氣,大聲說,「我夢到一位騎白馬的少年,帶著一柄可以劈開一切的利劍而來,所到之處,我們神族士兵的屍體堆積如山,我們神族的戰旗在火中化為灰燼。」
「這太荒謬了,」龍羅爵士懊惱地說,「根據你以前的預言,我們神族將會毫不費力地戰勝毫無戰爭魔法的人族,將他們永遠征服。在和神族的戰爭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類可以占到半點優勢。」
「我做這個預言的時候,戰場上只有人族和神族的存在。但是,現在,這個奇怪的少年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對于人族和神族都無比的陌生,但是他的心卻被人族的悲劇所撼動。這個異數的到來,改變了我以前所做的預言,也改變了人族的未來。」白瓊斯嚴肅地說著。
「既不是人族,又不是神族?難道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龍羅的臉上帶著嘲諷的微笑大聲說。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應和著龍羅的語氣哄笑了起來,連一向和他過不去蓮珍妮都不例外。沒有人能夠輕易地相信這個幾乎完全不可能的壞消息,除了一直沉默寡言的馬立華爵士。當屋中的眾人毫不自然的哄堂大笑漸漸平息的時候,馬立華沉聲問道:「瓊斯,你還記得夢中少年的長相麼?」
白瓊斯搖了搖頭:「他的面貌無法看得清晰,但是他的衣著我卻牢牢記著。他穿著青色的皮甲,背著紫青色的利劍,帶著漆黑如夜的斗笠,騎著一匹毛色雪白的戰馬。」
「馬立華,你不會真的把瓊斯的話信以為真吧?」龍羅的臉色有些發白。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指揮官,我們必須消滅這個隱患。」馬立華斬釘截鐵地說,「只要找到這個少年,然後把他擒獲或者斬殺,那麼神族必勝的命運就不會為之改變。」
聽到馬立華的話,白瓊斯本來緊張的心緒終于平緩了下來,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連連點頭。
「這也不失為一個讓我們高枕無憂的方法。」高曼羅似乎終于踏實了下來,從懷中摸出一塊白手帕擦了擦鼻尖。
「馬立華爵士的方法是確實可行的,我贊成。」羅布德連忙說。
「龍羅,你看呢?」在這個時候,蓮珍妮也不顧自己對龍羅一直以來的不滿,沉聲問道。
「就當作沉悶軍旅生活的消遣,未嘗不可。」龍羅一招手,將門口的副官招進房來,大聲說:「傳令駐紮天都的龍騎特擊隊追捕一名戴黑斗笠,背紫劍,穿青甲,騎白馬的少年,要活口,我要好好看看他是何方神聖。就把這次行動稱為獵魔行動,立刻去辦。」
「是!」副官高喝一聲,轉身走出了門。
「好了,」龍羅似乎一瞬間就忘了剛才的一切,正顏厲色地說,「現在我們再討論我剛才的提案,我決定一定要將這個重犯放出來,然後我們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出藏在西南蠻荒的所有人族殘略勢力,將他們一網打盡。」
「我強烈反對!」蓮珍妮大聲說。屋子里的眾人重新恢複了剛才熱火朝天的模樣。只有白瓊斯和馬立華頗為憂慮地互望了一眼,默默搖了搖頭。
緩緩向天都挺進的天雄仍然在擔心悄語無影連的境況。「那麼多的蟒肉,應該可以夠他們過了這個月吧。」想著那些可憐人衣食無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天雄緩緩搖了搖頭,「如果神族大軍真的像傳說中那麼厲害,天下大陸的人類根本無法和他們抗衡。」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感受了一下背後背著的天下劍,心情一陣激動:「所有人類的命運,就要靠我一人一劍去扭轉,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時刻,如果我失敗了,那麼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天下大陸水深火熱之中的眾生。」
當面前的叢林漸漸向後隱去,一片寬廣的農田和原野映入眼簾的時候,天雄猛地一挺身軀,雙腿用力一夾胯下的瘦馬。那匹瘦馬嘹亮而興奮地嘶鳴了一聲,撒開四蹄,朝著高高坐落在天骨山脈上的天都急馳而去。天雄回過頭去,看了悄語森林最後一眼,暗暗想道:「擊退了神族之後,要趕快回來通知他們回家繼續種田務農,不要再在森林里過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
接到龍羅總指揮官的命令,龍騎特擊隊的韓特隊長立刻興奮了起來。韓特乃是神族著名的勇士,在魔法師主導戰爭走勢的今天,他那恐怖絕倫的殺傷力仍然得到神族人們的極度認可。因為他在戰場的凶悍勇猛,勢不可擋,神族人們給了他一個雄壯的外號——猛犸。在攻陷天都的戰役里,他率領著五十人的龍騎先鋒特擊隊第一個攻上城頭,一個人就殺死了五百多名人族守軍,將天都防線撕開了一個大口出來,讓神族大軍得以長驅直入。
當霞都陷落的時候,當時還是年輕人的猛犸韓特被派駐紮天都,每天巡查城防,抓捕逃犯。這些毫不刺激的沉悶日子整整過了十年,讓他渾身發癢,再也按耐不住,迫切地希望能夠有一場大仗發生好讓他一展所長。如今接到龍羅長官的命令,如何不讓他興奮非常。
「獵魔行動?好,我喜歡。」這是他接到命令後的第一句話。當他接觸到傳令副官的森嚴眼神的時候,他連忙更正道:「我是說,得令。」
目送副官離去之後,他一把抓起擺放在房間里的盔甲,飛快地往身上穿著,一邊穿一邊小跑著走出營房,扯開嗓子大聲吼道:「全體集合,有任務,全體集合。」
甯靜的營房立刻一片繁忙,一群渾身健壯肌肉的神族漢子從各個房間潮湧而出,每個人都在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飛快地披掛裝甲,然後列隊站好。其中有幾個手腳最快的剛把雪白的裝甲披到身上,就一個踉蹌趴倒在地,扭來扭去,無論如何都起不了身。
「真是廢物,才幾年沒上戰場,慣例就都忘了嗎?」猛犸韓特大為不滿地狂吼道,「牧師都死到哪兒去了?」
這時候,幾個輕羅白袍的牧師打扮的人慢條斯理地來到隊伍前方,開始低聲念誦祝福的魔法。那些在地上打滾的戰士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精神抖擻地排好整齊的隊伍。
「你們牧師後勤隊是怎麼搞的,每次都這麼磨蹭。」韓特怒道。
「對不起,韓特隊長,我們牧師在出征前一向有沐浴更衣的習慣,所以才慢了一點。」一位樣貌俊美非常的青年男子朗聲說。他是配備在龍騎特擊隊的牧師後勤隊副隊長——穆斯,是一個做什麼事都慢條斯理的家伙。
「哼,你們隊長到哪里去了?」韓特不滿地又問。
「隊長,哦,他回諸神之故鄉度假,度假申請一個月之前已經送到指揮部了。」穆斯不緊不慢地說。
「這個時候度假?真是讓人信不過的家伙。算了,全員列隊,出發執行獵魔行動。」韓特扯開嗓子,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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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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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10:01:24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五章 南門立威
天都寂靜的大道上忽然人喊馬嘶格外喧嘩。上千名雪白裝甲,策騎著銀色鬃毛獨角獸的神族龍騎特擊戰士分成數十個小隊,每二十人一隊在天都的大街小巷仔細巡查,並設立了上百個警戒線檢查過往的天都本土居民。當巡邏的龍騎戰士策馬而過的時候,膽戰心驚的天都人族居民將窗戶微微打開,看著神族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興奮。十年前,當東南聯盟的傳奇英雄落天雷在天都附近活動的時候,神族才出動了龍騎特擊隊進行搜捕,最後終于沒有找到他的下落。如今,又會是什麼了不起英雄人物將要在天都出現,又或者,傳說中已經逝世的英雄落天雷仍在人間?在神族的壓迫下苟延殘喘了十年的人族居民們無不迫切希望著任何奇跡的出現。
「所有人都注意了!」猛犸韓特沉寂了經年的恐怖吼聲再次回蕩在天都的大街小巷,震撼著每一個人族原住民的魂魄,「我們要找一個穿青衣,黑斗笠,背紫劍,騎白馬的少年人,任何人看到這個人必須立刻向神族衛兵稟告,否則同罪論處,都聽到了麼?」
在街上恭恭敬敬站立著的人族居民們唯唯諾諾地點著頭,私下里卻在興奮地傳遞著這個消息。「聽到了麼?他們在找一個穿青衣,黑斗笠,背紫劍,騎白馬的少年人。」
「是個少年麼?還是落天雷元帥喬裝改扮的?」
「難道是人族新興起的英雄?他叫什麼名字?他為什麼要來天都?他的出身是什麼?」
「應該是一個使劍的英雄,他一定帶著他所有的同伴們大批趕來。我們人族也許真的有救了。」
「他的身後說不定有一百萬大軍在跟隨著,否則他絕對不敢這麼大膽地來天都。他是來解放天都的,一定是。」
「他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樣子?」
「他一定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長得一定雄壯威猛。」
「真想早一點看一看這個英雄少年的模樣。」
看著人族居民們竊竊私語的模樣,韓特感到一陣興奮,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就和往常一樣,帶給了這些毫無生趣的生靈們一些恍若風中燭火般的微末希望,讓他們在激動的悄語聲中,度過難以入睡的幾個幸福日子。緊接著,他會在當著他們的面,處死那些曾經被他通緝過的人族英雄,然後,他將會迎來一生中最享受的時刻,那就是眼看著圍觀的人族眼中滿懷希望的火種一瞬間被撲滅時那痛苦不堪的樣子。韓特的手緊緊攥著韁繩,他攥得如此之緊,以至于他的雙手就仿佛被火點燃了一般灼痛著:「快出來吧,躲在陰暗角落里的老鼠,我要將你活活捏碎。」
當天雄來到天都的時候,獵魔行動的通緝令已經在天下大陸的所有主要城市傳播了近一個月。青衣紫劍白馬黑帽少年的身份和武功因為他的神秘出身而傳播得神乎其神。
天都城雄偉的南城門前的神族哨兵猛一看到騎著瘦馬而來的天雄的時候,幾乎一下子都愣住了。青衣紫劍,頭戴黑斗笠的少年,雖然沒有騎著白色鬃毛的駿馬,但是其牠特征幾乎完全一樣。
「喂,你。」哨兵頭領費了極大的精神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實在難以置信一個被通緝的要犯竟然敢光明正大地從正南門走進布滿神族最精銳部隊的天都。「立刻下馬,……我命令你。」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此時此刻,在正南門,所有出入此處的人族居民都看到了天雄的模樣,他們也一樣被驚呆了。懷著緊張,激動和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對天雄充滿了各種各樣期望的人們從四面八方圍攏了過來,默默注視著局勢的發展,本來就車水馬龍的天都南門一時之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高踞馬上的天雄好奇地看了看神族士兵,又看了看圍觀的人群。他看到了自己人族的同胞們,他們像一群在沙漠中饑渴了經年的旅者看到一眼清泉一般激動而熱切地看著自己。他們目光中的期盼和希冀讓天雄的心房一陣溫熱和激動。「就是這種眼神,沒錯,日里夜里,每當我夢到人間的悲劇,夢到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族看我的目光,就是這個模樣。他們正在等待著我,等待著他們的救主來讓他們擺脫苦難。那個救主,就是我。這讓我焦慮,緊張,激動,自豪的一天,讓我內疚慚愧,夜不安寢,折磨了我幾個月終于決定迎來的一天,讓我費盡心機,穿越長空而來的一天,終于來了。」天雄感到自己的雙手開始有些輕微的發顫,脖子上的血管痙攣一般汩汩地跳動。他似乎依稀間又聽到了游俠島幾萬人對他震天動地的歡呼,聽到了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和那五十個小天軍對自己大聲助威的叫聲。
「倉啷」一聲清澈悅耳的巨響,天雄挺直了腰板,用自游俠島開始練劍以來最優雅的姿勢,從背後摘下了閃爍著紫青色光芒的天下劍。清冽的劍風在天都南門輕盈地飄蕩,令人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涼意。
「你……,你把劍丟下,立刻,馬上,否……否則,我們就要拘捕你了。」看到被通緝的重犯忽然拔劍,神族哨兵頭領感到更加緊張,連話都說不順了。
「你,過來。」天雄用手一指哨兵頭領,沉聲說道。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族膽敢用如此不恭敬的語氣和哨兵頭領說話,天雄的話令他幾乎不知所措。
看著神族人的樣子,想到神族對人族殘酷無情的屠殺,強烈的義憤令天雄抬高嗓音:「我叫你過來。」這聲厲喝是游俠島氣功中最有特色的舌底雷,靠鼓蕩的氣流激發驚天動地嘯聲,讓人心膽沮喪之下,無力反抗,甚至神志不清。
神族哨兵首領從來沒有領教過這種功夫,被突如其來的嘯聲震得雙耳流血,神志渙散,踉踉蹌蹌走到了天雄馬前,癱倒在地。
天雄從馬上俯下身,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帶我去見神族的最高首領。」
已經神志不清的哨兵頭領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口齒不清地說:「是,大人。」天雄的表現令所有圍觀的人們本來已經極為興奮的心情更加激動起來,多年來被神族壓迫的怨憤似乎一瞬間被天雄一掃而空。
「他果然是一個大英雄。」
「憑一個人就制服了那個神族頭領,太厲害了。」
「他根本沒有用武器,只是一聲吼就讓那個混蛋頭領服服帖帖,真棒。」
「那個混蛋頭領欺侮我們人族這麼多年,殺了我們那麼多親人,想不到也有今天。」
聽到人族居民們群情洶湧的低聲議論,天雄感到格外自豪,他猛地一揮手中青光閃爍的天下劍,講高高立在城門之前的神族旗幟一劍斬落在地,鑌鐵的旗杆清脆地斷為兩截。緊接著,他從背後拔出的綁旗筒里的天軍旗幟,猛地往那鑌鐵旗杆的殘柱上插去。澎湃的真氣在他的體內洶湧翻騰,令那竹制天軍旗杆變得鋒銳無比,竟然勢如破竹地刺破殘柱,牢牢地釘在上面。一陣輕風吹過,上面歪歪斜斜書寫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白色旗幟在神族旗杆殘柱上威風凜凜地迎風飄揚,發出敕啦啦的聲響,仿佛人們的歡呼聲。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犯了死罪!」目睹天雄這一壯舉的神族哨兵們又驚又怒,「一個人族竟然敢如此放肆!」
天雄一擺手中的天下劍,厲聲道:「神族壓迫人族的日子,就要到此為止。神族對人族犯下的罪孽,如果上天不來懲罰,那麼就由我天雄來為人族一一討回。我天雄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替天行道。」
他那鏗鏘有力的話語仿佛令山河沮喪的戰鼓,重重敲在天都沉寂中的大街小巷。默默無語的人族居民們不敢大聲呼喚,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為天雄的每一句話而歡呼喝彩。很多年輕的少男少女紛紛為他的話激動得流下淚來。連城王國本來就是一個民風悍勇的國家,這麼多年在神族的壓迫下為了生存而忍氣吞聲,早已經令他們無法忍受。天雄的話令他們十年來狠狠壓抑在心底的**仿佛岩漿噴發一般沸騰起來。
「帶我去見神族首領。」天雄再次厲聲對那神族頭領喝道。
神族頭領此時此刻已經頭腦一片模糊,接受到天雄的指令,不由他仔細思考,已經下意識地大踏步朝著連城王國的天都皇宮走去。看到頭領帶頭領路,不知所措的神族哨兵們沒人敢去試一試天雄的分量,不約而同地跟著自己的頭領亦步亦趨。
此時此刻,天雄已經走進了雄偉壯麗的天都城,躍馬站立在天都最寬廣的十馬大道上。在十馬大道上巡邏站崗的神族士兵們看到被天雄逼迫著步步後退的南門哨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被彌漫在場中的緊張氣氛所深深震撼,沒有人敢主動對天雄出手,只好學著南門哨兵們的模樣,隨著那位已經昏了頭的頭領,緩緩朝天都皇宮退卻。
漸漸地,從四面八方趕來圍觀的人族居民和前來察看的神族士兵越聚越多,在十馬大道上擠成密密麻麻一團。而在十馬大道中心,天雄單人獨騎,逼迫著南門首領朝著皇宮一步步走去,顯得格外神定氣閑,沒有絲毫畏懼。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1:38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六章 天都遇險
‘出了什麼事了,都在干什麼?!’一個炸雷般洪亮的聲音忽然從十馬大道的另一頭傳來。
聽到這聲呼吼,本來站得很近的圍觀人族居民仿佛受了驚嚇的鳥群,紛紛朝著兩旁閃開,一些站在街邊的人們連忙爬上臨街的房間屋頂,以避免潮水般退來的人群的擁擠踐踏。
那些被天雄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的神族衛兵們如獲救星一般,連忙讓開一條整齊的過道,露出剛剛出言喝罵將領的模樣。
他那雄壯如山的身軀將北空上太陽的光芒一絲不留地完全遮擋住了。他身上渾身雪白刺目的白色裝甲、古雅的盔甲樣式和他粗狂的身形顯得格格不入,雖然他頭上雕刻著飛鷹的巨型白色頭盔將他的面容完全遮擋住了,但是從他透過盔框露出來的雙眼,仍然透露出他那凶殘成性的性格。而他目光中的一絲無法掩飾的嘲諷之意,更仿佛火焰般傷人。
‘什麼時候,人族的一條狗也可以讓你們這些為神而戰的士兵膽怯了?’這位雄壯的戰士對著那些被天雄嚇得節節後退的士兵怒喝道。
‘你是誰?’天雄厲聲對他喝道。
‘我叫韓特。’那位將軍冷笑著說:‘相信以後你到了地獄的盡頭,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你是神族軍隊的首領麼?’天雄喝問道。
‘首領,你是指總司令官?哈哈,你一個人族賤種,見我們的總司令官做什麼?’韓特獰惡地笑道。
‘我要求他率領所有的神族軍隊,永遠地退出天下大陸;我要他讓所有受壓迫的、受損害的、受侮辱的人族得到應有的補償;我要他讓所有參與屠殺人族惡行的神族將士受到應有的懲罰。’天雄振奮地說。
‘啊?哈哈哈哈!’韓特聽到天雄的話,立刻捧腹大笑了起來。
他那空洞的笑聲在此時已經空空蕩蕩的十馬大道上回響了良久,卻無人應和。他狠狠瞪了一眼兩旁被天雄的話驚呆了的神族士兵,這些神族士兵這才回過神,連忙稀稀落落地笑了起來。
‘真是笑死人了!’得到同僚們笑聲的支持,韓特顯得格外得意,‘就憑你一個人族,你以為你能夠見得到我的最高長官麼?’
‘不錯,就憑我一人一劍。’天雄驕傲地說:‘如果他不同意我的要求,我會殺了他。’
‘狂妄自大的蠢人,在偉大的神族戰士面前,你只配作為我們正餐前的開胃菜。’韓特冷笑一聲,厲聲道:‘李查、斯汀、多蘭、普傑,去把他給我拿下。’
‘是!’在韓特身後排列整齊的龍騎特擊隊中立刻竄出四個和他一樣身穿白色精英裝甲的龍騎戰士,將天雄四面圍住。
一陣陣忽悠悠的凌厲風聲在天雄的耳側乍然響起,天雄側目一看,那名被稱為李查的戰士從背後撤出一枚碩大的流星錘,用右手高舉空中,仿佛車輪一般揮舞著。這枚流星錘的份量足有兩百斤,仿佛一只巨型的南瓜在空中打轉,連接流星錘的黑金鏈條仿佛巨蟒的身軀,粗大而猙獰,隨著李查的揮動,擊打著四周的空氣,發出幽咽的嘶鳴,令人膽戰心驚。
站在李查身邊的龍騎戰士斯汀將一柄仿佛獨木舟的船槳大小的巨型長劍用雙手握在胸前。這柄劍周身都用堅硬無比的黑金打造,在劍柄處鑲嵌著兩塊閃爍著螢光的藍珍珠,鋒銳的劍刃處熠熠閃爍著點點紅光,顯示著巨劍的主人手下害了多少條大好性命。
‘阿~~~~,哼!’一聲暴躁的怒吼從天雄的右側傳來,龍騎戰士多蘭猙獰強悍的身體和在他手中晃來晃去的碩大白金雙斧以無可比擬的沖擊力進入了他的視線。這雙白金雙斧仿佛兩扇門板一般大小,而多蘭卻好整以暇般將它們在手中來去舞弄,仿佛它們是紙糊的一般。多蘭焦躁的目光中充滿了嗜血的沖動,猶如一只饑餓的雄獅,想要擇人而噬。
這些人中最為瘦小的就是一直默默站立在天雄左側的普傑,而他的手中緊握的,卻是比其他所有人的兵刃都更加觸目驚心的武器──黑金巨錘。這枚巨錘由一根粗壯的白金錘杆連接著握在普傑手中,這枚巨錘整體的形象就好像連接在木樁上的一具催戰鼓,巨大而觸目驚心。令所有站在它面前的敵人都感到自身的渺小。普傑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微笑,隨手一擺,將這具黑金大錘輕輕巧巧地舞了一個平花,朝天雄示威般地晃了晃。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想要憑一個人掃平我神族大軍嗎?試試看我這幾個隨手找出來的手下,看你有沒有這個份量。’韓特得意洋洋地大聲道。
這句話是對著天雄說的,也是對著天都十馬大道上所有對他懷有希冀的人族群眾說的。他迫切地希望看到天雄被自己四個手下砸成肉泥時,天都人族臉上那絕望的表情。
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左手非常隱秘地微微一抬。站在他身子側後方的牧師後勤隊副隊長穆斯,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悄悄踏前幾步,來到離戰圈較近的位置,開始默默念誦祝福的咒文。
天雄沒有想到神族隨便站出來的四個戰士就能有這麼大的威勢,他連忙飛身下馬,輕輕一抖韁繩。那匹瘦馬早已經被這四個戰士散發出來的殺氣嚇得不輕,一看到天雄搖韁繩,立刻稀溜溜一聲嘶鳴,轉過頭去,逃了個無影無蹤。
‘呵!’首先發難的反而是看起來最沉得住氣的巨劍戰士斯汀,他那船槳大小的黑金巨劍仿佛車輪般忽悠悠一轉,閃電般朝著天雄的腰肋砍來,這一斬凶悍無匹,如果砍實了,天雄整個人就會像被裁開了一樣斷為兩截。
天雄連忙施展出傳自游俠島的輕功,身子輕盈無比地朝上一躍,險過毫厘地躲開了這一記猛攻。
‘打!’第二個出手的是一直舞動黑金鏈子錘尋找機會的戰士李查。他那碩大的鏈子錘仿佛一顆炮彈般朝著天雄的心窩狠狠打來,擊出時刮動的風聲仿佛刀割鐵面一般刺耳。
天雄身在半空,無法躲閃,只好一咬牙,挺起天下劍奮力一擋。黑金鏈子錘仿佛天骨山脈一般重重撞在天下劍上,桀驁不馴的天下劍也忍不住哀鳴了一聲。天雄只感到渾身上下的骨骼都要被震碎了,雙耳一陣激烈地轟鳴,雙眼無法抑制地金星亂閃,鼻子上的淚腺被強烈的氣流一激,差點令他流出淚來。
他的脊背接觸到地面的時候,飛揚的塵土幾乎將他的視線遮蔽,他感到自己的脊椎骨就要被震碎了,五髒六腑一片翻騰,令他感到想吐。
當他勉強振奮精神,睜大雙眼的時候,一個細小的黑影將上空射來的陽光遮住了。他定睛一看,卻發現身材瘦小的巨錘戰士普傑此時正在高高躍上天空,手中戰鼓大小的巨錘被他高舉頭頂,朝他狠狠砸下。那勢不可擋的黑金錘仿佛一座飛來峰般重重劈砸下來,就算天雄一身銅筋鐵骨,都要被壓為肉餅。
天雄咬緊牙關,猛的一發力,身子仿佛一段樹樁般朝著遠方滾去。
黑金錘沒有砸中他的身軀,卻重重砸在了十馬大道上,花崗岩制成的堅固路面被砸出了一個方圓足有數碼的大坑,破碎的花崗石和亂飛的泥土如雨點一般砸在了天雄的身上。
‘這些真的是普通神族戰士嗎?’天雄被這些龍騎戰士仿佛洪荒巨獸般恐怖的戰斗力震撼了。
他奮力用劍杵地,艱難站起身形。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響起了雙斧戰士多蘭暴躁的戰吼。
暴雨般的白金斧影鋪天蓋地般地朝他掩來,天雄奮力揮舞天下劍,叮叮當當,接連接下了多蘭上百斧的閃電快攻,才找出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抽出身形,朝後急退。多蘭又是一聲狂暴的大吼,抬起自己仿佛巨樹般的大腿,朝地上猛的一跺腳。
一股激蕩澎湃的氣流在多蘭的腳踏向地面的時候,呈輻射狀向四面八方散開,天雄的身子仿佛隨波逐流的一葉扁舟,被這強悍的氣流高高地帶向空中,又重重摔在地上,只感到天旋地轉,頭昏目眩,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自處。
四聲猛喝從四個方向同時響起,鏈子錘、雙斧、巨劍和黑金錘那碩大無朋的影像就仿佛平生最深沉的噩夢充塞在天雄已經變得模糊的視線中。
十馬大道上一片令人壓抑的死寂,只有那驚天動地的金刃披風之聲和重物撞擊地面的恐怖響聲此起彼落地回響。
在四名恐怖絕倫的龍騎戰士圍攻下的天雄,已經開始神志不清,只知道下意識地以自出生以來就在游俠島刻苦修煉的輕功,在四名龍騎戰士的狂猛圍攻下苟延殘喘。
人們都被天雄的慘狀所震撼,人人的眼中都充滿了同情的淚光,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只能緊緊握緊拳頭,眼看著這位誓言要讓人族脫離苦海的少年在神族猛士的圍攻下漸漸走向死亡。
這一場實力懸殊的戰斗持續了足有一個小時,無論天雄被迫到如何勢窮力窘的絕境,那四名雄壯的龍騎特擊隊猛士就是無法將他置之死地。碎石穿金的白刃轟擊、氣勢如雷的凌厲戰吼,在空空蕩蕩的十馬大道上不斷反覆,由開始的撼魂動魄,到後來的空洞無聊,再到現在的令人昏昏欲睡。
天雄仿佛一葉落木的身影,在大斧巨劍和鐵錘的轟擊下仍然完整無缺。以為天雄必死的人們由開始的滿懷希冀,到後來的萬分絕望,直到現在,他們的心情又開始漸漸露出一絲希望。他們迫切地希望一直力戰不屈的天雄能夠在最後一刻力挽狂瀾,奇跡般地戰勝百戰無敵的神族龍騎隊。
看著四名手下的額頭漸漸開始出現汗水的閃光,韓特只感到顏面全無,對付一名單人獨騎的人族少年,四個受過多年嚴格訓練的神族龍騎隊精英戰士竟然花費了整整一個小時都沒有收拾下來。如果這個消息傳到其他的精英團隊里,他龍騎特擊隊的威名就要一掃而空。那些一向看不起近戰武士的戰爭魔法師和看不起陸戰隊的騎兵軍團戰士更要把這件事編成笑話,天天換著花樣地嘲笑于他,猛韓特的威名眼看就要毀于一旦了。
他不滿地看了看在場中大呼鏖戰的四名下屬,暗暗想道:‘這四個家伙看起來雄壯威猛,原來是繡花枕頭,一點小事都辦得這麼拖拖拉拉,下次見到長官,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調到別的團隊去。’
就在這時,一名牧師後勤部隊的傳令兵從後面飛馬趕到,來到韓特的馬前,行了一個軍禮,大聲道:‘韓特隊長,後勤部有新的命令。’
‘什麼命令?’韓特敷衍了事地行了個軍禮,不耐煩地大聲問道:‘我們龍騎隊似乎不屬後勤部管轄。’
‘是這樣的,韓特隊長,後勤總管白瓊斯是以指揮部首席參謀的身分命令你生擒現在闖城的少年,他需要親自審問。’傳令兵連忙鄭重地說。
‘是這樣嗎?那沒辦法啦!’韓特狠狠吐了口氣,揮揮手打發走了這個傳令兵,隨即轉過身去,挺直了腰板,大聲道:‘把我的風車斧給我抬上來。’
聽到他口中命令的龍騎戰士們無不暗暗一陣膽寒。韓特的風車斧由兩部分構成,一部分是白金鑄造的手柄,手柄成‘v’字型由下向上叉開,在最上方橫著一杆北極鑽石做成的軸心。第二部分則是由最堅硬的黑金材料制成的巨大風車狀斧刃,仿佛紫荊花一樣分成六個花瓣,成風車葉狀均勻分布在一個圓環上,然後固定在北極鑽軸心上。當韓特揮動這柄風車斧的時候,風車葉狀的斧刃就會像齒輪一樣隨風轉動,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嘯聲,格外震懾人心。死在韓特手下的敵手無不是被這殘酷的風車斧葉割得血肉模糊,四分五裂,死狀慘不忍睹。風車斧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它的重量驚人,總重達到三百斤以上,普通神族戰士就算想要抬起它來,都格外困難。韓特根本不用特意去揮動它,只要將它輕輕一掃,它本身的重量就足以讓敵手化為肉泥。
沉重的腳步聲從後陣傳來,四個神族戰士合力將三百多斤的風車斧舉到韓特面前。
韓特哼了一聲,飛身落馬,輕輕一抬手,將這柄奇形大斧單手舉起來,高聲喝道:‘都給我滾一邊兒去!’
他的一聲令下,四名正在鏖戰的龍騎戰士一起答應一聲,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仍然立在場中的天雄一眼,同時停止了進攻,朝四面退開幾步。
此時的天雄,在四名強悍神族戰士的四面夾擊下已經耗盡氣力,身上被四外飛濺的亂石砸出十數個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流遍了全身,無力地用天下劍杵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哼!’看著天雄的狼狽樣子,韓特不屑地冷笑一聲,單手平舉著風車斧朝著他大踏步走了過來,單調而沉重的腳步聲仿佛催魂的亡命鼓在十馬大道上瑟瑟作響。
天雄的身子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搖擺了幾下,勉強靠雙腳站穩了身子,將天下劍歪歪斜斜地舉了起來,擺出作戰的姿態。
韓特臉上的冷笑更加猙獰,他那巍立如山的身子忽然一個突如其來的旋轉,風車斧呼的一聲巨響,電閃雷鳴一般轟向天雄脖頸,難以想像如此沉重的巨斧在他的手中竟然仿佛一片柳葉一樣輕盈。
天雄沒想到這一擊來得如此快捷,想要縱躍起身已經太晚,他只有合劍一立,與來斧成正十字型硬接這一招。
一股仿佛山洪暴發般的澎湃力道一瞬間襲向了天雄已經疲憊不堪的雙臂。他只感到雙手一陣熱辣辣地發燙,一對虎口一瞬間全部撕裂,血花宛如煙花般彌漫在空中,天下劍脫離了他雙手的掌握,高高飛到空中,打了十數個無力的空圈,朝著遠方落去。
眼看著刮動風聲的車輪斧就要劈到他的面前,生死關頭,他猛然爆喝一聲,雙掌猛的一拍,硬生生憑借自己天生的神力,用一雙手掌死死夾住了飛快滾動的風車斧葉,阻止了它的旋轉和進一步的劈斬。
‘嘿嘿!’看到這一幕情景的韓特也震驚于天雄不屈的斗志和手上的神力,他獰笑一聲,雙手同時握住風車斧的斧柄,將風車斧往空中一揮。
這一揮,使得死死夾住風車斧葉的天雄也隨著風車斧飛到了半空之中。韓特尚不罷休,仿佛陀螺一樣在原地猛然轉了幾個圈,然後突然一松手,任憑風車斧盤旋著朝著十馬大道街邊的民房飛去。
看著取命奪魂的風車斧呼嘯著朝自己撲來,站在民房上觀看天雄的人們驚叫著四外躲藏,十馬大道一片慌亂。
身掛風車斧上的天雄只感到天旋地轉,人聲亂響,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在空中拚命旋轉,緊接著重重撞在土石鑄造的民房上。一陣嗶嗶剝剝的大響,高聳的民房被這一撞弄得房倒屋塌,而天雄也感到渾身一陣劇痛,張口噴出一口血來。
風車斧在空中一個盤旋,再次撞入了另一座民房之中,兩座土石圍牆被掛在風車斧上的天雄撞出了兩個大洞,一陣房倒屋塌的噪聲轟然傳來。
這接二連三的撞擊並沒有讓風車斧停下來,只見它在空中仍然繼續盤旋飛舞,猶如示威般在十馬大道上空劃了一個圓弧,仿佛長了眼睛似的飛回到韓特手中,被他一把抓住。
此時的天雄雙手仍然死死夾著風車斧的葉片,他的神志已經陷入即將崩潰的邊緣,四周的景物模糊一片。
就在這時,飛到半空的天下劍當啷一聲落在正在默默念誦法咒的穆斯面前。穆斯被這柄劍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連退幾步。他的身子剛剛往後一退,離他距離最遠的巨錘戰士普傑突然一個踉蹌,將手中的大錘重重扔在地上,仿佛在一瞬間已經不負重荷。
全場眾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天雄身上,沒人注意這一細小的變化,反而是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的天雄,無巧不巧地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看著天雄吊在自己風車斧上那一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樣子,韓特得意地狂笑一聲,用力一甩風車斧,天雄的身子無助地松開斧葉,沉重地栽倒在地上。這最後一重沖擊終于讓他早已經千瘡百孔的身軀再也負荷不了,他的頭輕輕往旁邊一偏,昏死了過去。
韓特仿佛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般,隨手將風車斧交給了一旁的神族士兵,飛身重新上了自己的獨角獸,高聲命令道:‘來人,把他拖回神獄。’
然後,他將右手食指高高舉到天空,朝身後微微一擺,嚴陣以待的龍騎隊立刻有條不紊地變換隊形,後隊變前隊,朝天都皇宮方向走去。
天雄昏迷不醒的身子,被神族士兵們拴在獨角獸的馬尾上,一路拖行著,漸漸去遠。
他身上的血跡在潔淨的十馬大道上畫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印記。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1:50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七章 神獄來客
神族稱之為神獄的建築,乃是連城王國原建在天都正東,用于囚禁重犯的窮山獄。
窮山獄模擬天骨山脈曲折連綿的山勢走向,將牢房圍牆和走廊建築得曲折變換,看守所更是占據著各個最占地利的方位,修得極為精練。一入窮山獄,無論多麼狡猾強大的重犯都會因為迷失在獄中崇山峻嶺般的詭異建築之中而無法逃離此間,所以自古有山窮水盡之地之稱。
神族根據連城窮山獄的舊址重新興建起了占地更廣的神獄,依照著六角星魔法陣的陣理,在各個出口加設了魔法門,更通過強大的魔法兵團的法力召喚出了游蕩在第一層地獄中的三頭地獄犬在回廊中巡邏。憑借魔法門上的魔眼和三頭地獄犬敏銳的嗅覺,再加上每日三班的神族銀武士嚴密的巡邏,十年以來身陷神獄中的人族抵抗戰士,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出生天。每當一位人族戰士在戰場上被俘虜的時候,他們故鄉的家屬就會收集他們平日所用的衣冠埋入土中,並為他們樹立墓碑,舉行葬禮。因為他們都知道,被俘的戰士永遠不能活著回到故鄉。
當昏迷不醒的天雄被神族龍騎隊的數個壯漢彷彿拖麻袋一般沿著漫長的神獄牢房朝著審問室拖去的時候,沿途牢房中的犯人們紛紛站起身,好奇而急切地觀看著。
走在他們身後的韓特看著這些犯人們的模樣,冷笑一聲,忽然高聲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走廊里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彷彿受到命令一般戛然而止。
這一陣預料之中的沉默令生性凶殘的韓特更加得意,他大聲說:“他就是那個被通緝了一個月的重犯,自稱要從神族手下解救人族苦難的狂妄之徒。他想要所有的神族軍隊,永遠地退出天下大陸,想要讓所有受壓迫的、受損害的、受侮辱的人族得到補償,想要讓所有參與屠殺人族惡行的神族將士受到懲罰。他真的把自己當作你們的救世主了,嘿嘿,結果怎樣?他只會被我們像捏只臭蟲一樣碾成碎片。”
說到這里,他興奮地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看在他這麼有志氣,我不會讓他那麼快就去地獄。人族的廢物們,好好看看你們的這個所謂的救世主吧!這就是你們殘存的最後希望。”
說完,他用力一腳踹在了天雄被拖在地上的頭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走廊中一名滿頭銀色光華頭發的瘦削男子,本來背靠著牢門而坐,聽到韓特的這一席話,渾身猛的一震,飛快地轉過身,急切地雙手抓住牢門的鐵欄,朝著天雄望去。
他的臉龐柔和而雅致,頗有些大家閨秀的風韻,但是一條自左邊眉梢到右邊嘴角的恐怖疤痕卻把本來柔和的臉部線條整個扭曲了起來,令他右眼下臉部肌肉小丘般高高隆起,嘴唇的輪廓也不自然地扭曲著,使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既凶悍又猙獰。他的雙眼彷彿兩泓深不可見的湖水,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底細,微微齜露出的雪白牙齒,顯示出比嗜血野獸更加危險的獰惡。他用力抓著鐵欄的雙手沾滿了烏黑發臭的汙泥,彷彿長滿黑色毛發的獸爪,令人感到畏懼。
看到自己的話引起了這位銀發男子的注意,韓特更加得意,他抬起腿,用力踢了一腳銀發男子牢房的鐵門,大笑道:“怎麼了,銀銳,對這個小伙子有興趣嗎?”
那位被稱為銀銳的男子突然用力搖了一下牢門,張嘴朝著韓特發出了一聲野獸般凶殘的怒吼。強悍如韓特也被銀銳瘋狂的叫喊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所有犯人都頗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混蛋,不准笑!”韓特威嚴盡失,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他越說不笑,那些犯人們反而笑得更加起勁。
韓特沒有辦法,只有指著銀銳道:“銀銳,我現在沒空對付你,以後有你好受的。”說完一揮手,帶著龍騎戰士們匆匆走了。
當韓特等人沉重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一個輕柔如風鈴般悅耳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銀銳,你認得他嗎?”
發話的,是一個穿著暗灰色麻布衣裝的妙齡少女。
她的身材比一般同齡的少女要高出一些,顯得健康而充滿活力。她圓圓的臉龐上雖然滿是汙泥,但是仍然能夠依稀看出她美麗而柔和的模樣。她的眼睛柔媚得宛如高懸于碧空之上的一輪新月,她的目光雖然充滿了悲傷卻仍然帶著月光般清雅而充滿夢幻的希望之光。她那胡亂盤在頭上的棕紅色頭發雖然掛滿了灰塵,但是曲折柔和的線條卻仍然透著一絲優雅別致。
雖然她是一個弱質女子,但是和她關在同一個監牢中的所有犯人卻似乎都服從于她不可置疑的權威。
在她發話的時候,無論他們剛才笑得如何厲害,議論得如何熱火朝天,都統統識趣地閉上嘴巴,靜靜等待著牢房另一頭那位銀發男子的回答。
“哼!”銀銳冷笑一聲,“認識。她就是我家小姐十年前在通靈鏡里看到的那個所謂的游俠。”
“他就是來自游俠島的人!”那個紅發少女激動了起來,“這麼說,游俠島終于有人下山行俠了?太好了!”
“那又如何?還不是被神族給收拾得服服貼貼?居然憑一個人,就狂妄到要殺到天都來顯威風?我還以為他有多大本事,說什麼解放人族,說什麼懲罰神族,簡直大言不慚,不自量力。”銀銳冷然道。
“這不能怪他,他從那與世無爭的游俠島剛入天下大陸,當然對一切都會想得過分容易。”紅發少女輕聲道。
“哼,當初他膽小怕事,不敢出世行俠,在游俠島窩了十年才終于夠膽子出來。如果他早幾年出來,參加那一場戰役,說不定我們人族不會輸得如此之慘,我家小姐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銀銳恨聲道。
“那場戰役嗎?”紅發少女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是,就是那場戰役,你不記得了嗎?我們美麗迷人,魅力無窮的落霞小姐。”銀銳咬牙切齒地對著紅發少女厲聲說。
“不要再說了,每次提起這場戰役,就沒有人好受,不是嗎?銀銳。”洪亮的聲音從牢房東首傳來,一個渾身古銅色皮膚,彷彿十二金人轉世的粗壯大漢猛的站起身,那如雷貫耳的聲音就是從他口中傳來。
“銅山,你不要處處護著這個所謂的落霞公主。當年要不是落天雷只顧著率兵去救他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我連城王國僅存的皇室血脈夜歌公主也不會被亂兵圍困,以致于跌落懸崖,死于非命。”銀銳憤怒地說。
“你要落天雷將軍怎樣?不顧自己親生女兒的安危,去救那個頤指氣使,惹人討厭的連城王國公主?”銅山猛的一跺腳,大喝道。
“我呸!落天雷當年在連城王國老國王面前許下過諾言,要用生命保護公主安全,現在他為了私情而致我國公主于死地,就是背德忘義,我銀銳咒他不得好死!”銀銳狂怒地罵道。
“住口!”十數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十幾個忠于落天雷,忠于落霞的抵抗戰士紛紛站起身,朝著銀銳戟指痛罵。
銅山更是氣得渾身汗毛直立,“混蛋,落天雷將軍也是人,也有親情。落霞公主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當時的情況只允許他救一個人出來。若你是他,要如何選?”
“哼!”銀銳冷哼一聲,“我家公主乃是連城王國的繼承人,也是人族聯盟當之無愧的領頭人,這一點早就讓落天雷這個老不死的看不上眼。現在我國公主戰死了,人族聯盟領袖的大權自然落到他自己的親生女兒──落霞公主手上了。”
“混蛋!”
“只有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才會這麼想。”
“銀銳,閉上你的臭嘴!”
銀銳的這句話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令所有忠于落天雷將軍的抵抗戰士沸騰了起來。
而最敬仰落天雷的猛士銅山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憤怒地大喝道:“銀銳,若能出獄,我銅山要和你決斗。”
“你們夠了!”落霞猛然站起身,威嚴地大聲說:“現在我們人族已經快要被神族趕盡殺絕,生死關頭我們還這麼不團結,只有讓神族看笑話。”
“哼,落霞,別自以為是的教訓人,我銀銳絕不會聽你的調度。”銀銳雖然口上凶猛,但是和他對吵的人們紛紛閉上了嘴巴,他也自覺沒趣,閉口不言。
“十年前那一戰,我父親一直心存內疚悔恨,我落霞之所以生還,全都是因為連城公主拚死抗敵所致。正因為這樣,我更加要珍惜父親和連城公主替我留下來的這一條大好生命,不要白白浪費他們的心血。連城公主的恩情,我一定會還。”落霞鄭重地說:“現在大家都身陷神獄之中,只有齊心合力,團結一心,才能夠逃出生天。銀銳,我們都需要你的幫助。”
“哼!”銀銳滿不在乎地重新背靠鐵欄一坐,懶洋洋地說:“怎麼鼎鼎大名的落霞公主,也有求人的時候嗎?”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2:03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八章 讀心之術
‘天雄,醒一醒?’熟悉而親切的呼喚忽然在天雄耳邊響起。
被神族龍騎戰士打得體無完膚的天雄勉強抬起頭來,睜開已經高高腫起的雙眼。
高山模糊而燦爛的笑臉,突如其來地映入他的眼簾。
‘高山?你怎麼來了?’天雄驚喜地問道。
‘我們來接你回家。’高山用興奮的語氣低聲說。
‘回家……’天雄的心底感到一陣欣喜和激動,‘但是,我還沒有完成我的使命。’
‘誰說你沒有完成?天都的神族大軍已經被我們天軍鏟平了,神族的總司令官已經被你的天下劍斬下頭顱,人族解放了!’高山熱切地說。
‘天軍?我們的天軍來了?’天雄喜出望外。
‘哥哥,我們來了。’梳著可愛的馬尾辮的妹妹天嬌帶領頂盔貫甲的小天軍們高舉著迎風飄舞的戰旗,密密麻麻地圍了過來,‘哥哥,你辛苦了,我們一起回家吧!爹爹和娘親已經准備了給你的接風筵席,等你回去大吃一頓。’
‘小伙子,很有精神麼,這下子可在人間露了一次臉。’那是劍術老師紅蓮花的笑聲。
‘兄弟,真有你的,神族那麼厲害的大軍被你一個人掃平了。’那是贈給他天下劍的好兄弟笑豪。
‘哼,雖然武功馬馬虎虎,但是很有勇氣,不算給游俠島丟人。’那是眼比天高的笑芙姐姐。
‘小伙子,真有出息,我敬你一杯。’鐵一杯的聲音透著酒香傳來。
‘你的事跡我已經記下來了,給我幾天時間編成歌謠,保證把你的英風偉績一代代地傳下去。’那是柳戀花抑揚頓挫的聲音。
‘大家,……大家都來了?人族的大事已經了了?那麼……那麼我終于可以回家了?’天雄高興地眼角一酸,汩汩地流下淚來。
‘來,哥哥,我們走。’天嬌的手向他緩緩伸過來。
‘走,我們快走。’天雄焦急地將手朝她伸去,卻發現雙手被緊緊鎖住,動彈不得。
‘哥哥……’天嬌柔和而親切的聲音越去越遠,連影像也變得模糊不清。
‘等等,妹妹,等等我啊!’天雄發狂地掙紮著,想要擺脫捆綁在身上的枷鎖。
忽然間,一股鋪天蓋地的潮水朝他撲來,將他渾身澆得冰涼徹骨,剛才那一片五光十色的景象仿佛一片燦爛的焰火被大雨澆熄,漸漸消失不見。
寒冷的水流順著天雄火熱的額角一股股流下,緩緩將他從深沉的昏迷中凍醒。天雄緩緩睜開腫脹難捱的雙眼,發現自己被高高吊在一具鑌鐵打制的刑架之上,雙手雙腳都用精鋼鎖鏈牢牢固定住。自己身上的青麒麟皮甲已經被剝落,天下劍、千里弓、如意飛刀和芥子袋都仿佛廢物一樣堆放在刑架旁邊的鐵桌之上。
一位渾身輕羅白衣牧師服,面容嚴肅的白須老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天雄的對面,緊緊皺著眉頭,正在喝著一杯呈棕黑色,飄逸著苦澀味道的飲品。
‘白總管,犯人醒過來了。’一個冷酷洪亮的聲音猛然響起。卻原來是恭恭敬敬站立在牧師後勤部隊總管白瓊斯旁邊的神獄獄官蒙刑。
蒙刑原來是和龍騎隊同負盛名的黑煞特擊隊的作戰指揮長官,因為快要過了服役年齡,又屢立戰功,才被分配到神獄作獄官,不但軍俸是以前的三倍,而且危險性減小了很多,是一個難得的肥差。
在神獄之中,蒙刑以善用酷刑,冷酷無情而聞名,所有犯人都對他恨之入骨。這一次,白瓊斯為了審問天雄這個極度重犯,才特意把蒙刑調到審問所聽候差遣。
看著白瓊斯和蒙刑,天雄緩緩回想起自己被神族龍騎戰士毫無希望地擊倒在地的情景,心中一陣萬念俱灰的悲愴,痛苦地一甩頭,咬緊牙關,閉口不言。
‘年輕人,你們的軍隊在哪里?’白瓊斯沉聲問道。
‘我們的軍隊?’天雄心里奇怪地想著,嘴里卻不發一點聲音。
‘長官在問你話,立刻回答。’蒙刑怒喝一聲。
‘呸。’天雄奮力吐出一口痰,濺在蒙刑的臉上。
蒙刑一偏頭卻沒有躲開,被吐了個兜頭罩臉,心中勃然大怒,猛的揮起手中的鋼鞭照著天雄就是一鞭。這鋼鞭鑄造得極細,但是份量卻極為沉重,一鞭打在身上,仿佛刀砍斧剁一般,立刻在天雄身上割出一條尺余長的血痕。
白瓊斯厭惡地用白手帕擋在最前,微微搖了搖頭,左手一擺,制止了蒙刑,‘立刻讓天眼魔法師團的長官魯梅斯到這里來執行任務。’
‘是!’蒙刑狠狠瞪了天雄一眼,轉身出門。
白瓊斯仔細地打量著被綁在刑架上的天雄:身材不是特別高大,四肢也不是特別粗壯,樣子也不是特別凶悍,身上佩帶的武器更看不出什麼超常之處。難道我夢中看到的少年會是他嗎?靠他一個人的力量,連韓特出手一擊的威力都抵抗不了,怎麼可能成為屠殺神族千軍萬馬的魔神?
白瓊斯站起身,在天雄周圍走了幾步,再仔仔細細地看了他幾眼,隨即肯定地搖了搖頭:‘不會是他。雖然他的服裝和我在夢中所見一模一樣,但是他的坐騎卻相差太遠,而且他的本事也和我夢中見到的差了很多。這只能說明,夢中那個白馬少年手下有一支足以和神族抗衡的軍隊,這身服裝可能是這支軍隊的軍服。’
白瓊斯想到這里,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到鐵桌面前,一件件地將天雄擁有的兵器拿起來,放在眼前,細細察看。
此時此刻的天下劍、千里弓,因為脫離了主人的掌握,重新變回了灰黯黑沉的模樣,看起來毫不起眼。白瓊斯雖然看得仔細,卻什麼也查探不出來。
‘都是普通的近戰武器,根本無法和我神族的戰爭魔法相比。但是,我夢中的景像一定有某種深刻的寓意,它在哪里呢?’白瓊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在這時,審問所的房門被一把推開,一位青色法師服飾的中年士官邁著拘謹的步伐走進屋內。
中年士官向白瓊斯鄭重地敬了一個神族的軍禮,沉聲道:‘白長官,魯梅斯向你報到。’
‘好。’白瓊斯心不在焉地敬了個軍禮,‘魯爵士在這里不必多禮,請你立刻施展讀心術,檢查一下這個少年的記憶,看看是否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情報。’
魯梅斯轉過頭去,看了看正在刑架上朝他怒目而視的天雄,遲疑了一下,對白瓊斯沉聲道:‘這個人族少年的意志非常強大,我必須用一百度以上的讀心術才可以搜索他的記憶空間。’
白瓊斯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那就用一百度好了。’
魯梅斯咳嗽了一聲,道:‘因為一百度以上的讀心術會產生極大的副魔法能量,使他的大腦溫度超過安全線,如果持續時間長于十五分鍾,他的大腦將會被煮熟。’
白瓊斯歎了口氣,看了看牢房的天花板,沉默了半晌,淡然道:‘這個少年的腦中有關系神族存亡的重要信息,我們需要不惜任何代價得到它。’
魯梅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自己慣用的魔法短杖,牢牢指向天雄的眉心,開始流利地念誦起讀心術的咒文。隨著他咿呀難明的模糊聲音,一道淡藍色的圓柱形光柱緩緩從他手中的魔法短杖上仿佛初春冒芽的青草般長了出來。緊接著,這道淡藍色光柱漸漸變化成一條吐著紅信的藍色光蛇,在空中扭曲成‘s’形,高高抬起蛇頭,發出一聲妖異的嘶吼。
天雄奮力抬起頭,驚恐地注視著這條光蛇的一舉一動,不知道自己將要迎來如何恐怖的厄運。
魯梅斯蒼白的瘦臉上滲出一絲細細的汗珠,仿佛這一陣魔法朗誦消耗了他很多體力,他微微搖了搖頭,集中了一下精神,猛然一揮法杖。那條昂首吐信的光蛇隨著這一個動作猛的向前一竄,深深地埋入了天雄的眉心。天雄只感到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根鋼錐狠狠地戳開了一個大洞般痛入心扉,忍不住扯開嗓子慘叫了一聲。
聽到他的嘶吼,蒙刑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紅暈,似乎非常享受這一恐怖的時刻。而白瓊斯則用白手帕擋住口鼻,眼中露出厭惡的神色。
天雄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在剛才那陣錐心刺骨的劇痛之後,他感到自己的大腦令人惡心地騷癢起來,仿佛被一條渾身都是粘液的毒蛇一層層地裹住。這條毒蛇的軀體開始繞著他的大腦緩緩游動,而他的大腦,似乎也隨著毒蛇身軀的移動而開始緩緩旋轉,一個又一個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仿佛決堤的洪水,不可抑制地在他的腦中不停浮現。
碧空天池上的通靈水鏡、西峰日落時的青鳥點燈、碧空城里的游俠紀念館、擊劍節時的激烈比劍、鐵劍村的數番苦戰、大銀川上的飛躍龍門、九霄天際上的時空漩渦、悄語森林中的連番奇遇,仿佛一幕又一幕不斷快進的幻燈片,被某種無法抗拒的魔力在天雄腦中播放著。
天雄睜開血紅的雙眼,看著魯梅斯眼中驚異的神情。他立刻明白了過來,自己腦中的記憶已經全部被這個面容蒼白的魔法師看在眼中。
‘悄語無影連的營址,也被他看見了?’這是天雄心中想到的頭一件要事,‘知道這個重要消息,悄語無影連的那群戰士,轉眼之間就會被神族剿滅。’
就在這時,一道道白煙在天雄的太陽穴上不斷往上冒起,天雄只感到一陣昏昏沉沉,似乎馬上就要失去意識。
‘不能就這樣昏過去,我一定要想辦法保住悄語無影連的秘密。’天雄直到此刻也意識不到關于游俠島的種種情報對于神族有多麼重大的意義,他只知道在人間的這群戰友們將會遇到空前可怕的危險。
看著天雄臉上絕望的表情,白瓊斯和蒙刑知道天雄已經到達了極限,再過片刻就要被副魔法能量煮熟。白瓊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轉過頭去望向審問所的窗外,不願意看到那麼恐怖的景象。而蒙刑則踏前了一步,想要近距離觀看天雄慘死的一幕。魯梅斯用白手帕擦了擦額上淋漓的汗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就在這一剎那,天雄忽然睜開緩緩閉上的雙眼,對著放松警惕的魯梅斯大喝一聲:‘呔!’
這一聲大喝仿佛數萬枚銅鑼一齊在魯梅斯耳邊敲響,驚天動地的聲音使因為施展讀心術而疲憊不堪的魯梅斯的雙耳一齊迸射出鮮豔的血花。他撕心裂肺地狂叫一聲,身子被天雄這聲厲嘯震退了兩米,後腦重重地撞在堅硬的青石牆上,緊接著整個身子軟綿綿地沿著牆面滑倒在地。隨著他的頭顱漸漸滑向地面,一道鮮紅可怖的血跡出現在潔淨的牆面上,勾勒出他頭顱滑落的軌跡。
‘魯爵士!’靠窗而立的白瓊斯受到天雄喝聲的影響最小,一見到魯梅斯的模樣,連忙手忙腳亂地沖到魯梅斯身邊,將他扶起來。離天雄最近的蒙刑被這聲大喝幾乎震昏了過去,一跤跌倒在地,撞翻了刑架旁的鐵桌,將攤放在上面的青麒麟皮甲、千里弓、天下劍、如意飛刀和芥子袋統統撞翻在地。
天雄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目瞪口呆地看著魯梅斯氣絕身亡,渾身禁不住一陣控制不住的顫抖。這是他生平殺死的第一個人,那種殺人攫命的陰森感令他一陣惡心,忍不住再次張開嘴,嘔出一地的清水。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2:13
第二集 落塵篇 第九章 夢中酒家
寂靜的神獄回廊里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幾個牧師後勤部隊的神官用一具雪白的擔架抬著魯梅斯滿頭是血的屍體急匆匆地走過回廊。緊接著,被人稱為神獄冥王的劊子手蒙刑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雙腳拖在地面之上,被兩名膀大腰圓的神獄獄兵攙扶著,跟在擔架隊的後面,狼狽不堪地朝獄外走去。
‘出什麼事了?’在神獄中的犯人們紛紛撲到鐵欄之前,觀看著蒙刑一行人的窘態,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當被五花大綁的天雄被幾名五大三粗的神獄兵卒推搡著走上回廊的時候,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間都得到了近乎合理的解釋。囚牢中的罪犯們興奮地低聲議論著,想要知道具體的細節。
幾個揮舞大棍的神獄兵卒對准了天雄被塞滿了破布的嘴巴狠狠砸了下去,天雄本已經鐵青的臉龐因為這幾下棍棒擊打而化為紫紅色,高高腫了起來,他的嘴里噴出幾股奔湧的血水,將堵在嘴上的破布染成了紫黑色。
一名最為高大的獄卒雙手攥住木棍,照著天雄的後腰奮力杵了下去,一陣骨骼碎裂的巨響傳來,似乎天雄的脊椎骨被這一棍打成了兩節。遭到這致命打擊的天雄頭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這些獄卒似乎還未解恨,揮舞著木棍想要繼續虐打于他,最後出現在回廊中的後勤部隊總管白瓊斯及時制止了他們。
一向對任何事都一副成竹在胸模樣的白瓊斯,此時似乎憂心忡忡,只是擺擺手叫人把天雄投入單人囚牢之中,就腳步匆匆地朝獄外走去,完全沒有了他一向甚為矜持的貴族風范。
當所有神族人員都消失在神獄回廊的時候,剛才的喧囂騷動歸于一片甯謐,只有被囚在單人牢房中的天雄身上血水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辨。
‘那位兄弟?你沒事吧?’最先開口發話的,是雄壯有力的鐵人銅山。銅山所在的牢房距離天雄在的位置很遠,所以看不清楚天雄的嘴已經被破布堵住。
‘省點力氣吧!’面對著天雄牢房的銀銳冷然道:‘他的嘴被破布塞住,說不出話。’
‘他怎樣了?’銅山焦急地問道。
‘剩口氣兒吧!’銀銳漠然地說:‘脊椎骨被打碎了,渾身大概有十幾條傷痕,有些已經化膿,臉腫得像個豬頭,似乎頷骨被打碎了。走運的話,滿嘴的牙還能剩個一兩顆。’
‘他做了什麼?神族的人似乎被他氣瘋了。’一個年輕的抵抗戰士輕聲問道。
‘看到蒙刑和那個專使讀心術禍害我們的魯梅斯沒有?’銅山微帶激動地說:‘一定是他把這兩個害人精收拾成那副樣子。’
就在這時,身處天雄緊鄰著的牢房中的落霞來到了隔斷兩個囚室的鐵欄旁,對著天雄輕聲道:‘這位先生,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先生?如果你能,請盡量把身子移到鐵欄前,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他昏過去了。’銀銳的聲音雖仍然冰冷,但此時此刻卻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這樣的傷勢,你能醫得了嗎?’
落霞慘然搖了搖頭,‘他們為了怕他爆起發難,打碎了他的脊椎骨,令他全身癱瘓,我手頭沒有任何工具和藥材,單憑我的回複咒,根本不可能起作用,這種傷勢,耽誤得久了,就算器材齊全,我也無能為力。’
昏迷中的天雄感到自己的身子飄飄悠悠地順著一條仿佛用燦爛的北極光光芒鋪成的甬道,來到了一座在夜色中***通明的小酒館。
一陣陣爽朗的笑聲從酒館里傳來,猶如一陣陣令人感到萬分舒適的暖流,溫暖著天雄萬念俱灰的心靈。他的心底對面前的小酒館湧起一股無可比擬的親切感,迫不及待地推開酒館虛掩的門戶,踏進了被七色繽紛的青鳥火燈照亮的店廳。
這座酒館和普通酒館不太一樣,所有的桌子都是左右相連,圈在一起,蜿蜒成環形,拼成一張中間有塊空地的大圓桌。這張拼成的大圓桌是如此巨大,仿佛可以容下天地間所有需要放懷飲醉的過客。即使如此,在這張大圓桌的周圍卻已經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邊飲邊歌,大聲談笑,仿佛有一生都說不完的趣事,一世都抹不去的豪情。
看到目瞪口呆的天雄,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一處角落悠悠傳來,‘雄小子,你來早了,進來吧!’
發話的人是一位藍衣華發,峨冠博帶,三縷長須的老者,他那清俊的面容上掛著一絲瀟灑不羈的笑容。
他那熟悉的臉龐令天雄忍不住輕聲驚呼起來,‘怎麼是您?’
那位藍衣老者微微一笑,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前,輕聲道:‘噓,莫要張揚,否則你立刻就會被趕走。來,坐。’
天雄的心中充滿了狂喜之情,連忙手忙腳亂在藍衣老者身邊坐下。
‘酒家,還不給我的這位小兄弟上酒。’藍衣老者笑著說。
一陣忽悠悠的聲音傳來,令天雄忍不住抬頭觀看,卻發現一盞酒杯打著美妙輕盈的螺旋,如風車一般落在面前。在它將要落在桌面上的時候,正好開口朝上而立,時間拿捏得分毫不差。
天雄順著酒杯的走向搜索著望去,卻看到一位穿戴灰衣斗笠,腰杆筆直的男子,背對著他,正在從爐火中將一瓶溫好的美酒赤手拿出來。
‘酒家,不必怕讓他看到面容,這個小伙子不是凡塵俗世里的那些蠢物。’藍衣老者笑道。
那名被稱為酒家的男子背部繃緊的線條似乎一瞬間柔和了下來,仿佛正在默默微笑。他將熱酒放入盤中,緩緩轉過身,來到天雄的桌前,將酒瓶輕輕放下。他那布滿了傷痕的恐怖面容揉和著酒館里熠熠的***,以一種怪異的形象充滿了天雄的視線。天雄的心中沒一絲的膽怯和驚恐,反而充滿了激蕩如沸的喜悅之情。
‘是您?’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了這一句簡單的問話。
酒家微笑著點點頭,將酒杯滿滿斟上,沉聲道:‘小伙子,喝一杯,好好歇歇。’
天雄的眼中充滿了激動的淚光,他雙手捧起酒杯,一飲而盡,微帶辛辣和甘甜的酒水,仿佛一顆冬日里的火種,將他渾身血液都在一瞬間點燃了。
‘行俠是要經曆苦難的。’藍衣老者陪著天雄又飲了一杯,低聲說:‘世間的邪惡,豈是能夠輕易化解。不要灰心,孩子。’
天雄的鼻子一酸,奮力地大聲說:‘是。’
‘小伙子,’酒家爽朗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挫折對于我們游俠,反而是機會。越大的挫折,我們就越喜歡。’
‘越大的挫折就越喜歡?’天雄驚異地問道。
‘不錯,’藍衣老者的語氣中漸有激昂之意,‘當所有人都以為在挫折面前,我們已無能為力,我們卻能一次次的站起來。想一想與你作對的敵手怎能忍受。’
‘說得好,’酒家笑道:‘克服挫折重新振作,是對敵手最大的打擊。我們游俠身無長物,唯一在手的就是永不放棄的斗志。只要斗志仍在,無論什麼艱難困境,我們都能安然度過。’
‘呵呵,’藍衣老者微微一笑,‘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當年殺死那個大魔頭的經曆?誰能想到你已經氣若游絲,又被他用寒冰鎖死,竟然還能靠最後一口氣要了他的命。’
酒家得意地輕笑一聲,道:‘怎比得上你當年身中數十刀,仍能夠殺得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太行群盜。’
‘身中數十刀?’天雄驚訝地道:‘可為什麼流傳下來的歌謠中沒有提到?’
‘游俠的苦難,又怎能編成歌謠。’藍衣老者若有所思地歎道。
‘若沒有你的力戰不屈,又怎會有那激動人心的歌謠傳世。’酒家捧來一壺新酒,緩緩為藍衣老者和天雄滿上,忽然意興飛湍地曼聲唱道:‘太行千年不融雪,難比天山萬里霜。’
他的歌聲令在酒館內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嘩,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由衷的笑意,心有靈犀一般地齊臻臻舉起手中的美酒,一起唱道:‘太行兒郎多勇悍,生撕虎豹也等閑,長空飛雁落別峰,作惡多端無人管。寂寞龍泉清音起,孤影獨騎出天山。太行山門次第開,如雷鐵騎排云來,白刃如火馬如龍,叱吒刀聲今猶在。幽咽弦音寒人膽,一泓清泉入天關,劍光點亮天與地,無人今夜可成眠。’
天雄激動地學著眾人的樣子舉起酒杯,隨著他們激昂的旋律,大聲地唱著。
‘哈哈哈哈,痛快!很久沒有這麼痛快了!’酒家仿佛一瞬間回憶起了世間游俠所有的英風豪舉,用力以竹制筷子敲擊著桌上的酒盞,擊打出猶如戰鼓一般鏗鏘有力的旋律。
天雄將手中的美酒再次飲盡,還要接著唱下去,卻被藍衣老者一把攔住。
‘小伙子,你來得太早,是時候回去了。’
‘回去?’
‘不錯,回到你來的地方,完成你沒完成的使命。’
‘是啊!’酒家的臉上露出鼓勵的笑意,‘不要急著到這里來,無論你來得多晚,我們都會等你。’
天雄感到手上的酒杯忽然化為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煙火,在空中消失不見。他依依不舍地轉過頭去,卻發現藍衣老者和酒家的影像已經開始漸漸模糊。他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重新吸回了那個由北極光芒所鋪成的甬道,朝著黑暗而幽深的彼端,飄飄悠悠地飛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2:25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章 脫胎換骨
一陣微弱的呼喚聲仿佛夜雨滴落在窗前芭蕉樹上時那幽咽而模糊的音響,點點滴滴地傳入天雄的耳際,‘先生?請你醒醒,先生!你不能再睡下去。請你堅強一點。’
天雄緩緩地睜開眼睛,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位正在關切地望著他的紅發少女。凌亂的發絲和著汗水垂在她的前額,令她的雙眼幾乎完全隱藏在糾纏的發絲的陰影里。但是她那關切而柔美的目光,卻仿佛一束晶瑩剔透的月華,穿過無邊的夜色,照在天雄的臉龐之上,令他感到一陣微微的悸動。
‘先生,你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紅發少女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喜悅,‘你傷得很重,我必須立刻給你治療,你試一下,可不可以爬到我的附近。’
天雄想要翻過身子,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劇痛,這才依稀記起,自己的脊椎骨已經被神族戰士給打碎了。他粗重地吐了口氣,搖了搖頭,想要說話,忽然感到嘴中劇痛難忍。
‘先生,你的脊椎骨……’
紅發少女還要說話,卻聽到一陣粗魯的呼喝聲,‘不准交談,開飯了。’
四個神獄獄卒提著四個巨型的飯桶分別來到東南西北四角,開始按照順序給每個牢房的犯人分派食物。整個神獄的囚牢走廊之內,立刻彌漫起令人作嘔的餿臭味道。而那些每日只能得到一頓飯充饑的犯人們卻仿佛聞到了迷人的菜香一般,紛紛湊到鐵欄附近,眼巴巴地看著獄卒們將裝滿殘羹冷炙的殘破瓷碗放到牢欄邊。
當神獄獄卒來到天雄面前的時候,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迷離地看著站在面前的獄卒,似乎要說什麼。那位獄卒的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表情,將一碗冷飯放到他嘴邊的位置,將塞在他嘴里的破布猛的扯了出來。
獄卒的動作十分凶猛,令天雄猝不及防,張嘴一陣嘔吐,將滿嘴被打落的牙齒和著血水一起吐了出來。他的樣子似乎令獄卒十分滿意,獄卒得意地笑了笑,將那晚冷飯猛的倒在他的臉上,冷笑一聲,站起身,揚長而去。
看著遠去獄卒們的背影,銅山狠狠地吐了口痰,罵道:‘狗娘養的,早晚有一天把他們活活捏死!’
‘你有這個機會嗎?’靠著鐵欄而坐的銀銳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餿臭難聞的獄飯,一邊冷嘲熱諷地說。
‘你這個混蛋,早晚要和你決斗。’銅山對銀銳一點好感也欠奉。
‘銀銳、銅山,求你們一人少說一句。’落霞無可奈何地說。
就在這時,一陣瓷碗破裂的聲音忽然從落霞旁邊的牢房猝然響起。眾人連忙循著聲音望去,卻看見是天雄用幾乎已經沒有牙齒的嘴巴叼起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將碗摔成了七八片。
‘愚蠢!’看到天雄的舉動,銀銳尖銳地厲聲說:‘小子,你的脊椎骨已經斷了,還想逞強。知不知道神獄里面的獄卒對那些摔碎飯碗的囚犯如何處置?七天之內,他們都不會再來為這里的所有人送飯,大家要一起陪你挨餓。’
就在這時,天雄忽然猛的吐出一口濁氣,將身子從仰面朝天,變成俯臥在地。這一個驚人的舉動令所有人,哪怕是對他最不滿意的銀銳目瞪口呆。
‘老天,他是怎麼做到的?’銀銳失聲道。
‘怎麼了,怎麼了?’銅山離天雄的牢房很遠,什麼都看不真切,聽到眾人驚呼的聲音,立刻焦急地問道。
‘他翻了個身!’一個年輕的抵抗戰士尖叫著說,本來稚嫩的嗓音因為極度的驚訝而變得沙啞。
‘什麼?他的脊椎骨不是都被打碎了麼?’銅山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洪聲大叫道。
神獄回廊周圍牢房里所有的囚犯都極度好奇地將面孔緊緊貼住對著回廊的鐵欄,朝著囚禁天雄的單人牢房望去。
‘噓,大家安靜一下。’落霞忽然將手高高抬起,制止了牢房內越來越大的喧囂之聲。
此時此刻的天雄正在用唯一能夠移動的肩膀艱難地磨擦著地面,靠著這一絲微弱的助力,朝著落霞的方向緩緩爬來。因為被他的行動所震驚,附近牢房的囚犯們鴉雀無聲,人人都瞪大了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似乎在他們心中,一絲闊別良久的若有若無的希冀重新升起。
天雄艱難地行進了一米左右的距離,因為渾身劇烈的痛楚而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他臉部的肌肉因為這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而扭曲成一團。
‘先生,你想要什麼,和我說,也許我可以幫你。’落霞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焦急地輕聲問道。
天雄微微搖了搖頭,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句話,但是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吐了口氣,狠狠抿住嘴唇,再次用雙肩交替發力,將身子緩緩朝著落霞移去。當他終于挪到落霞身邊的時候,他的臉龐因為失血和脫力而變成慘白色,連嘴唇也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落霞連忙將手從鐵欄中伸出去,一把拉住天雄背部的衣衫,將他從地上抬起來,然後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將他的身子轉了個方向,令他可以背靠著兩個牢房相鄰的鐵欄坐好。緊接著,她不由分說,一把撕開天雄背部的衣衫,將雙手在他背部的肌膚上不斷按動,察看著天雄身上斷骨的情況。
隨著雙手的按動,落霞的臉色變得煞白,‘先生,你的脊椎骨全部斷裂,已經沒有康複的希望,我現在只能用回複咒勉強維持你的生命。’
她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很久,接著用苦澀的語氣低聲說:‘對不起。’
天雄將頭軟軟地靠在鐵欄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著什麼。
落霞連忙將頭貼到鐵欄上,低聲說:‘先生,你要說什麼?’
天雄將頭扭向她所在的方向,緩緩張開嘴,在他的嘴里牢牢叼著一片鋒銳的瓷碗碎片。落霞遲疑了一下,將手探出來一把抓住瓷片,小心地將它從天雄嘴中取出來。
‘幫我一下。’天雄的聲音終于可以依稀聽得清楚。
落霞心中一陣激動,低聲道:‘游俠先生,請說。如果幫得上的,我落霞一定盡力。’
‘在我的懷里……有一瓶藥……粉,幫我……拿出來。’天雄用微弱的聲音艱難地說著。
‘好的。’落霞點點頭,將手探入天雄的懷中。
‘靠里一點,在我貼身的……內衣兜里。’天雄的嘴里吐出一口血水,顫聲道。
落霞的手微微一抖,輕輕探入天雄的內衣中,他那炙熱的體溫令她的俏臉微微一紅。
‘是這個麼?’落霞將取出來的一個紫紅色的小瓷瓶放到天雄眼前,輕聲問道。
‘是它。’天雄欣慰地微微一笑,‘現在請你……用剛才拿到的瓷片,割開……我的背部血肉,露出里面的……脊椎骨,然後把藥粉……撒在上面。’
‘你瘋了?’落霞幾乎驚叫了起來,‘割開你的背部,只是疼痛和流血不止就會要了你的命。’
‘相信我,沒事的,這瓶藥粉會幫上大忙。’天雄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到最後幾乎聽不清楚。
雖然他們的對話聲音很低,耳聰目明的銀銳卻聽得一清二楚,不耐煩地提高嗓音道:‘落霞,不要婆婆媽媽,他既然讓你割,就割吧!左右他也活不了了。’
落霞的眉頭微微一皺,心底雖然不喜歡銀銳的語氣,但是也深深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只有姑且相信天雄的話,說不定有一線生機。
她閉上眼睛,在心底虔誠地祈禱著蒼天的保佑,然後睜開眼,咬緊牙關,牢牢地握著瓷碗碎片,朝著天雄背部的皮肉狠狠割了下去。
隨著鮮血湧泉一般地流出,天雄嘴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呻吟。
落霞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不得不用一只空閑的左手牢牢握住操控瓷片的右手,方才制止住剛才要人命的震顫。
‘先生,你忍耐一下,就要好了。’落霞輕聲說道,咬緊牙關,握緊瓷片,沿著天雄脊背的中軸線繼續切割著。
強烈的劇痛令天雄肩頸部的肌肉不可抑制地痙攣起來,他的臉色已經褪盡了最後一絲生氣。
‘堅持住,先生,就要好了。’泉湧而出的鮮血將落霞的雙手染成血紅色,她不得不出盡全力控制住自己,才不會再陷入恐慌之中。
天雄的頭軟綿綿地靠在了鐵欄之上,似乎就要失去知覺。只要他一旦睡過去,就永遠不會醒轉過來。
‘千萬不要睡過去,先生,堅持住。’落霞看到這個情景,焦急地大聲說著。
天雄似乎受到了什麼鼓勵,重新將頭抬起來,用咿呀難明的口音低聲哼唱著,‘劍光起處白鶴來,太行山頂舞一圈,如花白羽繽紛落,長風一卷上九天。如雷鐵騎起悲聲,雁翎折翼血染塵,霹靂刀風音黯啞,如虹氣勢去不還。’
‘對了,先生,就是這樣,一定要堅持住。’看到天雄重新振作的樣子,落霞欣慰地說:‘盡量和我說話,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已經神志不清的天雄沒有聽到落霞的話語,只是頑強地繼續哼唱著剛才的歌謠,‘太行男兒多勇悍,奈何今生不為善,三十六刀敵一劍,山雞鳳凰怎相戰。朝雪埋了惡人骨,青衣孤影歸天山。’
伴隨著他那蒼勁的歌謠,落霞終于成功地將他的背部剖開。她用顫抖的雙手將藥瓶打開,將里面的粉末小心地灑在天雄已經斷裂的脊椎骨上。
那些閃爍著金銀光芒的粉末仿佛一片充滿希望的霞光,柔和地播灑在天雄已經血肉模糊的脊背之上。緊接著,就仿佛是神跡一般,那些七扭八歪的脊椎碎骨猶如被一位仙子的雙手悉心整理拼合,重新合為一處,化成一副嶄新完整的脊椎骨。而那被落霞割得皮開肉綻的血肉,也宛如受到了諸天的祝福,收斂愈合,變得完好如初。
目睹如此景象的落霞,激動得熱淚盈眶,用手捂住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老天啊!這是天神才有的聖藥啊!’所有和落霞同處一個牢房的抵抗戰士們無不震驚得瞠目結舌。
傷勢複原的天雄長長出了一口氣,左右扭了扭脖子,發出骨節空響的清脆聲音。他從地上站起來,用力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後蹲下身,在牢房的地面上悉心地尋找著什麼。
由于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過于神奇,所有人都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有眼巴巴地看著天雄在牢房里的一舉一動。
過了許久,天雄重新回到落霞面前的鐵欄旁,蹲下身,用模糊不清的語氣說道:‘小姐,多謝你救我一命,你看看能不能幫我重新把牙接回去。’說著小心地將滿滿一大捧各式各樣的牙齒遞到落霞面前。
天雄的模樣相當的滑稽,但是落霞卻感到一種無法控制的想哭的沖動,她用力點了點頭,小心地接過這數十顆牙齒,將它們在藥瓶里輕輕蘸了蘸,令它們粘上了瓶中神奇的粉末,然後再按照由里往外的順序,小心地將臼齒、虎牙、門牙一一重新放入天雄的口中。那些粉末一經沾染天雄的傷口,立刻將本來已經脫落的牙齒重新長了回去。
半個鍾頭之後,天雄的牙齒已經盡複舊觀,高興地扭動了一下他那腫脹的嘴巴,張嘴道:‘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真棒,完全恢複了。’
他來到跪坐在鐵欄前的落霞面前,坐下身,感激地說:‘小姐,多謝你的幫助。’
‘沒什麼,先生。’
屢屢作出驚人之舉的天雄,此時在落霞和其他所有囚禁在神獄中的人們眼中已經不是凡人。此時見到天雄和自己說話,落霞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一種受寵若驚的喜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2:39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一章 誓脫此困
‘游俠先生,救我們出去吧!’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另一個牢房傳來。天雄微微一驚,轉過身望去,只看見一個有著年輕臉龐的抵抗戰士將頭緊緊貼著鐵欄,對著他熱切地說。
‘你們怎麼知道我是游俠?’天雄驚異地問道。
‘銀銳大哥說你是從游俠島來行俠的,你一定能救我們出去,對嗎?’那名抵抗戰士滿懷希望地說。
‘小傑,別胡說八道。游俠先生需要休息。’銅山洪鍾般的聲音從另一處角落悠悠然傳來。
那位叫做小傑的抵抗戰士雖然看起來仍然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控制住了自己,只是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天雄。
‘游俠先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落霞咳嗽了一聲,微帶激動地問道。
‘我叫天雄,天地的天,英雄的雄。’天雄坐下身,將身子靠在和落霞相鄰的鐵欄上,爽朗地說。
‘幸會,我叫落霞,落葉的落,朝霞的霞。’落霞微微一笑,輕聲說。
‘很美的名字,很容易記住。’天雄由衷地說。
‘天雄先生,這里關押的都是我們人族最英勇的抵抗戰士,’落霞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液,她的心中和年輕戰士小傑一樣不由自主地對天雄充滿了希望,但是多年的苦難又讓她對這種希望產生了懷疑,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令她幾乎不知如何自處,‘很多人已經在這里關押了近十年,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協助我們從這里逃出去。’
‘十年?’天雄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顫,‘不可能,神族不是在一年前才開始對天下大陸展開侵略麼?’
‘笑話,’一個尖厲的聲音從關押銀銳的牢房傳來,‘神族已經統治天下大陸十年之久,怎麼可能一年前才開始侵略,你的日子真的過糊塗了?’
‘難道霞都不是在六個月前陷落的嗎?’天雄渾身的血液被這個驚天動地的噩耗凍結住了。
‘霞都已經陷落十年了。’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神傷之色,‘雖然我們人族沒有一天不想要重奪霞都。’
‘難道是時空漩渦……’天雄的腦海中重新浮現起九霄天際那鋪天蓋地,勢不可擋的時空大潮,還有自己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時,無鬃馬小秋和流星一只眼那一副滿是內疚,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原來,小秋走的所謂近路,對于自己來講是眨眼即至,而對于人間來說卻已經過了十年的寒暑。難怪它們和自己說不到幾句話就緊趕慢趕地分道揚鑣,它們是怕自己發現真相以後會對它們大發雷霆,這些沒有良心的損友!
天雄的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隨即一陣由衷的揪心,他急切地問道:‘當年向我求救的是一位連城王國的公主──叫做夜歌,她還好嗎?’
他的問話令牢房中的所有人都黯然低下了頭,沒有人願意回答這個令人心痛的問題。
只有靠著鐵欄,背對著天雄而坐的銀銳冷冷地哼了一聲,沙啞著聲音道:‘她戰死了。十年前,落天雷發動了光複霞都的霞光聖戰,參戰的百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夜歌公主率領軍隊在天歌山抵抗神族大軍,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光榮戰死。’
這個噩耗仿佛晴天霹靂,將天雄本來因為重傷初愈而喜悅至極的心情一下打落入冰窯之中。他只感到渾身仿佛浸入寒冷的冰水之中,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回想起夜歌那美麗迷人得仿佛夜色般的面容,天雄只感到一陣由衷的心痛。
‘還是救不了她嗎?她死的時候,孤獨寂寞,沒有一絲希望存活在心底,那是一種怎樣難以忍受的絕望啊!如果上蒼真的有情,又怎麼會容許這麼悲慘的事情在世上發生?’天雄的眼睛因為夜歌的死而一陣濕潤。
‘怎麼,你會為夜歌公主的死而難過嗎?’銀銳的語氣中仍然透露著一絲充滿嘲諷的敵意,‘你不是對人間的困難從不理睬嗎?是什麼讓你忽然改變了主意?’
‘不錯,’天雄長長歎了口氣,沉聲道:‘一開始,我的確因為眷戀游俠島的一切而膽怯了,不敢到人間來冒險。但是人族的苦難令我無法無動于衷,所以在見到通靈鏡的幾個月之後,我終于下定決心來人間行俠。誰知道,在來人間的路上,因為遭遇了時空漩渦,我竟然晚到了十年。’
說完這些話,無數紛繁蕪雜的念頭和九霄天際連番遇險的斑駁畫面在一瞬間充滿了他的整個大腦,令他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
過了很久,他才勉強振奮起精神,將頭轉向落霞,朗聲道:‘無論如何,我不會辜負夜歌公主的囑托。我會盡我一切的能力,幫助人族。首先,我會幫助你們逃離這里,哪怕賭上我的性命。’
‘天雄先生!’落霞和其他囚犯們都被他的話感動,紛紛站起身。
‘讓我好好計劃一下,我要讓關押在這里的所有人都逃出生天,和家人團圓。’天雄看到人們期盼的表情,心中一陣激動,雄心壯志又一次填滿了胸膛。
當牢房里的每一個人都因為天雄的話而激動不已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卻在此時響起。
‘唔……你是說計劃?’銀銳滿含嘲諷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你的第一個計劃已經讓我們大開眼界。一個人單人獨騎地闖入天都南門,說什麼要殺死神族最高領袖,卻不知道神族的最高領袖是誰;說什麼要讓所有殺害人族的神族戰士受到懲罰,卻連四個神族普通戰士都打不過,最後被人打得半死,丟進了窮山獄。’
‘夠了,銀銳,’落霞的語氣透出不悅,‘我已經說過,天雄先生剛剛從游俠島來到人間,當然不知道人間的艱難,把一切想得過于容易,相信他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並不是想要嘲笑他,’銀銳冷然道:‘相反,我很欣賞他。他能夠憑一個人抵抗四個龍騎戰士的聯手進攻,這一點我想沒有別人能夠做到。他唯一的缺點是過于狂妄自大,自不量力。這一點,他自己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所以,我並不責備他。我只是想提醒他一下,現在並不是他一個人單獨行動,而是和我們一起行動,如果他還是那麼幼稚愚蠢的話,害死自己是小事,更大的可能是會牽連我們陪他一起送死。’
天雄用力地一點頭,嚴肅地對銀銳說:‘我當初是過于幼稚,但是不會再有下次了。我說過要把你們全部救出去,就一定要做到,這是身為游俠的承諾。我們游俠既然許下了承諾,就一定會完成。’
‘哼,’銀銳冷然道:‘既然這樣,我們拭目以待了。’
‘噤聲!’就在這時,身處于最靠近回廊邊緣的銅山忽然大聲提醒眾人。
緊接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獄卒們來了,大家小心。’落霞沉聲說著,極為迅捷地坐回了自己原來所處的角落,其他人也各自散開,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
天雄仰天撲倒在地,裝作仍然重傷在身的模樣。
獄卒們一邊談笑著,一邊將犯人吃飯的瓷碗一一收回飯籃之內。當他們來到天雄的單人囚牢之前,發現了那一地四散的瓷碗碎片,勃然大怒,紛紛喝罵了起來。
其中一個獄卒掏出鑰匙,打開了囚房牢門,其他人紛紛抄出鑌鐵棍棒,湧進房間,想要將天雄亂棒教訓一頓。
就在這一瞬間,本來仰面朝天的天雄突然渾身繃緊,仿佛僵屍一般從地上豎了起來。眾獄卒大驚失色,紛紛朝天雄望去,誰知卻看見了一張青面獠牙,金色須髯的恐怖鬼臉。就在他們心膽俱裂,想要放聲大叫的時候,天雄猛一甩頭,面容仿佛變戲法一般飛快變化,化成了另一副紫紅面孔,七竅流血的猛鬼形狀。那些獄卒本已繃緊的心弦已經不堪重荷,就要崩潰了,只想快一點逃離這間恐怖的牢房,誰知四肢卻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無力移動。就在此時,天雄及時地又換了一張吊眼火睛,拖著一副尺余長血紅長舌的吊死鬼面容。
獄卒們經過三個鬼臉的連番驚嚇,過載的神經已經無法負荷,紛紛軟綿綿地躺倒在地,無聲無息地昏死了過去。
看著他們紛紛倒地,天雄長長出了一口氣,用手一抹臉,恢複了本來形狀。
‘好呀!’將這一切親眼目睹的年輕戰士小傑第一個叫起好來。
其他年紀輕一些的抵抗戰士也紛紛不遺余力地大聲喝彩,連老成持重的年長犯人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天雄先生,你剛才使的是什麼幻術?太奇妙了。’落霞笑得霞生雙頰,興奮地問道。
‘請別叫我先生,叫我天雄好了。’天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是我家鄉的一種絕技,叫做變臉,專門嚇唬那些心中有鬼的敗類。’
‘實在太精彩了。’銅山激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那麼多廢話干什麼?趕快開鎖,下一班巡邏的獄兵會在一刻鍾內趕到。’銀銳看到犯人們歡呼雷動的樣子一陣急躁,大聲提醒著。
雖然他的語氣令人不滿,但是人們卻在他的喝罵下迅速恢複了冷靜。
天雄從昏倒獄卒們的腰畔解下牢房的鑰匙,沖到落霞的牢房前,飛快地將門打開。久困籠中的抵抗戰士們再也忍耐不住激動之情,紛紛發出一陣低沉的歡呼聲。
‘噤聲!’落霞和銀銳不約而同地低聲說,隨即互望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
不到片刻工夫,神獄回廊這一地段的五十六位人族抵抗戰士全都從牢房里脫身而出,獄卒們的鐵棍被最健壯的幾個抵抗戰士拿在手里權作武器。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要怎麼出去?’年輕的抵抗戰士小傑激動而不安地問道。
天雄轉頭向落霞望去,‘窮山獄的地形,你熟悉麼?’
落霞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這就要問銀銳了,他是天都本地人。’
銀銳哼了一聲,道:‘關押我們的窮山獄回廊是窮山獄最中心的部位,東西兩個獄門都設有嚴密的監視系統和強悍守衛。如今神族又在原有的基礎上建造了一個安有七枚魔眼的魔法門,一有異常情況就會通過魔法信號傳給巡邏的三頭地獄犬。這些該死的地獄犬在襲擊逃逸者的同時,會發出警報給將它們從地獄里召喚出來的召喚法師。’
說到這里,他喘了口氣,又說:‘把這些家伙都解決之後,我們就會進入窮山獄外側回廊,那里關押的犯人我們完全不了解,也許是人族戰士,也許是其他族的倒黴蛋。在我們從回廊走過的時候,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安安靜靜地不要出聲示警,否則,外側回廊的獄卒就會立刻發動警報,讓所有回廊里的巡邏獄兵把我們全部包圍。’
‘這些我們會想辦法和他們溝通一下,’落霞自信地說:‘出了外側回廊會怎樣?’
銀銳摸了摸額頭,‘不太清楚,根據內側回廊的情況,在內外回廊之間應該有三班巡邏警衛,每班警衛包括五只三頭地獄犬、一名召喚法師、兩名牧師和七名黑煞戰士。外側回廊與窮山獄外圍之間應該有超過三班的巡邏,同樣的配置,並且安有七座魔法門。值得一提的是,在外圍回廊的中心設立著一座瞭望台,高達五十米,同時有四座監控整座窮山獄的魔法門,無論我們從任何通道沖出外側回廊進入窮山獄外圍,都將會被魔法門上的魔眼看見。到時候迎接我們的就是超過一千名神獄獄兵、一百人以上的黑煞戰士、七八十條三頭地獄犬,還有超過三十名具有特大殺傷力的召喚法師。至于外圍回廊以外的警衛,老實說我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因為我們根本不可能沖到那里。’
‘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試過怎知道沖不出去。’天雄振奮了一下精神,低聲道:‘其他的以後再想,我們先看看如何通過東邊的魔法門。因為我隨身攜帶的一些很重要的物品,都被放在了東門之後的審問所里。’
‘大家小心,巡邏的獄兵要來了。’銅山在這時候忽然低聲叫道。
所有人因為銅山的話而緊張了起來,就算是銀銳和落霞這樣的抵抗領袖也不由自主地緊皺雙眉。
‘黑煞戰士和龍騎戰士一樣是同一級別的特級陸戰銀武士。’看到天雄不知厲害的表情,落霞擔心地說:‘天雄,你要小心。’
‘是啊!’銀銳狠狠地說:‘個個都和當初把你打剩半條人命的武士一樣厲害。’
天雄微微偏了偏頭,當日自己被四個宛如洪荒猛獸般的戰士像皮球般打得四處亂滾的情形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厲害?’天雄喃喃地說。
‘因為他們是神族吧?’小傑微微顫抖地說。
‘不對。’天雄心中感到有一處關鍵的地方被自己錯過,不由得狠狠抓了抓頭發。
突然之間,天下劍在半空中螺旋飛舞的景象仿佛一道閃電般在他眼前一晃。他忽然想起了當自己的佩劍落在地上時,那個一直躲在角落里的那個牧師。當牧師因為閃避天下劍而往後一退的時候,離他最遠的龍騎戰士似乎因為不堪重荷而將手中的巨型戰錘丟在了地上。
‘難道說,那個牧師才是整個戰場上的關鍵人物?’天雄被自己這個荒謬絕倫的念頭嚇了一跳,‘莫非牧師不只是為了給整支隊伍療傷而存在的?’
‘天雄,你在想什麼?’落霞看到他專注的樣子,心中不由一動,關切地問。
‘想什麼呢!巡邏的就要來了。’銀銳緊緊攥住手中鐵棍,目光射向回廊東側。
‘大家都退回牢房里待好,這些巡邏,我一個人對付。’天雄突然洪聲道。
‘你瘋了,難道還沒給那些神族戰士教訓夠,是不是?’銀銳怒道。
‘相信我,我一定能對付他們。’天雄自信地大聲說。
‘銀銳,現在我們沒有時間爭辯,就讓天雄試一下吧!他,畢竟是游俠。’落霞信任地望了天雄一眼,鎮定地說。
‘哼,你等著倒黴吧!’銀銳不甘心地吐了口氣,怒氣沖沖地走回了牢房,坐到牆角之側。
其他人也學著他的樣子紛紛走回了自己的牢房,等待巡邏的到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2:53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二章 狙擊牧師
令所有神獄囚犯們既熟悉又恐懼的沉重腳步聲,遠遠地從東部回廊的魔法門外傳來。七名穿著漆黑色烏銀戰甲的黑煞戰士扛著由堅硬無比的黑金所鑄成的單手巨斧,背著由白晶石制造的巨大盾牌,邁著整齊而單調的步伐,穿過閃爍綠光的魔眼控制的魔法門,走進了神獄回廊。在他們的身後,兩名穿著白色輕羅法衣的牧師手里握著法杖,懶洋洋地跟在後面。
‘奇怪,為什麼召喚法師和地獄犬都沒有出現?’深知神獄巡邏兵員配置的銀銳心底一陣無法抑制的激動,‘難道那個召喚法師又稱病回家休養去了?’
原來,在這個神獄內側回廊的召喚法師是一個在神族和人族都出了名的懶鬼,對于在充滿惡臭的神獄中巡邏的使命極為厭惡,曾經多次申請調職,時常裝病偷懶,在巡邏隊中的名聲極差。那些和他一起執勤的黑煞戰士曾經好幾次當著神獄囚犯們的面,大聲咒罵那個缺勤的召喚法師。今天無巧不巧,他又再次缺勤,讓逃脫的難度減小了不少。
就在這時,黑煞戰士們突然發現了在內側回廊的正中間抱臂而立的天雄。
‘那是……’神族巡邏隊的長官一時之間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神獄建立到如今已經有十年,還從來沒有一個入獄的囚犯能夠像天雄一樣從牢中脫身而出,還敢正大光明地站在回廊中央耀武揚威。
‘隊長,有人逃獄啊?’一個黑煞戰士湊到他的耳邊,不敢相信似地低聲問道。
‘廢話。’隊長一陣煩躁,臉上擠出一絲獰笑,一揮手中的黑金斧,厲聲道:‘給我把他拿下!’
‘呵!’站在隊前的三個強壯的黑煞戰士同時一陣狂嘯,舉起手中的黑金斧,就要朝著天雄撲去。
就在這時,直立不動的天雄突然仿佛一片樹葉般,朝後迅速地退去。想要進攻的黑煞戰士同時一愣,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巡邏隊尾的牧師不動聲色地同時往前急行了十幾步。那些准備作戰的黑煞戰士看到了牧師們的移動,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同時發出撼動人心的戰吼,朝著天雄如狼似虎地撲來。黑金斧在空中樸剌剌地猛烈揮動,刮起刮面如刀的寒風,將坐在近處牢房里的神獄囚犯吹得不停後退。
‘果然如此,牧師是他們進攻的動力,那麼只要打倒那些牧師,應該就可以控制戰局。’天雄在心底默默地想著。
在他的眼前,三名狂舞戰斧的黑煞戰士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驚人速度朝著他快速推進,兩名牧師身穿白袍的影像在他們漆黑的戰甲身後忽隱忽現。
‘我只有一個機會。’天雄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鐵棍,仔細地計算著出手的時機和方位,他感到一絲絲細汗在自己的掌心汩汩流出。
游俠島上笑芙姐那微帶嘲諷的話語再次在耳邊回響──你的暗器功夫實在乏善可陳,你自己也知道吧?
‘笑芙姐,我的暗器功夫真的乏善可陳麼?’天雄的心髒劇烈而雜亂無章地跳動著,頭皮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我的暗器功夫真的能讓我度過難關麼?’
他的目光忽然掠過正在充滿希冀地望著他的落霞臉上。
‘這是身為游俠的承諾。剛才我是這麼說的吧?’天雄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剛才自己充滿信心的話語,‘我給了他們希望,就不能再讓這絲希望在我手中毀滅。游俠的使命,不就是給人帶來希望麼?’
牧師們的白色影像仿佛兩朵飄舞難測的浮云忽然一起從黑煞戰士們湧動不定的黑色陰影中漂浮了出來,在天雄的眼前微微停滯。
‘機會。’天雄的頭腦里一片空白,只感到自己的雙手突然猛的一甩。
天雄用力是如此之猛,以致于自己的手腕關節發出淒厲的爆豆般響聲,兩根鐵棍仿佛被一股強猛到極點的吸力從他手里奪走,如風車一般打著快速的螺旋,對准了兩位牧師的額頭撲去。而他剛剛愈合的雙手虎口,再次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
‘撲撲’兩聲脆響在神獄回廊中猛然響起,兩名目瞪口呆的牧師同時被鐵棍擊中了,他們光潔白亮的額頭被鐵棍狠狠鑿出了一個鵝蛋大小的血洞,一聲不響地朝後撲倒,氣絕身亡。
就在兩名牧師倒地的瞬間,七名黑煞戰士仿佛接到同樣的信號,齊臻臻地將手中的黑金巨斧松開。那三名正朝天雄撲來的武士,控制不住自己的武器,三柄巨斧脫手飛出,打著零亂的螺旋,掠過紋絲不動的天雄,遠遠朝著西側回廊的方向飛去。
天雄大大地伸開自己長長的手臂,將左右兩側沖殺過來的黑煞戰士的人頭攬住,猛的一發力,將他們從左右猛然朝著正中間的黑煞戰士的頭顱撞去。三名曾經不可一世的神族特級戰士的人頭仿佛三顆塗上青漆的西瓜狠狠撞在一起,鮮紅色的腦漿仿佛西瓜瓤般四外飛濺。
當天雄將那三名戰士軟綿綿的屍體像廢柴一樣丟在一邊的時候,牢房里已經陷入一片狂野而歡騰的喝彩聲中。那剩下的四名黑煞巡邏戰士無力地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四面八方圍殺過來的神獄囚犯,只感到自己似乎置身于無法醒轉的噩夢之中。
巡邏隊的隊長被最雄壯的銅山高高舉起,頭朝下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腦漿迸裂。銀銳將兩名黑煞戰士仿佛抓小雞一般提起來,狠狠撞在鐵欄之上,他那似乎無堅不摧的雙手已經將他們的咽喉撕成碎片。最後一名黑煞戰士被小傑用鐵棍搗在面門之上,氣絕身亡。
當人們從殺死不可抵擋的黑煞戰士的興奮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落霞仔細檢查著兩名牧師的屍體,喃喃地說:‘這麼說,黑煞戰士之所以所向無敵,原因就在于一直處于戰場後方的牧師對他們施加了某種特殊的法術。’
‘當初我和龍騎戰士作戰的時候,有一個牧師一直在戰圈以外默默念誦咒文。後來因為一些巧合,才讓我偶然發現這個秘密。’天雄抿著嘴,艱難地道。一天之內連殺六人,令他本來脫困而出的喜悅心情一掃而空,看著那兩名牧師面目全非的屍體,他只感到惡心得想吐。
‘這個發現太重要了。’落霞激動地說:‘以前我們人族的陸軍和神族陸軍作戰時,因為不知道牧師的作用而被大批大批地消滅。現在我們只要在作戰之前,秘密安排弓箭手襲擊他們的牧師團隊,就可以扭轉戰局。’
‘是啊!太好了,如果我們能夠活著把這個情報帶出去。’銀銳冷冷地說。
‘銀銳,你總是這麼煞風景。’因為殺死了黑煞隊長而興奮不已的銅山此時似乎對他也沒有了惡感,滿臉都是笑意。
‘是啊!有天雄大哥帶領我們,我們一定能夠逃出去。’年輕戰士小傑對天雄已經崇拜得五體投地。
‘魔法門上的七枚魔眼,由駐紮在神獄核心魔法塔內的神秘系魔法師所控制,可以從七個不同角度檢查通過魔法門的人員。只要一有可疑情況出現,他們立刻就會向整個神獄的看守發出警報。我們先過這一關再說吧!’銀銳的語氣即使在所有人都歡欣鼓舞的氣氛里仍然沒有一絲的暖意。
‘這一點,就要靠錯西先生了。’落霞似乎仍然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淡然道。
她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一位身材瘦長,臉色蒼白的人身上。他的臉極為細長,下巴宛如一塊錐子般從臉部突出來,高高地翹著一撮山羊胡子。他的神情謙恭而沉靜,顯出一股世家貴族才擁有的雍容氣質。
聽到落霞的話,錯西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低聲道:‘那我錯西就盡力而為吧!’
他瘦長的臉部開始有節奏的拱起,仿佛在咀嚼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過了良久,他滿意地點點頭,來到躺倒在地,已經頭骨碎裂而亡的巡邏隊長面前,將口中的東西取出來,貼到他的額頭之上。
看著天雄驚異的表情,落霞笑著解釋,‘錯西先生是我們連城王國著名的神偷,最善于化妝易容的功夫。他口中所咀嚼的,是產于風暴洋的紫尾蝴蝶魚的魚膠,這種魚的魚膠是做易容面具的最好材料。’
就在落霞為天雄解釋的時候,錯西已經將口中的魚膠延展成包裹住巡邏隊長整張面孔的薄膜,然後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臉上──一個死過翻生的巡邏隊長立刻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實在太奇妙了。’天雄情不自禁地說,神獄中的其他人也忍不住驚歎起來。
‘可是,那個巡邏隊長不但身材魁梧,而且穿著上百斤的重甲,我們根本無法假冒。’銀銳仍然滿嘴悲觀的論調。
‘可否容我說幾句話,’錯西咳嗽了一聲,不慌不忙地說:‘這一點,我們要委屈一下天雄先生了。’
神獄內側回廊東部的魔法門高有兩米,左右可容三人並行通過。整座門的顏色為鮮豔的玫瑰色,閃爍著藍色的螢光。
門的左右兩側是由不同的魔法光束所形成的半人馬雕塑,在人馬雕塑的背後,是全部由淡藍色螢光形成的兩幅描寫神族與半人馬族大決戰場景的史詩畫面,不但人物刻畫得逼真生動,而且整座畫卷的氣勢非常恢宏,令人一見難忘,顯示著創造魔法門的神秘系法師不但有著超人的魔法天賦,而且同時具備著高深的藝術修養。
在門的正上方,七枚魔眼仿佛七顆環繞著魔法門運行的行星,閃爍著幽藍色的迷人光芒,監控著來往出入魔法門的所有人和物。
忽然間,甯靜的魔法門猛的閃爍起眩目的藍光,預示著有人正在接近。七枚魔眼忽然之間從正上方飛下來,分上下左右前後將想要通過魔法門的七個巡邏隊戰士團團圍住。
空空洞洞的魔法門正中突然出現了一張奇大無比的嘴唇,並一張一合地說起話來:‘衛羅隊長,出什麼事了?你的盔甲呢?’
被稱為衛羅隊長的人長長地歎了口氣,帶著濃重的鼻音說:‘真倒黴,那個新來的囚犯實在太凶悍,居然想要逃獄,那些獄卒被他打得不輕,需要立刻治療,我們的兩個牧師也被他打昏過去了。你也知道,沒了牧師,我們還穿什麼盔甲。’
‘居然有這樣的事?’魔法門里的那張嘴似乎微微歪了一下,表示驚異,‘用不用通知典獄長?’
‘不用啦,我們又把他給抓住了。把他給我帶過來。’衛羅隊長朝後一招手,兩名只穿制服沒穿盔甲的巡邏隊士兵將五花大綁,滿身是血的天雄押到魔法門前。
‘唔,他就是那個被通緝了一個月才抓住的人族少年。’魔法門上的那張嘴似乎非常健談,‘聽說龍騎隊四名特擊戰士花了一個小時都沒有把他抓住,還是韓特那個怪物親自動手才抓住他,果然很厲害嘛!’
就在這時,頭上滿是鮮血的天雄突然大吼一聲,朝著旁邊的巡邏戰士撞去。那個戰士猝不及防,被仰天撞倒在地。其他的巡邏隊戰士勃然大怒,一起圍了上去,想要將天雄毒打一頓。天雄在五六名壯漢的圍毆下,慘叫連連,場面極為混亂。
‘唔,衛羅隊長,用不用我通知典獄長來處理一下這個情況?’魔法門上的那張嘴巴一開一合地說。
‘千萬不要,你知道上次韓特費了一個小時力氣才抓住這家伙,已經成為笑柄,我可不希望黑煞特擊隊落入同一個悲慘境地。’衛羅隊長沉聲說。
此時天雄已經被巡邏隊的戰士打得滿地打滾,那些戰士的身影無巧不巧地貼住了監視他們的七枚魔眼,把它們的視線完全擋住。就在這一時刻,數十名從獄里逃脫的抵抗戰士用平生最迅捷的動作飛快地沖過了魔法門,在門的另一端找地方隱蔽。
監控魔法門的神秘系法師對這一切完全沒有察覺,仍然在興致勃勃地聊天,‘那倒是,你聽說了嗎?韓特在交際場上丟盡了臉,那些魔法兵團的小姐們在雞尾酒會上對他不理不睬,一直和他打得火熱的交際花蘭玫瑰小姐似乎把他給甩了。’
‘意料之中,她和韓特繼續在一起,我才覺得奇怪呢!不過,她後來又釣上誰了?’衛羅隊長似乎對這些***之事更加感興趣。
‘唔,你猜也猜不到,竟然是牧師後勤隊的穆斯。聽說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大吵了一架,並為此進行了決斗。’魔法門上的大嘴似乎說得興致盎然。
這時候,第二批抵抗戰士也陸陸續續地通過了魔法門。
‘牧師和銀武士的決斗,一定很有看頭,不知道誰獲勝呢?’衛羅隊長好奇地問。
‘誰都不知道,我也是用魔眼從龍騎特擊隊里偷聽來的。不過,聽說韓特被穆斯的黑魔法修理得不輕,他的眼睛到現在還對不准焦距,看誰都是八個人影。’說完,那張魔法嘴大大地張開,笑得不亦樂乎。
‘哈哈,這一回龍騎隊在黑煞隊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了。’衛羅隊長目送著最後一隊抵抗戰士穿過魔法門,然後一擺手。
那幾名巡邏隊員心領神會地將天雄從地上拖起來,大搖大擺地穿過了魔法門。
‘好了,我要走了,以後再聊吧!’衛羅隊長行了個軍禮,跟在手下後面大踏步地走過了魔法門。
‘好吧!記著,我挪用魔眼的事,可別跟別人說啊!’魔法門上的大嘴猛的一閉,化為一陣輕煙不見了。
在東門之後的隱蔽處,錯西渾身虛脫地靠坐在牆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才他施展了自己家族流傳多年的秘術──變形術,把自己瘦長的身軀硬生生地撐大到如同巡邏隊長衛羅那樣雄偉的身型,並堅持了超過十分鍾,這使他的身體負載過重,此時已經疲憊不堪。
‘錯西先生,你干得太漂亮了。’落霞扶住錯西的肩膀,由衷地說。
‘願為公主效勞。’錯西呼出一口長氣,頗為灑脫地說。
‘好樣的,錯西先生,下一步有我們,你休息一下。’天雄沉聲地說。
令天雄記憶猶新的審問所就在自己的面前,鐵質的刑架、浸了鹽水的鋼鞭,仍然時不時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現在的審問所里靜悄悄的,因為沒有需要審問的犯人,這里沒有一個獄卒和警衛。
在這充滿危機和變數的窮山獄之中,這個無人的審問所仿佛成為了洶湧海洋中的一處甯謐港口,讓人覺得安全而舒適。所有的抵抗戰士都迫不及待地走進室內,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撫摸著曾經禁錮自己的刑架和折磨過自己的刑具,生出再世為人的感覺。
天雄的青麒麟皮甲、天下劍、千里弓、如意飛刀和芥子袋仍然凌亂地攤在地上。自從他一口喝死魯梅斯,震昏蒙刑之後,這個審問所還沒有人來收拾過。也許神族人需要一段時間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並克服相應而生的恐懼,才能夠重新使用這個審問所。
天雄飛快地將青麒麟皮甲披掛在身上,背上天下劍,掛上千里弓,將如意飛刀系在腰間,然後把芥子袋小心地揣入懷中。
‘我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外側回廊的巡邏部隊會在兩刻鍾之內趕到,趁這段時間,我要立刻和外側回廊的囚犯們溝通一下。’落霞沉聲道。
‘我們沒有鑰匙,沒辦法開鎖放他們出來。’銀銳冷然道。
‘這個沒問題。’天雄滿懷信心地一拍背後的天下劍,‘由我來解決。’
銀銳白了他一眼,‘說到使蠻力,當然少不了你。’
這個時候從剛才一直沒說話的銅山忽然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對著銀銳哼了一聲。
‘哦,我怎麼會把你忘了。’銀銳眉梢微微一挑,自嘲地一笑,‘為什麼我每次說話都要得罪兩個人?’
‘你這個……’銅山似乎對蠻力這個詞特別敏感,當場就要對著銀銳揮拳打去。
落霞一把拉住他,‘銅山,控制一下你的脾氣,銀銳現在是我們自己人。’
銅山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收回拳頭,抱臂在胸,轉身靠牆而立,再次恢複了沉默。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3:05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三章 外側回廊
神獄外側回廊的囚犯們不再像內側回廊一樣全部都是人族,反而像天下大陸所有高等智慧種族的大展覽,充滿了光怪陸離,形形色色的奇異人物。
‘喲呵,喂,人族的家伙,你們終於越獄啦!’
一位身穿著行腳商服飾的地精族人坐在地上對著剛剛踏入外側回廊的天雄一行人大聲叫道,仿佛終于等到了一場好戲上演的熱心觀眾。
他的頭顱呈褐綠色,仿佛長滿了青苔的泥土,兩只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的長耳朵和他臉部興奮的表情十分格格不入。他那雙巨大的眼睛占據了面孔幾乎一半的面積,卻沒有一點神采,混濁而無生氣。
傳說地精族是天下大陸里最喜歡行商的民族,他們沒有自己的國家,仿佛流浪漢一樣在別族的國家里兜售自己的商品,往往成為當地國家里最富庶的商人,很多國家的錢莊和銀行都是地精商人開辦的。
‘離我遠一點,你們去送命,是你們的事,別把我算上!別往我這兒來,滾遠一點,滾遠一點!’
這個暴躁的聲音來自一個瘦小得仿佛人族童子一般的侏儒族人。
他長著一顆和人族同樣大小的頭顱,但是和他細小的身子相比,就顯得十分的巨大,尤其是他的頭上寸草不生,只有光閃閃的頭皮反射著獄房里昏黃的***,更增加了那種臃腫的視覺效果,仿佛他那不堪重負的細小脖頸馬上就要被那顆頭顱壓斷。
侏儒族在天下大陸的另一個稱呼是穴居族,他們把自己的王國秘密地建造在地下,不為外人所知。他們挖掘和營造機械的技術是天下大陸的一絕,更有傳說他們已經發明了利用地火的武器。他們的國家里只有男性人口,而沒有一位女性。傳說他們的下一代都是在泥土里出生的,所以人們常常稱他們為土之一族。人族越獄的舉動顯然不符合這個侏儒的胃口,這個在這里已經度過了數個寒暑的侏儒似乎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牢獄生活。
‘看什麼看,你並不比我好看多少!’
這個野獸般粗豪的聲音令即使勇猛如銅山般的人物也不禁側目。
發話的人原來是一個渾身長著恐怖綠色皮膚的獸人王國綠皮族人。他皮膚上綠油油的顏色讓人忍不住想起肥大的綠毛蟲身上的色彩,思之欲嘔。他頭上長著一雙猛虎般凶悍有神的眼睛,令人望之膽寒。一雙寸余長的獠牙觸目驚心地露在外面,仿佛隨時會擇人而食。
獸人王國里的綠皮族人相傳在上古時代乃是在叢林沼澤中生存的人猿,因為經常在沼澤中覓食,皮膚上長滿了青毛。後來因為蒙天神賜予了思考的能力,身上的絨毛漸漸退去,但是皮膚的顏色仍然保留了上古沼澤的色彩,演化成了今天的綠皮族人。生性好斗的性格讓所有綠皮族人都是非常恐怖的斗士,獸人王國的綠斗篷兵團至今仍然是可以威懾神族大軍的力量。這個被困在神獄的綠皮族人似乎曾經因為自己的長相飽受過神族獄卒的嘲笑和欺侮,所以對于任何對他的注視都充滿仇視。
‘嘿,虎牙,別嚇壞了這些俊俏的人族小伙子。’
一個妖媚的聲音從遠處的一個角落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綠皮族人虎牙仿佛一只被馴服了的老虎收到馴獸師的指令,乖乖地閉上嘴巴,轉身回到牆角蹲下,雙手緊緊捂住臉,一言不發。
剛剛從內側回廊逃出生天的男性抵抗戰士們都因為這個聲音而心頭一顫,紛紛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喂,妖姬,在這里不要玩你那套把戲。’
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忽然從回廊的中央響起,緊接著一條粗壯但是卻矮小的身影忽然從牢房的陰影里走出來。
這聲暴喝,令所有被妖姬所迷惑的人族抵抗戰士猛然從迷茫中醒轉了過來。
‘你們幾個人族聽著,不要看妖姬的臉,不要聽她的話。他們妖精族的女人,一向以魅惑男性為榮,當心自己被她迷昏了。’
發話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山地矮人。
他的頭顱成四方形,長滿了金紅色胡須,那些胡須是如此之多,以致于他不得不把它們胡亂結成辮子,盤在腰間。他的四肢仿佛樹樁般粗壯結實,孔武有力,但是卻極為短小,和他古拙如巨人般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山地矮人乃是天下大陸最有名的尋礦者、鐵匠和珠寶制造商。傳說他們建在大陸西北綿延萬里的天嶺上的浮云之都,珍藏著可以將天下大陸所有王宮都統統買下的珠寶。他們制造的嵌滿珠寶的名劍,是連擁有魔法匠人的神族都愛不釋手的絕世珍寶。
‘這個妖姬之所以被關進來,就是因為她曾經挑撥了一個分隊的神族銀武士為她大打出手,死傷三十多人。’山地矮人似乎對妖姬的本領直到此刻仍然心有余悸。
‘不要擔心,暴風,我可沒有魅惑人族的興致。’被稱為妖姬的妖精族女士隨手撩了一下披在肩上宛如錦緞般柔軟而光滑的綠色長發,發出一陣令人渾身發熱的輕笑。
她的身材高挑而豐潤,一身緊貼身軀的窄袖皮甲,把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暴露無遺,惹人遐思。她藏在陰影中的秀臉上籠罩著兩條自眉心到嘴角互相對稱的血色斑紋,將她妖媚迷人的面容完全遮住。
‘我已經將血紋罩在臉上,防止以前的悲劇發生。老實說,唯有魅惑神族的那些美男子,才對我有挑戰性。這些人族的俊俏小伙子,就留給人族的姑娘們享用吧!’
聽到她的話,落霞的臉上微微一紅,偷偷把頭低了下來。
活躍在天下大陸西南林莽中的妖精族人,乃是天下大陸最俊美的種族。妖精族美女的妖冶迷人,足以抗衡神族美女仿佛精致洋娃娃般完美的豔麗。他們更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弓箭手,乃是埋伏暗殺的專家。但是,令妖精族在各個種族中獨樹一幟的,是他們和自然界的萬物溝通的能力,他們甚至可以讓整個綿綿林莽都聽從他們的調遣。
‘喂,人族的,你們既然逃出來了,沒理由不把我們放出來。’渾身綠皮的綠皮族人虎牙厲聲說。
‘是的,我們到這里,就是要把你們放出來的。’天雄連忙大聲說。
‘喂,你別把我和你們摻和進去,神獄這麼大,守軍這麼多,憑這麼幾個人,根本出不去。’侏儒族的那個禿頭男子急道:‘我可不想這麼早就死。’
‘呸,人族這幾個當然不行。’獸人族的虎牙似乎根本不把人族放在眼里,‘加上我們和大塊頭如山,就不一樣了。’說著,用手一指自己旁邊的牢房。
在虎牙旁邊的牢房里,一片巨大的陰影將回廊周圍昏黃的燈光完全遮擋住。只有仔細看才看得清楚,這個巨大的身影乃是一個巨大的獸人王國牛頭族的牛頭人。
牛頭人可以說是天下大陸最神秘的族群,即使在獸人王國之內,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是素食主義者,只有在一些若有若無的耳語聲中曾經傳出過關于牛頭人的傳言:他們是一群以畜牧為生的種族,飼養鐵角山羊和閃電犀牛來獲得羊奶和閃電犀角,並通過和地精族的交易來換取食物。
這個困在神獄中的牛頭人似乎是一個不愛說話的沉靜人物,只是在名叫虎牙的綠皮族人提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才微微抬起頭來,讓人能勉強看到他的臉。他的頭上長著兩只巨大的牛角,左邊的牛角仿佛遭到過致命的重創,只剩下殘缺不全的半只。他的眉毛濃重而修長,在自己的鬢角長長地垂了下來。他的眼睛渾圓而清亮,充滿了孩童般的天真和羞澀,和他粗壯而龐大的身形相映成趣,卻又有一種奇特的和諧感。
‘虎牙,憑你們兩個是沒用的,我們要團結一致。喂,人族的家伙,你們有逃出去的計劃嗎?沒有計劃,我可不和你們去,免得白白送死。’山地矮人暴風焦急地大聲說。
‘哼哼,’妖姬柔媚地輕笑了幾聲,‘嗯,出不出去呢?在這里,可以每天看到神族的漂亮小伙子給我送飯。不過,我犯的可是死罪,在這里遲早有一天會沒命的,真讓我難以選擇啊!’
‘妖姬大姐,你別逗了,這還用選啊!’虎牙幾乎跳了起來。
‘頭腦發熱的蠢貨,我就看著你們怎麼死,哼!’侏儒族人仍然在咆哮著。
‘咳,是啊!’地精族人用力地撓了撓頭,‘和你們在一起,雖然很刺激精彩,但是危險性太大了,絕對是賠本生意,我還是等著我的族人拿錢來贖我出去吧!’
他們幾個人的說話帶動了神獄外側回廊所有囚犯七嘴八舌的大討論,一時之間安靜的回廊里仿佛煮開了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
‘怎麼辦,很多人都不想出去。’天雄束手無策地說。
‘哼,怕什麼,誰不出去,就一刀砍死他。’銀銳冷漠地在一旁說。
‘這些膽小鬼,被神族的軍隊嚇破了膽子。’銅山輕蔑地搖了搖頭。
這時落霞微微歎了口氣,走到天雄的身邊,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聽到她的話,天雄睜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這樣行得通嗎?’
落霞微微點了點頭,道:‘相信我吧!’
天雄用力一點頭,從背後抽出鋒銳無雙的天下劍,大踏步走到一直大叫著不走的侏儒族人牢房前。
‘你干什麼?別亂來!我死也不走,你逼不了我!’侏儒族人被天雄嚇得渾身發抖,顫巍巍地說。
天雄猛的揮起長劍,對准牢門的堅固無比的黑金鎖頭猛的一斬,倉琅一聲,那看似堅硬的鎖頭被一劍斬為兩段。
‘哎呀!天哪,你斬斷了我的鎖頭,他們一定會認為我想越獄,會把我活活打死的。’侏儒族人哭了出來。
‘啊哈哈哈哈,喂,膽小鬼都蒙,你可是被逼上賊船,不越獄都不行啦!’一旁的虎牙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嗚嗚嗚,我不想死。’
在侏儒族人都蒙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天雄依次將不知姓名的地精商人、綠皮族人虎牙和牛頭族人如山的牢門黑金鎖一一斬斷。
當他來到山地矮人暴風的牢門前時,暴風用自己的雙手一把捂住自己的牢門鎖頭,激動地問道:‘喂,小兄弟,讓我看看你的劍,我只看一眼,否則我死也不讓你開鎖。’
天雄微微一笑,隨手把天下劍遞給了他。暴風接過天下劍的時候,雙手不由得輕輕地顫抖起來。
他小心地用自己宛如胡蘿蔔般粗細的手指頭輕柔地撫摸著劍身上神秘的花紋,顫抖地說:‘好劍,果然是用珊瑚金和血鋼混和打造的,在劍的內核里埋嵌著藍魂鑽石,並用上古的血咒把鑄劍人的怨憤埋入了藍魂鑽內,殺的人越多,這把劍就越鋒利,就仿佛飽飲烈酒的壯士,在戰場上會越戰越勇。’
暴風抬起頭,仔細端詳了天雄一眼,雙手高高托起天下劍,恭敬地交回到天雄手上,滿懷敬意地說:‘先生,這把劍仿佛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不是超群絕俗的猛士就無法真正駕馭它,反而會為它所殺。看它在你手里如此馴服,便知道你絕非凡人,我暴風就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和人族的戰士齊心合力逃出窮山獄。’
‘太好了,暴風先生,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天雄興奮地一點頭,隨手一揮劍,將暴風牢房的黑金鎖一劍劈斷。
不到半刻鍾的時間,天雄已經將所有的牢門都打開,外側回廊的百余名神獄里僅次于人族抵抗戰士的重犯統統被放了出來。
‘我們要抓緊時間,再過半刻鍾,外側回廊東西兩側就會有兩班巡邏到這里,我們要一次就把他們全部解決。’看到牢房里亂哄哄的樣子,銀銳急躁地對落霞大聲說。
落霞點點頭,抬高聲音大聲道:‘各位,大家聽好,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同心協力,才能夠逃出生天。再過半刻鍾,巡邏警衛就會來到外側回廊,我希望你們重新回到自己的牢房中做好攻擊准備。到時候,趁其不備,把他們一網打盡。’
‘有意思,有意思。’綠皮族人虎牙饑渴地舔了舔嘴唇,第一個回到囚牢之中坐好。
其他人也依次走回獄中,本來熱鬧的外側回廊立刻安靜了下來。
侏儒族人都蒙罵罵咧咧地回到牢房中,卻發現抵抗戰士小傑坐在自己身後,用一把從審問所找出來的小刀抵住他的後背,‘別亂說話,都蒙,否則你第一個死。’
都蒙雙眼一翻,差一點昏厥過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3:15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四章 回廊激戰
外側回廊的巡邏警衛和內側回廊的兵員配置大同小異,只是黑煞戰士只有五人,而不是內側回廊的七人。但是令人頭痛的是,兩組巡邏警衛幾乎是同時從左右兩座魔法門進入回廊,神獄中的越獄囚犯們不得不同時對付兩個召喚法師、十只三頭地獄犬、四名牧師和十名被牧師的祝福所籠罩的黑煞戰士。
藏身在妖姬牢房里的天雄緩緩將千里弓拉至滿弦,瞄准了從左側魔法門進入外側回廊的召喚法師。按照落霞的交代,召喚法師乃是巡邏隊中最厲害的作戰人員,他們的黑暗魔法和召喚法術可以單獨擊敗人族一個齊裝滿員的百人戰隊,在攻擊的時候必須先殺死他們。
正當他准備拉弓放箭的時候,他突然猛的頓住了身形。原來,他發現在自己射程之內的召喚法師是一位穿著紫紅色華麗法衣的奇美女子。她那長長的金色發絲仿佛大小銀川上輕掛云端的瀑布流水,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她的臉龐仿佛用白玉雕成般精美而秀麗,令人目眩神怡的美目之中閃爍著湖水般的清澈。
‘這是我的敵人嗎?她為什麼會有這麼美麗的面容?’天雄的手開始輕微地顫抖,無法向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下手。
就在天雄猶豫的時候,藏身在他旁邊的銀銳突然伸出一只手,在他拉弦的手背上狠狠一彈。天雄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手猛的一松,手里的黑羽箭在千里弓弓弦的推送下,仿佛一道狂猛的閃電,准確地貫穿了這位女召喚法師的咽喉。
那名女召喚法師淒慘地悲鳴一聲,用手緊緊抓住插在咽喉上的黑羽箭,眼中露出驚恐的光芒。
‘你……’天雄目瞪口呆之下,朝著銀銳怒目而視。
‘聽著,菜鳥,戰場上最悲哀的不是凶殘的殺戮,而是不必要的慈悲。’銀銳一邊說,一邊猛的踢開沒鎖的牢門,朝著巡邏隊凶猛地沖殺過去。
‘唉,殺這些俊美的神族小伙子,真讓我傷心。’妖姬從懷中掏出一個奇形的口哨,放在嘴邊輕輕一吹,一陣奇異的犬吠之聲忽然在回廊中回響起來。
驀地,朝著抵抗戰士們撲去的兩只三頭地獄犬突然剎住腳步,轉過頭去,朝著黑煞戰士們沖去,驚恐的怒吼聲和喝罵聲響徹了神獄外側回廊。
綠皮族人虎牙被一只三頭地獄犬撲倒在地,這只三頭地獄犬是所有地獄犬中身材最雄偉的,漆黑如墨的身上鬃毛倒立,小山般的腱子肉波浪般隨著它低沉的嘶吼而起伏流動。它的左右兩顆頭顱分別咬住了虎牙的雙臂,中間那顆奇大無比的巨頭猛的朝著虎牙的頭顱咬去。如果被咬中,虎牙的半邊頭顱會被輕而易舉地咬下來。虎牙獰惡地大喝一聲,抬起腿用力踢在地獄犬的小腹之上,讓地獄犬的身子猛的朝前傾去。趁著這個機會,虎牙猛的一探頭,張嘴狠狠咬在地獄犬中間頭顱的咽喉之上,鮮血狂湧而出。這突如其來的重創讓三頭地獄犬疼痛地哀鳴起來,另外兩顆犬頭同時抬起來。虎牙解脫出來的雙臂飛快地往上一圈,一左一右把地獄犬的左右犬頭狠狠勒住,分別往中間一扭。只聽見咯咯兩聲,地獄犬的兩個脖頸同時被折斷,這頭曾經威風凜凜的三頭地獄犬從此無聲無息。
一陣潑辣辣的凜冽風聲從虎牙的上方傳來。他推開趴伏在他身上的地獄犬屍體,抬眼一看,卻發現一道重達三五百斤的牢房鐵欄板被一股洪荒巨力拋射而出,狠狠砸在正要使用黑暗魔法的另一個召喚法師身上,使得該法師本來就瘦弱的身軀被這塊鐵板砸成了一灘肉泥,鋪滿了整座牆壁。
‘好樣的,如山!’虎牙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好朋友牛頭人如山的傑作,不由得開心地叫起好來。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回廊的另一頭傳來,從左側進入回廊的召喚法師被突如其來的一只臂膀狠狠鉗住,隨即一聲脆響,頸骨的骨骼碎成數塊,卻原來是埋伏在左側魔法門附近囚牢里的猛士銅山終于發威了。
忽然幾聲抵抗戰士的慘叫傳來,被牧師祝福著的黑煞戰士揮舞著冰盤大小的黑金巨斧將幾名與其作戰的抵抗戰士砍翻在地,朝著魔法門急速退卻。
‘殺了牧師!’銀銳一聲厲嘯,朝著躲在角落里的四名牧師撲去。
他的身影快如閃電,在那些目瞪口呆的牧師還沒有回過味的時候,已經沖到他們的面前,右手的匕首一個乾淨利落的橫揮,就將一名牧師的喉嚨割斷,緊接著左手匕首從下往上猛然前探,從另一名牧師的臉頰刺入,後腦穿出。這兩名牧師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就已經一命歸西。
當銀銳抽出血淋淋的匕首准備搏殺另外兩個牧師的時候,卻看到這兩名牧師已經仿佛樹樁一樣直挺挺的朝著地面撲去,每個人的頭上都觸目驚心地插著一柄柳葉狀的細小飛刀。當牧師們躺倒在地的時候,那飛刀仿佛通了靈性一般,從牧師的頭顱上猛的竄起來,朝著自己的主人天雄的腰囊飛去。此時天雄的劍下,已經有三條地獄犬血肉模糊的屍體。
此時的戰事已經將要告一段落,十條三頭地獄犬、四名牧師和兩個召喚法師已經屍橫在地。失去了牧師祝福的十名黑煞戰士只剩下三個人仍在負隅頑抗,其他的已經全部陣亡。對于黑煞戰士的頑抗不耐煩起來的銅山,猛的抓起一只重達百余斤的地獄犬屍體,掄圓了朝著那四名黑煞戰士拋去。
‘銅山,不要啊!’一直在為受傷的抵抗戰士療傷的落霞看到銅山的動作,連忙驚叫了起來,可惜已經晚了一步。
那只三頭地獄犬的屍體以數百斤的狂猛力道狠狠地砸在三個黑煞戰士的身上,沒有牧師祝福保衛的骨骼脆弱地化成碎塊。三人的屍體仿佛三只被人拋起來的米袋高高飛到空中,然後重重地落在黑沉沉的神獄地面上,再依著慣性往前直直地滑去,以一種觸目驚心的方式穿過了位于東首的魔法門。
‘好極了,銅山。’銀銳充滿嘲諷地大聲稱贊了一句,‘現在我們只需要再殺一千名神獄警衛,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銅山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闖下的大禍,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反駁銀銳。
‘大家小心,魔法門的防護法咒開始啟動了,所有人退後。’此時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落霞及時地提醒道。
就在這時,天雄猛然踏前一步,擋在眾人面前,大聲喝道:‘大家靠後,讓我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大同小異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大家往後站,讓我來。’
天雄微微一怔,轉過頭去,卻發現山地矮人族的暴風已經從地上撿起黑煞戰士們所用的重達百余斤的黑金巨斧,用雙手舉在胸前。
‘暴風先生,你……’天雄看了看暴風短小的身材,不由得擔心地說。
‘小伙子,別看不起我這個小老頭。千八百斤的東西,我還是提得起來的。’暴風胸有成竹地說著。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3:29
第二集 落塵篇 第十五章 神咒戰士
盤旋在魔法門正上方的魔眼突然一陣尖利的長嘯,紛紛從魔法門上空飛了下來,高高籠罩在越獄囚犯們的頭頂。魔法門左右兩側用美麗的魔法光束形成的半人馬雕像突然活了起來,凶猛地發出宛若群像嘶鳴般恐怖的戰吼,從背後取出鋒銳的奇形長矛,在空中舞了幾個漂亮的光圈,朝著首當其沖的天雄和暴風殺來。
‘盡量快點兒解決它們,魔法門已經對整座神獄發出警報,上千的守軍在一刻之內就會從四面八方撲過來。’銀銳急道。
暴風一聲粗豪的怒喝,手中的黑金巨斧刮動凌厲的風聲,對准沖向自己的半人馬戰士的頂門劈去。沖向他的半人馬戰士對于這恐怖之極的一斧無動于衷,仍然依著原有的姿勢,對准暴風的咽喉狠狠地一矛刺去。
暴風的巨斧仿佛劈在了空氣之中,對于那由光柱形成的半人馬沒有絲毫的損傷。
‘小心!’看出不好的天雄及時地沖到暴風的身邊,用力以肩膀朝著暴風的身體猛的一撞。
暴風的身子被撞得微微傾斜,勉強閃開了迎面而來的光矛。那凌厲無匹的一槍只在他的脖頸處留下了一條數寸長的血痕。
‘不好,它們是用神秘系魔法制成的神咒戰士,物理攻擊根本傷害不了它們。’暴風驚叫道。
‘暴風先生,你先退下。’天雄揮舞天下劍奮力接下了半人馬神咒戰士的兩記光矛轟擊,‘我擋住它們。’
暴風連滾帶爬地從戰圈里退了下來,卻看到天雄轉眼間已經中了一槍,手臂上穿出了一個透明的血窟窿,天下劍遠遠地落在一邊。那兩名神咒戰士似乎對于天雄極為怨恨,對著赤手空拳的天雄猛下殺手,卻對一旁的暴風不理不睬。
看到因為自己的魯莽而闖下的大禍,銅山從地上撿起一柄沉重的黑金斧,瘋狂地厲嘯一聲,就要朝著那無堅不摧的神咒戰士殺去,卻被銀銳一把拉住。
‘你別拉著我,我和它們拼了。’銅山的雙眼已經血紅。
‘你能長這麼大還沒有笨死,我真是服了。’銀銳惡狠狠地說:‘你現在沖上去只會累死天雄,你沒看見他現在自顧不暇,沒空救你嗎?要找死,就請死遠一點,別在這里礙事。’
銀銳的話語雖然惡毒如箭,但是銅山充血的頭腦卻被他罵得清醒過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單膝跪在地上,憂心如焚地注視著面前驚險萬分的激斗,再也不敢亂動。
魔法門前神咒戰士的光矛已經織成了一片綿綿密密的彩色光網,將天雄四面八方團團圍住,只差最後一擊將他置于死地。可是天雄雖然失去了仗以活命的天下劍,但是身子反而更加靈便,他運轉體內的勃勃生氣,將游俠島秘傳的神奇輕功發動到極致,身子仿佛化為了一片虛無縹緲的浮云,在漫天光網中騰挪變換,那兩個氣勢洶洶的神咒戰士一時半刻對他竟然沒有一點辦法。
‘小伙子,挺著點兒,我有辦法對付它們。’暴風似乎看出了一點門路,撿起天雄丟下的天下劍,朝著兩名召喚法師的屍體跑去。
‘暴風先生,你要做什麼?’看到暴風急急忙忙的樣子,落霞連忙問道。
暴風一指銅山,‘你,拿起黑金斧跟我過來。’
接著,他又轉頭對落霞道:‘神秘系的神咒需要用神秘系魔法來破除,我需要那兩個召喚法師的法杖。’
聽到他的話,在一旁束手無策的囚犯們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幾個人爭先恐後地將兩名召喚法師的法杖遞到暴風的面前。
落霞來到暴風的身邊,問道:‘暴風先生,天下大陸沒有人會攻擊性的戰爭魔法,你有什麼辦法能擊敗那兩名神咒戰士嗎?’
暴風將兩根裝飾精致的法杖並排放到地上,然後猛然揮起百余斤重的黑金巨斧,狠狠地向它們砸去。粉碎的法杖碎末四外飛濺,令圍觀的眾人不約而同朝後連退數步。
‘落霞公主,我們浮云之都中有一種秘傳鑄造術,乃是用具有魔法能量的寶石經過我們的祈禱,然後嵌入所要鑄煉的武器上,使它具有一定的魔法攻擊能力。相傳這種秘術乃是上古就在天下大陸流傳的附魔術中比較基礎的一種。天雄先生的神劍便是用這種附魔術制造而成,里面的藍魂鑽石更擁有血咒的威力,可惜因為經年未用,血咒的威力大大減低,無法殺死神咒戰士。’暴風一邊在兩根法杖的碎末中仔細地尋找著,一邊解釋著。
‘但是,這里沒有熔爐和工具,就算你能找到可用的魔法寶石,也無法將它嵌到天下劍上。’落霞立刻明白了附魔術的精要,連忙問道。
‘先找到再說,只要有辦法把它們連在天下劍上,我可以先用鑄造祈福術讓它在半刻鍾內具有一定的神秘攻擊能力。’暴風的臉上也露出不確定的神色。
‘在這里了!’最眼明手快的小傑連滾帶爬地來到暴風的身邊,將手攤開,伸到暴風的眼前。兩顆仿佛大米粒兒大小的紫紅色寶石在他的掌心令人膽戰心驚的滑動,仿佛一轉眼就要失去蹤影。
‘真難為你了,小伙子,這麼小,你都能找到。’暴風大喜過望,小心翼翼地從小傑手上接過那兩顆紅寶石,‘這是嵌在召喚法杖內核的紅精石,包含神秘系和黑暗系的魔法能量,如果用特殊技術將它們依據魔法陣原理嵌入武器的相應位置,可以讓它們持久擁有魔法攻擊的威力。但是現在我們只能因陋就簡,希望能夠發揮作用。’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來,環視著周圍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眾囚犯,‘哪位先生有膠水,或者膠泥也行。’
錯西分開人群,四平八穩地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從嘴里吐出一灘黃色的軟泥,遞給了暴風。
‘紫尾蝴蝶魚膠!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材料了。’暴風快手快腳地接過魚膠,將紫紅色的紅精石包裹住,一左一右粘到劍托之上,然後口中念念有詞地吐出一大堆只有矮人族才能了解的秘咒。
突然之間,本來晦暗無光的天下劍緩緩升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紫紅色光芒。
‘成功了!’暴風猛然舉起天下劍,從人群忙不迭讓開的道路中飛奔而出,朝著天雄奔去。
他大聲地吼著,‘小伙子,接劍!’
在兩名神咒戰士揮舞而成的矛海中掙紮的天雄,聽到這聲呼喚,立刻一個旱地拔蔥,從戰圈中遠遠跳出來,用仍然完好的左手一把將暴風手中的天下劍拿到手中。
‘劍可以斬到這群光武士了,抓緊時間,魔咒只有半刻鍾的有效時間。’暴風飛快地說著。
‘足夠了!’天雄暴喝一聲,旋風一般再次沖進戰團,他那矯捷的身影只一瞬間就融入了光矛幻影之中。
眾人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暴風的身邊,焦急地注視著戰局的發展。
突然間,一聲長長的慘叫從戰團中傳來,天雄的身子打著東倒西歪的螺旋,七扭八歪地摔到暴風的腳前,浸滿了他鮮血的天下劍叮當一聲落在他的身邊。眾人大驚失色,落霞和暴風一起蹲下身,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天雄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低聲道:‘暴風先生,這個時候別耍我了,這劍根本斬不中它們。’
暴風一臉的歉然,低聲道:‘對不起,小伙子,我忘了告訴你,附魔的威力非常微弱,你的劍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可以施展神秘系魔法,盡量多揮劍吧!你的時間不多了。’
‘嘿!’天雄用左手一把抓起滿是鮮血的天下劍,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喝,身子猛的一個令人目眩神怡的飛旋,天下劍上的劍光仿佛秋日里盛放的黃菊花瓣,呈放射狀四外飛射,洶湧如浪的漫天劍光仿佛鋪天蓋地的海潮,將兩名神咒戰士完全淹沒。這是游俠島人絕不輕易使用的全攻型劍法──天瀑劍法,毫無保留的攻勢劍法具有摧枯拉朽的絕對威力,但是施招者也會因此陷入脆弱的受攻擊地位而非死即傷。
劍光和光矛的影像彼此交錯糾纏,此起彼落,天雄和神咒戰士一黑二白三條身影在繽紛如雨的白刃交錯中倏爾來去,忽遠忽近,上下翻騰。他們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以致于他們的影像在變幻不停的白刃閃光中開始扭曲變形,緊接著化成了無數真假難測的殘像。
突然間,沉寂的囚牢中傳出一陣爆豆般的兵刃相擊之聲,天雄的慘叫聲連續響起。緊接著,他渾身浴血的身影直挺挺地從漫天殘像中傳出來,一路滑行著滾到暴風的腳邊。他的雙手臂膀浸透了鮮血,天下劍被他緊緊地咬在嘴中,劍刃上那淡紫紅色的閃光就在此刻漸漸褪去。
‘天雄!’落霞一把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皺緊眉頭,擔心地查看著他左右雙手手臂上那觸目驚心的兩個透明窟窿。
暴風蹲下身子,小心地查看著天下劍,紅精石的顏色已經漸漸變成了灰色,包含在它們內部的魔法能量已經消耗殆盡。
‘不必緊張!’天雄此時才松開嘴,把天下劍吐在地上,長長舒了一口氣,‘我砍中了。’
心系他傷勢的眾人這才知道抬頭觀看,只見兩根斷裂的光矛狼狽地落在地上,兩名神咒戰士無頭的屍體在空中搖搖擺擺,過了很久才終于頹然倒地。
‘人族的家伙,好樣的。’綠皮族人虎牙由衷地說。
‘好樣的,小伙子。’暴風激動得幾乎流下淚來,既自豪于自己附魔術得到驗證的威力,又感動于天雄的勇猛。
‘精彩的劍法,小伙子,有沒有想過參加雜技團,你剛才的劍法可以讓你賺大錢。’地精商人從人群中探出頭來,卻又被人粗暴地推了回去。
‘你剛才真的很有男人味,小伙子。’妖姬朝著他打了一個嬌美的飛吻。
‘你的藥瓶呢?快點給我,這樣的傷勢,不及時止血,會很危險。’落霞焦急地說道。
‘哦,’天雄勉強抬起頭,‘可能仍然在我的懷里,你幫我拿一下。’
想起自己第一次將手探入天雄懷中時那令她感到炙熱的體溫,落霞的臉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她勉強定了定神,正要伸出手去,卻看到銀銳走過來蹲下身,把那個熟悉的紫紅色藥瓶遞到她的眼前。
‘別找啦,剛才這個藥瓶掉出來時幸好被我撿到,快點拿去給他敷上。’銀銳皺著眉頭,焦急地說:‘沒有時間了。’
看著銀銳手中的藥瓶,落霞感到一陣悵然若失,她匆忙地應了一聲,接過藥瓶,將里面的藥粉均勻而有序地灑在天雄的傷口之上。
大羅金仙散的藥性再次發揮了神奇的作用,天雄的傷口飛快地愈合,已經破損的皮膚、骨骼和肌肉開始急速重生,只用了不到十息的功夫,天雄已經能夠龍精虎猛的重新站立起來。
‘這真是神藥!’所有神獄囚犯們都驚異而狂喜地為大羅金仙散的神奇和天雄的再振雄風而由衷地歡呼起來。
突然一陣仿佛地動山搖般參雜著沉重鼻音的驚歎聲,將所有人的噪音全部淹沒了下去。
牛頭族的猛士如山奮力分開人群,來到天雄身邊,將鼻子趴在天雄肩部的傷口上,用力聞了聞,用牛頭人特有的混濁聲音低聲道:‘是天嶺蛾黃草、瓊山霧隱花、風暴洋三色海星苔、食鼠草花、幽墳螢光草,還有四樣草藥的味道聞不出來,非常獨特。這種神藥,我如山自從七歲開始學習采藥以來,從來沒遇見過。’
渾身環繞著如山濃重鼻息的天雄感到十分難受,但是又不想表現出來讓如山不好意思,只好猛的一揮手中的天下劍,大聲道:‘這些閑事以後再理,我們先殺出去。’
‘是啊!快走,我們來不及了!’銀銳一揮手中的匕首。
在他們二人的帶動下,處于驚訝和興奮中的神獄囚犯們這才回過神來,各自抓起趁手的武器,以人族抵抗戰士為首,朝著神獄外側回廊的出口湧去。
魔法門自從兩名神咒戰士被天雄殺死之後,魔法效力已經完全消失,令眾人輕而易舉地走了出去,來到神獄的外圍。
這里的地勢比外側回廊要寬廣很多,四通八達的巨型回廊掩映在假山般千奇古怪的岩石狀裝飾的周圍,令人看得頭昏目眩。
‘這里是按照天骨山脈的山勢建成的神獄外圍回廊地區,也是昔年窮山獄的舊址,大家跟著我走,千萬不要迷路。’銀銳大聲喝道。
眾人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面,朝著神獄的外圍奔去。
神族總指揮部內的總司令官龍羅仍然在為自己引以為傲的引蛇出洞計劃和魔法兵團最高指揮官,作戰指揮部高級參謀長官蓮珍妮爭吵不休。
‘為了找到人族聯盟最終的巢穴,我們必須要冒一定的風險。把銀銳和落霞放出去,然後派遣我們最得力的魔法偵查部隊用最近魔法研究部剛剛發明的魔法甲蟲來跟蹤這些重犯的走向,我們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族聯盟基地。然後,再派遣我們一直沒有出手的王牌──白日金羽鷹隊,去把他們一舉殲滅。’龍羅用力一拍面前的作戰地圖,‘以前你認為我的計劃在追蹤的環節上有漏洞,現在既然魔法研究部發明了這種適合追蹤,萬無一失的魔法甲蟲,你該沒話說了吧!’
‘這種甲蟲的魔法屬性還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施加在它們身上的魔法能量能夠持續多長時間,對我們來說仍然是一個太大的未知數。萬一弄巧成拙,把落霞和銀銳放虎歸山,那麼他們會在最短時間內把我們計劃侵略浮云之都和獸人王國的計劃泄露出去。我們應該派出配備魔法甲蟲的作戰部隊進入那個西南蠻荒去,親自把人族基地找出來,而不是拿我們手上的籌碼去冒險。’蓮珍妮毫不畏懼龍羅的威勢,仍然堅持自己的論點。
‘戰爭就是冒險,十年來我們派去了多少次部隊,每一次都是兩手空空而回,西南蠻荒的林莽面積甚至大過所有人族王國領土的總合,我再也不能這麼耽誤時間了,這次一定要一次把所有人族抵抗力量全部肅清,否則就會貽誤我們進攻獸人王國和浮云之都的戰機。’龍羅近乎怒喝般地說著。
就在這時,總指揮部的傳令官推開門走了進來,湊到龍羅總司令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龍羅奮力一拍桌子,面紅耳赤地說:‘好啦,蓮珍妮,你不是要繼續囚禁落霞和銀銳嗎?這可真是萬無一失,現在好了,他們把所有的神獄囚犯都放了出來,想要集體越獄。你高興啦?’
蓮珍妮瞪眼道:‘神獄典獄長是你親自任命的,不要把責任推到我這里來。’
‘這個混蛋!’龍羅懶得再理蓮珍妮的抱怨,大聲吼道:‘把神獄典獄長給我揪過來。’
傳令官點頭得令,剛要出門,卻被一位身材雄壯的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
傳令官抬起頭看了一眼,連忙說:‘啊!典獄長,你來了,龍羅司令在等你。’
那名大漢沉重地嗯了一聲,讓開傳令官,來到龍羅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敬了個禮,道:‘神獄典獄長海嵐向您報到。’
海氏家族乃是神族最大的自然系魔法世家,家族中曾經出過三位在神族享有盛名的大魔導士,他的父親海魂至今仍然是神族最大的魔法學校──金羽鷹學院的校長。海家在神族軍隊中一直以來享有崇高的聲譽,連總司令官龍羅都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看著海嵐波瀾不驚的岩石般面孔,龍羅雖然滿肚子是火,卻不得不勉強壓抑住,淡淡地問道:‘海嵐,神獄到底出了什麼事?’
‘總司令官,當日白瓊斯長官提審通緝重犯──人族少年之後,因為那個重犯突然令蒙刑典獄官和天眼魔法師團長魯梅斯一傷一死,令審問無法繼續下去,我便將他囚禁在重犯牢房。誰知道他突然用不可思議的方法越獄成功,並殺死了巡邏隊的所有戰士,包括兩名牧師,將神獄重犯全部救出牢房。之後他們利用易容術從內側回廊魔法門逃竄到外側回廊,將所有囚犯放出,並殺死了外側回廊的所有巡邏隊員,其中包括四名牧師、四名召喚法師。現在這群亡命之徒已經擊殺了外側回廊魔法門控制的兩名神咒戰士,沖入了外圍回廊。’典獄長海嵐用沉悶的語調不厭其煩地報告著。
‘為什麼會這樣?這些人根本不是有牧師祝福的黑煞戰士的對手,尤其是那個人族少年,當初不是被四個龍騎戰士打敗的嗎?’龍羅驚異地問道。
‘總司令官,這些人族的抵抗戰士似乎已經知道了牧師祝福的秘密,在戰斗的一開始就立刻擊殺了牧師。’海嵐沉聲道。
‘龍羅元帥,我們不能讓逃獄的任何一個人活著出神獄,請下令立刻把他們全部處決。’蓮珍妮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激動地說道:‘否則我們前線的戰士會遇到重大傷亡。’
龍羅似乎還想要提一下自己原來的計劃,不過現在看來,之前的部署已經全都派不上用場,他不由得暗自狠狠罵了一句,沉聲道:‘海嵐典獄長,我命令你無論用任何方法,一定要將所有越獄者處決,不得讓一個人漏網。’
海嵐典獄長聽到這個命令,立刻道:‘那麼,總司令官,我申請發動籠罩神獄的自然魔法陣,將外側回廊的所有圍牆全部埋入地下。’
聽到這句話,龍羅微微一愣,‘為什麼?外側回廊的構造不是為了讓逃獄的犯人迷失方向,從而筋疲力盡所設計的麼?’
‘但是逃獄的重犯銀銳乃是天都本地人,對于窮山獄舊址非常熟悉,反而是我們最近連續換防,新到的戰士對于神獄外圍回廊的走向並不熟悉,在追擊過程中會造成不必要的延遲。’海嵐沉聲道:‘如果把圍牆埋入地下,這些亡命之徒將會暴露在我方魔法師的視野范圍之內,我可以保證將他們一網打盡。’
聽到這里,龍羅緊縮的雙眉終于漸漸舒緩了下來,他咳嗽了一聲,道:‘很好,你立刻去辦。’
‘是!’海嵐端正地敬了一個軍禮,轉頭走出了總指揮部。
蓮珍妮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厭惡地用白手帕捂住了嘴,仿佛聞到一陣令人惡心的血腥味。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0:03:43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一章 險象環生
出逃的神獄囚犯們牢牢握著手中的武器,緊緊地跟隨在銀銳的身後,沿著外側回廊詭異的通道忽左忽右地飛快前進。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髒都在瘋狂地跳動,既為將要逃出生天而緊張激動,又為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一個來圍捕他們的神獄獄兵而感到驚疑不定。
‘停!’跑在最前頭的銀銳發出了一聲警號。
‘怎麼,終于碰上獄兵了,讓我來!’一直因為沒有碰上神獄戰士而感到焦慮萬分的綠皮族人虎牙興奮地擠開擋在前面的人族抵抗戰士,拖著沉重的黑金斧來到銀銳的旁邊。
在他的眼前,仍然是空空蕩蕩的走廊,沒有一個神族戰士身影。
‘怎麼回事?沒有敵人,為什麼停下來?’虎牙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有古怪,沒道理跑出這麼遠卻沒有一個守衛。’銀銳沉聲道。
‘不錯,我也感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一直跟在天雄身邊的妖姬輕聲道。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向前沖,這個時候還有退路嗎?’猛士銅山厲聲道。
就在這時,四周的神獄圍牆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戰栗的顫抖,揚起一片飛揚的塵土煙霧。緊接著,眾人腳下的大地開始發出仿佛地震般的恐怖晃動,似乎有一只巨型的怪獸正要從地底鑽出。
一直在努力觀察著周圍環境的落霞公主忽然發現身邊圍牆根部的地面出現了一些不自然的龜裂,並發出一陣陣的淡綠色霧氣。她本來已經緊張到極點的心髒,此時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揪住,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大家快回去,回外側回廊,快!’落霞尖聲驚叫道。
‘發生了什麼事?’眾人焦急地紛紛問道。
‘這些圍牆被施予了自然魔法陣,一刻鍾之後會埋入地下,我們的位置會馬上暴露在瞭望台上的魔法監控門視野之中,通過魔法門看到我們的魔法師們會立刻致我們于死地。’落霞急切地說道。
‘大家快退!’銀銳和天雄齊聲道。
神獄囚犯們一聽到‘魔法師’這三個字,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紛紛轉過身來,朝著安裝著天花板,唯一可以作為掩護的外側回廊跑去。
此時此刻,外側回廊的圍牆開始緩緩地朝著地底埋去,周圍陰森的場景一點一點地進入眾人的眼簾。一千名神獄獄兵排著整齊的方陣,在東南西北列陣而站。百余名手持著巨型塔狀盾牌的黑煞戰士每十人一排護衛著一名身著繡有閃電、鮮花和大地圖案的魔法師袍的自然大魔法師。二十名牧師、三十名召喚法師,百余條三頭地獄犬在神獄兵卒護衛下,排成一個整齊的圓圈,將外側回廊圍成一個鐵桶。
外側回廊中心的瞭望塔上升起了一朵紅色的禮花,這是神族指揮官發出的屠殺命令,紅色表示一個不留。當禮花升入天上的時候,三十名召喚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念誦法咒的聲音整齊地在整個外側回廊響起,仿佛地獄里勾魂攝魄的魔歌,令人心膽俱喪。
‘大家快走!’
聽到魔法師的朗誦聲,天下大陸久受其害的各族囚犯們嚇得渾身酥軟,很多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著外側回廊入口狂奔。那個只想看熱鬧的地精商人更是一路打著滾,仿佛皮球一般被人踢入了回廊入口。
走在最後一個的人族抵抗戰士小傑因為過于緊張而雙腿同時抽筋,勉強跑得幾步,便一跤摔倒在地。眾人只顧著奔跑,對于小傑的情況沒有留意,直到所有人都跑回了回廊入口,落霞回過頭去才看到小傑在地上掙紮的身影。
‘小傑!’落霞失聲驚叫道,一把推開攔著她的銅山,想要沖出去救人。
落霞身後的抵抗戰士們七手八腳地拉住她,焦急地大聲叫道:‘公主,危險啊!’
此時此刻,念誦法咒的魔法師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咒文,十道仿佛夏日雨夜從天而降的金黃色球形閃電閃爍著火焰般的光芒,刮動淒厲的風聲,朝著處于攻擊方位上的小傑撲來。緊接著,三十道仿佛烏黑色鐵鏈般的暗黑魔法光束同時擊打在小傑周圍半徑三十米的地方。神獄外側回廊整齊的青石板地面突然掀起了一片怒海狂濤般的岩石巨浪,數百片青石板海濤般朝著中央的小傑狠狠砸來。
‘小傑!’人族抵抗戰士們眼中淚花翻滾,他們知道在自然大魔法師球狀閃電和數百片青石板轟擊之下的小傑,將連一個渣子都不會留下。
就在這時,一條身影仿佛閃電一般從外側回廊入口激射而出。身影移動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致于人們只能夠看到一片扭曲如焰般的模糊影像。在地上掙紮的小傑莫名其妙地在眾人面前一閃,就消失了蹤影。在這間不容發的剎那,十道球狀閃電猶如十枚千鈞鐵錘狠狠地砸在小傑原來身處的方位。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成噸的土石被毫不留情地拋到半空之中,濃烈的煙塵在整個外側回廊肆意彌漫著。數百塊漫空撲來的青石板,層次分明地依序落在地面之上,勾勒出龜殼一般整齊的輪廓,猶如在地上築起了一座巨大的墳墓,將攻擊區域內所有人和物重重掩埋起來。
‘小傑!’落霞甩開周圍攔住她的抵抗戰士,沖出了外側回廊入口,在一片廢墟的外圍廣場上焦急地尋找著小傑。
但是,四周空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嚴陣以待的神族戰士,他們的魔法師們也紛紛東張西望,想要找到小傑消失的蹤影。
直到此刻,小傑緊緊閉上的眼睛才突然睜開,凜冽的寒風在周圍撕扯著他瑟瑟發抖的肌膚。他看到天空中鋪滿璀璨星光的天河仿佛一匹綴滿珠花的美麗綢緞朝著自己撲面而來。
‘好美啊!’在牢獄中監禁了三年的小傑終于重新看到了自己童年曾經由衷留戀的天河。
他轉過頭去,看到將自己攬在懷中的天雄,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天雄大哥,你救了我。’
‘先別說這些,’天雄的臉因為極度的疼痛而扭曲著,‘小心,我們已經被魔法師們瞄准了,我先把你拋進外側回廊入口,記住渾身繃緊,盡量不要兜風。’
‘天雄大哥,我……’
小傑的眼中充滿了感激的淚水,剛要說些什麼,忽然間,一股大力從自己的腰間湧來,他感到四周的景物在這一瞬間化為一片五色斑斕的模糊片斷,在自己的眼前一閃而過,他盡量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球形,任憑周圍呼嘯的寒風撕扯著自己僅剩的幾片囚衣。
‘砰’的一聲巨響,小傑炮彈般飛來的身體,被一直在外側回廊中尋找他的落霞牢牢接住,因為他飛來的沖力太大,兩人一起被橫拋而起,朝著外側回廊內沖去,連續撞到了七八個抵抗戰士,最後被力大無窮的如山牢牢接住。
看到小傑奇跡般的安然無事,所有抵抗戰士,甚至連一些事不關己的其他種族囚犯都不由自主地歡呼起來,能在魔法師的戰爭魔法下生還的天下大陸人,至今還沒有幾個。
‘小伙子,誰救你出來的?’山地矮人暴風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傑此時才從剛才的目眩神迷中清醒過來,他來不及回答暴風的問題,奮力擠出圍在自己身邊的人群,朝著門口撲去。
這時候,一直在觀看外側回廊情形的妖姬忽然震驚地大聲說:‘你們看!’
數道迅急升空的金紅色閃電仿佛數盞明亮的彩燈將黑暗的廣場照射得***通明,在廣場上方漆黑的夜空中,天雄朝下急墜的無助身影此時被這數道球形閃電照耀得一清二楚。
剛剛將小傑拋回外側回廊的天雄,右手因為用力過猛而脫臼,背部被亂石擊傷的數道傷口一起噴射出血光。從四周閃電的光芒中,他一清二楚地看到瞭望塔上的一名傳令兵,正在舉著紅色的火把有序地揮動著,指揮著魔法師們戰爭魔法的走向。他從箭壺中取出一枝長箭含在嘴里,用左手牢牢地舉起千里弓,張嘴同時咬住弓弦和長箭,猛的往後拉去。
焦急地擠在外側回廊入口處的神獄囚犯們順著妖姬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漫天耀目閃電的照射下,正好看到天雄單手彎弓的剪影。他的右手卻仿佛一節斷木般無助地垂在他的身側,而千里弓的弓弦卻被拉得猶如一輪滿月,他那滿是傷殘的身軀此時此刻正顯示出一種近乎優雅的雄健。
一聲悠揚的箭鳴在空中突然響起,沒有人能夠看到這一箭的任何軌跡,連它撕破空氣所發出的銳響也飄忽不定地一閃即逝。
與此同時,在天空中浮動的金色閃電于天雄身處的位置撞在了一起,爆出漫天絢麗的火花,而他的身影也在此刻融化于茫茫的夜空之中。
‘他死了嗎?’神獄囚犯們和神獄獄兵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個創造了數個奇跡的少年,能否在這一次幾乎無法回避的奪命攻擊中成功逃脫性命──這成了所有人都感到關心的問題。
連一直在前線指揮魔法師作戰的神獄典獄長海嵐此時也開始頗為困惑地撫摸著自己的下顎,焦急地等待著瞭望塔上傳來的消息。他無法判斷能夠在自己手下最傑出的十名自然大魔法師閃電交轟下救下小傑的天雄,能否躲過這一次倉促形成的魔法攻擊。
尖銳的慘叫聲從高高在上的瞭望塔傳來,負責整個戰場信號傳達的魔法傳令兵的身影猶如一個沉重而毫無生氣的米袋撞破了瞭望塔上石質的護欄,呈拋物線朝地上墜去。當他死氣沉沉的身體撞擊在地上的時候,巨大的摩擦力並未能阻止住他的移動。他的軀體沿著地面頑強地滑行了將近二十米的距離,穿過滿地凌亂的青石碎末,在滿場目瞪口呆的神獄士兵的注視下,滑行到神獄典獄長海嵐的面前才將將停下。
海嵐咽了一口唾沫,潤澤了一下自己已經開始發干的喉嚨,緩緩蹲下身,仔細檢查魔法傳令兵身上的傷口。在他的胸前,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枝長箭,整個箭矢深深地埋入他的身體,只剩下長箭的尾羽在他的胸前高高豎起。海嵐用手將魔法傳令兵的屍體輕輕翻轉過來,在屍身的背後,一枚沾滿鮮血的箭頭赫然露出體外。當海嵐伸出手去想要檢查箭頭的時候,他的手被箭頭上的高熱狠狠地灼傷了。
‘這是多麼凶悍而強猛的一箭啊!’海嵐的臉上滲出一絲細細的汗珠,‘我們神族要面對的敵人,會如此強大麼?’
正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身旁的一名副官忽然高聲驚叫道:‘典獄長,您看!’
海嵐這才回過神來,沿著副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剛才那個一箭射死魔法傳令兵的人族,已經從廢墟中站起了身子,仿佛一陣輕煙般朝著外側回廊奔去,沉寂的外側回廊發出一陣模糊不清的嘈雜聲。
‘他們在吵什麼?’副官奇怪地問道。
‘他們在歡呼,’海嵐沉聲道:‘這是天下人慶祝成功的歡呼,如果他們活著出去,他們會把今天的景象告訴每一個願意聽他們講話的人,神族的威嚴將會在一夜喪盡。’
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整潔的魔法師長袍,洪聲道:‘派出最精干的特戰隊,與魔法師團隊混編,殺入外側回廊。所有參與越獄的囚犯全部都要處死,而且我要親眼看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屍體,立刻去辦。’
副官連忙立正了身子,大聲道:‘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49:13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二章 英雄出世
天雄斜斜地靠在外側回廊入口側面的牆上,將後背對著為他療傷的落霞。落霞的回複咒將他背上六七道皮開肉綻的傷口籠罩在一層淡綠色的螢光之下,從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被立刻止住了,並且皮膚上的裂痕也開始漸漸愈合。
“為什麼不用你那神奇的藥粉?那會讓你減少很多傷痛,而且效果也出奇的好。”落霞一邊催動自己最強大的療傷法術,用心地治理著天雄的傷口,一邊輕聲問道。
“那瓶藥粉太珍貴了,舍不得用。”天雄用左手握住自己的肩胛骨,猛的一拉一送,乾淨利落地接回了脫臼的關節。
“天雄大哥,”小傑從圍觀的囚犯們中間擠到天雄身邊,激動地說:“多謝你救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不必客氣,救死扶傷是游俠的天職。”天雄自豪地笑道。
“小伙子,了不起,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游俠,但是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這一定是個有前途的職業。”那不知名的地精商人滿臉堆笑,急不可待的大聲說:“我剛才那個雜技團的提議,請你有空一定要考慮考慮。”
“嗯~~!”牛頭族的如山忽然發出宛如牛鳴一般的低吼,似乎在表示對天雄的贊揚。
“我的兄弟在誇你,”綠皮族人虎牙咧開嘴笑了一下,雖然怎麼看都像是在獰笑,“小伙子,我們獸族力氣最大的就是牛頭人,如山是牛頭族中有名的大力士,但是你剛才把小傑丟過來的那一擲,就算如山也做不到。”
“過獎了。”天雄不好意思地笑道。
“傻瓜。”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遠遠傳來,卻原來是站在人群之後的銀銳,“你的腦子如果只是擺設,我看不如就趁早丟掉,免得累贅。像小傑這樣的抵抗戰士,我們人族多的是,像你這樣傑出的戰士,我們只有你一個,如果你真的想幫助人族,就不要為救這種小角色而浪費自己的大好性命。”
“銀銳,你胡說什麼!”對他的話最反感的銅山第一個站出來反駁,“每一條性命都是珍貴的,根本沒有貴賤之分。”
“你會讓落天雷去救小傑嗎?”銀銳冷然道:“哪怕賠上落天雷的性命?”
銅山猛的一愣,落天雷是他最崇拜的大英雄,他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大英雄冒生命危險,他猶豫著說:“但是……”
“沒有但是,”銀銳分開人群,一指天雄,厲聲道:“他,將會是另一個落天雷。”
銀銳的話讓所有抵抗戰士都靜默下來。
一個英雄的誕生,不僅對于英雄自身來說是個令人懷念的時刻,對于其他所有目睹英雄誕生的人也是一個令人永世難忘的時刻。當所有處于緊張、不安、興奮和激動中的人們聽到銀銳的話語時,突然間,他們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莊嚴肅穆的感覺,那是一種彷彿一個世紀都沒有感受到的神聖感。一個新的英雄,在一個又一個英雄于對抗神族的戰爭中寫下無盡悲歌,然後壯烈戰死之後,逐漸感到後繼無力的人族遺民,竟然能夠迎來一個新的英雄。而這個新的英雄,竟會是一個足以和落天雷這樣獨一無二的傳奇英雄分庭抗禮的人麼?多少史詩將會從他身上流傳,多少吟游歌謠將以他為主題,多少傳奇將被他創造,而此時此刻的自己就站在這個新英雄的身邊,站在史詩的初篇,站在吟游歌謠的序曲,站在傳奇的開端。
看著人族抵抗戰士們靜靜站立的樣子,就連其他種族的囚犯們都漸漸止住了喧嘩。外側回廊之內,鴉雀無聲,只有落霞施展法咒時所發出的吟唱之音。
過了數息時間,山地矮人暴風忽然咳嗽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著對天雄說道:“嗯,對于這個,我還沒有做好准備。你知道的,忽然之間,你變成了一個英雄。”
天雄狠狠地撓了撓頭,苦笑著看了暴風一眼,對銀銳道:“銀銳,我不是什麼英雄,我只是一個游俠,我只是在盡自己的本分。”
“這不由你決定,也不由我決定。”銀銳大聲道:“這由所有人決定,當所有人都認為你是英雄,你就是一個英雄,你就有你應負的使命、應盡的責任。你看他們的眼神,他們已經把你當成了英雄。”
天雄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所有望向自己的抵抗戰士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敬和莫可名狀的期待。那種期待他似曾相識,就彷彿自己在游俠懷舊博物館里參觀時,那些望向自己的游俠銅像眼中的期待一模一樣。一種沉重得令他幾乎窒息的使命感一瞬間襲上心頭,令他喘不過氣來。
天雄求助似地望了正在為他療傷的落霞一眼,落霞紅潤的臉上露出一絲理解的苦笑,“銀銳說得對,你會是人族新的英雄,你將不僅是一個游俠,你將承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使命,一生都無法逃脫。”
落霞的話令天雄迷茫了起來,在他的腦海里依稀存在的游俠島美麗迷人的景色,以及和藹可親的親人們的影像,忽然之間距離他遙遠了起來,彷彿隔了數萬條天河那麼遙遠。
“提起精神來,小伙子。”妖姬那嫵媚動人的語音忽然傳入他的耳際,“英雄是天下大陸最性感的男性,也最受我們妖精族少女的歡迎。”
妖姬看了看周圍,索性將頭湊到天雄的耳邊,低聲道:“如果我們能夠活著出去,我歡迎你到我們妖精七日叢林的魔法溫泉鎮來。我在那里有一間靠近紫羅蘭魔泉的竹屋,竹屋里有一張看得見北極星的吊床,我們可以在那里度過幾個銷魂的夜晚。”
看到天雄目瞪口呆的表情,妖姬咯咯笑了起來,“看來你不是我們那一型的人,算啦!”
突然間,一聲巨大的轟鳴從外側回廊入口傳來,眾人轉眼望去,只看到一個巨型的火團冒著濃濃的煙霧,在入口處炸開,將外側回廊的圍牆炸得碎片亂飛。
“不好,神獄獄兵要殺進來了,剛才是自然大魔法師在為特戰隊開道。”銀銳急道。
“我們該怎麼辦?”小傑驚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天雄的身上,連其他種族的囚犯也不例外。天雄目瞪口呆地環視著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躲回內側回廊拖延時間,一個是乾脆在這里布開陣勢,血戰到底。兩個選擇都沒有活路,希望你來為我們決定。”落霞耐心而沉靜地說。
“這……”天雄皺緊了眉頭,心里一團亂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嘴,靜靜地等待著他作出決定。自從越獄的舉動被神族人發現之後,每一個囚犯都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此時此刻,他們反而不再緊張,只是等待著天雄為他們作出最後的決定。
就在天雄左思右想,無法決斷的時候,一個刺耳而洪亮的聲音從外側回廊內傳來,“你們都在等什麼,難道不知道這已經是我們的最後關頭了嗎?”
這一聲充滿英雄主義的呼喊本該給人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但是喊話人的嗓音太過尖銳,反而讓這一句豪言摻雜了許多聲嘶力竭的生澀。
所有人都將頭轉向發話的人,想要看看是誰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
在外側回廊通道之內,站立著一個矮小得彷彿嬰孩一樣的身影,卻原來是那個甯死都要拒絕逃獄的侏儒族人都蒙。他那巨大的光頭反射著周圍閃閃爍爍的***閃光,彷彿一道時明時暗的光環。
“都蒙!”所有人都驚訝得幾乎甩掉了自己的下巴。
“都蒙!你有什麼想法嗎?”只有天雄彷彿忽然間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虛心地問道。
聽到天雄的問話,都蒙的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這是戰爭,一個無法避免的戰爭。作為侏儒族的傑出男士,我應該做每一個英勇的侏儒族人在戰爭中應該為族人做的事。”
“說得好,都蒙。”天雄不由自主地贊歎道:“你會怎麼做?”
“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都蒙傲然地說:“躲起來直到戰爭結束。”
當都蒙在曾經囚禁自己的牢房中,把遮蓋地面的破席揭開的時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破席之下,居然有一個足夠牛頭族的普通族人鑽進去的大洞。
“我特意把洞口造得格外大,當我逃獄成功,那些神族發現這個洞的時候,這個巨大的洞口在他們的眼中,將會像我嘲笑他們的大嘴,洞口越大,對他們就越諷刺。嘿嘿,呵呵,啊哈哈哈哈!”都蒙咧開大嘴,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笑聲。
“雖然我不是很瞭解你的幽默感,不過我和你一樣希望看到那群神族人發現這個大洞時候的表情。”落霞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帶頭鑽入地洞之中。
天雄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都蒙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也隨著落霞鑽下去……
從那巨型的洞口下來,眾人來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之中。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十年!從洞口開始,然後是這條長達數百米的通道,還有兩年,這條通道就可以直接通到神獄之外,讓我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嗯,自由的空氣。”都蒙用力吸了一口氣,彷彿在想像逃獄成功之後的美妙景象。
突然,都蒙對著天雄大聲吼道:“但是,因為你這個冒失鬼,我不得不推翻我所有的逃獄計劃,和你們一起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闖。”
“我很抱歉,都蒙先生。”天雄連忙說。
“你應該抱歉,老天爺也應該對我感到抱歉,為什麼壞事統統發生在我這個天字第一號好人身上?我只希望為自己的族人賺一點錢,十年前才幫助落天雷那個沒良心的家伙設計可以連續發射彈弓的連珠炮,誰知道竟然被神族的人抓了起來,直到現在。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死也不會幫落天雷制造任何武器,我是說任何武器。”都蒙奮力地揮了一下手。
“你為我父親制造連珠炮?”落霞激動地問道:“成功了沒有?”
“當然,我當然成功了。”都蒙得意地說:“嘿嘿,神族人囚禁了我十年,就是希望我提供給他們設計的圖紙。我跟他們說,我死也不會給他們,哈哈。十年了,他們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啊!都蒙先生,你真勇敢。”小傑激動地說。
“這沒什麼,如果把圖紙給他們,我就活不到今天了。”都蒙揮了揮手,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沒時間閑扯了,”銀銳的語氣中充滿焦慮,“都蒙,這條通道通向哪里?”
“通向哪里?任何地方,只要是在神獄之外。經過我的計算,我還差兩年才能夠穿越神獄最外層的圍牆,”都蒙用一種近乎炫耀的姿勢撓著自己光溜溜的大腦袋,這奇大無比的頭顱大概是侏儒族在外表上唯一值得炫耀的東西。“那麼,減去兩年所挖掘的距離,通道的盡頭應該是外側回廊的某處。”
“現在的外側回廊所有圍牆都已經埋入地下,如果貿然從通道的出口沖出去的話,只會立刻被發現,我建議我們待在這條通道里,直到神族士兵的防禦松懈為止。”落霞思索了片刻,有些無奈地說。
“這正是我要做的,躲起來,直到戰爭結束。”都蒙連忙大聲道。
“這太讓人沮喪了,沒有食物,沒有水。”綠皮族人虎牙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們可能會活活餓死。”
“唔~~”牛頭族的如山淡然發出一聲表示同意的歎息,自從他對天雄那神奇的大羅金仙散的成分發表過意見之後,他似乎感到自己今天說的話已經太多了,所以直到現在都很安靜。
“大家振作一下,往好處想想,搜查過一陣子之後,發現我們不在,也許他們會以為我們已經從什麼地方逃獄成功而放棄神獄的防衛,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天雄低聲道。
“是啊!”眾人聽到這番話,個個都興奮起來。
“你可真能想。”銀銳嘲諷地說。
雖然不同意天雄的觀點,銀銳自己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只有按照眾人的意願,老老實實地和所有神獄囚犯們一起來到通道的盡頭,守在那里,祈禱上天保佑。
天雄和落霞守在隧道起始的一端,隨時偵察神獄兵卒搜查外側回廊的情況。
轟隆隆的雷鳴電閃之後,數道炙熱的火球在外側回廊的通道內勢不可擋地滾過,將所到之處都化為了片片火海。緊接著,一道詭異的冰藍色光芒彷彿極地閃光一般均勻而冷酷地照射住了回廊內每一個角落,這道光芒放射出驚人的寒流,熄滅了所有獰惡燃燒著的火焰,將本來熊熊燃燒的囚室化為一片冰雪地獄。
當這一切可怕的魔法告一段落的時候,一隊隊十人一組的特戰隊在牧師和魔法師的護衛下,沖入了外側回廊。他們訓練有素地在每一座囚室之中尋找著被殺死的神獄囚犯的屍體,在每一個險要所在設立臨時哨卡。不到幾刻鍾的時間,整座外側回廊已經布滿了站立得錯落有致的神族士兵。其他的團隊開始朝著內側回廊進發,負責開道的魔法師又開始低聲吟唱法咒,准備冰與火的法術。
搜查工作謹慎而有序地進行著,當內外側回廊統統被神族戰士占領的時候,神獄典獄長海嵐邁著不可一世的大步,傲然走進了一片狼藉的回廊。
“報告長官,沒有發現任何屍體,也沒有發現仍然存活的神獄囚犯。”副官高聲在海嵐的耳邊報告著。
“沒有可能的,即使被烈焰火魔法燒死,起碼也應該有焦骨留下,這里全部都是牢房,他們能夠躲到哪里去呢?”海嵐沉思著說。
“也許,他們通過什麼方法,已經逃出了外側回廊。”副官遲疑著低聲道。
在地道入口處偷聽他們談話的天雄和落霞,互望了一眼,同時會心地笑了起來。
落霞將頭湊到天雄的耳邊,微笑著低聲道:“我們經常會祈禱上天,讓我們的敵人和我們想像得一樣愚蠢。有時候,這種祈禱會起作用。”
天雄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一直在沉吟不語的海嵐忽然厲聲道:“他們會有什麼法子逃出神獄?來人,立刻仔細搜查所有牢房的地板,尤其是那個侏儒族人都蒙的牢房。真是天曉得,雖然不太可能,但是說不定真讓他給我挖了個地洞出來。”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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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11:49:30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三章 誤入絕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從沉寂的地道中傳來,那沉悶而洪亮的聲音將所有在地道盡頭等待消息的神獄囚犯們震得頭昏目眩。
“發生了什麼事?”眾人紛紛驚恐地問道。
就在這時,落霞弓著身子,沿著隧道飛快地朝著眾人奔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都蒙先生,快將地道盡頭朝地面打通,神族人已經發現了地道,正朝著這里殺過來。”
“天雄呢?”銀銳大聲問道。
“天雄用劍擊塌了地道頂棚,讓埋在地下的外側回廊牆壁墜了下來堵住通道,暫時阻擋住了追兵,他馬上就會過來。”落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但是這樣讓我們呼吸的空氣就要不夠了,必須盡快找到出口。”
“這不可能!”都蒙憤怒地大聲說:“我的洞口那麼隱蔽,他們怎麼可能找得到?”
“都蒙先生,神族人知道你是鑽洞的行家,所以對你的牢房特別關照,這就是盛名所累啊!”天雄疲憊的聲音從落霞的身後悠悠傳來。
“真該死,”都蒙狠狠地一打自己的禿頭,“我這個人實在太優秀了,想要低調一點都不行。”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湊到天雄的跟前問道:“喂,神族人看到我挖的那個大洞,是什麼表情?”
天雄呼了口氣,笑了起來,“你真應該親眼看看。”
“啊哈哈哈哈!”都蒙瘋狂而聲嘶力竭的笑聲再次在隧道中響起。
“報告,地道前段突然塌陷,進入地道的第一小隊十名戰士全部遇難。”副官滿臉是灰地向海嵐報告道。
“這些混蛋!”海嵐勃然大怒,奮力一揮手,“派出挖掘隊,不,派出自然大魔法師用魔法移除擋道的土石。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這群地老鼠給我挖出來!”
副官從來沒看到一向不假辭色的鐵面典獄長海嵐如此激動,連忙跌跌撞撞地朝著魔法師團隊跑去傳達命令。
“我早就應該留意這個侏儒族的混蛋,”海嵐從懷中摸出白色的手帕用力地擦著鼻尖上油膩的汗珠,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大得足以讓神族戰士雙人並進的大洞,“他挖這個大洞,簡直就是在嘲笑我,他在……該死的……他在嘲笑我。”
地道內的神獄囚犯們此時的形勢也格外艱難。都蒙的地道因為要躲避神族的偵測,所以挖掘入地下極深,要從地道盡頭朝上挖掘出一個出口,需要極大的勞力。
幾乎每一個年輕力壯的囚犯都參與到挖掘工作之中,所有人齊心合力地將都蒙挖掘出來的泥土傳遞到地道尾段堆起,並用兵器或者雙手砸實,以便于騰出更多的空間。地道內的空氣也越來越混濁,很多本身有病的囚犯此時已經支撐不住,有氣無力地斜靠在地道牆壁上休息。
眾人當中最有活力的,反而是看起來最瘦小無力的都蒙,當他全身心投入挖掘工作的時候,彷彿化身成了一個無堅不摧的戰神。一把殘缺的匕首拿在他的手里,就彷彿一名人族戰士緊握著一把後背大砍刀一般雄壯,他靈巧而有力地用匕首將挖掘過程中遇到的石塊從土內挖出,拋到身後。但是,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赤手空拳地進行挖掘,他的雙手彷彿世間最有效率的挖掘機器,左右手飛快地交替著位置,將大把大把的泥土抓起來拋到身後,很多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天雄根本看不清他雙手是如何運作的,只看到一片虛無縹緲的手的影像,然後鋪天蓋地的泥土就朝著他的面門撲來,他不得不使出最得意的擒拿手,才能將這些土石一一接住,傳遞到後方。
即使這樣,當都蒙不負眾望地將隧道挖到了地表之時,很多身體虛弱的囚犯已經因為長時間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氣而陷入了昏迷。
“堅持住,伙計們,就差這最後一把泥啦!”都蒙似乎已經可以感到就要撲面而來的花草清香,興奮地大聲叫道。
一直都在期盼著好消息的囚犯們聽到這聲呼叫,彷彿被乾旱困擾的農夫聽到第一聲春雷的轟鳴一般,不由自主地歡呼了起來。
“這就好了!”都蒙雙手飛快地舞動,將地道上方的地面抓出一個大洞,把一塊擋道的青石板用力推開,猛的將頭探了出去,長長地呼吸了一口久違的新鮮空氣,近乎陶醉地說:“哦,伙計,我們到地面了,哦,天亮了,這里是……”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往四周看上一眼,面前的情景卻讓他目瞪口呆。
在他的周圍是四個全副武裝,手提著短柄黑金錘和圓形白金盾牌的黑煞戰士,以及一名身披金色花邊,白蘭花圖案作底的法師服的高級牧師。他們身處在一片封閉的房間之內,在房間的正中央是一段通往頂層的階梯。每一個人都一臉驚愕地望著都蒙,彷彿在望著一只突然闖入瓷器店的棕熊。
“哦,***不好!”都蒙不由自主地狂呼起來,“這是瞭望塔,救我!”
就在都蒙失聲驚叫的同時,四名神族黑煞戰士已經同時揮起了手中的黑金錘對准他那顆巨大的頭顱惡狠狠地砸來。巨錘帶起來的凜冽狂風以無可比擬的沖擊力湧到都蒙的面門,令他幾乎窒息。
就在四枚巨錘以奇快無比的速度聚集到都蒙頭顱周圍的一剎那,他感到一雙有力的雙手抓住他的雙腳,用力一拉。他的整個人“嗖”的一聲,從剛剛掘出的地洞出口猛的縮了回去。在他的頭頂,四枚黑金錘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轟鳴。
“老天,想嚇死人嗎?”都蒙心有余悸地拚命拍著胸口,不停喘著粗氣。
“上面是瞭望塔?怎麼會是這樣?”在都蒙身邊的銅山震驚地問道。
“我們中了頭獎了。”都蒙吐了口氣,滿臉晦氣地說。
就在這時,一直在隊伍後面緊緊跟隨的地精商人突然高聲叫道:“不好,神族魔法師開始用自然魔法移除隧道內的障礙,他們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剛才把都蒙從四枚巨錘的轟擊中搶救下來的天雄猛的一咬牙,沉聲道:“說不得,只好和他們拚一拚。”
“等一下,那里的牧師是高級牧師,你……”都蒙剛要提醒天雄高級牧師的厲害,天雄的身體已經猶如飆射而出的利箭,從地洞中勇猛的躥了出去。
密如爆豆般的兵刃撞擊聲猶如滾滾雷霆,狂猛而無序地鑽入眾人的耳際,令所有人都為之暈眩。
“天雄,你小心啊!”落霞在後面關心地叫道。
“別吵,我聽不清楚了。”銀銳將頭貼在地道的牆壁上,仔細聆聽著瞭望塔內的動靜。
所有人中只有都蒙離地道出口最近,他膽戰心驚地將頭稍微探出洞外,試圖看清楚瞭望塔內的戰況。就在他剛把頭探出去的時候,他的身子忽然在一瞬間僵硬住了,連他的臉色也開始變得煞白。
“怎麼了,都蒙?”在他身後的銀銳急切地問道:“天雄沒事吧?”
“我的天,他一個人和四個被高級牧師祝福過的黑煞戰士打得旗鼓相當,哦,我是說,老天,我沒見過這麼快的劍法。”都蒙充滿贊歎地大聲說。
“這個蠢貨,他為什麼不先殺高級牧師?!”銀銳焦急地大聲道。
就在這時,都蒙驚惶地大叫一聲,從地道出口一個跟頭翻滾下來,撞在銀銳的懷里。
銀銳大怒,狠狠一巴掌捶在他的後腦上,將他直挺挺地摔到地道牆壁之上,“出什麼事了?這麼驚惶?”
“哎喲,疼死了,有東西落下來。”都蒙倉惶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滴溜溜地打著旋兒,從地道出口落了下來,在地道牆壁上彈了數下,滾到了銀銳的腳邊。
“誰的人頭?”落霞惶恐地將擋在自己面前的銅山和銀銳重重推開,從密密麻麻的抵抗戰士中擠到人頭的旁邊,一把將它捧了起來,用自己的衣袖擦淨人頭面門上的血跡,仔細觀看。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神族人的頭顱,大大張開的嘴巴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也許他到死也想像不到自己會被一個平凡而毫無神咒祝福的人族少年一劍斬殺。
“不是天雄。”落霞緊繃的心情一瞬間放松了下來,只感到雙腿忽然之間變得有些酸軟,整個身子軟綿綿地靠在了地道牆壁之上。
“蠢女人,”銀銳冷然道:“那四個神族人用的是錘,頂多把他的人砸癟,又怎麼可能把他的人頭削下來。”
這時候,都蒙已經重新將頭探出地道之外,觀看新的戰況。
“怎麼樣?天雄大哥應該已經占上風了吧?”小傑充滿期盼地問道。
“別吵!”銀銳和都蒙同時對他說道。
“不好,”過了數息時間,都蒙突然大叫起來,“這可怎麼辦,天雄的劍被打飛了。”
“早說過讓他先殺高級牧師。”銀銳焦躁地怒吼一聲,伸手把都蒙推到一邊,一把奪過都蒙仍然握在手中的匕首,將身子探出地道之外。
“銀銳,求求你快救救天雄。”落霞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可不是那些被祝福的黑煞戰士的對手。”銀銳將匕首倒提在右手,急切地尋找著那個高級牧師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猛的一震,幾乎在地道中滑倒,他的臉上露出不忍目睹的慘痛表情。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天雄用右手擋了黑煞戰士的一錘,右手廢了。”銀銳用又急又氣的語氣狠狠地說。
“什麼?”眾人全都愣住了。
這時候,一聲宛如裂帛般嘶啞而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云霄。
“天雄~~!”落霞不顧一切地撲到銀銳的身邊,想要沖出地道,卻被銀銳一把按住。
“天雄用左手搶回了劍,殺了一名黑煞戰士。你別出去,只會添亂。”銀銳此時終于找到了高級牧師身處的方位,瞄准了他的咽喉,抖手將緊握手中的殘破匕首激射而去。
這名高級牧師對于銀銳的進攻似乎毫不理睬,只是專心地為剩下的兩名黑煞戰士念誦祝福咒語。當銀銳射出的匕首抵達他的咽喉處時,他的牧師袍上突然金光一閃,飛出了五只放射著金色光芒的夜鶯。它們啾啾地歡鳴著,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匕首飛來的方向,化為一片金色的光盾。匕首射在光壁之上,立刻失去了所有力道,軟綿綿地墜落在地。
銀銳目瞪口呆地看著匕首沉重地墜落在地上,瞳孔不由自主地開始放大了起來。原來,他看到在自己射出的匕首旁邊,零零星星地攤放著四五把形狀別致的飛刀,看那古色古香的形狀就知道一定是屬于天雄的武器。
“不要枉費心機啦,那是高級牧師,他們有用來護體的夜鶯之盾,是殺不死的。”侏儒族人都蒙用他刺耳尖銳的嗓音大聲說:“這是我的族人們用鮮血換來的知識。”
“殺不死也要殺,否則大家都是死路一條,”銀銳咬緊牙關,翻身沖出了地道:“跟他們拼了。”
“認識你這麼久,就這句話中聽,我也來!”在他身後,銅山費力地拖著一把黑金大斧,第二個沖出了地道。
落霞跟在銅山身後也義無反顧地沖出了地道,在她身後唯她馬首是瞻的抵抗戰士們紛紛湧出地道。
“我等好久了,別忘了我綠皮族的虎牙。”虎牙抓著一把從審問所拿出來的鋼鞭跟在抵抗戰士們的身後沖了出來。
如山雙手各舞一把黑金斧,跟在虎牙身後也殺了出來。
神獄囚犯們加入戰團之後,卻沒有給戰況帶來多少改觀。第一個沖上前的銀銳和銅山只一下就被一名黑煞戰士的黑金錘撞出七八米遠,重重地摔在瞭望塔的牆壁之上。緊接著,抵抗戰士們彷彿被人亂擲的酒瓶一般,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虎牙的鋼鞭更抵擋不住重如山岳的黑金錘,被砸出一溜跟頭,撞入人堆之中。只有如山憑藉著自己驚人的巨力,勉強抵抗住了黑金錘的轟擊,為天雄賺來一些喘息之機。
此時的天雄,抓住著一閃即逝的機會,依靠著牆壁,歪歪斜斜立起自己幾乎軟作一團的身子,將天下劍丟在一邊。他抬起浸滿鮮血的左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背後裝如意飛刀的刀囊。在地上攤放的如意飛刀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無聲無息地從地上緩緩升起,彷彿歸巢的乳燕在空中劃出數道輕盈的軌跡,一瞬間又重新回到了刀囊之中。
看著那名高級牧師紋絲不動的身影,天雄狠狠地咬緊牙關,將四柄飛刀握在左手,三柄飛刀咬在嘴中,瞅准時機,猛然發難。他的左手先是輕輕一揚,彷彿要射出暗器。
那名牧師看似不在意,卻已經暗中念誦法咒,將五只夜鶯全部調集在自己胸口以上的位置,准備防禦攻擊。
誰知道天雄這一次卻猛的一甩頭,先將嘴中三把飛刀激射而出,對准他的小腹紮來。那牧師連忙發出指令,五只夜鶯一陣歡鳴,飛到了牧師的小腹之前,布起了一片神奇的光盾。
就在三柄飛刀撞在光盾之上的時候,天雄左手里的四把飛刀已經風馳電掣地來到了高級牧師的胸口。那名高級牧師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慌之色,雙手飛快地做了一個手勢,那些魔法夜鶯尖叫著飛到他的胸前,布下了牢不可破的防禦。
與此同時,天雄不動聲色地輕輕一彈自己的刀囊。向牧師胸口飛去的一柄飛刀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突兀地在空中一轉,快如閃電般地再次飛回了天雄手中。他想也不想,抖手一擲,將飛刀快速射出。
當牧師千辛萬苦地將天雄當胸射來的飛刀全部擋住的時候,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晃了晃因為過于緊張而酸痛的脖頸,卻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從頭部傳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頂門,卻發現自己光潔的額頭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柄飛刀,飛刀的刀刃深深地紮入了腦骨之內,只余下一把刀柄露在空中。緊接著,他的眼前猛的一黑,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
當高級牧師倒下的時候,殘余兩名黑煞戰士的末日也跟著來臨,沉重的黑金錘成為了他們最大的負擔,他們幾乎在一瞬間就被巨錘的重量壓垮在地。
銀銳的鐵爪出手最是快捷,只是閃電般的一揮,一名黑煞戰士的咽喉已經被撕出了一口巨大的血口。而虎牙的鋼鞭也迅速纏上了另一名黑煞戰士的脖頸,他的頸骨如脆竹一般斷為兩截。反而是作戰最勇猛的如山,此時只是收起了手中兩把宛如門扇一般的黑金斧,愣愣地看著自己面對的兩個敵人被戰友們處決。
此時,天雄因為右臂折斷而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落霞第一時間搶到他的身邊,急切地問道:“右臂的傷勢如何?”
“大概斷成了幾截,再幫幫我,落霞。”天雄強忍痛楚低聲說罷,將兩把如意飛刀召喚回手中,然後顫巍巍地遞給落霞。
“忍著點,會很疼。”
落霞一把抓過飛刀,將天雄的右手臂膀伸直,然後將刀插入天雄的肩部,快速而果斷地往下一劃,將他右手臂部的肌肉乾淨利落地剖開,然後左右手各用一把飛刀將肌肉撥開,露出斷裂的骨骼。
“藥粉呢?”落霞輕聲地問道。
天雄痛得渾身痙攣,勉強張開嘴道:“在這兒。”
他用左手探入懷中,將那瓶屢次救他性命的大羅金仙散遞給了為他治療的落霞。
落霞雙手都騰不出地方,乾脆用嘴將藥粉瓶從天雄的手中叼起來,對准右臂臂骨斷裂的位置均勻而小心地將藥粉撒下。
驀的,那些臂骨彷彿被什麼人推了一把,自動地移回了原來應在的位置,並准確而嚴絲合縫地重新拼合了起來,然後那些斷裂部位的裂紋開始漸漸消失,整條臂骨緩緩恢複了原狀。緊接著,天雄手上被割開的部位也彷彿拉鏈一般從肩部開始緩緩愈合,連橫溢的鮮血也開始漸漸回流。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49:42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四章 神弓揚威
寂靜的階梯突然猛烈地震動了起來,一陣又一陣塵土從階梯的頂端落到屋中,把所有人都搞得灰頭土臉。
‘怎麼回事?’都蒙膽戰心驚地從地道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大概是瞭望塔上層的守衛聽到動靜,沖我們來了。’銀銳冷冷地說。
‘他們的動作也算夠慢了,到現在才來。’虎牙瞪大了眼睛道。
‘哼,這些神族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想得到我們能從瞭望塔底下鑽出來,剛才大概是以為底下的這四個死鬼戰士在斗毆吧!’銀銳冷然道。
‘不好,聽聲音,他們起碼有二三十人,我們完全不是對手。’所有人中耳目最靈敏的妖姬忽然提高了嗓音說道。
‘對不起,各位,’天雄虛弱的聲音忽然從牆角傳來,‘請大家保持絕對的安靜。’
在如此絕望的生死關頭保持安靜,對這些囚犯們也許是太苛刻的要求,但是此時此刻的天雄,已經在他們中間建立了不容置疑的威信。所以即使最焦躁不安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默默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天雄緩緩支起了身子,閉上眼睛,仔細地聆聽著響徹整個瞭望塔的腳步聲。
沉重而巨大的步伐,應該屬于身穿重甲,體形壯碩高大的黑煞戰士。輕靈而細碎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沉重腳步的移動速度,這些應該屬于為黑煞戰士們施放祝福的高級牧師。而那些悠閑而沉穩,不緊不慢的輕盈步伐,應該屬于比高級牧師更加可怕的魔法師。他們只需要黑煞戰士的保護,而不需要為他們的祝福煩惱,所以不會緊跟在黑煞戰士的身後。魔法師的身分尊貴,在神族軍隊里的地位一定很崇高,不緊不慢的腳步才適合他們的身分。
天雄小心地取下千里弓,將一枝長箭靈巧地搭在弓弦上。他用一種優雅而從容的姿態舒展著身體,將千里弓的弓弦拉至滿月,將長箭的頭部緩緩瞄准因為沉重雜亂的腳步聲而顫抖不休的階梯。
‘如果我在聽聲辨形的課堂上再用些心思,那麼今天就不用這麼緊張了。’緊張的汗水從天雄炙熱的額頭一滴又一滴的滑落下來,數滴汗水滑入了他的眼眶之中,令他感到一陣酸澀的痛楚,‘只要有一箭落空,這里就要多數條亡魂。’
懷著沉重如山的使命感,天雄提起一口真氣,猛然松開緊繃的弓弦。
‘報告長官!’晨曦初至之時,副官洪亮而畢恭畢敬的聲音再次在神獄典獄長海嵐的耳邊響起。
海嵐正在監督著自然大魔法師們移除堵塞在侏儒族人都蒙所挖掘出來的地道中的障礙物,一聽到副官的聲音,他的眉頭立刻扭到了一起。每一次副官來向他報告的都不是什麼值得讓人歡欣鼓舞的消息。
‘說吧說吧!’海嵐不耐煩地用白手帕擦著頭上的汗水,冷然道。
‘長官,神獄囚徒們攻入了瞭望塔,並殺死了守在底層的衛兵。現在,中層和上層的守衛戰士申請離開原有防守崗位,向瞭望塔下層發動進攻。’副官高聲道。
‘什麼,下層的守衛被殺了?那里有高級祝福牧師在把守。高級祝福牧師,神族的驕傲,他會被殺麼?’海嵐眼皮猛的一跳,厲聲道。
‘報告長官,我不清楚,但是神獄囚犯們的確占領了底層瞭望塔。’副官驚慌地說。
海嵐凶狠地瞪視著不知所措的副官,過了良久才忽然大聲道:‘列隊!’
神獄上千獄兵、百余名牧師和數十名法師在這一聲雷鳴般的號令之下,飛快地在海嵐面前排列起長長的陣列。
‘傳令下去,包圍瞭望塔,我要讓一只蒼蠅都無法從那里飛出去。’海嵐用近乎怒吼的聲音喝道。
外側回廊中心的瞭望塔周圍飛快地布滿了層層疊疊的神族戰士和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在附近較高的樓台上找到了最好的視點,在黑煞戰士的護衛下莊嚴站立。百余名持盾的黑煞精銳戰士,在塔底層入口排起了整齊的方陣,護衛著數十名牧師准備殺進塔去。
神獄典獄長海嵐在數十名戰士的護衛下大踏步來到瞭望塔之下,抬頭望著塔上的情形,沉聲道:‘戰斗進行得如何?’
‘上層和中層的戰士已經確認下層守衛全部陣亡的消息,現在正在准備攻入下層防區。’副官低聲道。
‘怎麼這麼磨蹭?這些公子哥兒養尊處優得已經太不像話了。’海嵐怒道。
就在這時,一陣土石崩頹的轟鳴如炸雷般在瞭望塔響起。冰雹一般的牆壁碎塊和岩石碎末呼嘯著向下砸來,一股濃密的煙塵仿佛烏龍一般從瞭望塔炸裂的碎口洶湧而出。當煙霧在空中慢慢散開的時候,一條血淋淋的人影淒厲地嘶吼著破霧而出,在高高的空中打了幾個雜亂的盤旋,然後無助地朝著地上墜去。
當那人影重重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已經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雙腿一伸,魂歸地府。海嵐分開聚集在屍體周圍觀看的士兵,來到近前,蹲下身仔細察看。那是一位留守瞭望塔的高級祝福牧師,他的小腹上牢牢地釘著一枚似曾相識的烏羽長箭。
‘又是他!’海嵐發出一聲震驚而狂怒的嘹亮吼聲。
就在他那令人膽戰心驚的怒吼余音未落的時刻,‘波波’兩聲更加驚人的炸裂聲從瞭望塔上傳來,兩名身穿白色金邊高級牧師服的祝福牧師慘叫著破壁而出,在高空中翻著零亂無序的跟頭,照著地面飛速地降落。
他們的身影還沒有墜到地上,第三波炸裂聲再次淒厲地回蕩在空曠的外側回廊上方。四名身著紫紅色召喚法師袍的魔法師身上插著長長的滴血烏羽箭,穿破了瞭望塔的頂棚,隨著滿空如雨般墜落的土石,朝著海嵐站立的方向重重地落了下來。
‘長官,小心!’副官英勇地撲到海嵐身邊,將他往自己的身後拉去。
海嵐這位威嚴的典獄長一把推開副官,‘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
這時候,那些墜落的屍體沉重地砸在外側回廊的青石板地上,其中一具屍體就摔在海嵐的腳邊,頭狠狠地撞擊在石板之上,爆出滿地的血花,慘白的腦漿糊滿了海嵐的褲腳。
所有在外側回廊列隊的神族戰士們,無論是見慣大場面的沙場老兵,還是新近入伍的青頭小子,無論是曆經血戰的黑煞戰士,還是養尊處優的魔法師,都被眼前慘絕人寰的景象震驚了。上千人云集的廣場之上,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寂靜得仿佛無底深淵。
隔了良久,神獄典獄長海嵐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用力地咳嗽了一聲,提高了嗓音喝道:‘還愣著干什麼,把他們給我抬下去!’
這一聲威嚴的怒吼,以它那不容置疑的權威讓所有愣在當場的士兵們漸漸回過神來。他們猶疑著聚集到在地面上東倒西歪橫臥著的屍體旁邊,准備把屍體拖到場外。
就在這時,又一聲裂帛般淒厲的炸裂聲從瞭望塔傳了出來,一名身穿綴有閃電、鮮花和大地圖案的自然大魔法師如風車般地打著盤旋,從瞭望塔最頂端破頂而出。當他飛到拋物線的頂點,開始往下墜落的時候,他的大法師袍上忽然飛出了一群五顏六色的蝴蝶。這群蝴蝶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身上,拚命地扇動著它們光華耀眼的翅膀,將他迅猛的下墜勢頭減緩了下來。
‘洛弗森!’海嵐一眼就認出了那名自然大魔法師的身分。那是剛獲自己的父親海魂校長授予金羽鷹魔法學院榮譽畢業生稱號的魔法天才洛弗森,並且他也是海家未來的女婿,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海瓊的未婚夫。
他關切地飛奔到洛弗森落地的位置,一把按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急切地問道:‘弗森,你怎麼樣,能挺住嗎?’
洛弗森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小腹噴出,順著他的褲筒流到地上,轉眼就彙集成了大大的一灘。
他雙目迷離地看著面對著他的海嵐,仿佛已經認不出他就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只是喃喃自語地說著,‘敵人,入侵瞭望塔。敵人,入侵……’
‘孩子,堅持住,我立刻把你送到醫療館去。’海嵐焦急地說著。
此時的洛弗森已經聽不清他的話語,他把頭用力挺了起來,忽然仿佛背書一般流暢地說出一連串宛如吟唱般的咒語。
‘弗森,不要啊!’聽到這恐怖的魔法吟唱,海嵐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從背後抱住洛弗森,想要把他推倒在地。
然而,為時已晚,只見洛弗森雙手一推,一枚巨大而耀眼的球形閃電猶如一個放射金光的巨輪,斜斜地朝著廣場東北面碾去。
密密麻麻在廣場上列隊的神獄士兵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面對神族自己的自然魔法轟擊,根本沒有作出任何足以自救的閃避。當這枚象征著死亡和災難的球形閃電在人群中凶殘地碾過之後,廣場上立刻平添了百余條渾身焦爛的屍體。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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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11:50:00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五章 自由一箭
瞭望塔上的戰斗此時已經完全結束了,沒有了牧師祝福的黑煞戰士和神獄獄兵被困在沉重的盔甲里無力移動,被逃獄的囚犯們砍瓜切菜一般殺死。沿著鋪滿他們橫七豎八屍體的階梯,囚犯們依次走入了瞭望塔的最高層,距離地面達五十米,足以俯瞰整個天都全景的瞭望塔上。那名自然大魔法師洛弗森臨死之前的驚人傑作,正好被神獄囚犯們看了正著。
‘啊哈哈哈哈!’都蒙和虎牙都陷入了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之中。
‘呸,活該,這就是神族一直殘害我們的戰爭魔法,讓他們自己也嘗嘗味道。’銅山痛快地說。
‘造孽啊!神族這種毀滅性的攻擊魔法,根本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山地矮人暴風將黑金斧杵在地上,感慨地說。
銀銳和落霞都沒有說話,作為從孩童時代就開始指揮軍隊和神族作戰的戰士,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了解神族戰爭魔法的恐怖和殘忍,此時此刻,無論用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他們現在複雜的心境。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年輕的抵抗戰士小傑似乎是第一個從對自然魔法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的人。
‘接下來?’所有人都被他的話問得一愣。
自從瞭望塔底的激戰開始,每一個人所想到的就是如何攻占瞭望塔下層防區。當中層和上層的守衛沖下來的時候,大家想到的是如何從這些如狼似虎的神族戰士手下生還。當天雄用千里弓將所有具有潛在威脅性的牧師和法師射出瞭望塔的時候,他們除了歡欣鼓舞地追殺神獄獄兵和黑煞戰士,心中再也沒有想過其他事情。現在,擋路的敵人全都屍橫在地,而自己也身處于瞭望塔的頂端,獲得了暫時的避難所,人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身于全無希望的絕地之中。
‘他們開始列隊了。’地精商人爬在瞭望塔的窗口,滿臉愁容地大聲說:‘四面八方足有上千人,魔法師已經占據了所有制高點,我們被困死在這里了。’
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沉重的心情令他們甚至不願意討論這個問題。都蒙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捧住自己的巨頭,拚命地搖晃著。銀銳雙手按住窗台,仿佛一座雕像般木立在窗前。銅山把黑金斧扔在自己身邊,面無表情地盤膝坐在地上。妖姬苦笑著搖晃腦袋,用手在牆壁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圓圈。虎牙怒目獰眉地對著廣場上的神族士兵們徒勞無力地低吼著。如山蹲坐在地上,將兩只手的手指對在一起,一動不動。天雄斜斜靠著瞭望塔上層圍牆坐在地上,用手拔弄著自己箭壺里最後一枝烏羽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而落霞則靠在他的身邊坐著,用一雙清澈而淨潔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過了半晌,山地矮人族的暴風長長地歎了口氣,輕輕一拍抵抗戰士小傑的後腰,‘小伙子,這就是我們的終點。看開一點,死亡只不過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死亡……’小傑將頭緩緩地探出窗外,神色木然地朝下望去。
廣場上千名神族士兵開始漸漸變換陣形,幾支百人隊開始緩緩地集結。那里有六七名高級祝福牧師、十數名召喚法師、幾十條三頭地獄犬和上百的黑煞戰士,甚至還摻雜了數名被嚴密保護起來的自然大魔法師……
‘黑煞戰士聽著,永遠有兩個人守在牧師旁邊,牧師的安全要格外留心,他們已經知道牧師祝福的威力,聽明白了嗎?’海嵐焦躁地大聲囑咐道:‘魔法師站在地獄犬的後面,持盾戰士護衛住法師,小心任何飛來的冷箭,知道嗎?’
在他面前的士兵們大聲應和著他一聲比一聲嚴厲的命令,每個人都如臨大敵一般緊繃著面容,即使那些在各大戰場上已經走過幾個來回的資深戰士臉上也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好,立刻出發!去把那群地老鼠揪出來,把那個人族少年給我活捉下來!’海嵐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親手把他給燒死、煮死,然後加點兒胡椒、洋蔥和番茄醬,我就把他給吃了。’
雖然對于典獄長粗魯而惡心的狠話不是很相信,但是士兵們的士氣卻因此而提高了不少,他們加意誇張地大聲吼叫著,以表示對典獄長這一席話的欣賞。
就在部隊馬上要沖進瞭望塔的時候,一個嚴肅而洪亮的聲音忽然傳來,‘暫停行動,原地待命。’
與此同時,一名渾身雪白長袍的老者在四名牧師的跟隨下,大踏步來到了神獄典獄長海嵐的面前。
‘白瓊斯總管,為什麼要暫停行動?’海嵐勉強壓抑住心中的狂怒,沉聲問道。
‘因為傷亡太大,海嵐典獄長。’白瓊斯冷然道:‘直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一百三十名獄卒、五十名黑煞戰士、二十五名牧師陣亡,將近三十名法師和一名自然大魔法師失去戰斗能力,必須送往神聖轉生台複活。海嵐將軍,希望你能明白,目前的神聖轉生台每天只能複活一名法師,而複活這些戰斗中遇害的法師,將會消耗巨大的魔法能量,我們的魔法供給將會因此更加緊張。’
‘我們有充足的供給,根本不需要擔心這些小事。’海嵐怒道。
‘你還不明白嗎,海嵐?’白瓊斯開始直呼他的名字,‘這次的損失甚至大過了一場大型戰役的死傷人數,如果讓死亡人數繼續攀升的話,我們很難向長老會交代,我們進攻浮云之都和獸人王國的計劃很可能因此而擱淺。’
‘不派兵上去,難道讓這群地老鼠把瞭望塔當養老院嗎?’海嵐瞠目道。
‘命令自然大魔法師隊將瞭望塔和上面的人犯一同炸毀。’白瓊斯淡淡地說:‘這是最乾淨利落的辦法。’
‘你知道嗎?瓊斯,我在和瘋子說話,你已經昏頭了。炸毀神獄瞭望塔?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把這座瞭望塔建成嗎?你知道在瞭望塔上設立魔法監控門所需要花費的魔法能量有多少嗎?它有五十米高,是整個天都最高的建築,四座魔法監控門和神獄內外側回廊大小十二座魔法監控門互相聯結成魔法監控網絡。我邀請了諸神之故鄉最傑出的魔法建造師在十二道門設了神咒戰士,激發它們的魔法能量就蘊含在瞭望塔頂的魔法門之內。如果瞭望塔被摧毀了,所有這些布防需要花費五年的時間才能夠修複,所要花費的魔法能量足以複活一個團的法師。瞭望塔是魔法築造與藝術的結晶,是神獄的地標建築。沒有它,就沒有神獄,只有該死的土里土氣的窮山獄。’海嵐激動地吼道。
‘冷靜點,海嵐。我炸毀瞭望塔,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白瓊斯耐心地說:‘那是因為我現在可以完全確信,在塔上率領神獄囚犯們越獄的人族少年,就是我夢中見過的那個能夠毀滅我們神族的人族少年。他對我們來說,是迄今為止最大的危險,我們必須不惜一切地將他消滅。’
‘哦,得了,我受夠了你的夢。你的預言一會兒說我們神族將會獲得勝利,一會兒又說我們要被人族少年消滅,天天都在變。你們神殿的人都讓人信不過,說什麼人族受到天譴,神族要履行天神賜予我們的使命……’海嵐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湊到白瓊斯耳邊說道:‘那些其實都是放屁,該受天譴的應該是我們自己。因為天下大陸盛產魔晶石,而人族所在的土地正是魔晶石最大的產地,我們到這里來,根本就是來搶劫。’
‘海嵐典獄長,請你注意自己的話,你正在冒犯神殿的最高權威,正在瀆神。’白瓊斯震驚地說。
‘別為我擔心,我會每天到神殿去懺悔,出來以後我會一點事都沒有。因為撒謊的不是我,是你。’海嵐惡狠狠地說。
‘做出神罰預言的,不是我,是神殿的主持。現在不必討論這些令人不快的話題,我強烈要求你立刻終止派兵行動,立刻召喚自然大魔法師摧毀瞭望塔。’白瓊斯的臉因為海嵐大膽直言的話而變得慘白。
‘我拒絕,總管先生。’海嵐倔強地說。
‘我現在以指揮部首席參謀的身分命令你,海嵐將軍。’白瓊斯嚴肅地加重了語氣。
‘這里是神獄,我是神獄典獄長,也就是這里的最高長官,在這里我說了算。’海嵐洪聲道:‘傳令下去,立刻向瞭望塔發動進攻。’
十數道漆黑如墨的暗黑魔法光束交織成令人暈眩的死亡之網,漫射到瞭望塔的最頂層,讓趴在窗戶上向下張望的神獄囚犯們忙不迭地縮回頭去。
‘他們馬上就要攻上來了,這是召喚法師的魔法攻擊掩護,我們的最後時刻就要來臨。’銀銳坐回到瞭望塔圍牆之後,沉悶地低聲道。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忽然透出一股柔弱和婉轉。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每一個人都陷入了絕望的沉默之中。
忽然,天雄站起身,微微咳嗽了一聲,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逃出去。’
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終于想到的辦法。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感到渾身充滿了無法忍受的酸軟感覺,仿佛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一腳落空,跳入了恐怖的深淵之中,他的心髒懸浮在無處著力的半空,讓他幾乎想要嘔吐。
但是他的話卻仿佛一顆明亮的火星,點亮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之火。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充滿期盼地望著他。也許是因為心中對于生命和自由的渴望太過強烈,而天雄帶給他們的希望又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在這一剎那沒有任何人能夠發出一點聲音。
‘我有辦法。’天雄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加強自己的語氣。
說完這句話,他沉默了片刻,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制口袋。
‘這是……咳咳,這是什麼?’銀銳的聲音忽然間變得沙啞起來,連說話語調都已經開始摻雜著不可名狀的顫抖。
‘它叫芥子袋,取的是須臾容于芥子的意思。’天雄低聲道:‘它可以裝下天地間的萬物。’
他的話讓所有人的瞳孔都放大了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可以移山填海的芥子袋?那個已經消失了數千年的天下至寶?’暴風震驚地說。
‘世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寶物嗎?’地精商人顯然也聽說過芥子袋的傳說,露出一副驚訝而狂喜的樣子。
然而,其他的囚犯顯然對于芥子袋的威力未曾耳聞,都露出不明究竟的表情。
天雄不想再浪費時間,他將芥子袋往暴風的頭上一罩,那個只能容納兩枚橙子的布口袋竟然將暴風整個吞了進去,暴風矮壯的身形一瞬間就消失在空中。
‘啊!’看到這種令人驚異的情景,每個神獄囚犯都發出一聲驚呼。
天雄抓住芥子袋輕輕一抖,暴風的身體無中生有地從芥子袋中拋射出來,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站在地上。
‘神奇,實在太神奇了。’暴風的腦海中仍然是芥子袋中一片平靜悠閑的荷塘暮色的情景,不住地發著贊歎。
‘那麼,這樣的話,’落霞終于有些領悟了天雄的用意,‘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可以躲進芥子袋中,然後……然後……’
‘然後,我們把袋子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藏起來,讓神族人找不到。’小傑激動地接著說。
‘是啊!我們有救了。’都蒙和地精商人一起狂喜地說。
‘如果我們全都無緣無故從瞭望塔上消失,神族人驚異之余,一定會對瞭望塔進行全面而仔細的搜查,無論我們把芥子袋藏得多隱蔽,他們總有一定的機會能夠找到它,甚至破解它的秘密。’天雄沉聲道。
‘但是,他們也有可能找不到它,對嗎?’落霞急切地問道。
‘我們人族是被神罰的,我的公主。’銀銳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和淡淡的哀傷,‘你以為我們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小傑急道。
天雄拍了拍身後的千里弓,輕輕舒了口氣,沉聲道:‘這把弓名叫千里弓,它可以把箭矢射到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我可以把芥子袋系在箭杆之上,然後從塔頂射出去。這樣,我們可以輕輕松松地逃出神獄,逃出天都,甚至逃出天骨山脈。’
‘但是,必須有人留在塔上,把箭射出去,對不對?’落霞低聲道。
‘這把千里弓,只有有緣人才能夠將它拉開。’天雄沉聲道:‘所以,我會留下來,負責把箭射出去。’
天雄的話音剛落,牛頭族的如山突然分開眾人搶到他的面前,把他身上的千里弓一把搶在手中,用力一拉。只聽見咯登一聲,千里弓的弓弦仿佛銅澆鐵鑄一般紋絲不動,而如山的肩胛骨卻因為用力過猛而猛然脫臼。
天雄苦笑一聲,扶住如山的肩膀,往上用力一托,將他脫臼的骨節回位,然後從他顫抖的手中取回千里弓,再次沉聲道:‘我會留下來。’
瞭望塔上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落霞的眼中盈滿了哀傷的淚水,緊緊地閉著自己的嘴唇,生怕一張嘴就會失聲哭了出來。但是,仍然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天雄大哥,我不想讓你留下,我甯可自己留下來。’那是小傑嘶啞的哭音。
‘必須有一個人留下,小傑,這是我的命運。’天雄微帶哀傷地說。
‘為什麼是你?你是人族新的英雄,會和落天雷元帥一樣偉大。你的傳奇才剛剛開始,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外面還有成千上萬的人需要你去拯救。’小傑哭道。
‘我想……’天雄頗為留戀地看了看天骨山脈西北方向的悄語森林,‘我的傳奇就到此為止了。也許我的使命,就是在這個神獄里,幫助你們逃獄。然後,人族的複興,就要靠你們來完成。’
‘不是的,不是的。’小傑涕淚交流地大哭起來。
落霞強忍著滿眶的淚水,將小傑摟在身邊,低聲安慰。
‘沒有時間了,各位,神族馬上就要攻上來了,大家快走吧!’天雄看了看窗外,低聲道。
一直在牆角坐著的銀銳,猛然站起身,來到天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在他的眼神中,敬佩、惋惜、哀傷和絕望等各種各樣複雜的表情交織在一處,令他那幽黑而深邃的眼瞳仿佛星光照耀下的靜湖湖水一般深不可測。
忽然間,銀銳緊緊擁抱住天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我一直看錯了你,你很好,對不起。’
感受著銀銳擁抱的天雄似乎發現了什麼,整個身體猛然繃得緊緊的,‘你……’
銀銳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慘笑,用力緊了緊臂膀,才松開了天雄,然後第一個走進了芥子袋。
在銀銳身後的銅山,學著銀銳的樣子用力抱緊了天雄,低聲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雪恨。’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木立在一旁的落霞,沉聲道:‘公主,西南蠻荒數千萬人族遺民在等待你領導他們奪回故土,請你以大局為重。’
此時,落霞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淅瀝瀝地流下來,她走到天雄面前,輕輕墊起腳尖,雙手微微顫抖地捧住天雄的面頰,將嘴唇輕柔地貼在他的額頭上。她的舉動讓粗豪的綠皮族人虎牙和喜歡熱鬧的地精商人發出一陣起哄般的忽哨。
天雄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他拍了拍落霞的肩膀,輕聲道:‘走吧!大家都死在這里,又有什麼好。’
落霞用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唇,哽咽著哭了出來。銅山伸出手來,一把拉住落霞的臂膀,兩個人一起消失在芥子袋口。
緊接著,都蒙、錯西、地精商人、小傑、虎牙、暴風,依次用自己的方式和天雄告了別,走進了芥子袋。
牛頭族的如山來到天雄的面前,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親了他的額頭一口。他的嘴是如此之大,嘴唇的吸力是如此之猛,以致于天雄大半個頭顱都幾乎陷入了他的嘴中。當妖姬來到天雄面前的時候,天雄滿臉都是如山的唾液,樣子頗為狼狽。
‘該死的如山。’妖姬掏出手帕,輕輕為天雄的臉擦拭乾淨,將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我一生都會為錯過你這個男人而感到後悔。’說完,她輕輕吻了一下天雄的耳垂,轉身走入了芥子袋中。
當所有囚犯都進入了芥子袋之後,天雄將它從地上撿起來,用手掂了掂。芥子袋輕盈如舊,仿佛從來沒有任何改變。
‘須臾容于芥子,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物。’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他小心地將芥子袋系在最後一枝長箭的箭杆前端,然後將這枝長箭珍而重之地搭在千里弓的弓弦上。
一剎那間,輕盈的箭杆忽然傳來一絲無法言傳的沉重,令天雄沉穩的雙手開始有一種輕微的顫抖。
‘這把箭承載的希望,竟是如此沉重嗎?’天雄默默地想著,‘人族的希望、光複的夢想、求生的渴望,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這一枝箭上。’
他低下頭去,看了看蟻集在瞭望塔下的神族軍隊,‘當我射出這一箭的時候,我的傳奇,也到此為止了。真遺憾,我本來以為,在這條人間的旅程上,我會走得更久些、更精彩些,甚至能有一條回程路等在面前。當初的我,實在太天真了。每一個游俠,都只會有悲傷的命運,為什麼我會例外。’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將千里弓抬起來,閃爍著銀光的弓弦被他一瞬間拉成滿月,長箭的箭尖遙遙指向在天骨山脈西北綿延萬里的悄語森林。
‘再見了,人間的朋友們,去找自己的戰友吧!去找自己的未來吧!去找自己的自由吧!’
天雄松開手,千里弓的弓弦一聲清脆的鳴響,那枝充滿希冀的長箭呼嘯著穿透了碧空中澎湃湧動的浮云,閃爍著若隱若現的光芒,高高地越過神獄圍牆,越過西南城門,越過天骨山脈,朝著遠遠的悄語森林飛去。
嘈雜而喧囂的喊殺聲從瞭望塔之下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魔法攻擊擊打在牆壁和窗框上的轟鳴一聲比一聲更加淒厲,沉重而雜亂的腳步開始在台階上幽幽響起。
天雄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遠方處于一片甯謐之中的悄語森林,緩緩舉起手中的天下劍。
‘今天,是我天雄的末日,但是卻不知要勞煩多少神族戰士來送我這一程。’感受著天下劍劍刃鋒寒的天雄,忽然在腦海里冒出了這個念頭,令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他的身影一瞬間被沖上來的黑煞戰士團團包圍了起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0:21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六章 酒館悲歌
凌晨剛剛開始營業的天都城銀號角酒館里出現了一位衣衫破舊的老者。他長著一張布滿皺紋的棗核臉,火紅色的酒糟鼻仿佛一塊醬豆腐一樣貼在臉上,一張嘴唇貪婪地蠕動著,仿佛已經忍受不了彌漫在櫃台前的酒香。
當老者剛剛艱難地在櫃台前坐穩了身子,銀號角酒館里的酒保波鵬先生就一把按住他准備叫酒的手,‘蘇倫,神族制定的酒稅又長了,今天這里的酒,你已經喝不起了。’
‘哦,噢。’聽到酒保的話,蘇倫的身軀仿佛風中的枯樹一樣顫動了起來,恍若已經無法壓抑滿身亂爬的酒蟲的滋擾。
他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也許,……只來一杯,小小的一杯。給我……最便宜的酒。’
酒保波鵬微微歎了口氣,似乎對這個蘇倫沒什麼辦法,只好給他倒了一小杯麥酒。
濃郁而略帶酸澀的酒香讓滿臉暮氣的蘇倫精神一振,他雙目放光地接過這杯麥酒,小心翼翼地貼著杯緣輕輕抿了一口,然後誇張地翻動著自己的舌頭和嘴唇,仿佛要讓嘴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沾上這難得的香氣。
‘神族在這一年里把商業賦稅提高了三倍,我們天都本地人的生意已經做不下去了。’一個坐在蘇倫旁邊,商人打扮的小個子男人低聲抱怨道。
‘他們准備把諸神之故鄉的貨物傾銷到天都城來,第一個來的就是他們制造的聖酒。聽說只需要十個銅板就可以買一大桶,酒鬼們的福音來了。’一位地精模樣的黑衣人搖著自己面前滿滿一大杯的金橙酒大聲說。
‘你們懂什麼!’聽到他們的談話,蘇倫的臉上充滿了輕蔑,‘那些諸神之故鄉的聖酒,根本就是毒酒。喝了它的人會不由自主地聽從神族人的擺布,美其名曰聖酒,其實就是要奴役我們天下大陸子民的迷魂酒。’
他的話語過于洪亮,令酒館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交談。
‘蘇倫,這麼大的秘密,你怎麼知道的?’波鵬看了看屋中,發現只有非神族的賓客在場,這才放心下來,低聲問道。
‘我是個理發師,每天給神族理發,神族人在理發的時候,特別喜歡說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得滔滔不絕。’蘇倫冷笑著,‘你們認為是秘密,他們才不這麼想。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這些被征服的種族都是些死人,他們根本不怕死人會泄露什麼秘密。’
‘該死的神族!’聽到蘇倫的話,酒館中的客人們喃喃地咒罵著,紛紛將面前的酒水一飲而盡。
‘真希望有一天把神族這群混蛋統統趕出我們的故鄉。’一個年輕人族小伙子憤然道。
‘誰不是這麼想?’坐在小伙子身邊的人族壯漢突然悶聲道。
看到眾人望向自己,人族壯漢咳嗽了一聲,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天都城的防衛戰我也參加過,我親眼看到我們的王被神族的精銳魔戰士擊傷,那麼英勇無畏的英雄卻接不下他們迎面劈來的一劍。’
說到這里,人族壯漢的嗓音有些沙啞,顫抖地抓住面前的酒杯,將里面混濁的酒水一飲而盡,‘人族的光輝已經一去不返,人族的榮耀已經徹底淪陷。’
‘不是的,不是的,’人族小伙子的眼中盈滿了淚光,‘我們還有希望!你還記得那個把南門首領制服的人族少年嗎?那個穿青衣,戴黑斗笠,騎瘦馬,配紫劍的少年?’
‘那個被神族四個龍擊戰士打敗的少年?他已經被捕了,現在可能已經被殺了。’坐在蘇倫旁邊的小個子商人低聲道:‘雖然他很英勇,但是神族戰士的威力實在太大了,我親眼看到猛馬韓特那個混帳將他活活打昏了過去,然後拖在獨角獸的尾巴上,帶回了神獄。’
‘但是傳說中他只是一支部隊的前鋒、一位探馬,這支軍隊將會在不遠的將來出現在天下大陸,不是嗎?’人族小伙子激動地問道:‘我……我記得這支軍隊的名字,它叫天軍。’
‘天軍,嘿嘿,’人族壯漢苦笑著搖搖頭,‘那些只是天都人自欺欺人的話。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軍隊。’
‘唉,可憐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在神獄里會遭什麼樣的罪。’酒保波鵬低聲歎道。
‘咳,厄哼,’蘇倫似乎想要特意引人注意一般咳嗽了一聲,‘這麼說,這里沒人知道那位人族少年的近況如何。’
‘一入神獄無音訊,他的下場還用問嗎?’黑衣地精商人不屑地看了一眼故作神秘的蘇倫,沉聲道。
‘那麼,前幾天晚上那一陣地震一樣的動靜,還有那些不自然的閃電光芒,也沒有人能夠聯想到那個傳奇的人族少年身上,是嗎?’蘇倫悠然自得地將面前的酒杯中最後一點酒水灌進喉中。
‘蘇倫,你知道些什麼?’他的話終于引起酒館中所有人的注意,酒保波鵬首先好奇地問道。
‘哦,真的沒什麼,只是我想你們也許能夠猜出來些來龍去脈。唉,’蘇倫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要告訴你們,只是……那個人族少年越獄了,就這樣。’
‘越獄?在神獄里?’所有人都被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帶動了興奮的情緒。
‘怎麼可能?!神獄的防衛就像鐵桶一樣,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越獄成功過。’人族壯漢大聲叫道。
‘快點告訴我們細節,求你了,蘇倫先生。’人族小伙子激動地叫道。
‘快說快說,十年來都是人族令人喪氣的壞消息,我的生活都要沉悶透了,給點不一樣的消息讓我振奮一下。’黑衣地精商人也興奮地說著。
蘇倫聳了聳肩膀,嘴角露出一絲滑稽的笑容,用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舉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敲了敲櫃台。
‘波鵬先生,給蘇倫先生換一個大杯子,再給它裝滿麥酒,算我的。’坐在蘇倫身邊的小個子商人忽然大聲說道。
波鵬皺著眉頭看了蘇倫一眼,搖了搖頭,將他面前的酒杯撤走,換了一個大號的酒杯,然後為他慢慢地斟了一杯麥酒。
‘您真是太客氣了,怎麼好意思。’蘇倫恭恭敬敬地朝著小個子商人鞠了一個躬,然後提高了嗓音說:‘我得到些消息,非常可靠的消息。那個人族少年入獄的第一天,就把神獄獄官蒙刑和天眼魔法師團的長官魯梅斯,以不可思議的方法弄成一傷一死。’
‘真的!’眾人紛紛發出一陣驚歎的聲音,很多酒館中的客人干脆從座位上起來,湊到蘇倫周圍的酒櫃前坐下,將他團團圍住。
‘蒙刑這個畜牲,干盡了喪盡天良的勾當,今天終于得到教訓了。’人族壯漢狠狠地說。
‘那也比不上天眼魔法師團的魯梅斯可恨,’人群中一位高個子老者低聲道:‘他是魔法軍團的長官,他殺的天下大陸人比蒙刑多一百倍。’
‘沒錯,沒錯,’眾人紛紛應和著,‘他死得好。’
‘後來怎樣,那少年怎樣了?’人族小伙子似乎只對傳奇少年的經曆特別感興趣,不住地追問。
‘嘿嘿,’蘇倫喝了一口酒,‘干出這麼大的事,他還能怎麼樣。神族人打碎了他的脊椎骨,將他弄成全身癱瘓,丟在獄中等著第二次審訊。’
‘這群沒人性的畜牲,這比殺了他更殘忍。’小個子商人聽到這里,感慨地長歎一聲。
‘別急著悲傷,’蘇倫微笑著說:‘因為發生在少年身上的奇妙事情實在太多了。就在他們准備提審他的前一夜,他忽然奇跡般地將身體複原了。他站在神獄巡邏隊行進的路線之上,將那些凶悍如虎的黑煞戰士一個個擊翻在地,他們的屍體鋪滿了神獄的回廊。’
‘這不可能,一個人殺死那麼多黑煞戰士?就算是昔年的夜魂老國王和落天雷將軍也無法做到。’人族壯漢激動地說。
‘我相信你,’黑衣地精商人忽然對蘇倫大聲說:‘如果是謠傳的話,反而要比這更合理一些,如此超乎任何想像的事情,我堅信它一定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接著講下去,蘇倫,我們都在聽著。’小個子商人一反沉默不語的風格,急切地大聲說。
‘他就像獅子一樣勇猛、像大象一樣力大無窮,他的動作象雄鷹一樣矯捷,他的劍法像獵豹一樣犀利,神族的戰士在他面前渺小得仿佛不值一提的擺設。’蘇倫飲了一大口麥酒,談興更加濃了,‘他解放了內外回廊里的所有神獄囚犯,帶領著他們沖到了神獄外側回廊,神族人不得不調集上千人的部隊將他們團團包圍。’
‘上千人的部隊?他竟然讓神族人如此畏懼嗎?’人族壯漢目瞪口呆地喃喃說道。
‘上千神族……我的天,上千人,那是足以擊潰我們人族上萬大軍的恐怖力量。他只有一個人,該怎麼辦?’小個子商人似乎緊張得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唇舌,不厭其煩地嘀咕道。
蘇倫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里有幾十名召喚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他們的威力足以將一座山嶺夷為平地,但是他們卻沒有能夠殺死逃獄的任何一個囚犯,那些囚犯仿佛幽靈一般在神獄中消失了行蹤。’
說到這里,他一仰頭,將酒杯中殘剩的麥酒一飲而盡。
‘他們消失了?消失在哪里?躲起來了麼?難道他們已經逃出了神獄?’人族小伙子已經被蘇倫的故事迷住了,焦急地追問著。
蘇倫舉起了手中已經見底的酒杯,朝著波鵬微微一笑。
‘給他添酒,波鵬,算我的。’小個子商人連忙大聲說。
‘唔,……多謝你,先生,真的不用了。’蘇倫用手捂住酒杯口,伸展了一下腿腳,悠然道:‘今天我實在太多嘴了,我想我應該到此為止了。’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不滿了起來。
‘不要,求求你,蘇倫先生,接著講下去。’人族小伙子急道。
‘酒保,給蘇倫先生上一杯金橙酒,挑兩枚最大的櫻桃放進去,我請客。’黑衣地精商人猛的一拍酒櫃,豪爽地大聲說。
‘您實在太慷慨了。’聽到黑衣地精商人的話,蘇倫渾濁的雙眼放射出貪婪而閃亮的光芒。
‘少廢話,接著講下去。’黑衣地精商人的語氣中也露出了少有的激動。
‘神獄外側回廊里出現了一條解救了所有囚犯的隧道,那是侏儒族的名人挖掘制造大師都蒙先生的傑作。那個人族少年率領著所有囚犯鑽入了地道之中,鬼使神差中,居然來到了神獄瞭望塔的基座之下。’講到這里,蘇倫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用手不停地比劃著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手勢,‘神獄瞭望塔上駐紮著無數精英戰士,還有具有毀滅性魔法的召喚法師和自然大魔法師。但是,他們都來不及看清人族少年的長相,就統統下了黃泉。’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倫,你講清楚,別含糊其詞。’人族壯漢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蘇倫賣了這個關子之後,大口喝了一口金橙酒,得意地看了看周圍眾人焦急的表情,咧嘴笑了笑,大聲道:‘原來那個人族少年手中有一把無堅不摧的神弓。他隔著重重的地板,憑借著自己聰敏的耳朵,判斷出魔法師們行進的方向,然後瞄准他們,開弓放箭。每一箭都射中了一位擁有強大魔法力量的法師,箭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致于魔法師們的屍體竟然穿透了堅固的瞭望塔牆壁,飛入了高高的空中。就這樣,在上千神族的注視下,這些英勇的神獄囚犯追隨著人族少年的領導,成功地占據了瞭望塔上的制高點。’
‘好~~~~~!’聽得津津有味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喜悅的歡呼。
‘不妙啊!’一個坐在酒館角落,身材矮小的侏儒族工匠忽然提高了嗓音說道:‘瞭望塔在神獄外側回廊的中心地帶,四面八方都無遮無攔。如果這群逃獄的囚犯進入了瞭望塔,只會被神族的大軍困死在那里。’
侏儒族工匠的話令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過于突兀,連忙解釋道:‘當初我們族人曾經參與了神獄瞭望塔的建造,對于它的構造、防衛和周圍環境略知一二。瞭望塔足有五十米高,是天都最高的建築,要想在那里逃出去,難如登天。’
‘蘇倫先生,那麼,他們到底逃出去了沒有?’人族小伙子聽到侏儒族工匠的話,更加急不可耐,連忙追問。
蘇倫似乎很滿意這個侏儒族工匠對瞭望塔的描述,悠閑自得地又品了一口酒,‘奇妙的事情似乎在這一天接二連三地發生。當所有人都以為逃獄的囚犯們已經無路可逃的時候,神族典獄長有恃無恐地發動了進攻的命令。數以百計的士兵如潮水般湧入了瞭望塔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次,他那些聽眾們再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瞪著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了他的嘴巴。
此時此刻,蘇倫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絲崇敬之色,微微歎息了一聲,接著說:‘瞭望塔上,所有的神獄囚犯都仿佛化在空氣中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位神奇的人族少年手握著那把紫色的寶劍,靜靜地站立在瞭望塔的頂端,等待著神族兵馬的到來。’
‘他們為什麼會消失的?難道他們真的已經逃出了神獄?為什麼那個人族少年還留在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族小伙子似乎很不滿意蘇倫不清不楚的描述,連忙連珠炮一般地大聲發問。
蘇倫摸了摸下巴上稀稀落落的胡須,緩緩道:‘這個,只有那位人族少年才會知道了。’
‘後來怎樣了?’關心著人族少年安危的人們,紛紛焦急地問道。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著成百上千的神族士兵,’蘇倫大口喝干了杯中的金橙酒,長長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在他面前,只有絕望,沒有希望,只有死亡,沒有生機,只有兵刃撕扯肉體的痛苦,沒有可以讓人喘息的安甯,他的命運只有不停地作戰,直到死亡。’
蘇倫的眼睛仿佛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悠揚而悅耳,‘但是他和所有人族戰死沙場的英雄們一樣,奮力地揮舞著手中僅有的長劍,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勇猛而不屈地戰斗。鮮血沾滿了他的戰袍,血紅色成了他唯一擁有的色彩,他的肢體因為疲憊而沉重,血肉橫飛,流盡鮮血,但是他的眼神從來沒有改變過色彩,明亮如星,充滿生機和斗志。在他的腳下,神族士兵毫無生氣的屍體堆積如山,連神族的魔法師也無法在他手下完好無損。’
‘這場戰斗從一開始的實力懸殊,到後來漸漸成為了神族人無法逃脫的噩夢。所有神族人都希望這個令人困擾的可怕夢魘盡快結束,但是這個人族少年卻仿佛有著用之不竭的精神和斗志,將一批一批沖上瞭望塔的神族戰隊一一擊退。’
‘圍困瞭望塔的神族士兵們聽到這個少年在激斗的同時,嘴中似乎在吟唱著一曲激昂的戰歌。當他唱起這首歌的時候,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劍法會更加凌厲非常,神族士兵的傷亡也會因此而更加慘重。那些魔法師們以為這首戰歌是流傳在人族中的戰斗魔咒,將它小心翼翼地記錄下來,想要仔細研究。可是,我卻知道,那是我們人族的前輩們稱贊上古游俠英風俠舉的贊歌。’
說到這里,他興奮地舉起酒杯,從座椅上站立了起來,高聲道:‘人族的同胞們!那是一首歌頌游俠的吟游歌曲,描寫一位昔日孤獨的佩劍游俠,一個人掃滅橫行無忌的太行山寨群盜的優美傳說。太行男兒多勇悍,奈何今生不為善,三十六刀敵一劍,山雞鳳凰怎相戰!多麼令人懷念的詩句,今天的人們不再這麼慷慨激昂地說話,因為我們人族的榮耀已經被侵蝕殆盡。在我們的心中,只有對神族的恐懼,只有在神族耀目光芒之下無法掩飾的自卑。我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引以為豪的曆史,忘記我們民族曾經擁有的尊嚴。現在的我們,只能在神族的統治下苟延殘喘。’
‘蘇倫先生,你……’波鵬看到蘇倫激動的樣子,心中感到一陣惴惴不安,想要小聲提醒他慎言。
但是,蘇倫的話卻讓人族的聽眾們熱血沸騰了起來。
人族小伙子第一個站起來鼓掌喝彩,大聲道:‘蘇倫先生,說得太好了。’
‘蘇倫先生,沖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人族壯漢聽得痛快淋漓,贊了一聲,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位讓人敬重的人族少年,就這樣吟唱著游俠的贊歌,血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蘇倫的眼中盈滿了熱淚,‘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魂魄會歸于何方。我們只知道,當最後一批神族戰士沖上瞭望塔的時候,少年的屍體躺在高高的神族戰士的屍堆之上,渾身的血肉已經被撕碎,渾身的鮮血已經流盡,連他那柄令神族人聞風喪膽的紫色寶劍也消失了形跡。他的勇猛,甚至令神族人都感到敬佩,他的屍體連神族人都不願意褻瀆。’
他的話讓酒館中的每個人都流下了悲傷的淚水,那名最關心人族少年下場的小伙子更是泣不成聲。
看到小伙子的模樣,蘇倫忽然提高了嗓音,‘是的,他死了。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壞消息。至少他不是毫無作為地在神獄里被神族折磨致死,也不是屈服于神族的統治而毫無光彩地苟延殘喘。直到他生命的盡頭,他都沒有放棄過揮舞自己手中的武器。作為一名戰士,他作戰到了最後的時刻,他帶著令人敬仰的榮耀和敵人對他的敬意,血戰而死。和他相比,我們這些屈服于神族鐵蹄之下的人族的命運,要悲哀不幸得多。想要為他哭泣嗎?我看大可不必,如果想要哭的話,為我們自己而哭吧!為我們自己悲傷而絕望的命運而哭泣吧!為我們的卑微和怯懦而哭泣吧!為我們毫無希望的苟延殘喘而哭泣吧!為我們對人族將被神罰的預言信以為真而哭泣吧!哭吧,人類!為你們的怯懦,為你們的愚蠢,為你們的絕望而哭吧!’
‘蘇倫,別這樣,你喝醉了。’波鵬被蘇倫激昂的論調嚇壞了,‘你會因為剛才的話而被神族處死的。’
‘讓他們處死我吧!我什麼都不在乎。’蘇倫猛的一晃手中的酒杯,‘在所有英雄都逝去的時候,在所有希望都已經成空的時候,在所有榮耀都成為笑談的時候,仍然有人可以如此不屈地戰斗,為人族而戰,為天下大陸而戰,為自由而戰。人族的同胞們,誰說我們沒有希望,誰說我們人族該被神罰,我們應該像他一樣,拿起手中的武器,和神族決一死戰。’
‘蘇倫,你瘋了!’聽到他那張狂而響亮的話語,波鵬知道馬上就要大事不好,連忙抬高嗓音阻止他。
然而,已經太晚了,兩名巡邏的神族士兵忽然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酒館的門外。
聽到了蘇倫的呼吼之後,一個士兵大聲喝道:‘亂民!停止你毫無意義的嘶吼,你將會在神族的監獄腐爛死亡。’
另一個神族士兵大踏步來到蘇倫身邊,一把奪過他珍愛有加的酒杯,伸腳將他狠狠地踹在地上,用鑌鐵鐐銬將他的雙手牢牢地鎖在背後,並用冰寒的鐵質鎖鏈套在他的脖頸之上。
蘇倫仿佛一只狗一樣,被他們粗魯而狼狽地拖向門口。
猛然間,蘇倫猛的將拖扯他的神族士兵推翻在地,從地上艱難地直起身來,高聲叫道:‘起來作戰吧!同胞們,你們的鼻子還在呼吸著汙濁的空氣,但是你們的身軀已經枯萎死亡,你們的血肉在苟延殘喘中慢慢腐爛!現在的你們,只是得不到解脫的行屍走肉!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在臨死之前,最後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最後看一眼榮耀的閃光!唱起你們最愛的戰歌,在戰斗中走到生命的盡頭!’蘇倫奮力地抬起身軀,放聲吼道。
‘妖言惑眾者,就地正法。’神族士兵厲聲喝道。
‘倉啷’兩聲嘹亮的長刀出鞘聲音在酒館中響起,神族的士兵們已經拔出了雪亮的佩刀,准備將蘇倫亂刀剁死。
就在這時,一直在聽蘇倫講故事的人族壯漢忽然抄起座下的木椅,對准一名神族巡邏兵的額頭狠狠砸去。神族的士兵哪里想到會有敢于反抗神族統治的人族,毫無防備地受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立刻昏迷了過去。
‘造反啦!’另外一名神族士兵立刻大聲召喚後援。
一直蓄勢待發的人族小伙子此時抄起酒瓶,狠狠摔在那名神族士兵的額頭上,鮮血立刻將他蒼白的面容染成血色。
人族壯漢將蘇倫的鐐銬解開,把神族人丟棄在地上的長刀搶在手中,大聲吼道:‘蘇倫說得對,我們人族要起來戰斗,哪怕將要面對的是死亡。’
天都人的熱血似乎一瞬間在這個酒館里被點燃了,那個小個子商人一把搶起另一把神族人的佩刀,大聲說:‘我們沖出城門,朝西南去,那里有我們的抵抗戰士,有我們的基地,有我們想要的自由!’
人族壯漢堅定地點了點頭,大聲喝道:‘我們去沖南門!’
酒館里響起一片嘹亮而狂野的人族漢子們的應和。
對于神族來說,這是一個瘋狂而無秩序的一天,從銀號角酒館開始發起的暴動,從黃昏延續到夜晚,天都城數十萬人民一日之間從馴化的順民變成狂暴的戰士,他們交相傳頌著人族少年天雄的英雄事跡,用生澀而走音的腔調吟唱著古老而莊嚴的戰歌,用各種笨拙而殘破的武器發瘋地沖擊著南門,和守城的神族士兵進行著激烈而殘酷的戰斗。
人族塵封已久的曆史書卷從這一天開始有了新的篇章,人們把這一天叫作晨曦日。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0:34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七章 金蟬脫殼
當天雄緩緩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大而舒適的病房之中,周圍是整整齊齊排列的白色病床。
和他躺在一起的,是那些在瞭望塔上被自己打成重傷的神族士兵。他們歪歪斜斜地在床上呻吟著、哭喊著、咒罵著,被傷口的疼痛折磨得沒有一刻安甯。
天雄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自己身下白色床單上那一股淡淡的太陽氣味,心中湧起一陣仿佛在做夢的感覺,他的思緒恍惚間回溯到瞭望塔上那一場近乎無望的戰斗。
最後一批攻上來的神族突擊隊,剛一上來還沒有擺好陣形,就被他用如意飛刀射死了隨隊的牧師。沒有牧師保護的神族戰士在他的天下劍下,仿佛秋日里的莊稼,一片一片地被劈倒。
利用這些戰士身軀的掩護,天雄得以在魔法師的攻擊下苟延殘喘,但是這種掩護仍然是有限的,他中了凌厲的黑暗魔法,渾身仿佛被炸裂了一般痛入骨髓。在他倒下的剎那,他抖手飛出了天下劍,將擊傷他的召喚法師牢牢地釘在瞭望塔厚厚的牆壁之中。
這一瞬間,喧囂的瞭望塔顯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甯靜,所有和他作對的敵手都已經屍橫在地,而敵人的下一波攻勢卻仍然遲遲沒有到來。
天雄渾身已經披滿傷痕,體內的最後一點力氣也因為剛才的奮力一擲而消耗殆盡。當下一波敵人沖上來的時候,等待他的,是被亂刀砍死的厄運。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那個召喚法師的屍體面前,將插在他身上的天下劍艱難地拔了出來。紫色的劍光在這一刻格外的耀眼奪目,仿佛在告訴自己的主人,它仍然沒有飲夠強敵的鮮血,它仍然饑渴如嗜血的野獸。
他找了一個沒有血跡的角落,倚靠著牆壁坐倒在地,將天下劍緊緊地擁在自己的胸前,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他的心情在那一刻格外的平靜,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仿佛自己的使命已經全部完成,而姍姍來遲的死亡會把他送回自己深愛著的故鄉。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夢見的俠客酒館,想起了里面曾經為他歡呼暢飲的前輩們。
‘這是一個完美的終結,每一個游俠都會期盼著這一個光輝的結局。’天雄想著,‘為了掩護自己的戰友,一個人孤獨地與數之不盡的敵手激戰,奮勇地戰斗,壯烈地戰死,屍體倒在堆積如山的殘軀之上。我的傳奇將會是一個悲壯的傳說,人們含著淚水一代代傳頌它。人間將會又多一個游俠的悲傷故事,就和一萬年以來出現的每一個游俠一樣。’
他閉上眼睛,想像著將要到來的死亡。忽然,他發現死亡並不如原來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他甚至能夠看到死亡之河彼岸那若有若無的白色閃光,那種閃光溫暖仿佛初春的太陽,明亮仿佛晨曦的霞光。此刻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到達死亡的彼岸,沖向那團明媚迷人的光芒。
忽然間,他的手指觸摸到劍柄上那兩團用來把紅精石粘結到劍上的紫尾蝴蝶魚的魚膠。他微微一愣,猛的抬起頭來,卻發現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橫臥著一名神族戰士的屍體,他的身材體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臉部的輪廓都大同小異。
‘嘿嘿,’天雄苦笑著將身子狠狠靠在背後的牆壁上,‘為什麼在我已經做好死亡准備的時候,才讓我看到這一絲近乎不可能的生機。蒼天啊!下一次死亡會在什麼時候等待我,我會像今天這樣戰斗到死嗎?也許,我會在戰場上糊里糊塗地被敵人的魔法奪去生命;也許,在我繼續逃亡的時候被追兵追到窮途末路;也許,是在蠻荒之地的沼澤中,被疾病摧毀了生機,死得毫無價值。我是否應該繼續這個充滿危機和凶險的旅程,即使現在的我已經滿身疲憊。’
他懶洋洋地將一枚紫尾蝴蝶魚的魚膠從劍柄上拿起來,對著陽光仔細地查看著。魚膠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變得溫暖起來,天雄感到一股充滿激勵的暖流在自己的指尖流動。
忽然間,他豁然明白了過來,‘這些游俠們,那些無論在如何艱苦的逆境中仍然不屈戰斗的人們,他們頑強的求生欲望並不是來自于對死亡的恐懼。’
‘不是的,他們根本不怕死亡,死亡對他們來說只是彼岸的故鄉。’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振奮感,‘相對于死亡而言,他們更畏懼在絕望的陰影中繼續生存。但是,他們仍然選擇了在戰斗中求生,無論前路有如何可怕的危險在等待他們。因為他們是生命的強者,他們敢于面對比死亡更大的恐懼,並去戰勝它。這就是游俠的力量,他們的強大也就在于此。’
他猛的將紫尾蝴蝶魚膠放到嘴中,奮力地咀嚼著。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方法,他早就應該想到。將劍柄上的兩枚紫尾蝴蝶魚膠,一枚塗在自己的臉上,一枚塗在那位神族戰士的臉上,分別制作出兩副魚膠面具。然後,他將神族戰士的面具貼在自己臉上,將自己的面具貼在他臉上,完成臉部的轉換。接著,將自己的戰甲和神族戰士的黑金盔甲調換。這樣,天雄轉身一變,成為了重傷倒地的神族戰士。而這位可憐的神族戰士搖身變成了血戰到死的天雄,高高地臥倒在神族戰士的屍堆之上。
天雄把這位神族戰士的屍體擺了個頗為壯烈的姿勢,他很高興自己能夠親自設計自己臨終時的姿態。可惜的是,為了逼真起鑒,他不得不將千里弓背到神族戰士屍體的身上,但是天下劍,他絕對不願意離手,只好將它放在了神族人的劍鞘之中,以掩飾它無比招搖的紫色光芒。
完成這些動作之後,他已經耗盡最後的精力,癱軟無力地躺倒在地,恍恍惚惚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天雄再次用力吸了一口蕩漾在自己床單之上的淡淡太陽氣息,心滿意足地露出一絲微笑。
他很高興不久前的自己作出了求生的選擇,如今他又可以呼吸充滿生機的空氣,又可以再次進行戰斗,甚至有機會重見那些本以為此生再難相見的戰友,也許,如果天可憐見,自己能夠活著回歸故鄉。
就在這時,病房里響起一片驚喜而惶恐的問候聲。
‘午安,尊貴的殿下。’
‘尊貴的殿下,您好。’
‘殿下!’
隨著這一聲聲誠惶誠恐的問候,一位渾身白袍,金色卷發的少女在四名身材高大,身穿白袍的高級牧師的陪同下,緩緩踏入了這間寬廣的病房。
少女的面孔仿佛最精細而充滿創造力的工匠用大理石雕成的,柔和而充滿靈性的臉部線條令人一見難忘,她那猶如碧空般蔚藍的眼睛仿佛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筆直而挺拔的鼻翼、薄而柔軟的嘴唇、微微翹起隱含笑意的嘴角,每一處部位都不可思議地完美無缺,令她恍如鮮花般的面容給人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仿佛這只是一位雕塑大師的藝術創作,而不是具有生命的軀殼。那是一種令人惴惴不安的美麗。
此時的少女,只是面無表情地向著周圍殷勤問候她的人們頻頻點頭,她的美已經給人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人們會不自禁的想像,如果這木然的面孔突然帶上一絲哪怕最細微莫測的表情,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會如何地令人銘心刻骨,那種美麗將會是致命的。
‘殿下今天來,是為了探望在瞭望塔一戰中負傷的英勇戰士。’跟隨在少女身邊的一位高級牧師抬高聲音說。
‘英勇的士兵們,你們辛苦了,我帶來了一些用于複原的魔法藥水,希望能夠對你們的傷勢有幫助。’少女迷人的大眼睛在受傷的士兵們臉上流轉了一圈,用微帶沙啞的磁性嗓音沉聲道。
‘多謝殿下。’
‘感激不盡,殿下。’
‘您為我們想得太周到了,殿下。’
病房中的戰士們似乎對少女敬愛有加,聽到她的話,人人都露出一副感激不盡的表情,仿佛受到了至高無上的榮寵。有些年輕的神族小伙子,甚至癡呆呆地看著那位少女的容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少女似乎也驚訝于傷兵人數之多,轉過頭去,低聲問著身邊的高級牧師,‘森伯,這一次真的傷了這麼多戰士嗎?’
名為森伯的高級牧師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低聲道:‘是的,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
‘但是,敵人只有一個人,不是嗎?’少女特意回避著床榻上傷兵們仰慕的目光,低聲對名為森伯的高級牧師說道。
‘一個出現在預言大師白瓊斯先生夢中的少年,一個可以扭轉人族和神族之間戰爭局勢的少年,那是一個比任何人夢想中都要強悍得多的敵人。’森伯牧師低聲回答道:‘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人族少年已經戰死在瞭望塔上。我們神族英勇的士兵憑借著頑強的斗志消滅了他,神族終于平安了。’
森伯牧師的語氣中忽然透出一股諷刺,‘當然,這些都是龍羅總司令和海嵐典獄長特意告訴我的。’
‘龍羅總司令和海嵐典獄長果然是善用辭令的專家,如此淒慘的敗績居然可以讓他們說成是神族的勝利。’少女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輕蔑,‘他們試圖掩飾因為他們的無能而導致的神族戰士們的慘痛傷亡,這樣的惡行,我絕不姑息。’
‘殿下,我會立刻將這一事件稟告給神殿主持大人,相信不久之後,新的更加有才能的指揮官會來到天下大陸指揮作戰。’森伯牧師莊重地說道。
‘神族戰士的生命就像金子一樣珍貴,作為指揮官如果不能珍惜士兵的生命,他就沒有資格指揮部隊。’少女莊嚴地說。
‘殿下萬歲!’聽到少女的莊嚴話語,躺臥在病榻上的神族士兵們無不感激地高聲呼喊了起來。
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略帶憐憫的微笑,她朝眾人微微點頭致意,然後從病房的東首開始,逐一慰問著每一個負傷在床的戰士。
‘她是神族的公主,或者是神族的執政官?她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物?’看著這個少女如此驚人的權勢,天雄禁不住在心底開始細細地思索起來。
‘請容我為殿下介紹,’一名長官模樣的神族武士肅立在少女的身邊,手掌攤開,指著天雄所在病榻的方向,殷勤地說:‘這是我們最英勇的神族戰士──鵬蠻,鵬天之子。最後一批沖上瞭望塔的神族勇士中,只有他一個人存活了下來。我們都相信,就是他殺死了那個可怕的人族少年。’
‘我?’天雄渾身上下的肌肉猛的繃緊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此時,那位被眾人稱為殿下的少女已經仿佛一片輕盈的云朵,快步來到天雄的床前。
‘是你殺了那個可怕的戰士嗎?’少女微帶敬意和好奇地問道。
‘大概……是吧!’天雄一時之間實在不知如何張口,他既不願意承認這個鵬蠻就是殺死自己的人,也不敢告訴那位少女其實自己沒有死,只有含糊其詞地說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殿下面前不要支支吾吾的。’那個神族武官似乎對天雄的態度很不滿意。
‘傑得武官,不必生氣。’少女連忙說:‘慘烈的戰斗讓這個戰士心神俱疲,不要責難他了。’
‘殿下的仁慈,令下官感佩。’傑得武官微微躬下身,恭敬地說。
少女微微一笑,在天雄的病榻旁坐下,用悅耳的語音說道:‘你和其他的戰士很不一樣,你的傷勢比任何人都沉重,但是你卻從來沒有呻吟一聲。所有人都因為負傷在身而在床上萎頓不堪,而你卻仍然神采奕奕。我相信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殺死那個可怕的人族少年,那個人就是你。’
‘殿下過獎了。’天雄微微躬了躬身,感謝少女熱情洋溢的贊揚,心中卻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四周的神族戰士紛紛朝他投來豔羨的目光,仿佛能夠得到少女贊賞乃是一生中最大的榮耀。
‘英勇的戰士是神族最寶貴的財產,他應該得到最高的獎勵。’少女轉過頭來,對傑得武官說道。
‘是的,殿下,我會向長官申請,提升鵬蠻為神族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以獎勵他的傑出戰功。’傑得武官恭聲道。
少女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這是他應得的。不過為了獎勵他的英勇無畏,我們是否應該給他些額外的獎勵呢?’
‘殿下英明。’傑得武官微笑著說:‘不知道殿下會給他什麼樣的獎賞呢?’
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略帶羞澀的笑意,低下頭對著天雄問道:‘不知道這位戰士有什麼比較迫切的需要呢?也許是一個悠長的假期?也許是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會?也許……是和神殿的繼承人一次短暫而愉快的約會。’
少女的話令所有戰士都發出一陣既羨慕又嫉妒的瘋狂呼叫:‘當然是約會!’‘約會!’‘該死的混蛋,你太幸運啦!’‘去約會吧!’
在少女的話語中,天雄終于明白了過來,在神族的國度里,神殿掌握著至高的權力,而神殿的主持則是操控著全部神族人命運的無上權威。而這位美麗迷人的少女,竟然是神殿主持的繼承者,那麼她的權力的確可以操控哪怕是神族軍隊總司令的命運。
現在,這位權傾天下的少女正在向自己提出約會的邀請,難道自己真的是在夢中?天雄的腦海里一陣無法抑制的恍惚,仿佛對于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無法想個清楚。
‘鵬蠻,回答殿下的問題啊!’傑得武官看到天雄傻呆呆的樣子,一陣焦急,連忙催道。
少女轉過頭去,將右手輕輕一抬,阻止傑得武官接著說下去,‘他太勞累了,不要催他。’
這個時候,天雄的腦海才漸漸從一片混亂中清醒了過來,一個令他無法割舍的影像忽然浮現在眼前。
‘我請求您,我的殿下,’天雄試圖用神族戰士在少女面前時那種謙恭的語氣說道:‘我是否能夠擁有人族少年的那把弓箭?’
‘弓箭?’少女和傑得武官互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喜歡收集古董嗎?’少女驚訝地說:‘那把弓,的確是一件很有意味的收藏品。’
她頗為慌亂地拂了拂頭發,掩飾住臉上微帶尷尬的表情,苦笑一聲,對傑得武官說道:‘把那把弓賜給鵬蠻勇士,以嘉獎他的勇猛,你立刻去辦。還有,獎勵他三天的假期。’
說完,她環視了病房中的戰士們最後一眼,快步走出了門。
‘白癡,我願意用一萬把弓箭來換和碧離殿下的一天約會。’目送少女離去的傑得武官此時猛的回過頭來,用狂怒的聲音說道:‘你讓我們敬愛的殿下感到尷尬,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是特意鼓勵你和她來一次為期一天的約會。這不僅是對你的獎勵,更是對我們所有戰士的一種激勵。為了這一天的約會,我們所有的戰士都願意去戰場上玩命。’
說完這一番話,傑得武官怒其不爭地看著天雄搖了搖頭,道:‘算了,一定是那個該死的人族混蛋把你的腦子給打壞掉了。我會立刻把弓箭拿過來,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的三天假期從今天開始。’
說完,他仿佛上了發條一般,大踏步走出了病房門口。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0:47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八章 好事多磨
當天雄背著久違的千里弓,拿著傑得武官親自批發的休假三天的手令安然無恙地走出了天都兵營營房的時候,他仍然有一種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難道我就這麼輕易地從神族的圍困中出來了麼?’
神獄中幾經波折的血戰圖存、外側回廊數次陷入絕望的艱難處境、瞭望塔上毫無生望的慘烈戰斗,猶如一個個似曾相識的夢境,在天雄的腦海中此起彼伏地浮現。
‘本來以為就會這樣到達死亡彼岸的自己,此時正在一身輕松地朝著天都城外走去。這會是真的麼?’
天雄用力呼吸著周圍清新的空氣,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自己的身軀之上,讓他有抑制不住的慵懶感覺。
‘這是自由的空氣,重獲生機的空氣,充滿希望的空氣。’天雄閉上眼睛,盡情享受著此時此刻的閑適感覺,‘沒想到我居然可以這麼輕易地重獲自由。我可以去找那些本以為無緣再見的戰友,我甚至可以重新返回游俠島那夢魂縈繞的故鄉,現在的我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
天雄感到自己的身軀正在充滿節奏感地一起一伏顫動著,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正在一步一跳地大踏步行走。那是孩童時代才會擁有的步伐,一種沒有任何憂愁的歡快步伐。只有在真正無憂無慮的時候,他才會用這種步伐走路。
‘到了天下大陸,才知道自由自在的感覺,是這麼美好。’天雄的心充滿了幸福和歡樂,夢想著自己一生都能夠擁有此時此刻的心境。
天都城的南門緩緩出現在了天雄的眼前,門前的守兵和自己數天前進來時的守兵幾乎一模一樣,只有南門的首領似乎換了一個滿是落腮胡須的雄壯大漢。天雄的手緊緊攥住了傑得武官簽發的休假手令,面前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夢幻感,只有這一紙手令才讓他有一份真實的感覺。
‘您就是殺死那位人族少年的英雄鵬蠻?’南門的守兵首領看過天雄手上的手令,恭敬萬分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您將是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也就是我的直屬上司,通告已經發到了所有營房,我們第三團的戰士很高興有一個驍勇善戰的長官來率領我們。’
天雄學著他的樣子生澀地回敬了一個軍禮,淡然地嗯了一聲。
他那不露聲色的樣子令人生出莫測高深的感覺,也使得南門首領對他更加恭敬,‘長官,請盡情享用您的假期吧!您可以乘坐新近到達的白日金羽鷹兵團的飛騎到霞都或者東海明珠市去游玩一番,那里的神族度假設施的建設是除了天都之外最為齊全的,而且風景優美。’
天雄的心中只有西南蠻荒四個字,雖然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西南蠻荒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有多大、多寬廣、多凶險,為什麼神族的軍隊在西南蠻荒之外駐紮了十年也不敢揮軍殺入其中,到底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存在其中阻止天下無敵的神族大軍。他也不知道那些在神獄中共患難,同生死的戰友們是否已經由悄語森林進入了那片沒有神族統治的自由之地。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五彩繽紛的希望,西南蠻荒在他的腦海里仿佛是一片風景優美的世外桃源般令他無比向往。
就在他剛要朝城外的道路上走去的時候,天都城內突然傳來一片喧囂滔天的喊殺聲。緊接著,幾處滔天的魔法閃光在東南西北同時亮起,那是神族的魔法師在向所有駐紮在天都的駐軍發出的緊急警報。
數十匹快馬刮動著淒厲的風聲朝著南門撲來,卻原來是龍騎特擊隊和黑煞特擊隊的戰士縱馬而來。
‘封鎖南門,天都城的城民造反啦!他們想要沖擊南門,立刻封門,讓魔法師到城牆上戒備,所有守軍布陣。’一名龍騎戰士高聲喝令道。
‘得令!’南門首領立刻一揮手,讓數個士兵登上城門,准備放下關閉城門的鐵閘,剩下的守軍開始把洞開的城門緩緩合上。
‘鵬蠻長官,您快去度假吧!’南門首領轉頭對天雄說:‘這些不知死的城民真是不知死活,我們會處理的,別讓他們攪了您的假期。’
天雄看著那通向自己自由之路的大門緩緩地合攏,心髒瘋狂地跳動著,‘快走嗎?對于天都城民的暴動,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但是只要自己逃出生天,以後一定能為他們報仇。’
他猶豫著朝城門外緩緩邁出腳步。
就在他剛剛挪出腳步的時候,一股數百人的天都市民拿著粗糙簡陋的武器,英勇地怒吼著朝南門沖殺了過來。擋在他們面前的龍騎戰士和黑煞戰士連忙組成方陣,將他們結結實實地堵住。高居城門之上的魔法師開始吟唱魔咒,守門的士兵也拔刀出鞘,密密麻麻地在城門前排成嚴實的陣勢。天都市民的隊伍似乎沒有因為這樣而退縮,反而從四面八方彙集成了上萬人的龐大人流,所有人都呼喊著激烈而火熱的口號,朝著嚴陣以待的神族戰士奮勇殺去,很多神族士兵被他們狠狠地抓下馬來,亂棍打死。
但是,他們的優勢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當魔法師的吟唱完畢之後,數十個巨型的火球仿佛從天而降的火流星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火球墜落在地,爆炸成一片火海,呈輻射狀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那上萬市民只一瞬間就有數千人被火球活活燒死,燒焦的屍體躺滿了大街小巷。很多人被火球強烈的爆炸卷入了空中,零零散散的屍體散落在街邊房屋的屋頂之上。
天雄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仍然在火海之中痛苦掙紮的市民,他們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披著滿身的烈焰在地上瘋狂地滾動,被無情的魔法奪去寶貴的生命。
然而,天都城民似乎沒有被這些恐怖的魔法所嚇倒,踏著先驅者的屍體,他們用更英勇的姿態揮舞著武器,朝著南門瘋狂地殺來。城門之上,冷酷的吟唱聲再次不動聲色地響起,天雄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冷卻到了冰點,他無助地看著又一批天都城民朝著城門殺來,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長官,快走吧!城門馬上就要關了。’南門首領似乎對于這種屠殺的景象習以為常,仿佛沒事發生一樣,對著天雄輕聲道。
天雄轉過頭,看著漸漸合攏的天都南門,忽然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我等等再走。’
他轉身搶過一匹無主的戰馬,翻身上去,一抖韁繩,向著天都神族駐軍的營房飛奔而去。
天都的神族指揮部內空氣格外緊張,龍羅的日子比往常更加難過。
天都城的大動亂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而且反抗也是最堅決的。而眼前的形勢,更是和十年前迥然不同。
十年前的神族大軍,深信著人族乃是受到神罰的罪惡種族,所以一切試圖反抗神族占領軍的舉動都被毫不留情地消滅。數次動亂和起義,神族都可以用鐵血的手段加以解決,不必考慮後果。事實上,那段時間也是人族人口減少最迅速的時期。天都人口從三百萬人減少到了目前的一百二十萬了。而在這段時期之後,為了開發天下大陸無比富饒的魔晶礦藏,幾乎一半的天都壯勞力都被驅趕下了礦井,為神族人開采魔晶石,而剩下的一半天都城民也被迫種植莊稼、蔬菜、果林、從事商業,並向神族人繳納重稅。
十年來,天下大陸人民為神族人提供了難以計數的財富和用于魔法研究的寶貴晶石,神族人的魔法能量儲存每一年都能達到新的紀錄。漸漸的,神族人對于人族的勞力已經產生依賴,以前殘酷的死刑制度也因此得到一定的改善。
新一輪的屠殺,不但會使天都人口急劇減少,更重要的是,那些依靠著魔晶石和人族勞力而發家致富的神族富豪們會極為反對這種減少勞力人口的暴行,甚至長老會也會因此提出指控,龍羅的總司令職位會更加岌岌可危。至于神罰之說,很多因為天下大陸人民的勞力而致富的神族人早已經開始淡忘了。
目前的形勢是,如果下令屠殺全部參與動亂的人族城民,龍羅的職位將會不保,而如果他不下達這個命令,那麼他的職位更會不保。這種兩難的抉擇,讓他幾乎想要自殺。
幸好,此時此刻,神殿的繼承人碧離正在天都城視察,如果一切由她來決定的話,那麼龍羅就可以安然無恙地逃脫各種各樣的指責。
‘這真是個好辦法。’龍羅想到這里,心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只想立刻找人去請碧離到指揮部來。
當他終于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指揮部里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一向替他傳令的副官也人影全無。
‘人呢?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龍羅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回想起來,剛才接到天都暴亂的情報後,步兵元帥、騎兵元帥和魔法兵團長已被他派往各個營房坐鎮,協調作戰,而傳令的副官也被派去抽調其他防區的兵馬來圍剿暴亂的城民。
龍羅微微皺了皺眉頭,匆匆從指揮部走了出來,四下里看了看,指揮部周圍布滿了重重的警衛,但是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有資格負責這項意義重大的傳信工作。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披掛的黑煞戰士急匆匆地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走來,沿途很多士兵都熱情地向他打著招呼。
‘這是誰有這麼大的人氣?’龍羅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正向他走來的黑煞戰士。
‘總司令,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鵬蠻向您報到。’一個陌生而微帶生澀的嗓音傳入他的耳際。
‘鵬蠻?你就是那個殺死人族惡魔的士兵?’龍羅的眉毛微微一挑,淡淡地問道。
冒名頂替鵬蠻名號的天雄此時左手已經緊緊攥住了天下劍的劍柄,隨時准備拔劍發難,淡淡地應道:‘是。’
‘很好。’龍羅點點頭,大聲說:‘你立刻去請神殿繼承人碧離小姐到指揮部來,我有重要軍情和她商討。’
本來准備發難的天雄忽然頓住了身形,心想:‘碧離小姐?這是一個更好的目標。’連忙殷勤地敬了一個軍禮道:‘是。’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1:03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九章 挾持碧離
天都城的暴亂已經波及了全城各個街道,有將近一半的神族士兵來不及歸隊,陷入了混亂的人流之中,和暴動的城民發生了激烈的戰斗。城民和神族士兵的屍體,重重疊疊地躺滿了大街小巷。南門外的戰斗最為激烈凶險,足有三萬多城民因為沖擊南門而被魔法師的戰爭魔法殺死,整個城南彌漫著一片硝煙和屍體的惡臭。城南八成的民房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很多老弱婦孺來不及從火場逃生而被活活燒死。
為了觀察整個天都城的戰況,指揮部的全體官員協同著被天雄請來的碧離一起登上了天都城最高的建築──神獄瞭望塔,俯瞰著天都城動亂的景象。
‘一切都亂糟糟的,’龍羅歎息著說:‘這些造反的天都人都是我們神族賴以開采礦山的主要勞力,如果下令屠殺的話,我想會給我們神族軍隊的供給帶來極大的不便。’
碧離看著城中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一時之間神思恍惚,幾乎說不出話來。
‘碧離小姐,’龍羅接著說道:‘我請您到這里來,是希望您給我一些建議,我實在不想神族的供給命脈在今天受到過于嚴重的損失。但是,如果不下令屠城的話,這場暴亂將會無法平息下來。’
‘龍羅閣下,恕我直言,’後勤總管白瓊斯忽然道:‘現在天都城的秩序已經無法控制,神族的士兵們正在流血,我建議立刻下達嚴酷的屠城命令,用鐵血手段制止這場暴亂。’
‘這太可怕了,’魔法兵團長蓮珍妮一張俏臉變得慘白,‘天都人已經被我們屠殺了三分之二,今天如果再次執行這個命令,天都城就會只剩下一城的屍體。我們的魔法供給怎麼辦,魔晶礦藏又由誰開采?’
‘不屠城又能怎麼辦?’龍羅煩躁地反問:‘難道任由這個情況持續下去嗎?’
‘應該有兩全的方法。’碧離忽然從沉思中醒轉了過來,大聲說:‘用魔法飛行部隊把我送到暴亂城民的上空,讓我來試著說服他們。’
‘這太危險了,碧離小姐,如果您有什麼閃失,我們絕對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龍羅急忙道。
‘我有把握說服他們,他們暴動,無非是因為不滿神族的統治。我調查過了,最近我們神族對于人族所征收的賦稅過于沉重,令他們從商人口入不敷出,難以為繼。而下入礦井的礦工,一周七天都在工作,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很多人都因為勞累而病倒。如果我們承諾他們改善現有的生活環境,並減低賦稅,說不定他們會放棄暴亂的愚蠢舉動。’碧離沉聲道。
聽到碧離的話,所有神族的官員們似乎都看到了一絲希望,紛紛將頭轉過去,望向最高決策人龍羅。
‘太完美了,碧離小姐,’精英部隊統帥──魔狼高曼羅激賞地一拍手,道:‘這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如果成功的話,不但魔晶石供給不會被切斷,困擾我們的暴動也會因此而銷聲匿跡。最重要的是,這樣人族對于神族的戒心會大大降低,我可以更加順利地派出骨干調查這一次暴動的幕後策劃者,也許會因此將在天都臥底的人族奸細一網打盡。’
看到碧離的建議得到了周圍所有官員的支持,龍羅在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這個辦法仍然極度危險,但總好過陷入剛才進退兩難的死局。他猛的一咬牙,就要下達命令。
然而,陪同碧離前來的第三團兵團長鵬蠻忽然說道:‘殿下,如果這些造反的城民要的不是環境的改善,也不是賦稅的減低呢?’
‘他們不要這些,還需要什麼?’碧離沒想到鵬蠻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地反問道。
‘他們需要自由,殿下。’鵬蠻沉聲道。
‘自由?!’碧離似乎對這個字眼非常的陌生,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注意你的言辭,鵬蠻!’龍羅勃然大怒,‘這里輪不到你發言,立刻給我退下。’
‘殿下,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可以讓他們停止暴亂。’鵬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龍羅的命令,一意孤行地繼續說著。
‘你說。’碧離似乎開始對他的話感到好奇,不由自主地說道。
‘他們想要離開天都城,想要到西南蠻荒去尋找他們的戰友。那麼……’鵬蠻的眉頭微微一挑,‘就讓他們去吧!’
‘混帳!’龍羅對于鵬蠻肆無忌憚的言詞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開口高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押到禁閉室去。’
瞭望塔上的其他官員也對鵬蠻如此大膽而犯禁的言辭感到震驚,紛紛對他側目而視。
守在瞭望塔中層的警衛接到龍羅的命令,從門口湧了進來,想要將鵬蠻押解下塔。就在這一瞬間,鵬蠻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利劍,劍鋒輕盈而優雅地一圈,將向他撲來的神族戰士迫退了三四步,接著劍光一閃,已經橫在了毫無防范的碧離脖頸之上。那柄殺氣橫溢的利劍上,閃爍著令人目眩神迷的紫色光芒。
‘紫劍!你是那個人族魔鬼!’龍羅目瞪口呆地叫了起來。
‘你竟然還沒死嗎?’白瓊斯震驚地說。
‘我的名字叫天雄。天地的天,英雄的雄。’天雄的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所有人都退出門口,否則這位漂亮的小姐就會身首異處。’
‘你……你別亂來!’所有官員都慌張了起來。如果碧離在這里出了事,這里所有人的前途都會一朝盡毀,軍人生涯也就到此結束了。
‘大家不要怕他,’這里面最英勇的,反而是被挾持的碧離,‘快快把他抓起來,我甯死也不受人要挾。’
她的話音剛落,天雄握劍的手猛的一推,就在她粉光細嫩的脖頸上劃出一條三寸多長的血痕,鮮血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立刻退下,我天雄殺人從不眨眼,讓我不耐煩起來,這里就要變成墳場。’天雄一把撕下仍然箍在臉上的魚膠面具,抬高了嗓音喝道。
‘你……你這個凶手。’碧離似乎連罵人的話都會的不多,此時的言語已經不再流暢。
‘別亂來,所有人給我退下。’龍羅忙不迭地說道。
天雄自出道以來,所到之處總會是滿地的屍骸,神族人死在他手上的人數,甚至多過了一場戰役的傷亡。每個人都深深相信他乃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冷血屠夫,此時再看到他毫不猶豫地將人人敬仰若天神的碧離一劍劃傷,更加對他的冷酷深信不疑。一聽到總司令的命令,所有官員沒有一個猶豫,全都忙不迭地退出了瞭望塔上層。
一瞬間,熙熙攘攘,擠滿了神族上層官員的瞭望塔上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天雄和碧離兩個人。
‘你的嘴唇別亂動,如果我發現你念咒的話,我就割下你的舌頭。’天雄凶狠地說。
神殿繼承人這個名號聽起來就讓人聯想起擁有無窮法力的大魔法師,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魔法攻擊,天雄不得不做出這個姿態。
碧離緊緊地閉上嘴唇,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天雄看了看碧離瑟瑟發抖的樣子,感到一絲奇怪,忍不住開口道:‘剛才我還以為你真不怕死呢!’說完微微一笑。
‘死並不可怕,神殿人在死亡之後,會去到永生之城,永遠沐浴在聖光之下。’碧離虔誠地說。
‘你既不怕死,為何又抖得這麼厲害?’天雄一手摟著她的纖腰,一手持劍抵著她的咽喉,將頭從瞭望塔的窗戶探出去,觀看著塔下神族軍馬的調度。
‘世上很多事,比死更可怕。你……’碧離的臉忽然一陣潮紅,‘你別亂來,否則我立刻咬舌自盡。’
天雄仿佛感到臉上狠狠挨了一個耳光,心中湧起一陣被侮辱的憤懣,猛的回過頭,厲聲道:‘你以為我會**你?’
‘當然會,你們人族的抵抗者都是一些強盜、野獸和**犯。你們把神族戰士的屍體砍下頭顱,高高地掛在樹枝上,任由飛鳥啄食。落在你們手里的神族人被虐殺、被侮辱、被亂刃分屍。這些都是你們人族的抵抗者干的好事!’碧離激動地說。
‘相比之下,你們神族的戰士真是慈悲多了,他們只是乾淨利落地把人族參與抵抗的男女老幼一刀砍死,或者把他們用魔法燒成灰燼,砸成爛泥。你們一天可以殺十萬人而不自責,我們只要殺一個神族人就會被當成劊子手。這就是你們神族的邏輯嗎?’天雄被碧離的話激怒了。
‘你們人族是被神罰的,天神的旨意讓我們神族無從選擇,只有遵守神諭,向天下大陸進軍,鏟滅在天下大陸彌漫的邪惡。當初執行屠殺令的神族將領,是為了鏟滅邪惡勢力,不得已而為之。現在,我們已經容許人族沐浴在天神的聖光之下,懺悔他們之前的罪孽,重獲新生。我們容許你們在我們的統治下繼續生存繁衍下去,你們為什麼還不滿足?’碧離大聲說著。
‘哦,真是太感激了。’天雄幾乎想一把將這個自以為是的神族少女從瞭望塔上推下去,‘但是我們人族想要的,更多一些。我們要神族人為之前的屠殺行為懺悔道歉,我們要參與屠殺的神族戰士血債血償,我們要你們神族人滾出天下大陸,滾回你們自己的老家去。’
‘這不可能,如果我們神族軍隊退出天下大陸,之前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天下大陸這片土地將會重新被邪惡籠罩。’碧離激動地說。
‘邪惡?別以為我們人族相貌不如神族俊美,衣著不如神族鮮豔,又不會那些該死的戰爭魔法,就以為人族沒有高尚的情操,沒有崇高的信仰,沒有偉大的人格,沒有享受自由的權利。如果我們真的被邪惡籠罩,我們會自己動手解決,不需要你們神族來為我們操心。’天雄此時此刻已經把自己完全當作了天下大陸人,情不自禁地為那些生死與共的戰友們辯論著。
就在這時,瞭望塔下響起了龍羅嘹亮的聲音,‘人族的天雄,只要你放了碧離小姐,我們對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行為既往不咎,可以讓你安全地離開天都。’
天雄押著碧離來到瞭望塔窗前,面對著龍羅厲聲道:‘我要你立刻打開天都南門,將所有參與起義的城民放出城。’
‘這……’天雄的要求實在太強人所難,令龍羅猶豫了起來,‘這些造反的亂民,絕對不能出天都。’
‘哼!’天雄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把抓住碧離那仿佛金色鈴蘭花般美麗的頭發,狠狠一劍斬落了下去。那些充滿光澤和生命力的長發仿佛一天散碎的金色柳絮,朝著瞭望塔下緩緩墜落。
‘啊!你這個人族的賤民,你這是在瀆神,這是對神族榮耀的可恥褻瀆!’龍羅看到那漫天的斷發,想到碧離此時狼狽的樣子,只感到一陣驚慌失措,不由自主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總司令,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碧離小姐會被這個人族惡棍亂刃分屍的。’精英部隊統帥高曼羅低聲道:‘這件事如果傳到神殿去的話,我們的職位都會不保,不如……暫時答應他的要求。’
‘但是如果把人族亂民放走,誰來開礦?誰來交稅?我們的供給會立刻被切斷。還有,這些亂民進入蠻荒,人族的反抗勢力就會更強大了。’龍羅低聲道。
‘供給問題,可以把其他城市的資源調集到這里,不會有太大問題。至于西南蠻荒的反抗勢力,一直形同虛設,十年來沒有任何大的反攻行動,就算多這幾十萬亂民,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高曼羅仔細分析道:‘但是如果神殿繼承人在這里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里幾十個官員將會一起停職查辦,那就大事不好了。’
龍羅搖了搖頭,狠狠地搓著手,猶豫著不敢決定。
天都南門的激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數十萬起義的天都城民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湧向南門,很多沒有來得及歸隊的神族士兵被潮水般的起義者踏成了爛泥。神族魔法師的大規模火焰魔法在城門前此起彼伏地爆炸,將一片又一片人群炸入了絕望的天空。但是這些都沒有能夠阻擋住起義者堅定的腳步,上千名起義者在戰友的掩護下已經沖上了城頭,開始和守軍發生了激烈的肉搏,無數神族戰士死在起義者簡陋的兵刃之下。
‘愚蠢,為了逃出神族的統治,居然用那麼簡陋的武器作如此無望的沖鋒,為什麼他們不能夠滿足于現在的生活?為什麼他們不能夠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碧離看著遠方南門的激烈戰斗,忽然感傷地說。
‘尊貴的殿下,你沒聽說過“不自由,毋甯死嗎”?’天雄用一種淡然的語氣低聲說道。
‘不自由,毋甯死……’碧離陷入了沉思。
這時候,天雄忽然彎下腰,撿起了剛才丟在地上的魚膠面具,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
‘你……’看到天雄這個奇怪的舉動,碧離感到一陣惡心,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這時候,天雄突然把魚膠從嘴里吐了出來,捏了捏,然後朝著碧離的耳朵貼去。
‘你干什麼?’碧離嚇壞了,‘你如果敢用那種髒東西侮辱我,我……’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天雄粗暴地按在牆上,雙手反拗在背後,然後她感到一邊耳朵熱呼呼地一陣難受。她想起那沾滿了塵土和天雄唾液的魚膠竟然被貼在自己的耳朵上,只感到想要作嘔。
她尖聲地驚叫了起來,發瘋地扭動著身子想要擺脫天雄的控制,卻被天雄一只手牢牢按住。她扭過頭剛要朝他叫罵,卻看到他的手上正拎著一片猶如自己耳朵一樣的魚膠。
‘你干什麼?!’她憤然道。
天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將這片仿佛耳朵一般的魚膠在她的脖子前輕輕一劃,沾上了她脖頸上的一絲血跡。就在這一瞬間,碧離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哭笑不得地看著天雄,只感到心中一片五味雜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塔下的聽著,我再重複一遍我的要求,我要你們立刻打開南門,放所有起義者出城,否則,我就一片片把你們尊貴的碧離小姐活刮了。先給你們這一片左耳嘗嘗鮮!’天雄凶神惡煞地說完這番話,立刻將手中的那片有如耳朵般的魚膠丟了下去。
‘那是右耳。’碧離哭笑不得地說。
‘哦,對,先給你們一片右耳嘗嘗鮮!’天雄尷尬地補充了一句。
台下立刻響起了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淒厲而慘烈的尖叫,緊接著又響起了一片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和怒不可遏的咒罵。
‘龍羅總司令,請求你立刻開南門。’高曼羅、羅布德、蓮珍妮、白瓊斯,甚至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馬立華,一起開口道。
‘司令,如果殿下再受到任何傷害,我們就算全體自盡也無法贖罪啊!’就連龍羅身邊的副官都忍不住說道。
事到如今,龍羅已經無法猶豫不決,他立刻下令道:‘馬上打開南門,放所有的亂民出城。’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1:15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十章 天都突圍
聚集在南門的神族士兵們開始緩緩朝城牆退卻,落在地上的城門鐵閘顫悠悠地被神族士兵用絞盤提升了起來,緊閉的城門宛如受了刺激的巨蚌,顫抖著緩緩張開了緊閉的外殼。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所有參與戰斗的起義者們狂喜地歡呼著,他們仿佛潮水一般從洞開的大門沖了出來,然後向著天都城西南方向沖殺了出去。在不遠處靜靜地蟄伏著寬廣而茂盛的悄語森林,在那里,他們會從林地中得到補給,然後,他們會踏上走入蠻荒的旅程,一條艱險,但是通往自由之路。慶祝勝利,慶祝自由的歡呼聲仿佛一陣陣春雷在天都城的近郊狂野而歡快地響起,仿佛久旱的天下大陸在慶祝一場甘露的到來。
看著這些勇敢而無畏的人們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消失,天雄陰沉的臉色上終于有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他清楚地感受到這一朵笑容在臉上緩緩綻開的軌跡,被笑容波及的面部肌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痛和不適。
‘最近很少這麼舒心地微笑了,’天雄忽然發現了自身的很多變化,‘在這苦難的大地上,我目睹了太多的不幸,我的笑容也因為這些苦難而漸漸消失了,這大概就是游俠需要付出的代價。’
天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卻發現此時此刻的碧離,正在呆呆地看著自己。
‘你為什麼不真的切去我的右耳,那種魚膠也許可以以假亂真,但是如果讓下面的人們發現你在作假,他們會以為你沒有殺死我的決心,你的處境會很危險。’碧離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用魚膠做一個耳朵,這樣我可以有三只耳朵來切,輪不到他們不答應我的要求。’天雄本來微笑的面孔因為碧離的話而再次陰沉了下來,表情變化得太快,令他的臉部肌肉產生了一絲不自然的抽搐。
碧離並沒有因為他陰沉的臉色而對他產生任何的畏懼,天雄臉上那充滿歡樂和向往的笑容仍然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之中。
‘雖然他拿著的利刃滿是血光,但是他的心卻充滿了善良。’碧離的心中竟然開始替這個神族的大敵唱起了贊歌,這令她自己都感到震驚,‘他本來可以用鵬蠻的身分逃出生天,此時此刻卻為了拯救自己的同胞而再次舍身犯險。這就是我們神族常常咒罵的亡命之徒嗎?我們神族的人為了自己的同胞,會如此奮不顧身麼?我們自己的人格會比他更崇高,更令人敬仰嗎?’
人族,真的是被神罰的麼?
這個可怕的念頭忽然仿佛一條巨大的蟒蛇猛然包裹住碧離的心房,令她感到渾身上下一陣燥熱。
‘人族的天雄,我們已經依照你的要求放走了亂民,你立刻把碧離小姐放下來。’下面的龍羅開始大聲地喊話。
‘我會在這里待一天,你們所有的駐軍必須統統待在城內,如果有一兵一卒去追趕起義者,我就立刻殺了她。’天雄朝下高聲吼道。
‘你別亂來,我們保證不去追趕那些亂民。’龍羅無奈的聲音再次從塔下響起。
‘我現在在天都最高的建築,所有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們敢有異動,我就和你們來個玉石俱焚。’天雄大喝回答。
夕陽的光芒漸漸從金色化為一片玫瑰般豔麗的紫紅,遠處的悄語森林在夕陽的掩映下,仿佛披著紫青色的神秘袈裟,更加顯得甯謐安詳。
夜幕隨著最後一絲晚霞的消失而席卷了整座天骨山脈,那些朝著悄語森林滾動的人流就在夜色的掩護下,在叢林中消失了最後的行跡。
天都城的***一盞盞被點亮了起來,那些被魔法祝福過的紫晶燈放射著迷人的金黃色光芒,把被夜幕籠罩的天都城照射得仿佛一座不夜城。
天都皇宮中的七彩魔燈在滿街金色光芒的襯托下,放射出紅、白、藍、綠、黃不停變換的奇妙光彩,令本已經雄偉壯麗的天都宮恍如一座夢幻之城,但是這滿城光華耀眼的燈光卻讓天雄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里的燈光,總是這麼耀眼麼?’天雄呆呆地望著天空,歎息了一聲,忽然開口問道。
‘天都城十年以前是以油燈照明的,當然不如現在魔法燈的照明效果這麼耀眼生輝。’碧離沒想到天雄會有這個問題,下意識地說道。
‘***這麼強,我再也找不到天空上熟悉的星座了。’天雄輕輕地說:‘在神族的光輝之下,我們人族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這些光華絢麗的***象征著神族引以為傲的魔法文明,我以為天下大陸的人民也會喜歡。’碧離輕聲道。
‘這些所謂的魔法文明是無法取代你們為天下大陸人帶來的不幸的,人族只喜歡用自己的***來為自己的都市照明。’天雄看著神獄附近貧民區里冷冷清清的油燈光芒,低聲道。
夜色在天雄和碧離靜靜的交談中漸漸向西方引退,晨曦的微光為東方的天空刷上了一層乳白色的淡彩。
天都城的***在晨光到來的時候知趣地一一熄滅了,在這一剎那,明亮的啟明星開始在晨曦之光的海洋中掙紮地閃爍了一下晶瑩剔透的光芒,緊接著她那微弱的光華就被淹沒在朝陽的恢宏光芒之下。
‘你走吧!’看到一天的時間終于過去,天雄感到渾身一陣輕松舒泰,他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朝著碧離揮了揮手,道。
‘你讓我走?’碧離有些目瞪口呆地問道。
‘是啊!一天了,那些起義的城民已經逃遠了,你也不用在這里喝風了,走吧!’天雄斜靠著瞭望塔厚厚的牆壁坐下身,輕松地說。
‘但是,我一走,神族的軍隊就會蜂擁而上,你……’碧離有些哭笑不得地說。
天雄似乎此刻才忽然發現這個問題,忽地從地上竄起來,將天下劍重新搭在碧離的脖頸之上,‘對不起,我居然差點忘了,還要委屈小姐你一會兒。’
‘沒關系。’碧離朝天空翻了一個俏皮的白眼,‘我只是驚訝這麼重要的事還要我這個人質來提醒你。’
‘您真是個稱職的人質,尊敬的殿下,’天雄聳聳肩膀,‘要我給您發張獎狀嗎?’
就在他們二人正在唇槍舌劍地交談的時候,一陣凌亂而響亮的飛鳥拍翅聲忽然出現在瞭望塔上空。
‘喲吼,主人,我們來的是否不是時候?’
在天雄的眼前出現了他曾經那麼熟悉的深藍色羽毛和那兩條招牌般四外亂晃的橘紅色孔雀翎。
這一聲音調古怪的叫喊仿佛摩擦生鐵一般刺耳生疼,但是此刻的天雄聽到,卻仿佛看到自己故鄉花園中的花朵在這一刻全部盛放般欣喜若狂。
‘流星一只眼,是你!’
忽然間,一陣天崩地裂的轟鳴從瞭望塔的頂端響起,無數碎石如雨點般地四外飛濺。
‘主人,’流星一只眼的面容仍然那麼惹人發笑,‘你看後面是誰來了。’
在瞭望塔下苦苦守候整整一天的神族軍隊終于等來了自己敬愛有加的神殿繼承人碧離殿下從高不可攀的瞭望塔上緩緩走下來。
然而,令他們束手無策的是,天雄那把沾滿神族戰士鮮血的紫色利劍一絲不放地死死抵住了碧離吹彈即破的粉頸之上。
而在天雄的胯下,無中生有地乘騎著了一匹神駿雄健,白色皮毛的高頭大馬。這匹馬的馬頸之上沒有任何的鬃毛,顯得十分詭異。而在天雄的肩頭也多了一只藍色羽毛,橘紅色尾羽,額頭上長著一只巨眼的小鳥。沒有人知道這一鳥一馬是何時出現在瞭望塔上的,但是天雄策騎白馬手持紫劍的雄姿卻讓所有神族戰士開始聯想到神族預言大師白瓊斯總管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預言。
‘快把碧離殿下放下來,否則我就要讓魔法師隊向你施法了。’龍羅高高坐在雪白的獨腳獸上,高聲喝道。
‘勞煩碧離小姐送我出城。’天雄厲聲道。
‘你這個言而無信的無恥之徒!’龍羅憤怒地罵道。
‘你不是想看到碧離小姐另一只耳朵落地吧?’為了掩飾碧離右耳仍在的真相,天雄特意將一片白布緊緊包裹在碧離頭上,將她的右耳嚴密地遮住。
此時被天雄抱著坐在白馬之上的碧離聽到他聲色俱厲的喝罵聲,只有一種想笑的沖動。
天雄的威勢終于讓龍羅不得不屈服,他憤然一揮手,讓身後的軍隊讓開了一條四人並騎的寬闊大路。
此時初升的朝陽已經升到了東天之上,金色的光輝灑遍了天都城的每一個角落。藉著朝陽的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都城十萬駐軍里里外外將瞭望塔、神獄和天都南門圍得水泄不通。天都城所有的屋頂之上都埋伏著威力強大的大魔法師團隊。在天都南門外的樹林里,隱隱可以看到滾滾流動的煙塵,顯示著數之不盡的騎兵部隊正在那里暗地埋伏著,等待襲擊天雄的每一個機會。
但此時此刻,挾持著碧離的天雄,卻可以在十萬神族軍隊注視之下,優哉游哉地朝著天都南門緩轡而行。他座下白馬的每一下馬蹄踏地聲,對于對他恨之入骨的神族戰士來講,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折磨。很多火爆脾氣的戰士已經忍不住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將他亂人分屍。可是現在的他卻輕松得仿佛在逛集市,還頗為好奇地對神族魔法師和陸戰隊所排出的陣勢左看右看,甚至和他肩膀上的那只會說人話的小鳥對神族戰士的衣著品頭論足。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麼長久,天雄終于走到了天都城的南門之外,在他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和田地,悄語森林在遠方靜靜的蟄伏著,仿佛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暴徒,把碧離小姐放下來!’對于天雄的行為已經忍無可忍的龍羅高聲怒吼道。
天雄微微一笑,輕舒猿臂,將碧離輕輕放到了柔軟的草地上,‘再見了,神族的小姐。對于你的頭發,請讓我表示由衷的歉意。’
‘我真的可以走了麼?’碧離擔憂地看著城門外的林中那隱隱約約的煙塵,低聲問道。
‘走吧!’天雄並不想和她有過多的交談,只是淡淡又催了一句。
碧離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過身,朝著龍羅的方向快步走去。
‘殿下,快過來!’龍羅急切地叫道,並向一旁的騎兵元帥馬立華使了個眼色。
馬立華忽然在銀鬃獨角獸上一挺身,高高舉起左手。隨著他的手抬起的方向,三道豔麗的禮花高高地飛上了天空,爆出一天繽紛燦爛的血紅色火光。
禮花升起的剎那,天都南門猛然打開,一彪數千人的騎兵排山倒海地朝著天雄掩殺了過來。緊接著,兩彪騎兵分別從城門左右的樹林里沖殺了出來,上萬匹一色雪白的獨角獸四蹄瘋狂地搗著地面,掀起一層層混雜著青草和泥土的塵浪,從四面八方,猶如一片銀色的潮水,朝著孤零零站在原野上的天雄沖來。馬刀出鞘的聲音宛若一陣陣刺耳的炸雷在耳邊回響,神族戰士們充滿殺氣的喊殺聲排山倒海般湧入耳際。
天雄座下的白馬開始緩緩地加速奔跑,似乎要將周圍的神族士兵甩在身後。
站在高處指揮的騎兵元帥馬立華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命令,從樹林中沖出的騎兵部隊分出了數千人的大軍繞到了天雄行進路線的正前方,擺下了緊密的騎兵陣,朝著天雄迎面殺來。到此為止,包圍天雄的大陣嚴絲合縫地合攏了起來,困在其中的天雄幾乎已經無路可逃。
就在這生死懸于一發的剎那,面臨絕境的天雄卻出人意料地爆發出一陣逍遙得意的笑聲,那笑聲是如此清朗而悠閑,同他面對的嚴酷環境顯得格格不入。而坐在他肩頭的小鳥也開始聲嘶力竭地大聲笑著,仿佛看戲的人終于看到自己最喜歡的高潮段落。
就在神族正在沖鋒的騎兵對他們突如其來的笑聲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天雄座下的白馬忽然發出一聲朗然如春雷的清冽嘯聲,它的馬頭開始朝著那藍盈盈的天空無限地延伸出去。它的身軀仿佛在一瞬間化成了一匹白色的錦緞,折射著朝陽豔麗迷人光芒,猶如一道焰火般呼嘯著直上云霄。那匹白馬就這樣轉眼間化成了一條通體雪白的九天游龍,再次發出一聲耀武揚威的長嘯,朝著遙不可及的遠方倏然而逝。
良久良久,天雄那得意而輕蔑的朗朗笑聲才從半空中緩緩傳了下來。在天都城前萬頃曠野中不知所措地站立著的數萬神族士兵,無不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狀態之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11:51:30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十一章 各奔東西
當清晨的陽光灑在悄語無影連高高建在老槐樹枝頭的營房屋簷之上的時候,無影連的戰士們才從甜美的夢境中幽幽醒來。
自從天雄殺光了悄語森林周圍肆虐的叢林巨蟒之後,這些三餐不繼的戰士們終于可以像個真正的獵戶一樣,在物產豐美的密林中張網捕獵,采集食物。很多曾經經營果園的戰士甚至開始有了在叢林傍水之處開墾果林的主意。悄語無影連的倉庫里在這短短幾天之內,高高堆積起了各種各樣可口的林果和山珍野味。
昨天晚上,興奮萬分的虎公爵和參謀布通舉辦了一個簡陋但盛大熱鬧的宴會,將自己多年來珍藏的用叢林荊果釀制的果子美酒全部起了出來,和所有戰士們歡呼暢飲,並將新捕獵來的三只百余斤的野豬烤熟,大吃了一頓。所有人都覺得十年以來,在這一片美麗而幽靜的林莽之中,自己真正有了安家落戶的安定感。
就在這充滿希望的新的一天,一枝呼嘯而來的利箭深深紮在一棵無影連營盤中的老槐樹之上。那十人合抱的巨大槐樹居然因為這枝箭上所擁有的力量而瑟瑟顫抖了起來。
這枝從天而降的神箭將所有仍然在半夢半醒狀態的悄語無影連戰士全部驚醒了。
悄語無影連的首領虎公爵頭一個從營房中竄了出來,揚聲大喝道:‘所有人戒備,有敵情!’
隨著他的示警,那些戰士手忙腳亂地拔出隨身的武器,連衣服都沒有穿整齊就沖出了營房,列開了陣勢。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聚焦在深深釘在樹上的那一枝利箭之上。那是一枝黑色羽翎的長箭,造型和天下大陸上現有的弩箭形狀完全不同,透出一種無法言喻的古意。最奇怪的是,在這枝黑羽箭的箭杆之上,牢牢拴著一只令人感到熟悉而親切的袋子。
‘那袋子好眼熟,在哪兒見過?’虎公爵偏了偏頭,對布通道。
‘公爵,你不覺得一看到這個袋子,就好像能聞到一陣烤鴨的香味嗎?’布通低聲道。
‘啊!那是……那是恩公的神袋。’虎公爵一下子記起,連忙抬起頭,興奮地說:‘來人,把那個袋子給我解下來,說不定是恩公又給我們送來什麼好東西了!’
一聽到恩公兩個字,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即時就有兩個手腳快捷的戰士爬上了樹,將芥子袋從箭杆上解了下來,遞給了虎公爵。
虎公爵忙不迭地將系在袋口的繩索解開,然後學著當初天雄的樣子,將袋子往頭上一套。神奇無比的芥子袋就在這一瞬間,將他魁偉的身影整個吞噬了下去。
‘唔──!’雖然已經看天雄作過類似的動作,但是無影連的戰士們仍然不由自主地被芥子袋的神奇所震撼,而發出一陣驚奇的叫聲。
剛剛消失在芥子袋里的虎公爵忽然從袋中伸出一只手,在地上一按,然後整個身子連滾帶爬地從袋子中跑了出來,在地上狼狽地打了一個滾才站起身。
他的臉上滿是狂喜、震驚和崇敬的表情,忙不迭地躬下身,單膝跪地,高聲道:‘恭迎尊貴的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所有人都驚呆了。
從芥子袋中緩緩走出來的落霞用手嚴實地遮著額頭,從悄語森林樹木枝葉間透射下來的陽光對于三年來沒有看到晨間日光的她來說仍然太過刺眼。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呼吸了一口森林中那夾雜著陣陣林果清香、苔草腥味和泥土氣息的空氣,只感到一種重獲新生的清爽感。
‘自由的空氣!自由的泥土!’在她的身旁,侏儒族的都蒙雙膝跪倒在地,捧起一捧柔軟的泥土,幾乎泣不成聲地說:‘十年了,沒想到我終于逃出來了。’
其他從神獄中逃出來的犯人們沒有一個對他那近乎滑稽的動作和語言表示輕蔑,因為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逃出生天而感到狂喜不已。
‘公主,想不到您竟然能夠從神獄中逃出來!’虎公爵激動得淚流滿面,‘自從落天雷將軍因為要營救您而在三年前失去了音訊,我們以為人族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沒想到您竟然像天神一樣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悄語無影連一百三十九個戰士在這里宣誓向你效忠!’
落霞似乎此時此刻才發現黑壓壓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族戰士,連忙一揮手讓他們全都站起來,然後焦急地問道:‘我父親出事了?到底怎麼回事?’
虎公爵躬身道:‘稟告公主,落天雷元帥因為您三年前在驪歌城的被捕而心急如焚,曾經率領百合王國的三千虎騎兵去追擊捕獲您的神族特遣隊。當時曾經發生了一場極為慘烈的遭遇戰,在那之後,落天雷元帥就下落不明。很多人都以為他已經被神族人殺害,但是直到如今也沒有他確切陣亡的消息。’
‘父親大人……’落霞的心因為這個驚天動地的噩耗而再次沉了下去。
‘公主,落天雷大人乃是人族的不死英雄,他沒有那麼容易在宵小的手下喪命。’跟隨在她身後的銅山沉聲道:‘如今之際,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盡快趕回西南蠻荒處于驪歌城附近的大本營。’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們一程。’妖豔的妖姬剛從芥子袋中走出來,就用她那柔媚的語氣輕聲說道。
對于她的話,落霞和銅山都感到一陣迷惑,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
只有獸人王國的虎牙興奮起來,大聲說:‘妖姬大姐,這一回你的神鷹終于可以發揮威力了,不如也把我和如山送回獸人王國吧!’
害羞而沉默的如山聽到‘獸人王國’這四個字,忍不住也發出了一聲哀傷而渴望的低吟。
‘神鷹!’一直沉默不言的銀銳聽到這句話,緊鎖的眉頭微微一挑,‘你難道是妖精族的鳥語者?’
妖姬微微一笑,‘嗯,我天生是一個鳥語者,不過我也曾經向族中的前輩學習獸語術,所以現在我可以大體控制叢林中所有的飛禽走獸。’
‘那麼……我們可以在這里分道揚鑣了。’山地矮人族的暴風忽然說道。
‘分道揚鑣?’抵抗戰士小傑似乎對這個詞感到特別敏感,連忙問道。
‘是啊!小伙子。’地精商人在這個時候開口說道:‘暴風先生住的浮云之都乃是一個神秘的地方,連我們這些走遍天下的地精商人都不知道它的確切位置,他也不會把族中的秘密告訴任何人,所以這段逃亡的路,他必須自己走。’
他看了看一旁的都蒙,又道:‘都蒙先生的地下王國是一個比浮云之都更加神秘的地方。我想他也不願意把這個秘密和任何人分享。’
‘至于我自己,作為一個四海為家的地精,我們自有自己的藏身之所,不會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地精商人娓娓道來,‘所以,到此為止,我們因為逃獄而結成的聯盟,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是啊!小伙子。’暴風拍了拍小傑的肩膀,‘我們各自都有家要回,雖然這個逃獄聯盟也讓我很眷戀,但是我更加眷戀十年未見的家鄉。’
妖姬對落霞道:‘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讓所有人族抵抗戰士和這里說要誓死追隨你的士兵都進入天雄的那個袋子中,這樣我可以把你們一起帶上。’
虎牙一把拉住如山,對妖姬道:‘也送我們一程?’
妖姬看了他們一眼,微笑道:‘當然,好歹我們也是數年的獄友,這個忙我一定幫。’
悠揚而悅耳的鷹哨在悄語叢林中輕飄飄地響起,它的聲音是如此虛無縹緲,以致于很多站在遠處的悄語無影連戰士幾乎無法聽得真切。但是,隨著這一陣風笛般的哨聲,一只通體青藍色,有著山雞一般五彩繽紛尾翎的神鷹拍打著巨大的翅膀從悄語森林的深處撲騰騰地飛上半空,朝著妖姬所站立的方向飛快地飛來。
這只神鷹在天下大陸有它獨特的名字──游鷹。它那巨大的翅膀展開足有四五米長,便是一只用來耕地的黃牛也可以被它輕易的一抓抓入天空。它的韌力更加驚人,不吃不喝可以持續飛行五天五夜,橫穿整個西南蠻荒。傳說它甚至可以橫越風暴洋到達彼岸的諸神之故鄉,被譽為動物中的旅行家,游鷹的稱號也由此而來。游鷹更是一種勇猛善戰的戰鷹,即使凶猛的西南長牙虎也對它畏懼三分,傳說只有在西南蠻荒中精通高級鳥語術的妖精族人可以把它們訓練成看護妖精村落的護衛神鷹。
‘好一頭漂亮的畜牲。’虎牙咧了咧嘴,看了看神鷹身上那七彩羽毛,咽了一口口水。
‘虎牙,你若敢動我的愛鷹羽毛的主意,小心我收拾你。’妖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
‘不敢不敢。’虎牙連忙說。
原來獸人對于動物的羽毛有近乎癡迷的收藏欲望,游鷹的鷹羽在獸人國度里是頗為珍貴的收藏品,所以剛才虎牙才稍微動了一下念頭,就被妖姬及時發覺。
落霞似乎對于他們的話並沒有留心傾聽,只是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用手托著腮,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父親的失蹤、天雄的戰死,早已經將她心中僅有的一點逃獄成功,獲得自由的歡樂沖洗得無影無蹤。現在的她只希望能夠一個人靜一靜,什麼事都不想,什麼事都不做。
看著落霞悲傷的樣子,銅山不敢去打攪她,只是開始吩咐虎公爵和布通立刻將山寨中的供給一樣樣搬入芥子袋之中,做好轉移的准備。
那些悄語無影連的戰士剛剛才過上一些安定的日子,對這個無影連山寨依依不舍,他們把所有的瓜果和熏制而成的臘肉統統搬入了芥子袋,然後用隨身用的匕首,在山寨的門板和支撐山寨房屋的老槐樹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紀念的話,希望有朝一日重返故地,可以緬懷一番。
看著他們留戀不舍的樣子,年輕抵抗戰士小傑忽然輕輕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小傑?’坐在他身邊的錯西看著他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我只是在想,可惜在神獄中我走得太急,沒有像他們一樣寫下我的名字和經曆。將來我們收複天都之後,在神獄中我什麼都沒留下,又如何向人證明我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傑曾經到此一游。’小傑微微苦笑著說。
‘收複天都……’錯西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年輕人,有夢想是好的……’
就在所有人都收拾妥當之後,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一直默默不語的落霞身上,等待她發出啟程的命令。
此時此刻的落霞,眼中似乎有依稀的淚光縹緲閃爍,她仿佛剛剛回過神來一樣,站起身形,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各位,在我們啟程之前……’
就在她剛要把話說出來之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銀銳忽然站起身道:‘出發之前,我說句話。我希望耽誤大家幾分鍾,為營救我們出神獄而戰死在天都瞭望塔的天雄先生默哀,我們天下大陸所有種族都欠了他一份一輩子也還不清的恩情。’
‘什麼,恩公天雄戰死了?’虎公爵和布通直到現在才聽到天雄的死訊。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叫他恩公,不過他的確是為了營救我們而戰死的恩人,我請求所有人和我一起為他默哀悼念。’銀銳生澀地說,話語中已經有一絲哽咽。
虎公爵和布通念及天雄施與他們的恩惠,無不怔怔地流下淚來。
落霞幽幽地看了銀銳一眼,心中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將之前想說的話語收回心中,雙手緊握,閉上雙眼,默默地為天雄祈禱。
那些深受天雄恩惠的神獄逃犯們和無影連戰士此時也都肅然站立,默默緬懷著這位英勇無畏的少年。
此時的天雄,正無憂無慮地翱翔在高高的碧空之中,在小秋鱗光閃爍的雪白脊背上,同流星一只眼歡笑著暢談。
‘主人,你看到那些神族目瞪口呆的樣子沒有?’流星一只眼笑得已經聲音沙啞,‘沒有枉費我提心吊膽地等了這麼久。這些家伙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看他們的嘴巴張得多大,我看他們的下巴就要脫臼了。’
‘很久沒有笑得這麼痛快了。’天雄用力一拍小秋的脊背,‘這些該死的神族,今天終于嘗到苦頭了。’
‘主人,以後不要再玩這麼危險的游戲了,如果那些家伙趁我沒有變身的時候突然使出那些見了鬼的魔法,我還沒飛上天就被人烤熟了。’小秋抱怨道。
‘得了,小秋,我知道其實你比我還想讓人目睹你變身時的雄姿,特別像一頭真正的神龍。’天雄笑道。
忽然之間,本來言笑甚歡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同時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你們?’發現不對的天雄奇怪地問道。
‘天下大陸太大了,’流星一只眼看了一眼小秋,半晌才說:‘光是在東南人族聚集的幾個王國探訪,已經花了我們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而在東部和西北還有將近三十多個人族王國,如果尋訪下來,足要花去我們兩年光陰。可是,真正了解我身世的人不一定在人族國度里,說不定是在西南蠻荒之中。那是一個比所有人族國度加起來都要大得多的地方。這樣下去,我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真正地了解自己的身世。’
‘這還不止,’小秋接著流星一只眼的話說道:‘能讓我從虯化龍的仙人,說不定不在天下大陸,而在風暴洋彼岸的諸神之故鄉。聽人說,諸神之故鄉是一個比天下大陸還要寬廣的土地。真的要找到成為真龍的方法,說不定要一百年之後。’
‘那又怎樣?你們都是有悠長生命的生靈,即使一百年,對你們來說也不是多長的時間。’天雄奇怪地問道。
‘唉,主要是我們一鳥一馬,到處尋人打聽仙人的消息,不是被人當作怪物,就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算計,很少能真正打聽到有用的信息。’流星一只眼小聲說。
‘哦,所以,你們就回來找我幫忙了?’天雄這時候才明白過來,笑道。
‘主人,你最是古道熱腸了,對我們的苦衷,你一定會體諒的,對不對?’流星一只眼涎著臉說。
‘我還沒找你們算帳呢!什麼抄近路,亂闖九霄天際,陷入了時空漩渦,足足耽誤了我十年的時間。現在神族已經把天下大陸的人族土地完全控制了,人族百姓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些都是你們的過錯,你們說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們吧!’天雄抱著雙臂大聲問道。
小秋連連點頭,道:‘主人,這是我的不對,但是看在我們在最關鍵的時刻來將您救出生天,你就原諒我們這個小小的錯誤吧!’
天雄想了想,道:‘我可以幫你們,但是你們也要和我一起幫助人族的抵抗者們。’
小秋和流星一只眼互望了一眼,同時沉默下來。
看到他們的樣子,天雄立刻知道它們在想些什麼,只好歎了口氣,道:‘放心,我只會利用你們的特長,危險的事我盡量不讓你們做。’
小秋和流星一只眼還是顯出猶豫不決的神態,天雄雙眼一瞪,‘現在人族最傑出的人物都在西南蠻荒的抵抗者基地中,如果你們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想要找到成龍的方法,他們一定會給你們最大的幫助。不過,如果你們這麼不願意幫忙的話,他們可能也會三緘其口哦!’
聽到這句話,小秋和流星一只眼仿佛中了魔咒,不約而同地說:‘好,那就這麼辦。’
‘太好了,’天雄興奮地說:‘我們三個終于可以又聚在一起。’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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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1:46:07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十二章 西南蠻荒
舉世聞名的西南蠻荒被人族原住民們用來稱謂天下大陸西南方向的所有土地,其中也包括無人知道位置的山地矮人國度──浮云之都、穴居族人埋藏在土地之下的國度──熔岩地府、統治著整個西方原野的獸人王國、處于西南方叢林茂盛的七日叢林中的妖精國度,還有最為神秘莫測而令人神往的,由傳說中的秀人們建立的美麗國度──忘憂國。
這些國家在西南大地上彷佛一片汪洋大海中的幾座可以供人憩息落腳的島嶼,只占西南蠻荒不到百分之七的土地。而剩下的土地,沒有任何人占為己有,它們是由凶猛的野獸、殘暴的惡魔、攝魂奪命的精怪、詭異莫測的精靈和沒有開化的種族所統治的土地。
在連城王國西南的悄語森林東北仍然屬于人類的領土,但是人們只要來到悄語森林西邊的邊緣地帶,在他們面前橫臥著的,乃是一片令人絕望的沼澤。傳說這個沼澤的前身,乃是數千年以前人類最鼎盛的三個國家交相征戰的大戰場。為了徹底地統治天下大陸,這三個國家間的戰爭持續了五百年,數之不盡的英雄在戰爭中層出不窮,他們在戰場上令敵人血流成河的英雄事跡被人們熱烈地傳誦著,沒有人注意到這些英雄的出現只會給其它國度的人民帶來無比慘重的災難。三個國家的戰士高唱著歌頌這些英雄的贊歌,在戰場舍死忘生地搏殺著,每個人都堅信著自己的國家會給這片多災多難的天下大陸帶來歌舞升平的幸福。成千上萬戰士的屍骨,一代又一代地撲撒在這片浸滿了血淚的戰場上,這片土地的每一片泥土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但是人族的戰士們卻從未對這場戰爭感到厭倦。直到有一天,天神對這場無止無休的戰爭感到厭倦,他將那三個國度的領土連同這片作為戰場的土地變成了恐怖的沼澤,將所有仍然沉浸在廝殺欲望中的人們統統陷入了泥漿的漩渦之中。
幾千年過去了,在這片散發著惡臭和腥味的無邊沼澤之中,人們仍然能夠零零星星地見到沉浸在沼澤池水中的數千年前人們所使用的兵器,隱隱約約地看到陷入泥漿中的戰死者臉上那恐懼而絕望的面容。
人們把這片沼澤命名為絕望海。
在絕望海的南方,高高聳立著南北走向的回頭山脈。回頭山脈乃是天下大陸最高的山脈,比東北方的天骨山脈還要高上千米。它最大的特點是它的險峻和陡峭,即使是最有經驗的登山者看到它那直上直下高聳入云的峭壁,也要走回頭路,回頭山脈的稱謂,由此而來。傳說天神將最好戰的三個人類國度化為一片絕望的沼澤之後,仍然害怕剩下的人類國度將好戰的傳統傳給西南蠻荒中的其它種族,于是他將風暴洋因為海嘯形成的滔天巨浪化為一片高聳入云的山脈,然後將它們插在天下大陸的中軸在線,把天下大陸的西南和東南一刀分開,永不相見。
回頭山脈和絕望海沼澤一南一北彷佛兩道鐵鎖,將大陸東北和東南方向的人類國度完全與西南蠻荒隔絕。
數千年來,人族在自己的土地上發展起了光華耀眼的文明,而西南蠻荒中的其它種族卻仍然默默沿襲著自己國度千年以來流傳下來的風俗。漸漸地,人族開始將自己創立的文化視為正統,而將天下大陸其它所有從西南大陸而來的種族視為異國文化。而西南蠻荒這四個字,也漸漸開始意指整個天下大陸的西南。
當人族被神族軍隊徹底擊敗之後,在落天雷的領導下,人們向著西南蠻荒開始充滿絕望的大轉移。他們能夠選擇的道路,只有在大陸西方的絕望海沼澤。那是一片廣闊無垠,方圓上千里的絕望之地,遍地都是吞噬萬物的泥漿、充滿毒氣的池塘、散發惡臭的屍體、貪婪而嗜血的沼澤鱷魚和吸血成性的螞蝗、蝙蝠、毒蛇和碩大的毒蚊子。最可怕的是在絕望沼澤中生存繁衍的地行龍族群,牠們以肉食為生,大部分時間以捕食沼澤鱷魚和蛙類為生,但是牠們的嗅覺極為靈敏,而且喜好鮮明,當牠們聞到生人散發的肉味,立刻會朝著擁有誘人體味的人族主動發動襲擊。牠們和鼴鼠的體質極為相近,只要有食物吃就絕不會感到飽,一定會把眼前的所有食物吃個精光才肯罷休。所以,一遇到地行龍的攻擊,人們只有拿起武器反抗或者死亡,絕對沒有任何逃命的機會,因為牠們會一直追擊你直到天涯海角,也不會因為剛剛吞噬了你的同伴而對你不予理睬。
在絕望海沼澤的盡頭,也絕不是什麼可以讓人喘息休憩的安全之地。那片常年被烏云籠罩的土地,被西南蠻荒的種族們稱為魔巢。
魔巢充斥著一些以獵頭為生的未開化種族,布滿了叢林惡魔的恐怖林莽、凶殘的閃電犀牛肆虐的紅色原野,和爬滿了赤毛豺狗、食人蜥蜴和毒蠍子的黑石山地。如果沒有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團護送,沒有人敢在魔巢中大搖大擺地行走。人族最傑出的探險家的屍體,往往會在這片受了諸神詛咒的恐怖之地被發現,而且多數肢體不全。在神族人到來之前,沒有任何可靠的記載來記錄人族曾經踏足過魔巢之外的西南土地。
所以,當落天雷率領著人族最後的抵抗者們踏上逃亡之路的時候,面對著橫亙在面前的回頭山脈、絕望海沼澤和魔巢,他曾經說過:”為何讓我在失去所有希望之後仍然保存不能實現的夢想?為何讓我在絕望的無底深淵里還要乞求生存的力量?”
當時他心中的絕望之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
但是,夜魂老國王的話,彷佛一把明亮的火炬,在前方為他指引著方向。他率領著人族殘余的數十萬抵抗戰士仍然英勇地走進了那片沒有人跡的絕望之地。在絕望海中,他們死于疾病,死于饑餓,被凶猛的地行龍撕成碎片,被毒蚊子活生生吸干鮮血。在魔巢之中,他們和未開化的種族激烈戰斗,和凶殘肆虐的閃電犀牛以死相搏,和狡猾而嗜血的叢林惡魔斗智斗勇,驅趕在黑石山地上橫行的豺狗、毒蠍和蜥蜴。終于,在一個能夠看到陽光的黎明,他們在魔巢依山傍水的一片被林莽環繞的土地上建立起來人族第一片根據地。
他們把它稱為喘息城,來形容自己在持續數年的艱苦奮斗之後,終于可以有一個棲息地容他們喘息片刻。他們為了紀念落天雷元帥帶領他們突出重圍,重獲新生的豐功偉績,把在喘息城邊的湖命名為天雷湖。
喘息城建成之日,人族戰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為在西南蠻荒中英勇犧牲的戰士建立碑林。在喘息城背後的黑石地上,這片簡陋的碑林綿延數里。將近十萬人族戰士沒有能夠看到人族在西南蠻荒中的第一個棲息地的建成就撒手歸西,他們的墓碑靜靜地佇立在這里,紀念著他們一生的功績,也哀悼著他們一生的不幸。這片墓地,被人們稱為十萬墓。
喘息城建成之後,人族的抵抗戰士們的足跡,繼續在西南蠻荒中延伸了出去,直到魔巢之外的許多地方,甚至在魔巢盡頭的一片鳥語花香的廣袤叢林中建立起了一個美麗的城市,那就是佇立于名為海洋林莽的叢林中的花城。
花城的建成,幾乎可以和人族任何最光輝奪目的曆史事件並肩而立。在魔巢中辛苦奮斗了整年的人類,第一次有了充足的給養,開始了他們新的探險。他們嚼著蜥蜴腿做成的肉干,飲著苦澀的天雷湖水,英勇地朝著魔巢的盡頭沖刺。終于有一天,當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魔巢之外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晶瑩剔透的綠色,以及滿空飄逸的迷人花香。
那就是人們後來稱為海洋林莽的叢林。落天雷元帥含著熱淚將這片林莽定名為海洋林莽,因為這片美麗迷人的森林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夜魂老國王語重心長的話語──”人生就像大海一樣,在那看似絕望的深淵里,你永遠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浮上水面。”
在那個時候,希望就彷佛一個被神罰的念頭,他只敢在黑甜的睡夢中小心翼翼地輕聲吟詠。但是,當希望真正到來的時候,他無法想象它竟然是如此美好而真實。
那是一片物產豐富的美麗叢林,豐美的果樹彷佛儲藏室一般掛滿了人族喜愛的所有瓜果,四季如春的天氣讓果樹的成熟每年都有兩季。花果的清香,在一年四季里不停地飄送,令人陶醉。
在叢林的正中間,是一片廣袤的湖泊,被當地的土著稱為淚湖,相傳是天神因為看到這片叢林的美麗而感動落下的淚水形成的湖泊。
湖中滿是肥美鮮嫩的游魚和湖獸,在湖畔的原野中可以種植莊稼和蔬菜,海洋林莽中的飛禽走獸可以為人們的餐桌上添加更多的誘人野味。
在方圓八百里的湖水之畔,興奮無比的人族抵抗戰士們依山傍水地建起了一個個各具特色的根據地,並開始展開人族向西南蠻荒的移民計劃。
當人族抵抗戰士把海洋林莽中的根據地建成一個結構緊湊的都市時,興奮的人們開始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插滿了象征希望的花朵,花城的名稱也由此而來。
從此,人族的抵抗者彷佛潮水一樣湧入了散布在整個西南林莽的根據地中,並彷佛朝聖者一般向著花城進發。人族根據地秘密的宣傳者們走遍了人類國度的大街小巷,向人們不懈地宣傳著新根據地的富足和自由。不滿于神族統治的人們紛紛攜家帶口,逃離神族的統治,在抵抗戰士的護送下朝著西南蠻荒進發。在數年之間,西南蠻荒的人口已經到達了數千萬人,並在不停地繼續增加。而那些神族的統治者們,卻因為橫亙在他們面前的絕望海和回頭山脈而屢屢止步不前,讓人族的抵抗力量持續地增長,終于成為了讓他們日夜憂心的力量。
雖然沉重的打擊仍然不定地到來,先是霞光聖戰人族的慘痛失敗,接著是夜歌公主的力戰犧牲,然後是落霞公主的不幸被捕、傳奇的創造者落天雷元帥的離奇失蹤,但是在西南蠻荒中堅持戰斗的人們仍然堅定地相信著,黎明終將降臨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
于是,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清晨,一只青色羽翅,七彩尾羽的游鷹迎著天邊的第一線曙光忽然從天而降,而人族抵抗者們新的希望又將重新到來。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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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1:46:34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一章 歡慶歸來
喘息城,十萬墓,一個充滿了哀傷回憶的地方。
自從它建立的那天起,人族所有的不幸就開始在這個地方緩緩沉積。十萬墓里每一個墓碑上訴說的,都是悲傷的往事、淒慘的遭遇和人們此生此世永遠無法完成的夢想。
但是今天的十萬墓卻聚滿了歡欣鼓舞的人群,歡樂的氣氛彷佛空氣一般充滿了這里的每個角落,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宛若花朵般盛放的笑容。
這令人迷醉的快樂,是那些神奇地從神獄中脫困而出的人族抵抗者們帶來的。深受敬愛的落天雷元帥的愛女,被人們稱頌為天神所賜的落霞公主,自從三年前不幸被神族人逮捕之後,不但沒有被殺害,反而成功地從那山窮水盡之地逃獄而回。這個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已經足以給人們一個通宵暢飲的理由。
而那些十年以來陸續在抵抗神族的戰爭中被俘的抵抗者們竟然在這一天全部出現在喘息城內,這個轟動整個西南蠻荒的好消息,已經讓人們有如在夢中的迷離之感。
“落霞公主,請您開啟墓碑。”喘息城的現任市長充滿喜悅地大聲說道。
落霞清雅潔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她微微點點頭,來到一座雪白色的墓碑之前。
墓碑是用大理石精心雕刻而成,上面用黑字寫著,”落霞公主之墓。人族最美麗善良的女子,天下大陸最芬芳動人的花朵,葬身于此,敬愛她的人們注定一生與淚水為伴。”
撫摸著墓碑光滑的表面,落霞充滿感恩之情地深深歎了一口氣,”我竟然真的活著回來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神獄中那險象環生的種種回憶又在腦海中此起彼伏地出現。神族獄兵的怒吼、大魔法師的吟唱、神咒戰士的呼嘯、地獄魔犬的咆哮,彷佛仍然回響在耳邊。但是,當這些雜亂回憶的影像緩緩消失的時候,天雄那滿是明朗笑容的臉龐忽然無比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公主?您沒事吧?”看到落霞出神的表情,喘息城市長有些奇怪地問道。
“哦。”落霞猛然回過神來,略帶羞澀地朝著市長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那把小巧玲瓏的銀質鋤頭象征性地在墓碑前的土地上輕輕一敲,然後含笑後退。
在一旁等候多時的一群人族小伙子們立刻蜂擁來到墓前,用鐵鍬和鋤頭七手八腳地將墓地上的浮土鋤開,露出里面用優質木材做成的棺木。
一個領頭的小伙子敏捷地跳入刨開的墓地里,用小刀敲開棺材蓋,然後將它用力推到一邊,露出收藏在里面的落霞的衣物。
那是落天雷在她十四歲生日那天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本來屬于自己外婆的披肩。那是一件繡滿了白色百合圖案的精致絲綢披肩,由百合王國最傑出的衣匠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制作完成。那是落霞最喜愛的生日禮物,令她愛不釋手,甚至在睡覺的時候都會抓在手中。哪怕是在神獄的監牢里,她都會時時地想起這件美麗的披肩。
領頭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從棺木里將那件披肩取了出來,恭敬地雙手捧著它來到落霞面前,顫聲道:”落霞公主,您的披肩。”
說著他躬下身,用雙手高高將披肩托起,擺到落霞面前。
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的潮紅,她雙手微顫地將披肩接了過來,將它輕柔地披在自己的肩上,朝著那個人族的小伙子微微鞠了個躬。
當她披上那件雪白色的百合披肩之時,圍觀的群眾再也抑制不住激動之情,紛紛大聲歡呼起來。
喘息城的市長興奮地緊緊握住了落霞的雙手,大聲說:”落霞公主,喘息城歡迎妳回來。”
就在眾人歡聲雷動之中,其它從神獄中逃生的抵抗者們也紛紛來到自己的墓碑之前,在一群人族青年的幫助下,啟開自己的棺木,將埋葬在里面的衣物、兵器和自己日常用的器具一一取出。
銀銳的棺木中,靜靜地放著他最喜歡的雙手長刀──斬星刀。他將斬星刀緩緩拔出刀鞘,在空中用力一揮,斬星刀劃過天際,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嘯。他的動作迎來了喘息城駐防士兵們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霞光聖戰五年之後,本以為全軍覆沒的天都軍中,只有銀銳懷抱著斬星刀孤獨地回到喘息城,在他的腰際掛著的就是當年圍困天歌山的神族將領的人頭。從此他在軍中建立起了令人矚目的威信,很多人族小伙子把他奉為偶像,他的被俘曾經讓所有士兵為之抱憾。如今他完好如初地從神獄回來,令人族士兵們無不欣喜若狂。
銅山的棺木里,是一把紫銅巨斧和一把巨型的精鋼盾牌。作為軍中功勳卓著的猛士和喘息城建城以來貢獻最傑出的拓荒者,他在喘息城民的眼中是一個當之無愧的英雄。所以當他將巨斧猛的撞擊盾牌,發出砰的一聲之時,立刻迎來了人們鋪天蓋地的掌聲。
小傑的棺木里,靜靜地臥著他最喜歡的尖頂帽子,那是他在雜技團里當小丑的時候,最喜歡的道具。自從參加了抵抗者軍團,他把自己的一切家俬都拋棄了,只有這頂帽子卻珍而重之地帶在身邊。看到有如親人的尖頂帽,他忍不住激動地哭了出來。
錯西先生的棺木里,被塞得滿滿騰騰的,里面全都是他用來喬裝改扮的衣物道具,他不得不請幾個小伙子套來一副馬車才能將這些東西全部裝走。看著他忙忙碌碌的樣子,圍觀的人們無不發出善意的哄笑聲。
“這是充滿希望的一天。”看著人們歡笑著的面孔,落霞由衷地說。
“是啊!落霞公主,大家都非常高興。”喘息城的市長笑著說:”人族聯盟的所有領袖正在從各個根據地向著花城進發。明天我會派遣最精銳的團隊護送您去花城參加人族聯盟的會議,所有人都在等待您做出一個決定。”
“一個決定?”落霞奇怪地問道:”什麼決定?”
“是否攻打霞都的決定。”喘息城市長長長吸了一口氣,小聲說。
西南蠻荒的西部是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原,草原上長滿了數之不盡的豔麗野花和形狀各具特色的蘑菇。在春天到來的時候,五顏六色迎風盛放的鮮花鋪滿了整個草原,令草原彷佛變成一片從天際飄來的五彩浮云。雨季過後,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蘑菇又會為大草原增添另一種不同的色彩。但是草原上最美的景色,莫過于日落之時,橘紅色的晚霞輕柔地撲撒在草長鶯飛的草原之上時的景象,那溫柔的霞光宛若為這個多姿多彩的草原塗上了一層流光溢彩的琉璃,生出夢幻般的美感,所以草原上的種族稱這片土地為落日草原。
占有這片幅員遼闊的草原的,就是天下大陸負有盛名的獸人王國。幾十個世紀以來,綠皮族人和牛頭族人在這片天神所賜的美麗草原上以放牧為生,用辛勤飼養的鐵角山羊、五色牛、金頂鹿和閃電犀牛來和西南蠻荒的其它種族換取糧食和日常生活用品,並創造了和大自然和諧一體的獸人文明。獸人族的先賢鷹空侯與妖精王國的先賢靈夢侯,甚至被天神選定為整個西南蠻荒自然界的守護者,被賜予了不朽的生命,在西南蠻荒的種族中有著雙侯的盛名。而獸人王國也和妖精國一樣成為了西南蠻荒中實力強勁的國家。
這一天的落日草原,沒有一絲云彩,豔麗如夢的夕陽和千萬年來的每一個日子一樣將絢麗的金輝慷慨地撲撒在廣闊的大草原之上。落日之下,兩個強壯的身影癡呆呆地跪在柔軟的草地之上,久久不肯起身。那是從神獄中剛剛逃出來的綠皮族人虎牙和牛頭族人如山。
虎牙的雙手緊緊地攥著一把充滿青草芳香的泥土,捧到自己的面前用力地親吻著,”十年了,我虎牙竟然能夠活著回到故鄉。我虎牙……竟然能夠重新聞到落日草原的泥土清香。天神啊!您能否聽到我的贊美之聲,請您接受我無窮無盡的感恩之情。”
如山清純的雙眼中浸滿了晶瑩的淚水,他愛如珍寶地將一捧粉紅色和黃色相間的野花抱在懷中,用一種輕柔而低沉的語氣小聲地對著花朵輕聲說著只有牛頭人才能夠聽得懂的奇妙語言,彷佛是在訴說著自己十年以來的辛酸,又似乎是在訴說著自己十年來對大草原上美麗花朵的懷念。
忽然,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遠處狂飆而至,一瞬間在如山和虎牙的面前靜默了下來。
“虎牙,您是虎牙王子?”一個透著無限恭敬的粗豪聲音猛然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虎牙抬起頭來,放眼望去,只見自己的面前立著一頭草原上最獰惡的雙頭巨狼。在巨狼身上,穩穩地坐著一個年輕的獸人族小伙子。
“鐵蛋?”虎牙的眼睛放射出訝異的光芒,”小鐵蛋,你已經是狼騎士了?”
“虎牙王子,真的是您!只有您還記得我的乳名。”鐵蛋激動極了,”天哪,自從您十年前神秘失蹤之後,我們以為您蒙天神的召喚,已經到達了永恒的彼岸。原來您仍然安然無恙,這太好了!我立刻去通知大家,我要去告訴每一個人!”
鐵蛋猛的一拉韁繩,雙頭巨狼渾身蘭青色的鬃毛猛的立了起來,發出一聲狂野的狼嚎,轉過身去,朝著獸人王國的都城飛奔而去。
而鐵蛋那粗豪洪亮的聲音已經在此時此刻響遍了整個大草原,”虎牙回來啦!虎牙王子回來啦!”
獸人王國的老酋長獅虎王已經去世了七年的時間,國王的重任落在了他的長子獅眼王子身上。年輕的獸人族王子曾經讓獸人王國里的許多部落酋長心存不服之意,但是七年的時間,獅眼王子用他的勇猛、果敢和雷厲風行的處世風格讓所有桀驁不馴的獸人領袖們衷心敬服,將他譽為獸人王國不世出的英雄領袖。
七年時間里,綠斗篷兵團兵員增加了二十萬人,狼騎兵從十年前的一萬五千人增加到如今的七萬人。十年前在獸人王國邊境不斷襲擾的魔巢強盜部隊,被乾淨利落地全部剿滅,他們的人頭被積極組織起來的獸人族勇士們高高掛在旗杆之上,以儆效尤。如今的獸人王國富裕而強大,獸人們的生活更加無憂無慮,對自己的國王也愈發敬愛。不苟言笑的國王獅眼對于擺在面前所有的國事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令人對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無窮的信心,甚至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他的手中。承受著萬千國民衷心信任的獅眼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辜負國民們對自己的期望,甚至在處理日常生活瑣事上也是一副有條不紊,榮辱不驚的鎮定之態。
但是這一天的傍晚,當他聽到虎牙王子回來的消息時,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彷佛發了瘋一樣沖出自己的寢宮,朝著宮門之外飛一樣的跑去。在他跑出宮門的時候,竟然被門外樹木的樹根絆倒,在柔軟的草地上翻了一個無比狼狽的跟頭。他來不及撣去身上的泥土,手腳並用從地上爬了起來,接著朝著宮外飛奔。
此時的虎牙和如山已經在上百名驃悍勇猛的狼騎士護送下,來到了獸人王國的都城之外。得知喜訊的獸人們從四面八方聚集到都城的主要街道之上,爭相目睹虎牙王子回歸獸人王國的曆史時刻。當獸人王國的國王獅眼看到自己的親弟弟含笑向他攤開雙手走來之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猛的朝他撲去,狠狠將他抱住,摔在地上,兩個獸人兄弟就這樣像童年時代一樣在地上打起滾來。
看到自己的國王喜不自勝的樣子,四周的國民忍不住歡聲雷動,很多剛強的小伙子都忍不住流下了感動的淚水。而目睹自己最好的朋友終于和親人團聚的如山更加忍耐不住,淚水彷佛兩條小溪般從他龐大的臉龐上滾滾流下。
“獸人國的勇士們,為了我親愛的弟弟能夠逃脫死神的召喚,重新回到故鄉,我們來干了這一杯!”在為虎牙王子特意舉辦的盛大宴會上,獅眼王舉起了黃金鑄成的酒杯,大聲對圍坐在獸人王國皇宮之內的群臣們說道。
“為了虎牙!”所有人都熱烈地應和著獅眼王的呼喚,高高舉起了酒杯。
虎牙興奮地站起身,用力抓起一個重達十數斤的酒壇,高高舉到嘴邊,大口大口地痛飲著壇內香氣四溢的美酒,橘紅色的酒水順著他的嘴角長長流下,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好──!”看到虎牙王子豪飲之態,嗜酒如命的獸人子弟們瘋狂地叫起好來。
在虎牙的身邊,他最好的朋友牛頭族人如山早已經酩酊大醉,他將剛剛采摘來的落日草原上的花朵一一插在頭上,嘴里念念有詞地說著些牛頭族特有的部落語言,令人無不側目。
“虎牙,告訴我,是誰把你抓走的,把你抓到了哪里?”酒過三巡之後,獅眼王忽然猛的放下酒杯,厲聲問道。
“是神族把我抓走的。”虎牙立刻應道:”神族這些殺千刀的混蛋,他們派到咱們獸人國的特遣隊被我在霞都的東城外發現了,他們就立刻出手擒我。”
“派到獸人國的特遣隊?”獅眼王眉頭一皺,”他們來干什麼?”
“哼,這還用問,這幫混蛋……”虎牙臉上滿是不屑之色,剛要繼續說下去。
“慢著。”獅眼王朝著他猛的一使眼色,忽然揚聲道:”今日的國宴就到這里,大家讓我們兄弟多聚一會兒。”
“是!”獸人王國參與國宴的重臣和武將立刻心領神會地同時站起身,恭敬地朝獅眼王鞠了一個躬,紛紛退下。
眼看著所有人都退出了金碧輝煌的宮殿,獅眼王微微舒了一口氣,朝著虎牙一擺手,道:”弟弟,你接著說。”
“他們根本是要來侵略我們落日草原。那些見了鬼的先遣隊是來偵察我們獸人國領土和軍事實力的。”虎牙狠狠地說:”他們把我關了十年,想從我的口中套出綠斗篷軍團的實力情報,他們妄想,我死也不肯說。”
“他們把你關在哪里?難道是……”獅眼王雙目一瞠,震驚地問。
“不錯,在那個山窮水盡的神獄之中。”虎牙憤然道。
“這些該死的神族!”獅眼王用力將酒杯摔在地上,狠狠地說。
“大哥,那些神族狼子野心,早就覬覦我們獸人族肥沃的土地,戰爭早晚會到來。”虎牙道:”不如我們和人族結盟吧!和他們一起對抗神族。”
“不行。”獅眼王繃緊了臉,沉默了很久,才終于脫口道。
“什麼?”虎牙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親哥哥,卻彷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如果是十年前,我一定會一口答應。”獅眼王猛的拔出了自己成名的佩刀──青牙刀,狠狠插在酒案之上,”如果我仍然是十年前那個綠斗篷軍團的少年將軍,我一定會帶著軍團里五十萬棒小伙子殺向霞都,為我的親兄弟血這一口惡氣。但是……”
獅眼王看了看窗外遼闊的原野,長長歎了一口氣,”我現在是獸人國的王,我要保護我的子民,我要保護獸人的疆土,我不能做這麼不負責任的事。”
“哥哥,神族總有一天會打過來的,到時候由不得你不打這一仗。”虎牙雙手一張,大聲道。
“這一仗如果現在打的話,獸人國一百萬大軍在三天之內就會全軍覆沒。人族怎麼樣?十年前,他們七十多個國家,七八百萬的軍隊,英雄輩出,名將云集。那時候如果人族想要攻打獸人國,我們的軍隊能不能擋得住,都成問題。現在呢!不到三十萬的神族大軍就把他們打得丟盔卸甲,屍橫遍野。那根本不是戰爭,是一場大屠殺,人族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失去了上萬里的土地、三分之二的人口。現在他們那些殘存的抵抗者龜縮在花城做著光複領土的幻夢,西南蠻荒所有種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個夢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獅眼王彷佛連珠炮一般急切地說著。
“哥哥……”虎牙彷佛直到此時才認識到自己昔日那個勇往無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已經變成了一個深謀遠慮,思慮縝密的國王。
“人族和神族作戰的時候,我已經知道神族遲早都會打到這里。十年前,我已經開始秘密搜集關于神族戰爭魔法的所有數據,包括他們為什麼能夠有如此強大的魔法力量、他們的魔法源自于何處、我們有什麼可以與之抗衡的武器和力量。十年來,我發展起了狼騎兵,增添了幾乎一倍的兵員,但是這些都無法和神族那無堅不摧的戰爭魔法分庭抗禮,戰爭如果在此時此刻到來,迎接我們的將是滅國之禍。”獅眼王沉痛地說:”如今我們要做的事,就是繼續忍耐,等候時機,盡量拖延,直到我們找出足以對抗神族戰爭魔法的力量。”
“但是,哥哥,是人族的勇士將我救出來的,我們欠了他們一份天大的恩情。如果此時我們按兵不動,任由人族和神族孤獨地作戰,實在太不近人情了。”虎牙難過地說。
“人族的悲劇是由天神一手造成的,任何種族都無法挽救他們。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盡量的置身事外,願人族的英魂們在永恒的彼岸安息。”獅眼王沉痛地說。
絕望海沼澤的南側,是天下大陸最高的山脈──回頭山脈,群山如劍,直指云霄,那海拔數千米的巍巍群峰,彷佛深深刺入了天空中游曳不羈的云海之中,讓那在天地間遨游的云朵亦為它止步。
回頭山脈險絕人寰的地勢,令最勇猛的拓荒者都為之止步回頭,不敢前去領教那直上直下,陡峭險峻的懸崖峭壁和高高在上,直入青天的群峰絕頂。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到,這方圓數千里杳無人跡的回頭山脈,就是高山矮人族建國之所在。
回頭山脈東南西北四座高峰上,已經被高山矮人族開辟成了四個環繞主峰的城市。矮人們為了保護建立在主峰上的首都──浮云之都,將這四個城市建築得宛如四座銅牆鐵壁的堡壘。他們自豪地將這四座城市稱為──鐵壁,意指防衛浮云之都的鋼鐵壁壘。依據各個城市不同的位置,它們分別被稱為:北壁、南壁、東壁、西壁。
高山矮人們身材矮小,但是卻極為心高氣傲,所以他們把自己的城市建築得格外高大宏偉,就算是人類到矮人城來觀看,也要被城中高高聳立的廟堂、城牆,以及足有十米之高的主殿天廳所震撼。
所有人來到矮人城,都會有變成矮人的慨歎。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矮人、人類還有天下大陸的其它種族在矮人城中處在了平等如一的地位。
鐵壁四城中各自豎立著一具高達上百米的巨型石像。每個石像所刻畫的,乃是在一萬年前的人魔戰爭中,代表高山矮人族加入了光輝同盟,血戰來自地獄之底的魔軍的四位矮人族英雄。也是他們帶領被魔軍迫害的高山矮人們,來到了回頭山脈,不畏艱難,開山辟路,在人間絕地之內,興建起了高山矮人族傳承了一萬年的高山文明。
在被眾峰環繞的回頭山脈主峰──凌霄峰上,勤勞智慧的高山矮人興建了全天下大陸最富庶的城市──浮云之都。整個都城的圍牆乃是用上好的鑌鐵打造,平均高達二十五米,雄偉壯麗,氣勢恢宏。城中的主要建築──云宮,更是高聳入云,整座宮殿用雪白的花崗石建造,並用鋼鐵制造的宮牆環繞,而那直入云宮,長達數里的階梯乃是用華麗的大理石砌成,美輪美奐。因為整座城市建築在凌霄絕頂之上,所以清晨傍晚,總有朵朵浮云飄過直入云宮的階梯之上,成為浮云之都一大美景,浮云之都的稱謂也由此而來。
當暴風來到闊別了十年之久的回頭山脈之時,他那久經風霜,以致于很少帶有表情的岩石面龐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
“很久沒回來了,故鄉應該安好吧!”撫摸著回頭山脈宛如刀削的峭壁,暴風心中滿是忐忑不安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合十,默默地念誦起一種矮人族中特有的神秘咒語。
當暴風的聲音在風中消逝的時候,從回頭山脈云霧繚繞的絕壁之上忽然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隆隆之聲,緊接著一片呈圓餅狀的五色石緊緊地貼著光滑如鏡的峭壁朝著暴風飛快地沖來。
暴風連忙讓開身形,五色石轟隆一聲落在他的腳前,卷起一片塵埃。
“很久沒坐了。”暴風的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膽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但是,他很快成功地壓抑住了身上的顫抖,飛快地邁上了五色石。
感受到了暴風的重量,五色石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緊緊地貼著回頭山脈的峭壁,呼的一聲朝上飛去。
猛烈的山風狠狠地撕扯著暴風的衣衫,四周的景物如閃電般在他的眼前一閃即逝,數之不盡的云朵迎頭朝他砸來,但是他還來不及呼吸到云朵中飄逸的濕氣,就已經將這些悠閑的浮云遠遠地甩到了腳下。三五只飛鳥從他的面前一閃而過,發出驚慌而雜亂的鳴叫,似乎被他快如閃電,直沖云霄的樣子嚇壞了。
當五色石來到峭壁的盡頭,一片緩坡之上時,它猛的一抬自己扁平的身子,用力一振,暴風的身子就像一個皮球般被彈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另一枚形如圓餅的五色石之上。這枚五色石緊緊貼著緩坡盡頭另一處峭壁之上,一接到暴風的身子,立刻開始向上加速上升,那強猛的勢頭,更甚于第一枚五色石。
暴風只感到心髒彷佛有一只巨手在狠狠地向下撕扯著,難過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微微躬下身子,用雙手扶住膝蓋,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圍瞬息萬變的景色,默默地想著:想不到十年不坐五色石,已經這麼不習慣了。
第二枚五色石在一片突如其來的緩坡處再次停了下來,暴風感到腳下一振,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第三枚五色石飛了過去。此時此刻,他已經身處于回頭山脈的山腰處,渡過這最後一片峭壁,他就可以看到山頂之下,世人從未發現過的綠樹如茵的緩坡。
當五色石再次停下來的時候,暴風步履艱難地走下飛石,將雙腳踏入回頭山脈那堅硬的土地之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橫在他面前的,是直通鐵壁的一條長達數里的階梯。矮人們認為,這道階梯直入云霄,乃是通往天府的通道,所以把它命名為天階。
“天階、鐵壁、浮云之都,我終于回來了。”暴風感慨地歎了一口氣,眼中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
“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我只是讓他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聽到暴風講述關于神族對于浮云之都的侵略計劃,高山矮人國的國王──鐵拳王撫摸著自己雪白如霜的大胡子,飛快地說著。
“陛下,您已經知道了?”暴風驚訝地說。
“小伙子,”鐵拳王看了看暴風,感慨地說:”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我看守著矮人族世代相傳的寶藏,已經有三百年。這三百年來,有多少人想打這些寶藏的主意,你知道嗎?嘿嘿,只要有人想打這些寶藏的主意,就算他離我有一萬里那麼遠,我也能嗅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賊味兒。”
“陛下英明。”聽到浮云之都早就已經有了防備,暴風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我為什麼讓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呢?”鐵拳王撓了撓頭,接著說:”就是因為就算我們知道了,對那些神族也沒什麼辦法。神族的大軍打過來,我們只有滅國的份兒。所以我只有裝傻,讓他們以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的陰謀,這樣說不定他們可以遲一些發難。”
“但是陛下,神族覬覦我們矮人族的財寶,遲早總會打過來的,到時候怎麼辦?”暴風問道。
“這我哪知道?”鐵拳王又開始摸起胡子來,”說不定遲一些會有辦法。”
“不如和人類結盟吧!”暴風連忙說道:”救我出神獄的人族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們也在積極地准備對抗神族,如果我們攜手聯盟,勝算一定會大增。”
“他們救過你,但是沒有救過我,這一點你別搞錯了。”鐵拳王一眼開一眼閉地說:”人族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神族暫時不動他們,就是因為顧忌西南蠻荒的種族會出面干預,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真正實力。如果我們和人族結了盟,嘿嘿,他們就沒有任何顧忌了,直接出兵浮云之都,到時大家一起完蛋。”
看了看暴風目瞪口呆的表情,鐵拳王從王椅艱難地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所以啊!我們按兵不動,還是幫了人族一把。小伙子,你剛回來,先去休息休息,其它事兒以後再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6:49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二章 兵發蠻荒
龍羅元帥的司令部內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各種各樣的文件資料和十年來他在天都搜羅的所有價值不菲的紀念品都被神族新來的工作人員給翻了出來,胡亂地攤放在桌面上和地上。龍羅元帥沮喪地坐在元帥椅上,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些新面孔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沉默不語。
自從碧離小姐被劫持事件之後,天都數十萬城民全部逃離了神族占領區,令天都人口銳減到原來的四分之一。再加上神獄中的重要人犯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神族士兵莫名其妙減員上百人。這些過失一一累計下來,不但神獄典獄長海嵐被撤銷了職位,送交軍事審議廳查辦,連龍羅元帥的總司令之位也被撤銷,由新來任的元帥接替。這一天,是龍羅元帥在總指揮所度過的最後一天。
「還沒有收拾完嗎?」一個傲慢而沉厚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正在屋里收拾文件的官員們立刻集體立正,齊刷刷地向來人敬了一個軍禮:「元帥!」
「嗯。」進屋來的是一個滿頭灰發,六十多歲的老者,穿著神族威風凜凜的元帥服,嘴里斜叼著一枚樣式古怪的煙斗。他長著一張長長的馬臉,蛛網一樣細碎的皺紋已經爬滿了他的面龐,令他顯得頗為憔悴。但是他的那雙眼睛卻極為明亮而熠熠生輝,擁有著屬于二十歲朝氣蓬勃的年輕小伙子才有的奪目神采。
「迪龐元帥。」龍羅元帥緩緩站起身,脫下自己青藍色的帽子,沉聲道。
「坐,龍羅老兄。」迪龐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到龍羅的身上,只是頗有興致地注視著高高堆積在桌面上的軍事資料。「這些就是西南抵抗軍的資料麼?」
「是,迪龐元帥。」龍羅元帥應道。
迪龐元帥皺著眉頭,將面前的文件打開,用煙斗壓著頁面,仔細地看著。
「這些資料殘缺不全,關于西南蠻荒內的人族根據地資料全都晦澀難明。這些年來,老兄似乎把精力都放在占領區的建設上了。」迪龐元帥不陰不陽地說著。
「迪龐元帥,西南蠻荒被絕望海沼澤和回頭山脈隔絕,環境極為惡劣。我們的先遣隊無法成功進入沼澤之內,所以搜集來的情報非常之少。」龍羅連忙說道。
「可以想象,可以想象。」迪龐元帥撫摸著文件頁面,似笑非笑地道,「據文件記載,絕望海沼澤不但是沼澤地行龍和汙水鱷魚的聚集地,更散發著令人難以容忍的惡臭,布滿了吸食人血的蝙蝠,螞蝗,毒蚊子和性情殘暴的劇毒水蛇,那些魔法兵團和牧師後勤團的少爺小姐們,一定忍受不了這麼惡劣的環境。」
龍羅聽到這里心中一寬:「迪龐元帥能夠理解就好,這也是我很頭疼的問題。沒有牧師和法師的支援,我們的軍隊是無法進行有效率的進攻的。」
「白日金羽鷹兵團已經在天下大陸駐紮很久了,他們應該曾經偵查過絕望海沼澤的地形吧。」迪龐元帥沉聲道。
「絕望海沼澤常年被沉厚而有毒素的云霧所籠罩,白日金羽鷹兵團曾經出動過上百次,都無法將絕望海沼澤的完整地貌描繪出來。也無法發現人族抵抗者的行蹤。」龍羅元帥忙道。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飛越過絕望海沼澤,到達沼澤盡頭?」迪龐元帥一邊翻著資料,一邊問道。
「有,他們曾經發現在沼澤盡頭有一片黑石土地,雖然那里也常年被烏云籠罩,但是云霧中沒有毒氣,所以白日金羽鷹兵團的偵查兵們可以降低高度,曾經仔細觀察過沼澤邊緣的地形地貌,並將牠們繪制了下來。不過他們無法停留太久,金羽鷹的體力只能夠讓他們進行極短時間的偵查就必須返航。所以,對于這片神秘的黑石土地我們知道的只有沼澤邊緣一帶的情況。」
「哈,竟是一片硬土地,這就好了。」迪龐仔細地閱讀著白日金羽鷹兵團的偵查報告,忽然興奮地一拍桌子,猛地抬起頭,「立刻舉行軍事會議。」
「先生們,女士們,我就是天下大陸新任的總司令迪龐元帥,希望今後和大家合作愉快。」迪龐元帥犀利的目光一一掃過指揮部中的每一個軍事長官,令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凜然的感覺。
「總司令您好,我是……」步兵元帥羅布德連忙說道。
「不必自我介紹了,你們的資料我都看過。」迪龐正眼也不看性情最和善的步兵元帥,就自己動手把一張剛剛從資料冊里撕下來的地圖貼到了牆上,「各位,這就是絕望海沼澤盡頭的黑石土地的地形圖,大家看一下。」
「總司令,這幅圖畫得極為零亂,而且殘缺不全,可以提供給我們的資料很少。」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張口道。
「的確如此,但是牠已經給了我最大,最有用的信息。」迪龐元帥充滿信心地說,「那就是:一、那是一片硬土地。二、牠方圓至少有五百里。這就夠了。」
指揮部中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總司令的心里打的是什麼主意。
看到自己的新屬下們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迪威元帥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們進攻不了西南蠻荒,是因為我們的部隊進入不了絕望海沼澤。那麼,為什麼不干脆跳過絕望海沼澤這片死地,直接進軍西南蠻荒?解決的方法,就是再次起用魔法傳送陣。」
「總司令先生,請恕我直言。」蓮珍妮女爵士發言道,「起用魔法傳送陣的想法的確非常巧妙,但是這片黑石地的面積有多大,人類的根據地到底在哪里,行軍所需要的時間是多少,我們都不知道。在那里我們遠離補給線,沒有休息所,而且周圍環境極度惡劣,我們的法師和牧師根本無法忍受。而且魔法陣的啟動需要三周的時間,一旦我們的軍隊被傳送到哪里,三周之後才能夠通過魔法陣返回,在此期間,他們不得不長時間忍受黑石地周圍嚴酷的自然環境,這對于魔法兵團的法師們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說得不錯,蓮珍妮女爵士,」迪威元帥鎮定自若地說,「魔法兵團的戰士環境適應能力極差,這是我所深知的。所以,我的計劃是,第一批傳送過去的,不是人,而是土地。」
「土地?」指揮部內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重複著他的話,人人臉上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困惑表情。
「不錯,開山造海術是自然魔法師和神秘系法師的拿手本領。我的計劃就是讓能夠發動這一魔法的魔法師們在傳送陣開啟的瞬間,用自己的魔力透過魔法傳送陣,在黑石土地上變化出一片方圓數十里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務必有林有水,環境優良。」迪威元帥微笑著說,「當然,開山造海術需要一片堅硬可以依托的土地才能夠實現,這片黑土地正是硬土地,非常理想。」
「這太奇妙了,」步兵元帥羅布德忍不住道,「有了這樣一片環境優雅的土地,我們就可以派大軍進入了。」
「不錯,」迪威元帥沉聲道,「第二批進入的是白日金羽鷹隊,這樣我們就可以將偵查路線遍及整個西南蠻荒。第三批派入的是護衛隊,建築隊和神秘兮建造魔法師,他們會在三周時間里在這片土地上建造起神族進入西南蠻荒的橋頭堡。當我們的主力大軍進入魔法陣的時候,第一個目標就是人族設在西南蠻荒中的根據地。緊接著,就是浮云之都和獸人王國。最後,我們的作戰目標是整個西南蠻荒,還有什麼問題?」
「總司令,要實行開山造海術這樣規模龐大的魔法,我們至少需要一年的魔力能量儲備。」蓮珍妮女爵士遲疑著說。
「我不關心這種魔法會消耗多少魔力,我只問你一句,我們有沒有足夠的儲備?」迪威元帥嚴厲地問道。
「有。」蓮珍妮女爵士似乎被迪威元帥的威勢震懾住了,老老實實地回答著,但是轉念一想,又補充道,「但是這種魔法需要六十名自然大魔法師和六十名神秘兮大魔法師一同施放,我們軍中只有各四十人。」
「發信給諸神之故鄉,讓他們立刻增援自然大魔法師二十人,神秘兮大魔法師二十人,限他們三天之內立刻到指揮部報到。」迪威元帥威嚴地說,「從現在起,一年之內,我要將神族的旗幟插遍整個西南蠻荒。」
魔巢一如往日,高遠的天空被鉛色和深棕色的烏云所遮蔽,清晨一如黃昏般陰沉而令人感到壓抑。雖然已經在喘息城駐紮了將近兩個月,年輕的抵抗戰士小傑仍然沒有能夠完全適應魔巢這里陰森的氣候,和嚴酷的環境。他將盾牌和長刀斜斜地靠在一塊灰色的圓石之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從行囊中拿出水壺,大口大口地痛飲起來。
「少喝一口,為回去的路留一點水吧。」一位年長而經驗豐富的老兵坐到小傑的身旁,和藹地說。
「邦叔,這里實在是魔鬼才會留戀的地方。」小傑聽話地收起水壺,舔了舔自己干澀的嘴角,低聲說道。
「小伙子,懂什麼?」一旁的另一個老兵郝威廉接過話頭,「就因為這里是魔鬼聚集的地方,那些自以為被聖光沐浴的神族兔崽子才不敢到這里來撒野。我們抵抗軍最大的幸運,就是和魔鬼為鄰。」他的話迎來周圍許多巡邏戰士贊同的大笑聲,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透出一絲無法言傳的苦澀。
「如果天雄大哥還在,他一定能夠率領我們重新奪回人族失去的一切。」小傑憂傷地看著天空中仿佛膿水一般滾動不絕的烏云,低聲道。
「你的天雄大哥已經追隨所有人族英雄的腳步走向冥河的彼岸。在這個見了鬼的人間剩下的,只有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郝威廉慨然道。
「認命吧,孩子。我們抵抗軍的命運,也只是在這個魔巢里腐爛死亡。」邦叔歎息著說,「重奪人族的失地,永遠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不,我堅信我們一定會殺回去的,邦叔,郝伯。」小傑堅定地說,「天雄大哥的出現就是天神給我們的啟示。只要我們永不放棄,總有一天,神族的侵略者們會被我們趕出天下大陸。」
「小伙子,有夢想是好事。」邦叔和郝威廉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苦笑了起來。
邦叔艱難地站起身,對所有巡邏的戰士說道:「大家繼續前進,再過一個丘陵,就是魔巢和絕望海沼澤的接壤地帶。看到絕望海沼澤,就可以回頭了,希望天黑之前,我們能夠准時回營房開飯。」
「好!」巡邏的戰士們發出一聲喊,紛紛站起身,重新將盾牌背在背上,將長刀和鐵劍握在手中,開始在魔巢中艱難地跋涉。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傑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小傑?」跟在小傑身後的另一個年輕戰士問道。
「好香!」小傑豎起鼻子,仔細地聞著漂浮在周圍的空氣。
「真的,別說你,我這一半兒味覺失靈的鼻子也聞出來了。」領頭的邦叔驚喜地說。
「奇怪,這花香,在西南蠻荒里我只在花城聞到過,整個魔巢別說一朵香花,連一株碧草都很少見。」郝威廉疑惑地說。
「立刻去查看一下。」領頭的邦叔調整了一下行進的方向,帶領著巡邏隊順著花香朝著魔巢的邊緣進發。
赫然映入這些抵抗戰士眼簾的,是一片方圓十里,水波蕩漾的湖泊。這片湖水清澈碧綠,仿佛一塊精雕細琢的翡翠鑲嵌在魔巢那陰暗黑沉的大地之上。在悠閑的水面上,數百只雪白色的天鵝拍打著美麗而光潔的翅膀,在湖水中嬉戲。湖邊上,枝葉蒼翠的垂柳和高大挺拔的梧桐樹繞岸而生,仿佛為這美麗的湖波鑲上了一層翠綠迷人的花邊。湖泊環繞的大地上,大片大片的美麗花朵奢侈而狂野地盛放著,五顏六色的蝴蝶飛滿了天空。湖畔翠綠的密林之中,十幾只毛色鮮豔的梅花鹿悠然自得地在林間穿行,俯頭嚼食著翠綠而肥嫩的野草。
「果子,是果樹,大家快來!」一個抵抗戰士興奮地喊著。所有的抵抗戰士都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瘋狂地跑來。那是一株幾乎一半都長在湖水里的蘋果樹。牠的樹干足有五人合抱那麼粗壯,寬大的枝丫傘一樣遮蔽著方圓百米的天空。抵抗戰士們七手八腳地紛紛爬上樹,將長在枝條間紅光熠熠的果實摘下來,忙不迭地放到口中。蘋果肥美的汁水淌滿了他們滿是灰塵的面龐。
「好香,沒想到在這里能吃到只有天都才有的紅蘋果。」小傑興奮地說著。
「這種香味實在太奢侈了,我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試過這種味道。」邦叔顫抖地捧著一枚大紅蘋果,邊咀嚼邊念叨。
「呃——」郝威廉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的嘴被香噴噴的蘋果塞得滿滿的,只能不停地打著響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傑興奮地問道,「寸草不生的魔巢,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了這麼一片人間仙境?」
「我不知道,」邦叔的身子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也許,天神開始垂顧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種族,將這美好的神跡降落在魔巢之上。」
「我們應該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喘息城,讓拓荒部隊立刻開進這里,建立新的根據地。」郝威廉奮力把最後一口蘋果咽下肚,熱切地說。
「不只是根據地,我們能在這里建立一個新的城市,比海洋林莽里的花城更加美麗的城市。」小傑充滿夢想地說。
「對,對!」周圍的巡邏戰士們紛紛叫好。
「這個地方是邦叔帶領我們發現的,將來的城市就叫做邦城。」小傑接著大聲說。
「不對不對,」邦叔笑得合不攏嘴,「是小傑第一個發現花香才把我們引到這里的,不如叫小傑城。」
「算啦算啦,就把你們兩個連在一起,叫做邦傑城。不不不,再加上我,叫做邦傑郝威廉城。」郝威廉的臉已經笑開了花。
就在人們興奮地討論著新城的名字之時,一道令人睜目欲盲的雪白色光芒狠狠地射入了眾人的眼簾。緊接著,繽紛豔麗的七色彩光在碧波蕩漾的靜湖之畔宛如七寶蓮燈一般盛放開來,一座巨大的六角星芒陣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岸邊。
六角星芒陣乃是天下大陸的人民最深惡痛絕的存在。牠的第一次出現就毀滅了東海岸邊百合王國上百萬的人口。從六角星芒陣中出來的神族大軍十年來殘殺了上千萬人族子民,成為了人族最惡毒的詛咒。當這些抵抗戰士一見到那看似美麗的七色光芒之時,每個人的眼中都滿是獰厲的血色。
「神族!」所有人都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和憎恨,喃喃地喊了出來。
「快撤!」邦叔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個人,他第一個叫道。
巡邏戰士們如夢初醒,紛紛從樹上跳下來,拿起刀劍盾牌,發了瘋一般朝著密林外飛奔。
清冽高亢的嘶鳴聲遠遠從背後傳來,兩匹雪白色皮膚,金黃色鬃毛的獨角獸一左一右朝著落荒而逃的巡邏戰士們高速逼近。
「你們快走,我掩護!」邦叔從背上摘下十字弩,挽弓搭箭,朝著掩殺過來的神族戰士瞄准射擊。
「邦叔小心!」小傑收住腳步,轉頭朝著邦叔跑去。卻看到一道刺目的金色閃電仿佛一枚從天而降的神矛,直直地透過了邦叔的身體。邦叔那彪悍的身型仿佛紙糊的一般猛地燃燒了起來,在一瞬間化成了一片焦炭。
「邦叔——!」看到和藹可親的邦叔一瞬間被神族人殺死,壓抑不住仇恨的巡邏戰士們紛紛轉過身,朝著神族戰士殺去。
清涼的風笛聲妖異而飄忽地在人們的耳邊響起,令人們飛奔的身型有一瞬間的停頓。緊接著,十數只通體橘紅色的豔麗飛鳥從四面八方朝著抵抗戰士們俯沖而來。其中一只橘紅色飛鳥猛地和一名抵抗戰士撞在一起,那名戰士的身體立刻猛烈地燃燒了起來,一瞬間就化為了一片焦炭。「是火鳥,跑啊。」識得厲害的郝威廉第一個示警,但是已經太晚了,沖在最前面的抵抗戰士們連哼也沒哼一聲就被燒成了灰燼。
有兩支火鳥呼嘯著朝著小傑所處的位置飛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飛鳥橘紅色的火羽,腦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一個矮胖的身型猛地朝他撲來,將他牢牢按在地上。「郝伯!」小傑驚恐地喊出了聲。
「小伙子,留條命為……」郝威廉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子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小傑撕心裂肺地狂喊道:「郝伯——!」
郝威廉的身體化為了一片青煙,在小傑的面前完全消失了。小傑只感到天旋地轉,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他在地上爬起身,轉了一個圈,又沉重地坐在地上。在他的周圍,布滿了抵抗戰士們丟在地上的刀劍,弓弩和盾牌,還有他們被燒成焦炭的殘骸。
馬蹄聲漸漸趨近,神族的戰士們似乎要檢查一下戰場。小傑強忍著惡心嘔吐的沖動,手腳並用地爬上一棵枝丫濃密的梧桐樹,小心地隱蔽了起來。
在梧桐樹下,兩名青羅衣衫的神族魔法師並肩策騎著獨角獸,在抵抗戰士們的殘骸邊停下。
「都在這里了,其實根本不用察看,就算他們逃得開我的閃電魔法,也無法逃脫妳的風笛火鳥陣。」一名滿頭金發的男性神族法師用低沉的聲音說。
小傑仔細地觀察著他的面容,蒼白而充滿貴族氣質的面龐,細小而線條柔軟的雙眼,高高的鼻梁,和一張超出比例的大嘴,就是這個男魔法師的面部特點。小傑仔細地將他的臉記了下來。
「真惡心,這些人族的殘匪身上永遠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味。」那是一旁的女魔法師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她長著一頭紅棕色的短發,圓圓的臉蛋,明亮如星的大眼睛,薄而柔美的嘴唇,瑩白似雪的肌膚,在脖頸上還有一顆玫瑰紅色的胎記。
「好啦,回去洗個澡,放松一下,明天向長官請一天假,好好休息,忘掉這不愉快的氣味。」男魔法師微笑著說。
「就是你們殺了邦叔,郝伯。」小傑的眼中散發著仇恨的光芒,咬緊的牙關隱隱發出咯吱吱的響聲。這一男一女魔法師的面容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7:02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三章 災難降臨
花城的議事廳里,坐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是天下大陸東南聯盟三十多個國家的君主,和西北天都聯盟四十多個國家的首腦。自從落霞公主不幸被捕之後,他們已經有將近三年的時間沒有舉行過任何軍事方面的會議,此時此刻人人臉上都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絲興奮的神色。
‘各位大人,’雖然面前坐著滿堂的大人物,落霞公主的神態依然恬靜自如,‘在逃出神獄的過程中,我們非常幸運地發現了敵人的陸戰隊員之所以神勇無敵的秘密,重點在于他們的牧師。牧師的神秘祝福,令敵人的銀武士成為了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所以,我們只要安排弓箭手在敵人陣線的側翼,專門射殺敵人的牧師,那麼,在短兵相接中,我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處于劣勢。’
她的話令所有參與會議的國家首腦們精神大振,一位東南沿海國家的國君興奮地問道︰‘那麼就是說,我們可以出兵霞都了?’霞都是人類曾經擁有過的最後一座城市。的失陷,以及人族同盟的領袖夜魂國王的不幸戰死,乃是所有人類最大的恥辱,每一個人都希望能夠盡快地奪回失地,報仇雪恨。
‘還不行。’一個懶洋洋而傲慢無禮的聲音忽然從房間的角落里響起。眾人轉頭一看,卻發現原來是西北聯盟的主要將領銀銳在發言。‘我們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找到有效對付神族戰爭魔法的力量。如果現在貿然向霞都發動進攻,結果就好像十年前的霞光聖戰一樣慘不忍睹。’
他的話仿佛利劍一樣刺在每一個人的心口之上,令人隱隱作痛。霞光聖戰中人族所損失的元氣,即使在十年後都沒有完全彌補回來,每次提起這一場戰爭,沒有一個人能夠淡然處之。
落霞公主扶住桌案,輕輕吸了一口氣,壓抑住不適的感覺,沙啞著聲音道︰‘不錯,銀銳說得對。如果現在貿然出兵,仍然會損失慘重,我們不能再讓十年前夜歌公主的悲劇重演。現在我們要做的仍然是忍耐,等待,默默積蓄實力。我們應該積極地派出精英力量,游曆西南蠻荒的各個國家,尋找能夠抗衡神族魔法的力量,並尋求他們的協助。我在古籍上曾經閱讀過神秘莫測的秀人國領袖和獸人王國,妖精國度的雙侯懂得戰爭魔法的奧秘,我們應該立刻派出探險隊,尋找他們。’
她的話迎來人們一致的贊同聲,大家紛紛點頭,立刻開始討論參與探險的人員和與西南蠻荒各國聯絡的外交官員的人選。
‘他們不會幫助我們的。’就在人們開始熱烈討論的時候,一直和大家格格不入的銀銳冷冷地說,‘神族和人族的戰爭進行了十年,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躲進西南蠻荒。如果他們想要幫忙,早就派兵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的話和他的人一樣不討人喜歡,很多國家領袖都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這些國家看起來似乎很中立,其實早就怕了神族。一天神族不到他們家門口,他們都沒有這個膽子和我們人族結盟。根本無謂和他們浪費時間。我們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總有一天神族會派兵進入西南蠻荒,等到火燒屁股的時候,這些隔岸觀火的家伙自然會屁顛兒屁顛兒地來找咱們。’銀銳冷然道。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等到神族進入到西南蠻荒,一切就太晚了。’落霞公主嚴肅地說。
就在這時,會場外一片沖天的喧嘩聲,仿佛一鍋熱湯煮沸了一般。雜亂的腳步聲和尖銳的驚叫聲在花城議事廳外此起彼伏地響起。
‘出了什麼事?’主持大會的百合王國國王莫里沙奇怪地問道。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時候,猛士銅山和神偷錯西先生一左一右護衛著渾身上下一片烏黑的年輕抵抗戰士小傑推開門口的警衛,大踏步沖進了議事廳。
‘銅山,錯西!’百合王國國王莫里沙惱怒地說,‘我們正在進行重要的軍事會議,誰允許你們擅自擾亂會場的?’
‘對不起,陛下。’銅山焦急地說,‘小傑有緊急軍情需要向所有大人通報。’
‘落霞公主!’小傑跌跌撞撞地跑到落霞公主的面前,歪歪斜斜地跪倒在地,‘大事不好了。神族的軍隊已經通過魔法陣進入了魔巢,喘息城危在旦夕。’
‘什麼?’會場中一剎那寂靜無聲,所有人仿佛都被這一則壞到極點的消息驚呆了。
悠揚的鷹鳴聲在落日草原的碧藍天空中幽幽響起,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一只羽毛閃爍著金色光芒的金色飛鷹從獸人王國的都城上空一掠而過。
正和虎牙王子,牛頭人族如山一起率領獸人國最傑出的勇士們圍獵草原狼的獅眼國王忽然猛地一拉韁繩,止住了座下雙頭巨狼的腳步。
‘獅眼王,怎麼了?’隨後跟上的勇士們紛紛圍到他的身邊,好奇地問道。
‘大哥,有什麼事嗎?’虎牙王子不解地問道。
‘嗯,看那天上的金鷹,漂不漂亮?’獅眼王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輕聲問道。
‘啊,大哥不說我還沒注意,這鷹的羽毛真是不錯,金光閃閃的,弟弟我的收藏里還從來沒有這種翎羽。’虎牙王子的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舔了舔嘴角說道。
‘嗯。’獅眼王點點頭,轉頭對周圍的勇士們道,‘大家聽到了,虎牙侯需要那金色羽毛作為他寶貴的收藏。誰能夠射下來,賞五色牛一百頭。’
聽到國王的賞賜,獸人族的勇士們發出一陣狼嚎一般興奮的叫好聲,紛紛揚鞭策狼,四面八方朝著這頭金鷹殺去。只一瞬間,上百枚沖天而起的利箭,仿佛巨網一樣罩向那孤零零的金鷹。那只金鷹似乎知道了危機的到來,早早地一仰頭,飛快地升入更高的天空,讓一天的箭矢都撲了個空。
‘好畜牲,飛得可真高。’獅眼王感慨地說,‘來人,抬本王的朝天弓來。’
‘是!’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護衛應了一聲,將一直放在狼鞍上的一枚沉重的巨大鐵弓交到獅眼王手中。
‘大哥,這一百頭五色牛不如便宜了我如山兄弟吧。’虎牙得意地說,‘我這個好兄弟可是個大力神弓手。’
‘好。’獅眼王灑脫地一抬手,單手將朝天弓遞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如山手里。
如山的嘴里嘟囔了一句牛頭人族的方言,高高地挺起胸膛,將沉重的朝天弓拉至滿弦,然後左手一抬,松弦開弓。巨大的朝天弓傳出一聲霹靂一般震耳的弦音,那枚搭在弦上的彩羽箭刺破了周圍靜止的空氣,發出淒厲的嘯聲,直入云霄。那黑黑的影像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黑線,勢如破竹地刺入了正在振翅高飛的金鷹體內。那只金鷹發出慘烈的叫聲,身子在天空打了幾個晃,朝著地上飛快地墜落。
‘好!’眾勇士都為如山一箭落鷹的神箭而歡呼叫好。連不苟言笑的獅眼王也連連點頭,道︰‘如山,你就是天下大陸最好的神射手,明天我會親自把一百頭五色牛趕到你的家門口。’
如山連忙慌亂地搖了搖手,口齒不清地說︰‘我……我不是。救我們出來的恩公天雄先生,才是……才是真正的神射手。’
‘天雄嗎?’獅眼王的眼中露出一絲憧憬之色,似乎在想象天雄彎弓射箭,令如山歎服的雄姿,‘來人,去把那畜牲給我拖過來。’
四個獸人族的壯小伙子駕駛著雙頭巨狼飛快地朝著金鷹墜落的地方跑去,不到一刻鍾就把那頭金鷹拖在狼尾之上帶了回來。
‘報告陛下,鷹身上有個人,已經摔死了。長得極為俊俏,似乎是人族的。’領頭的獸人青年躬身道。
‘嗯。’獅眼王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虎牙王子策狼趨前幾步,仔細看了看金鷹上的屍體,倒吸一口冷氣︰‘哥哥,這人是神族的。他們怎麼可能在這里出現?’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在我們獸人族的疆域里出現了。’獅眼王冷然道。
‘大哥,我們怎麼辦?’虎牙震驚地問道。
‘來人,召集獸人族所有能打仗的小伙子。’獅眼王猛然洪聲道,‘叫綠斗篷兵團元帥和狼騎兵元帥立刻開始戰爭動員。三天之後,我要看到獸人國所有拿得動刀劍的人在首都校場集合。’
‘哥哥,你說過和神族動手將會引火燒身,如今神族只是出現了一個戰士,我們現在行動會不會太早了?’虎牙遲疑著問道。
‘哼,神族已經騎到了我們獸人的脖頸子上,等到他們拉出屎來再出手,就太晚了。’獅眼王面沉似水地說,‘向全國發布征討令,七日之後,兵發喘息城,我們獸人將和人族一起抗擊神族。’
他看了一眼摔死在地的神族士兵,又道︰‘把他的人頭割下來掛到戰旗之上,屍體喂狼。’
‘是!’周圍的獸人勇士們轟然答道。
清晨的浮云一如往日地在通往云宮的大理石階梯上忽聚忽散,將那美輪美奐的云宮襯托得如夢如幻,令人迷醉。高山矮人國的國王鐵拳拄著自己珍愛的純金拐杖,久久地站立在浮云繚繞的台階之上,放眼望著東方日出的景色,微笑不語。
在他的身邊,站立著矮人國最傑出的鑄造師,也是矮人國鑄造總管暴風先生。每到清晨,這君臣二人都會在浮云之都最具特色的云階之上,消耗半個小時的光陰,觀賞這白日初升,云聚云散的美景。
‘奇怪,都已經五十年了,可是每天看這些浮云聚散的美景,仍然忍不住著迷。’暴風先生沉默了很久,忽然道。
‘嗯,大自然的美景是這樣的,就好像堆積如山的珠寶,就算天天看一百遍,都不會讓人感到厭煩。’鐵拳王微微頷首,說道。
‘在神獄里,我常常懷念首都浮云中的濕味,那是一種讓我神清氣爽的氣息。’暴風先生感慨地說。
‘你在神獄里吃了很多苦頭,以後要更加珍惜這些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討厭的神族,那些家伙是天神給天下大陸的詛咒,和他們打交道,注定要倒黴。’鐵拳王道。
‘我也希望永遠不用再看見他們。’暴風先生歎息著說。
‘這就對了,’鐵拳王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卻忽然住口不言。
‘怎麼了,陛下?’暴風先生忙問道。
‘賊味兒,這風中彌漫著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賊味兒。’鐵拳王臉色蒼白地說。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聲悠長的鷹啼忽然從濃密的云霧中響起,緊接著,一只雙翅張開足有五米的金色巨鷹忽然破霧而出,在鐵拳王和暴風先生的面前一閃而過。在金鷹的背上,赫然坐著一名手持刀盾的英俊青年。他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遭遇驚嚇住了,瞪大了雙眼手足無措地看著那兩個矮人族人。
當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只金鷹已經飛過了整個云宮,朝著山下飛去。
‘神族,那是神族!’暴風先生驚恐地大聲說道。
‘強盜,小偷,劫匪!’鐵拳王憤怒地叫道,‘來人,快來人!魔槍隊在哪里?魔槍隊立刻集合!’
聽到國王憤怒的嚎叫,守衛在宮廷之內的魔槍隊戰士從四面八方湧入了云階,在鐵拳王的面前飛快地列開隊伍。
‘還愣著干什麼,全都上城牆,把那只金羽鷹給我打下來,立刻,馬上!’鐵拳王聲嘶力竭地命令道。
魔槍隊的戰士們蜂擁湧入城牆上的炮樓,紛紛瞄准了正在朝凌霄峰下俯沖的金鷹。魔槍隊是高山矮人族富有特色的武裝力量,他們手持的魔槍之內,鑲嵌著一種奇異的魔晶石。這種魔晶石在一種特殊的魔咒催發下,會散發出一種具有毀滅力量的魔法閃光。矮人們在無意中了解了魔咒和魔晶石的使用,于是便制造了一種用水晶制成的魔槍,在魔槍的尾部鑲嵌著這種魔晶石,並用水晶包裹槍身,水晶會把魔晶石散發出的魔法光束反射彙聚。魔槍的前半身是呈圓筒狀的細長水晶管,被彙聚成一線的魔法光束會通過水晶管筆直地射出,命中遠處的目標,威力十分巨大。
‘開火!’魔槍隊的長官迫不及待地發號施令,數百杆水晶魔槍同時發射,密密麻麻的橘紅色光束在凌霄峰上織成了一張豔麗而恐怖的死亡之網。那只金鷹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似乎想要飛出魔槍威力所及的范圍,但是數百只魔槍結合在一起的威力終究讓難逃一劫。七八道魔法光束從的體內直直地透過,令仿佛牛油蠟燭一般燃燒了起來,而坐在身上的神族戰士更被數道光束擊中,慘叫著朝著山下墜落。
‘稟告陛下,那名神族偵察兵已經被我們擊斃了。’魔槍隊長官跪在鐵拳王的面前,沉聲道。
‘很好,通告全國,實行緊急戰爭動員,開啟國庫,動用全部資金購買水晶槍,我要在七天之內,讓我們魔槍隊員達到五萬人。’鐵拳王憤怒地說,‘立刻派出外交大臣與熔岩地府取得聯系,我要再訂購四萬水晶槍。’因為國王的傳召而至的矮人國眾大臣連忙紛紛應是,立刻開始分頭忙碌起來。
‘鐵肩呢?把他給我從鐵壁叫回來。’鐵拳王大聲道。
‘陛下,您終于決定派兵和神族作戰了,這太好了。’暴風先生欣慰地說。
‘太好了?小伙子,相信我,這是你能踫到的最糟糕最倒黴的事。’鐵拳王惱怒地說,‘這些神族的強盜終于還是出現在浮云之都了。我們矮人國面臨的,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現在我們只有和神族賭一賭沙場上的運氣。’
‘在陛下的英明領導下,我們一定可以成功戰勝侵略者。’暴風先生連忙說。
‘你最好這麼想。’鐵拳王對于暴風先生的恭維完全不受落,‘你對神族最了解,你便去做這次出征的後勤總管和最高軍事參謀。’
‘是,陛下。’暴風先生恭聲道。
就在這時,一名身材魁梧,有著岩石般冷峻面容的金發矮人邁著堅定而富有節奏的步伐,從宮門口大踏步走了進來。
‘三軍元帥鐵肩,參見陛下。’那洪鍾大呂般渾厚響亮地在空曠的場地上悠悠地回蕩著。
‘鐵肩,我們現在有多少士兵?’鐵拳王一抬手讓他站起身,厲聲問道。
‘一萬魔槍戰士,兩萬羊兵,三十萬步兵,四十萬輜重工程兵。’鐵肩元帥沉聲道。
‘再想辦法征召一倍的兵員。’鐵拳王大聲道。
‘陛下,國內適合兵役的人口只有六十萬人左右,即使全都召入軍隊,也無法增加一倍的人力。’鐵肩元帥微帶難色地說。
‘加上宮廷侍衛,全國的治安員和救火隊,應該夠了吧。’鐵拳王沉聲問道。
‘陛下,負責國庫和國家寶藏的救火隊也要動用嗎?’鐵肩元帥驚道。
‘嗯,全部都用。’
‘這——,陛下,此時正值風高物燥的危險期,如果國庫起火,無人撲救,如何是好。’侍立在鐵拳王身邊的暴風先生連忙問道。
鐵拳王狠狠地哼了一聲,來到可以俯瞰浮云之都所有建築物的窗前,朝著自己的疆土深深地看了一眼,沉聲道︰‘讓他燒。’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7:24
第四集 悲歌篇 第四章 傳奇英雄
‘這里就是魔巢,我的主人。’小秋變回了無鬃馬的樣子,倚靠在一枚巨石上,微微地喘著氣。
‘咳咳,這里的空氣真是糟透了,啊,我開始想念游俠島了。’流星一只眼用力的拍著翅膀埋怨道。
‘小秋,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絕望海沼澤上的毒氣這麼厲害。’天雄猶有余悸地說。
‘真險,主人,如果我不會閉氣的話,說不定就會落到地上摔死。早知道飛高一點多好。’小秋歎息著說。
‘不行啊,我需要找到人族抵抗軍的基地,飛高了哪里看得見,算了,你就維持這個樣子,我們三個步行吧。’天雄撓了撓頭說。
‘呃——’流星一只眼表示抗議地叫了一聲,但是最終還是服從地跳上了天雄的肩膀。天雄用天下劍一拄地,艱難地站起身,朝小秋一揮手,領頭朝前方走去。
小秋發出一聲稀溜溜的嘶鳴,跟在他身後,開始在魔巢艱難地跋涉。
天空中的烏云越聚越多,使得正午時分的天色猶如子夜。隱隱約約的雷聲過後,一道道令人膽戰心驚的赤色閃電在烏油油的天空中縱橫交錯,將整個天地染得一片血紅。在閃電光芒的照耀下,鋪天蓋地的魔巢烏鴉驚慌而淒厲地鳴叫著,朝著絕望海沼澤飛去。成群的紅毛豺狗,青藍蠍子和巨型蜥蜴也仿佛被惡魔驅趕一般,朝著絕望海的方向瘋狂地奔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天雄奇怪地問道,‘難道魔巢中的生物,天天都是如此。’
‘主人,只有發生天災的時候,動物們才會有這麼瘋狂的舉動。’小秋甩著自己的尾巴,沉聲說。
‘我想可能是地震吧。’流星一只眼用那只巨大的獨眼望著天色,猜想道。
‘不是地震,是戰爭。’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從路旁一株枯樹的頂端傳來。
‘誰?’天雄‘倉啷’一聲拔出天下劍,劍光一湧,對准了樹上發話的人。
‘不如你先答我,’來人似乎對于天雄的長劍絲毫不感到畏懼,仍然鎮定自若地說,‘你是不是解救了神獄囚犯,和天都數十萬城民的英雄——天雄?’
‘這些事只有神族人才知道,你到底是誰?’天雄更加警覺起來,手上的長劍也開始綻發出令人膽寒的殺氣。
枯樹上的人似乎被天下劍咄咄逼人的寒氣所震懾,身子顫抖了一下,隨即朗聲笑道︰‘果然不愧是將神族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英雄人物。我是落天雷元帥座下虎騎軍副統領虎彪。’
‘落天雷元帥?’天雄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這樣的,落天雷元帥的愛女落霞公主三年前在驪歌城被捕,元帥連夜率領虎騎軍追趕,但是始終無法將愛女救回。自此之後,他便把軍隊駐紮在魔巢的邊緣,日夜派人在天都城內打探消息,伺機營救,為此他甚至不惜和抵抗軍脫離關系,隱姓埋名,秘密訓練精銳,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將自己深愛的女兒救回到身邊。’虎彪說到這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所以,英雄你的事跡全都被我們秘密潛入天都的內應一一看到,並在第一時間通知了落元帥,他希望能夠親自見一見你,表達感激之情。’
‘落天雷元帥……’天雄心中猛地充滿了激動之情,‘那就是夜歌常常提起的英雄,神獄中的戰友們常常思念的傳奇人物,天下大陸,最傑出,最勇猛也是最有智慧的領袖。想不到我剛剛進入魔巢,就可以見到他。’
他一仰頭,興奮地說︰‘好啊,請你帶我去見他。’
落天雷元帥的駐地是一個詭異而奇妙的地方。在一片綿延數十里的灰石丘陵朝南的山壁之下,有一個烏油油的地洞,那就是整個駐地的入口。在虎彪的帶領下,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穿過了這條充滿潮氣和惡臭的山洞,來到了灰石丘陵的中心地帶,一片陷入地下的盆地。令人吃驚的是,這里竟然長滿了漿果樹和番薯藤,並有數條略顯渾濁的小溪縱橫流過。盆地的周圍邊緣都是灰石峭壁,峭壁上被人們鑿出了無數黑黝黝的洞穴,在石壁深處人們挖掘出很多四通八達的通道,成為了抵抗軍的營房和防禦工事。
‘落天雷元帥在指揮部等你,天雄先生。’看到虎彪帶著天雄來到營房的門前,一位彪形大漢立刻殷勤地迎出來說道。
‘天雄先生,請讓我為您介紹,這位就是虎騎軍的另一位副統領龍彥,是我的好兄弟。’虎彪連忙說道。
‘你好。’天雄禮貌地向龍彥點了點頭。
龍彥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將身子立正,沉聲道︰‘很榮幸見到你,天雄先生,里面請。’
指揮部里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在房間的牆壁上,貼滿了天下大陸各個城市,各個據點和西南蠻荒所有根據地的羊皮地圖。在圖中許多城市和據點的上方,用紅色鵝毛筆劃滿了數不清的附注和縱橫交錯的線條,在山川,河流,平原的方位上,也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怪異符號。一個孤獨而瘦削的男子,標槍一般站立在地圖面前,油燈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歪斜地打在掛滿地圖的牆壁之上,給人一種無依無靠的寂寞感覺。
‘落天雷元帥?’天雄嘗試著說話,但是面前的景象讓他有一種有口難言的苦澀,連他勉強說出的話語都顯得沙啞而無力。
‘砰’地一聲悶響從背後傳來,那是領他進來的龍彥將軍靜悄悄地推出屋外,順手把指揮部的大門關上所發出的聲音。當門關上的時候,處于封閉的指揮部中的天雄,只感到周圍彌漫的,又或者是從落天雷元帥身上散發出來的孤獨和落寞的感覺仿佛鋪天蓋地的潮水一樣朝他洶湧地撲來。一剎那間,他感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漆黑色的澎湃海洋之中,看不到海水的邊際,看不到一線光芒,更看不到一絲希望。
‘坐。’一個比剛才自己所發出的聲音還要沙啞低沉的語聲忽然響起。天雄猛然抬起頭,看到落天雷元帥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一抬。
‘是。’天雄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拉過來一把制造粗糙的木椅,忐忑不安地坐下。
落天雷元帥猛地轉過身,面向天雄坐下。油燈照耀下,天雄可以將他的面龐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臉瘦得宛如骷髏,松弛的皮膚顫巍巍地掛在那寬大的骨骼之上,仿佛之間再沒有一絲血肉。他的雙眼深深地陷入眼眶之內,無神的眼珠顯出一片灰白的色彩。刀削斧刻的皺紋蛛網一般爬滿了他的整個面頰,令他看上去極為蒼老而憔悴。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只有三枚手指,左臂的衣袖輕飄飄地在空中搖曳著,里面空無一物。
‘你是從游俠島來的天雄?’落天雷元帥沙啞地問道。
‘是,先生。’天雄恭敬地答道。
‘傳說游俠島有四季常開的花朵,不用施肥就可以收獲莊稼的土地,不用飼養就可以膘肥體壯的牛羊。在那里,風里面流溢著醇厚的酒香,山澗中的泉水仿佛**一樣甜美。’落天雷的語氣中透出一絲仿佛晨霜般捉摸不清的向往。
‘是,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天雄心中感到了一絲深深的懷念,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你從那里來?’落天雷再次問道。
‘是。’天雄微微點點頭。
‘來這里做什麼?’
‘行俠,先生。’
落天雷元帥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快速地來回行走,好一會兒才停下腳步,沉聲道︰‘小伙子。這是一個偉大的舉動。知道你的舉動為什麼偉大麼?因為你拋棄了平安富足的生活,來到這塊多災多難的土地,和我們並肩作戰。’說到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天下大陸的人族會不會有人能做出和你一樣偉大的舉動?沒有,一個都沒有。因為我們人族是被神罰的,注定是多災多難的。我們所做的一切,就算再艱難,再危險,哪怕我們付出一切,犧牲生命,都是不值得稱道的,因為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掙紮求存而已。哪怕是豬狗畜牲,到了滅亡的關頭,都會拼命自救。而我們人族在天神的眼里,就好像畜牲一樣,是不值得可憐的。迎接我們的,注定是失敗,注定是滅亡,注定是失去一切。’
‘先生!’天雄目瞪口呆地站起身,他無法相信,人們口中絕代無雙的傳奇英雄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我很感激你,我的孩子。’落天雷元帥的語氣忽然舒緩了下來,‘你救出了我最摯愛的女兒。我也知道,你最終的目的是拯救整個天下大陸。但是,你永遠也做不到。這里沒有希望,人族沒有希望,天下大陸也沒有希望,這里將淪為漆黑一片。人族複興的夢想,只是我盡力維持在人們之間的一個五彩泡沫,讓他們在夜晚入寢的時候,能夠有一個安心甯神的幻夢。但是,你沒有必要把這個幻夢信以為真,找一條路,回故鄉吧,孩子。’
‘先生,您怎麼能這麼想!您是天下大陸所有人都崇拜的英雄,一個絕代無雙的傳奇人物,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夠帶領他們重新奪回人族的一切。那些失陷在神獄中的抵抗者們,就算陷身于山窮水盡之地,都仍然沒放棄光複人族故地的夢想。請您振作起來。’天雄激動而驚異地高聲道。
‘孩子,你失敗過嗎?你失敗過多少次?一百次,還是一千次?’落天雷神經質地敲了一下牆壁,牆上那大大小小的羊皮地圖隨著他的揮拳而晃動搖曳起來,‘我曾經充滿堅定信念地捍衛過自己的國家︰東海之濱,百合王國。那里是出產百合花,香水和絲綢的地方。但是我失敗了,我的祖國毀于戰火,數百萬人被屠殺。我失去了我的親人,同事,戰友和下屬。我逃亡到別的國家,接著參加其他國家的防禦戰,我再次失敗了,我失去了新的同事,戰友和下屬。然後是天都,然後是霞都。在那里,我失去了我最好的良師益友,夜魂國王。但是他臨死之前,仍然鼓勵我保存希望,繼續我的征程。我把他的話信以為真,我率領著軍隊沖破神族的包圍,殺入了西南蠻荒。在絕望海中,我最愛的妻子離開了人間,我盡了一切方法都沒有將她救活。這是我最心痛的失敗,我甯可失去世間的一切,來換取她的生命。’
說到這里,落天雷元帥顫抖著閉上雙眼,兩行混濁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流下。
‘先生……’天雄的心被落天雷元帥悲傷的話語所感染,雙眼感到一陣酸澀。
落天雷擺了擺手,不讓他說話,‘我妻子臨終的遺願,便是要我用盡一切力量保護我的女兒落霞。她和我結婚以來,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任何東西,這是她對我唯一的請求。當我發現了海洋林莽的時候,我以為人族的好日子就要到來,天神終于開始眷顧我們。但是……霞光聖戰,上百萬人族大軍在神族面前土崩瓦解。夜歌公主和我的女兒落霞同時身陷險境。為了完成妻子的心願,我拋棄了對夜魂國王的承諾,任由夜歌公主力戰身亡。從那一天起,我不再是什麼人族不朽的傳奇英雄,我只是一個不守承諾,令人唾罵的無恥之徒。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一個女兒留在身邊。但是,三年前,驪歌城中,我竟然讓神族在我面前把我的女兒硬生生奪走。我率領軍隊追出三千里,力戰二十場,犧牲了上千名人族最傑出的勇士,仍然無法將她救回來。我落天雷,連妻子生前唯一的心願都完成不了。在神族面前,我的榮譽,信仰,尊嚴和希望都已經被打得粉碎。如今的我,還談什麼振作?談什麼夢想?我注定一生與絕望為鄰。’
‘落天雷元帥!’天雄萬萬也想不到,在自己眼前充滿絕望的老人,就是在神獄中每一個抵抗者都念念不忘的傳奇英雄,在通靈水鏡之中,夜歌公主常常念及的大英雄,大豪傑。
‘神族已經開始進入西南蠻荒了,’在發泄完積郁心中的不幸之後,落天雷元帥似乎又恢複了開始時那種莫測高深的孤獨樣子,靜靜地坐回到天雄面前,‘他們通過魔法傳送陣來到了魔巢的邊緣。喘息城就在他們的攻擊范圍之內,人族的末日已經來臨。’
‘先生,人族應該趁他們立足未穩的時候,調集一切力量給予迎頭痛擊。’天雄終于明白為什麼魔巢中的飛鴉,豺狗和蜥蜴如此驚慌逃離的原因,激動地說。
‘人族將被毀滅,這是注定的。’落天雷元帥的眼中沉浸著化解不開的絕望之色,‘但是,哪怕是被毀滅,人族也要戰斗到最後。人族真正的猛士,應該死在不屈抵抗的戰場上,死在敵人的屍堆之上,死在敵人的血泊之中。這是我們的宿命。’
‘先生,您要組織力量抗擊神族嗎?我願意加入你們!’天雄沒有注意落天雷元帥眼中的死灰色,卻被他慷慨激昂的話語所振奮。
‘孩子,能夠答應我一個要求嗎?’落天雷元帥忽然突如其來地問道。
‘您請盡管吩咐。’天雄殷勤地說。
‘幫我照顧我的女兒落霞,既然你能把她從那牢不可破的神獄救出來,就應該有能力保護她。我希望她一生都不要遇上像她母親一樣的悲劇。’落天雷黯然說道。
‘我盡力而為,先生。’天雄思索了一下,沉聲道。
‘你是游俠,我信你。’落天雷猛地一敲桌子,發出咚地一聲。
天雄身後的房門猛地被推開,龍彥和虎彪兩位將軍同時走進指揮部,朝著落天雷敬了一個軍禮,齊聲問道︰‘元帥有何吩咐?’
‘帶天雄先生下去休息,為他准備晚宴。’落天雷沉聲道。說完他把目光轉向天雄,勉強微笑了一下,‘孩子,你在這里很安全,跟他們走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7:46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五章 魔巢之戰
喘息城在不到十天的時間,從四面八方集結了人族各個根據地七十多個逃亡國家的近兩百萬武裝力量。十年來陸續逃亡到西南蠻荒的青年壯丁幾乎全都披掛上陣,因為軍需的不足,很多新入伍的青年不得不自己張羅盔甲和武器。很多人都是將家里最後一具鐵鍋砸碎,做成了殘破不堪的盔甲,用家里唯一的菜刀作為與敵搏殺的武器。數不清的婦女和老人,排成長長的隊伍,從海洋林莽長途跋涉地運送各種各樣的糧草和供給。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喘息城失守,人類最後的安居地將會暴露在神族侵略軍的直接攻擊范圍之內。人族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也沒有後退之路。
銅山,銀銳,小傑,錯西先生都披上了沉重的甲胄簇擁在人族抵抗軍的靈魂人物落霞公主身邊,等待著她的命令。數不清的各國將軍和元帥在喘息城的司令部內出出進進,等候或者執行著落霞公主的每一個命令。
‘我們必須主動出擊,神族正在他們新創造的飛地里大興土木,准備建造一座用來入侵西南蠻荒的橋頭堡。必須在他們完成建築圍牆之前,打垮他們的軍隊,將這片飛地占領。否則,我們只能被動地在喘息城內等待神族進攻。’銀銳用力一拳砸在作戰地圖上那片標記著神族占領記號的地點上。
‘這一次我完全同意銀銳的看法。’雖然銅山自始至終都對銀銳看不順眼,但是此時此刻已經由不得他意氣用事。
‘我也同意。’落霞公主微蹙著眉頭,沉聲道,‘現在各個根據地的人馬正在陸續趕到,而且獸人國和高山矮人國也派來了特使通知我們,他們的軍隊將會在日內趕到。但是神族的建築工程一日千里,十分迅速,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說到這里,她猛然抬起頭,道︰‘我們必須立刻開始對這片飛地進行騷擾進攻,拖延他們建築圍牆的時間。’
‘我去!’銅山洪聲道。
‘銅山,你帶領百合王國,鐵鞍王國,半山國,楚帝國,櫻花國,穆夏國的騎隊趁夜幕降臨的時候,對飛地左翼進行騷擾進攻,盡量避免和敵人的魔法師接觸。’落霞公主沉聲道。
‘是。’銅山大喝一聲,昂首走出了司令部。
‘銀銳!’落霞的目光轉到了銀銳的面龐之上。
‘不必說了,我會帶領連城王國的鐵騎軍攻擊飛地的右翼。’銀銳冷然應了一聲,也和銅山一樣大踏步走出了房門。
‘莫力沙陛下。’落霞公主轉過頭去,對著百合王國的國王道,‘麻煩您率領紫荊國,盧峰國,百合王國,吐云國,冷霜國,戀花國的精銳騎射隊為左右翼的攻擊進行游擊策應,逼退敵人的牧師隊,減少我方人員的傷亡。’
莫力沙點點頭,將擺在桌上的鐵盔用力套在頭上,一聲不響的大步走出了房門。
‘小傑,錯西,護衛莫力沙陛下。’落霞公主道。
‘是!’小傑和錯西先生連忙跟在莫力沙國王的身後,急急地走出了房門。
落霞公主看了看屋內仍然等候命令的數十名元帥和國王,沉聲道︰‘大家率領各自國家的精銳和我一起到喘息城外的望塔觀戰,隨時准備增援。’
震天的喊殺聲仿佛潮水一般朝著神族創造出來的飛地狂湧而來。十萬穿著各式盔甲,裝備迥然不同的人族騎兵在漫天箭雨的掩護下,朝著神族神秘系魔法師剛剛建立起來的簡易魔法屏障瘋狂地沖殺了過來。正在參與施工的魔法師們在神族的銀武士護衛下,急匆匆地列成一字長蛇陣。自然魔法師和神秘系法師此起彼伏的吟唱聲,仿佛一陣大合唱一般在殺聲震天的戰場上悠揚地響起。隨著吟唱聲緩緩低沉,一片片金黃色的枝狀閃電和青藍色鋪天蓋地的火網接二連三地在魔巢烏黑的大地上墜落。隨著閃電和火網的著地爆炸,沖天的煙塵高高揚起,狂猛的爆炸沖擊波在沙場上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每一道閃電,每一片火網都會將成百上千勇猛沖鋒的人族戰士殘酷地炸成漫天血霧。很多騎兵渾身上下都落滿了青藍色的火焰,慘叫著在戰場上哭喊掙紮。失去主人的戰馬淒惶地嘶鳴著,在滿是烈火的土地上六神無主地打著圈。
當這一波攻勢退卻的時候,血流成河的戰場上堆滿了人族戰士支離破碎的殘骸和一地炸成了碎片的刀劍弓弩。而神族的陣線上卻沒有任何傷亡,沒有一名人族戰士能夠沖過五百名魔法師組成的牢固陣線,那些強大而無堅不摧的戰爭魔法宛如死神鐮刀一般收割走了上萬名人族戰士的魂魄。
‘***見鬼,莫力沙國王的箭陣呢?’沒有得到百合王國長弓手有效掩護的右翼騎隊損失慘重,銅山的戰馬被一道閃電乾淨利落地切成數十片。他渾身上下被戰馬的鮮血濺滿,令他看起來宛如地獄中的修羅一樣攝人。他環視著周圍死剩數十人的騎隊,不由得狂暴而惱火地高聲問道。
‘銅山!銅山——’一個年青而稚嫩的聲音忽然從側後方傳來,抵抗戰士小傑捂著鮮血長流的額頭,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來。
‘小傑?’銅山瞪大了眼楮,‘你不是保衛莫力沙國王的護衛麼?跑到這里干什麼?’
‘國王陛下他……呼,他被火網擊中,受了重傷,被錯西先生搶回後方營救,游擊箭陣受到敵人戰爭魔法的狙擊,損失慘重。’小傑慘然道。
‘見了鬼的戰爭魔法,見了鬼的神族。銀銳那邊怎麼樣?’猛士銅山一把拉過來一匹無主的戰馬,飛身竄了上去。
‘銀銳的騎隊仍然在沖擊敵人的左翼陣線,他們沒有箭陣掩護,危在旦夕。’一名傳令兵高聲答道。
‘整頓人馬,繼續沖擊右翼陣線。’銅山舉起手中的巨斧,用力揮了揮,在他身後的軍官們立刻各自發出戰爭號令,使得數萬騎兵再次聚集在他的周圍。
剛剛沉寂下來的喊殺聲再次地動山搖地響起,潮水般的人族兵馬狂風暴雨一般再次卷向神族的防衛線。
神族開入魔巢的三萬人馬此時已經全部集結在飛地的防衛線上,上千名魔法師排成了整齊的隊形,每五百人一隊有條不紊地排列在陣線的後方,隨時准備替換上陣。兩萬名銀武士列成牢不可破的方陣,嚴密地守住了飛地的四周,一萬枚巨型盾牌牢牢地釘在地上,作為阻止敵人騎兵沖入的第一道屏障。數千名銀盔銀甲的獨角獸騎兵列成尖刀狀陣型,做好了反沖鋒的准備。上百名白色布帽,青羅衣衫的戰爭牧師錯落有致地排在騎兵陣列之中,提供各種神咒和強化祝福。
在飛地的丘陵之上站滿了神族的高級作戰官員。作為這一次飛躍西南蠻荒戰役先頭部隊的前線指揮官的莫聘將軍用神族特有的千里鏡仔細地觀察著人族騎兵攻擊的路線,喃喃地說︰‘這一次人族抵抗軍的攻擊非常堅決和頑強。’
‘莫聘將軍,讓我們日月兵團第九師的小伙子反沖鋒吧。’這一次騎兵部隊的年輕長官歐里奧略帶興奮地說,‘只要我們的一個沖鋒,就可以將他們的陣線完全打亂。’
‘年輕人,積極進取是好的。’莫聘將軍古拙的臉上露出一絲略帶輕蔑的微笑,‘但是畢竟經驗不足。人族現在的瘋狂進攻是為了在我們修成圍牆之前攻入飛地,阻止我們建成可以依托的堅固工事。我們只要穩穩守住現有的陣線,等待後續部隊的到達和圍牆的建成就可以穩操勝券。而且可以保證低傷亡的驕人戰果。如果現在貿然騎兵突擊,萬一遇到敵人的埋伏和反擊,即使勝利了,也會損失我們的精銳人馬。’
‘是,長官。’歐里奧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愧的紅暈,連忙朝後退去。
‘莫聘將軍,’白日金羽鷹戰隊的指揮官葉屏將軍忽然道,‘據偵察員的報道,人族的大軍正在源源不絕地朝著魔巢開進。而且傳聞獸人族和矮人族的軍隊也正在朝這里進發。所以我推測現在人族發動的騎兵沖鋒只是騷擾進攻,以圖拖延我們建立圍牆的進度,並等待這些盟友的到來。我們應該趁著眼前的戰機果斷地派出部隊一舉擊潰人族現有的所有武裝力量,為我們的魔法建築師們贏得寶貴的時間建築圍牆。否則等到敵人的大隊人馬集結在一處的時侯,就很棘手了。’
聽到葉屏將軍的建議,莫聘將軍的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沉吟不語。
‘依托陣地的戰斗最能夠發揮魔法師的威力,’一旁的魔法部隊指揮官瑪蘭南爵忽然插口道,‘如果在此刻出擊,必然會陷入和敵人的野戰。此時夜色降臨,敵我模糊一片,魔法師的威力發揮不出來,反而會陷入敵人的弓箭射程范圍之內,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而且,盲目出擊,損失必重,傷亡人數如果超過一定數量,我們很難向長老會交代。’
‘嗯,’聽到瑪蘭的話,莫聘將軍微微點點頭,道,‘命令神秘系法師輪班休息,繼續維持左右翼陣線的防守,命令建築隊日夜不停趕工建造圍牆。’
‘是。’瑪蘭南爵沉聲道。
‘將軍,如果讓敵人的大軍會合到一處,向我們大舉進攻,後果難測啊。’葉屏將軍放心不下,又加了一句。
‘放心,到時候就讓他們嘗嘗我們魔法飛行兵團的厲害。’莫聘將軍滿不在乎地冷然一笑。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8:09
第四集 悲歌篇 第六章 浴血奮戰
獸人族的大軍在人族和神族戰斗最激烈的時刻到達了喘息城。自從收到喘息城的告急消息,獅眼國王立刻親自率領獸人國七萬狼騎兵,輕裝簡行,日夜兼程,只用不到五日的時間就趕到了魔巢前線。當七萬跨騎著威風凜凜的雙頭草原巨狼的獸人族彪悍勇士們抵達喘息城望台前沿陣地的時候,正在集結的兩百萬人族戰士們立刻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歡呼聲。
落霞公主偕同正在指揮作戰的各國領袖風塵仆仆地從望台下來迎接獅眼王的到來。
當落霞公主憔悴而滿是灰塵的面孔出現在陪同獅眼王參戰的虎牙和如山面前的時候,他們幾乎想象不出這就是神獄突圍時那個曾經清麗可人的人族美女。
‘落霞公主,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虎牙搶上前,握住落霞公主的手,用力搖了搖。
‘虎牙,人族熱烈歡迎你們的到來。’落霞激動地說。
‘落霞公主……,給。’在虎牙身邊的如山用晶瑩清澈的雙眼地打量著落霞公主那滿是灰塵的面容,搖了搖頭,將一塊雪白的手帕遞到她的面前。
看到如山遞上來的手帕,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微微頷首稱謝,將手帕接過來抹了抹臉,轉頭對獅眼王道︰‘獅眼王,很高興獸族能夠加入我們的聯盟。’
獅眼王冷然點點頭,道︰‘這是獸族的榮幸。我國的綠斗篷兵團將會在一日之內趕到,我所率領的是我國最精銳的狼騎兵,希望能夠對其有所幫助。’
‘辛苦國王陛下了。’落霞公主禮貌地說,‘請您率領狼騎兵到望塔左翼陣地觀戰。’
獅眼王的眉頭微微一皺,不悅地說︰‘落霞公主,獸人族來到喘息城,是為了參戰而來。’他特意將那個戰字說得格外響亮。
‘陛下的心情我完全明白,但是……’落霞公主正要解釋,忽然一陣嘈雜的人聲從前線傳來。一批渾身浴血的戰士被後勤防衛人員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朝著喘息城的方向走來。一副副白色的擔架川流不息地在望塔前線和喘息城營寨穿行。
‘錯西先生!’虎牙忽然看到自己逃脫神獄時的戰友錯西先生正面色蒼白地躺在擔架上,被人向營帳抬去,連忙趨前幾步,趕到他的身邊。‘你怎麼了?’
‘沒什麼。’錯西虛弱地微微一笑,‘傷了一條胳膊,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來了太好了,待會兒再和你聊。’
虎牙目瞪口呆地被後勤人員一把推開,眼看著和藹可親的錯西先生被人抬走。
‘稟告落霞公主,左翼騎隊被徹底擊潰了,傷亡慘重。’在錯西先生剛剛被抬走的時候,一名探馬飛快地策馬跑到落霞公主面前,翻身下馬,躬身道。
‘讓摩沙國的三萬騎兵歸于銀銳的統轄,再次進行沖鋒。’落霞公主朝著獅眼王抱歉地一笑,轉過頭去命令道。
‘是。’那名探馬點點頭,轉頭飛身上馬,揚鞭而去。
探馬剛剛走開,一陣吵鬧聲忽然從望塔的前線傳來,剛要繼續交談的獅眼王和落霞公主只好被迫止住話頭,同時轉頭望去。卻看到一身是血的小傑在幾名後勤士兵的強行拉扯下,正朝著後方的營房走去。
‘你們別拉著我,我只是瞎了一只左眼,我還有一只眼楮吶。讓我留在前線,我還能夠作戰。’小傑聲嘶力竭的聲音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隱隱約約傳來。
‘小傑?’虎牙,如山和落霞公主聽到他的喊聲,連忙不約而同地朝他走去。此時的小傑頭上已經破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一只左眼血肉模糊,鮮血將他半邊面頰塗成了血紅色。
‘小傑,怎麼傷得這麼重?’虎牙和如山互望了一眼,目瞪口呆地問道。
‘沒什麼,被神族的魔法舔了一下,我還能作戰,公主,讓我留在前線吧。’小傑轉頭朝著落霞公主乞求道。
‘下去治傷吧,小傑,你失血過多,拿不起刀劍,上陣也沒有用。’落霞朝著那幾個後勤人員揮了揮手,他們立刻連拖帶扯地將小傑朝著營房帶去。
‘落霞公主,戰況相當激烈啊,我們獸人族希望馬上……’獅眼王直到此刻才找到發話的機會,剛剛開口,卻被一陣更加喧囂的人聲打斷。
很多盔歪甲斜,一身鮮血的戰士簇擁著一副擔架朝著落霞公主飛快地跑來。雪白的擔架上躺著臉色仿佛牆紙一般雪白的猛士銅山。
‘銅山!’虎牙和如山似乎已經無法承受自己昔日的戰友一個個在面前倒下的煎熬,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青白如鬼。
‘落霞公主,銅山將軍的左腿被炸斷了。’一名士兵焦急地說道。
‘斷腿呢?’落霞公主立刻問道。
那名士兵用手一指銅山,道︰‘將軍一直將斷腿攥在手里,所以沒有遺失。’
‘我會立刻給他醫治,他斷腿沒有超過兩個小時,相信我的回生術可以把重新接回去。通知後勤,立刻准備救治。’落霞公主果斷地挽起衣袖,轉頭對一旁的傳令兵道,‘戰場指揮權暫時移交給銀銳,命令他繼續維持目前的攻勢。’
‘是!’傳令兵高聲道。
目睹著昔日勇猛如虎的銅山被人匆匆抬下去,如山和虎牙誰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半句話語。他們雖然知道神族和人族的戰爭極為凶險,卻沒想到戰況會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這是一場什麼戰爭啊。’獅眼王眺望著沙場上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骨和散亂的刀劍殘骸,長長地歎了口氣,沉聲道。
就在他歎息的時候,一陣悅耳的啾啾鳥鳴忽然在他的頭頂上響起。獸人族的戰士們不約而同地抬頭觀看。這種鳴聲對于天下大陸的種族來說是非常熟悉的︰那是報喪鳥的鳴叫。報喪鳥是天下大陸最奇特的飛鳥,們喜歡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流連忘返,撿拾戰死沙場士兵身上的遺物,然後將這些遺物帶回到死者家屬的身邊。人們一聽到報喪鳥的淒惻鳴響,就知道一位在沙場上作戰的親人已經離開了人間。因為這種飛鳥給人帶來的都是噩耗,所以很多人都管們叫作報喪鳥。但是,也因為這些飛鳥的義舉,讓死者的家屬們可以得到離世親人的珍貴遺物以作哀思,所以人們感激地把這些小鳥稱作義鳥。
當這些飛鳥飛臨人族抵抗軍的營房的時候,一群等候消息的後勤士兵紛紛圍了上去。這些淡黃色的美麗小鳥開始做朝著下方做著一個個優美的俯沖,每一個俯沖的小鳥就會將一件亮閃閃的遺物拋到後勤士兵的面前。
‘這是鐵鞍國元帥的勳章。’一名後勤士兵俯身撿起一枚櫻花狀的精致勳章,仔細觀看了一眼,驚呼道。
‘真可憐,鐵鞍國最後一位名將也辭世了。’一名老兵歎息了一聲,道。
‘看!’一個年輕的少年士兵從地上撿起一枚碧綠色的指環,‘這是楚云國國王的戒指。天啊,楚云國最後一位王儲也已經殉國了。’
‘該死的神族!’正在細心地撿拾遺物的後勤士兵們紛紛怒罵道。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稀溜溜嘶鳴一聲,矯捷地躍入了望台後的營房之內。‘右翼缺人手,立刻把所有後備人員全都派上前線,我們的攻勢已經維持不住了。’銀銳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營房。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有數個軍官開始在各個營房集結士兵,黑壓壓的人群在營房前排成了長長的隊列。
‘你是現在人族的指揮官嗎?’獅眼王抬起頭,面對著銀銳大聲問道。
‘是。’銀銳沉聲道。
‘我是獸人族的獅眼,我強烈要求帶領狼騎兵上前線。’獅眼王厲聲道。
‘你留在這兒。’銀銳用更加尖銳而嚴厲的聲音道,‘我們現在進行的只是騷擾進攻,就為了替獸人國和矮人國的大軍在這里合兵一處爭取時間。你們的軍隊要到最後的總攻時才會派上最大的用場。現在上戰場只是浪費我們人族犧牲這麼多戰士所花費的心機。’
‘你說什麼?現在這樣規模的進攻只是騷擾進攻?’獅眼王被銀銳的話震驚了,木然立在當場。
銀銳沒有再理會他,將放在鞍前的一把雪亮的長劍高高舉起,大聲道︰‘這是莫愁國的秋水劍,這里還有沒有莫愁國的人,出來一個,繼承這把王劍。’
周圍一片寂然,沒有人答他的話。銀銳不耐地皺了皺眉頭,再次提高了嗓音︰‘莫愁國的人,出來一個,繼承貴國的王劍。’
仍然是一片沉寂,半晌之後,一名年輕的女子費力地推開人群來到銀銳馬前,躬身道︰‘銀銳將軍,我哥哥是莫愁國最後一個男丁,請問他戰死了麼?’
‘是謐。’銀銳似乎對于這個少女很是熟絡,他微微歎了口氣,道,‘比哥哥象人族所有的英雄一樣壯烈戰死在沙場。背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那名女子面無表情的臉上撲簌簌地落下兩行清淚,她忽然跪在地上,高聲道︰‘銀銳將軍,小女子孟蓮,希望繼承莫愁國的王劍,和您一起上戰場,請您格外破例恩准。’
銀銳的臉上露出一絲鼓勵的笑容,沉聲道︰‘誰說女人不能上戰場,誰說女人不能做英雄。穿上龠的盔,披上的甲,背上龠的盾牌,從今天起,你做我的副官,一起縱橫沙場。’
‘多謝將軍。’孟蓮在地上狠狠地叩了一個響頭,飛快地朝著營房跑去披掛。
‘准備好了嗎?’銀銳對著面前列隊的人族戰士高聲問道。
‘好了,將軍!’所有人扯開嗓子高聲答道。
‘跟我沖!’銀銳用力一揮手中的斬星刀,率領著這些剛剛集結起來的人族士兵朝著前線奔去。
‘哥哥,原來人族就是這麼和神族作戰的。’看著一批批人族的騎兵冒著漫天的火焰和閃電,朝著敵人的陣地做著舍死忘生的沖鋒,虎牙感慨地說道。
‘能夠如此英勇無畏地作戰的民族,真的是被神罰的麼?那麼獸人族也希望和他們有一樣的命運。’獅眼王肅然道。
‘哥哥……’虎牙感動地說。一旁的如山忍不住連連揉著眼楮,他那一雙清澈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
仿佛滾滾春雷一般轟然不絕的歡呼聲忽然從四面八方的人族大軍中浪潮一般響起,本來正在朝著神族飛地舍命沖鋒的人族騎兵們紛紛勒住韁繩,轉頭朝著喘息城前沿的陣地奔回。一直在高地上觀戰的神族將領們紛紛舉起千里鏡朝著人族前沿陣地觀看。
遠遠的,上百萬獸人族身披綠斗蓬,腰佩雪亮彎刀的大軍仿佛一片綠色的潮水鋪滿了地平線。人族各國各根據地近兩百萬的步兵緊緊地跟在他們的身後,高高豎起的長槍大戟仿佛一座移動不休的叢林。這兩股大軍都在朝著身後的方向,高高舉起手,用力地揮舞著,高聲地歡呼著,似乎在歡迎一位遠道的貴賓。
正在神族的將軍們感到詫異的時候,人族和獸族排列整齊的隊列,突然有序地朝左右分開,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在遠方的地平線上,緩緩出現了一批肩扛著銀白色長筒的矮人士兵,他們排著整齊的方陣大踏步朝著陣地的最前沿行進。在他們身後,是數萬名坐騎著回頭山脈絕地岩羊的矮人羊兵,他們每個人都扛著一柄重達上百斤的黑金巨斧,巨斧的鋒刃在陣地火把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緊跟在羊兵之後的是矮人族步兵,每名步兵手上都是大盾巨斧,身披堅硬無比的精鋼盔甲,他們走步時整齊的踏步聲仿佛一陣陣攝魂鎮魄的戰鼓,氣勢迫人。
就在此時,獸人族的響箭,人族的號角,和矮人族的戰鼓同時在戰場上響起,七萬名狼騎兵,四萬羊兵,十萬人族騎兵在飛地的左右翼陣線上拉開了長而松散的隊列,一時之間仿佛天上地下所有的空間都被這些驍勇的戰士所布滿,令人氣為之奪。
‘那些扛著銀色長管的矮人戰士是干什麼的,為什麼他們被安排在最前沿的陣地上?’莫聘將軍奇怪地轉頭向白日金羽鷹隊的長官葉屏將軍問道。
‘我們派去偵查矮人國虛實的偵察兵被擊斃了,我們對于矮人國的信息知道得很少。’葉屏將軍遺憾地說。
‘嗯。’莫聘點點頭,道,‘哼,沒什麼,難道這些長筒能夠長出朵花來。’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數萬道粉紅色的耀眼光芒忽然在地平線上升起。立在神族陣地上的上萬枚巨型盾牌就在這一瞬間被這篇鋪天蓋地的猛烈光芒轟成了一天飛揚的粉末。
‘將軍,你看!’一名副官連忙一指陣地前方驚叫道。
‘什麼?’莫聘轉過身去,正好看到第二波粉紅色光浪席卷神族的前沿陣地,數千名列隊而站的神族銀武士慘叫著在這片光芒下冒著青煙躺倒在地。
‘指揮官,那是具有神秘系戰爭魔法威力的光束!’魔法兵團長馬蘭男爵看出厲害,驚叫道。
‘是矮人族的魔法嗎?他們怎麼可能懂得只屬于神族的戰爭魔法?’莫聘將軍驚怒交集,立刻大聲下令道,‘集結牧師後勤兵團的所有高級牧師,組成夜鶯盾陣,護衛住前線的銀武士,防止敵人再次使用魔法光束進行攻擊。’
一名副官立刻大聲應是,朝著前線飛奔而去。
此時此刻,矮人族的魔槍隊已經用盡了魔晶石中暫存的魔力,開始緩緩後退。看到敵人陣線已經松動的各族騎兵立刻紛紛催動坐騎,朝著神族飛地舍死忘生地沖殺而來。
‘魔法師立刻開始施法!’莫聘將軍高聲喝道。
在左右翼陣線後方列隊的數百名魔法師開始高聲吟唱毀滅性魔法的咒語。但是護衛在他們面前的銀武士和牧師失去了巨盾的遮蔽,開始受到鋪天蓋地的箭雨的侵襲,不時有人慘呼著撲倒在地,在血泊中苦苦掙紮。
‘指揮官,獸人族狼騎兵已經快要沖到五十碼之內,魔法師們來不及吟唱,我們的陣線將會受到極猛烈的沖擊。’葉屏將軍用千里鏡仔細觀察了片刻,沉聲道。
‘嗯,日月兵團第九師聽令。’莫聘將軍厲聲道。
‘是,長官。’終于有用武之地的歐里奧兵團長興奮地應道。
‘立刻率領第九師騎兵發動反沖鋒,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將敵人擋在五十碼線之外。’莫聘將軍沉聲下令道。
‘是。’歐里奧高聲接令,飛一樣沖下高地,來到自己指揮的騎兵隊列前,開始大聲發布命令。不到三十息時間,數千名策騎獨角獸,白盔白甲威風凜凜的神族武士頂著高級牧師們施與的種種強化祝福,從陣地前沿越陣而出,散開成散兵陣,朝著鋪天蓋地殺來的狼騎兵迎頭沖去。
莫聘將軍轉過頭去,對另一名傳令兵道︰‘命令自然大魔法師和神秘系大法師暫停建造圍牆,立刻到前線列隊,我們需要他們終極魔法的強大火力。’
‘是。’傳令兵一點頭,轉身而去。
‘瑪蘭男爵。’莫聘將軍轉過頭對他說,‘立刻派出精銳魔法師和白日金羽鷹隊混編,我們需要高空魔法打擊力量。’
‘指揮官,我立刻讓小伙子們去准備。’葉屏將軍沉聲道。
‘動作要快!’莫聘將軍掏出一塊白手帕,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這一次戰役,我們神族看來要認真一點打。’
狼騎兵和神族獨角獸騎兵一瞬間混戰在一處,那些受過天神祝福的獨角獸揚起鋒銳的金色獨角,狠狠地刺入雙頭巨狼的胸膛,令那些凶惡的猛獸慘號著撲倒在地。而嗜血如命的惡狼自然也不甘示弱,他們左右兩顆狼頭,一咬坐騎,一咬騎士,令和作戰的神族戰士焦頭爛額。受過牧師祝福的神族騎兵不但力大無窮,而且披掛著堅硬無比的盔甲,刀槍難入。獸人狼騎士雖然凶悍無比,作戰驍勇,但是對著這些一個個用黑金甲包裹著的移動鋼筒卻沒有任何有效的攻擊方法,只能夠不斷地倒退,奮力招架著他們一下比一下狠辣的馬刀劈砍。隨後趕到的人族騎兵和矮人族羊兵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一瞬間近二十萬人的騎兵居然被神族數千人的隊伍沖得節節倒退。
‘瞄准牧師,射擊!’隨後趕到的人族騎射隊長官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鋪天蓋地的箭雨密密麻麻地落在了神族騎兵陣列之中,那些沒有夜鶯之盾作為防護的牧師們紛紛慘呼著中箭倒地。沒有了牧師祝福的神族獨角獸騎兵們承受不住自己身上沉重盔甲的負擔,也紛紛墜落馬下,淪為各族騎兵爭相斬殺的對象。
就在神族騎兵們陷入窘境的瞬間,一片令人睜目欲盲的刺目閃光忽然江河倒瀉一般鋪滿了整個戰場。數千道狂湧而來的雪亮球狀閃電仿佛數千枚光球貼著地面對准人族騎射隊劈面而來。轟天振地的巨大爆炸之後,那上萬人組成的弓箭陣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殘骸。緊接著,神族騎兵們堅決而果斷地擺脫了和各族騎兵的糾纏,朝著陣線後方急退。
奔湧不停的紫青色火海乾淨利落地將圍追神族騎兵的各族騎兵隊伍隔絕在火線之外,數千名追得過于靠前的狼騎兵被火網撩中,頓時化為數千枚劇烈燃燒的牛油蠟燭,慘號著在火焰中翻滾掙紮。
看到西南蠻荒聯軍的攻勢被暫時遏制住了,莫聘將軍果斷地一揮手,高聲下令道︰‘金羽鷹隊,升空。’
正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的西南蠻荒各族戰士忽然看到了一片詭異而恐怖的景象。數百只金色羽翼的龐大巨鷹從神族的飛地上悠悠飛起,朝著殺場上空高飛而至。正當各族射手准備揚弓射箭,將這些來曆不明的金色雄鷹射落在地的時候,一片悠揚的風笛聲忽然在戰場上飄忽不定地響起,隨著這風笛聲,數萬只有著火焰一般顏色羽翼的紅鳥鋪天蓋地地從高空飛落而來,們悅耳地鳴叫著,朝著正在沖鋒的各族戰士凶猛撲去。
方圓數十里的戰場上火光沖天,上萬人在火鳥的殘酷沖擊下化為了一片青煙,數不清的各族戰士渾身披滿了火焰,哭喊著在地上痛苦掙紮。很多矮人族和獸人族的新入伍士兵第一次看到神族戰爭魔法的恐怖威力,驚慌地叫喊著四面奔逃,沖亂了各族聯軍的後方陣線。困在殺場中的騎兵們被熊熊大火圍困,無助地催動坐騎,四面突圍。很多騎士被滾燙的烈焰燒瞎了眼楮,沒頭沒腦地撞進了火場之內,被熊熊烈火化為灰燼。
上百萬大軍組成的攻擊隊形陷入了一片無止無休的混亂之中。
‘結束了。’用千里鏡默默觀察著戰況的莫聘將軍此時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西南蠻荒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是神族另一個行省。’莫聘將軍得意地用千里鏡撣了撣軍服上的灰塵,對身邊的副官道,‘把我的這句話記下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8:28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七章 臨別囑托
在床上沉睡的天雄忽然被一陣陣天崩地裂一般的爆炸聲吵醒。黑沉的睡意仍然困擾著他的意識,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奮力搖了搖頭,想要變得清醒一些,但是卻讓自己的頭腦更加昏沉一片。霹靂般的轟鳴聲仍然在遠處此起彼伏地響起,多虧了這響聲,天雄才能夠讓自己勉強保持一絲清醒。否則,在他身上糾纏不去的睡意會讓他繼續沉淪進混濁不清的夢境之中。
「奇怪了,今天我好像睡不醒似的。」天雄從床上費力地爬起來,將身子軟綿綿地靠在牆上,用牙齒咬著舌尖,靠這一絲刺痛振作精神。他緩緩張開眼睛,發現在這間抵抗軍客房的桌面上,流星一只眼單腳直立著,垂著腦袋睡得十分香甜,長長的口水掛在牠的嘴角,讓牠看起來十分滑稽。
「這只老鳥什麼時候能夠睡得這麼沉了?」天雄歎息著露出一絲微笑。他用手扶著牆壁,跌跌撞撞地走到客房的門前,用力把棗木制成的厚重大門推開。在客房的門外拴著的無鬃馬小秋,四條腿軟綿綿地跪在地上,優雅而光滑的長頸斜斜地靠在拴馬的柱子上,長長的馬臉隨著牠響亮的鼾聲波浪般一起一伏。
「哇,小秋的睡相怎麼會變得這麼難看了。」天雄踉踉蹌蹌地繞開小秋攤在地上的身子,朝著抵抗軍營房前的一條小溪走去。當他將一捧冰冷的溪水狠狠澆到自己面龐上的時候,在凜冽的寒意刺激下,困擾在他腦海中的強大睡意終于成功地鳴金收兵,緩緩退去。天雄長長地舒了口氣,將整個頭顱猛地浸入了溪水之中,用力搖了搖,然後猛地抬起頭,冰冷的水流一股股地趟入他的勃頸,後背,胸膛。他感到因為長時間的睡眠而變得僵硬麻木的四肢開始有了一絲活力。
「我到底睡了多久?」天雄忽然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在自己和落天雷元帥交談之後,虎騎軍的兩位副統領就把他帶到抵抗軍飯堂里飽餐了一頓,飯菜極為豐盛,他很難想象在這麼艱苦的環境里,他們是如何張羅到這麼豐盛的酒菜的。兩位陪宴的將軍不但言談風趣,而且殷勤勸酒,連和自己一道來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都喝了不少。
「在此之前,我有數個晝夜都沒有合眼,所以酒意一上來,大概就睡得沉了,難怪如此艱難才能夠從床上爬起身。」天雄用力一伸懶腰,環顧了一下四周。
周圍抵抗軍的營房里一片***通明,在不遠處的虎騎軍飯堂里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推杯換盞之聲,似乎此時此刻的虎騎軍正在舉行一個盛大的宴會。
「有熱鬧可以看嗎?這幫家伙也不通知我一聲。」天雄好奇心大起,從地上站起身,大踏步朝著虎騎軍飯堂走去。
依稀的***從虎騎軍營房里透射出來,天雄側頭望去,發現很多彪悍的虎騎軍戰士正在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和兵刃。他們把一件件擦得锃光瓦亮的盔甲整齊地疊好,平放在床上,然後將打磨得寒光熠熠的刀斧長劍之類的兵刃高高掛在營房牆壁上的鐵釘之上。很多年長的虎騎軍戰士正在就著油燈昏黃的***用鵝毛筆寫著什麼書信。一位年輕的小伙子癡癡地坐在油燈之前,仔細地摩挲著一張絲綢制成的絲帕,撲簌簌地流下熠熠閃光的淚水。
「發生了什麼事情?」天雄奇怪地想著。他很想推門進去,向他們詢問,但是此刻的這些虎騎軍戰士似乎不方便打擾。天雄猶豫了一下,聳了聳了肩膀,加快腳步朝著飯堂走去,希望能在那里打聽到一些消息。
飯堂中的虎騎軍戰士們人人手中都端著一盞盛滿美酒的酒杯。叮叮當當的碰杯之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但是和這些熱烈的推杯換盞之聲很不和諧的,是飯堂中的所有戰士很少有人大聲喧嘩,也沒有人高聲祝酒,甚至連歡笑勸酒的聲音也沒有。每一個人都默不作聲地和附近的戰士頻頻碰杯,然後仰頭將美酒一飲而盡。
「天……天雄先生!」一個震驚的聲音忽然從他耳畔響起。天雄連忙轉過頭去,卻發現和自己已經十分熟絡的虎騎軍副統領龍彥將軍正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這個驚呼聲剛剛響起,正在飯堂內悶聲暢飲的虎騎軍戰士們不約而同地朝著天雄站立的方向望去,每一個人都停止了飲酒。
「喂,龍彥將軍,你們……有什麼宴會嗎?」天雄好奇地四處打量了一下,問道。
「沒……沒什麼宴會,只是大家聚一聚,喝口悶酒,如此而已。」龍彥將軍不自然地笑著,「天雄先生,你起得比我想象的要早啊。」
「是嗎?」天雄沒有注意到他語氣中的驚奇和惶恐,笑道,「我們練氣的人比平常人容易驚醒。我是被雷聲吵醒的,最近有雷陣雨嗎?」
「雷陣雨?哦,是啊,有的,有的……」龍彥將軍連忙說道。
就著昏黃的***,天雄忽然看到龍彥將軍的左頸處有一個成火焰形狀的血紅色印記。在飄移不定的燈光照耀下,那猙獰而凶惡的火焰印記似乎在掙紮燃燒,給人一種妖異而恐怖的感覺。
「龍彥將軍,你的左頸似乎有一個火焰標記,那是什麼?」天雄一指龍彥的左頸,奇怪地問道。
「哦,這個……」龍彥將軍下意識地用手掩住左頸,驚慌地笑道,「這是……咳……我的一處傷口。」
「傷口,昨天還沒有呢。」天雄奇怪地追問道。
「哦,我們和神族遭遇過,打了一仗,才留下這個傷口的。對了,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慶祝的。」龍彥將軍靈機一動地說。
「噢?」天雄轉頭望去,看到周圍的虎騎軍戰士正配合著龍彥將軍的語氣,紛紛點頭。他敏銳地發現到幾乎所有人的左頸都有著和龍彥將軍身上一模一樣的赤紅色火焰印記。
「古古怪怪的,他們有什麼瞞著我嗎?」天雄眉頭微微一皺,猛然計上心頭,揚聲道:「哦,原來你們是在慶功,好,算我一個。來我敬大家一杯。」說著,他來到一處酒桌前,拿起一杯剛剛斟滿的美酒,就要一飲而盡。
「啊,天雄先生,」龍彥將軍高聲驚叫道,「這酒是劣酒,不適合你,來人,給天雄先生換一杯美酒。」
「你們一定有古怪,到底怎麼回事。」天雄放下酒杯,大聲問道。
就在這時,虎彪將軍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飯堂之內。他大踏步來到天雄身邊,道:「天雄先生,落天雷元帥請你到指揮部去一趟。」
昏暗的虎騎軍指揮部里,落天雷元帥穿著一身筆挺的藍色元帥制服,胸前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英雄勳章,金色的掛帶從左到右斜掛胸前,金紅色的肩章在***下忽明忽暗地閃爍。天雄發現在他的左頸處也有一枚和所有人一樣的詭異火焰印記。
「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虎騎軍的戰士們和您一樣,讓我感到不對頭。」天雄焦急地問道。
「如果你是人族的領袖,你如何對付神族的戰爭魔法。」落天雷元帥沒有理會天雄的問題,而是突如其來地反問道。
「戰爭魔法?」天雄的眼前忽然閃現出神獄中大自然魔法師令人魂飛魄散的恐怖閃電魔法,黑暗法師凌厲的黑暗狙擊魔法,還有天都城牆上的火系魔法師殺傷力驚人的火焰魔法。他怔仲了半晌,搖了搖頭道:「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會想辦法潛入魔法師的附近,突如其來地偷襲他。」
「你是說暗殺嗎?」落天雷元帥冷然道。
「是的,在他們出手之前了結他們,否則只有等死。」天雄由衷地說。
「小伙子,如果每一個人族戰士都有你一樣的本領,我們說不定早就取得勝利了。」落天雷歎息一聲,緩緩說。
天雄的臉微微一紅,道:「我沒有學過戰爭的策略。我……我會想辦法將我的功夫傳授給盡量多的人族戰士,也許會有用處。」
「但是你說得不錯,」落天雷似乎對天雄前一句話沒有注意,「暗殺是好方法。雖然不光明正大,但是的確是好方法。只要能夠戰勝神族,無論多麼陰險狠辣的方法都應該去使用。我以前,實在太重視人族的榮譽了,我以為無論多麼艱難都應該保留人族最後一份尊嚴。但是,現在的人族還有什麼尊嚴,還有什麼榮耀。一切都已經粉碎了,一切都已經毀滅了。」說到這里,他長長地吐了口氣,雙手扶住帥案,勉強支撐住無力的身體。
「先生,人族還有轉機的,我們還有戰士,我們還有土地,我們可以和神族再次決一勝負。」天雄激動地說。
「噓。」落天雷元帥將手指放在嘴前,制止了天雄激烈的話語。他拉開椅子,沉重地坐下身來,翹起腿,仰頭觀看著面前牆壁上畫滿了各種符號和曲線的羊皮地圖。
「神族最喜歡的就是陣地戰,每到一處地方,他們都會讓魔法建築師們建立一片臨時防禦工事。然後靜靜等待著我們的軍隊沖出陣地邀戰。魔法師們就會躲避在堅固的防禦工事之後,在銀武士們的護衛之下,發動強大的戰爭魔法。想要暗殺他們,只有一個辦法。」落天雷元帥沉聲道。
「什麼辦法?」天雄好奇地問道。
「就是派遣熔岩地府的工程兵。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挖掘出一條長達三里的隧道,直通神族陣地的地下,名符其實的神不知鬼不覺。」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詼諧的笑意,但是他灰白色的雙眼中卻漫溢著無言的苦澀。
「熔岩地府的工程兵竟會有如此驚人的手段?」天雄被他的話語完全吸引住了,對于他的表情沒有留意。
「妖精國度的戰士,那些神出鬼沒的豹語者們乃是世上最傑出的暗殺專家,只要熔岩地府的工程兵將地道掘入敵人的陣地,那里就是豹語者們的天下,無論有多少名魔法師在那里的集結,都會變成豹語者們匕首下的獵物。」落天雷神經質用手指敲擊著帥案,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樣的話,魔法師的威脅就可以勉強解除了,剩下的就是敵人的騎隊和銀武士,還有牧師後勤隊。」在神獄里身經百戰的天雄對于神族的兵員配置已經滾瓜爛熟。
「矮人族的魔槍隊,唔……」落天雷元帥用雙手用力搓了搓面頰,眼中露出一絲疲倦之色,「我做夢都想擁有的軍隊。他們的水晶魔槍是克制神族無堅不摧的鐵騎兵的最佳武器。可惜,矮人族的財力雖然雄厚,也只能買到制作數萬只槍的水晶材料。那些魔晶石更是稀有,每枚魔晶石只能夠提供兩次射擊所需要的能量。」
「這樣的話,」天雄出神地思索著,「那麼魔槍隊的作用也很有限。」
「是啊,真是可惜。」落天雷元帥站起身,來到牆壁上的羊皮作戰地圖面前,用手指著西南蠻荒的疆域,沉聲道,「如果能夠讓我找到地精商人的行蹤,這一切都有解決的方法。那些神通廣大的地精商人,他們到底躲藏在哪里?以他們的經商能力,沒可能不知道大量出產這些稀有的水晶石和魔晶石的產地,也許在他們的貨倉里早已經堆滿了這些救命的石頭,只是待價而沽。」
「我在神獄里似乎見過……」天雄的腦海中猛然竄出神獄中那個熱衷于勸他加入雜技團的地精商人。
他的喃喃話語很快就淹沒在落天雷元帥接下來的長篇大論之中:「暗殺並不能完完全全地解決敵人的魔法師。如果敵人的白日金羽鷹隊和魔法師部隊混編,我們將要面對的就是高空魔法的轟炸。只要有一個大魔法師能夠成功地乘坐飛鷹到達我軍的上空,我們所要面臨的,就是成千上萬人的減員。想要抗衡神族的魔法,唯有去尋找秀人們的國度——忘憂國。傳說那里有著破解任何魔法的神秘力量。」
「先生,我聽說您已經和秀人國取得了聯系,並和她們進行過談判,是否有這樣的事?」天雄好奇地問道。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秀人們,更沒有找到秀人國,只是在妖精聚集的七日林莽邊緣找到了能和秀人們通話的傳音石。他們對于人類的要求你也許已經有所耳聞,只有我們奪回霞都,他們才會加入我們的聯盟。」落天雷元帥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這是強人所難的要求。」天雄憤然道。
「哼。敵人的騎隊使用獨角獸作為坐騎,能夠和這些凶猛而高貴的靈獸所抗衡的,只有獸人族的狼騎兵,和牛頭人族的閃電犀兵。尤其是牛頭人族的犀兵,傳說他們有摧枯拉朽的強大力量,可以將一片山巒踏成平地。但是,牛頭人族是一個和秀人族一樣神秘的民族,沒有人知道他們部落的確切位置,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傳說和他們隱約相關。」落天雷摩挲著西南蠻荒的地形圖,滿懷感慨地說道,「即使我能夠找到牛頭人族部落又能怎麼樣呢。十年了,我在西南蠻荒四處奔走,沒有一個種族願意幫助我們人族。我們這些人族的元帥們在他們眼中就仿佛瘟神一樣,避之唯恐不及。秀人國和獸人國只知道對我們提出無理要求。矮人國和熔岩地府仿佛空中樓閣,我派出的探險隊尋訪了十年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行蹤。地精商人們一個個都仿佛夜里的精靈,只有妖精才能夠找到他們的行蹤。而妖精聚集的國度深藏于七日林莽之中,呼……,七日林莽,該死的七日林莽。」
落天雷元帥用手輕輕敲擊著西南蠻荒地形圖上七日林莽的位置,語氣中滿是化不開的苦澀:「那是被天神詛咒的叢林。修煉成精的樹木每隔七日就會移動位置,你所通過的叢林每隔七天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樣子。你所做下的標記,畫下的地圖,有效期只有七天,該死的七天。人族探險隊不知有多少隊員就這樣活生生迷失在七日叢林中,直到現在也找不到返回的道路。」
「總會有找到他們的方法,先生,請不要灰心。」感受到落天雷元帥語氣中的絕望之情,天雄心中微微一痛,急切地說。
「即使找到他們又如何?我能勸服他們加入抵抗神族的聯盟嗎?我能讓他們為光複人族的土地而戰嗎?他們會不顧自己國家和部落的安危而參戰嗎?」落天雷元帥狠狠地一拳砸在地圖上,「即使他們願意參戰,這些桀驁不馴的家伙願意聽從一位人族領袖的調度嗎?這些各種各樣的軍隊沒有統一的調度又如何抵抗得住神族配合默契的兵團作戰。」
一口氣說完這許多話,落天雷元帥似乎感到一陣筋疲力盡,他轉回身,將整個人癱坐在帥案旁的木椅上,用手用力地揉著額頭,沙啞著聲音道:「沒有希望,完全沒有希望。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洋,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我最後一分精力已經耗盡,我想我堅持不到看見海岸線的那一天了。」
「落天雷元帥!」天雄震驚地叫道,「您是人族最偉大的領袖,最傑出的將領,如果您放棄了,人族的希望將會從此消失。」
「挫折已經擊敗了我,絕望之情已經占領了我的心房,牠象毒藥一樣侵蝕著我的靈魂,我的意志已經永遠沉淪。」落天雷元帥的話語仿佛從一只來自地獄的游魂口中發出一般呆板而苦澀。「我太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很長時間的休息。」
「先生!」天雄猛地站起身,還要說話,此時指揮部的大門忽然被一把推開,龍彥和虎彪兩位將軍齊刷刷地走入屋內,同時立正敬禮。
「元帥,所有人都已經集結完畢,只等您下最後的命令。」虎彪洪聲道。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讓部隊稍息等待。」落天雷元帥擺了擺手,道。
「是!」兩員將軍同時沉聲應道,轉頭走出了門。
「先生,要和神族作戰嗎,我希望加入你們。」天雄連忙說道。
「你跟我來!」落天雷元帥的話語中透出一股不容質疑的權威。
虎騎軍駐紮的盆地西側是一片經過精細布置的墓地。墓地上密密麻麻豎立著上千座制作簡陋的墓碑。在這些墓碑的中心,有一座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精致墓碑,在墓碑周圍放滿了已經干枯的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落天雷元帥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用白色野花做成花圈,神色肅穆地來到墓碑之前。他仔細地將花圈端端正正地平放在墓碑的正前方,接著將自己的軍帽脫下,緩緩放在墓碑的旁邊。然後,他單膝跪下,輕輕將身子微微傾斜,俯下頭去,輕柔地在墓碑頂端親吻了一下。
「阿蘿,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因為我再也忍受不了……」他用令人無法想象的溫柔語氣輕聲道,「我想念妳,非常想念妳。」
「這應該是他妻子的墓碑。」天雄被落天雷話語中所蘊含的柔情所深深地震撼著,「原來落天雷元帥可以用這麼溫柔纏綿的語氣說話,如果我把這些說給人聽,必定沒有一個會相信。」
「過來,孩子。」落天雷元帥和藹地朝著天雄輕輕一招手。
天雄連忙點點頭,用最輕柔的腳步走到墓碑面前,緩緩單膝跪下,深恐自己沉重的腳步驚動墓中沉睡的人們。
落天雷滿意地朝他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對著墓碑輕聲道:「阿蘿,以後保護小霞的使命,就會落在這個少年的肩上。他是個靠得住的小伙子,心地善良又有大志,小霞在他的保護下,會很安全,很幸福。」
「先生……」天雄沒想到落天雷元帥會說出這一番話,微微一愣。
「孩子,你曾經答應過我照顧小霞,現在不會反悔吧。」落天雷微笑著說。
「不會。我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天雄微微挺起胸膛,斬釘截鐵地說。
「好,作為小霞的父親,我由衷地感激你。」落天雷轉過身,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名虎騎軍的戰士靜悄悄地從一旁漿果樹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手中穩穩地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個酒壺和兩枚酒杯。
落天雷輕輕站起身,從戰士的手中接過酒壺,為自己和天雄各自斟了一杯美酒,道:「孩子,這一杯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感激你為我的女兒所做的一切。」
「先生太客氣了。」天雄誠惶誠恐地接過落天雷遞過來的酒杯,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這第二杯酒,就祝願我們這一次的進攻可以將該死的神族一個不留地趕出西南蠻荒。」落天雷再次斟了一杯美酒,遞到天雄面前。
「先生什麼時候要和敵軍交戰?天雄希望能夠和你們一起上戰場。」天雄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後急切地問道。
「哦,孩子,這是只屬于我們虎騎軍的戰爭,你不方便介入其間。」落天雷元帥和藹地微笑著說。
「為什麼先生……」天雄感到莫名其妙,還想要追問幾句。突然之間,他感到頭昏目眩,眼前本來清晰的景物一瞬間變得模糊不停而且飛速地轉個不停。
「這酒里有藥?」天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勉強支起頭,艱難地開口道。
「孩子,酒里放的是西南蠻荒的離塵草,可以讓你美美地睡上一覺。等到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解決了。」落天雷元帥的眼中露出一絲悲愴之色,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彎下腰,將放在墓碑旁邊的軍帽撿起來,撣了撣土,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然後大踏步地離開了墓地。他瘦削的身影在天雄模糊的視線中漸漸化成一條輪廓不明的黑線。他感到落天雷元帥孤零零的背影既孤獨又憔悴,仿佛一位筋疲力盡的旅人即將在滿是泥濘而沒有盡頭的崎嶇道路上緩緩倒下。
「先生……」天雄雙手奮力支撐著地面,將半邊身子緩緩撐起來,向前狼狽地爬了幾步,終于抵受不住不斷襲擾的睡意,頭一偏,昏迷了過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8:53
第四集 悲歌篇 第八章 魔鬼契約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天雄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浸入了冰冷徹骨的溪水之中。襲人的寒意猛地竄入了他昏昏沉沉的意識之中。他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從水中手腳並用地爬出了水面,一跤摔到在溪岸旁邊。
「主人,你醒了?」無鬃馬小秋焦急的聲音在天雄的耳畔響起。
「看起來他是醒了。」流星一只眼不緊不慢的惱人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天雄雙手撐住仍然酸軟無力的身子,奮力搖了搖頭,大聲道:「我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主人。」無鬃馬小秋連忙道,「原來昨天他們給我們的酒菜和草料里全都放了迷藥,我和流星一只眼是在深夜時分醒過來的。」
「是啊,是啊。我們發現那些虎騎軍士兵全都不見了,營房里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流星一只眼接過話茬說道。
「深夜時分,」天雄一屁股坐倒在地,仔細地回想著,「落天雷元帥率領軍隊離去應該是在子夜之前,那麼我只昏迷了很短的時間。」
「我們快去追趕落天雷元帥,他率領著虎騎軍去和神族作戰去了!」天雄猛地站起身,急道。
「不可能!」無鬃馬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同時大聲說道。
「什麼不可能?」天雄焦躁地問道。
「主人,這些虎騎軍戰士把所有的兵器都留在營房了,怎麼會去打仗。」流星一只眼尖聲道。
「什麼?」天雄吃驚地叫了一聲,勉強邁動沉重的步伐,朝著虎騎軍營房奔去。
營房的***一如天雄當初見到的一樣明亮。每一間房間都被虎騎軍戰士打掃得整潔乾淨,一塵不染。每一個人的被褥都被疊得整整齊齊,作戰用的鑌鐵甲胄被平放在床榻上,擦洗得極為乾淨,幾乎可以照見人影。被打磨得寒光熠熠的刀劍斧鉞高高掛在營房牆壁上。在放置油燈的桌案上,很多戰士都將一封寫得滿滿騰騰的信紙平鋪在那里,用一塊鵝卵石壓住。
「主人,看看那些書信都寫些什麼。」流星一只眼環顧著周圍的營房,提議道。
「不好,這是私人書信,涉及他人隱私,我們不應該看。」無鬃馬小秋忙道。
天雄躊躇了一下,忽然一咬牙道:「事出緊急,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心中道了個歉,來到一張桌案之前,將一張被鵝卵石壓住的信紙小心地取下來,就著燈光仔細觀看。
這是一封虎騎軍戰士寫給情人的書信,紙上的文字凌亂而剛勁,好幾處的紙面被寫字用的鵝毛筆戳出了一個破洞,顯示出這位戰士在寫信的時候,心情極為亢奮激動。整封信上斑斑駁駁的都是水跡,應該是這位戰士因為懷念戀人而留下的淚水。
「親愛的小玲:
這是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情書。今天的我,就要離你而去,追隨偉大的落天雷元帥,走向和神族同歸于盡的不歸路。不要責怪落天雷元帥,這是我最終作出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讓我生不如死。你無法想象再也看不到妳的痛苦是如何夜夜折磨著我,仿佛要將我凌遲處死。如今的我,仿佛倒在血泊中的死刑犯,苦苦等待姍姍來遲的死神給我永遠的解脫。但是我不得不作出這個選擇,即使我知道那會讓妳終生以淚洗面。因為我深愛著我的民族,深愛著我的故鄉。我不願意用這雙仍然明亮的眼睛看到神族的旗幟插遍我摯愛的土地,我不願意用這雙仍然敏銳的雙耳聽到神族戰士在我們建築的城牆上歡呼吶喊,我不願意用這具健康而強壯的身軀作他們永生永世的奴隸。我甯可選擇戰死沙場,我甯可選擇讓你流淚悲傷。
偉大的落天雷元帥已經找到了和神族同歸于盡的方法,為此我們准備了很長的時間,熬過了無數的苦痛。今天,我們所受到的所有煎熬都將會有所補償。人們將會看到我完整無缺的屍骨高高臥在敵人的屍堆之上,那些令人詛咒的神族魔法將再也不會傷我分毫。
為我驕傲吧,我的愛人,我將會死在我深愛的土地上,死在敵人黯啞的呻吟聲中,作為一名自由的戰士而死亡。
永別了,我的愛人,雖然這個世界正在崩塌毀滅,但是我對妳的愛卻至死不渝。」
天雄握住信紙的雙手一陣陣輕微的抖動,他感到雙眼一陣陣熱辣辣地酸痛,眼前的景物浮起了一道道水紋。
「嗚嗚……,真是一個深情的男人。」流星一只眼站在天雄的肩頭,淚水刷刷地瓢潑而下。
「主人,有妖氣!」來到屋外的無鬃馬小秋忽然高聲叫道。
天雄連忙將手中的書信小心地放在桌面上,用鵝卵石壓住,然後胡亂地抹了抹面頰,擦去臉上橫流的淚水,沖出了營房的門口。
「什麼妖氣,小秋?」天雄朝著四周張望。
「我也不知道,是很邪惡的妖氣,牠令我感到非常不安。」小秋打了一個響鼻,搖了搖頭,「對了,主人,書信上說了些什麼?」
「他沒有提用了什麼方法,只是說神族的魔法將不會再損傷他們分毫。」天雄喃喃地說。
「那就是一種對魔法免疫的方法。很少有人會這麼奇特的法術,除非天生就有的屬性。」無鬃馬小秋沉吟著說,「比如說神龍一族就天生對魔法免疫性極強,當然啦,還有就是一萬年前人魔大戰中的帶翼魔族。」
「嗯,實在想不通他們用了什麼方法。」天雄歎了口氣,忽然道,「對了,你剛才說的妖氣會不會和這個有點關系?」
「妖氣?妖氣!天哪,不會是真的吧。」無鬃馬小秋的一雙馬眼猛然睜得銅鈴一般大小,尖聲叫道。
「什麼?什麼啊?小秋,叫那麼大聲,你想嚇死我啊?」流星一只眼被小秋的尖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從天雄的肩膀上滑落在地。
「廢話少說,我們順著妖氣流動的方向去查探一番,如果真的和我想象的方法一樣,那就真的是大事不好了。」小秋厲聲道。
夜風嗚咽地吹送著,帶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隨著小秋的引領,即使對妖氣完全沒有感覺的天雄和流星一只眼也感到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滿是無所適從的恐怖感覺。
「應該離得很近了!」無鬃馬小秋來到虎騎軍駐地最靠西的角落停住了腳步。天雄緊走幾步,來到牠前面,彎下身仔細地觀看著面前鋪滿了黃土的地面。
「沒有什麼異常啊,小秋你太敏感了,呵呵,哈哈。」流星一只眼一邊發抖一邊拼命地粉飾太平。
就在此時,天雄忽然發現地上散亂的黃土塊中透出一絲隱隱約約的紅光。他連忙蹲下身,用手將地上的黃土掃向一邊。隨著黃土的漸漸退去,地上慢慢顯現出一角赤色的紋章圖案。天雄猛地站起身,大喝一聲,雙手同時揮出,凌厲的劈風掌力仿佛兩枚巨大的刮刀,將鋪滿了方圓十米土地的黃土統統掃到了角落之處。
「主人,好功夫啊。」流星一只眼拼命地用翅膀鼓著掌。
「噓!」天雄不耐煩地說,用腳踢開殘剩下的最後一點塵土。一個巨大的火焰狀封印圖案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火焰封印,這就是落天雷元帥和所有虎騎軍戰士身上顯現出來的封印圖案。」天雄驚道。
「什麼?他們身上已經有了這個封印圖案了嗎?」無鬃馬小秋面色鐵青地驚道。
「正是。」
「大事不好,這是一萬年前流傳下來的種魔封印,是用來召喚帶翼死神族來人間作祟的黑魔法。」無鬃馬小秋大聲道。
就在這時,昏暗無光的火焰封印圖案忽然冒出一陣奇異的淡藍色閃光,這股神光宛如一道光罩,將這三個正在議論紛紛的一人一馬一鳥牢牢罩住。緊接著,他們三個只感到周圍的景物忽然化為一片迷離而五顏六色的光波,朝著自己的下方宛如瀑布一般流去。
「出了什麼事!」流星一只眼尖聲驚叫道。
「這是小型的魔法傳送陣。」無鬃馬小秋沉聲道,「看這個陣法的擺設如此陰森詭異,一定是魔族的傑作。」
「無論如何,大家萬事小心。」天雄手微微一揚,已經將從不離身的天下劍攥在手中。
繚繞在周身的淡藍色光罩忽然間在空氣中消失了,周圍的景色又恢複了靜止。天雄警覺地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處高聳入云的孤峰之上。在他的面前,是一處和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火焰封印傳送陣。在傳送陣的正前方,高高聳立著閃爍著紫青色詭異光芒的魔法傳送門,門的正中顯現的是深黑色猶如夜空般的色彩,一片片旋轉變換的星云圖案在門中宛如波濤般翻滾。
在這座詭異的孤峰之上,縱橫湧動的妖氣令人感到冰寒徹骨,天雄的眉梢和鬢角,流星一只眼長長的尾羽都已經結上了薄薄的一層霜花。無鬃馬小秋仰頭長嘯一聲,低聲對天雄道:「主人,這妖氣實在太強大了,我已經無法再保持這個樣子……」牠的話還沒說完,牠那優雅的馬頭就開始漸漸伸長,向天空中緩緩延展,緊接著牠雪白色的前蹄高高抬到空中,化成了一雙鋒銳雄健的龍爪,而牠一身雪白的鬃毛蛻變成一片片亮晶晶的銀色龍鱗。牠的後蹄猛地一跺地面,整個身子高高朝著天空飛升而去,那雙拖在身下的雙蹄也化為了不斷踩踏著云朵天空的龍爪。
「嗚哈,神龍,很久沒見過的東西。」一個妖異而低沉的聲音忽然從空氣中傳來。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聲,一股飄忽不定的黑氣從四面八方開始朝著傳送門前凝聚,轉瞬之間就融合成了一個飄蕩在空中的人形物體。
「何方妖孽!」天雄和小秋同時厲聲喝道。流星一只眼早已經遠遠地飛到一處岩石的背後,心驚膽戰地躲了起來。
那個黑色的人形影象臉上,漸漸浮現出了模糊不清的五官,一雙幽綠色的眼睛從一片黑霧中緩緩睜開:「看起來,你們不是來自願作種魔之鼎的。」
「種魔之鼎!你這個該死的魔族,果然是你誘惑人族來做帶翼死神的魔鼎!」飄浮在空中的小秋語氣中透出少見的憤怒。
「什麼種魔之鼎,這個魔族到底對落天雷和虎騎軍做了什麼?」天雄又驚又怒。
「這件事說起來,就要講一講一萬年前的人魔戰爭。」小秋沉聲道,「一萬年前,帶翼死神族,也就是魔族,曾經肆虐人間,令生靈塗炭,萬物蕭條。人族,矮人族,妖精族,獸人族和天下神龍結成光輝同盟共同抗擊魔族。」
「你們自然說我們魔族塗炭生靈,令萬物蕭條啦。」那個飄忽不定的黑影發出一陣夜梟般的恐怖笑聲,「其實只不過是我們魔族的美學和你們有一點不同而已。用白骨做成的宮殿當然比用大理石做成的要雄偉壯麗得多。浸滿鮮血的河流自然比清澈見底的河水要色彩鮮豔得多。人肉烹調出來的美食自然比那些用飛鳥走獸胡亂擺弄出來的食物來得味道鮮美。這麼簡單的道理,卻沒有人明白,嘿嘿嘿嘿。」那黑影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獰惡的笑意,一條血紅色長長舌頭毒蛇一般從他咧開的大嘴里爬了出來,在嘴唇上輕輕舔了一舔。
「在得到神龍的幫助之下,人間的英雄們齊心合力用上古法咒永久地將魔族封印在地獄與人間的界河——冥河之內,讓他們的肉身永遠也無法游過寬闊無邊的冥河彼岸,入侵恢複生機的人間。魔族所能做到的,只是施展魂游離體的方法讓自己的魂魄飄過冥河結界,通過他們用精神法力創造出來的魔法陣,透過法咒結界上的縫隙,飄移到人間來游走。但是,沒有肉身的魔族也失去了一切毀滅性的力量,對人間作不出任何危害。」小秋沉聲道。
「不過呢,我們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引誘世間擁有肉身的種族來做我們的種魔之鼎,將我們虛弱的魂魄寄居在這些種族的血肉之軀之內,吸食他們的靈魂作為我們的養分,用來培育我們新的身體和力量。」這個黑影一般的魔族再次發出令人骨軟筋麻的森寒笑聲,「當然,我們的寄居是有魔鬼契約作約束的,這個契約,自然也是誘惑世間生靈最有效的武器。」
「不錯,」小秋沉聲道,「那個契約我在一千年前曾經聽一條神龍前輩對我講述過。那就是當魔族在寄居的軀殼里修煉成形,將這具軀體完全占領之時,牠必須完成被寄居者最後一個願望。」
「當我們魔族完成了被寄居者最後的一個願望之後,自然就會離開他們的身軀,用自己修煉成的身體在人間橫行。這個時候的被寄居者的靈魂已經被我們吃掉了大半,以後都會像白癡一樣生活,渾渾噩噩,生不如死。」那個魔族的黑影冷笑著看著目瞪口呆的天雄,「人族的少年,你知道什麼是天下間最容易被誘惑的種族嗎?」
「……人族,難道,難道落天雷元帥他們和你們這些魔鬼簽訂了契約。」天雄震驚地說。
「唔,這些人族的家伙做夢都希望打敗神族,只要能打敗他們,無論讓他們做什麼都行。哪怕和我們魔鬼訂立契約。」魔族的黑影冷笑著,「我們帶翼死神族的兩千個兒郎已經在這些人族抵抗軍的身體里居住了很長的時間,每天飽食他們曾經豐滿而充實的靈魂,他們的身軀已經修煉成形,馬上就可以破繭而出。」
「天哪,兩千個帶翼死神,這股力量足以將整個世界變成血雨腥風的地獄。」小秋狂怒地大聲道,「該死魔族,我要你的命!」牠猛地一張龍嘴,狂噴出一股沖天的烈焰,一瞬間將這名得意洋洋的魔族黑影陷入熊熊烈火之中。
「哈哈哈哈!愚蠢的生靈啊。」魔族的黑影在火焰中殘酷地大笑了起來,「我已經死過一次,在不生不死的冥河結界度過了上萬年的光陰,你以為你可以再次將我置之死地嗎?」
天雄一把將天下劍收回劍鞘,沉聲道:「小秋,我們不要再和一個游魂浪費時間。我們要趕快追趕落天雷元帥,決不能讓帶翼死神重新回到人間。」
「天雄,你難道想……」小秋震驚地說。
「落天雷元帥已經被絕望徹底擊倒,他完全瘋掉了,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有出手將他們全部擊殺。」天雄猶豫了片刻,狠狠一咬牙,斬釘截鐵地說。
「他們有兩千人……」流星一只眼猛然從岩石背後竄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
「能殺多少殺多少,我們決不能讓帶翼死神重返人間。」天雄厲聲道。
「哈哈哈哈,你們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地放你們前去嗎?」那魔族的黑影發出恐怖的狂笑聲,猛然將一雙黑色的手臂高高舉過頭頂。天雄,小秋和藏在岩石後面的流星一只眼忽然感到周圍的景象一變,從一座云霧繚繞的孤峰變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波濤翻滾,腥臭撲鼻,天地間充斥著刺目的血紅色。
「乖乖地呆在我所創造的精神幻像之中吧,再過一刻鍾的時間,我們魔族兩千兒郎就要在人間重新建立我們曾經失去的秩序,把這個烏煙瘴氣的世界變成魔鬼的樂園。哈哈哈哈!」
「該死的魔族!」天雄狂怒地厲嘯一聲,雙手一掄,將緊握在手中的天下劍對准了魔族的聲音響起的地方仍去。
只聽到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面前波濤洶湧的血海忽然變得風平浪靜。緊接著,血紅色的海水開始朝著東西兩面湧動,在中間空出了一片可以落足的干燥土地。
「這是怎麼回事?」流星一只眼奇怪地問道。
「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姑且走上去看看。」小秋一瞬間變回了無鬃馬的樣子,用頭拱了拱天雄。天雄微微點了點頭,翻身縱上了他的馬背,雙腿一夾馬身。無鬃馬長嘯一聲,沿著血海中的赤色陸地朝著前方飛奔而出。流星一只眼拼命地撲扇著翅膀,跟在他們後面急飛而去。
陸地的盡頭是一片宛若星云一般滾動翻轉的魔法光池,和剛才看到的傳送門正中央顯示的光波圖案一模一樣。「是這里了,我們沖出去!」天雄欣喜地說。
「你確定?主人?」無鬃馬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是仍然按照天雄的命令奮不顧身地朝著一片迷離的魔法光池一躍而去。
光怪陸地的魔法光池,奔騰洶湧的無邊血海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天雄等人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一開始身處的孤峰之上。在他們面前,那個魔族的游魂睜大了綠幽幽的雙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仿佛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也感到震驚。
天雄抬眼一看,發現自己心愛的天下劍端端正正地插在火焰封印傳送陣正前方的紫青色魔法傳送門之上。數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紋蛛網一般呈輻射狀以天下劍為中心四外擴散。
「你是怎麼做到的?」魔族的游魂的語氣透出一絲震驚之意,「沒有人能在我赤修羅的幻陣之中如此准確地判斷出陣眼的位置,一舉擊毀魔法門。」
天雄的臉上微微一陣燥熱,心中暗叫慚愧。剛才用天下劍的奮力一擲乃是自己控制不住心頭的怒火而胡亂發出的招數。他的心中正在暗暗責怪自己為什麼如此不冷靜,輕易而不負責任地拋出天下劍,失去了自己從不離身的武器。卻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竟然讓天下劍穿出了層層幻境一舉擊中催動整個幻陣發動的陣眼——魔族魔法傳送門。這種事發生的機率,幾乎不到百萬分之一。
「知道厲害了吧你?」一直被魔族黑影身上的妖氣嚇得魂不附體的流星一只眼仿佛終于找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大聲道:「我家主人是什麼人你知道嗎?游俠!他繼承了屠過惡龍的天下劍,飛越過九重天上的龍門,血洗過神族人占領的天都,天上地下凡是聽過我主人名字的家伙都要對他退避三舍。你們魔族算那個根蔥,那頭蒜啊,想用這種不入流的幻陣困住我家主人,別做夢了。這種幻陣就算我家主人養的雞都困不住。」
「赤修羅,你的魔法傳送門已被摧毀,你已經無法維持精神魔法所需要的能量,死心吧。」變回無鬃馬的小秋厲聲道。
天雄飛身下馬,大步走到魔法門前,一把將深深刺入門中的天下劍拔了出來,收回劍鞘之中。「轟隆」一聲巨響,本來已經龜裂的魔法門經過這一番折騰終于支撐不住,化為數十片亮晶晶的碎片攤了一地。
靜靜地看著自己施展魔法的唯一憑借魔法門毀于天下劍之手,赤修羅的游魂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原來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天下劍的繼承者,難怪有如此驚人的手段。我的力量實在太虛弱了,否則我真希望能夠和你堂堂正正地血戰一場,看看到底是我們魔族的死神鐮刀厲害,還是你們人族的無雙神劍犀利。」
「不要多說了,小秋,快點帶我找落天雷元帥。」對于魔族的感歎一點也不加理會,天雄指示轉過頭對著小秋急道。
「好,我們走!」小秋讓天雄再次騎到自己身上,朝著面前的火焰封印傳送陣走去。
「可惜啊,無知的人類,」對他們的行動一點也不加阻攔的赤修羅冷然道,「時間已經太晚了,我們魔族的兒郎早已經修煉成型,開始破繭而出,你們不可能抵擋兩千名帶翼死神集結在一起的力量。」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天雄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浸入了冰冷徹骨的溪水之中。襲人的寒意猛地竄入了他昏昏沉沉的意識之中。他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從水中手腳並用地爬出了水面,一跤摔到在溪岸旁邊。
「主人,你醒了?」無鬃馬小秋焦急的聲音在天雄的耳畔響起。
「看起來他是醒了。」流星一只眼不緊不慢的惱人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天雄雙手撐住仍然酸軟無力的身子,奮力搖了搖頭,大聲道:「我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主人。」無鬃馬小秋連忙道,「原來昨天他們給我們的酒菜和草料里全都放了迷藥,我和流星一只眼是在深夜時分醒過來的。」
「是啊,是啊。我們發現那些虎騎軍士兵全都不見了,營房里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流星一只眼接過話茬說道。
「深夜時分,」天雄一屁股坐倒在地,仔細地回想著,「落天雷元帥率領軍隊離去應該是在子夜之前,那麼我只昏迷了很短的時間。」
「我們快去追趕落天雷元帥,他率領著虎騎軍去和神族作戰去了!」天雄猛地站起身,急道。
「不可能!」無鬃馬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同時大聲說道。
「什麼不可能?」天雄焦躁地問道。
「主人,這些虎騎軍戰士把所有的兵器都留在營房了,怎麼會去打仗。」流星一只眼尖聲道。
「什麼?」天雄吃驚地叫了一聲,勉強邁動沉重的步伐,朝著虎騎軍營房奔去。
營房的***一如天雄當初見到的一樣明亮。每一間房間都被虎騎軍戰士打掃得整潔乾淨,一塵不染。每一個人的被褥都被疊得整整齊齊,作戰用的鑌鐵甲胄被平放在床榻上,擦洗得極為乾淨,幾乎可以照見人影。被打磨得寒光熠熠的刀劍斧鉞高高掛在營房牆壁上。在放置油燈的桌案上,很多戰士都將一封寫得滿滿騰騰的信紙平鋪在那里,用一塊鵝卵石壓住。
「主人,看看那些書信都寫些什麼。」流星一只眼環顧著周圍的營房,提議道。
「不好,這是私人書信,涉及他人隱私,我們不應該看。」無鬃馬小秋忙道。
天雄躊躇了一下,忽然一咬牙道:「事出緊急,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心中道了個歉,來到一張桌案之前,將一張被鵝卵石壓住的信紙小心地取下來,就著燈光仔細觀看。
這是一封虎騎軍戰士寫給情人的書信,紙上的文字凌亂而剛勁,好幾處的紙面被寫字用的鵝毛筆戳出了一個破洞,顯示出這位戰士在寫信的時候,心情極為亢奮激動。整封信上斑斑駁駁的都是水跡,應該是這位戰士因為懷念戀人而留下的淚水。
「親愛的小玲:
這是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情書。今天的我,就要離你而去,追隨偉大的落天雷元帥,走向和神族同歸于盡的不歸路。不要責怪落天雷元帥,這是我最終作出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讓我生不如死。你無法想象再也看不到妳的痛苦是如何夜夜折磨著我,仿佛要將我凌遲處死。如今的我,仿佛倒在血泊中的死刑犯,苦苦等待姍姍來遲的死神給我永遠的解脫。但是我不得不作出這個選擇,即使我知道那會讓妳終生以淚洗面。因為我深愛著我的民族,深愛著我的故鄉。我不願意用這雙仍然明亮的眼睛看到神族的旗幟插遍我摯愛的土地,我不願意用這雙仍然敏銳的雙耳聽到神族戰士在我們建築的城牆上歡呼吶喊,我不願意用這具健康而強壯的身軀作他們永生永世的奴隸。我甯可選擇戰死沙場,我甯可選擇讓你流淚悲傷。
偉大的落天雷元帥已經找到了和神族同歸于盡的方法,為此我們准備了很長的時間,熬過了無數的苦痛。今天,我們所受到的所有煎熬都將會有所補償。人們將會看到我完整無缺的屍骨高高臥在敵人的屍堆之上,那些令人詛咒的神族魔法將再也不會傷我分毫。
為我驕傲吧,我的愛人,我將會死在我深愛的土地上,死在敵人黯啞的呻吟聲中,作為一名自由的戰士而死亡。
永別了,我的愛人,雖然這個世界正在崩塌毀滅,但是我對妳的愛卻至死不渝。」
天雄握住信紙的雙手一陣陣輕微的抖動,他感到雙眼一陣陣熱辣辣地酸痛,眼前的景物浮起了一道道水紋。
「嗚嗚……,真是一個深情的男人。」流星一只眼站在天雄的肩頭,淚水刷刷地瓢潑而下。
「主人,有妖氣!」來到屋外的無鬃馬小秋忽然高聲叫道。
天雄連忙將手中的書信小心地放在桌面上,用鵝卵石壓住,然後胡亂地抹了抹面頰,擦去臉上橫流的淚水,沖出了營房的門口。
「什麼妖氣,小秋?」天雄朝著四周張望。
「我也不知道,是很邪惡的妖氣,牠令我感到非常不安。」小秋打了一個響鼻,搖了搖頭,「對了,主人,書信上說了些什麼?」
「他沒有提用了什麼方法,只是說神族的魔法將不會再損傷他們分毫。」天雄喃喃地說。
「那就是一種對魔法免疫的方法。很少有人會這麼奇特的法術,除非天生就有的屬性。」無鬃馬小秋沉吟著說,「比如說神龍一族就天生對魔法免疫性極強,當然啦,還有就是一萬年前人魔大戰中的帶翼魔族。」
「嗯,實在想不通他們用了什麼方法。」天雄歎了口氣,忽然道,「對了,你剛才說的妖氣會不會和這個有點關系?」
「妖氣?妖氣!天哪,不會是真的吧。」無鬃馬小秋的一雙馬眼猛然睜得銅鈴一般大小,尖聲叫道。
「什麼?什麼啊?小秋,叫那麼大聲,你想嚇死我啊?」流星一只眼被小秋的尖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從天雄的肩膀上滑落在地。
「廢話少說,我們順著妖氣流動的方向去查探一番,如果真的和我想象的方法一樣,那就真的是大事不好了。」小秋厲聲道。
夜風嗚咽地吹送著,帶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隨著小秋的引領,即使對妖氣完全沒有感覺的天雄和流星一只眼也感到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滿是無所適從的恐怖感覺。
「應該離得很近了!」無鬃馬小秋來到虎騎軍駐地最靠西的角落停住了腳步。天雄緊走幾步,來到牠前面,彎下身仔細地觀看著面前鋪滿了黃土的地面。
「沒有什麼異常啊,小秋你太敏感了,呵呵,哈哈。」流星一只眼一邊發抖一邊拼命地粉飾太平。
就在此時,天雄忽然發現地上散亂的黃土塊中透出一絲隱隱約約的紅光。他連忙蹲下身,用手將地上的黃土掃向一邊。隨著黃土的漸漸退去,地上慢慢顯現出一角赤色的紋章圖案。天雄猛地站起身,大喝一聲,雙手同時揮出,凌厲的劈風掌力仿佛兩枚巨大的刮刀,將鋪滿了方圓十米土地的黃土統統掃到了角落之處。
「主人,好功夫啊。」流星一只眼拼命地用翅膀鼓著掌。
「噓!」天雄不耐煩地說,用腳踢開殘剩下的最後一點塵土。一個巨大的火焰狀封印圖案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火焰封印,這就是落天雷元帥和所有虎騎軍戰士身上顯現出來的封印圖案。」天雄驚道。
「什麼?他們身上已經有了這個封印圖案了嗎?」無鬃馬小秋面色鐵青地驚道。
「正是。」
「大事不好,這是一萬年前流傳下來的種魔封印,是用來召喚帶翼死神族來人間作祟的黑魔法。」無鬃馬小秋大聲道。
就在這時,昏暗無光的火焰封印圖案忽然冒出一陣奇異的淡藍色閃光,這股神光宛如一道光罩,將這三個正在議論紛紛的一人一馬一鳥牢牢罩住。緊接著,他們三個只感到周圍的景物忽然化為一片迷離而五顏六色的光波,朝著自己的下方宛如瀑布一般流去。
「出了什麼事!」流星一只眼尖聲驚叫道。
「這是小型的魔法傳送陣。」無鬃馬小秋沉聲道,「看這個陣法的擺設如此陰森詭異,一定是魔族的傑作。」
「無論如何,大家萬事小心。」天雄手微微一揚,已經將從不離身的天下劍攥在手中。
繚繞在周身的淡藍色光罩忽然間在空氣中消失了,周圍的景色又恢複了靜止。天雄警覺地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處高聳入云的孤峰之上。在他的面前,是一處和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火焰封印傳送陣。在傳送陣的正前方,高高聳立著閃爍著紫青色詭異光芒的魔法傳送門,門的正中顯現的是深黑色猶如夜空般的色彩,一片片旋轉變換的星云圖案在門中宛如波濤般翻滾。
在這座詭異的孤峰之上,縱橫湧動的妖氣令人感到冰寒徹骨,天雄的眉梢和鬢角,流星一只眼長長的尾羽都已經結上了薄薄的一層霜花。無鬃馬小秋仰頭長嘯一聲,低聲對天雄道:「主人,這妖氣實在太強大了,我已經無法再保持這個樣子……」牠的話還沒說完,牠那優雅的馬頭就開始漸漸伸長,向天空中緩緩延展,緊接著牠雪白色的前蹄高高抬到空中,化成了一雙鋒銳雄健的龍爪,而牠一身雪白的鬃毛蛻變成一片片亮晶晶的銀色龍鱗。牠的後蹄猛地一跺地面,整個身子高高朝著天空飛升而去,那雙拖在身下的雙蹄也化為了不斷踩踏著云朵天空的龍爪。
「嗚哈,神龍,很久沒見過的東西。」一個妖異而低沉的聲音忽然從空氣中傳來。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聲,一股飄忽不定的黑氣從四面八方開始朝著傳送門前凝聚,轉瞬之間就融合成了一個飄蕩在空中的人形物體。
「何方妖孽!」天雄和小秋同時厲聲喝道。流星一只眼早已經遠遠地飛到一處岩石的背後,心驚膽戰地躲了起來。
那個黑色的人形影象臉上,漸漸浮現出了模糊不清的五官,一雙幽綠色的眼睛從一片黑霧中緩緩睜開:「看起來,你們不是來自願作種魔之鼎的。」
「種魔之鼎!你這個該死的魔族,果然是你誘惑人族來做帶翼死神的魔鼎!」飄浮在空中的小秋語氣中透出少見的憤怒。
「什麼種魔之鼎,這個魔族到底對落天雷和虎騎軍做了什麼?」天雄又驚又怒。
「這件事說起來,就要講一講一萬年前的人魔戰爭。」小秋沉聲道,「一萬年前,帶翼死神族,也就是魔族,曾經肆虐人間,令生靈塗炭,萬物蕭條。人族,矮人族,妖精族,獸人族和天下神龍結成光輝同盟共同抗擊魔族。」
「你們自然說我們魔族塗炭生靈,令萬物蕭條啦。」那個飄忽不定的黑影發出一陣夜梟般的恐怖笑聲,「其實只不過是我們魔族的美學和你們有一點不同而已。用白骨做成的宮殿當然比用大理石做成的要雄偉壯麗得多。浸滿鮮血的河流自然比清澈見底的河水要色彩鮮豔得多。人肉烹調出來的美食自然比那些用飛鳥走獸胡亂擺弄出來的食物來得味道鮮美。這麼簡單的道理,卻沒有人明白,嘿嘿嘿嘿。」那黑影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獰惡的笑意,一條血紅色長長舌頭毒蛇一般從他咧開的大嘴里爬了出來,在嘴唇上輕輕舔了一舔。
「在得到神龍的幫助之下,人間的英雄們齊心合力用上古法咒永久地將魔族封印在地獄與人間的界河——冥河之內,讓他們的肉身永遠也無法游過寬闊無邊的冥河彼岸,入侵恢複生機的人間。魔族所能做到的,只是施展魂游離體的方法讓自己的魂魄飄過冥河結界,通過他們用精神法力創造出來的魔法陣,透過法咒結界上的縫隙,飄移到人間來游走。但是,沒有肉身的魔族也失去了一切毀滅性的力量,對人間作不出任何危害。」小秋沉聲道。
「不過呢,我們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引誘世間擁有肉身的種族來做我們的種魔之鼎,將我們虛弱的魂魄寄居在這些種族的血肉之軀之內,吸食他們的靈魂作為我們的養分,用來培育我們新的身體和力量。」這個黑影一般的魔族再次發出令人骨軟筋麻的森寒笑聲,「當然,我們的寄居是有魔鬼契約作約束的,這個契約,自然也是誘惑世間生靈最有效的武器。」
「不錯,」小秋沉聲道,「那個契約我在一千年前曾經聽一條神龍前輩對我講述過。那就是當魔族在寄居的軀殼里修煉成形,將這具軀體完全占領之時,牠必須完成被寄居者最後一個願望。」
「當我們魔族完成了被寄居者最後的一個願望之後,自然就會離開他們的身軀,用自己修煉成的身體在人間橫行。這個時候的被寄居者的靈魂已經被我們吃掉了大半,以後都會像白癡一樣生活,渾渾噩噩,生不如死。」那個魔族的黑影冷笑著看著目瞪口呆的天雄,「人族的少年,你知道什麼是天下間最容易被誘惑的種族嗎?」
「……人族,難道,難道落天雷元帥他們和你們這些魔鬼簽訂了契約。」天雄震驚地說。
「唔,這些人族的家伙做夢都希望打敗神族,只要能打敗他們,無論讓他們做什麼都行。哪怕和我們魔鬼訂立契約。」魔族的黑影冷笑著,「我們帶翼死神族的兩千個兒郎已經在這些人族抵抗軍的身體里居住了很長的時間,每天飽食他們曾經豐滿而充實的靈魂,他們的身軀已經修煉成形,馬上就可以破繭而出。」
「天哪,兩千個帶翼死神,這股力量足以將整個世界變成血雨腥風的地獄。」小秋狂怒地大聲道,「該死魔族,我要你的命!」牠猛地一張龍嘴,狂噴出一股沖天的烈焰,一瞬間將這名得意洋洋的魔族黑影陷入熊熊烈火之中。
「哈哈哈哈!愚蠢的生靈啊。」魔族的黑影在火焰中殘酷地大笑了起來,「我已經死過一次,在不生不死的冥河結界度過了上萬年的光陰,你以為你可以再次將我置之死地嗎?」
天雄一把將天下劍收回劍鞘,沉聲道:「小秋,我們不要再和一個游魂浪費時間。我們要趕快追趕落天雷元帥,決不能讓帶翼死神重新回到人間。」
「天雄,你難道想……」小秋震驚地說。
「落天雷元帥已經被絕望徹底擊倒,他完全瘋掉了,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有出手將他們全部擊殺。」天雄猶豫了片刻,狠狠一咬牙,斬釘截鐵地說。
「他們有兩千人……」流星一只眼猛然從岩石背後竄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
「能殺多少殺多少,我們決不能讓帶翼死神重返人間。」天雄厲聲道。
「哈哈哈哈,你們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地放你們前去嗎?」那魔族的黑影發出恐怖的狂笑聲,猛然將一雙黑色的手臂高高舉過頭頂。天雄,小秋和藏在岩石後面的流星一只眼忽然感到周圍的景象一變,從一座云霧繚繞的孤峰變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波濤翻滾,腥臭撲鼻,天地間充斥著刺目的血紅色。
「乖乖地呆在我所創造的精神幻像之中吧,再過一刻鍾的時間,我們魔族兩千兒郎就要在人間重新建立我們曾經失去的秩序,把這個烏煙瘴氣的世界變成魔鬼的樂園。哈哈哈哈!」
「該死的魔族!」天雄狂怒地厲嘯一聲,雙手一掄,將緊握在手中的天下劍對准了魔族的聲音響起的地方仍去。
只聽到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面前波濤洶湧的血海忽然變得風平浪靜。緊接著,血紅色的海水開始朝著東西兩面湧動,在中間空出了一片可以落足的干燥土地。
「這是怎麼回事?」流星一只眼奇怪地問道。
「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姑且走上去看看。」小秋一瞬間變回了無鬃馬的樣子,用頭拱了拱天雄。天雄微微點了點頭,翻身縱上了他的馬背,雙腿一夾馬身。無鬃馬長嘯一聲,沿著血海中的赤色陸地朝著前方飛奔而出。流星一只眼拼命地撲扇著翅膀,跟在他們後面急飛而去。
陸地的盡頭是一片宛若星云一般滾動翻轉的魔法光池,和剛才看到的傳送門正中央顯示的光波圖案一模一樣。「是這里了,我們沖出去!」天雄欣喜地說。
「你確定?主人?」無鬃馬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是仍然按照天雄的命令奮不顧身地朝著一片迷離的魔法光池一躍而去。
光怪陸地的魔法光池,奔騰洶湧的無邊血海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天雄等人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一開始身處的孤峰之上。在他們面前,那個魔族的游魂睜大了綠幽幽的雙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仿佛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也感到震驚。
天雄抬眼一看,發現自己心愛的天下劍端端正正地插在火焰封印傳送陣正前方的紫青色魔法傳送門之上。數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紋蛛網一般呈輻射狀以天下劍為中心四外擴散。
「你是怎麼做到的?」魔族的游魂的語氣透出一絲震驚之意,「沒有人能在我赤修羅的幻陣之中如此准確地判斷出陣眼的位置,一舉擊毀魔法門。」
天雄的臉上微微一陣燥熱,心中暗叫慚愧。剛才用天下劍的奮力一擲乃是自己控制不住心頭的怒火而胡亂發出的招數。他的心中正在暗暗責怪自己為什麼如此不冷靜,輕易而不負責任地拋出天下劍,失去了自己從不離身的武器。卻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竟然讓天下劍穿出了層層幻境一舉擊中催動整個幻陣發動的陣眼——魔族魔法傳送門。這種事發生的機率,幾乎不到百萬分之一。
「知道厲害了吧你?」一直被魔族黑影身上的妖氣嚇得魂不附體的流星一只眼仿佛終于找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大聲道:「我家主人是什麼人你知道嗎?游俠!他繼承了屠過惡龍的天下劍,飛越過九重天上的龍門,血洗過神族人占領的天都,天上地下凡是聽過我主人名字的家伙都要對他退避三舍。你們魔族算那個根蔥,那頭蒜啊,想用這種不入流的幻陣困住我家主人,別做夢了。這種幻陣就算我家主人養的雞都困不住。」
「赤修羅,你的魔法傳送門已被摧毀,你已經無法維持精神魔法所需要的能量,死心吧。」變回無鬃馬的小秋厲聲道。
天雄飛身下馬,大步走到魔法門前,一把將深深刺入門中的天下劍拔了出來,收回劍鞘之中。「轟隆」一聲巨響,本來已經龜裂的魔法門經過這一番折騰終于支撐不住,化為數十片亮晶晶的碎片攤了一地。
靜靜地看著自己施展魔法的唯一憑借魔法門毀于天下劍之手,赤修羅的游魂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原來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天下劍的繼承者,難怪有如此驚人的手段。我的力量實在太虛弱了,否則我真希望能夠和你堂堂正正地血戰一場,看看到底是我們魔族的死神鐮刀厲害,還是你們人族的無雙神劍犀利。」
「不要多說了,小秋,快點帶我找落天雷元帥。」對于魔族的感歎一點也不加理會,天雄指示轉過頭對著小秋急道。
「好,我們走!」小秋讓天雄再次騎到自己身上,朝著面前的火焰封印傳送陣走去。
「可惜啊,無知的人類,」對他們的行動一點也不加阻攔的赤修羅冷然道,「時間已經太晚了,我們魔族的兒郎早已經修煉成型,開始破繭而出,你們不可能抵擋兩千名帶翼死神集結在一起的力量。」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9:05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九章 一敗塗地
漆黑如墨的烏云將本已經陰暗無光的魔巢天空塗抹得更加昏暗,瓢潑般的大雨肆無忌憚地橫掃掃著世間的一切。淌滿血水的沙場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人,數十萬西南蠻荒各族戰士的屍骨堆滿了每一處角落。空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臭和刺鼻的血腥味。以人族為首而發起的自殺式大舉進攻持續了整整四天四夜。近四十萬各族戰士壯烈地倒在神族無堅不摧的戰爭魔法轟擊之下,直到這令人絕望的傾盆大雨讓那些不計傷亡,不惜代價的人族指揮官們終于放棄了繼續進攻的努力,他們清清楚楚地知道,失敗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
喘息城外的營房之中,低沉而壓抑的哭泣聲比比皆是,人們為喪失了戰友而哭,為喪失了兄弟而哭,為喪失了兒女而哭,為失去了希望而哭。淒涼而絕望的氣氛彌漫在整座喘息城的各個角落。
在喘息城中默默等待戰果的婦孺們紛紛走出街頭,將幾天來收集到的白色野花鋪滿了街道的大街小巷。白花,代表著無盡的哀思。他們深深知道,辭別家人走入疆場的親人們將再也無法回歸故鄉。悅耳的啾啾鳥鳴聲四天四夜以來絡繹不絕地在喘息城城民的頭頂上響起,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遺物仿佛雨點一般紛紛墜落在各家各戶的窗前。
原本擠滿了各國各族首領,熙熙攘攘的戰地指揮所中一反往常的安靜甯謐。人族,獸人族和矮人族的首領默默地圍坐在巨大的會議桌之前,一言不發,任憑放在房間正中心的牛油蠟燭將一滴滴燭淚滴落在羊皮紙做成的作戰地圖之上。
銀銳就著身邊油燈的昏暗光芒,仔細地用雪白色的手帕擦拭著他愛如性命的斬星刀。斬星刀雪亮的刀光上看不到一絲血痕,在這場舍死忘生的殘酷戰爭中,他的刀竟然沒有沾到敵人的一滴鮮血。銀銳的臉上一片慘白,沒有一點表情,但是他的眼中卻滿是血絲,仿佛想要擇人而噬。
獅眼王的額頭上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白色紗布,神族人的火鳥陣將他威風凜凜的一頭長發連同頭皮一起燒成焦炭。他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攤在桌上,雙目癡呆地看著牛油蠟燭的***,陷入了沉思。
矮人國鐵肩元帥的頭發一夜之間變得雪白如霜,矮人國這一次出動的四萬羊兵幾乎全軍覆沒,步兵的損失也超過了三成,這是矮人國建國以來從來沒有遭遇過的挫折,慚愧和自責之情讓他一夜白頭。
「砰」地一聲房門打開的聲音打破了房間中令人窒息的死寂。一臉蒼白憔悴的落霞公主步履沉重地走進屋內。
看到她的出現,在屋中靜坐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同時站起身。
「落霞公主,虎牙兄弟沒事吧?」矮人國的暴風先生焦急而關切地詢問道。
落霞看了一眼一臉焦急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獅眼王,朝著暴風先生點點頭,道:「虎牙沒有生命危險,他腰腹上的傷口已經被我縫合,現在已經開始痊愈。」
獅眼王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暴風先生卻仍然皺著眉頭:「那麼,貴國的銅山兄弟也無大礙吧?」
「他很幸運。」落霞歎息了一聲,「他的腿只要再晚一刻鍾,就永遠無法接續回來了。現在的他四肢完整,正在休息。」
「太好了,」暴風先生似乎知道此刻才松了口氣,勉強笑道,「落霞公主真是妙手回春,難怪人族子民稱妳是天神所賜。」
「莫力沙國王怎樣了?」銀銳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老人家的傷需要繼續觀察,暫時沒有危險。」落霞公主輕聲說。
「嗯。」銀銳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眼看著落霞公主在屋子的正中間落座,矮人國的三軍元帥鐵肩沉聲道:「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神族什麼時候會打過來?」
「魔法傳送陣的發動需要二十一天的時間,假設神族人是在十天前傳送過來的兵員,那麼下一次的傳送時間是十一天之後。」落霞公主道,「如果神族的大軍需要一天時間休整的話,那麼神族對喘息城的第一波攻勢將會在十二天之後發動。」
「我們停止了進攻,神族已經開始修築圍牆,眼看著他們在西南蠻荒的橋頭堡已經將要完成。對此我們能夠做些什麼來阻止他們的進一步行動?」獅眼王用沉重的語氣問道,「任何事情都行,我們該做些什麼?」
「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我們只有等待死亡的來臨,如今的天下大陸,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神族的魔法師。」落霞公主沉痛地說。
神族的飛地沐浴在輝煌耀眼的七彩魔法燈光照耀之下,大片大片的土石被大自然魔法師的魔法懸在空中,然後錯落有致地紛紛落下,堆成了整齊而厚實的牆壁。緊接著,神秘系法師們催動紫紅色的魔法罩,緊緊地扣住剛剛造成的牆壁,將松軟的土石夯實,化成一片堅硬如鐵的魔法圍牆。在飛地的湖水之畔,一座堅固而高聳的堡壘已經建築完成,大批大批得勝而回的銀武士,獨角獸騎士,牧師和魔法師們歡聚一堂,痛飲著慶功的美酒,大肆慶祝這一次飛地保衛戰的大獲全勝。
興奮的飛地占領軍總指揮官莫聘將軍高舉酒杯,大聲道:「勇敢的戰士們,傑出的魔法師們,請痛飲你們杯中的美酒。在這四天里,你們讓那些愚昧無知的種族見識到了神族軍隊無可比擬的強大威力,你們讓他們了解到反抗偉大而神聖的神族是多麼的愚蠢和不自量力。你們為偉大的神族增添了新的榮耀,光榮永遠屬于神族!」
「光榮永遠屬于神族!」在座的所有將軍和魔法師長官們紛紛高舉酒杯,應和著指揮官的豪言壯語。
「這是一場里程碑一般的戰役,」莫聘將軍的聲音充滿了亢奮之情,「一場史詩般的戰役。這場戰役是神族占領整個西南蠻荒的序曲。是神族自占領天下大陸以來最輝煌的一場聖戰,從此我們神族在天下大陸所占領的土地將擴大一倍。神族的偉大旗幟,將會插在世界上最偏僻而未開化的角落,為他們帶來神族光輝燦爛的文明。神族的曆史,世界的曆史將在這一天翻開新的篇章。」
「天神保佑神族!」騎兵部隊的長官歐里奧激動地高舉酒杯,大聲喊道。
「天神保佑神族!」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將重新斟滿的酒杯舉過頭頂。
無邊無際的雨水隨著狂野的長風勢不可擋地席卷著世間的一切,仿佛在神族大軍腳步下顫抖呻吟的天下大陸的淚水。在這傾盆而大雨中行進的兩千虎騎軍經過艱苦的跋涉,終于可以依稀看到神族飛地***的依稀光華。
「我們終于到了。」穿著著整齊的元帥制服的落天雷元帥靜靜地端坐在戰馬之上,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神族飛地上那明媚而豔麗的魔法燈光。
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喧嘩聲從飛地正中間的堡壘里傳了出來。「元帥,他們正在高喊天神保佑神族。」虎騎軍的副統領虎彪沉聲道。
「天神保佑神族……天神,保佑神族嗎?」落天雷元帥微微仰起頭,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任憑雨水狠狠地澆在他的面龐之上。
「元帥,」在他身側的龍彥將軍渾身一陣輕微的顫抖,仿佛在拼命忍受一種難挨的痛楚,「差不多是時候了。」
「嗯。」落天雷元帥將身軀重新挺立得筆直,高聲道,「全體,下馬!」
滂沱而密集的大雨似乎在此時此刻收斂了原有的鋒芒,變得綿密而輕柔,地上高濺的水花也變得溫柔如霧,仿佛地上飄起的一片片浮云。落天雷元帥慈愛地撫摸著愛馬的頸項,眼中射出一絲憧憬的光芒。忽然間,他猛地一把將馬鞍上捆綁的繩索扯斷,將整座馬鞍狠狠摔在地上。「走吧,孩子,從今天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次束縛你,你是自由的。你將擁有我們人族永遠無法擁有的幸福。永別了。」落天雷用力一拍戰馬的臀部,他的坐騎發出一聲悠長而充滿眷戀的嘶鳴,撒開四蹄朝著遙遠的喘息城方向跑去。
夜空中,無數類似的馬嘶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虎騎軍的戰士們效仿著落天雷的舉動,紛紛將馬鞍解下,讓心愛的戰馬離開自己的身旁。
「元帥……」虎彪和龍彥簇擁到落天雷元帥身邊。落天雷朝他們點點頭,朝著喘息城方向走了兩步,深深地凝視著面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永別了,我深愛的人民,我深愛的故鄉。」他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說著。
「啃食著我靈魂的惡魔啊,令我夜夜難眠的妖靈,請出來兌現你們許下的諾言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9:26
第四集 悲歌篇 第十章 血洗飛地
鎮守在神族飛地新建圍牆上的神族士兵們看到一生永難忘記的景象。兩千名身穿布衣,雙手空空的人族抵抗軍戰士,沐浴著綿密的雨水,大踏步朝著神族飛地走來。他們嬴弱而瘦削的身軀在雨中緩緩膨脹湧動,似乎有什麼可怕的妖物正要從他們的體內破壁而出。
「敵襲!」守夜的神族戰士驚慌的高聲叫道。報警的士兵在圍牆上匆匆忙忙地走動,將敵襲消息層層向上稟報。成百上千的銀武士和魔法師湧上了牆頭,做戰斗的准備。但是他們飛快走動的身影在一瞬之間都被眼前的景象凍僵了,仿佛中了定身法。
朝著飛地迎面走來的人類抵抗軍身軀突如其來地膨脹放大,他們身上的布衣承受不住全身肌肉突然脹大的張力,破成了一天紛飛的碎片。他們的額頭一陣鼓脹,兩只仿佛牛角一樣的巨角猛地破皮而出,在他們的嘴中,兩枚雪白而恐怖的長牙緩緩伸展出來。他們似乎正在承受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紛紛蜷曲著身軀,不住瑟瑟地顫抖。他們已經脹大的身軀上,強壯如山的肌肉觸目驚心地滾動著,背部的肩胛骨超乎尋常地鼓起,將他們的皮肉高高撐起。緊接著,那肩胛骨似乎無法忍受皮肉的桎梏,猛地朝上一揚,破皮而出,化成了一雙形如蝙蝠翅膀一般寬大的肉翅。
「啊——!」靜寂的夜空中響起了低沉而充滿了渴望的歡呼聲,「魔巢,一萬年前的故鄉,我們又回來啦。」
那兩千名抵抗軍戰士的身軀似乎已經被這些長著翅膀的恐怖魔鬼完全占領了,他們野蠻而恐怖的歡呼和嘶吼聲響徹了云霄,令在他們面前的神族戰士們無不戰栗發抖。
「嗚……,我們似乎還要完成這些人族的蠢貨們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領頭的帶翼魔鬼邁著隆隆作響的步伐,來到神族飛地的面前,輕蔑地看著那些和他魁偉巨大的身軀相比之下小如侏儒的神族戰士。
「殺戮,消滅,血洗,我們最愛的工作。」另一個魔鬼殘忍地獰笑著來到領頭魔鬼的身邊。
「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感覺了,很久了……」領頭魔鬼猛地一招手,「兄弟們,你們還等什麼!宴會已經開始了。」
應和他的,是一片凶惡而狂野的歡呼聲。兩千個魔鬼扇動龐大的肉翅,高高飛到神族飛地的上空,紛紛張開他們恐怖的血盆大口。一股股仿佛從地獄之底湧出來的青白色烈焰一瞬間覆蓋了所有神族飛地的圍牆。站在圍牆最前排的銀武士隊迎面撞上了這股高溫火焰,瞬間化為了一片片焦黑的殘骸,連他們佩戴的盔甲也被火焰燒熔成了滾燙的鋼水。站在他們身後的魔法師們還沒有來得及念誦咒語,渾身的衣物和毛發就被高溫點燃,披著滿身的烈焰慘叫著撲倒在地。
那兩千只魔鬼輕而易舉地占領了圍牆,隨即朝著飛地內部挺進。很多魔鬼召喚出了他們賴以成名的死神鐮刀,朝著四外逃逸的神族士兵們瘋狂地劈砍。很多士兵被鋒銳的長鐮攔腰劈成兩段,鮮血和肚腸淌滿了柔軟的草地。
在圍牆之後的第二條防衛線上,四外逃散的神族軍隊開始被聞訊趕來的指揮官們組織了起來,緊急集結在一起的神族魔法師軍團在銀武士兵團的護衛下開始向魔鬼們釋放魔法。上千條耀目的閃電和鋪天蓋地的火網劈頭蓋臉地朝著不可一世的魔鬼兵團砸去。
「啊哈哈哈哈!」連續被數十道閃電和青藍火網擊中的領頭魔鬼狂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這種電擊的滋味不錯,不錯,讓我舒服得很。」
神族的士兵們從來沒有見過在強大的戰爭魔法摧殘之下還能夠挺立如初的生物,無不嚇得面如土色,排列整齊的陣型也開始出現猶如波紋般的混亂。
忽然間,一道凌厲的閃電准確地擊中了領頭魔鬼的左眼,他疼得厲嘯一聲,用雙手用力捂住面門,獰笑道:「嘿嘿,這一下有點疼,實在有點疼。」他緩緩將雙手放開,一雙銅鈴一般的魔眼已經化為恐怖的血紅色:「你們竟然讓我感到疼痛。」他的聲音仿佛山崩地裂一般響亮,震得周圍的土地和建築瑟瑟發抖。
「殺!」領頭魔鬼的雙手上忽然無中生有地出現了一把巨大如魔龍飛翼一般的死神鐮刀。他奮力把利刃橫掃而出,雪亮的光華在銀武士的陣列上一掃而過,數十名銀武士立刻身首異處,沾滿鮮血的頭顱四外亂滾。緊接著,這個可怕的魔鬼攔腰抓住一名魔法師,將他頭朝下倒插入堅硬的土地上,鮮血從龜裂的土地上狂湧而出。其他的魔鬼們也和他一樣勢不可擋地沖入了銀武士兵團之中,奮力地揮舞著可怕的死神鐮刀,仿佛割草一樣殘殺著抵抗他們的銀武士們,神族戰士殘缺不全的屍體和淋漓的鮮血鋪滿了整個戰場。飛地中的湖泊已經被神族人鮮血染成了血紅色。
魔法師兵團的戰士們早已經抵受不住如此恐怖的血腥場景,紛紛掉頭逃跑,淪為帶翼魔鬼們爭相搶奪的獵物。很多魔法師被魔族戰士攔腰抓住,咬開咽喉,吸光了鮮血,死得慘不忍睹。
淒厲而響亮的戰馬嘶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在潰散的神族銀武士步兵和魔法師兵團之後出現了數千匹雪白色的金鬃獨角獸,神族的銀甲騎士們頂著高級牧師們施與的祝福,朝著魔鬼兵團奮勇地沖殺過來。
那名殘殺了數百名神族戰士的魔鬼首領興奮地大喝一聲,沾滿鮮血的死神鐮刀朝著撲面而來的騎兵隊狂掃而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向所向無敵的死神鐮刀居然被五六名銀甲騎士用盾牌和長刀成功地抵擋住了。緊接著,數十個騎士並肩縱馬,手持著易于攻堅的長柄黑金巨矛朝著他的胸腹刺來。
那個魔鬼首領厲嘯一聲,身後的肉翅絕烈地拍動起來,令他的身子一瞬間飛入了半空,險過毫厘地躲開了神族騎兵們凶猛的沖擊。但是,對于剛才自己無敵的鐮刀居然沒有成功斬殺敵人,他似乎感到十分的恥辱,仰天大吼一聲,狂噴出一股青白色的烈焰。這股烈焰勢如破竹地沖入了神族人整齊的騎兵陣,將沖在最前面的數十個騎兵燒成了一片灰炭,扭曲變形的白金甲和燒光了皮肉的屍骨凌亂地灑滿了一地。這股可怕的火焰更將三名隨隊沖鋒的高級牧師擊中,他們的夜鶯之盾只能勉強抵擋住這股高溫火焰七成的威力,剩下的火焰仍然足夠將他們全身上下的衣物毛發統統點燃。他們淒厲地慘叫著滾落獨角獸,在地上瘋狂地打著滾。
高級牧師的倒下仿佛連鎖反應一樣讓一旁的數十名騎兵毫無防備地跌落馬下,被自身重達上百斤的沉重盔甲壓得起不了身。這些細節看在魔鬼們的眼中,立刻讓他們明白了牧師的作用。
「兄弟們!」魔鬼首領似乎發現這場戰斗越來越有趣了,他的臉上滿是興奮無比的笑意,「讓我們來玩一玩狩獵牧師的游戲。」他從地上撿起了神族人丟下的黑金巨矛,高高舉過耳畔,微微瞄了瞄,抖手擲了出去。黑金巨矛強猛絕倫地刺入一名高級牧師脆弱的身體,他長聲慘叫著從獨角獸身上仰天跌倒在地。黑金巨矛余勢未衰,將他狠狠地釘在了地上。那群魔鬼向他們的首領發出一陣瘋狂的叫好聲,紛紛學著他的模樣抓起地上散落的長矛,盾牌,石塊甚至是獨角獸的屍體,朝著沖殺過來的騎兵陣奮力擲去。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地響起,那些混編在神族銀甲騎士當中的高級牧師紛紛被魔鬼們擊中,有些人被長矛活生生釘在地上,有些人被沉重的白金盾牌砸成了肉醬,有些人被飛舞的石塊擊中了頭顱,腦漿四射,更有人被神族坐騎的屍體撞了個正著,胸骨肋骨碎成了齏粉,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慘號。
沒有牧師祝福的神族騎兵隊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一向輕盈如云的盔甲成了他們沉重的負擔,得心應手的武器成了他們棄之唯恐不及的累贅,連那些一向控駕自如的獨角獸也開始變得不聽使喚。
在長驅直入的魔鬼兵團面前,再也沒有任何有組織的抵抗。只剩下飛地中央高高聳立,堅固無比的堡壘。殘剩的神族軍隊紛紛逃入堡壘之中,他們封上了堡壘的大門,將所有魔法師調集到頂層的碉堡和牆壁上守衛,希望苟延殘喘。
魔鬼首領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意,他一把抓住一匹獨角獸的尾巴,將牠硬生生拽到自己面前,然後狠狠攥住牠頭頂上金光閃閃的獨角,用力向上一拔。隨著獨角獸淒厲的哀鳴,牠那高貴而優雅的金角被魔鬼首領活生生拔了下來。
魔鬼首領將這枚沾滿鮮血的金角在手上掂了掂,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名在地上掙紮的神族騎兵面前,抓住他的左腿,將他倒提了起來。
「不要啊,求求你,饒命啊。」那名神族騎兵驚恐萬分地狂叫著。魔鬼首領對他的乞求充耳不聞,猛地一揚手,將他高高拋入空中。當這個可憐的神族騎兵開始忽悠悠地朝地面落去的時候,魔鬼首領突然用力一揮手,奮力擲出了手中一直緊握的獨角獸金角。
金角發出尖銳的破風聲,破空閃電一般准確擊中了神族騎兵的小腹,牠那強猛的去勢並沒有因為刺入身軀而受到阻礙,仍然飛快地向前飛行,直到狠狠撞在神族堡壘的高高牆壁上。就這樣,這名神族騎兵被這枚金角活生生地釘在了堡壘圍牆之上,他臨死前的哀鳴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快點和霞都的駐軍聯絡,快!」龜縮在堡壘深處的莫聘將軍早已經沒有酒宴之時那躊躇滿志之態,只是臉青唇白地一個勁兒地催促著負責通訊的魔法師們用水晶球和後方的神族大軍取得聯絡。
「這些魔鬼是從哪里來的,為什麼我們事前沒有得到一點訊息?」白日金羽鷹隊長官葉屏面色已經如牆紙一般雪白。
忽然間,一陣強烈的震動從堡壘外傳來,整座堡壘猛烈地搖晃起來,灰塵和泥土雨點一般落下。
「報告長官,敵人……敵人正在攻擊堡壘的牆……牆壁。」一位偵察兵搖搖晃晃地來到莫聘將軍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莫聘和葉屏互望一眼,連忙帶領著神族殘剩下來的軍官們朝著堡壘的石窗前跑去。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走到石窗的附近,有一陣劇烈的震動突如其來地傳來,將眾人全部掀翻在地。緊接著一陣慘烈的嚎叫聲仿佛死神的詛咒傳入耳中。
「發生了什麼事?」莫聘將軍連滾帶爬地來到窗前,將頭探出去一看。眼前的景象讓他幾乎立刻昏迷了過去。數百名神族騎兵的屍體被他們坐騎獨角獸頭上的金角牢牢釘在高聳的牆壁之上,形狀極為慘烈。
「那是,……那是歐里奧!」在他身旁的魔法兵團長瑪蘭男爵尖叫道。眾人連忙抬眼望去,卻發現歐里奧的雙腳正被一只魔鬼緊緊抓住。這只魔鬼將他的身子高高掄起,猛地幾個旋身,脫手將他狠狠朝著堡壘的牆壁砸去。驚天動地轟鳴聲隨之傳來,歐里奧混身披掛著黑金甲的軀體把堅固的堡壘牆壁撞出了一個大洞,他那支離破碎的身子一連打了幾個滾,躺在了堡壘正廳的地板上。
正在正廳內忙于和霞都總部聯絡的魔法師們紛紛發出一陣尖厲的驚叫,幾個女魔法師再也承受不了巨大恐懼的壓力,尖叫著推翻了屋內的桌案,朝著堡壘的頂層逃去。擺放在桌面上的水晶球沉重地落在地上,轟地一聲碎成了一地閃爍生輝的粉末。
「指揮官,我們再也撐不下去了,快坐金羽鷹逃離這里吧,哪怕死在絕望海沼澤里也勝過留在這里被惡魔殘殺。」瑪蘭男爵語帶哭音地說。
「該死的魔鬼,這塊飛地是我們好不容易……」莫聘將軍仍然不甘心。但是駐守在堡壘中的神族士兵們早已經士無斗志,一聽到瑪蘭男爵的話,顧不上等待莫聘將軍的命令,紛紛朝著堡壘頂層的白日金羽鷹巢飛奔而去。
「你們回來!」看到手下的士兵們如此倉惶失措的模樣,莫聘將軍不禁大怒。
「將軍,現在大勢已去,我們也快走吧。」葉屏將軍一拉莫聘將軍的胳膊,強拖著他朝著鷹巢沖去。
高高堡壘天台上,一只只神族特有的白日金羽鷹倉惶地鳴叫著,依次振翅升空,朝著遠方的絕望海沼澤飛去。
「想逃嗎?」魔族首領猛地一揮手,在他身邊侍立的數百名強壯的魔族紛紛振動寬大的肉翅,箭矢一般射入高遠的蒼天,朝著白日金羽鷹快速沖去。
高空中響起了金羽鷹的哀鳴之聲,滿空金色的羽毛紛紛墜落,仿佛下起了一場金色的豪雨。那些想要乘坐金羽鷹逃離魔巢的神族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從高空墜落下來,狠狠摔在被橫溢的血水浸透的大地上,跌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頭一個乘坐金羽鷹逃離的瑪蘭男爵被一名凶殘的魔族迎頭擋住,活生生撕成了碎片。而保護著莫聘指揮官沖上天台的葉屏將軍卻被一名魔族一腳踏在地上,化成了肉泥。
這場血雨腥風的屠殺到此為止已經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在這場殘忍的戰爭中,鎮守神族飛地的三萬名神族士兵全部被帶翼死神族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消滅。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本來正在歡慶勝利的神族飛地化為了血流成河的修羅殺場,當中戰死的神族士兵沒有一個人屍首完整。
堆滿屍體的神族堡壘天台上,一身是血的莫聘將軍驚恐地望著周圍將他團團圍住的帶翼魔族們,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著。
「你是神族的指揮官?」雙手沾滿鮮血的魔族首領裂開大嘴冷笑著問。
「是……是……」莫聘將軍蒼白的臉頰瘋狂地抽搐著。
「認識落天雷嗎?」魔族首領用沉厚的聲音問道。
「認……認得。」莫聘將軍顫抖著說。
「他讓我問候你。」魔族首領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他探出自己碩大的左手,緊緊攥住莫聘將軍的腰部,用力朝上一拋。莫聘將軍驚惶地慘叫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引起周圍魔鬼的一陣陣狂野笑聲。他們頗有默契地將頭仰向天空,張開巨口,同時噴出一股洶湧的烈焰。莫聘將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已經被沖天的火焰燒成了蒸汽,只剩下他的一幅堅固的牙齒孤零零地墜落在地上,在回複靜寂的天台上發出清晰的咯嗒一聲。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9:41
第四集 悲歌篇 第十一章 再見流星
當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順著落天雷軍隊所留下的蹄印追擊到神族飛地的時候,飛地中只剩下三萬神族殘缺不全的屍骨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還是來晚了,魔族已經破繭而出。」小秋稀溜溜地鳴叫一聲,沉痛地說。
天雄將天下劍猛地拔出劍鞘,翻身從無鬃毛小秋背上躍下來,狠狠一跺腳:「現在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他肩膀上的流星一只眼用嘴在自己的胸膛上拔下一只羽毛,往空中一拋,看了看牠漂浮的方向,延著臉哆哆嗦嗦地說:「主……主人,那邊順風,我們朝那邊跑吧。」
「住嘴!」小秋和天雄同時怒道。
「嘿嘿嘿嘿,我早就說過,已經太晚了。」遠處傳來赤修羅陰森的得意笑聲。他那幽暗而詭異的黑色影象緩緩從深邃的黑夜中浮游出來,沐浴在神族仍然明亮的魔法***之下。他將自己飄忽不定的黑色雙手高高舉向天空,洪聲道,「我強壯而凶悍的孩兒們,來見一見你們的王。」他的聲音不再像夜梟一般尖銳而刺耳,而是變得恢宏雄壯,仿佛一個叱吒風云,揮斥方遒的帝王在召喚自己忠誠而勇猛的手下。
「參見赤修羅王!」突如其來的宏亮聲音仿佛炸雷一般響遍了空空蕩蕩的神族飛地。在神族魔法燈搖曳不定的燈光照耀之下,兩千名渾身上下濺滿了猙獰鮮血的帶翼魔族在一名身材高大,樣貌凶殘的血紅色魔鬼帶領下,從四面八方朝著赤修羅所在的方向走來。無形之中將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團團圍住。
「唔,我親愛的孩兒們,你們看起來是多麼英俊而完美,一萬年了,我終于能夠看到帶翼死神們重新擁有他們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翅膀。孩兒們,我為你們感到自豪和驕傲。」赤修羅的黑色影像劇烈地晃動著,仿佛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之情。
「赤修羅王萬歲!魔族萬歲!」那些凶惡的帶翼魔族似乎也感到激動不已,紛紛舉起巨大的死神鐮刀狂野地嚎叫道。
「孩兒們,神族的軍隊是否已經在你們手下化為屍骨?」赤修羅王洪聲問道。
「是的!」兩千名帶翼魔鬼齊聲答道。
「神族的飛地是否已經變成血池?」赤修羅王接著問道。
「是的!」又是一陣狂野的應喝。
「既然你們已經履行了魔鬼契約,為什麼還在人族這些汙穢而渺小的軀體里流連忘返。破繭而出吧,孩兒們,重新回到我們的世界,重新洗滌這個汙穢的人間。讓所有仍然在苟延殘喘的生命變成無聲無息的屍體,讓所有仍然奔湧流淌的熱血化成冰冷凝滯的粘液,把純潔的白骨鋪滿生長著青草和鮮花的土地,把色彩單調的河流湖泊用豔麗的鮮血染紅,把蔚藍刺眼的天空用夜空般的烏云遮蔽。顫抖吧,汙穢的世界,帶翼死神們將重新建立屬于他們自己的王國。」赤修羅王用邪惡的語調激動地大聲疾呼著。
「魔族萬歲!」那群激動無比的帶翼魔鬼們似乎陷入極度的亢奮中,隨著赤修羅王每一句煽動性的話語而熱烈歡呼著。他們紛紛顫抖著巨大的魔鬼肉翅,將自己的身軀進一步膨脹。他們的皮膚極不自然地伸縮變化著,仿佛正在蛻皮的猛獸,馬上就要迎來自己生命嶄新的階段。
「不好了,他們正在從現在寄居的軀體里完全脫殼而出,如果讓他們成功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和他們抗衡。」小秋焦急地說。
「事到如今,只有和他們以死相拼!」天雄雙手將天下劍高高舉過頭頂,發出一聲雄壯的嘯聲,朝著那領頭的紅色帶翼魔鬼疾沖而去。
「主人!」小秋焦急地叫了一聲,猛地一晃身,化成白龍的模樣,尾隨著天雄沖去。
而那流星一只眼早已經在地上啄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坑,拼命地將自己的鳥頭朝那里鑽去。
「不自量力的小鬼,我要讓你生不如死。」那領頭的紅色魔鬼獰笑著高高舉起死神鐮刀,瞄准了朝他撲來的天雄。
突然間,一股汙濁的鮮血猛地從他咧開的大嘴里狂湧而出,令他微微一怔。「這……這是怎麼回事?」那魔鬼首領莫名其妙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我是什麼時候……」他的話音未落,在他身旁的帶翼魔族們仿佛約好了一般同時狂噴出一彪汙血,紛紛跪倒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魔鬼首領驚惶地捂著著自己的腹部,他感到一陣又一陣棰心的絞痛襲上他的心頭。
「啊——!」一只身材比較矮小的帶翼魔族似乎忍受不住小腹上傳來的劇痛,和身躺倒在地,瘋狂地打起滾來。緊接著,一個又一個魔鬼和他一樣抵受不住疼痛的折磨,紛紛躺倒在地,他們猙獰的面龐之上,大股大股的鮮血瘋狂地從他們的五官流淌出來。
本來沖向紅色魔鬼首領的天雄看到這一片怪異的景象,也感到渾身情不自禁的發抖,忍不住收住了腳步,向後疾退。
「他們……好像中了毒。」趕到天雄身旁的小秋小聲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孩兒們,你們是什麼時候中的毒?」赤修羅王焦急地嘶吼著。
「偉大的赤修羅王,我們也不知……道。」魔鬼首領咬緊牙關,吐出這最後一句話,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無力地臥倒在地,他那碩大的身軀開始縮水一般緩緩變小,漸漸變回了普通人族身軀的尺寸。他頭上的角,背上的翅膀,嘴中的獠牙也漸漸開始消失不見了,連他血紅色的膚色也變回人族才有的淡古銅色。其他的魔鬼也經曆著和他一樣的變化,唯一的區別是他們變得更加迅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龐大魔鬼群又重新變回了赤裸著上身的虎騎軍戰士。
一股股黑氣從橫七豎八躺滿地上的虎騎軍戰士身上緩緩升騰起來,漸漸化成一個個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像,他們憤怒地尖嘯著,奮力地掙紮著,但是冥冥中仿佛一股神秘的吸力讓他們無法抗拒,他們只能順著這股力量,朝著遠處孤峰所在的方向悠悠飄去。
「落天雷元帥!」天雄突然發現那名魔鬼首領變回人形之後,他的一條左臂和右手的兩枚手指忽然消失不見了,令他立刻認出這個身有殘疾的人族戰士就是落天雷元帥。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落天雷的身邊,一把將他從地上扶起來,讓他半躺半坐在自己的懷里,小聲道:「先生,請您振作一點。」
落天雷元帥的五官之上已經被鮮血爬滿,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了天雄一眼,沉聲歎道:「小伙子,你還是來了。」
「先生,先生……」天雄的腦海中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人族的混蛋!」眼看著自己的兒郎們紛紛被莫名其妙地殺死,不得不重新返回冥河的彼岸,赤修羅王憤怒得幾乎發狂,「該死的家伙,願你在地獄的業火中受盡千生萬世的折磨。你是如何做到的?你是如何殺死我那些刀槍不入的孩兒的?」
「毒藥……」落天雷剛說完這一句話,一口鮮血就湧上了他的嘴角。
「胡說,即使你服下了毒藥,也無法殺死我已經修煉成型的孩兒們,這些人族見不得光的毒藥怎麼可能摧毀我的孩兒們強壯的身軀?」赤修羅王暴跳如雷地說。
「哼,」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其實在訂立契約之前,我們已經開始服食這種慢性毒藥。這就是天下大陸最猛惡的劇毒牽機草。你的孩兒們每日都寄居在我們劇毒纏身的軀體里,吸食我們日漸虛弱的靈魂作為養分,這些牽機毒素早已經透過我們的軀殼融入他們的血液之中。」
「難道……難道……」赤修羅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之色,「你們從一開始就打算和我們同歸于盡?」
「你們這些魔鬼真的以為我們會為了打敗神族而放你們出來禍害我們深愛的土地和人民嗎?」落天雷顫抖著說道,「從一開始我們已經埋下了死志。當你們殘殺神族的時候,激烈的運動和亢奮的精神狀態都會促成牽機毒素在體內的爆發。我早已經計算得一清二楚,當你的孩兒們殺光神族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重回冥河彼岸的時刻。」
赤修羅沉默了半晌,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輕輕鼓起掌來:「了不起,了不起的人族。難怪一萬年前的人魔戰爭,我們魔族占盡優勢仍然會被封印在冥河之內。」
他深深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靜寂的魔巢,微微歎了口氣:「如果這個世界全部是由神族統治,我有十足的信心可以重新將牠占領。但是如果是人族的話,我想我需要再修煉個一千年才敢回來。」
「再會了,人族的勇士,一千年後再見。」赤修羅王的游魂揚聲告別道,他的身軀緩緩升入高高的夜空,隨著橫空吹過的長風,朝著遙遠的孤峰方向飄揚而去。
眼看著赤修羅越走越遠,落天雷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就噴出一口鮮血。「先生。」天雄心痛如絞地低呼道。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虎騎軍在痛飲美酒的時候默不作聲,仿佛有說不盡的悲傷。原來那看似可口的酒水里早就浸滿了致人死命的牽機毒。這些歲月里,他們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默默忍受劇毒噬心的痛苦,等待著這個將入侵西南蠻荒的神族一網打盡的機會。他們對自己的土地,自己民族的愛,竟是如此的狂熱。
「很可悲吧,孩子,為了打敗敵人,我們必須和魔鬼為伍,和死神為伴。如今的我們,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尊嚴。」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
「不,先生,你所做的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壯舉,人族將以你為榮。」天雄急切地說。
「答應我,不要說出今天的一切。不要讓我的女兒知道……她敬愛的父親是……是和魔鬼打交道的惡徒。」落天雷元帥喘息著說。
「先生,我向您保證,我將一生守口如瓶,這個秘密將隨我長眠于地下。」天雄指天立誓道。
當他重新低下頭去的時候,落天雷元帥已經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先生,先生!」天雄用力地搖著落天雷元帥,希望將他再次喚醒,只換來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他抬起頭來,朝著其他的虎騎軍戰士望去。回複成無鬃馬模樣的小秋緩緩來到他的面前,搖了搖頭,道:「全都咽氣了。」
「為什麼!」天雄終于再也忍受不了,奮力一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撲簌簌的淚水奪眶而出,「為什麼要用這麼絕望的方法。為什麼要和那些無知無識的神族同歸于盡,用比他們偉大得多的靈魂去換取一次無關緊要的勝利,用人族最傑出英雄的鮮血去換取那些不值一提的性命。」
他抬起頭來,憤怒地仰望著天空:「天神啊,人族真的是被神罰的嗎?這些英勇而無私的生命真的不配這個烏煙瘴氣的世界嗎?這些偉大而傑出的靈魂真的不適合這片浸滿鮮血的土地嗎?」
狂風在空空蕩蕩的魔巢土地上呼嘯著,狂飆橫飛的雨水忽然在此時此刻停止,漫天的烏云被長風吹走,回複清澈的天空中,輕柔而朦朧的星光緩緩漂灑在鮮血橫流的大地之上。
「落霞公主,各位元帥!」用一片黑布蒙住了自己左眼的小傑奮力推開了喘息城前線指揮部的大門,大聲道,「有樣東西,我想你們應該看看!」
落霞公主,獅眼王,鐵肩元帥,暴風先生,銀銳,還有剛從看護所探望虎牙回來的如山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地跟隨在小傑的身後,朝著屋外走去。
在喘息城前線的陣地前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夜不能寢的戰士都紛紛走出營房,來到陣地前沿,朝著西方的天空癡癡地觀看。
「那是……」落霞公主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右手,高高指向空中。
在西面的湛藍天空中,一顆顆光華耀眼的流星自南向北以一種華麗莊嚴的姿態橫掠過清澈如寶石一般的夜空,形成了一片明媚豔麗的流星雨。這片流星雨是如此美麗多姿,流光溢彩,猶如九天玄女臉上晶瑩剔透的淚水,又仿佛天上銀河婉轉流入人間的一簾舒卷自如的飛瀑,令人目眩神怡,渾然忘我。
落霞公主只感到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酸楚感覺緩緩浮上自己的雙眼,兩行清澈的淚水沿著她羊脂白玉一般美麗的面頰輕輕滑下。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朝著這片流星雨緩緩揮動手臂,輕聲道:「永別了,親人,天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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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49:53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一章 逝者如風
血紅色猙獰變幻的火焰淹沒了神族人在這塊無中生有的飛地上的所有建築,也包括在建築周圍堆積著的神族戰士的屍體。熊熊烈火在天雄的心中一直是凶殘而恐怖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只感到這些熱烈燃燒的火焰的美麗。這些變化著動人形狀,閃爍著赤紅色彩的火苗仿佛一張天鵝絨的地毯,將飛地中所有慘絕人寰的景象都無微不至地覆蓋,讓那些後來人們永遠也不用面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慘景。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地獄中的魔鬼們是如何忠實而殘暴地執行過傳奇將軍落天雷最後的遺願。
濃烈的酒精氣味甚至完全覆蓋住了飛地中蔓延的腐臭味和燒焦的人肉味,天雄第一次對神族人的美酒發生了好感。「燃燒吧,讓無情的烈火淹沒所有的真相,讓懵懵懂懂的神族一生一世都猜不出自己的軍隊是如何被徹底打敗的。就讓他們相信天下大陸真的有一股力量可以將他們徹底擊垮,就讓他們相信自己並不是天神所選的子民,就讓他們相信所謂被神罰的種族也有抗爭並且勝利的權利。」
完成了放火使命的天雄只感到渾身酸軟疲憊,他跌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著湛藍色的夜空。落天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他的身邊,他那栩栩如生的面容好幾次都讓天雄以為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英雄仍然以某種形式存活著。
「該如何安葬他們呢?」天雄微微皺著眉頭,「也許,他們希望能夠安葬在虎騎軍那個簡陋的基地中,和那些已經安葬在那里的勇士們比肩為鄰。也許,他們希望回到自己的家鄉,安葬在自己日思夜想的故土之中。」
就在這時,清冽而哀婉的馬嘶聲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兩千匹喪失了主人的戰馬淒慘地悲鳴著,踏著零亂的步伐,緩緩聚攏到天雄的身邊。牠們紛紛俯下頭,伸出舌頭,殷勤地舔著主人的額頭,希望能夠把他們喚醒。但是,這些被牽機毒毒穿了五髒六腑的英雄們永遠也不會睜開他們的眼睛。戰馬的鳴聲越來越淒厲,令天雄肝腸寸斷,本來已經干涸的雙眼再次湧出了混濁的淚水。
一陣宏大而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仿佛一浪又一浪高漲的潮水棄而不舍地拍擊著海岸。那兩千匹戰馬似乎對這種蹄音十分的熟悉,牠們自動自覺地在天雄的兩側排起了長長的隊列,形成了整齊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雁翅陣。
天雄茫然地站起身,此時他的頭腦已經因為過度的悲痛而麻木不仁,他無法對這一切再作出任何的反應。
「天雄!」「天雄,竟是你!」「天雄,你還活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紛紛映入天雄的眼簾,在神獄中出生入死的同伴們:清麗可人的落霞公主,岩石面孔,滿臉胡須的暴風先生,高大而靦腆的如山,冷傲逼人的銀銳,眼蒙黑布的小傑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天雄的面前。
他們幾乎無法相信,陷身于神族圍困中的天雄竟然重新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他們的狂喜只持續了一剎那的時間,緊接著橫躺在天雄身邊的落天雷元帥的屍體,還有兩千名虎騎軍的遺骸將這剛剛燃起的喜悅之情一掃而空。
「父親!」看到落天雷的屍體,落霞只感到一陣無法抑制的暈眩,勉強向前走了一步就無法在控制自己酸軟無力的身驅,軟綿綿地倒在了天雄的懷中。
聚攏在她周圍的人族戰士們默默地單膝跪倒在地,將頭盔緩緩從頭上取下,緊緊地抱在懷中。小傑第一個忍不住哭出了聲,緊接著,無數年輕而易感的人族戰士紛紛低聲啜泣了起來,這悲切而哀傷的哭聲,仿佛不可抵擋的催化劑,令那些苦苦忍住淚水的年長戰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整個魔巢曠野之上彌漫起了數十萬人族戰士悲傷的哭聲。
和人族的戰士不一樣的是,矮人族和獸族的戰士們卻開始狂喜地歡呼了起來,他們看到令自己族人血流成河的神族飛地陷入了一片吞噬一切的火海,所有神族人精心建築起來的堡壘和圍牆統統被金黃色的火焰所籠罩,火焰中一具具燒焦的屍骨無不在告示著西南蠻荒的居民們,侵入自己家園的侵略者們已經被徹底毀滅。
「是你殺光了他們,還是落天雷元帥他們做的?」人族中唯一沒有被悲傷所左右的戰士銀銳忽然問道。
看了看自己懷中陷入昏迷的落霞公主,天雄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不是我,是落天雷元帥他們所作出的英勇功績。」
銀銳看了看周圍目瞪口呆的人族戰士,微微皺了皺眉頭:「我不否認落天雷元帥的勇猛,我也敬重虎騎軍戰士的善戰,但是我無法相信兩千人的隊伍可以將三萬神族大軍一舉消滅得如此乾淨,除非,你能告訴我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落天雷元帥有他自己的方法,我曾經向他許下過誓言,決不向任何人透露。但是我向你們保證,這些神族的侵略軍的確是落天雷元帥他們設法消滅的。」天雄堅決地說。
「是你干的,是不是?」銀銳忽然突兀地說,「既然你能夠從上千神族戰士的包圍中活著脫身,也許你真的有殺死這些神族戰士的本領。」
「落霞公主需要休息,應該找人扶她回去。」天雄不願意再討論這個話題,迫不及待地轉換了話題。
銀銳歎了口氣,輕輕拂了拂頭發,走到天雄面前,想要從他手里將落霞的身體接過來,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苦笑了一下,抬手打了個響指。在他身後,一名年輕而相貌姣好的女性戰士走出了班列,來到天雄面前,將落霞公主失去知覺的身體小心地接過來,然後將她半扶半抱著抬了下去。
「天神的旨意真讓人捉摸不透,在這一天,人族最後一個傳奇英雄魂歸冥府,但是也是在這同一天,將會毀滅一切的神族大軍卻神秘地消滅得一干二淨。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們,是應該慶祝勝利,還是應該哀悼逝者。」暴風先生看著痛哭失聲的人族戰士,和狂呼吶喊的其他各族勇士,惆悵地說。
「這是一次悲傷的勝利,悲傷到讓人無法在勝利的喜悅面前展露歡顏。飽經憂患的人類,再也承受不了另一個如出一轍的慘勝。」天雄用干澀的語氣低聲道。
「但是,」一旁的銀銳忽然接過話茬,「我們更加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失敗,現在的我們,已經沒有了承受失敗的能力。」
「還沒有莫聘,葉屏他們的消息嗎?」仍然在天都的神族遠征軍總司令部內的等候前方戰報的迪龐元帥焦躁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是不是地向副官詢問道。
「報告元帥,負責聯絡的魔法師仍然在用水晶球和他們聯絡,但是沒有一絲魔法訊息,似乎飛地中的傳訊水晶球被銷毀了。」副官沉聲道。
「白日金羽鷹隊有消息嗎?」迪龐元帥急切地問道。
「他們入駐西南蠻荒之後,一直用傳訊水晶球和我們聯系,現在仍然音訊全無。」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迪龐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將煙云遠遠地噴射出去,「不可能的。我們有一千名魔法師,十名法力高強的大魔法師,五千無堅不摧的獨角獸騎兵,兩萬重甲銀武士,還有數之不盡的牧師後勤保障。整整三萬人,只要穩守陣地,便是整個西南蠻荒的武裝力量也無法動搖他們分毫。魔法水晶球怎麼會被打碎,難道敵人真的強悍到可以攻入飛地堡壘的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上千種各種各樣,迥然不同的突發情況在迪龐元帥的腦海里此起彼伏地湧現,又一一被他否決,找不到原因的他更加煩躁了起來。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忽然傳入他的耳際,令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請進!」他止住了來回走動的身軀,將煙斗緩緩送入口中,盡量恢複了一些自己平時鎮定自若的樣子。
臉色蒼白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大踏步地走入總司令部,匆匆向迪龐敬了一個軍禮,用一種無法控制的倉皇聲音說道:「元帥閣下,魔法軍團設在天都的神聖轉生台忽然收到了一千余人的複活請求,這是大軍登陸以來從未有過的。登記處的人員正在加班加點地將這些複活申請登記入冊。」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住迪龐元帥,沉聲道:「請求複活的所有人都隸屬飛地遠征軍中的魔法兵團。」
「這就意味著,」迪龐元帥微眯著雙眼,「飛地遠征軍極有可能已經全軍覆沒。」
「是的,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雙唇顫抖著說。
「立刻啟動轉生台,複活這些魔法師,我需要知道在西南蠻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迪龐元帥厲聲道。
「是!」蓮珍妮女爵士高聲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0:10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二章 安然歸來
「天雄在哪里?天雄——」粗豪而喜悅的嚎叫聲在喘息城的兵營中回蕩著,身受重傷的虎牙和銅山分別在如山和小傑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朝著天雄落腳的營房奔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臂膀受傷的錯西先生。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全身而回,他們的幾乎快要樂瘋了。安頓完落天雷元帥遺體的神獄遺族們也紛紛追隨著二人的身影,朝著天雄所在的方向聚集。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千百個問題要問,他們的好奇心瘋狂地膨脹著,似乎急于想要找個宣泄的通道。
「天雄,沒想到你還活著!」虎牙不顧腹部的劇痛,一見面就給了天雄一個熱烈的擁抱。
「哦!」虎牙臂彎間強猛的力道讓天雄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虎牙,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見到你。」
銅山用力地拍著天雄的肩膀,一時之間感慨萬千,幾乎說不出話來。
「天雄大哥,」所有人中最興奮也是最好奇的就是小傑,「告訴我們,你是如何逃出神獄的,這幾乎根本不可能。」
天雄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錯西先生,苦笑一聲,道:「這要多虧了錯西先生的兩枚紫尾蝴蝶魚膠。」
「噢?」錯西先生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
天雄感慨地歎了口氣,將自己如何喬裝改扮成神族戰士,如何用鵬蠻的身份賺來天都南門的通行證簡簡單單地敘述了一遍。至于他營救天都數十萬起義者的細節,因為太過曲折繁瑣,他就輕描淡寫地略過不講。這一天一夜,他實在經曆了太多的滄桑變幻,心中已經疲憊不堪。
即使如此,經過他千百被簡化的故事仍然讓傾聽著的神獄逃犯們興奮激動,似乎自己身化成天雄,在神族人高不可攀的營房里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
「太過癮了,天雄大哥。」小傑激動地說,「我……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蒙神庇佑,逃出生天的,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人族的天使。」
「天雄,你真是有勇有謀,我暴風先生對你是心服口服。」聽完天雄的故事,暴風先生雖然曆經憂患,但是仍然被其中的轉折變化,曲折離奇給感動了,由衷地說。
「那個神族的神殿繼承人定是個迷死人的妖精,」虎牙浮想聯翩,「想想神族那麼多美貌女子,那些神族戰士早就司空見慣,但是看到這個繼承人仍然被迷成那副德性,可想而知那位女子有多麼迷人了。」
天雄勉強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看到他的樣子,錯西先生連忙說:「各位,看來咱們的恩公今天已經累壞了,不如我們改天再來找他,大家一起通宵暢飲一番,如何?」
看著天雄的一臉倦容,神獄遺族們雖然仍然有千百句話要說,也只好乖乖地咽回肚去。銅山笑道:「天雄,明天我親自到喘息城最好的酒館訂一桌宴席,咱們不醉無歸,你今天好好歇息。」
「多謝。」天雄微微舒了一口氣,笑道。
就在那些神獄遺族們興奮地議論紛紛著離開時,落霞公主輕飄飄的身影仿佛一個幽靈一般走進了天雄的房間。
天雄本來已經准備一頭倒在床上,此時看到她來到這里,連忙身子一繃,重新坐正了身子。落霞公主輕輕地將天雄客房的房門關上,來到天雄的對面,小心地坐下。
「落霞公主……,」看到她,天雄的心中忍不住想起了與世長辭的落天雷元帥,不由得感慨萬千,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晚霞般迷人的紅暈,她長長吸了一口氣,抬起眼來,深深看了天雄一眼,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低聲道:「我以為你已經到達永生的彼岸,心中常常為此悲傷。沒想到你能夠完好無損地回來,我……我很高興。」
聽到她深情的話語,天雄的心中微微一暖,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這一次我很幸運,也許是托了落霞公主妳的洪福。」
「不,你太客氣了。」落霞公主的臉上的紅暈似乎顏色更加鮮豔起來,「你是個天下第一的好人,天神自然會眷顧于你。」
「嘿嘿。」天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的亂發,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話。而此刻的落霞公主也感到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落霞公主終于鼓足了勇氣,猛地抬起低垂的頭顱,輕聲問道:「天雄先生,關于我的父親,我和他已經三年沒有見面。我知道,為了營救我,他曆盡了千辛萬苦,更從西南蠻荒大本營銷聲匿跡。這些天里,我聽慣了他已經逝世的傳言,本以為今生無緣再見他一面。沒想到,今天我竟然能夠在看到他慈祥的面龐,雖然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無聲無息的屍體。」
「對于令尊的不幸,我深感遺憾,只恨我沒有能力將這一場慘絕人寰的悲劇及時阻止。」天雄慘然道。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抗擊神族和保護我免受傷害,是父親能夠繼續生存的全部動力。這一次和神族的殊死搏斗,父親一定盡了他最大的努力,看到他身後被大火焚燒的神族飛地,我知道,父親的犧牲是值得的。」落霞公主說著說著,眼中已經盈滿了晶瑩清澈的淚水。
「落天雷元帥和虎騎軍的壯舉的確驚天地而泣鬼神,我天雄對他非常敬佩。」想起落天雷辭世時的悲傷景象,天雄只感到一股強烈的酸楚湧上鼻稍。
「父親曾經對母親許下過諾言,發誓一生一世都會守護著我,直到我出嫁的那一天。父親非常重視對母親的承諾,從來不會違背他的任何諾言,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今天,他為了抗擊神族,犧牲了他寶貴的生命,也讓我從此成為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是我堅信他的犧牲有他不得已的理由,作為他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這一場血戰的真相,告訴我父親是如何和神族英勇作戰,直到戰死的?」落霞公主的語氣漸漸激動了起來。
「對不起,公主殿下,我曾經向落天雷元帥許下過諾言,決不向任何人透露這場戰爭的真相。」天雄心中一片慘然,對著落霞公主無奈地說。
「哪怕是他的女兒,也不能說嗎?」落霞公主急切地說。
「對不起,我不能。」天雄滿含歉意地說,「我只能告訴妳,落天雷元帥所做的一切,是我所見過的最悲壯最偉大的犧牲,我如果是他的兒女,將會一生以他為榮。」
「既然是最悲壯最偉大的犧牲,為什麼連他最親愛的女兒都不能告訴我?從此我會夜夜輾轉反側,因為不明真相而痛苦終生,父親,你為何如此殘忍,讓你的女兒一世蒙在鼓中。」落霞公主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了起來。
「公主殿下,」看到女孩子落淚,天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手腳笨拙的來到落霞公主身邊,扶住她的肩頭,「妳,妳別難過,雖然你的父親已經與世長辭,但是我仍然會代替他守護妳。」
落霞公主聽到他的話,渾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頭來:「你……」她只說得出一個字,就不得不低下頭去,讓自己的紅頭發水簾般垂下,遮擋住自己滿是紅霞的面容。
「是的。落霞公主,你的父親並沒有放棄自己的諾言,在他臨死之前,他曾經鄭重地將妳托付給我照顧。我曾經向他許下承諾,保護你一生一世。我們游俠從來不會違背曾經許下的諾言。」天雄挺起胸膛,沉聲說。
聽到天雄的話語,落霞公主滿面的紅霞霍然褪盡,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慘白。「是這樣嗎?那真是太感謝了。」落霞公主的語氣失去了一向的溫婉柔和,化為一片莫名的冰冷,「那以後一切就拜托游俠大人了。真對不起,打攪你休息,落霞告退。」
天雄被落霞公主冰寒的語氣鎮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低聲道:「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已經從座位上急匆匆地站起身,聽到天雄的呼喚,她的身子莫名其妙地微微一震,但是終于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只是用力拉開房門,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望著落霞公主飄然遠去的背影,天雄陷入一片恍惚之中,他細細思付著剛才的那番話語,卻死活找不到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生氣的原因。他的心一片絞痛,恨自己不但不能安撫她所受到的創傷,反而讓她更加傷心難過。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她氣走的,是嗎?」一個尖細而冰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天雄的沉思。
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一頭銀發的銀銳懷抱著斬星刀,斜靠在門框之側。「原來是你,殿下。」天雄條件反射似地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噓!」銀銳的臉上湧起一股潮紅的怒色,飛快地走入房中,反手將門關上,「我現在是銀銳,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但是妳永遠無法掩飾這個事實,你就是在天歌山失去蹤跡的夜歌公主。」天雄輕聲道。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無法忍受的寂靜,銀銳雙目噴火地望著天雄,而天雄望著他的目光卻帶著數之不盡的喜悅。
「在神獄里的時候,我以為妳已經香消玉殞,我感到非常自責,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這一次的天下大陸之行竟然失去了任何意義。但是現在知道妳平安無事,我心中安慰了很多。」天雄由衷地笑著說。
「我平安無事?」銀銳憤怒地撩開自己的銀發,露出那條從左邊眉梢到右嘴角的巨大傷痕,「我在天歌山苦戰七日,該死的落天雷卻沒有帶兵來援,我作戰到最後一人,為了不作神族的俘虜,飛身跳入懸崖自盡,被山上的岩石將整張臉劃為兩片,失去了我原本應該保有的容貌,變成了這副神憎鬼厭的模樣,我這叫做平安無事?」
「在天歌山谷地里,我茹毛飲血,過的是禽獸不如的生活,因為沒有食鹽,頭發變成了一片雪白。現在的我,似鬼多過似人,我這叫做平安無事?」銀銳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了冷靜。
「你受苦了。」看著銀銳痛苦的樣子,天雄感到一陣憐惜,輕聲道,「這就是你改名換姓的原因?」
「不錯,」發泄完心中的怒火,銀銳似乎平靜了一些,「昔日的夜歌公主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一個為夜歌公主複仇的鬼魂,我要日日夜夜清算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讓他們寢食不安。這里面包括神族,也包括落霞公主。」
「但是落霞公主她並沒有……」天雄連忙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她,落天雷怎麼會不去救援我,讓我孤零零地作戰到死,讓我連城王國的精銳部隊全軍覆沒?」銀銳狠狠地說,「總有一天我要讓東南聯盟的那些膽小鬼血債血償。」
「殿下,落天雷已經用生命挽救了整個西南蠻荒,東南聯盟的精銳部隊虎騎軍也已經全軍覆沒哦,妳的氣,也該消了。」天雄沉重地說。
「我絕對不相信憑他們的力量可以殺得死那三萬武裝到牙齒的神族。再者,他們救的是西南蠻荒,不是我,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罷休的。」銀銳仍然氣憤難平。
看著她的樣子,天雄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著不再說話。銀銳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因為氣憤而產生的潮紅緩緩退去,她的語氣變得平和了起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想不到你竟然活了下來。我向你求助,你雖然遲到,但是終究是來了,我不再恨你,反而很感激你。」
聽到她的話,本來心情沉重的天雄立刻興奮了起來,高興地說:「沒想到妳能夠原諒我,這太好了。我本以為這一世都不會得到妳的諒解。畢竟,我以前所作所為,太自私了。」
銀銳失笑了起來,輕輕一拍他的肩膀:「你可別妄自菲薄,如果你這也叫做自私的話,天下的人都該去投海自盡算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比落天雷要強得多。」
天雄看了看自己被銀銳拍過的肩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銀銳看到他的這副模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明白了什麼,竟然破天荒地感到一陣窘迫,她咳嗽了一聲,道:「我是夜歌公主這件事,你別說出去,否則我不饒你。」說完他就轉頭快步走出了房門。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0:24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三章 生靈塗炭
清晨的神族飛地上,聚集著從喘息城浩浩蕩蕩趕來的西南蠻荒各族戰士和百姓。天雄在落霞公主和銀銳的陪同下,也早早地來到了這片令他永世難忘的土地。
雖然神族的堡壘已經化為一片廢墟,但是周圍的樹木仍然郁郁蔥蔥,林間的草地上,仍然繁花似錦,甯靜的湖泊中仍然碧波蕩漾,悠閑的天鵝和俏皮的梅花鹿仍然三五成群地點綴著這片生機勃勃的綠洲。還有那棵令人迷醉的大蘋果樹,仍然像當初被人族戰士們發現時一樣,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芳香果實。
「要怎麼處理這塊飛地,需要在周圍建立瞭望台和堡壘嗎?」天雄虛心地問道。
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的神色,苦笑了一聲,沒有答話。一旁的銀銳哼了一聲,催馬走出班列,一抬手,高聲下令道:「燒林!」
隨著這一聲令下,數千名手持火把的人族戰士紛紛聚集到湖畔的樹林之外,將一枚枚燃燒著的火把投入翠綠欲滴樹叢之中。頃刻間,一片又一片的火頭爭相湧現,只過得片刻,本來蒼翠的林莽已經陷入了滔天的烈焰之中。
銀銳的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再次把手一舉,高聲道:「投毒。」在他的身後,上千名赤裸上身,身強力壯的猛士兩人一組,合舉著一個個裝滿黑水的木桶,來到甯靜安詳的飛地湖泊旁邊,將桶中那令人作嘔的粘液統統倒入湖中。這翻滾著泡沫的黑色液體一到水中就開始飛快地擴散著,不到一百息時間之內,就布滿了整個湖泊,令本來清澈的湖水,變成一片棕黑。隨著黑水的擴散,湖中漫游的魚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翻著白肚浮上水面。而在湖上游曳的天鵝群也驚慌地鳴叫著,振翅飛上天空。
看著天鵝群哀鳴亂飛的樣子,銀銳歎了口氣,一揮手道:「射下來。」他身後的弓箭手們紛紛彎弓搭箭,一蓬箭雨仿佛一片死神之網,被拋向了空中,那些自由翱翔的天鵝無法抗拒死神的召喚,紛紛慘叫著墜落地上,雪白色的羽毛仿佛雪花一般飛滿了天空。
天雄的心中滿是不忍,轉頭對著銀銳道:「將軍,真的需要這樣做嗎?」
銀銳冷冷地說:「這片飛地將會成為神族在西南蠻荒的立足點,必須鏟除,這些天鵝沒有了湖泊的支援,遲早變成孤魂野鬼,現在殺了牠們反而仁慈些。」說到這里,他一指叢林中跑出來的一群群梅花鹿,喝道:「一個不留!」
一群手持大刀的人族壯漢應聲走出班列,掄起大刀朝著這些梅花鹿奮力看去。梅花鹿淒厲的叫聲此起彼伏,令人感到一陣陣心寒。天雄吃驚地看到,這些大漢中竟然有抵抗戰士小傑單薄的身影。只見他奮力揮舞著一柄幾乎和他的上半身一般大小的屠刀,將一只只從身邊經過的梅花鹿狠狠地砍翻在地。鮮血濺滿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看上去格外猙獰。最後,他走到了那棵結滿果實的大蘋果樹之下,瘋狂地揮舞著大刀,砍擊著大樹幾人合抱的樹杆。幾個和他要好的戰士紛紛來到他的身邊幫手,雪亮的大刀凶殘而狠辣地切入大樹棕褐色的樹身之內,卷起一片又一片雪白的木屑。漸漸地,人族戰士們殺光了梅花鹿,燒盡了樹林,紛紛聚集到唯一剩下的這棵大蘋果樹周圍,神色麻木地看著小傑等人仿佛發瘋一樣,用力地摧殘著大樹的樹干。
慢慢地,小傑等人的努力有了回報,幾人合抱的巨樹始終抵受不過人族戰士們的屠刀,發出一片淒厲的枝杆斷裂之聲,朝著湖畔倒去。一排火箭整齊地四面射來,射入大樹依然翠綠的枝丫之間。數十個火頭同時燃起,將大蘋果樹淹沒在殘酷無情的火海之中。小傑滿眼含淚地望著被煙塵遮蔽的天空,喃喃地說:「邦叔,郝叔,您們的仇終于報了。」
高山矮人國的國王鐵拳王拄著自己的純金拐杖,緩緩走在云宮悠長的階梯之上,呼吸著彌漫在云宮之中的云朵所散發出的潮濕而清爽的氣味,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焦慮情緒。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去西南蠻荒征戰的隊伍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們是全部戰死了,還是陷入了苦戰。自己傾全國之力組建的軍隊,到底能有幾個人活著回來?這些日子里,他幾乎夜夜為這場戰爭擔驚受怕,在無數次的噩夢之中,他似乎都見到了自己依為臂膀的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滿臉是血地前來向自己報喪。這是噩耗的征兆嗎,鐵拳王憂郁地思索著。
「報告陛下,前線有消息傳來!」就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一個宮廷侍衛高高舉著插著彩翎的書信朝著他飛奔而來。
「拿來!」鐵拳王一把拎住這個宮廷侍衛的衣領,幾乎是將這封戰報強搶了過來。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將里面的書信掏了出來,因為用力過猛,這輕薄的紙張被他撕成了兩半。他也顧不了這麼多,將這兩般書信並起來,吃力地看著。
「稟告國王殿下:喘息城一戰我國將士陣亡八萬余人,其中羊兵四萬全軍覆沒。幸得人族傳奇將軍落天雷和人族新英雄游俠天雄率領精銳虎騎軍和神族浴血奮戰,奇跡般將三萬神族兵馬一舉殲滅。現在神族飛地已經被人,獸,矮人三族合力占領,並夷為廢墟,神族攻入西南蠻荒的憑借已經徹底摧毀。浮云之都從此無憂矣。」
「哈哈哈哈哈,」鐵拳王的臉上樂開了花,高聲道,「贏了贏了。立刻廣派人手,替全國張燈結彩,所有旗幟降半旗為陣亡將士致哀。立刻讓全國的廚師開始准備材料,等到遠征軍回來,我們要為他們洗塵,舉行三天三夜的流水宴。立刻去辦。」在他身邊侍候的官員和侍從無不激動不已地歡呼起來,殷勤地下去准備各項事宜。
就在矮人國正要陷入狂歡的剎那,一聲隱隱約約的鷹啼忽然悠悠地傳入鐵拳王的耳際。這聲鷹啼仿佛晴天霹靂,令沉浸在狂喜中的鐵拳王渾身巨震。他飛快地仰頭望天,只見一只渾身金色羽毛的雄鷹震動著寬闊的翅膀,一個滑翔,從他眼前一掠而過。
「是強盜,是劫匪,是侵略者。」鐵拳王驚恐地叫了起來,「來人,魔槍隊,立刻把這只金鷹給射下來。」
半晌過後,一個侍衛滿臉沮喪地來到他身邊,沉聲道:「稟告國王陛下,所有魔槍隊已經被派往喘息城,我們手上沒有武器了。」
鐵拳王的臉色從驚恐化為平靜,他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是嗎……,好吧。該來的,終是要來的。替我擬一份書信,通知鐵肩和暴風,讓他們立刻回師。並派出外交使節,聯絡人族和西南蠻荒其他種族,通知他們,浮云之都的方位已經暴露給了神族,希望他們能夠和我們共同抵抗神族的侵略。」
「是!」
天都神族醫護館的核心建築橄欖廳內聚集了神族遠征軍所有的高級官員,每一個人的雙眼都死死地盯著橄欖廳中央那呈六角星芒狀的奇異水晶台。這就是神族魔法界最引以為自豪的神聖轉生台。牠的魔法能量可以和幽冥世界的黑暗能量產生共振,從而將具備魔法元素精魄的魔法師們重新召喚回人間。這也是那些嬌生慣養,經不起風浪的魔法師們在戰場上不受敵軍沖殺的威嚇,可以鎮定從容的施展魔法的原因。他們既是戰死,仍然有神聖轉生台可以為他們複生,所以戰爭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殺人游戲。
這座轉生台長寬均為四尺,閃爍著淡黃色的朦朧光芒,在水晶台正上方,懸浮著一朵猶如橄欖葉一般的淡藍色頂棚,頂棚沒有任何支架支撐,完全憑借從六角星形的水晶台上放射出的神秘魔法能量來懸浮在空中。五彩繽紛的魔法光柱仿佛噴泉一般從水晶台上噴射而出,照得整個大廳閃爍生輝,令人恍如身處幻境。
但是此時此刻聚集在這里的神族們似乎對于水晶台的美麗已經無暇顧及,只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事情發生。其中情緒最焦躁的,就是現任神族遠征軍總指揮官迪龐元帥。三萬遠征軍全軍覆沒,一千名魔法師全部戰死。這是遠征軍有史以來最慘重的傷亡,更使神族蒙受的奇恥大辱。如今諸神之故鄉的神殿執行官已經派遣了特使前來調查這次戰斗失敗的原因,神殿長老會更加開始緊鑼密鼓地准備彈劾迪龐元帥,剝奪他遠征軍指揮官的職位。如果不能夠找到戰敗的真正原因,等待迪龐的,將是軍事法庭的審判。
「這些事怎麼可能發生?究竟是什麼原因?到底我在哪里出現了失誤?」迪龐元帥不停地問著自己。擔任神族元帥二十年的他,曾經指揮過無數精彩絕倫的戰役,幫助神族掃滅過數之不盡的敵對勢力,很多他所指揮的重大戰役,都已經被整理成經典范例在軍事學校的教材中廣為流傳。他的榮譽勳章裝滿了整整一箱,如果統統戴在身上,將會把他壓垮在地。善于出奇制勝,精于計算得失的他從來沒有經曆過敗績,更不用說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慘敗。
但是迪龐元帥卻不知道,所有高級官員之中,有一個並不比他好受多少。那就是高級軍事參謀,後勤部長白瓊斯,神族最傑出的預言家。自從天雄成功地乘龍從天都逃逸之後,他謹慎地掩飾了他無比的憂慮。因為這個出現在他夢中的少年,已經成為了不可控制的因素,他的生死已經無法由神族決定。那麼關于這個少年將會給神族帶來厄運的預言,無論說不說出來,關系已不大,因為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所以,從此之後,白瓊斯絕口不提他曾經鼓吹過的預言,以免神族人的軍心被這可怕的預言所摧毀。但是他的內心,卻越來越開始相信自己夢境的真實性,而神族的慘敗,更為這悲劇寫下了絕佳的注腳。白瓊斯此時只感到周圍的世界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而同僚們的臉上,不可避免地散發著灰黑的色彩。
「願天神與我同在。」白瓊斯黯然地祈禱著。
忽然間,神聖轉生台的魔法光束產生了仿佛水波一樣的波動,一個黑色的人影仿佛一束湧動燃燒的火苗,從明亮而美麗的魔法光束中掙紮著想要破繭而出。
「好,出來了,那是飛地魔法兵團火系魔法師肖雅女士。」負責轉生台運作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連忙大聲說道。
這個黑色的人影忽然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從轉生台狼狽地竄了出來,渾身是汗地跌落在地上。立刻有兩名後勤部隊的女牧師來到她的身邊,將她小心地從地上扶起來。
肖雅仍然穿著當日陣亡是穿在身上的月白色魔法師袍,浸透汗水的金色長發凌亂地糊在臉上,令她看起來既狼狽又無助。
「一級魔法師肖雅,立刻向總司令彙報當日飛地所發生的情況,你們是如何戰敗的?」步兵元帥羅布德立刻高聲問道。
肖雅抬起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茫然地望著面容嚴肅的羅布德和滿臉焦急的迪龐元帥,靜默了片刻,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你們快跑,魔鬼來了,好多魔鬼!」
「魔鬼,什麼魔鬼!」被焦慮折磨的迪龐元帥再也無法保持鎮定自若的風度,厲聲問道。
「魔鬼吃了我,魔鬼吸光了我的血,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肖雅緊緊地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瘋狂地叫著,「你們為什麼還不跑,跑啊,跑啊,否則他們也吃了你!」
「一級魔法師肖雅,請你鎮定一點。」羅布德元帥奮力地高聲喝道。
「不用多費唇舌了,」一旁的特種部隊長官高曼羅沉聲道,「看來肖雅女士因為承受不了戰場上的血腥場面,已經瘋了。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
迪龐元帥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肖雅一眼,最終長長歎息一聲,擺了擺手。扶持著肖雅的兩名女牧師立刻將肖雅小心地送出門去。
「第二個人什麼時候能夠複活?」看著肖雅遠去的身影,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明天。」蓮珍妮女爵士小聲道。
「是嗎?」迪龐喃喃地說,「又要多等一晚。」
就在這時,騎兵元帥馬立華一聲不發地走進橄欖廳,將身子湊到迪龐元帥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似乎有著令人無法想象的神奇力量,令本來焦灼不安的迪龐元帥渾身一震,整個人煥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激昂活力。
「真的?」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馬立華元帥木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回總指揮部,立刻召開軍事會議。」迪龐元帥大聲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0:35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四章 浮云之都
天都神族總指揮部內,剛剛從橄欖廳趕過來的將軍和元帥們一個個都失去了剛才浮現在臉上的頹喪之色,反而像痛飲過神族的聖酒一般興奮不已。尤其是迪龐元帥,本來在身上揮之不去的焦慮不安早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猛虎聞到獵物一般的激動。
「你再說一遍,浮云之都的方位在哪里?」迪龐用青筋暴露的右手微微顫抖著在高高懸在牆壁上的西南蠻荒地形圖上焦急地尋找著。
「報告長官,在回頭山脈的最高峰。」發話的是一名年輕而英俊的神族小伙子,一個剛剛加入白日金羽鷹隊的新兵,臉上滿是自豪和興奮。
「想不到,高山矮人們竟然將國都建在這個完全不可能預測的地方。很好!小伙子,你立了大功。」迪龐元帥用力一拍牆壁,狂喜地說。
那名神族青年將自己的胸膛高高地挺起,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怎麼發現浮云之都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沉聲問道。因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飛地遠征軍的金羽鷹隊已經全軍覆沒,這個新兵應該也不例外才對。
神族青年潔白的臉上微微一紅:「我……我執行飛行任務的時候,金羽鷹失去控制,和回頭山脈上的一條岩蛇爭斗了起來。等到我好不容易將牠帶回到空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但是我的偵察任務仍然沒有完成,所以我就將自己的干糧喂給了鷹,讓牠繼續飛行。在天明的時候,云朵慢慢被陽光照散,我終于依稀看到了浮云之都的主要建築。」
說到這里,他大大地喘了口氣,又道:「我立刻趕回飛地報告情況,卻沒想到飛地已經化為一片火海,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更不敢多作停留,所以就直接駕駛飛鷹飛回了在絕望海邊緣距離回頭山脈較近的據點天歌山堡壘,在那里補充了給養,然後就回了天都報到。」
「幸運的家伙。」所有高級軍官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家都知道,只要這個戰士早一步回到飛地,就會被攻擊飛地的那股神秘力量撕成碎片。
「岩蛇?大概就是金羽鷹在西南蠻荒里的天敵——綠魂蛇。」知識廣博的蓮珍妮女爵士沉聲道,「聽說這種蛇會發出一股令金羽鷹神魂顛倒的誘人香味,令牠不顧一切地飛向地面捕食綠魂蛇,而綠魂蛇就趁著這個機會將毒液噴射到金羽鷹身上,將牠麻痹並吞噬。我們在進入西南蠻荒的時候要特別注意這種生物。」
屋內的高級官員們似乎第一次聽說過這種新鮮事,都發出一陣驚歎。「是的長官,」那個新兵似乎對蓮珍妮女爵士的學識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的小鷹就是被綠魂蛇的毒液麻痹在地上,過了整整一天才緩過勁兒來,幸好我及時殺死了綠魂蛇,否則我和小鷹都會死在回頭山脈的緩坡上。」
就在這時,兩名身穿青色魔法師制服的青年魔法師面無表情地走入了總指揮部,整齊地朝著迪龐元帥敬了一個軍禮。
「你們來了。」迪龐元帥朝他們回了個軍禮,一指這個金羽鷹隊的新兵,沉聲道,「立刻施展讀心術,將他腦海中記憶下來的浮云之都方位和周圍防禦工事的部署重現在水晶球上。」
看到新兵臉上忐忑不安的樣子,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立刻說道:「不要緊張,盡量放輕松,配合天眼魔法師的長官們施展讀心術。」
這個時候新兵才知道這兩個面無表情的魔法師就是天下大陸聞名喪膽的著名魔法師精英團隊天眼兵團的成員,他連忙恭敬地一個立正,朝他們敬了一個軍禮。
蓮珍妮女爵士轉過頭,對著天眼魔法師們沉聲道:「魔法能量不能夠超過七十五度,防止對他的腦部造成任何傷害。」
那兩名天眼魔法師連忙對蓮珍妮高聲道:「請軍團長放心。」
這個時候,已經有兩名副官將一把舒適的軟椅擺在了總指揮部的正中間,讓那個新兵坐在上面。一名天眼魔法師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枚西瓜大小的水晶球,放到了正對他的後腦的方桌之上。另一名天眼魔法師站到新兵的對面,從懷中取出一枚刻著青色蛇頭的魔法短杖,端端正正地指著新兵的額頭,開始低聲念誦令人毛骨悚然的讀心咒。
半晌之後,淡藍色的光柱恍如噴泉一般從魔法短杖的尖端噴射了出來,在空中彙聚成青蛇的模樣,發出一陣陣令人發毛的嘶嘶聲,將身軀一挺,猛然竄入了新兵的頭顱之中。
「全身放松,保持神經松弛,不要抵抗。」一旁的蓮珍妮看到新兵渾身發汗,拼命掙紮的樣子立刻適時地提醒道。那個新兵顯然是第一次接受這種讀心術的煎熬,緊張地連續吐了好幾口長氣,才渾身癱軟地陷入軟椅中,放棄了抵抗。
一道混合了一些朦朧色彩的淡青色光芒漸漸從新兵的後腦鑽了出來,直接進入了正對著他後腦擺放的水晶球之中。
在水晶球旁邊嚴陣以待的天眼魔法師立刻開始揚聲朗誦著仿佛田園牧歌一般的魔咒,彙聚了這些淡青色光芒的水晶球突然間光華大盛,一道又一道七色光環在水晶球周圍泉湧而出。漸漸地,在水晶球正上方彙聚了一片銀白色的光波,光波不斷地吸收著從水晶球影射來的淡青色光芒,並開始混雜其他的複雜色彩。當光波中的波紋開始漸漸彙聚沉澱的時候,一片巍峨聳立的青色群山開始顯現在光波的區域之內。緊接著,一重重雪白色的云海映入了總指揮部所有人的眼簾。陽光開始緩緩升起,燦爛的光芒照向這片群山的每一個角落。彌漫在山巔的重重云海四外擴散,漸漸的,一片鐵壁銅牆,繁榮富庶的都市豁然出現在群山之上。
「浮云之都!」所有人都發出宛如夢吟一般的驚歎。
「為了我們的新英雄天雄,大家干杯!」綠頭人族虎牙狂野洪亮的聲音在夜幕籠罩下的喘息城中悠悠回蕩。
「呦!」端著大杯大杯金麥酒,盤踞著七盞金鈴酒館各個座位上的神獄遺族們高聲歡呼著迎和虎牙的呼喊,紛紛將蕩漾著金色酒水的暗色酒盞舉過頭頂,任憑雨點般的酒水四外飛濺。
「我在這里敬各位一杯,」第一次嘗到天下大陸酒水甜蜜的天雄顯得格外興奮,不但對所有人的敬酒來者不拒,還不斷朝著周圍的神獄戰友們勸酒。天下大陸的子民一向是酒中的豪客,看到天雄豪飲的器量,本來就對他欽佩無比的心更多了一重敬意和喜愛。那些正直而淳樸的抵抗戰士們,現在就算要為天雄去死,都感到心甘情願。他們已經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在世的落天雷。
天雄此時已經有七成醉意,他高舉著一大杯金麥酒,將在酒桌上東倒西歪的暴風先生,虎牙,牛頭人族如山,小傑,銅山,錯西先生一個個從座位上拎起來,將酒杯擺在他們跟前,大聲說:「好朋友們,今天要陪我再飲一杯。」
「好樣的,天雄!我們獸人族最敬重海量的英雄,我虎牙今天跟你不醉無歸!」虎牙越喝越興奮,一把攬住天雄的肩膀,將金黃色的酒水泉水般灌入自己斗大的嘴中。
「干!」天雄舉起酒杯,張嘴一吸,半斤的酒水仿佛長了眼睛,一滴不落地鑽入了他的口中,恍如長鯨吸水一般。
「好啊!」對于天雄的這個絕技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天下大陸酒鬼們無不發了瘋一般叫好。
面對天雄的勸酒,滿臉通紅的小傑,硬充著英雄好漢,抓起面前的酒杯就往嘴里灌去,只灌了三分之一杯就一頭栽倒在地。
牛頭人族如山舉著酒壇狂飲,開始的時候還時不時張著嘴巴,到最後已經不勝酒力,任憑瀑布般的金色酒水澆了自己一身,動搖西晃地翩翩起舞,令人暴笑。
錯西先生已經上了三次廁所,硬是把剛剛喝進去的酒水吐了個乾淨,再回來痛飲,此時他面色如常,舉起第三十大杯美酒,一飲而盡,贏來一陣喝彩。
暴風先生的面色仍然如岩石一般毫無改變,似乎再飲多少杯酒也無所謂,但是天雄勸的這一杯酒下肚,令他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青紅色,他瞪了瞪眼睛,猛地推開面前的桌椅,朝著門外跑去,剛跑到一般已經支撐不住,單腿跪在地上,吐得稀里嘩啦。
就在眾人對著暴風先生狂笑不已的時候,一聲轟然巨響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只見正和天雄歡暢對飲的猛士銅山,忽然直挺挺地朝著面前的桌案倒去,他那披掛著鐵甲的沉重身子將脆弱的木質桌椅壓得稀爛,重重地墜落在地,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痛快啊!」虎牙抑制不住興奮之情,「天雄,錯西,我們幾個還沒倒,對不起這些神獄里出生入死的兄弟,來,再飲一杯。」
「好,我們再喝!」天雄單手舉起數十斤重的酒桶,為虎牙,錯西和自己分別盛了一大杯酒,「干了!」
就在這時,兩道瘦長的身影先後走進了七盞金鈴酒館的店門,將身影浸在燈光不及的陰影里。他們互往了一眼,默默注視著酒館中沉浸在狂歡中的人群,似乎不願意打破這一切夢幻般的歡樂。
正在手舞足蹈的虎牙一眼看到了他們,立刻激動地高聲道:「落霞公主,銀銳將軍,你們終于來啦,太好了,兄弟們都快醉了,你們再不來就晚了,快進來,酒水已經准備好了。」
看著他熱情的笑容,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慨萬千的複雜表情,勉強微笑了一下。而銀銳冷酷的臉上卻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忍,她迅速地低下頭去,不發一言。
「落霞,呃,過來過來,陪我們喝一杯。」已經醉了九分的天雄,在座位上搖搖晃晃,朝著落霞和銀銳頻頻招手。
落霞看了他一眼,雪白的臉上升起一股奇異的紅暈,仿佛是惱怒,又仿佛是嬌羞。看著她變化莫測的面容,銀銳的眼中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之情,她搶前幾步,走到天雄面前,將一枚五色燦爛的錦囊塞入他的手中:「你的芥子袋,我們人族一直保存得很小心,你現在收好吧。」
「嗯……」天雄下意識地將曾經愛如性命的芥子袋拿到手中,輕輕地掂了掂,看了看面前的銀銳和落霞,忽然道,「我把牠送給妳。」他將手中的寶袋,往前一推,擺在銀銳和落霞的中間。
落霞和銀銳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有輕微的詫異。「你醉了,天雄!」落霞輕輕一推芥子袋,「快把牠收好。」
「傻瓜,誰稀罕你這個破袋子。」銀銳惱怒地喃喃道,將斬星劍抱在懷中,連退幾步,靠住酒館的牆壁,靜靜站立。
此時的天雄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被落霞公主輕輕一推,竟然仰天栽倒在地,壓碎了身後的座椅,狼狽地橫躺在地上,呼呼睡去。酒館中仍然沒有醉倒酒鬼們立刻哄堂大笑了起來。
看著他們毫無保留的狂笑,站在牆角的銀銳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豔羨之色,但這股奇怪的神色只是幽冥般閃爍了一下,就消失了。
落霞公主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絲悲色,仿佛一出她無法制止的悲劇正要上演,她猶豫著走向正在用臉巾擦拭著臉上的汙物,准備和虎牙繼續拼酒的暴風先生,但是她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快點說吧,落霞。」銀銳似乎已經無法忍受落霞的猶豫不決,一種焦躁的表情浮上了他蒼白的面龐。
銀銳的話語仿佛一把鋒銳的匕首刺在落霞的背上,令她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暴風先生面前,低聲道:「暴風先生,貴國國王的信。」
暴風先生似乎這才意識到落霞公主的臨近,連忙放下酒杯,朝著落霞公主行了一個高山矮人族特有的躬身禮,雙手將書信接過。
「上面寫些什麼?」虎牙和暴風先生因為喘息城一戰的同生共死,已經結下了牢不可破的情誼,所以問得格外肆無忌憚。
暴風先生的臉一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一遍書信,整個人宛如癱瘓了一般軟倒在身後的座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0:58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五章 戰火重燃
天雄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到腦袋仿佛要裂開了一般疼痛。他搖搖晃晃地從床上坐起來,用右手死死地按住額頭,左手倉惶地在身旁的桌案上摸索著。
「主人,找什麼呢?」流星一只眼的尖銳聲音忽然在天雄的耳際響起。
「水……」天雄的頭疼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只得喃喃地說。
「主人,你昨天喝得太醉了。」無鬃馬小秋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著,一陣杯子劃過桌面的隆隆聲傳來。卻原來是小秋將一杯水用馬頭拱著,送到天雄的身邊。
「多謝你,小秋。」天雄抓過杯子,急匆匆地放到嘴邊,將里面清澈的泉水大口大口地灌入肚中。
「主人,好點沒有,快出去看看吧,喘息城的人似乎有些奇怪。」流星一只眼急切地尖叫道。
「是啊,主人,他們的神情和昨天大不一樣,似乎出了大事。」小秋小心地說。
「會有什麼事呢?」天雄捂著腦袋,東倒西歪地從床上站起身,將散在桌椅上的衣服,一件件揀起來套在身上,然後猛地推開臨街的房門。
一股寒風兜頭照臉地吹向天雄,令他渾身一震。他抬起頭來,奇怪地看到喘息城的城民們正在小心翼翼地將插在大街小巷上的白花一一摘下,收集在一個個大型的竹筐之內。十幾個鐵匠鋪早早地開門營業,煉鐵爐的爐火高高升入云霄。一群群青年小伙子面色木然地排隊等候在鐵匠鋪的門前,目光呆滯地看著鐵匠鋪的伙計們奮力捶打成型的鐵器。一陣淒婉的哭聲從對面傳來,一名四十多歲的壯漢披掛著滿身的鑌鐵盔甲大踏步走出房門。在他的身後一身白衣的妻子沖了出來,死命地抓住他的臂膀,急促地說著什麼。那個壯漢的臉上悲傷之色一閃而過,緊接著他狠狠地一揮臂,將自己的妻子甩入了門內,將抱在右手的鋼盔小心地戴在頭上,大踏步走上了街道。
馬嘶聲在街上此起彼伏地響起,神色木然的騎士仿佛夜色中的游魂在街道上一閃而過。
天雄感到萬分奇怪,他快走幾步,一把抓住一位正在收集白花的喘息城市民,急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些白花不是為了紀念落天雷元帥的嗎?他的遺體還沒有下葬,為什麼要把牠們收起來?」
「嗨,」那位收集白花的市民臉上滿是絕望和悲傷,「又有戰爭了。落天雷元帥的葬禮將會無限期延後。這些白花對于出征作戰的將士是不吉利的,所以要收起來。」
「戰爭?神族又來了麼?」天雄焦急地問道。
「我不知道,這要問我們尊貴的落霞公主。」市民又長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接著進行他的工作去了。
喘息城作戰司令部內宛如幽冥地獄一般滿是死寂,渾身披掛的獸人國獅眼王,虎牙侯,矮人國鐵肩元帥,暴風先生,人族靈魂人物落霞公主,天都聯盟主將銀銳,以及人族聯盟數十個國家的將軍元帥和國家首腦人人默不作聲地坐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仿佛在默默地憑吊著什麼。
天雄走進來的時候,那些昔日神獄同盟的伙伴也紛紛掙脫了昨日的宿醉,披掛著渾身的鎧甲和他一樣心事重重地沖進司令部。
「暴風先生,出了什麼事?」天雄一看到面色宛如牆紙般慘敗的暴風先生,連忙急切地問道。
「是啊,落霞公主,到底出了什麼事?」昨夜因為醉倒在地而未聞噩耗的猛士銅山也問道。
落霞公主緩緩抬起低垂的頭顱,看了銅山和天雄一眼,張了張嘴,但是卻感到滿嘴苦澀,說不出半句話來。
「神族發現了浮云之都的方位。」銀銳的聲音仿佛地獄的陰風一般冰冷,「神族的大軍隨時出現在矮人國都之上。我們人族和獸族已經決定派兵增援。」
一直默不作聲的暴風先生,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我們矮人國很感激人族和獸族的慷慨援助。」
「不必客氣。」獅眼王仿佛這一會兒才收回早已經飄揚萬里的神思,「浮云之都是西南蠻荒的屏障,浮云之都失陷,就是西南蠻荒失陷,我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怎麼會袖手旁觀?」
看著司令部內所有將領死灰般的面容,天雄的腦中忽然浮現出落天雷元帥那絕望而無生氣的灰色眼瞳。
「天雄,有件事我代表所有人族,獸族和矮人族的領袖請求你!」靜靜不語的落霞公主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誠懇地說。
「什麼事?」天雄連忙問道。他發現在座的所有將領和元首的眼中都露出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晶瑩光芒,仿佛有一絲他們無法企及的憧憬正在心中升起。
「我們這些逃入西南蠻荒的人族有很多年幼的孩子,矮人國和獸人國的本土也有很多未成年的兒女。這些孩子從一出生,就在殘酷的戰爭中絕望的長大。他們的眼中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他們所知道的一切只是戰爭和死亡,失敗和流亡。他們已經受夠了。」落霞公主緩緩地說著,眼中泛起一絲微弱的淚光。
「我能夠做些什麼?」天雄熱切地問道。
「求你帶領著他們朝著西南蠻荒的西面逃亡吧。」落霞公主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帶他們遠遠地離開這里,抵達那西方傳說中的渡口,找到可以航向天盡頭的航線,然後帶領著他們揚帆遠洋,離開這片多災多難的大陸。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點光明,這里的一切都將被摧毀,剩下的只有殘垣斷壁。這里的希望將會像琉璃般被摔成碎片,這里的夢想會像肥皂泡一樣破滅無痕。」
「這里沒有希望,人族沒有希望,天下大陸也沒有希望,這里將淪為漆黑一片。人族複興的夢想,只是我盡力維持在人們之間的一個五彩泡沫,讓他們在夜晚入寢的時候,能夠有一個安心甯神的幻夢。但是,你沒有必要把這個幻夢信以為真,找一條路,回故鄉吧,孩子。」
「沒有希望,完全沒有希望。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洋,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我最後一分精力已經耗盡,我想我堅持不到看見海岸線的那一天了。」落天雷元帥在最後的時刻所說的話語再次回響在天雄的耳際,那些絕望的囈語和落霞公主現在的話是何等的雷同。
「他們已經絕望了嗎?放棄了戰勝敵人的信心和勇氣,放棄了生還的希望,也放棄了抱持在心中的夢想。他們只是准備去戰死沙場。」天雄急切地看著周圍默不作聲的將領們。死灰色的目光,慘白的面龐,紫青色的嘴唇,青筋暴露的額頭。仿佛他們已經不是擁有靈魂和生命的生靈,只是一群即將入土的行屍走肉。
「你們從來想過,這一次戰爭也許我們會贏嗎?」天雄突如其來的大聲問道。
他的話令屋內所有臉如死灰的首領們都微微一怔,他們沒想到在自己行將結束的一生中的某一天,會有人向他們提出這個荒謬絕倫的問題。
「贏?」銀銳的語氣中有著可以預料到的嘲諷。
「你見過了神族人的魔法,你也見過了神族人的鐵騎。你見過了他們無堅不摧的攻擊部隊,也見過了在他們的攻擊下人族戰士屍橫遍野的慘狀。在這樣的軍隊面前,在這樣的毀滅力量面前,我們有機會贏嗎?」銀銳冷冷地說。
「尊敬的天雄先生,」鐵肩元帥沉聲說,「我們三族人馬集中起來的最強大軍事力量在神族飛地三萬神族面前被完全粉碎。現在浮云之都將要面對的是三十萬神族大軍的全面入侵。敗亡是早晚的事。」
「這一天的到來,我已經預料到了,」獅眼王看了看鐵肩元帥,緩緩說道,「我們獸人族的幾十萬勇士將會勇敢面對死亡的來臨。」
「但是我們仍然有機會贏?不是嗎?」天雄急切地高聲喊道,「落天雷元帥不是創造了這個奇跡嗎?他不是用三千勇士就消滅了那三萬神族嗎?」
「即使……」天雄眼前閃現出三千虎騎軍痛飲牽機毒酒的慘狀,他的心直到如今仍然被這慘痛的回憶所殘酷地折磨著,「即使付出比死亡更沉痛的代價,即使日日生不如死地慘受煎熬,即使在勝利之後就要迎接死神的來臨。他們仍然勝利了,不是嗎?在他們的腳下躺滿了血流如注的屍體,神族的戰旗在他們的面前被燒成了灰燼,不是嗎?」
「天雄……」落霞公主和銀銳都有些驚呆了,他們從來沒看過一向溫和親切的天雄會變成這副樣子。
「落天雷元帥犧牲了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天雄的眼眶猛然一熱,落天雷三個字每次閃入天雄的腦際,就讓他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切,「為你們留下了這一絲重新振興的希望。為什麼你們如此輕易就放棄了求生的努力?」
「天雄先生,」獅眼王被天雄的話深深觸動了,「你真的認為我們可以勝利嗎?落天雷元帥那樣輝煌的勝利真的會再次降臨嗎?可是,這樣的我們應該怎麼去和神族作戰才能夠取勝?」
「我不知道。」天雄坦然地說,「真的不知道。神族的魔法我無法承受,神族鐵騎可以把我踏成肉泥,神族的武士隨時可以將我看成碎片,但是我從進入天下大陸以來,和神族好幾次的交戰,無論在神獄里,在天都城,還是在瞭望塔,我每一次都讓他們焦頭爛額。我承認他們的強大,但是他們絕不是不可戰勝的,我和他們作戰,從不放棄希望,因為我總是能夠獲勝的,我有這個信心。」
他轉過頭,雙目深深地注視著落霞公主:「我不會去護送那些孩子離開西南蠻荒,因為我要和他們的父母親人一起到浮云之都作戰,我要把他們的親人們活著從戰場上帶回來。然後他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享受數十年哪怕上百年的平安歲月。我天雄,曆盡千辛萬苦從游俠島來到人間,不是為了替天下大陸的人們送終的。我發誓,我要徹底地打敗神族,讓他們在天下大陸永遠消失。」
他的話讓司令部中的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獅眼王,鐵肩元帥和所有人族的領袖激動地聚集到他周圍。
「我們決定聽從你的調遣,尊敬的天雄先生,」鐵肩元帥激動得雙目盈滿淚光,「我們決定不放棄哪怕最輕微的希望,我們希望在你的帶領下打敗神族的侵略。」
「唯你馬首是瞻,天雄先生!」獅眼王的話簡潔而有力。
「和神族人決一勝負,未到最後關頭,絕不言敗。」銅山,小傑,錯西先生以及一群人族的首領們激動地齊聲說。
「都聽你的。」落霞公主來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她望著他的雙眼滿是崇敬和激賞,還充溢著一種天雄完全無法解讀的神采,似是感動,又仿佛是迷醉。
「哼!就剩下一張嘴厲害。」銀銳低下頭,小心地掩飾著望向天雄的灼人目光,只是緊緊抱著自己心愛的斬星刀,閉著嘴唇喃喃自語。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1:14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六章 絕望之戰
夏日的蟬鳴在寂靜的天都神族作戰總指揮部的窗外不厭其煩地回響著。颯颯的晚風偶爾卷過窗簾,令人感到一陣心情舒暢的清涼。神族遠征軍總司令長官迪龐元帥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注視著面前魔法水晶球的光波中掩映出來的浮云之都的影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萬五千八百尺高,周圍全部是懸崖峭壁,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圍牆都使用精鐵鑄造,云宮的宮城高達一百二十五米,比周圍的鑌鐵圍牆足足高出一百米。所有的圍牆和護城的防衛都宛若銅牆鐵壁,滴水不漏。不愧是高山矮人族修築了一萬年的國都。」
迪龐元帥站起身,圍著水晶球轉了一個半圈,來到浮云之都的後方。「無懈可擊的防禦,在這峭壁絕頂之上,那些矮人們哪怕只要握著一塊石頭,就可以把我最精銳的突擊部隊砸成肉泥。」
迪龐元帥默默地計算著各種行之有效的攻城方法,每想出一條方法,他都激動地在浮云之都影像的正前方走來走去,但是最後往往失望地否決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從空中攻上去,用我們的空中力量徹底摧毀矮人國的防禦工事。」迪龐元帥的腦海中浮現出神族的驕傲,白日金羽鷹兵團那金光閃閃,翱翔九天的雄姿。
他興奮地又開始走來走去,雙手發顫地點燃自己奇異的煙斗,放在嘴里用力吸了幾口。但是很快的,他的興奮情緒開始漸漸消退。
「我有將近一萬名左右的金羽鷹兵團戰士,如果和魔法師混編的話,將會有一萬名魔法師能夠升空。但是,承載了兩個人重量的白日金羽鷹只能持續作戰一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白日金羽鷹根本不可能飛到浮云之都的上空就要返航。」
「用傳送魔法陣行嗎?」迪龐元帥俯下身,仔細地觀察著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地形,良久終于長長歎了一口氣,「不可能,這些地形崎嶇不平,充滿了見棱見角的各種建築,魔法陣的陣基無法構築穩定,執意發動的話,很可能引起魔法能量的大爆炸,結果只能是自己部隊的全軍覆滅。就好像飛地中的三萬遠征軍一樣。」
一想到飛地遠征軍的不幸遭遇,迪龐元帥就感到一陣刺骨的頭痛,他焦躁地喘了幾口氣,用手狠狠揉了揉自己寬闊的額頭,仿佛一塊石頭一般重重坐回了原來的座位。
「真是可笑,終于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敵軍方位,卻無法做出任何進攻的決定。也許我真的老了。」迪龐元帥將身子緊緊靠在椅背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個個整齊而有致的煙圈。看著這些飄忽不定的煙圈緩緩朝著空中升起,然後漸漸擴散,化成一片虛無縹緲的煙塵,迪龐元帥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靈感。
「云,乘云,哦,也許我真的又老又瘋了。」迪龐元帥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漸漸將緊繃的肌肉松弛了下來。但是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卻仿佛附骨之蛆,在他的腦海中糾纏不去。
「副官,立刻把蓮珍妮女爵士給我叫來,快!」迪龐元帥重新站起身,雙手扶住桌案,再次深深地注視著云霧繚繞的浮云之都。
蓮珍妮女爵士剛剛入睡,因為今晚的軍事會議,她幾乎整晚都處于極度興奮之中。浮云之都的地形出現在她的面前之時,她仿佛看到了天神的祝福,顯赫的軍功和無比的榮耀在前方向自己招手。雖然一整夜的會議上人們沒有得到任何可以有效進攻浮云之都的方法,但是她深深地相信,偉大的神族總會找到自己的方法將浮云之都征服。連三萬遠征軍的全軍覆沒慘痛回憶在他的腦海中也漸漸淡化無痕了。但是會有誰來責怪她的呢,她是魔法兵團長,她手下的士兵哪怕是戰死沙場都有辦法起死回生。她注定無法與任何不幸和悲傷遭遇。
當她接到總司令的召喚之時,剛剛湧起的睡意立刻消失不見了。對于迪龐元帥,她似乎有一種無法言傳的信任,似乎只要有他在思考,就一定可以想到一種十全十美的進攻策略。她從來沒有像這樣佩服過一名指揮官的才智。
「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向您報到。」蓮珍妮女爵士進入總司令部之後,立刻立正敬禮道。
「放松些,我們並不是在正式場合會面,蓮珍妮爵士。」迪龐元帥站起身,向她敬禮道。
「請問長官找我有什麼事嗎?」蓮珍妮女爵士略顯好奇地問道。
「蓮珍妮爵士,你畢業于魔法學校神秘建造學系是不是?」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是的長官,但是我也選修了元素魔法學系,並在軍學院得到了指揮藝術學位。」蓮珍妮連忙說道。
「嗯,」迪龐元帥點了點頭,因為問題漸漸進入了關鍵的階段,他有些緊張地開始用手輕輕敲打著面前的桌子,「你對浮空術有什麼見解嗎?」
「這是至今為止比較神秘的魔法學科,我們最近為止的發現只集中在浮空飛毯的研究上。」蓮珍妮女爵士如數家珍地說,「浮空術實際上是開啟了一道相對較為神秘的空氣元素魔法門,讓一種曾經充滿飛翔的空氣元素的物體可以承載相當大的重量飛上空中。」
「什麼樣的事物曾經充滿空氣元素?」迪龐元帥好奇地問道。
「比如說魔龍皮。」蓮珍妮女爵士說道,「魔龍是一種不用憑借翅膀就可以翱翔九天的生物,牠的體內充滿了空氣元素魔法能量,令牠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漫游。所以我們用魔龍皮作為浮空飛毯的原料,在牠們的上面施展浮空術,打開空氣元素魔法門,令魔龍皮再次充滿空氣元素魔法能量,令牠可以承載一定重量升空,這就是浮空飛毯試制成功的原因。」
「如果有一種事物,牠不但過去曾經充滿空氣元素魔法能量,而且現在和將來都會如此,那麼在這種事物上施展浮空術,是否可以起到和浮空飛毯同樣的效果。」迪龐元帥虛心地問道。
「這種事物我們還沒有發現過,不過如果真的找到這種東西,我想很值得嘗試一下,以我對浮空術的理解,如果在這種現在仍然充滿空氣元素的事物上施展浮空術,那麼獲得的效果將會大過魔龍皮。不知道元帥所說的這種事物是什麼?」蓮珍妮女爵士興奮地問道。
「哦,這種東西很普通,就是彌漫在山巔的浮云。」迪龐元帥用手輕輕敲了敲水晶球,輕聲道。
天雄仔細地擦拭著手中泛著淡淡紫光的天下劍,每當他隔著紗布撫摸著天下劍纖細而修長的劍身的時候,他都會感到一絲不可言喻的戰栗。那是一種讓他感到踏實而興奮的戰栗感,仿佛在感受著一位渴望著痛飲仇敵鮮血的戰友對戰爭的憧憬。與此同時,他也感到了天下劍所散發出來的孤獨感,一種無法言傳的寂寞,就像他此時此刻所感到的寂寞。
在游俠島上,市井的閑人們,悠閑的游吟歌手們歌頌著那些孤獨的俠客的寂寞,他們說那是一種沒有敵手的寂寞,一劍空立,無與匹敵的孤寂,一種田園牧歌般悠然自得的寂寞,令人無比的向往,由衷的憧憬。
而此時此刻的天雄所感到的寂寞,卻和這種寂寞差之千里。那是一種令他感到渾身冰冷的孤獨,源自于自己身上任何人都無法分擔的使命感。
在喘息城指揮部,他慷慨豪言,讓所有陷入絕望的抵抗戰士重新振作,在心底燃起了無邊的希望。當時的自己,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仿佛一位將天下豪強踩在腳下的大英雄,大豪傑。人們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令人迷醉的崇拜和敬仰。那個時刻,他發現自己一瞬間變成了人們爭相傳頌的神祗,一位無所不能的完人。
但是他憑什麼向追隨他的人保證這場殘酷戰爭的勝利?在他的手中,只有這把天下劍,傳說中曾經屠過魔龍,沾過魔龍血的名劍。牠是他唯一的憑借。現在的他忽然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加了解這把人人傳頌的名劍。他了解到天下劍上散發出來的痛飲敵血的渴望,不是因為牠嗜血成性,而是因為一種秉承自上一代主人的使命感,一種想要完成使命的迫切感。在這個諸惡橫生的世界,卻空立鞘中,那種失落感一定讓這把名劍夜夜不得安甯。
天雄感到自己的精神在這一瞬間和天下劍發生了一次奇異的共振,仿佛自己的靈魂和天下劍的劍魂忽然間合二為一。他雙手柔和地握住天下劍的劍柄,讓劍鋒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圓圈。
「阿嚏!」兩聲震天動地的噴嚏從他背後傳來。
「小秋,流星一只眼?」天雄委實被這兩個神出鬼沒的家伙嚇了一大跳,連忙把天下劍收回鞘中。
「呃,主人,天下劍上的殺氣比你剛離開游俠島的時候更加犀利了。光憑這殺氣,我看就可以殺人了。」流星一只眼喃喃地驚歎道。
「胡說什麼,那不成魔劍了。」無鬃馬小秋輕蔑地瞥了流星一只眼一眼,然後立刻換上一副迷人的笑臉對天雄道,「主人,了不起,我和一只眼都聽說過你在總指揮部的演講了。沒想到主人的幾句話,立刻就把天下大陸聯軍的士氣振奮了起來,真是太棒了。」
「還可以吧。」天雄沉默了很久,終于決定將自己的心事收在心底,不和牠們訴說。因為牠們即使願意幫忙,也沒有太大的用處。更何況他們仍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主人,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和你去浮云之都?」小秋望了一眼流星一只眼,謹慎地小聲問道。
「你們不用去了,」天雄想也不想立刻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場防衛戰,你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就在這里等消息吧。」
流星一只眼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用翅膀拍了拍胸膛,道:「是啊是啊,有主人在,想那些該死的神族也占不了什麼便宜,我們就在這里等主人的好消息。」
無鬃馬小秋高昂的馬頭垂了下來,似乎明白了什麼,牠沉聲道:「主人,你是不是對這次作戰也沒有信心?」
「啊?」聽到牠的話,流星一只眼渾身一顫,轉頭望向天雄,「是真的嗎主人?」
「我當然有。」天雄猛地站起身,緊了緊捆綁天下劍劍鞘的絨繩。「我有十足的信心。」
「主人,你不要騙我們了,我們和你一樣見識過神族人的魔法,我們也看到了落天雷元帥為了戰勝神族所做出的偉大犧牲。現在的你,孤身一人,憑什麼和神族作戰,又憑什麼有這麼大的信心。」無鬃馬小秋急切地問道。
「因為我必須有信心。沒有了信心,我,還有所有和我一起出征到浮云之都的戰士只是一群排著隊去鬼門關的陰魂。」天雄突如其來地厲聲說道。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狂暴,仿佛在他面前出現了神族人的千軍萬馬。無鬃馬小秋和流星一只眼被他突然起來振發出來的攝人氣勢所震懾,驚慌失措地向後連退了幾步。牠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再也不認識原來那個和藹親切的主人了。
「我必須有信心。」天雄轉過身去,不再看自己的同伴們,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說著,「我必須尋找希望,希望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主人,」無鬃馬小秋鼓足了所有勇氣,忽然大聲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浮云之都。」
「你留下!」天雄暴躁地吼道,「那里沒你的事兒,等我回來。」
天雄炸雷般的話語已經讓膽戰心驚的流星一只眼嚇得幾乎哭出來,縮在小秋的馬頭之後,瑟瑟發抖。小秋的眼中浸滿了悲傷,牠已經知道,此時此刻看到的天雄的背影,就和游吟歌曲中傳頌的俠客們一樣,是一種瀟瀟風中,一去不還的身影。
馬嘶聲此起彼落的響起,上千匹戰馬從大街小巷朝著天雄所在的方向呼嘯而來。
「天雄,准備好了嗎?」遠處響起了銀銳冷如冰霜的高喝。
「好了!」天雄猛然挺起了健壯的身形,昂首道。
銀銳一拍身邊一匹空馬的馬臀,道:「你的馬,快些上馬,兄弟們希望在臨行前聽你講幾句話。」
那匹空鞍的駿馬在天雄面前一個小小的盤旋,隨即沉靜地站好,看得出是一匹訓練有素的良駒。天雄喜愛地拍了拍牠的脖頸,猛然聳身上馬。
看到他高騎駿馬的雄姿,周圍的抵抗戰士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喝彩般的低呼。
「說幾句吧,天雄,大家都在等著。」銀銳策馬來到他的身邊,用手牽住他的馬頭,朝他深深地望了一眼。
天雄朝她點點頭,高高揚起臉,俯瞰著在自己周圍湧動的汪洋大海般的人群,緩緩從背後抽出紫光閃爍的天下劍。
成千上萬的戰士熱切地注視著他,仿佛一群在廣闊無垠的沙漠中艱苦跋涉了一生一世的旅人,渴望得到綠洲就在前方的消息,那種令人肝腸寸斷的熱切目光,仿佛烈火一般燒灼著天雄。
他的眼中再次湧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孤寂。一直守護在他身邊的銀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細微的表情,她那潔白的臉上忽然一陣輕微的扭曲,仿佛臉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開始跳動。
「英勇的戰士們!」天雄高聲喝道,「很多人說,矮人們的城市建在高高的回頭山脈之上,在浮云聚散的所在。所以牠們的國都,叫浮云之都。我說,牠不應該叫浮云之都,應該叫勝利之都。我們將在那里戰勝令我們受盡痛苦磨難的神族,用他們的血洗清我們所受的屈辱。在那里,我們將迎來勝利的曙光,迎來複興人族的希望。這場戰爭,將會成為光輝的轉折點,當神族的軍隊在回頭山脈的高高群山上撞得頭破血流的時刻,就是我們人族反攻回我們夢魂縈繞的故鄉的時刻。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天雄的話仿佛點燃了人們沉寂心中多年的熱情,成千上萬的戰士狂野地應和著天雄的話語,高聲呼喊著,他們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用力在空中揮舞著,仿佛一片遮天蔽日的荊棘林在隨風搖擺。隨著這一聲聲振奮人心的吶喊,一隊隊整齊有序的隊伍從喘息城開拔,朝著遙遠的浮云之都大步行進。
「我寬恕落天雷元帥了。」看著人們熱情洋溢的表情,一直策馬在天雄身邊緩步而行的銀銳突然說道。
「為什麼?」天雄因為她的話而感到一陣意外的喜悅。
「因為直到現在,我才了解到落天雷元帥的痛苦。」銀銳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慷慨激昂地說著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鼓舞起人們無中生有的希望和信心。但是自己卻明明知道又一次失敗就要來臨。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我在你身上可以清楚地體會到。想到他曾經活在如此深沉的絕望之中,我感到我對他的恨意已經消失了。」
「落天雷元帥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天雄激動地說,「也許他曾經承認過絕望,但是他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絲永不磨滅的希望之火。我現在也是一樣,我有信心可以取得勝利。」
「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來,」銀銳的語氣仍然冰冷,「你說的豪言壯語,連你自己都不相信。」
「這些並不重要,」天雄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重要的是,我必須相信希望,我們都必須相信。」
「傻瓜。」銀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淚光,「真是個傻瓜。」
「聰明人,是打不贏這場仗的。」天雄眺望著前方旗幡招展的軍隊,喃喃地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1:34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七章 乘云而戰
神族在天歌山築造的堡壘之中,三個七彩生輝的魔法門同時洞開,成千上萬盔明甲亮氣勢洶洶的神族大軍陸續從天下大陸的各個主要軍事要塞朝著天歌山彙聚而來。在天都,霞都和東海明珠市駐紮的三大軍團只留下了約四成的兵力維持地方秩序,剩下的六成大軍全部通過魔法門進入了天歌山堡壘。
上千名一級神秘系建築魔法師開始在只能容納三萬人的天歌山堡壘周圍建築大型的軍事營寨,密密麻麻的白色營房仿佛一張天鵝絨地毯,鋪滿了天歌山綠樹成蔭的緩坡。十幾個大小規模不等的白日金羽鷹巢在魔法師們的精心鑄造下領先于士兵營房的進度提前完成。上萬只光華燦爛的白日金羽鷹鋪天蓋地地在天歌山的上空翱翔,仿佛在向遙遙相對的浮云之都游行示威。
天歌山堡壘本來是人族抵抗戰士用來抵擋神族人入侵西南蠻荒的前哨站。十年前的霞光聖戰,落天雷元帥統兵兩百萬人,分別從回頭山脈附近的天歌山堡壘和驪歌城兩處要塞呈剪刀狀攻向鄰近絕望海沼澤的霞都。
那一戰數十萬人族戰士倒在了擁有絕對優勢的霞都防衛軍的魔法攻擊之下,大軍全線潰敗。天歌山堡壘和驪歌城同時陷入神族大軍的猛烈進攻。就在這一戰中,落天雷元帥違背了昔日許下的諾言,率領殘留兵馬殺回了驪歌城,將在驪歌城堅持抗敵的女兒落霞公主從亂兵中救下。但是天歌山堡壘卻最終被神族兵馬攻陷,拼死抗敵的夜歌公主也在此役墜落懸崖,化身成了如今宛如厲鬼一般的銀銳將軍。
諷刺的是,七年之後,當落霞公主重臨驪歌城時,意外遭到神族優勢兵力的圍剿,終于未能逃脫厄運,被神族人抓進了山窮水盡的神獄。而驪歌城也從此變成廢墟,成為神族和人族都無法占領的蠻荒地帶,化為毒云彌漫的絕望海沼澤的一部分。
十年以後的今天,做為進入西南蠻荒的最前沿,天歌山堡壘轉換了角色,成為了神族攻擊浮云之都的前沿陣地。在這里聚集了十八萬最精銳的神族遠征軍,包括近六千名一級魔法師,一百二十名大魔法師和一萬白日金羽鷹騎士。所有參與戰斗的神族戰士都被這充滿魄力的大型軍事集結所深深地激動著。每一個人都渴望著在這場可以媲美東海明珠市破擊戰,天都攻防戰和霞都攻防戰等大型戰役的戰爭中建立功勳。而那些深明這次戰爭底細的將軍士官們則開始做起了他們的發財夢。
天歌山堡壘核心的演兵場中,一群戴著高高的大魔法師帽的神族們神色激動地聚集在做為總指揮的蓮珍妮女爵士周圍,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每一個人都用手遮著眼睛,忍受著正午太陽灼人的光芒,在碧藍色的天空中苦苦搜索。
萬里無云的晴空中忽然出現了兩個黑色的小點。在這兩個黑點之後,一片雪白色的云朵飄忽不定地追隨著牠們的飛行軌跡亦步亦趨地漂動著,仿佛在被牠們拖曳而行。
「他們來了!」蓮珍妮女爵士興奮地大聲叫道。
「太好了,兵團長,妳的鎖云咒成功了。」這群平時規行矩步無比尊嚴的大魔法師們此時仿佛孩子般興奮地叫了起來。「浮空計劃的第一部分成功了。」
這個時候,那兩個黑點離地面越來越近,人們已經漸漸可以看清他們的模樣,那是兩名騎著白日金羽鷹的神族戰士,在他們的背後閃爍著淡藍色的魔法光華,這些魔法光束彙聚成帶鉤繩索的模樣,緊緊地鑽入他們身後漂浮的白云之內,令這片白云鬼使神差一般隨著這兩名神族戰士朝演兵場快速地滑落。
當白日金羽鷹穩穩地落在地上的時候,那片在天空中翱翔的白色云朵也乖乖地飄入演兵場的正中央,緊緊貼著地面浮動著。
「好!」此時此刻的蓮珍妮女爵士十分緊張,她一擺手讓兩名向她彙報的神族戰士站到兩邊,自己則急匆匆地來到這片湧動的浮云面前。
「兵團長,我們已經准備好了。」一名神秘系大魔法師沉聲說。
「好,呼,」蓮珍妮女爵士長長吐了一口氣,將手中魔法短杖平舉到空中,牢牢指住那片白色浮云,沉聲道,「大家准備。」
聽到她的命令,所有圍在演兵場上的大魔法師齊刷刷地舉起手中的魔法短杖,將法杖的尖端同時指向浮云。
蓮珍妮女爵士開始用一種悠揚而柔和的語調朗誦浮空術的咒文,其他的魔法師也和她一樣用吟唱一般的嗓音念誦著這則魔法咒文。隨著念咒聲在演兵場上悠悠回蕩,一股股亮麗的七彩光芒在魔法師們的法杖上火焰般湧了出來,朝著那片雪白色的浮云撲去。當這些七彩光芒接觸到浮云翻騰不定的邊緣之時,牠們仿佛融化了一般完全消失在浮云之中。而本來雪白色的浮云也因為融合了這些奇妙的魔法光芒而閃現出五顏六色豔麗的暈光。
「這太奇妙了,本來就充滿了空氣元素的浮云在融入了浮空術魔法能量之後,已經開啟了一座小魔法門,這些暈光就是魔法門所散發的色彩。這和浮空飛毯上的閃光似乎完全一樣。」一名自然系大魔法師激動地說。
「的確,但是即使在浮云中開啟了空氣元素魔法門,根本無法承載重量的浮云又能夠托起多大的重量?」一名神秘系魔法師充滿疑慮地說。
蓮珍妮女爵士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五色浮云的面前,抬起腳,直挺挺地走了上去。被浮空術籠罩的浮云踩上去的感覺仿佛踩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一樣。蓮珍妮女爵士預想中那種一腳踏空現象沒有發生,她感到自己仿佛踩在一片濕潤的泥土上一樣踏實而自在。
她興奮地一揮手,高聲道:「喂,你們一個個都上來試試。」她的成功似乎讓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魔法師居然比一些小伙子更加快一步手腳利落地爬到了浮云之上。緊接著,那些年輕的魔法師也不甘落後,紛紛手腳並用爬上浮云,在柔軟的浮云表面大踏步地來回行走,以這種誇張的方式檢驗著這片浮空云朵的可靠性。
「你們也上來!」蓮珍妮女爵士一指在一旁負責警戒的數十名披掛著黑金甲胄,手持著巨型戰斧和白金大錘的特擊戰士。
這些戰士早就躍躍欲試,此時聽到兵團長發話,哪里還願意耽擱,一個個健步如飛地跳上浮云。其中一個戰士竟然和身在浮云上打了一個滾。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魔法師們紛紛興奮地說,「穩定性很好,承載量很大,我們成功了!」
「讓我們到天上溜一圈。」蓮珍妮女爵士默念了一句驅動浮云的咒語,這片浮云緩緩開始朝著天空中升起。浮云上數十個魔法師和同樣數量的戰士離地面越來越遠,離天空越來越近。漸漸地,山上山下的神族戰士們都看到乘著云朵在天空中漂浮的蓮珍妮女爵士一干人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浮空術的試驗成功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整個前沿陣地仿佛神誕節提前到來一樣歡騰熱鬧。
看著在天空中飄來飄去,引起戰士們一陣又一陣歡呼的浮云,坐在司令部內眺望窗外的迪龐元帥緩緩地點燃了自己喜愛的煙斗,悠閑地吐出了幾個煙圈。
「浮云之都,我們來了。」他微眯著鷹隼般犀利的雙眼,喃喃地說。
回頭山脈的五色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忙碌過。上百萬的人族和獸足聯軍再加上幾十萬從喘息城前線剛剛返回的矮人族遠征軍,仿佛一片又一片黑色的烏云,彌漫在回頭山脈的山腳之下,等待著矮人族神奇的運輸工具五色石將他們運上山顛。為了迎接各族聯軍的到來,矮人們啟動了將近一千枚遍布回頭山脈鐵壁四城緩坡各個角落的五色運輸石,從高高的山顛遙遙望去,這些上下翻騰的五色石就仿佛環繞著回頭山脈緩坡之上的一片五色光暈,令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第一次乘坐五色石的人族,獸族戰士們被牠閃電般飛快的速度,和直上直下的詭異移動所驚嚇著,不斷發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聲。但是,很快的,體會到五色石的便捷和山顛上亦幻亦真的雄偉風光的戰士們馬上把剛才丟人現眼的慘叫聲化為了一片衷心的贊美和歡呼。
天雄,銀銳,落霞公主,獅眼王,虎牙和如山作為這一次聯合作戰的領袖人物,在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的陪同下乘坐五色石來到了回頭山脈的緩坡之上,率先踏上了直通鐵壁的天階。此時此刻,正值正午時分,飄浮在緩坡上的山嵐浮云被陽光照散,那蜿蜒長達數里之長的天階赫然映入眾人的眼簾。
「天哪,真是太雄偉了!」天雄由衷地驚歎道。在他身旁的聯軍其他將領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由衷地迷醉了,幾乎說不出話來。
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那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岩石面孔上,不由自主露出發自內心的自豪之情。「這只是通向我們偉大都市的階梯,等到你們進入鐵壁的時候,你們將會看到我們先輩們建造出來的更加宏偉的傑作。」暴風先生自豪地沉聲說道。
「在我幼年的時候,曾經夢想著擁有過浮云之都那令人垂涎的財富。」獅眼王深深地凝望著那幾乎非人力可以達成的悠長階梯,沉聲道,「但是現在我只夢想著能夠有一座和這里一樣偉大的都市。對于貴族傳承了一萬年的高山文明,我獅眼王感到萬分景仰。」
「國王陛下實在太客氣了!」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連忙說。
「我們矮人國子民也很仰慕獸人王國那崇尚自由,與大自然融合的悠久文明。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夠到落日草原暢游一番。」鐵肩元帥恭敬地說。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獅眼王的臉上也流露出對于自己國度的自豪,但是當他提到這場戰爭的時候,本來明快的表情很快地陰暗了下來,「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他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仿佛要為自己尋找一絲把話說下去的信心,「我們獸人族會用最珍貴的猴兒酒接待矮人國的貴賓。」
進入云宮的時候,已經被長達數里的天階,刁斗森嚴的鐵壁四城,高達百米的矮人族上古英雄群像,華麗壯觀的云宮宮牆,還有浮云聚散不定的云宮長階所深深震撼的聯軍將領們卻再次被云宮宮殿的恢宏雄壯所震撼。
那高達數十米的巨大廳堂,質樸無華的白色大理石所雕鑄的巨大殿柱和光滑如鏡的地板,雕刻著上古聯盟與魔族作戰大型壁畫的圍牆,鋪設著透明水晶,可以觀看到鐵壁四城壯麗風景,高達九米,寬達五米的巨型落地窗令這些初到貴境的聯軍首領們目瞪口呆。他們想象不到,身材只到自己胸腰處的高山矮人們有建築出如此恢宏建築的魄力。要有怎樣高傲而出群的胸懷和氣度才可以建成如此桀傲不群而令人肅然起敬的建築啊。每一個天下大陸人來到這里,所感受到的只是自身的渺小,仿佛一個卑微而渺小的生靈出其不意地闖進了遠古開天辟地的巨人們生存繁衍的所在。
「當我第一次和父皇進入云宮的時候,我也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在這樣的宮殿里,矮人,人類,獸人,妖精,地精還有侏儒在這里都不會因為自己的身材,容貌和信仰而感到擁有任何比別的種族更加傑出的優勢。在這片高聳如天的樓台亭閣面前,每一個人都一樣卑微。這也是建造這些建築的矮人族先賢們所保持的本意,在這里,所有的種族都平等地感受到自己的局限,並產生自省的心。所以,來到這里的各個種族不會對我們的矮人族或者其牠任何種族產生不應有的輕視。人們管這里叫做云宮,因為他們看到這座宮殿建築在高高的云巔之上。但是我們矮人族的故老們,稱牠為平等宮,每個到這里的天下大陸子民都會受到平等如一的接待。」
發話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矮人族老者。他靜靜地坐在云宮正殿正中央的一把大理石制成的座椅上,在座椅高高的靠背上,雕刻著一片鬼斧神工一般的回頭山脈群山圖。和周圍的恢宏建築相比,這座大殿正中的王椅顯得格外渺小簡陋,但是卻給人一種無法言傳的質樸無華之感。老者的聲音蒼老但是洪亮,透出一股和藹可親的意味,令人忍不住側耳傾聽,不肯放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說完這番話之後,老者微笑著站起身,攤開雙手,沉聲道:「我:高山矮人國國王鐵拳王,歡迎你們的到來。」
面對著這位和藹而充滿威儀的老國王,聯軍首領們無不由衷地用手撫心,朝他行天下大陸最恭敬的躬身禮。
「矮人族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准備,聯軍的營房已經安置好了,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子民將四分之三的民房全部空了出來,歡迎貴聯軍的駐紮。我已經開啟國庫,向周圍能夠提供糧草的國家和勢力購買了大量糧草,再加上本國曆經數年的儲備,足夠堅守一年。」鐵拳王沒有再說一句客套話,立刻開始向各個聯軍首腦介紹著矮人國的戰備。
「感謝矮人國的款待,」獅眼王微微點點頭,道,「請告訴我獸人族將要設防的地點,我希望盡快派得力將領到那里查看環境,布置防禦。」
「獅眼王果然是位雷厲風行的優秀人物,」鐵拳王微笑著說,「鐵壁四城是浮云之都防禦的前哨,距離敵軍的前沿陣地天歌山堡壘最近的是北壁城……」
「我會派出最精銳的手下駐防北壁城。」獅眼王沉聲道。
「請多費心。」鐵拳王並沒有客氣,只是誠懇地說。
「那麼,」一直在獅眼王身邊默默聆聽的銀銳忽然說道,「我會率領連城精銳駐紮西壁城隨時支援北壁城。」她說完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天雄和落霞公主。
「拜托你了,銀銳將軍。」鐵拳王似乎對于銀銳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
「那麼,」落霞看了看天雄,又看了看銀銳,忽然下定決心似地說:「我……我會率領剩下的人族聯軍設防東壁城,呼應北壁,西壁防軍。」
「東壁城就仰仗落霞公主和妳英勇的部隊了。」鐵拳王恭敬地說。他似乎很滿意各族聯軍首腦所作的安排,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那麼,我麼矮人族的軍隊就駐防在浮云之都。」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微微一怔,一直侍立在獅眼王身邊的虎牙奇怪地問道:「國王陛下,您不在南壁城派駐兵馬了嗎?」
「噢,」鐵拳王微微一笑,「南壁城的防禦已經被人接手了。」他轉過頭看了看王椅旁的沙漏:「看看時辰,他應該馬上就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撕心裂肺的大笑聲遠遠地從云宮入口傳來。
「啊哈哈哈哈,好大,真大,真是太大了,不是嗎?哈哈!」一個矮小得仿佛一枚長得稍大的馬鈴薯一般的身影在云宮正殿的殿門口忽然出現。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後,令人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看到他穿這一件古怪的皮質軍服,帶著一頂西瓜殼一般的長圓帽,腳下的一雙長及膝蓋的皮靴被擦拭得閃閃發光,幾乎可以照見人影。
「嗨,侏儒們,你們好嗎?」這個人熟絡地朝著天雄一干人等打著滑稽的招呼。
「我的天!」天雄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仿佛立刻就要破眶而出,「都蒙,是你嗎?好久不見了!」
「是都蒙?」虎牙,銀銳,如山,落霞公主都睜大了眼睛,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
「哈哈,你個老小子,怎麼會在這里出現的!」虎牙狂喜地撲了過去,一把把都蒙從地上拎了起來,攬在臂彎里,用手狠狠地頂著他的腦袋。
「哎呀,疼疼疼,把我放下來,你這個該死的獸族!」都蒙又笑又叫,在空中手舞足蹈,令所有都大笑了起來。
「嗨,都蒙,」矮人國國王似乎對都蒙十分熟絡,和藹地和他打著招呼,「看來我不用介紹這些聯軍將領給你認識了?」
「當然當然,都是老熟人了。」都蒙狠狠地打了虎牙兩拳,以示報複,令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那麼,你們熔岩地府的軍隊都來了麼?」鐵拳王關切地問道。
「他們已經駐紮進了南壁城。無論如何,南壁城是比較安全的。」都蒙摘下一直罩在頭上的瓜皮帽,高高抬起右手,有條不紊地撓著自己閃閃發光的頭皮,「還有,你要的三萬枚水晶魔槍我們已經造好了,這一次一並給你送來。」
「真的!」鐵拳王激動地沖到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左手,「太感謝了。」
「孰歸熟,帳目還是要分明的,」都蒙無所謂地任由鐵拳王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等到我們撤兵的時候,我會帶走你三分之一的國庫寶藏,沒有意見吧。」
「沒有,沒有,」鐵拳王肯定地說。
「和矮人國做生意真是痛快。」都蒙高興地說,「那麼,我立刻開始安置我們熔岩地府的工程部隊,告辭了。」他舉起帽子,朝著所有的聯軍將領行了羅圈禮,將帽子重新戴在頭上,昂首闊步地朝殿外走去。
「想不到熔岩地府的神秘部隊工程兵團也加入了這一次浮云之都的防衛戰。」落霞公主微帶激動地說。
「是啊,想不到。」獅眼王和虎牙等人異口同聲地說。
「熔岩地府和矮人族一直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並且有牢不可破的友誼,浮云之都有事,他們一定會來的。」暴風先生簡要地介紹道。
「原來如此!」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地說。
「那麼……」銀銳急切地搓了搓手,「我們就各自回駐地開始設防吧。」
「好!」首領們紛紛點頭,朝著獅眼王行禮告別。
就在眾人紛紛要離去的時候,天雄卻不然站在原地不動,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天雄,你想去哪里駐防?」銀銳看到他仍然不動,忍不住問道。
「我……」天雄想了想說,「我想我會留在浮云之都。」
「為什麼?」銀銳奇怪地問道,「你不想和人族軍隊一起設防嗎?」
「不,我只是想,敵人很可能從天上來。那麼第一個被攻擊的目標,不會是鐵壁四城,反而是云宮。」天雄沉思了片刻,忽然石破天驚地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1:51:51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八章 離別燕鳴
淒厲而刺耳的燕鳴聲把修築防禦工事直到深夜的天下大陸各族聯軍殘忍地從香甜的睡夢中驚醒。在云宮附近的民房中就寢的天雄,被幾名驚慌失措的聯軍首領喚醒,迷迷糊糊中被他們帶到了云宮之側巨大的天台之上。
他驚訝地發現,分駐各地的聯軍領袖們都已經聚集到了天台上,人人目光嚴肅地觀看著晨曦籠罩的回頭山脈。這個天台是云宮以外浮云之都最高的建築,矮人族的先賢們用牠來觀測天象和巡察浮云之都的防務,有測天台的美名。站在這座天台之上,浮云之都四周萬里云海,重重山巒,鐵壁四城都纖毫畢現地一覽無余,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令天雄吃驚的是,近百萬只黑翅白肚紅嘴的奇特飛燕成群結隊地在回頭山脈的群峰之上淒厲地鳴叫著上下盤旋飛舞。因為牠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互相之間的距離相隔的很小,遠遠望去就仿佛一片又一片漆黑的云朵在回頭山脈來去飄浮,又仿佛一條條沉渣泛起的黑色河流環繞著浮云之都奔騰咆哮。
「這些是什麼鳥,是從哪里來的?」天雄不由自主地高聲問道。
「牠們的名字叫做……」站在眾人中間默默地觀看著飛燕回翔的矮人國國王鐵拳王用沉痛而無奈的聲音低聲說道,「離別燕。」
「離別燕?」天雄奇怪地問道,「為什麼會起這個名字?」
「離別燕是一種經常在矮人族房屋內築巢的候鳥,平常牠們的顏色是近乎透明宛如空氣一般的銀白色,即使牠們出入居民們的庭院,矮人族人也幾乎察覺不到。我們矮人們非常喜歡這種小鳥,經常在屋簷下准備好可以幫助牠們築巢的枝葉和泥土,並在庭院的角落放好喂養牠們的谷物。所以這種燕子和矮人族的感情非常深厚,我們甚至稱牠們是矮人國的國鳥。」矮人國國王用沉重的語氣緩緩地訴說著,「傳說,這種燕子有一種預感噩耗的能力,牠們能感到將要降臨在矮人族頭上的不幸。當不幸將要到來的時候,牠們的體色就會從透明無色變成黑白相間的色彩,牠們會像現在這樣成群結隊地在回頭山脈翱翔,發出淒楚而苦澀的鳴叫,為矮人族的不幸而哭泣。當矮人們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牠們的身影的時候,就要做好和自己的族人們生離死別的心理准備。所以,我們把牠們叫做離別燕。」
「一見離別燕,就要生死離別,矮人族的不幸,就要降臨了。」暴風先生的眼中盈滿了混濁的淚水。站在暴風先生和鐵拳王身後的矮人國王宮侍衛們無不垂下頭去,悲切地失聲痛哭。
聽到鐵拳王的話,天雄只感到周圍黑白相間的離別燕的鳴叫更加尖銳而淒惻,仿佛游曳于陰間的魂魄通過奈何橋時悲苦的呻吟,令他感到寒毛倒立,遍體生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左右環顧了一眼,在他身邊站里的聯軍首領們也人人臉色蒼白。
「哭什麼?沒出息!」鐵拳王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當敵人踏上回頭山脈的時候,矮人族的命運就是血戰到死。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光榮,給我把頭抬起來!別讓聯軍兄弟們看笑話。」
聽到他強有力的聲音,那些低頭哭泣的王宮侍衛們羞愧得滿臉通紅,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幾把,擦去淚痕,重新昂首而立。
「國王陛下,我們會和矮人族同心協力保衛浮云之都,」天雄堅定地說,「矮人族的不幸,就由我們一起阻止。」
「矮人族的不幸,就由我們一起阻止……,嗯,聽起來真像你說的話。」被天雄邀請到云宮巨型落地窗前觀察浮云之都,鐵壁四城防務的都蒙搖頭晃腦地重複著天雄上午的豪言壯語。
天雄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皺著眉頭觀看著鐵壁之上的防禦堡壘,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問題。
「我說,你真的確定神族人會從天上攻過來嗎?」都蒙問道,「我知道你們人族見識過神族人的白日金羽鷹,但是只憑白日金羽鷹上的戰士和法師根本不可能對任何城市進行有效的占領。我想你一定沒見識過我為矮人們制造的水晶魔槍,如果他們敢從天上來,一定會被燒成烤肉。」
「都蒙……」天雄撓了撓頭,道,「我從游俠島來,你聽說過游俠島嗎?」
「聽說過,傳說中天堂般的地方,那里的莊稼不用……」都蒙的眼中充滿了向往,搖晃著他那大得出奇的頭顱想要背誦天下大陸故老相傳的傳說。
「得了,得了,」天雄忙不迭地打斷了他的話,那些讓他耳熟能詳的傳說掌故只會令他再次得上無可救藥的思鄉症,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精力去懷念任何東西。「那是一座漂浮在萬里云端的土地,那里方圓萬里的飄渺洋,奔騰咆哮的龍江,高聳入云的東西二峰,還有人口密集的碧空城以及附近一十八坊完全依托在浮云之上,令人無不驚歎于天神的鬼斧神工。」
「是嗎?唔……,真是個令人向往的地方。」都蒙歎息著說,他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這和我們討論的話題有關系嗎?」
「我們現在要對抗的,是神族。如果他們真是神選的種族,既然他們已經繼承了天神所擁有的魔法,那麼他們會不會也有能夠驅使浮云為他們效力的法術?」天雄問道。
「當然不可能,」都蒙大笑了起來,「如果他們真的能夠驅動浮云,擁有騰云駕霧的法術,他們早就入侵西南蠻荒了,絕望海沼澤和回頭山脈根本無法阻擋他們。」
「哦……」天雄從來沒有想過這回事,經都蒙一提醒,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一剎那間,擔心了整夜的心事終于放下,渾身都輕松了起來,「還是都蒙先生夠聰明,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哈哈,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讓神族人擁有了這種法術那還了得?他們可以從北壁城上空直接飛到浮云之都。我們將要防禦的再也不是環繞鐵壁四城的緩坡防線,而是從天空到地上的所有角落,那些該死的神族可以從任何地方,任何角度進攻浮云之都。我們就好像被一群禿鷲盯上的腐肉,遲早被他們啃個精光。」都蒙狂笑著說,「神族也許可以派遣他們該死的白日金羽鷹兵團飛到我們上空制造一些麻煩,但是最終他們仍然需要地面部隊來占領浮云之都,奪取矮人寶藏。這幫可憐的家伙不得不沿著陡峭絕倫的懸崖峭壁爬上來,然後通過我們設在鐵壁四城的防線,攻入浮云之都。等到他們攻上來的時候,那些白日金羽鷹士兵早就被我們的四萬水晶魔槍像打鳥一樣打下來了,哈哈哈。」
都蒙似乎越說越興奮,笑得眼淚都要落了下來:「我帶著熔岩地府的小伙子們到這里來,一半是參戰,另一半是來看神族的笑話。浮云之都的牢不可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下水道都是鐵鑄銅打的,神族這回可是咬到硬骨頭了。」
正在都蒙說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天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指浮云之都的北面,低聲道:「喂,你看那邊!」
「嗯?」都蒙莫名其妙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三只金色羽翼的巨鷹仿佛三條從滄海中魚躍而出的金鯉魚在浮云之都周圍綿延不絕的云海中竄了出來,三道淡藍色的魔法閃光從牠們的身上發出,狠狠地射入了回頭山脈的云端。緊接著,這三只金鷹在駕駛者的催動下發出嘹亮的鷹啼,朝著北方快速地飛走。在他們的身後,一片方圓達一里左右的巨型白色浮云被牠們身上的魔法閃光拖曳著,和他們一起向著北方飄逝而去。
「哦,哦!哦!!!!」都蒙尖聲地驚叫了起來,「他們……,那些見了鬼的神族,他們竟然……竟然拖走了浮云,他們竟然連浮云都可以綁架,他們還有什麼干不了的?」
「神族已經來到了浮云之都,他們要進攻了!」天雄連忙轉過頭,對著身邊的一個王宮侍衛道,「立刻去通知鐵拳王。」
「是!」那名王宮侍衛已經面無人色,急匆匆地走出了云宮正殿。
天雄轉過頭去,望著臉色漸漸發青的都蒙道:「都蒙先生,看來神族人已經有了駕馭浮云的技術,對不對?」
「不可能,不可能!」都蒙發了瘋一樣拍擊著云宮巨大的落地窗窗框,「他們只不過是把回頭山脈上的浮云拿回去賣給那些該死的地精商人,賺一點零花錢,也許他們沒有軍費了,才想起這個糟糕到極點的餿主意。」說著說著,他猛然用頭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云宮正殿的牆壁:「該死的,天雄,你說得不錯,他們已經掌握了駕馭浮云的法術,也許他們這種法術不能持續很久,也許他們剛剛發明出來這種見了鬼的新魔法。但是……,但是……,無論如何,該死,浮云之都將會面臨神族從天到地所有角度的立體攻擊,我們離死只差半步。」
「發生了什麼事?神族已經來了嗎?」鐵拳王,銀銳,落霞公主,獅眼王,虎牙,如山,暴風先生,鐵肩元帥魚貫步入空闊的云宮正殿,來到天雄和都蒙的身邊。
天雄連忙把剛才看到的一切講給所有人聽,並把神族能夠從空中進攻浮云之都的可能性提了出來。
鐵拳王,暴風先生,鐵肩元帥,還有獸人國的虎牙,如山,獅眼王都被這則壞到極點的消息驚呆了,仿佛被雷霆劈中一般木立當場,半晌不語。
過了好久,鐵拳王才勉強咳嗽了一聲,道:「這麼說,浮云之都地理上的優勢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是這樣的,」都蒙面如死灰地說,「剛才我們看到神族人拖走了方圓足有一里的浮云,如果那上面站滿了士兵的話,就會有數千人。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著陸,甚至不用著陸,就站在那里用毀滅魔法覆蓋我們所有的陣地。」
「該死的。」虎牙和獅眼王異口同聲地狠狠罵道。
所有人中,只有銀銳和落霞公主沒有驚慌失措,他們只是苦笑著沒有說話。
都蒙看在眼里,感到十分奇怪,忍不住問道:「喂,你們沒什麼吧?這麼一個天大的壞消息,你們竟然一點都不吃驚,不沮喪嗎?」
落霞公主微微一笑,垂下頭去,沒有說話。銀銳撫摸著斬星刀的刀柄,冷然道:「如果你親眼看到自己的家鄉被一群從無中生有的魔法陣中走出來的神族大軍夷為平地的時候,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噩耗可以讓你動容。我們早就習慣了神族層出不窮的神奇魔法,他們已經無法讓我們感到震驚了。」
鐵拳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色:「我沒想到神族有這麼驚人的手段。也許,請聯軍來協助防禦浮云之都根本就是一個錯誤。如果這里有任何人想要退出這場戰爭,我絕不會介意。」
「鐵拳,你胡說什麼!」所有人中臉色最青的都蒙猛然惱怒地大聲說,「神族人掌握了浮云法術,那麼明天他們就可以到達西南蠻荒的任何地方。我是說,任何地方,包括熔岩地府,落日草原,七日林莽,甚至是秀人國的無憂城。如果我們今天退卻了,明天,我們就要單獨面對神族人的全面入侵。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只有誓死一戰。」
眾人沒想到在這個生死關頭,身為侏儒族的都蒙先生居然有如此的膽魄和見識,無不對他刮目相看。天雄一拍都蒙的肩頭,道:「都蒙先生說得對,我們決不後退,就在這里擊碎神族的進攻西南蠻荒的銳勢,讓他們嘗嘗天下大陸子民的厲害。」
「說得好,都蒙,天雄先生,」獅眼王振奮地說,「我們獸人族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神族人從天上來,就讓他們看看獸族小伙子們的弓箭。」
「我們矮人國的魔槍隊也不是吃素的,無論他們從天上還是地上來,首先就要嘗嘗我們的槍法。」鐵肩元帥也激動地說。
「我們熔岩地府的工程兵會全權負責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所有防禦工事的建築任務,我要把所有露天的地方都建起石牆,所有高聳的屋頂都覆蓋上堡壘,把所有的街道都建成要塞,把碉堡堆在所有開闊地上。我要讓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變成披滿鋼針的刺蝟,掛滿鐵甲的烏龜,誰想要一口,嘿嘿,當心滿口的好牙。」都蒙激動地將帽子一摘,狠狠地一拍頭皮,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們侏儒族真正的勇士在沙場上決不退縮!」
「好樣的,都蒙!」所有人都被都蒙的豪言壯語所激動著,為他熱烈地鼓掌。
「我們立刻去准備吧,都蒙先生,我們會帶著人族所有的壯勞力和你們一起參與建設。」天雄等人熱切地說,「我們這就去召集人馬。」
「我們也來幫忙!」鐵肩元帥和獅眼王也殷勤地說,「現在就動手。」說著他們也各自率領手下將領匆匆走出了云宮。
「都蒙老弟,這次全靠你了!」鐵拳王狠狠地一拍都蒙的肩膀,感激地說。
「嗯,」都蒙小心地四周看了一眼,將頭湊到鐵拳王的耳邊,小聲道,「我說鐵拳老兄,你們浮云之都怎麼說也有一萬年的曆史了,逃生密道什麼的,總有一條兩條吧。」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0:53
第五集 鐵壁篇 第九章 地道工事
正當天下大陸各族聯軍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浮云之都防禦建設的時候,已經被效率奇高的神族建築魔法師們修築完畢的天歌山進攻基地中,神族參戰的大軍正在舉行著一場空前壯觀的閱兵儀式。盔明甲亮,神完氣足的銀甲武士,衣袍華麗,神態莊嚴的一級法師,利刃在手,殺氣騰騰的特擊戰士排成了方正有序的方陣,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含著嘹亮的軍號,走過了天歌山演兵場的閱兵台,接受著遠征軍總指揮官迪龐元帥和神殿長老會派遣來的特使們的檢閱。
迪龐元帥特意選擇了遠征軍中最精神抖擻的小伙子們參與閱兵儀式的演練,此時此刻走過閱兵台前的八十一個方陣都是十六萬遠征軍中最精銳的士兵,令人無不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凜然殺氣和身經百戰的從容不迫。
看到特擊戰士的方陣走過台前的時候,迪龐元帥緊繃的臉孔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因為他看到這次來調查遠征軍戰敗原因的長老會特使博魯齊長老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震驚和動容的表情,這些自遠征軍第一天到達天下大陸就屢立戰功的特擊戰士身上的殺氣連這位諸神之故鄉最傑出的牧師神官都無法抗拒。
「這些就是鼎鼎大名的龍騎和黑煞特擊戰士?果然名不虛傳。」博魯齊長老撫摸著頜下白須,緩緩點頭道。
「有了這些戰士的參戰,我有信心掃平天下大陸任何不自量力的抵抗。」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得色。
「迪龐元帥,」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忽然從博魯齊長老的身側傳來,「特使的到來是為了調查這一次遠征軍在喘息城全軍覆沒的原因,並核查元帥您在軍事決策上是否有失職之處。我實在看不出我們有任何觀看這次閱兵式的必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位年輕美貌的發話人的身上。
「碧離小姐說得極是,」博魯齊長老似乎對身為神殿繼承人的碧離小姐懷有相當的敬意,連忙說道,「迪龐元帥,閱兵儀式過後,我希望立刻展開相關的調查,請你不要介意。」
「博魯齊長老,我並不反對神殿對我進行的調查,但是我絕對不會承認我在遠征軍的決策上有任何的失誤。這一次喘息城的奇襲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詭異,神族的失利似乎存在著不可抗拒的原因。我已經對經過神聖轉生台複活過來的魔法師們進行了反複的查問,但是他們似乎在戰場上受到了過度的驚嚇,所有人都陷入神經錯亂的狀態,無法進行最簡單的問話。現在對他們進行調查,只不過是浪費時間。」迪龐元帥沉聲道,「但是現在我軍已經掌握了浮云之都的確切位置,我也為這次遠征軍的攻擊作戰作了最完善齊全的准備。如果因為對于我的核查而錯過了戰機,將會是我們神族的不幸。」
「迪龐元帥,」碧離小姐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怒氣,「三萬遠征軍的全軍覆沒,兩萬九千人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這些事實擺在我們眼前,即使您在軍事決策上沒有任何錯誤,那麼也是人族抵抗者們有了對抗我們的新手段。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再次進行這麼大型的軍事行動,實在是太冒險了。況且,浮云之都是矮人族的都市,他們並不是神罰中所提到的種族,我們無緣無故地攻擊他們的城市,我無法理解。」
迪龐元帥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博魯齊長老,發現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微微點點頭,道:「尊敬的碧離小姐,喘息城一戰之中,前線戰士曾經報告過矮人族和獸人族的參戰。他們已經加入了人族的聯盟,合力抵抗我們對人族正義的戰爭行動。所以他們的都市將會成為我軍將士首要攻擊的目標。」
博魯齊長老咳嗽了一聲,接過話頭:「對于矮人都市的神罰是經過現任神殿主持平等侯殿下首肯的。他也請示過天神的旨意,這一點無可置疑。但是碧離小姐說得不錯,在沒有查明這次戰爭失利的真相之前,貿然作出這麼大軍事行動,的確有些太冒險了。」
迪龐元帥猛地站起身,洪聲道:「請特使和碧離殿下放心,為了准備這次戰爭,我們的魔法師們發明了新的浮空魔法,如今已經可以在全軍廣泛運用,即使敵人有了任何可以和我們對抗的手段,在這種新的魔法面前,也將無能為力。三軍將士為此士氣高漲,人人准備為國英勇作戰。我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這一次浮云之都的攻擊戰將成為神族震懾整個天下大陸的立威之戰。此戰之後,整個天下大陸將再也沒有其他種族敢于和被神罰的人族聯盟,天神交給我們的神聖使命,即將達成。」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時候,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本來正在面容嚴肅地聽他說話的特使博魯齊長老和碧離小姐忽然滿臉驚容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朝著天空望去。
只見天空上緩緩飄來了七朵方圓將近一里的浮云,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金盔金甲的龍騎特擊戰士,在他們的身後站著白衣高級牧師和青羅衣冠的一級魔法師。每朵浮云周圍,都有上百只排成雁翅陣形的白日金羽鷹護航,金羽鷹上坐著操控飛鷹的戰士和一名一級魔法師。
這些站在云端之上的魔法師們對准了蔚藍的天空釋放出華麗多姿的各系魔法,冰魔法藍光閃爍,火魔法赤焰如彤云,神秘魔法紫光縈繞,自然魔法寒光如電,黑暗魔法烏鏈橫空。當這些豔麗的魔法閃光出現在晴空之中的時候,參與演習的戰士們發出一陣更加洪亮而狂熱的歡呼。
初次見到如此場面的博魯齊長老激動得熱淚盈眶,他激動地說:「太壯觀了,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華麗而精彩的閱兵式。我們神族的戰士,將是戰無不勝的。」
迪龐元帥充滿信心地說:「一個月,我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將浮云之都全部占領。然後在矮人族聞名天下的云宮之內接受貴特使的任何調查,決不會有絲毫怨言。」
「我仍然認為貿然進行這麼龐大的軍事行動卻毫無敵人攻擊手段的情報實在太冒險了。」碧離小姐堅持道。
「碧離小姐,我知道您對戰士們的關懷,」迪龐元帥恭敬地向她鞠了一個躬,「但是敵人們也正在抓緊時間修築防禦工事,我們晚去一天,他們的工事就堅固一分,而我們的戰士就要多傷亡成千上萬人。請你體諒我們這些將軍的苦心。」
碧離小姐的臉上露出了左右為難的表情,朝著特使博魯齊長老看了一眼。
博魯齊長老早就沉浸在迪龐元帥對他描述的美妙前景的幻想之中,他沒有任何猶豫,只是緊緊地握住迪龐元帥的雙手,激動地說:「如果一個月後我有幸在云宮和您見面,那麼對您的核查將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天神所賜的榮耀將會永遠伴隨我們。我在這里祝你一戰成功。」
「請你放心。」迪龐元帥緊緊地回握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我們的部隊將在神誕節之前完成攻擊准備,浮云之都將會淹沒在我們神族瑰麗的攻擊魔法光華之中。」
天雄在發現神族竊走回頭山脈浮云的當天晚上就全身心地投入了修築浮云之都防禦工事的工作之中。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參加這種幾十萬人一起參與的勞動,被建築工地上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和眾人揮汗如雨的滔天熱情所深深感染,精神過于亢奮。當他的勞動告一段落准備入睡的時候,卻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以至于差點錯過第二天在清晨召開的軍事會議。
當人族的同伴們把剛剛入睡的他從被窩里殘忍地拉起來的時候,他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此時在云宮中的各族領袖們正在圍著都蒙做出來的浮云之都作戰防禦工事設計圖議論紛紛,一見到人們口中的新英雄天雄走進大廳,立刻急切地朝他打著招呼。
「你來啦,天雄,怎麼這麼晚,快看看都蒙的設計圖。」銀銳高聲叫著。
「天雄先生,終于起來啦?快看看這個圖紙行不行。」這是獅眼王的聲音。
「天雄先生……」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似乎欲言又止,看著設計圖沉吟著。而他們的國王鐵拳王雙手環抱胸前,死死盯著都蒙鋪在桌前的圖紙微微地搖著頭。
「對不起,各位,我來晚了,這個圖紙是防禦工事設計圖嗎?」天雄連忙鑽入人群,來到攤開圖紙面前。
「不錯,這是我的浮云之都立體防禦工事設計圖。」都蒙的臉上沒有了以前談起自己得意設計時洋洋自得的神色,反而是氣急敗壞地說,「你看怎麼樣吧。」
他的話音剛落,落霞公主輕柔的聲音隨即響起:「天雄,大家的意見很不一致,但是我對都蒙先生的設計還是很贊同的,你怎麼看?」
天雄使勁揉了揉眼睛,將圖紙的一半舉到胸前,仔細地看著:「都蒙先生,你把浮云之都四周的民房作為防禦工事的骨架,並在上面設計了碉堡和要塞……而且你……噢,你把地下水通道和防禦工事連通,並把隧道穿插在整個浮云之都的下水道網絡之中。這樣的話,那麼浮云之都整個地下都會被挖空成為又一層深層防禦工事。」
「是啊,」虎牙大聲說道,「但是這些地底下的工事有什麼用,難道要等到敵人大軍占領了浮云之都後再從他們腳底下進攻嗎?」
「我們不能還沒有戰敗就做這麼消極的打算。」獅眼王肯定地說出了否定意見。
「我們也不同意這樣做,浮云之都是我們矮人國自由和平等的象征,失去了浮云之都矮人國的存在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更不要提鑽到地底下苟延殘喘了。」鐵肩元帥沉聲道,「我堅決反對這麼構築防禦工事。」
「我們現在有的時間很少,」銀銳沉思著說,「雖然我同意都蒙的設計可以讓我們多一層防禦,並且由于外層的防禦工事的存在,這層防禦工事將會加倍堅固。但是,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和人手做這層防禦工事的建設,而且他的作用並不如我們預期的要大。」
「但是,這的確可以將抵抗神族的時間延長一倍。」落霞公主輕聲道。
「你怎麼看,天雄先生?」暴風先生低聲問道。
看著都蒙圖紙上宛如蜘蛛網一般的隧道和防禦工事圖,天雄的神思似乎回到了神獄中都蒙所挖掘的那條令神族大吃一驚的地道。
「他這一次不過是故技重施吧?」天雄在心底浮起一絲會心的微笑。
此時此刻,他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了落天雷元帥曾經對他講過的話:「神族最喜歡的就是陣地戰,每到一處地方,他們都會讓魔法建築師們建立一片臨時防禦工事。然後靜靜等待著我們的軍隊沖出陣地邀戰。魔法師們就會躲避在堅固的防禦工事之後,在銀武士們的護衛之下,發動強大的戰爭魔法。想要暗殺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派遣熔岩地府的工程兵。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挖掘出一條長達三里的隧道,直通神族陣地的地下,名符其實的神不知鬼不覺。妖精國度的戰士,那些神出鬼沒的豹語者們乃是世上最傑出的暗殺專家,只要熔岩地府的工程兵將地道掘入敵人的陣地,那里就是豹語者們的天下,無論有多少名魔法師在那里的集結,都會變成豹語者們匕首下的獵物。」
他記得那時落天雷將軍在總結如何對抗神族的時候所構想出來的作戰方法。但是,那時候的他想到的只是和神族人的陣地戰。
如今,神族將會拋棄他們依仗的陣地,攻入浮云之都各族聯軍建立的陣地。那麼,落天雷將軍對于敵人法師和牧師的暗殺計劃只要略加修改,就可以應用在這一場戰爭之中。而都蒙先生的隧道工事將會是實現這個計劃最好的方案。
想到這里,天雄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激動的神色,他急切地說:「這個防禦工事是我們現在能夠應用的最好設計。如果我們能夠建成這種隧道網和防禦體系,我們這一次將會得到很多優勢。」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愣,落霞公主連忙關切地問道:「天雄,你能不能說清楚他好在哪里。」
都蒙的臉上更是興奮,幾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聽聽天雄接下來要講的話。
天雄一指圖紙上那些蛛網一般的地道,說道:「神族的魔法攻勢是我們現在的力量所無法化解,當敵人的法師乘著浮云來到浮云之都上空的時候,我們將要面臨的是敵人無堅不摧的魔法轟炸。這方面,我們沒有任何勝算。但是敵人最終還是要占領浮云之都的,也就是說敵人最終會派地面部隊進入矮人國的都市。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從表面防禦工事上撤下來,躲入地道之中,那麼我們就在敵人的魔法師面前消失了。他們如果要發現我們,就必須進入地道。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大量殺傷敵人的法師和牧師的時候。」
聽到天雄的話,銀銳立刻想到了神獄中沒有了牧師支持的神族特擊戰士們在抵抗者攻擊下的慘狀,馬上興奮地說:「對啊,我們已經發現敵人的戰士之所以可以穿著重甲仍然行動自如的原因就是因為牧師的強化魔法的支援。而敵人的主要攻擊力量則是脆弱的魔法師。都蒙設計的地道防禦體系是非常狹小的空間,敵人對于法師和牧師的掩護將會極為有限,我們如果好好利用地道的形勢,將可以重重打擊敵人的有生力量,大量殺傷敵人的布衣法師和牧師。」
鐵肩元帥猶豫著說:「但是,這樣我們就不得不放棄表面工事,也就意味著放棄云宮。」
「這里又有另一個妙處,」天雄愈發激動,「當敵人的地面軍隊進入浮云之都的時候,敵人空中的魔法師們將會投鼠忌器,停止魔法攻擊,這樣我們等于凍結了敵人最有效的攻擊力量。」
「我們甚至可以俘虜大量神族,然後將他們綁在陣地上,看看神族那些該死的魔法師敢不敢發射那些傷天害理的魔法。」銀銳陰狠地說。
眾人都對她那狠絕懾人的態度為之一震。「我們還是盡量不要做這麼陰損的事。」落霞公主輕聲說道。
「婦人之仁。」銀銳對她的話不屑一顧。
「這樣的話,如果順利,我們甚至可以減少敵人對浮云之都的傷害。」暴風先生的眼睛為之一亮。
「如果從減少戰士死傷的角度來看,我贊成天雄先生的看法,哪怕讓我的戰士們站在汙水中作戰,也比送他們過奈何橋要強得多。」獅眼王的態度漸漸被天雄的話所改變。
「哈哈,天雄說的,就和我想的一樣,怎麼樣,這個設計果然是天才的設計吧?哈哈哈哈。」都蒙看到眾人的開始對自己的圖紙表示贊賞,立刻忘乎所以地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話,我也不能太迂腐地總想著保存自己的云宮,」鐵拳王微笑了起來,「云宮被毀了,可以重建,但是浮云之都沒了,我們矮人所有的希望和夢想也將煙消云散。都蒙,浮云之都的下水道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都蒙得意地說,「這是我們熔岩地府工程兵最拿手的防禦體系,我們可以閉著眼睛把他們建造得漂漂亮亮的。」
眾人斜眼望了他一眼,紛紛暗想:恐怕是因為你習慣了這種防禦工事設計,才弄出這麼一張圖紙吧。還讓你歪打正著,派上大用場了。
「都蒙先生,」天雄道,「不過有一點要提醒您,神族就要打過來了,您的圖紙讓我們的工作量加大了一倍也不止,我們要趕緊動手。」
「啊,我差點忘了,」都蒙連忙說,「我們工程兵團將會負責地道防禦工事的修築,表面工事的建造交給你們了。」
「好!」云宮之內的聯軍領袖們齊聲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1:06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章 神秘軍旗
隨著神誕節的一天天臨近,駐守天都的神族部隊也開始布置慶祝天神生辰的慶典。神誕節是神族人眼中最莊嚴神聖也是最值得慶祝的節日。在神誕節前的二十一天之內,魔法師們將會聚集在一起,用各系魔法制作富有特色的神誕節魔法焰火。牧師們每到夜晚都會開始舉行固定的儀式,念誦歌頌天神的詩篇,並向所有不信天神的人傳道。而營地內所有的士兵,都開始為自己的營房張燈結彩,制作各種各樣的彩帶,並將每年只在神誕節的夜晚才會盛開的夜玫瑰擺在每一處窗台之前。狂歡活動將會在神誕節前第七天正式開始,那個時候所有神族人都會穿上節日的盛裝,舉行大型的慶祝游行,和所有人一起歡慶天神到來人間,並開始向天神許願。
在神誕節前到神誕節午夜時分仍然堅持崗位的神族士兵將會拿到三倍于平時的軍餉,並且長官們對他們的要求也會比平時寬松很多。因為在神誕節內,神族人只希望得到歡樂和祝福,一切喝罵和爭吵都和節日的氣氛格格不入,而會被所有神族人深惡痛絕。
神誕節前一個月內,所有神族人都無心駐防,天都城的防禦形同虛設,這也給了抵抗者們進行活動的好機會。
而落天雷將軍安插在天都執行秘密任務的最後一名虎騎軍戰士——閃鴻也就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潛入了天都日月兵團駐地。
閃鴻的身材比所有其他的人族戰士都要高大得多,幾乎可以和最高大的神族戰士媲美。而他的相貌也擁有著一股無法抗拒的魅力,令人一見難忘,但是和神族戰士那宛如從壁畫中走出來一般的英俊相比,他的面容卻透出一股詭異的妖冶之氣。在所有的抵抗戰士當中,他是最特殊的一個,因為他的父親是一位來自七日林莽的妖精族人,而他的母親則是天都土生土長的連城國人。妖精是天下大陸最奇異也是最受尊敬的種族,連人族對他們都非常尊重。而閃鴻擁有著一半妖精的血統,這使得所有抵抗戰士都對他敬而遠之,連虎騎軍的長官對他都很客氣,無論什麼危險的使命都不讓他去做。
閃鴻對于這種過分的禮遇感到萬般無奈,他無數次地向長官們重申,他和神族的仇恨就和所有抵抗戰士們一樣深重,在對敵作戰中,他應該參與更多的行動。但是長官們仍然將最危險最重要的使命隱瞞起來,不讓他知道。
一個多月之前,他被虎騎軍隱藏在天都的秘密梯隊長官叫到身邊,安排他去做一個看起來相當危險,也是相當有挑戰性的任務,就是潛入日月兵團的營盤,將一枚具有重大意義的旗幟偷竊出來,送回西南蠻荒的抵抗軍總部。接到這個任務之後,他興奮得連夜就去日月兵團駐地調查環境。當他觀察過崗哨的分布,巡邏隊的行進路線和間隔時間,並做好詳細記錄,回到秘密梯隊總部的時候,才發現所有人都已經神秘地失去了蹤影。
被傍徨無助所困擾的閃鴻如坐針氈地在總部焦急等待著這些戰友們的回歸,但是一個月過去了,沒有哪怕一個戰友能夠出現在他的眼前。曆經憂患的閃鴻此時已經知道,這些對他照顧周到的戰友們一定已經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全體殉職了。這個任務一定相當的危險,也相當的艱巨,以至于這些人族中最優秀的勇士都無法生存下來,而長官為了保住他的命,和往常一樣,並沒有把這個秘密任務告訴他。
失去了長官,失去了所有戰友之後的閃鴻,對于神族更加仇恨,他決定繼續執行長官留給他的最後任務——偷竊神秘旗幟,將這面旗送回西南蠻荒,然後他會加入和神族交鋒最前線的軍隊,與神族作戰到底,雖然他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這面軍旗的重大意義到底在哪里。
因為神誕節將至的關系,日月兵團的營盤今夜的防衛極為松懈,巡邏的哨位比平常要磨蹭很多。閃鴻念誦著傳自父親的妖精族咒語,將自己的身形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化成一片透明的影象,躡足潛蹤,幾乎是從大營正門的正中央走進了日月兵團營地。
這是妖精族豹語者們所精通的隱形咒語,通過這種魔咒,這些暗殺的天才們可以無聲無息地潛行到目標人物的身後,然後用他們的匕首狠狠地紮入敵人的後心。閃鴻的武功並沒有傳承自真正的豹語者們,而是虎騎軍的戰士們傳授給他的,所以他對匕首的掌握,沒有他妖精族的同輩們那麼精熟。但是他的劍法卻是人族戰士中數一數二的。
那面奇異軍旗在日月兵團營房內所收藏的方位早已經被閃鴻熟記在心。那是神族收集戰利品的儲藏室,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但是防守最森嚴的反而那面軍旗的房間,里外共有四班守衛共計六名日月兵團戰士,兩名特擊戰士和一位高級牧師。在這樣的森嚴防守之下,雖然他一個多月之前就已經查明了軍旗的所在,卻遲遲不敢輕易行動。
但是今天的情況和往日完全不同,神誕節的氣氛在日月兵團營房中仿佛疾病般蔓延著,所有站崗的戰士都夢游一般心不在焉,只是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談論著最近發生在天都的種種大事,意圖混過這枯燥無聊的站崗時間,迎接將要到來的歡樂時光。
平時在儲藏室存放軍旗房間執勤的戰士減少了一半,特擊戰士和高級牧師似乎運用了什麼特權請到了假,早早地離開了營盤狂歡去了。剩下的幾個日月兵團戰士也放棄了日常的巡查,聚在儲藏室門外一起大聲地談笑著。
閃鴻看到這個情形,一方面慶幸于這次偷竊任務將會完成的輕而易舉,一方面也不得不反複壓抑著自己想要趁此機會結果幾名神族戰士以泄心頭之憤的沖動。這些玩忽職守,疏于防范的神族士兵在閃鴻看來仿佛是一個個免費的活靶,令他忍不住想要拔劍將他們的人頭一一斬下。但是他當然不能這麼做,如果此時此刻殺人的話,整個日月兵營就會進入全營一級警戒,魔法師會立刻在崗樓執勤,破除隱形的魔法會即時發動,自己將會暴露在敵人魔法的攻擊之下,生存的機會幾乎沒有。
閃鴻歎息了一聲,收起了自己的愛劍——小天星,小心地從站崗哨兵的身後閃電般地竄入了收藏軍旗的房間。那面奇異的軍旗被擺放在一張鋪著黑天鵝絨的方桌之上,上面被罩著一層明亮的魔法水晶,令人們即使在沒有***的黑夜也能將他看得一清二楚。閃鴻仔細地觀看著這面軍旗,普通的黃竹旗杆,普通的雪白布面,還有四個筆法稚嫩的大字「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閃鴻對這四個字感到十分陌生,隱約感到這似乎隱含著什麼奇妙的意義,但是卻無法捕捉。天下大陸的人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四個字了。
「這是什麼軍隊的旗幟?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閃鴻好奇地想著。
就在這時,門外站崗的神族哨兵們仿佛在配合著閃鴻的思路,將聊天的話題轉移到這面軍旗上面,令本來想要立刻偷走軍旗,閃身遠逝的閃鴻一瞬間停頓了下來,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你們說這面軍旗到底是誰的,為什麼元帥大人要派這麼多兄弟守衛他?」一名面容稚嫩的新兵好奇地問道。
「你剛剛來天都,自然不知道,」一名身材瘦長的老兵沉聲說,「這面旗就是那個魔鬼天雄帶來的。」
「那個闖天都被龍騎戰士抓獲的瘋子嗎?」新兵連忙問道。
「呵,消息傳得挺快啊,你從東海明珠市來的,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另一名略顯發福的老兵笑道。
「魔鬼天雄的事情我在東海明珠市就知道了。原來這面旗就是他的了。我聽說他已經在神獄里被處決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守衛他的旗呢?」新兵問道。
「原來你還不知道。」老兵們笑了起來。
「我們雖然對外聲稱殺死了天雄,其實他並沒有死。」瘦長身材的老兵神秘地說。
「不錯,」略顯發福的老兵生怕話題被自己的老伙計搶走連忙搶著說,「這個天雄太厲害了,在神獄里殺死了我們上百名同僚,還有數不清的魔法師,最後竟然化裝成我們神族人的模樣,金蟬脫殼一般逃脫了。」
「什麼?」新兵睜大了眼睛,「殺了上百人,他還是人類嗎?難怪我們叫他魔鬼了。」
「豈止!」瘦長身材的老兵瞪大了眼睛,「他本來可以逃出天都,但是卻又反轉回頭,劫持了我們至高無上的碧離公主殿下。」
「啊,這個惡徒,他居然敢動我們的公主殿下。」新兵氣憤地說。
「是啊,那個時候,所有的同僚都在忙于和天都城內叛亂的幾十萬城民周旋,疏于防范之下竟然讓他得逞了。」發福老兵手舞足蹈地說,「他以碧離殿下的生命作要挾,讓我們的元帥大人和高官們放走造反的幾十萬城民。他挾持著殿下站在高高的神獄瞭望塔上,一天一夜,目送著造反的叛民們遠遠逃入西南蠻荒才按照約定交還了碧離殿下。」
「那,既然他交還了公主殿下,我們還等什麼,一定要把他抓住啊!」新兵急道。
「那是當然,當時我們出動了上萬人的騎兵隊伍,將他團團圍住,但是他卻不知道在哪里召喚來了一條傳說中才存在的神秘飛龍,運載著他高高飛入萬里無云的長空。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瘦長老兵歎息著說。
「這太古怪了,他真是個傳奇一般的人物。」新兵搖著頭說道。
「是啊,一想到我們要和這樣的敵人周旋,我就感到自己不再安全了,只希望早早服完兵役,回到我們安全而富足的諸神之故鄉去。不要在這里膽戰心驚地生活了。」老兵們紛紛說道。
「但是這面旗他卻留在了天都,沒有帶走。」新兵忽然說道。
「是啊,這面旗傳說是他所屬的一支軍隊旗幟,好像叫做什麼天軍的。」瘦長老兵說道。
「也許元帥大人認為這面軍旗中有什麼重要的含義,怕天雄派人來奪回,所以才派了這麼多同僚來看守他。」發福老兵道。
聽到神族士兵們的談話,閃鴻終于明白了這面軍旗上所蘊含的意義:他代表著一位傑出而傳奇的戰士所擁有的榮耀,也是一支神秘莫測而令敵手喪膽的軍隊的象征,這對于在逆境中徘徊的抵抗軍戰士們有著不可思議的非凡意義。而這也是當初長官派遣他來偷竊這面軍旗的本意。
「天雄嗎?」閃鴻心中激動地想著,「原來那幾十萬神奇地逃出天都的城民們是被你所拯救的。現在的你,究竟在什麼地方?也在西南蠻荒嗎?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找到你。」
趁著神族戰士們聊得興起的時刻,他閃電般沖到放置軍旗的桌前,用自己的小天星劍一劍將魔法水晶切為兩半。他用手托著斷成兩段的魔法水晶罩,將他們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他一把搶過軍旗,別在背後,將妖精族人代代相傳的夜影披風往身上一蒙,仿佛一陣夜風一般消失在日月兵團的營盤中。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1:23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一章 戰云密布
回頭山脈上的浮云一天比一天稀少,在浮云之都埋頭于建築防禦工事的各族聯軍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神族竊走了本屬于亙古長存的回頭山脈的云彩,而終有一天,他們會駕駛著這些被竊的浮云耀武揚威而來,竊走屬于西南蠻荒的財富和榮耀。神族的旗幟將會插在高山矮人族引以為傲的云宮之上,向世人炫耀神族無堅不摧的武力,和他們建立在萬千西南蠻荒子民屍骨上的功業。無論多麼英勇無畏的抵抗,多麼誓死不屈的奮戰,多麼絕望無助的垂死掙紮,如果這一場戰爭他們失敗了,這些英雄事跡會隨著他們的屍體長眠于地下,後世的人們只能從神族的曆史學家書中讀到神族人史詩般光輝燦爛的戰爭。
「我們會勝利嗎?」落霞公主倚靠在西壁城緩坡防線的碉堡窗前,默默地看著回頭山脈周圍淒厲哀鳴的離別燕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們已經做了多少次抵抗,多少次掙紮。從東海到天都,從霞都到西南蠻荒,從喘息城到驪歌城,到處都是我們抵抗戰士的皚皚白骨。可惜這些戰死沙場的勇士,視死如歸的豪傑,卻全都死不瞑目。人族如畫的江山,西南蠻荒富饒的土地,至今仍然在神族的魔爪下痛苦呻吟。」
「天神啊,」落霞公主喃喃地說,「如果你真的有靈,又怎麼會讓這一切慘劇周而複始的發生?」
「也許,他只是感到厭倦了,厭倦了他所創造的太平無事的世界,也厭倦了歌舞升平的平庸景象。所以才有神族的出現,給這個讓他昏昏欲睡的世界帶來些令他不至于陷入無聊的不幸。」冷冷的聲音仿佛一股冷徹心肺的寒流湧入落霞公主的耳際,令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那是銀銳尖銳而森寒的聲音。
「如果天神和你所說的一樣,那麼我們就不必對他百般敬畏,而神族在我們眼里也不再是高人一等的神選子民。」天雄渾身是土的身子猛地出現在落霞和銀銳所在的碉堡之中。
「天雄!」被銀銳的話凍得遍體生寒的落霞感到一絲令她感動的暖意重新湧上心頭,微微一笑,道,「你們浮云之都的表面工事已經完成了麼?」
「嗯,已經好了,我看到你們西壁城的工事也差不多了。」天雄微笑著說。
「哼。」銀銳將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夜……,咳,我是說銀銳將軍,」天雄輕聲道,「看來你們連城王國的兄弟們被比下去了。」
「不過是些磚瓦匠的活計有什麼好比的,不過我們東壁城的工事早就完成了。我到這里來就是看看西壁城的家伙手腳怎麼這麼慢的。」銀銳不屑地說。
「聽說北壁城和南壁城的表面工事也已經完成了,各族戰士已經開始參與隧道工事的修築了。」天雄沉聲道,「不如我們人族的戰士也去幫幫手吧。」
「哼,」銀銳淡淡地說,「早知道那個侏儒是個半吊子,大話說得震天響,手腳卻比烏龜都慢。」
「都蒙先生這些日子也在全力施工,只是他要把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全都用地道連通,工程實在太大,我們理該幫一下手的。」落霞公主輕聲說。
「都聽你的,誰叫你是公主殿下呢。」銀銳冷冷地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碉堡。
「銀銳將軍的脾氣古怪了些,公主殿下不要見怪。」天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連忙小聲說道。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落霞的面頰微微一紅,抬手下意識地捋了一下鬢角的頭發。天雄這個時候才發現在這個碉堡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落霞兩個人。他咳嗽了一聲,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將衣袖胡亂地往手肘上挽著。
「我想我們一定能取得戰爭的勝利,公主殿下,請你不要擔心。」天雄半晌才沉聲說道。
「請叫我落霞就可以了,公主殿下什麼,在你和我之間,就不要再提了。」落霞公主臉泛微霞地低聲說道。
天雄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道:「我只是叫順口了……」他的話音未落,西壁城上響起了一片警報之聲:「敵襲!」「烽火起了!」「敵人來啦。」緊接著,在西壁城四角高高立起的烽火台被數十枚火把同時點燃,赤紅色的熊熊烽火直入云霄。
天雄和落霞公主連忙將頭探出碉堡,只看到十數片閃爍著七彩光華仿佛五色棉花糖一般的彩云在高高的天空上朝著浮云之都氣勢洶洶地飄來。這群彩云的周圍,近一萬只金光閃閃的白日金羽鷹在飛鷹戰士的駕駛下,在空中仿佛示威一般上下飛舞,盡情地向西南蠻荒抵抗者們顯示著他們卓越的駕鷹技術。
凌晨清澈透明的陽光被這群方圓數里的浮云牢牢地遮蔽住了,使得本來沉浸在陽光中的回頭山脈陷入了一片黃昏一般的陰暗,一如抵抗戰士們此時此刻的心情。
靜靜地站立在云宮水晶窗前的鐵拳王背著雙手,注視著這一片又一片的五色彩云將自己的宮殿團團罩住,默然良久,終于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場戰爭終于開始了,那麼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讓他繼續下去。」
站在他身邊的暴風先生不解地問道:「國王陛下……?」
鐵拳王側過臉來,悲傷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說:「因為當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對我們就意味著滅亡。」
在云宮的天台上傳來鐵肩元帥震耳欲聾的大喝:「魔槍手~~~抬槍瞄准!」
在鐵壁四城的堡壘中,指揮官們聲嘶力竭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回頭山脈:「弓上弦!」
神族的七彩浮云高高懸浮在回頭山脈的上空,弓箭手和魔槍隊們所無法企及的距離,悠閑自如地漂浮著。神族法師們在一身黑金甲胄的特擊戰士護衛下,在浮云邊緣整齊地列隊而立。一百二十名神族魔法公會中地位崇高的大魔法師站在建築在浮云上的小型高台上默默站立。十二朵浮云,每朵浮云都建有十個這樣的小型高台。高台周圍,密密麻麻站立著保衛大魔法師安全的高級牧師和特擊戰士。在浮云正中央,銀盔銀甲的神族武士們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隨時准備登陸作戰。大斧巨錘,長槍畫戟仿佛一片冷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叢林,代表著神族各個兵團的戰旗滿空飛揚,遮天蔽日。
清晨的陽光輕柔地照射在神族大軍天鵝絨一般柔軟的七色浮云之上,令他們感到一陣陣充滿自信的暖意。每一個神族士兵都激動地感受到了勝利將至的氣氛,對于這些渴望軍功,渴望戰爭的人們,這是他們收獲的季節。
迪龐元帥坐在歸于他指揮的浮云正中間,在他的面前,擺著一桌豐盛華麗的宴席,輕盈透明的水晶杯中,盛滿了赤紅如血的葡萄酒,銀白色的食盤中堆滿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潔白的餐巾紙疊成了天鵝般的形狀,在他的面前典雅地擺放著。
神殿特使博魯齊長老和神殿繼承人碧離公主殿下分別陪坐在他的左右兩邊。在這一場因為第一次用浮空技術驅動浮云作戰而在神族曆史具有巨大意義的戰爭中,身份尊貴的特使和神殿繼承人只能淪為迪龐元帥的配角。
「特使閣下,碧離殿下,請你們放心享用這次豐富的美食,」迪龐元帥布滿皺紋的臉上放射著得意非凡的光芒,用一種優雅的姿勢舉起面前的水晶杯,「為了我們神族這一次戰爭的勝利,干杯!」
「迪龐元帥,」碧離公主再也忍無可忍,「在形勢嚴峻的戰場上把酒作樂似乎不符合三軍統帥的形象,請您自重。」
「碧離殿下,這一次戰爭我們神族將會毫無疑問地獲勝。我深知殿下愛護士卒的仁慈之心,這里我可以向你保證,本次作戰,我們將會無一傷亡。所有士兵都回完好無損地登上矮人族高高在上的云宮,歡慶勝利。」迪龐元帥自得地說。
碧離公主皺緊了眉頭,緊閉著嘴唇,不再說話,也拒絕舉起面前的酒杯。特使博魯齊長老連忙站起身,將酒杯舉起,滿臉堆笑地對迪龐元帥說:「元帥閣下,本特使在這里敬你一杯,祝你旗開得勝。」
迪龐元帥得意地一舉酒杯,將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他站起身,將酒杯高高舉在空中,朗聲道:「在我們面前的浮云之都,就好像我眼前近在咫尺的豐盛宴席,我們所要做得,只是走過去享用而已。」
說到這里,他猛地一抬手,高聲下令:「傳令下去,宴會開始。」一直在他周圍等候號令的魔法傳令兵們洪亮地高聲應是,四散到浮云四角的傳令台上,將七彩生輝的魔法信號打向空中。
在回頭山脈上嚴陣以待的各族聯軍戰士們終于聽到了曾經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悠揚吟誦的聲音。在喘息城的戰場上,當他們聽到這恐怖的聲音的時候,他們可以勉強壓抑下心中的畏懼,催動如風的戰馬,朝著敵人的法師作著無畏的沖鋒,試圖沖過敵人的封鎖線,殺到法師們的面前。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至少心中還有一份萬一的指望。但是今天的他們,聽到這地獄般陰森的吟誦之聲,心底升起的卻是令人萬念俱灰的無力感。敵人站在弓箭和水晶魔槍的射程范圍之外,站在戰馬無法跨越的長空,他們只能默默等待著毀滅一切的魔法攻擊的到來。
炸雷一般的轟鳴聲在半空中響起,一片冰藍色的魔法光焰仿佛極地閃光一般變換著夢幻般的色彩,朝著浮云之都北面的碉堡要塞呼嘯而來。當魔法光華接觸到浮云之都防禦工事的牆壁上之時,一股冰寒徹骨的寒流閃電般席卷了方圓一里的所有角落。那些在碉堡中嚴陣以待的前線將士一剎那間被這股寒流結結實實地凍結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緊接著,數十個仿佛太陽墜落一般的巨大火球從天而降。他們還沒有落在地上的時候,散發出來的那股炙熱已經將部分矮人族戰士的毛發點燃,當他們結結實實地墜落在地炸出一天橘紅色的光焰之時,那些被寒冰凍結的戰士們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流炸成了滿地的碎片,屍骨無存。
「該死的神族,**他十八代祖宗!」看到浮云之都慘狀的虎牙撕心裂肺地狂吼道。在云宮中觀察戰況的其他聯軍將士也紛紛切齒怒罵。
火球魔法的赤焰仍然在浮云之都北面陣地上翻騰滾動的時候,轟雷般震耳的聲音再次在空中響起。漫空一剎那間烏云密布,上百道金黃色枝狀閃電仿佛天河倒瀉一般的灌入浮云之都南區的陣地,金黃色的光華卷起了一片土石塵沙,本來構築堅固的表面陣地工事在閃電交轟之下,化成了一片瓦礫廢墟。瀑布般的閃電狂流漸漸消失的時候,數十枚金黃色球狀閃電仿佛天神手上的轟雷巨錘惡狠狠地在浮云之都南區陣地上縱橫碾過,金光到處,血花四揚,失去了陣地掩護的戰士們紛紛在敵人的毀滅魔法下粉身碎骨。
紫紅色的光柱突如其來地襲擊了浮云之都東面的陣地,那是一種類似于水晶魔槍一般的光束,但是卻十倍的巨大。當這些光柱重重砸在東區陣地的牆壁上之時,人們並沒有聽到預期的那種天崩地裂般的聲音,反而只聽到一陣微乎其微的嗖嗖聲,仿佛蒼蠅拍打在牆上一般細小的聲音。當他們以為危機已經過去的時候,卻絕望地發現,周圍的牆壁仿佛被安上了定時炸藥,同時四面炸開,飛揚的碎屑毫不留情地切入了抵抗戰士們脆弱的軀體內,令他們鮮血四濺,四肢飛揚。緊接著,漆黑如墨的魔法閃光仿佛死神派遣而來的無常厲鬼,在仍然存活的戰士們周圍一閃而過,長鯨吸水一般將仍然殘留在陣地上的生命氣息一口吸干。當黑芒退去的時候,陣地上只剩下滿地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屍體。
金黃色的球狀閃電殘暴地將天雄所在的碉堡掩體炸成了一地灰白相間的碎末,幸好他眼明手快,提前一步從窗口躍了出去,等他回頭再看的時候,剛才和他一起躲在堡壘中的十數名戰士已經死傷一半。七八具渾身淌血的屍體高高地掛在四周的斷壁上,情形十分慘烈。他連忙率領著幸存的戰士們,把仍然有呼吸的傷者扛的扛,抬的抬,朝著暫時被作為戰地醫療站的云宮接待廳奔去。此時浮云之都東南西北四區都已經被神族各種各樣的魔法炸開了花,數不清的傷員源源不絕地朝著云宮運來。
背上的傷員仍然在低聲無力地呻吟著,天雄滿腔怒火地望著天上飛來飛去的彩云,只希望能夠看到一絲一毫敵人的蹤影。但是厚厚的云層卻把他的視線完全遮擋住了,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晰。
「我們只能被動地挨打,真是該死。」在云宮接待廳內,天雄遇見了和他一樣運送傷員進來的銅山。這個雄壯的大漢早已經怒發沖冠,這一次他親眼看著幾名和他共同戰斗多年的抵抗戰士在浮云之都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夠讓神族出現在我們弓箭射程之內。」
「會……會有辦法的。」天雄拍了拍他的肩膀,艱難地說著,因為他到現在也想不出任何妙計。
這個時候,坐鎮在云宮的鐵拳王率領著暴風先生前來慰問在云宮中治療的數千名重傷員,看到天雄的時候,大家的臉色都陰云密布。
「天雄先生,銀銳將軍和銅山將軍都派人來報告,西壁城和東壁城兩處的表面工事已經完全癱瘓了,幾十萬戰士都暴露在敵人直接的魔法攻擊之下,傷亡慘重。」鐵拳王沉重地說。
「北壁城和南壁城呢?」天雄急切地問道。
「獅眼王和虎牙侯已經到北壁城親自指揮作戰,振奮士氣,但是獸人兄弟們的堡壘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完全癱瘓了下來。他們只能躲入民房,繼續堅守陣地。」暴風先生歎息著說,「南壁城還沒有消息。」
「浮云之都的防禦最是堅固,但是現在也抵擋不住了,如果神族繼續進攻下去,遲早要全部被摧毀。」天雄說出了自己最不願意說出的話。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只有一片無聲的歎息。
這就是神族戰爭魔法的威力。在作戰之前,抵抗神族的人們即使見識過魔法的威力,但是自己仍然或多或少會有一絲獲勝的指望。但是,當人們真真正正地站在抵抗神族魔法師的前線時,才確切地感受到那一份無力還擊的沮喪和絕望。
正當整個云宮接待廳陷入沉默的時候,一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醫生,護士快來,我的弟弟快不行啦!」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都蒙先生令人矚目的大光頭赫然出現在云宮門前。和他一起進來的,是十幾個抬著擔架的侏儒工程兵,他們一色深灰色的布制制服,胸前畫著熔岩地府的標志地底洪爐。幾乎所有人都和都蒙一樣是禿頂,最好的,也只是在頭部的邊緣稀疏地生長著一圈幾乎無法看見的棕發。他們抬著的擔架上,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小侏儒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著。
「立刻准備手術!」神族一開始進攻就已經到戰地醫療站報到的落霞公主,看到侏儒的傷勢立刻斷然說道。幾個穿著白袍的人類護士立刻來到擔架前,將小侏儒小心地放到病床上。
「那是你的弟弟?」天雄輕聲問著都蒙。
「是。是我親自把他從土里刨出來的,就算是我的親弟弟。」都蒙沉聲說道,「我們侏儒人都是從土里生長出來的,所以沒有父母,只有兄弟。他就是我世上最親的人。」
此時云宮內人聲鼎沸,數不清的宮中侍衛朝著云宮的東南方向潮水一樣奔走,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木桶。
鐵拳王連忙率領著手下走出接待廳,高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哪里失火了?」
一名宮中侍衛報告道:「國王陛下,東南的藏寶庫被敵人的火魔法引燃了,大家正全力救火。」
「不必救了,」鐵拳王斷然道,「讓他燒吧,就讓神族即使攻入浮云之都,也拿不到我們矮人族一分錢。」
「喂,鐵拳王你個混蛋,你忘了那里三分之一的財寶已經是我的嗎?」都蒙狂怒地說。
「但是老弟,現在浮云之都已經搖搖欲墜,那些財寶的事,已經不重要了。」鐵拳王歎息著說。
「對你當然不重要,對我呢?我們熔岩地府可不做虧本生意。」都蒙大怒道。
就在這時,一陣歡呼聲突然從東南方傳來,大批宮廷侍衛歡天喜地地奔走相告。
「火滅了!藏寶庫保住了。」
「神族人用冰魔法反而把火熄了。」
「神族人也有犯傻的時候,太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從云宮中走出來的天雄來到鐵拳王和都蒙的面前,輕聲問道。
「我們也不清楚,不如去看看。」鐵拳王沉聲道。
都蒙正巴不得這麼做,自己熔岩地府的幾乎全部財產都賭在這批珠寶之上,他可不希望矮人族藏寶庫有任何損失。
矮人族的藏寶庫可以說是云宮中最堅固的建築,整棟建築呈半圓球形,絕大部分建築的骨架都是用精鋼鑄造,用天下大陸最堅硬的回頭山脈青云石堆砌而成,牆壁的厚度達到兩米,最後的內層藏寶室的牆壁有三米之厚。即使是這樣,神族火系魔法所催發出來的赤焰火龍也將這座堅固的建築摧殘得千瘡百孔,很多牆壁都發生了坍塌,建築里面的木質結構紛紛燒毀。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鐵拳王向一名主持滅火的消防長官問道。
「報告國王陛下,敵人的火魔法將藏寶庫外層牆壁轟塌,內層的木質結構被點燃,著起大火。這種魔法火焰溫度極高,連牆壁都會被燒毀,我們的消防戰士嘗試著用水和沙來滅火,效果都不理想。正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敵人的冰魔法突然從天而降,把這場大火完全熄滅了下來。」消防長官有條不紊地說著。
「似乎神族人真的是沖著矮人族的寶藏而來的。」站在一旁的天雄沉吟著說。
「那是當然,這些強盜一出現在我回頭山脈的山頭上,我就猜出他們是來干什麼的了。」鐵拳王狠狠地盯著天空,不屑地說。
都蒙仿佛對他們的話都不在意,只是欣慰地撫摸著仍然留存的藏寶庫牆壁,不斷慶幸地歎息著。
天雄撓了撓頭,忽然轉身對都蒙說道:「都蒙先生,你們的地道工事還有多久才能完工?」
都蒙偏頭想了想,肯定地說:「需要十天左右。」
鐵拳王環顧了一下回頭山脈上被神族魔法摧殘的房屋和建築,沉重地說:「我們恐怕抵擋不了十天了。」
天雄忽然狠狠咬了咬牙關:「既然神族舍不得動矮人族的財寶,那麼不如我們就好好地利用他們一下。」
鐵拳王和都蒙互望了一眼,同時瞪大了眼睛,領略到了天雄的意思。
「好主意,就這麼辦!」鐵拳王沉默了良久,終于下定決心道。
「不,不,不,不!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都蒙的慘叫聲響徹了云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1:36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二章 山頂珠光
神族長達整整一天的魔法攻擊暫時停止了下來,因為長時間念誦法咒而筋疲力盡的法師們開始退入彩云的中心,享受隨軍攜帶的豐盛晚餐。而督戰的迪龐元帥則走到監視浮云之都動靜的魔法水晶球前,仔細地觀察著矮人族五城的損傷情況,以決定下一波攻勢的強度。
「報告元帥閣下,冰魔法師們已經將不小心誤炸的矮人城藏寶庫的大火撲滅了。」蓮珍妮女爵士面帶喜色地說。
「嗯,損失情況如何?」迪龐元帥微笑著說。
「只是內層木質結構被焚毀了一部分,里面的財寶並沒有損傷。」蓮珍妮女爵士沉聲道。
「很好。」迪龐元帥的目光從魔法水晶球上移開,長長舒了口氣,「矮人族以精湛的鑄造技術和建築技術聞名遐邇。高山矮人族的文明傳承了近一萬年。那個藏寶庫內的財富累積了一萬年,價值足以傾國傾城。如果完全被我們神族占有,那麼這一百年內的軍費都不用再擔心了。而我們神族的諸神之故鄉也將因為這筆財富而更加繁榮富強。」
「屬下完全了解,」蓮珍妮女爵士微笑著說,「所以在我看來,這場對矮人國的戰爭,意義甚至超過了對人族的神罰之戰。」
「完全正確。」迪龐元帥沉聲道。
就在這時,放在迪龐元帥面前的水晶球上,忽然顯示出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各族聯軍的動向。只見他們紛紛從殘存的民房和堡壘中走了出來,積極而繁忙地在表面陣地上走來走去,仿佛在運送什麼抗敵用的物品。
「敵人似乎終于從老鼠洞里探出頭來了,元帥閣下,如果這個時候發動魔法進攻,敵人將全軍覆沒。」蓮珍妮女爵士振奮地說。
「唔,讓那些魔法公會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們放棄晚餐發動進攻嗎?那樣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就讓敵人多歡騰一會兒吧。接下來的魔法攻擊將會讓他們陷入絕望的深淵。」迪龐元帥悠然自得地說。
矮人族的戰士們小心地將閃爍著夢幻般迷人色彩的寶藏放進本是用來裝載沙土的竹筐之內。即使是在傍晚仍然明亮的天色之中,那些珠寶散發出來的燦爛光華仍然清晰而動人地在寂靜一片的抵抗基地上閃爍著。
發散著淡淡的乳白色光暈的是那采摘于東海的明珠,渾圓而潔白,仿佛九天玉女的淚水。呈火焰形狀的風暴洋珊瑚,發散著火一般憤怒的紅光,猶如在朝著天庭怒斥著神族的罪行。晶瑩剔透的極地鑽石,開采于極寒之地舉世聞名的巨獸墳場,天神用盡千萬年的時間,才將普通的煤炭化成了如此璀璨如星的美鑽。每一顆極地鑽石都擁有著自己別具一格色澤和光華。藍鑽石幽藍如海,紅鑽石赤紅如霞,黃鑽石閃亮如星,紫鑽石燦爛如焰火,令人忍不住被他們美麗感動得流下淚水。環繞著極地鑽石的,是幽冥如鬼眼的貓眼石,橘紅色帶著黑色斑點的琥珀,青翠如靜湖水般的翡翠,五顏六色巨大而晶瑩的水晶。在這些珠寶中閃爍著最平庸光華的,就是那些數以億萬計的金幣。這些金幣有些是人類王國的祖先鑄造的,有些是妖精帝國的鑄幣司精心打造,也有矮人國各個朝代的君王鑄造的,更有些是諸神之故鄉和風暴洋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海上島國鑄造的。這些金幣迥然不同的花樣和千奇百怪的君王頭像標示著矮人族中的能工巧匠上萬年來足跡踏遍的山河大地,也告示著世人們矮人族的勤勞和智慧。
沒有別族的戰士上前和矮人們一起搬運這些令人目眩神怡的寶藏。所有的工作都是由矮人族的戰士們所承擔。陣地上一片寂靜無聲,所有戰士都將頭盔摘下來,靜靜地站在矮人戰士們的兩側,默默地看著他們小心地將竹筐中的珠寶均勻地鋪灑在被神族的魔法所摧毀殆盡的陣地上。他們看到每一個矮人族戰士的眼中都閃爍著不易察覺的淚光,他們的動作輕柔而謹慎,仿佛在為故世的親人整理妝容。這些財寶不但是矮人族富有的象征,更是矮人族前輩們辛勤勞動和高超智慧的見證,是矮人族無法替代的光輝榮耀。現在,他們不得不將這些本要誓死保衛的珠寶,仿佛垃圾一般丟滿整個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他們心中的悲傷和憤怒是人們無法想象的。
「扔吧,把他們都扔了吧。」都蒙激動到歇斯底里的話語在寂靜的陣地上回蕩著,「那是我的珠寶,那是我們熔岩地府應得的財富。但是我們放棄了,我們不要了。讓他們炸成碎末吧,化成灰燼吧,讓神族的魔法把他們帶走吧,帶他們到一個真正有人賞識他們,珍惜他們的地方去吧,在這個肮髒汙濁的世界里,他們只是禍根。」
隨著他那淒厲的嘶吼,矮人族的戰士們繼續用這些最昂貴華麗的裝飾品,將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裝飾得金碧輝煌。當夕陽最後一線光芒照射在回頭山脈上的時候,整個山巒忽然放射出令人幾乎無法將眼睛張開的燦爛光華。整個回頭山脈仿佛化成了一枚燃燒著七彩光焰的火炬,在黃昏的天空下倔強地燃燒著。
在水晶球前觀察敵軍動向的迪龐元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瞠目結舌地站在彩云之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的面容和他一樣驚惶不安。
迪龐元帥輕輕抬起手來,阻止了她的發言。
「元帥閣下,魔法師們已經用完了晚膳,為什麼不發起進攻?」碧離公主的眼中發射出一絲仿佛要洞穿一切的光芒。迪龐元帥感到她炙熱的目光狠狠地照射在自己的背上,仿佛要將自己燒穿。
「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的攻勢就到這里吧。」迪龐元帥不敢看碧離公主的炯炯目光,轉過身去,將手高高抬起,「撤軍。」
神族人操控的彩云開始緩緩朝著北方退去,籠罩在回頭山脈上的陰影一片片地褪卻,但是清澈高遠的天空中已經沒有了太陽,只有閃爍的繁星光華閃耀。
各族戰士們默默站在陣地上,仿佛一時之間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發生的事。良久之後,充滿著欣喜的歡呼聲,憤怒的咒罵聲,瘋狂的叫喊聲,甚至是筋疲力盡的哭泣聲終于在四面八方響起。
「回來!回來啊!」那是人族戰士們憤怒地吼叫聲,「我們不是被神罰的嗎?該神罰的種族就在這里,天神忠實的仆人啊!就因為這些耀眼升花的珠寶,你就退卻了嗎?」
「釋放魔法呀!你們這些自命神聖的混蛋,我現在就坐在這里,坐在我們矮人族珠寶的中間,你們為什麼撤軍,我們現在無遮無掩,一瞬間就可以全軍覆沒,為什麼不釋放魔法。你們這些強盜,劫匪,竊賊,人族不該下地獄,該下地獄的是你們!」那時矮人族戰士們狂怒的吼聲。
「滾回老家去吧,神族的兔崽子們,喜歡金銀珠寶的天神之子們。你們丟盡了天神的臉面,你們以為,高高在上的天神會以你們為榮嗎?下地獄吧。」那時獸人族樂天的戰士們歡天喜地的叫聲。
「得救啦!嗚~~~~~~!」侏儒族的都蒙栽倒在地,抱著滿地俯拾皆是的珠寶,號啕大哭起來。
月光透過窗戶,輕柔地揮灑在天歌山堡壘作戰指揮部的房間之內。迪龐元帥默默地立在窗前,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忽然傳來,令他不得不從令他欲罷不能的痛苦思考之中擺脫出來。
「請進。」迪龐元帥沉聲道。
指揮部的大門被輕輕推開,魔法兵團蓮珍妮女爵士大步走進了房間。
「你來了,神聖轉生台的事情搞得怎麼樣了?」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派出精銳魔法師小隊將神聖轉生台從天都通過小魔法門傳送到了天歌山堡壘。但是神聖轉生台需要進一步調節來進行在新地點的轉生使命。這里離戰場非常近,只有不到半天的時間,神聖轉生台經過神殿人員的魔法提升後,對戰場附近魔法師死後的魂魄的收集更加容易,所以,我們可以在一天之內轉生兩到三名魔法師。而不是原來的一天一名。」蓮珍妮女爵士道。
「很好。」迪龐元帥點頭道。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想法,說吧。這次攻擊,魔法兵團的戰士是戰爭主力,我不希望和你在溝通上有任何問題。」迪龐元帥沉聲道。
「元帥閣下,您是不是准備將浮云移動到敵人弓箭和魔法槍的射程之內,放棄使用大面積殺傷魔法,用對付單個敵人的戰爭魔法配合銀武士,特擊戰士,牧師混編兵團的突擊,強行占領浮云之都?」蓮珍妮女爵士小心地問道。
「嗯,你看出來了。」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還准備動用白日金羽鷹兵團和魔法師混編進行低空魔法攻擊。」
「那樣的話,魔法師兵團會有不小的傷亡。」蓮珍妮女爵士擔心地說。
「是啊,這也是我把神聖轉生台轉移到天歌山堡壘的用意,這樣可以立刻將戰死的魔法師複活,保持魔法師兵團的士氣,令他們不至于對戰爭產生恐懼。」迪龐元帥道。
「但是,在戰爭中戰死的銀武士和牧師是不能被複活的,他們將永遠被寫入戰死者名單。」蓮珍妮女爵士憂心忡忡地說,「我們已經在喘息城一戰中傷亡了三萬人,如果繼續增加死亡名單的人數,我怕長老會會把我們送入軍事法庭。」
「唉,」迪龐元帥望著潔白的月亮長長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我永遠也想不到,敵人竟然舍得用積攢了一萬年的財寶鋪滿整個回頭山脈,令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再使用曾讓我們占盡絕對優勢的大規模毀滅魔法。」
「這一次我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即狡猾又瘋狂,不同于我們曾經遇到的其他對手。」蓮珍妮女爵士歎道。
「即狡猾又瘋狂嗎?」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這樣的一個敵人,卻讓我非常敬佩,甚至感到恐懼。」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驚道。
「我從軍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敵手可以把我逼迫到如此進退兩難的地步。」迪龐元帥沉聲道。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忽然傳來。
「唔,希望不是令我頭痛的碧離殿下。」迪龐元帥皺著眉撫了撫額頭。
和迪龐元帥的願望相反,一臉怒氣的碧離殿下猛地推開門,大步走進了房間。
「迪龐元帥,既然你是在對幫助人族的矮人族執行神罰的使命,為什麼在看到矮人族鋪滿山巔的財富之後,就畏縮不前了?難道這一次戰爭的本意竟然是到一個和我們同樣享有自由和主權的國家搶劫財富嗎?這和強盜,竊賊有什麼區別?」碧麗殿下的話語激烈如長槍大戟,將迪龐元帥窘得無話可說。
就在這時,房門被特使博魯齊長老一把推開,這位精神健旺的老者邁著矯健步伐大踏步走近了指揮部,隨手把門緊緊關上。
「碧麗殿下,和迪龐元帥的交涉就交給我吧,請您先回房休息。」這位特使先生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但是,特使先生,我懷疑這次戰爭是要犧牲我們年輕戰士的生命去滿足一些人的貪婪和野心。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絕對不能容忍。」碧離殿下憤然道。
「碧麗殿下,您雖然是神殿的繼承人,但是這一次調查任務我是擁有全權的特使,您只是隨同前往,請您不要逾越神殿賦予職權范圍。請相信我,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博魯齊長老莊嚴地說。
碧離小姐憤憤不平地喘了口氣,道:「好,那就有勞特使閣下了,但是我有責任向神殿和長老會反映我所見到的一切。」說完她一把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博魯齊目送著碧離小姐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不見,然後緊緊地關上房門,和迪龐元帥面對著面站立。
「迪龐元帥,」博魯齊長老用熠熠生輝的眼神緊緊盯著迪龐元帥,「下令進攻吧,用你已經想好的方法和你手上所有可以動用的力量,向浮云之都進攻吧。」
「特使閣下……」迪龐元帥做夢也想不到一向持重的博魯齊長老竟然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
「我也曾經參過軍,指揮過部隊,見識過很多元帥陷入和你一樣的困境。」博魯齊長老激動地說,「但是,我親看到了浮云之都鋪滿了整個回頭山脈的驚人財富。那是超過了我們神族國庫總和的財富,可以令我們的國家維持上千年的繁榮和富強。為了國家和神殿的榮耀,犧牲一些士兵的生命並不是不可饒恕的罪行,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甚至是可以被淡忘的。」
說到這里,他走到迪龐元帥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頭:「下令進攻吧,不必計較傷亡,神殿和長老會那里,我會盡量為你解釋,爭取同情。只要你把矮人國的財富運回諸神之故鄉,長老會的成員們在這些財寶的閃光之下將會寬恕你的所有過失。去吧,迪龐元帥,把神族的旗幟插到云宮之上。」
迪龐元帥被博魯齊長老的話激動的眼泛淚光,顫抖著說:「想不到博魯齊長老如此懂得我們軍人的心思。好,我迪龐元帥在這里對天神發誓,一定要將矮人族的絕世寶藏一絲不損地運回諸神之故鄉。」
當神族的彩云再次出現在回頭山脈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這一天的陽光仍然清澈悅目,但是那些曾經遮天蔽日的彩云已經不足以將這美麗的晨曦遮擋。他們漂浮在浮云之都的四面八方,和浮云之都緩坡的高度差相仿佛,守衛在矮人都城中的戰士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浮云邊緣的持盾特擊戰士們閃閃發光的金甲和閃爍著烏光的盾牌。
今天神族戰士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那種輕松自信的神采,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的戰斗將會比以前參加過的任何戰爭都要殘酷一百倍。
魔法師們的臉上有了惴惴不安的表情,和往日那種安詳神態格格不入。這里的很多青年法師一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和敵人面對面地對峙。他們總是躲在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將自己身上的從魔法元素世界汲取來的能量狂野地朝著遠方的戰場揮灑,然後等待著戰爭勝利的消息。他們呼吸不到戰場上血雨腥風,看不到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體,聽不到撕心裂肺的慘叫,感受不到殺場上令人發狂的窒息。
但是今天,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以往的特權,他們必須和銀甲武士混編成登陸作戰兵團,奮戰在戰爭的火線上,近距離瞄准面前的敵人發射魔法攻擊。他們不得不忍受面前的敵人粉身碎骨時的慘狀,不得不直面自己的魔法所造成的所有悲劇。
今天的神族,武士們仍然身穿著仿佛太陽之子一般莊嚴肅穆的裝甲,手持著金光四射的華麗武器。他們的胸膛仍然高高挺起,身後的披風隨著晨風傲慢而瀟灑的飄舞飛動。他們的獨角獸雄壯而俊美,金色獨角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整座浮云,仿佛一片金色的稻田。他們的騎兵手持著軍旗和長矛,傲岸而冷漠。他們的牧師白袍飄舞,神態莊嚴,仿佛出塵的群仙,他們的法師青羅袍褂,藍帽如云,猶如夜色中飄忽來去的魁影。
金色的鷹群宛如漫天金秋時節在空中飄舞的落葉,在回頭山脈上下飛舞,鷹身上的法師目無表情地注視著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沒有人能夠從他們宛如被凍結了般的表情上讀出他們任何的心情。
但是他們的眼睛中閃爍著搖擺不定的不安,也有著彷徨無助的憂郁,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回頭山脈上彌漫著殺氣,一股隨時都可以攫命攝魂的恐怖氣息,這是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等他們再近一點。」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的聯軍長官們這樣對屬下們說著。但是他們和屬下們的心情一樣焦急而熱切。這些讓他們嘗盡生離死別的侵略者和他們的距離比昨天要近得多,近得如在眼前。
酸澀而刺耳的拉動弓弦的聲音在回頭山脈所有殘存的碉堡要塞中咯吱吱地作響。每一個握著弓箭的戰士不用長官的命令,已經不由自主地講弓弦拉得猶如滿月,不但弓弦在他們的手上瑟瑟作響,連和弓弦相連的弓身也發出了一片焦躁不安的噪音。戰士們拉緊弓弦的手指被弓弦割出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一滴滴鮮血無聲地沿著弓弦滑動,他們手掌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化成令人窒息的鐵青色。但是他們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痛楚,仿佛木雕泥塑一樣神色木然地瞪視著向他們緩緩接近的敵人。每一個戰士的眼中都彌漫著濃烈的赤紅色,好像要滴出鮮血。沒有人做出咬牙切齒的神態,但是每個戰士給人的感覺,就仿佛即將擇人而噬的野獸,令人不寒而栗。
戰爭的氣息隨著浮云朝著浮云之都的緩緩接近而越來越濃烈,抵抗者們已經依稀可以看到神族戰士們潔白而英俊的面孔。而神族侵略者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抵抗者們赤紅如血的仇恨目光。但是雙方的指揮官們都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他們仿佛互相在等待著對方首先將這台已經繃緊的戰爭絞盤啟動。
一聲淒厲的鷹啼猝然間在浮云之都上空響起。一道青色的身影驚叫著從一只剛剛飛掠過浮云之都緩坡的白日金羽鷹的背上直挺挺地摔落下來。那是一個剛剛被混編入白日金羽鷹作戰部隊的新兵法師,因為不適應騎鷹時的顛簸震動,一個不慎,從鷹背上摔下來。
眼看他就要在浮云之都的緩坡上粉身碎骨,但是身在半空的他忽然念誦起一種奇異的法咒,隨著法咒聲的響起,一片奇異的彩翼蝴蝶忽然間在他的魔法師袍上湧現出來,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和背後,將他猛烈下墜的勢頭猛然減緩了下來,令他可以完好無損地落在浮云之都之前。
險死還生的年輕法師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轉過身來,面對著緩緩朝著浮云之都緩坡接近的浮云焦急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地呼救。神族的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人人都顯得不知所措。
一只長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從浮云之都一處碉堡的窗口飛射而來,准確而狠辣地穿透了這位年輕法師的咽喉,令他淒厲的呼救聲嘎然而止。一股血箭從他的咽喉激射而出,在空中綻開了一朵清晰而妖豔的血花。
咽喉中箭的法師似乎不敢相信這殘酷的事實,他瞠目結舌地轉過頭,朝著抵抗戰士的陣地絕望地望去。
破空聲仿佛穿過竹林的長風呼嘯而來。一支又一支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箭羽接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朝他撲來。鋒銳的利箭殘酷無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額頭,小腹,肩膀,大腿,手臂,一篷又一篷四射的血花在他的身上此起彼伏地湧起。一瞬間,這位初入戰場的法師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
年輕法師的軀體在回頭山脈緩坡上無意識地搖擺著,仿佛在控訴著這場戰爭的殘酷。一道水晶魔槍的光華在寂靜的回頭山脈上驚鴻一閃,結束了年輕法師最後的掙紮,他血肉模糊的軀體陷入熊熊的烈火之中,呼嘯著朝著浮云之都緩坡盡頭的深淵墜落。
于是這一場注定載入史冊的戰爭,便在這一刻開始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1:48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一章 風笛火鳥
「當我們和敵人抵近作戰的時候,我們仍然存有一戰而勝的指望,因為到那時為止的所有戰役,神族的勝利都是輕而易舉的。但是,當我們小隊所有的戰友都在我身邊倒下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念頭是多麼的錯誤。」這是一個龍騎特擊戰士在幾十年後回憶起浮云之都攻防戰時所說的話。
「西南蠻荒的戰士看到牧師,就好像惡狼看到了白兔,令人毛骨悚然。哦,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說西南蠻荒的種族野蠻,我只是說,當時的我就像一只兔子,嚇得四處亂竄。」那是一位曾經參于了浮云之都戰役的後勤牧師回憶這場戰爭時所說的話,「我們自以為絕密的強化魔法,被敵人完全看穿了。」
「這場戰爭進行得極為殘酷,我們的損失很大,指揮官在戰爭的最後已經不願意再聽到我軍的傷亡報告。但是,我們仍然能夠取得勝利,這是毫無疑問的,……」曾經在作戰指揮部服務的一位副官回憶到這里的時候,他的神情變得茫然而無助,「毫無疑問……,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我會用盡我所掌握的所有魔法,把他燒成灰燼,化為塵埃,甚至包括他的家屬,親人還有房子。」一位服役于當時遠征軍魔法兵團的一級魔法師回憶起浮云之都戰役時,情緒完全失控,「我是說,如果有誰再發動這樣一場該死的戰爭的話。」
二十名穿著上繡金色火焰圖案的素黑法師長袍的神族火系大魔法師乘坐著由白日金羽鷹兵團最傑出的飛鷹戰士駕駛的金羽雄鷹,在空中沿著詭異莫測的軌跡飄忽不定地飛翔著,緩緩朝著浮云之都緩坡第一片防衛圈逼近。
神族的大魔法師,即使在精英云集的神族魔法工會也是一種高尚而令人敬仰的存在。終生研究魔法的神族人中,只有那些具有天賦的天才才能夠完成魔法修行中所需要完成的所有課程和試煉,進入神學院進一步鑽研高級魔法,並完成相關考驗,成為大魔法師。絕大多數資質平庸的神族魔法師終其一生,不斷刻苦學習,最後所能夠達到的最高成就也只能止步于一級魔法師。
在所有神族發動的戰爭中,大魔法師們都好像珍稀野生動物一樣被細心保護著,只是在戰爭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才由精銳戰士護送到前線,釋放大規模毀滅魔法,令戰爭的天平不可抑制地朝著神族的方向傾斜。
但是,發生在浮云之都的這一場戰爭,令神族所有固有的作戰准則都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法師們被架上了前線,大規模毀滅魔法被禁止使用,令人尊敬的大魔法師們和所有浴血作戰的戰士一樣被推上了戰爭的火線之上。
「把他們射下來!」天雄和鐵肩元帥分別朝著本族的戰士們高聲下令。
經曆過喘息城之戰的戰士們都知道大魔法師們的威力。每一次看到這些面色慘白的黑衣法師們故作高雅的樣子,他們就忍不住感到一陣令人作嘔的焦臭。那是他們的戰友們被這些火系魔法師們燒成焦炭時發出的氣味。
霹靂一般的弓弦聲在浮云之都防衛線的每一個碉堡要塞中響起,上萬支烏羽箭刮動著淒厲的風聲,朝著天空上飛來飛去的白日金羽鷹射去。
淒厲的鷹啼在半空中紛紛響起,那二十只金羽鷹似乎受到了天神的詛咒,紛紛中箭,朝著浮云之都的緩坡直挺挺地墜落。
看著敵人的大魔法師沒有發出一記魔法就魂飛魄散,各族戰士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人族戰士好箭法!」鐵肩元帥忍不住興奮地說。
所有人中只有天雄沒有歡呼雀躍,他那敏銳的視覺一瞬間觀察到那些刺入金羽鷹體內的長箭箭尾的顏色和人族戰士們使用的烏羽箭顏色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同。那不是宛如黑夜的墨色,反而有些隱隱放射紅光。
一種令他窒息的危機感猛然襲上心頭,天雄來不及發出示警的叫喊,閃電般從腰畔的箭囊中抽出四枚烏羽箭搭在千里弓上。
「中計了!」直到此時他才來得及喊出聲來,「那是敵人制造的幻象。真正的敵人在這里!」他猛地一拉弓弦,四支長箭仿佛四道漆黑的閃電,瘋狂地撕扯著周圍的空氣,發出鴿哨一般尖銳而悠揚的破空聲,鑽入了廖無人跡的長空。
就在他放箭的同時,二十只白日金羽鷹雄健的身形無中生有地在半空中出現,朝著浮云之都防衛圈陣地風馳電掣一般俯沖下來。
天雄的四枚長箭有如神助,每一只箭羽都准確而狠辣地捕捉到了一只金羽雄鷹的咽喉,短促而淒厲的鷹啼四面響起,緊接著是神族飛鷹戰士和火系大魔法師的慘叫聲。但是防衛浮云之都的戰士們已經來不及為這短暫而有限的勝利做出任何慶祝,朝著浮云之都防線俯沖的十六只金羽鷹身上同時發出一陣清涼而悠揚的風笛聲。
那是風笛火鳥陣發動之前那近乎虛幻的笛聲,那麼的飄渺悠揚,令人無法把他和那殘酷的火鳥魔法聯系在一起。
啾啾的鳥鳴聲在浮云之都方圓數十里的緩坡上四面八方地響起,成千上萬橘紅色羽翼,吞吐著炙烈火焰的魔法火鳥,閃動著亮麗的翅膀,在陣地的上空肆無忌憚地飛翔著,仿佛勾魂攝魄的地獄無常,在陣地上追獵著鮮活而溫暖的生命。
如果此時此刻從高空中望去,那十六只飛過浮云之都緩坡陣地的白日金羽鷹,仿佛在空中灑下了一片明麗而殘酷的火雨,將整個緩坡淹沒在火焰的海洋之中。
慘嗥聲,哭叫聲,呻吟聲在整個陣地中彌漫著,那些被魔法變化而出的火鳥,矯捷而凶惡地鑽入他們遇到的每一個抵抗戰士,從他們的前胸鑽入,然後再從他們的後胸鑽出,接著尋找下一個目標。被他們光顧過的戰士,都仿佛牛油蠟燭一般渾身陷入熊熊烈火之中,在陣地上手舞足蹈,瘋狂掙紮。當他們燃盡了自己最後一滴生命的時候,燃燒他們身軀的火焰也會隨之熄滅,他們成為焦炭的軀體像一節節燒黑的焦木,凌亂地灑落在陣地上,卻對鋪滿陣地的珠寶沒有一絲損害。
天雄已經來不及再次彎弓搭箭,四五只火鳥在空中劃出數道橘紅色的光痕,朝著他凶猛地撲來。他一腳將在自己身邊的鐵肩元帥踢倒在地,令他險過毫厘地躲開了這些火鳥的沖擊。自己狠狠一咬牙,用肩膀撞開了身側碉堡的牆壁,朝著碉堡之外躍去。
風笛火鳥陣籠罩的浮云之都防衛線到處都是追魂的火鳥的影象。沖出碉堡的天雄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里逃。但是剛才襲擊他的那群火鳥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們繼續啾啾地鳴叫著,朝著天雄的背心撲來。這些魔法形成的火鳥,無法擊殺,無法阻擋,天雄現在的選擇只有不要命地逃亡。
火焰啃噬肉體的焦臭氣味在陣地上仿佛瘟疫一般蔓延著,滾滾的黑煙在每一個角落升入天空。天雄看到地上橫陳著無數具已經被燒灼得無法辨認的屍體。他的心一陣陣絞痛,這些昨天還在一起對著神族嬉笑怒罵的戰友們,今天已經化成了一片焦黑。
陣地上徘徊著成百上千只正在尋找目標的魔法火鳥。在他們的身下,躺著數千具抵抗戰士慘不忍睹的屍體。當他們發現天雄的時候,紛紛發出一陣陣欣喜的鳴叫聲,仿佛又找到了可口的獵物一樣興奮。
「該死的王八蛋們。」天雄猛然剎住身形。在他的面前,上百只火鳥啾啾狂叫著仿佛潮水般朝他撲來。
他連忙轉過身去,想要換一條路逃亡,但是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火鳥們已經來到了近前。當先的一只火鳥猛地一撲翅膀,對准了他的胸膛,狠狠地鑽了過來。危機關頭,天雄霍地嘿了一聲,將身子仿佛一條鐵板一樣朝後倒去,整個身子緊緊貼住地面。那幾只火鳥收不住前沖的勢頭,呼嘯著從他的胸前掠過。
這是天雄在游俠島苦練而成的鐵板橋功,當時只不過是為了和游伴們爭強斗勝,卻沒想到在今天有了用處。
他腰眼再次使勁,本來橫貼在地上的身體猛然直了起來。他不敢回頭,雙腳蹬地,箭一般地朝著前方竄去。在他的身後,上百只火鳥彙合成規模龐大的火焰洪流,在他身後窮追不舍。
天雄敏捷如狸貓一般的身形開始出現在整個防衛陣地的各個角落。他施展出一生中最自豪的游俠島輕功,上竄下跳,左躲右閃,高來低去,甚至有時候更是飛簷走壁。這些求生保命的掙紮換來的卻是越來越多的火鳥的追逐。
整個陣地的火鳥群已經被他一個人所吸引,數千只火鳥放棄了原來想要追擊的目標,紛紛彙入了追逐天雄的行列。他們追隨著他的身影,仿佛人間的百鳥追逐著鳳凰一樣虔誠和鍥而不舍,所到之處,土地變成了焦土,碉堡變成了廢墟,樹木變成了灰燼,滾滾濃煙在浮云之都升騰蔓延。
天雄終于逃到了一片高高堆起的碉堡廢墟之中,四面都是無路可去的高牆,此時此刻他的體力已經無法令他有再次飛簷走壁的本錢。他絕望地背靠住這片碉堡的牆壁上,拔出了自己珍愛的天下劍。
「如果真要死在這里,就死出個人樣來。」天雄因為持續逃亡而麻木的腦海中,此時此刻只有這一個模糊但是強烈的念頭。
他雙手高舉天下劍,發狂地大喝一聲,身子高高躍起,朝著迎面而來的上千只火鳥和身撲去。赤紅色的火焰一瞬間把他團團圍住。
高溫燒灼在他的臉上,令他感到干渴欲死。「我死了麼?」天雄感到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天下劍深深地插入浮云之都緩坡的泥土之中。一陣又一陣的輕煙在他的衣服上輕飄飄地升入天空。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感到舌頭上一陣陣因為干燥而引起的刺痛。
「我還活著?」他驚訝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沒有燒傷的痕跡,甚至沒有疼痛。他抬眼望去,只見一只殘存在陣地上的火鳥,急切地鳴叫著,在地上來回打了幾個滾,然後仆地一聲化為了輕煙。
「魔……魔法效果失效了。」天雄用力揉了揉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陣地上所有的火鳥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喧囂的浮云之都防衛線陷入了一片寂靜。
「天雄!」一聲高亢而洪亮的聲音在角落處的一座地堡中響起。天雄茫然轉過頭去,只見在火鳥陣的攻擊中存活的戰士們紛紛從各個藏身的角落探出頭來,用他從未見過的狂熱而崇拜的目光熱烈地注視著他。他們中有矮人,有侏儒,有人類,也有獸族。
「萬歲!」狂熱的歡呼聲隨著那名戰士高聲的呼喊響遍了陣地的所有角落。每一個戰士都發瘋一般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扯開嗓子,大聲沖著天雄狂吼著,仿佛剛剛打勝了一場艱苦的戰役。天雄感到更加茫然,他用劍拄地,艱難地站起身。忙于逃避火鳥攻擊的他不可能知道,他在陣地上縱橫奔馳的時候,本來在殘酷追逐抵抗戰士們的火鳥們紛紛改變了攻擊的對象,成群結隊地圍攻他。因為他的緣故,成千上萬的戰士僥幸躲開了火鳥群的攻擊,在神族殘酷的魔法中幸運地存活了下來。而在萬千火鳥圍攻下的天雄,憑借著超乎常人的靈巧身法,最終脫難而出,成為了天下大陸第一個直面風笛火鳥陣的攻擊而仍然安然無恙的戰士。一天之內,他創造了兩個奇跡,一瞬間成為了天下大陸的傳奇戰士。
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何成為眾人歡呼喝彩的對象,但是天雄仍然覺察到在敵人殘酷魔法的攻擊下,抵抗戰士們的士氣並沒有因此而沮喪,這令他非常興奮。他高高舉起手中的天下劍,大聲道:「兄弟們,神族魔法有什麼了不起?」
「沒什麼了不起!」抵抗戰士們紛紛興奮地大聲呼應著他的呼喚。
天雄轉過頭,將天下劍對准了破空而來的神族大軍:「想要占領浮云之都,盡管放馬過來,我們等著你們!」
「放馬過來!」「來啊!」戰士們被他的呼聲所振奮,陷入極度高亢的情緒之中,奮不顧身地從碉堡要塞中探出身來,朝著神族兵團的陣形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挑釁般地高聲叫道。
第一波火魔法的攻勢換來的竟然是這個意想不到的效果,令觀戰的神族三軍統領迪龐元帥感到極為沮喪。他狠狠地一拍膝蓋,高聲怒喝道:「命令白日金羽鷹混編兵團全面投入攻擊作戰,用火鳥鋪滿整個浮云之都。」
「是!」他身後的副官高聲應道。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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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3:42:01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二章 四方來援
白日金羽鷹兵團的上萬只金鷹同時出現在浮云之都的上空,三千只金鷹上坐著身負重任的一級魔法師和大魔法師,還有七千多只金鷹則負責為他們游擊掩護,操縱飛鷹的戰士無不是一手持盾一手持投槍,為魔法師們遮擋箭羽。當金鷹們遮蔽了回頭山脈的整個天空的時候,數萬只啾啾鳴叫的恐怖火鳥仿佛一片橘紅色的死亡之網,將整個回頭山脈緩坡陣地團團圍住。聯軍戰士的慘叫聲此起彼落的響起。但是,這些見過世面的抵抗者們此時此刻因為天雄的英勇而士氣大振,對于這些追魂索命的魔鳥再也沒有了恐懼,他們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將鋪天蓋地的箭雨瘋狂地撒向天空。矮人戰士們的魔槍手們再也不會吝惜自己的彈藥,上萬道紫紅色的光柱仿佛蒲公英花瓣一樣裝飾著回頭山脈的巔峰。白日金羽鷹的慘叫聲時不時地出現在萬里長空之上。
在回頭山脈的周圍徘徊悲鳴的數百萬只離別燕此時此刻的叫聲更加淒楚,他們仿佛一片席卷山巒的黑色狂潮,在圍繞著回頭山脈的陣地瘋狂地旋轉飛翔著,很多時候,神族魔法師們釋放的火鳥魔法會直接射入四處亂飛的離別燕群之中,將成千上萬只無辜的飛鳥燒成灰燼,也令離別燕群的叫聲中混合著說不出的憤怒。
鎮守在浮云之都的人族和矮人族戰士因為敵人密集的魔法進攻而迅速減員,求助增援的烽火在浮云之都東南西北四處烽火台高高燃起。戰斗到了這個階段,所有人都明白了神族的目標只有浮云之都。鐵壁四城的首領們紛紛調派出幾乎九成的人手朝著處于回頭山脈正中央的浮云之都增援。獸族,人族,矮人族云集浮云之都緩坡防線,甚至連正在緊急修築地下工事的侏儒族戰士也有一大部分人參戰。都蒙這一次豁出的血本,把本來准備用大價錢賣給落天雷元帥的連珠炮起了出來。這種連珠炮可以連續發射香瓜大小的石制彈弓,沖擊力非常強悍,正好適合攻擊低空飛過的白日金羽鷹陣。都蒙把十八台這種大型連珠炮全部推上了前線,一時之間漫天呼嘯的石塊將天空中白日金羽鷹整齊的陣形撞得七零八落。
和天雄一起守衛第一條陣線的聯軍戰士在戰斗進行到午後時分的時候,已經減員七成左右,神祖的金羽鷹開始肆無忌憚在這條防線上橫沖直撞,神族的一級魔法師們沖到了戰線的近前,施展出了近距離殺傷魔法,火球,冰流,閃電,神秘魔法光柱焰火一般閃爍起伏。被敵人大魔法師的風笛火鳥陣摧殘得苦不堪言的一線陣地受到這些強猛的魔法攻擊,更加搖搖欲墜,在正北方的正面防線已經全線癱瘓了下來,所有的人族弓箭手和矮人魔槍手全部倒在了敵人的魔法之下。
天雄射出了自己箭囊中最後一只烏羽箭,將在高空中盤旋飛過的一位大魔法師射下鷹背。這位大魔法師的慘叫聲在空空蕩蕩的緩坡陣地上悠長地響起,令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這是他射下的第十二個大魔法師。射出這一箭之後,他發了瘋一樣沖出了自己藏身的堡壘,朝著不遠處的戰壕一個猛子紮了過去。就在他剛剛藏好身子之後,數道強猛地金色閃電飛快地席卷了他曾經身處的堡壘,仿佛推土機一樣將這片堅固的石制建築夷為了平地。緊接著,數條冰藍色的光流洶湧而來,將這片已經塌陷成廢墟的堡壘凍成了冰城。
天雄平躺在戰壕里,用力揉了揉自己發花的雙眼。為了射殺那些攻擊力最強的大魔法師,天雄不得不用整日的時間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中尋找這些騎著金羽鷹並被無數飛鷹戰士保護的毀滅者。金羽鷹反射太陽光芒的羽毛,魔法師釋放魔法的光焰,還有刺目的太陽令他的雙眼十分疲憊。
這時候,一聲清脆的鷹啼聲在他的頭頂響起,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一只金羽鷹就在他眼前低空掠過。他連忙從地上爬起身來,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的雙眼盡快恢複功能。但是,這一陣晃動反而使自己的雙眼金星亂閃,看不清東西。他的耳畔響起了金羽鷹振翅的聲音,一陣越離越近的吟誦聲仿佛勾魂魔咒一般在他耳邊徘徊。那是一位一級魔法師念誦的火球魔法,天雄對這陣念誦聲極為熟悉,數名和他並肩奮戰的戰友就是在這種念咒聲響起的時候,渾身燃起了刺目的火焰,慘叫著離開人世。他來不及等待雙眼恢複視覺,猛地一把抽出背後的天下劍,雙手抱住劍刃,猛地朝天空中抖手一甩,天下劍發出凌厲的破風聲,冰盤一般旋轉滾動,一瞬間沖到了從空中俯沖下來的乘鷹魔法師面前。鋒銳的劍鋒裂帛一般穿入操控飛鷹的戰士胸口,然後從他背後穿出,再狠狠地紮入了在他身後的魔法師體內,熱血仿佛鮮花一般開滿了整個天空,天下劍呼嘯著帶著兩具咽氣的屍體,重重插在地上。本來要攻擊向天雄的火球魔法,因為魔法師的仰天倒地轉而射向了天空,仿佛在回頭山脈的上空點起了一處煙花。
「正北面的陣地為什麼這麼安靜?」一直在云宮的測天台上觀戰的鐵拳王忽然奇怪地問道。
一直在他身邊侍立的暴風先生沉聲道:「北面陣地正面敵人魔法的集中轟炸,所有受到的魔法攻擊比別的陣地要猛烈三倍以上,我負責的供給部隊在為北面陣地的魔槍隊運送需要的魔晶石時,看到他們每三個人中就有兩個身上帶傷,很多重傷員擱置在陣地上,沒有人手運下火線,情況十分危急。」
「重傷員一定要及時救治,立刻把宮廷里的所有侍從都派去運送傷員!」鐵拳王急切地說道。
「我已經這麼做了,因為北面陣地的形勢十分嚴峻,天雄先生已經親自帶人上去支援,這幾個小時以來,他一直堅持在北線作戰,到現在還沒有撤下來。」暴風先生沉思著說。
「難道說?」鐵拳王眉頭一聳,「難道說北面陣地的戰士已經全都……」
「我立刻率領魔槍手到北面陣地增援,希望至少能夠將天雄先生救回來。」暴風先生狠狠地搓了搓手,急匆匆地就要轉身離開。
鐵拳王一把抓住暴風先生的手臂:「你自己也要保重,我已經把矮人國所有的鐵匠都送上了戰場,他們現在死的死,傷的傷,我們矮人族再也負擔不起損失另一位優秀鐵匠的代價。」
暴風先生一拍鐵拳王的手背,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我會回來。」
一直和回頭山脈諸峰保持距離的神族彩云開始出現了令聯軍戰士驚心動魄的變化。三朵彩云**字形展開,當先的彩云上戰滿了烏金甲胄,手持大盾巨斧的龍騎特擊戰士。在他們的身後,是用夜鶯之盾防護住周身的神族高級牧師。而為這朵彩云護航的兩朵彩云上則密密麻麻站滿了神族各系一級魔法師,他們將會為這數千名准備攻入浮云之都的特擊戰士提供魔法掩護。
當這三朵浮云的陰影漸漸開始籠罩浮云之都北面陣地的時候,幾乎所有在前線上浴血奮戰的聯軍戰士都感到北面陣地將要到來的厄運。
「他們將要在北面陣地登陸。」獅眼王雙手扶住碉堡的窗口,朝著北方望去。
「聽說天雄在那里,我這就去增援,決不能讓他死在那里。」虎牙狠狠撓了撓滿是青皮的頭顱,沉聲道。
「天雄那里的陣地遭到了那麼長時間的魔法猛攻,人能剩下三四百人就不錯了,虎牙,帶上我們最棒的小伙子過去,如果不能守住,立刻派人通知我,我會再派人補上去,無論如何,不能讓神族這麼快就在浮云之都上鑿開缺口。」獅眼王不容置疑地說。
「好的,大哥,我這就去辦。」虎牙猛地點點頭。
「我……我和你一起去。」一直在虎牙身邊的如山忽然說道。
「你留在這里,我大哥需要你保護。」虎牙連忙說。
「我不需要任何保護。如山,帶上你的斧頭,和虎牙一起去。」獅眼王厲聲道。
聽到獅眼王提到自己的斧頭,如山似乎很興奮,他將手中的強弓背到背上,從碉堡的牆角提起一柄銀杏葉形狀的雙手大斧,在左右兩側宛如銀杏葉一般的鋒刃上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華,在斧柄靠近斧頭一尺的地方,有十數根厲牙般的突起,仿佛人體的骨節一般崢嶸可怖。這柄巨斧僅僅斧頭就有一個圓桌大小,加上其粗壯無比的斧柄,總重幾達上百斤,和神族強化戰士用的巨型武器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寄居在獸人都市的牛頭人族前輩們在如山參軍征戰喘息城之前特意送給他作為禮物的兵器。在以前的作戰中,這把斧頭沒有派上任何用處,如今他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看到如山在二人面前有意無意地晃動著斧頭,獅眼王和虎牙都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笑意。
「好大的一把斧頭。」獅眼王看了一眼虎牙,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用力一拍如山的肩膀說道。
「真是的,好大。」虎牙摸了摸這把銀杏葉狀斧頭的鋒刃,贊歎道。
「這叫銀杏斧,是我們牛頭人族傳說中的三把名斧之一。」如山似乎正在等待著他們的這種反應,連忙迫不及待地說。
「哦。」獅眼王和虎牙同時點了點頭,雖然如山已經在他們面前不止一次地提過了這把斧頭的來曆,但是為了讓他免于尷尬,二人還是裝作第一次聽說一般驚訝了一番。
「那麼,大哥,我們這就去了。」虎牙深深地看了兄長一眼,低聲道。
「等一下,」獅眼王從腰盤抽出自己的愛刀——青牙,遞到虎牙的手上,道,「拿著,這是獸族受過祝福的寶刀,拿刀的人不會遭到厄運。」
「大哥!」虎牙驚道,「這是獸族國王才該擁有的寶刀,我不應該拿著他。」
「如果這場戰爭我們兩兄弟有一個將會陣亡的話,」獅眼王沉聲道,「我希望,那會是我而不是你。因為你比我年輕,你會比我活得長久,你擁有比我更多的希望和未來。」
「大哥!這不公平。」虎牙惱怒地吼道,「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那麼,答應我,兄弟,活著回來。」獅眼王一把攥住虎牙的衣領,狠狠道。
「是的,大哥,我會活著回來。」虎牙用手在臉上胡亂地摸了一把,斂去軟弱的淚痕,堅定地說。
云宮接待廳內的血腥氣讓人忍不住要張口嘔吐。但是在這滿是血腥死亡的環境里持續工作的落霞公主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令人窒息的氣味,不受任何影響地為一個又一個重傷員作著護理工作。此時此刻在她面前的小伙子,是剛剛從西方火線上搶救下來的重傷員,他的一條右腿被火魔法炸飛的碉堡碎片活生生切了下來。營救他的戰士不但把他硬生生扛下了火線,甚至連他被炸飛的右腿也一並帶了回來。
「落霞公主,我……我的腿真的能夠……能夠複原嗎?」這位戰士咬緊牙關,強忍住傷口的劇痛,低聲問道。
「當然,」落霞對他露出溫和自信的笑容,「你很幸運,運你下火線的戰士不但及時把你送到了這里,還把你的斷腿搶了回來。你將會完好如初,和以前一樣能跑能跳。」
「呼,太好了。」這位戰士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笑容,「落霞公主,我是鐵鞍國的跳高能手,這條腿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別擔心你的腿,等我的回複咒將你的腿結合之後,他只會變得更強壯,你也會跳得更高。」落霞公主微笑著說。
「我真幸運,能夠得到……啊!」這位戰士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高聲地慘叫了一聲。
「噓,回複咒發動的時候,可能會牽動你的傷口,讓你感到非常疼痛,請盡量忍耐,很快就會過去。」落霞公主輕聲道,「不如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我,……啊,」這名戰士拼盡全力忍住自己的痛楚,輕聲道,「承蒙公主垂詢,我叫駱馳,鐵鞍國的駱馳。」
「駱馳,好名字,駱馳,你聽我說,很快你的傷就會痊愈,請你盡量放松身子。」落霞公主耐心地說。
就在這時,一名女戰士扛著另一位身負重傷的戰士沖進了云宮接待廳。她似乎已經是這里的常客,在這里負責護理工作的女士們和她沒有半句廢話,立刻將她身上的病人扶了下來,迅速開始了治療。看到她急匆匆地朝著門外走去,落霞公主忽然叫住他:「請等一下。」
「什麼事,尊敬的落霞公主。」那位女戰士似乎對落霞公主的敬意比別人更深一層,對她作了一個深深鞠躬禮。
「這位駱馳戰士是你救回來的?」落霞公主輕聲問道。
「是的,落霞公主。」那位女戰士沉聲道。
「你做得非常好,搶救進行的非常及時有效,他將會完好如初。」落霞公主贊賞地說。
「謝謝公主閣下誇獎,我希望所有的戰士都有他那麼好運。我要上前線了。」女戰士再次深深鞠了一個躬,轉身沖出了門。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戰士。」一個沉厚的聲音忽然在落霞公主的身後響起。一身浴血的猛士銅山忽然出現在云宮接待廳之內。
「嗯。」落霞不用回頭就已經認出了他的聲音,贊同地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前線有什麼狀況嗎?」
「天雄所在的北面陣地陷入了敵人地面部隊的猛攻之中,我准備帶領所有能夠騰得出來的人手去增援。」銅山沉聲說道。
「他已經在那里奮戰幾個小時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難道他已經……」落霞公主焦急地一把拉住銅山的手,急切地說。
「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但是暫時我不做最壞的打算。天雄先生經曆了這麼多生死關頭,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死。這也是我決定去增援的原因。」銅山沉聲道。
「如果和神族地面部隊接觸的話,我們的傷亡將會進一步擴大。」落霞公主憂心忡忡地說。
「落霞公主,這也是我特意來找您的原因。如果我有任何意外的話,請您任命天雄先生為東南聯盟的統帥,接替我的職位。他比我更有才華,也更有魄力,他將會是我們人族新的希望。」銅山懇切地說。
「銅山,我不准你說如此不吉利的話。」落霞公主驚詫至極,連忙急聲道。
「落霞公主,我知道這些話令人沮喪,但是這場戰爭比我們以前的任何戰爭都要殘酷,所有可能性我們必須都考慮到。」銅山的臉上露出一絲愴然的表情,「度過了這令人備受煎熬的十年光陰,死亡對于我來說,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銅山,我命令你,你必須活著回來。東南聯盟的事務,仍然需要像你這麼強有力的領袖來處理,請你不要自暴自棄。」落霞公主嚴肅地說。
「遵命。」銅山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他忽然湊近了落霞公主的耳邊,小聲說道,「公主殿下,要格外留神銀銳將軍,我懷疑他會對您有不利的舉動。請你無論如何要爭取到天雄先生的援助。」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云宮接待廳。
當神族的彩云剛剛開始朝著北面陣地移動的時候,銀銳將軍已經開始指派手下的將領看守好自己的陣地,而自己則開始召集連城王國所有最精銳的陸戰武士,准備全力增援北面陣地。
「咚咚」的敲門聲在銀銳身處的要塞里響起。
「進來。」銀銳將自己鍾愛的銀質戰盔穩穩地套在頭上,頭也不回地說。
「我回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從他背後傳來。
「我讓你當我的副官,不是讓你作戰地醫護員,那些重傷員讓普通戰士送下去不就可以了。」銀銳不悅地說。
「對不起,將軍,我怕那些戰士腿腳不夠快捷,所以……」副官的聲音透露出一絲心虛。
「見到落霞了?」銀銳漫不經心地將斬星刀背到背上,隨口問道。
「是的,將軍。」副官沉聲道。
「她遠遠地躲在云宮接待廳里,一定舒服愜意的很了?」銀銳的語氣中帶著透骨的諷刺。
「不,將軍,落霞公主從戰斗開始一直在救護傷員,到現在為止被她救治的傷員上百人都奇跡般地完好痊愈了,人們都稱贊她是回頭山脈的救星。」副官不卑不亢地說。
「回頭山脈的救星,天下大陸的公主,天神所賜的禮物,偉大,迷人,善良,美麗的落霞公主。永遠不會有人對她有任何怨言。」銀銳一邊手腳利落將披風系在身上,一邊嘲諷地說。
「將軍,你似乎要離開陣地。」副官輕聲問道。
「嗯,一個傻瓜被困在了北面陣地上,我去把他揪下來。」銀銳沉聲說道。
「您是指……天雄先生。」副官奇怪地說。
「是,這個家伙每一次作戰都會把自己陷在萬劫不複的境地里,然後祈求上蒼救他脫離苦海。我這回就是去幫天神一個忙,讓他為這個家伙少操一次心。」銀銳冷淡地說。
「但是將軍,如果您親自前去救援,這里將會群龍無主。」副官急忙道。
「你是我的副官,我不在的話,你在這里說了算。」銀銳沉聲道。
「可是我……」副官忙道。
「沒有可是,就這麼決定了。」銀銳抄起一面銀質盾牌,套在左手的上臂上,大踏步走出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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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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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3:42:14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三章 一戰逞威
天雄的眼睛終于依稀恢複了視覺,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插在地上的天下劍面前,將他從敵人的胸膛里猛地拔了出來。被天下劍鋒銳的劍鋒串在一起的飛鷹戰士和魔法師的屍體沉重地落在地上,一左一右地朝著兩面滾開,黑紅色的血液鋪滿了浮云之都前線的泥土,將散亂地鋪在地上珠寶染成了血紅色。
天空上的鷹啼聲漸漸變得稀疏,天雄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整個陣地被濃重的彩云的陰影所籠罩,仿佛迎來了一個陰雨連綿的雨季。
「天雄先生!」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天雄回頭看去,發現渾身是血的錯西先生用長劍拄著地面,艱難地從陣地後方走上來。
「錯西先生,您傷得很重,為什麼不回云宮接待廳接受治療?」天雄問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天雄先生,敵人的陸軍要開始登陸北面陣地了,我們必須召集北面陣地所有能夠戰斗的戰士,進行最後的抵抗。」錯西先生說到這里,劇烈地咳嗽了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
「錯西先生,您先歇歇,我這就去召集戰友。」天雄連忙說。
「不用了,」錯西先生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已經派人去召集,他們應該會到這里來集合。」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百余個動搖西晃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從周圍的掩體,碉堡和要塞中走了出來,朝著自己所在的地方緩緩聚集過來。
「一共一百一十六個人,矮人族三十四人,人族八十二人,都在這里了。」一位人族部隊的將領小聲地對錯西先生和天雄報告道。
「呼,人少了點兒,不過也只有這樣了。」錯西先生長長地歎了口氣,小聲說,「各個陣地的援軍還要一會兒才能上來,我們必須堅守陣地,爭取這一刻鍾的時間,天雄先生,你看怎樣?」
「錯西先生對于軍旅的事比我在行,我聽你的。既然這樣,我們就組織一次反沖鋒,擾亂一下敵人的陣腳,也許能夠拖延一點時間。」天雄堅定地說。
「好,大家起來,聽我的指揮。」錯西先生勉強壓抑住傷口的劇痛,沉聲道。
神族的彩云終于抵上了浮云之都的緩坡,上千名黑金盔甲的特擊戰士用巨盾在緩坡處排成了一道閃爍著金屬光芒的巨牆,掩護著後續登陸部隊依次走上矮人族神聖不可侵犯的浮云之都前線陣地。這些神族的陸戰士兵一直排著整齊得宛如裁剪過一般的方陣,朝著前方挺進。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哪怕是零星的抵抗。
當他們進入北方陣地縱深的時候,他們再也無法維持這種整齊劃一的陣型。這里的戰壕縱橫交錯,碉堡,要塞,掩體錯落有致,很多荊棘,暗樁,陷阱散布在整個陣地之上。如果不把這些東西清除,沒有一支隊伍可以排著隊穿過這里。這也是設計陣地防衛的聯軍戰士們希望達到的防禦效果,令神族人無法在進入抵抗陣地的時候,能夠發揮他們陣地戰的優勢,不得不和在這里堅持戰斗的聯軍士兵進行捉迷藏一樣的戰斗。
排著整齊隊形的神族戰士似乎對眼前的局面早有准備,列隊在最前方的持盾特擊戰士自動地讓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三位一身淡藍色法師袍,頭戴白色圓頂法師帽,手里拿著冰藍色法杖的法師,在一眾特擊戰士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了隊列,朝著正前方的陣地緩緩前進。
此時此刻,天雄和錯西先生率領的一百一十六名抵抗戰士已經埋伏在距離神族登陸部隊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神族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朝著自己緩緩接近。
「神族的陣形終于變了,看,脆弱的法師被排到了敵人陣形的正前方,說明敵人開始相信這個陣地已經空無一人。」錯西先生激動地說。
「錯西先生,我覺得這似乎是一個陷阱。」天雄的眉頭微微一皺,「沒道理讓神族的魔法師走在隊列的最前方,這太不符合情理。」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如果此時此刻出其不意地沖出去,在魔法師沒有反應之前把他們擊殺,並沖入敵人陣形的中心,想辦法殺死他們的牧師,敵人的進攻銳勢將會被我們阻止。這會給將要到來的戰友們賺來大把的時間。」錯西先生低聲道。
「但是,我們將會全軍覆沒。」天雄心中一沉。
「天雄先生……」錯西先生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聽到這句話,天雄眉頭微微一挑,他感到錯西先生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絲他早就已經十分熟悉的絕望。就仿佛落天雷元帥的絕望,落霞公主的絕望,所有西南蠻荒領袖的絕望一樣。這些誓死抵抗神族的人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渴望勝利的心,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錯西先生一向溫文爾雅的面孔上流露著一絲天雄從未見過的興奮,好像一個悠長而迷人的假期就近在眼前,那是死亡帶給他的假期。天雄轉頭看了看周圍的戰士,每一個戰士臉上都有這種他似曾相識的興奮。是的,似曾相識,在神獄的瞭望塔上,自己也曾經體會過這種興奮的感覺,仿佛一瞬間就可以回到夢中的俠客酒家,放下一切難以負荷的重擔,同前輩們痛飲一杯飄香的美酒,享受一生都未曾有過的閑暇舒適。
天雄撤出背後的天下劍,輕輕將劍鋒貼在臉頰上,感受著劍刃上令他舒適的冰寒。
「我的最後一刻就要到來了麼?」天雄默默地問著自己,但是這一次他無法找到心底深處的任何答案,一股無法言傳的壓抑和沉重感撲面而來,令他幾乎無法站立。
「殺啊!」錯西先生看到敵人的法師已經來到自己的咫尺之內,立刻果斷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一百一十六個戰士舉著戰刀,長劍和鐵矛閃電般沖出自己的藏身之處,朝著神族隊伍正前方的三名法師拔足沖去。
天雄咬緊牙關,猛地從藏身的碉堡中破壁而出,高高躍起,天下劍舉過頭頂,朝著一名法師的面門劈來。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般的瞬間,當沖在最前面的戰友手中的利刃已經可以傷到三名藍袍魔法師的瞬間,這三名魔法師忽然同時舉起了右手,閃電般念誦出了一曲簡短的法咒。冰藍色的閃光剎那間從他們的體內放射出來,呈半圓球狀向著正前方急速擴散,藍光閃過的地方迅速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很多建築的房簷都掛上了晶瑩的冰柱。
每一個沖上前的抵抗戰士身上都白光四射,仿佛一頭栽進了滿是積雪的雪坡上,被雪花濺了一身,當這一片無中生有的白光彌漫全身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的四肢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整個人被當場凍僵在陣地上,無法動彈。天雄雖然高高躍到空中,也沒有能夠躲開這可怕的魔法突襲,整個人凍成一條冰柱,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仍然保持著高舉天下劍,做勢欲劈的姿勢。
當魔法師們放下高舉的右手,神態悠閑地往後退卻的時候,神族的陣列中響起了一片歡呼贊賞的呼聲。這是神族冰系大魔法師們一向秘而不宣的冷凍魔法,尤其適合應付敵人突然發動的襲擊。
幾十名特擊戰士手持著武器來到被凍僵的抵抗戰士們面前,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沖在最前面的抵抗戰士凍僵的身體,被一名神族特擊戰士用一柄黑金巨錘敲成了一地血肉模糊的碎片。緊接著,又有一名戰士被一把鋒銳的巨斧活生生切成兩半。
被凍僵的天雄看到這個殘忍的景象,只感到一股狂野的熱流發瘋一般在體內狂湧著。「住手,你們這幫禽獸!」他拼命地張著嘴,想要破口大罵,但是他的整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根本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幾十名戰士相繼被神族特擊戰士用凶殘的方法一一擊斃,天雄親看到錯西先生被一柄長劍從前胸刺入,又從後背刺出,直挺挺地躺倒在地。緊接著,自己身邊的抵抗戰士們也遭到了同樣的厄運,被寒冰凍僵的鮮血凌亂地潑灑在天雄的身上。
狂野的怒火在天雄的體內熊熊燃燒著,他的雙眼因為仇恨而布滿了血絲,仿佛被鮮血浸透。他在心底瘋狂地祈禱著天神,發誓不惜一切代價而為這些死難的戰士複仇。
當執行屠殺任務的特擊戰士來到天雄面前的時候,他們都愣住了。此時的天雄猶如染血般通紅的眼睛,仿佛地獄中的無常惡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即使這些見慣世面的百戰猛士也感到一絲恐懼。
「殺了他,然後我們繼續前進。」他們的長官在陣列中下令道。
特擊戰士們互望了一眼,似乎都對自己一瞬間的恐懼感到羞愧。他們聳了聳肩膀,同時舉起手中的武器,准備把天雄亂刃分屍。
利刃劃破空氣所發出的刺耳風聲在天雄的耳邊空洞地回響著,天雄知道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但是此時此刻的他,求生的欲望卻異常地強烈。死亡的恐怖已經不足以讓他動容,但是無法報仇雪恨的絕望感卻讓他無法釋懷。他的心海中怒濤洶湧,對于神族的仇恨令他肝腸欲裂,他不甘心就這麼毫無作為地離開人世,讓自己的戰友們含恨而終。
錯西先生雖然和他只有數面之緣,但是他曾經是和他在神獄中共患難的戰友,他費了極大的氣力,甚至付出了幾乎不可挽回的犧牲才把他救出了神獄。但是,今天,錯西先生就這樣被神族人凶殘地殺害了,自己之前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變成了白費心機。
「我竟然天真地夢想過他們會從此過上自由的生活,我竟然以為從那一刻起,他們會迎來幸福的新生。事實上,他們會一個又一個地在我面前死去,死在對抗神族的戰場上,死在敵我懸殊的前線。我自命來人間行俠仗義的俠客,卻對此無能為力。」天雄感到一絲汩汩流淌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淚水中混合著鮮血的腥味。
破空而來的巨斧大錘遮住了他的視線,令他看不清發出冰魔法的大法師的身影,也無法看到就要制他死命的敵人的面容。
他奮力咬緊牙膛,身子發狂地在冰柱中掙紮,希望能有奇跡的出現。忽然間,從他手中的天下劍中湧出一股和他體內感受到的熱流同樣炙熱的能量,那是一種洋溢著狂暴和憤懣的能量,炙熱而狂野,只一瞬間就席卷了他的全身上下。恍惚間,天雄似乎聽到了天下劍的劍刃中傳來的嘶吼聲,充滿了憤怒而悲愴的吼聲,和自己此時此刻的心聲如出一轍。
「這就是傳說中天下劍魂的嘶吼嗎?」天雄的心中閃出一個念頭。但是此時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就在神族人的兵刃將要接觸到他被凍僵的身體的時候,一直宛如魔咒般囚禁他身體的寒冰奇跡般地被天下劍上的熱流融化消解了。
天雄的身子一瞬間在漫天飛舞的兵刃影像中消失不見了,仿佛融化在了回頭山脈的風中。
猛烈的狂風撕扯著天雄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他的戰袍因為剛才宛如閃電般迅捷的動作被扯成碎片,他的上身幾乎無衣遮體,古銅色宛如精銅鑄造的皮膚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他手中的天下劍發出刺耳的嘶鳴,仿佛一只嗜血的野獸,朝著前方瘋狂地撲去。天雄無暇顧及自己如何能夠在忽然間做出如此迅捷凶猛的動作,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敵。他的雙臂湧動著驚人的勁力,天下劍變得猶如一枚秋葉般輕盈縹緲,幾乎無法承載此時此刻在他渾身洋溢的驚人力量。天雄感到一股凜冽的真氣仿佛脫韁的野獸,掙脫了天下劍四尺劍刃的束縛,奔湧而出,形成一道滔天巨浪般的氣流,發出竹哨一般的破空聲。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即使是反應迅速的神族特擊戰士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三名冰系大魔法師中領頭的一人,已經被天雄劍上發出的劍氣正面擊中。他的身子沿著中軸線的位置從頂部開始被剖成整齊的兩片,朝著左右兩邊飛去,一灘鋪天蓋地的鮮血朝他身子的後方狂飆而出,濺滿了後排戰士們的面頰。
天雄的身子快速地朝著剩下的兩名冰魔法師撲去,顯然,第一位魔法師的慘死並沒有熄滅他胸中複仇的怒火。這兩名冰魔法師在這個危急的關頭終于施展出救命的本領,各自念誦出一句簡短的咒語。隨著咒語的響起,一片厚達兩尺的冰壁猛然出現在兩名法師的周圍,將兩個人團團圍住。這是冰魔法師保命的著名魔法——寒冰鎖,被他們召喚出來的冰壁是來自極北苦寒之地的萬年寒冰,堅愈精鋼,任憑刀砍斧鑿也不會動他分毫。
天雄絲毫不為眼前的冰壁所動容,他狂野地大喝一聲,天下劍橫掃而出,一道精芒仿佛閃電般劃破了長空。擋在他眼前的兩座冰壁同時被天下劍的劍氣砍成了兩段,被冰壁環繞的兩名冰魔法師的上半身緩緩朝後仰倒,大股的鮮血從他們的腰腹處洶湧流出,原來二人已經被天雄雷霆閃電般的一劍斬為了兩半。
直到此時,神族的特擊戰士們才回過味來,在龍騎隊長官的命令下,朝著天雄圍上去。連殺三人的天雄並沒有感到滿足,他的心中充滿了複仇的欲望,只有更多敵人的鮮血才能讓他找到一絲平靜。他睜著血紅色的雙眼,幾乎是饑渴地尋找著下一個殺戮的目標。
呼嘯聲從他的背後傳來,一名手持巨斧的戰士嘶吼著一斧朝著她的脊背劈來。這是一個力大如牛的特擊戰士,他的身上頂著神族高級牧師的強化祝福。這只巨斧的攻擊力,絕對是普通戰士的十倍以上。初到天下大陸的天雄曾經被這樣可怕的強化戰士所震懾,幾乎無力與之抗衡。但是此時的他才發現,擊敗這些所謂無敵的戰士,竟可以如此容易,只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用這樣凶殘的招數。他的身子輕盈地一閃,讓過巨斧的狂猛攻擊,他的左手仿佛在拿著一把匕首一般握著天下劍,從這個戰士的側面的耳垂下方狠狠地刺下。天下劍冰寒的鋒刃摧枯拉朽地從這名戰士的耳根處插入了他的身體,整個劍身直沒了進去。這名壯漢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咽了氣,木樁一般滾倒在地。天雄一腳踩住他的肩膀,用力把天下劍從他體內拔了出來,仿佛拍蒼蠅一般左右各揮了一下.這兩招劍法顯得如此輕描淡寫,幾乎令進攻他的戰士無法有任何略顯警覺的反應。但是,鮮血卻隨著揮灑的劍鋒在空中肆意地飛舞著,兩名離他最近的特擊戰士被他的長劍割破了喉嚨,軟綿綿地躺倒在地。
取命奪魂的天下劍雖然曾經沾染過許多神族戰士的鮮血,卻仍然猶如一泓秋水一般明澈照人,但是在神族戰士們的眼中看來,這把殺人如麻的名劍上似乎開始隱隱泛起令他們膽戰心驚,無所適從的紅光,仿佛慘死戰友的鮮血所放射的光芒。這些平日里充滿自信的特擊戰士此刻心中充滿了恐懼和彷徨,開始猶豫著不敢上前邀戰。就在他們遲疑不前的瞬間,天雄猛地一個騰躍,從數十名戰士的頭頂上高高躍過,朝著躲藏在陣後的高級牧師們沖去。
「他要殺牧師,保護牧師,盾陣!」龍騎隊的長官高聲地命令著。一群手持巨盾的戰士立刻朝著陣後身穿白袍,正在專心念誦強化咒語的高級牧師們圍去。但是他們的動作終于還是比天雄慢了一拍。施展出游俠島絕頂輕功的天雄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高級牧師的面前。
夜鶯的鳴叫聲刺耳地響起,用于護體防身的夜鶯之盾被每一個高級牧師施展了出來。如果是以前的天雄,對付這種刀槍不入的護體魔法,會費時費力,甚至沒有任何有效的辦法。但是現在的他已經脫胎換骨一般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一心想要為戰友複仇的戰神。他厲吼一聲,身子前傾,和身撲倒在地,腰眼使勁,在地上打了一個迅猛的螺旋,天下劍隨著這個螺旋的勢頭,一劍削出。高級牧師的夜鶯之盾無法保護到他們的雙腳,立刻有兩個高級牧師被貼地擊出的天下劍削去了雙腳,慘呼著跪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著滾。天雄手起劍落,將這兩個牧師一一刺死,接著又一劍刺入另一名想要回身逃跑的牧師小腿之中。
此時,大隊的特擊戰士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各種武器仿佛冰雹一般兜頭罩臉地劈向他的身子。天雄大吼一聲,天下劍串著這名牧師的小腿將他活生生地從地上提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大圈。朝他攻過來的武士們生怕誤傷了這位地位尊崇的高級牧師,紛紛忙不迭地收回兵刃。天雄猛地收回長劍,一腳踢在牧師的腰眼上。他的身子猶如一截斷木般打橫撞向這群特擊戰士,立刻將他們撞倒了一大片。這時候,在天雄眼前數十個特擊戰士因為牧師的殞命而失去了強化祝福的保護,再也忍受不了身上沉重甲胄的負荷,紛紛跪倒在地,仿佛一片被收割的莊稼。
「攻擊!」龍騎特擊隊的長官們極為不滿自己戰士的表現,不斷地大聲喝令著。在他們看來,上千名特擊戰士被一名人族戰士硬生生擋在敵軍陣地面前是令人無法想象的,這在他們的軍旅生涯中絕對是一則敗筆,很可能他們的軍旅生涯就會在這里畫上休止符。這對于這些充滿野心的將領們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于是,另一批特擊戰士略微整頓了一下陣形,就再次朝著天雄圍攏了過來。
「殺!」此時的天雄已經殺紅了眼,他不但毫不示弱地和那些經過魔法強化的特擊戰士們高呼邀戰,更毫不留情地將躺倒腳下失去魔法強化保護的龍騎戰士送入了地獄。他的劍法沒有了剛入天下大陸時那種硬碰硬的堂正剛烈,反而充滿了詭密和輕靈。而這種和沙場中長槍大戟的殺法格格不入的劍法反而更加令人防不勝防,數之不盡的戰士在牧師沒有被襲擊之前就已經被這種劍法送去見了閻王,天下劍雪亮的劍鋒宛如吸血的幽靈,凶殘地在神族戰士的咽喉,後頸,耳垂,眼球,甚至是嘴唇所在的地方流連忘返,這些地方是神族刀槍不入的盔甲所無法遮蓋的區域,也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攻擊位置,但是天雄手中的天下劍卻沒有一絲猶豫地在這些脆弱的部位自由出入,令神族戰士的屍體堆滿了浮云之都的緩坡。
當神族的指揮官終于發現用神族的陸戰戰士無法將他擊敗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天雄此時的身形深深地陷在了神族士兵的隊形之中,沒有一個魔法師能夠鎖定他的方位並保證不傷害自己方面的戰士。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宛如戰神附身的天雄凶殘地追殺著自己的陸戰士兵,並祈求天神讓他趕快力盡而亡。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5 23:42:28
第六集 碎夢篇 第四章 乘勝追擊
當懷著必死之心來救援北面陣地的各族戰士們到達這里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他們如在夢中。數千名黑金甲胄的特擊戰士,擁擠在一片狹小的戰線上,仿佛潮水一般朝著北面停留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的彩云退去。而令他們節節敗退的,卻只有一個人,一名孤零零的持劍武士。在他的腳下橫躺著一百余個氣絕身亡的特擊戰士和高級牧師,還有三個血肉模糊的魔法師。這個人的身上已經披滿了淋漓的鮮血,說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對于自己已經創造下的赫赫戰功,他似乎仍然感到十分的不滿,兀自瘋狂地和敵人拚殺著,將劍鋒用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凶殘地刺入,切入,削入他能看見的每一個敵人的軀體內。很多初次上戰場的神族武士在他凶猛的進攻下已經忘記了軍校中傳授的所有作戰方法,渾身發軟地跪倒在地,瘋狂地嘔吐著。這名血染征袍的持劍武士看也不看那些失去作戰能力的戰士,大踏步地從他們身邊穿過,朝著那些仍然膽敢在他面前的揮舞兵刃,念誦法咒的戰士和牧師沖去。
那些增援的聯軍戰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名持劍武士正在為他們創造一個幾乎連做夢都不敢想到的機會,一個對于神族乘勝追擊的機會。
「乘勝追擊!」銀銳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的時候,她心中竟然沒有任何激動,只有說不出的心酸。從十二歲開始和神族作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個春秋,不懈奮戰的她從來沒有一個得到過一次能對神族乘勝追擊的機會。
銅山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早已經放棄希望的他從沒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神族如此狼狽的景象。他多麼希望英勇的落天雷元帥,還有虎騎軍中那些相交多年的好友們能夠看到眼前的景象,哪怕只有一眼,也足以快慰平生。
「沖啊!」那是虎牙和暴風先生發出的號令,他們和神族的戰爭剛剛開始,看到眼前的景象,沒有人族戰士那麼多的感觸,但是他們的號令聲中也有掩飾不住的驚喜和振奮,顯然對擊敗神族的信心已經開始大大增長。
「沖上去!乘勝追擊!」銅山和銀銳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喝道。
隨著他們號令而響起的各族戰士的喊殺聲,令這些身為將領的人們都感到震驚,那是一種從未聽過的響亮而震撼人心的喊殺聲,充滿著喜悅,振奮和誓死殺敵的決心,仿佛海潮一般鋪天蓋地,又好像虎嘯鷹啼一般攝人魂魄。
在朝著神族陸戰部隊發足飛奔的各族戰士中,跑在最前頭的是牛頭人族的猛士如山,他似乎在這數次血戰中和神族結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他那溫和而清澈的雙眼布滿了和天雄一樣恐怖的血絲,令他看起來仿佛一只發了瘋的斗牛,令人不寒而栗。當第一個敵人出現在他巨斧揮擊的范圍之內時,他猛地甩手,冰盤大小的銀杏斧已經劃出一片燦爛的銀芒,惡狠狠地朝著這名戰士的胸口擊來。這名戰士似乎被他怒發沖冠的恐怖形象嚇傻了,竟然忘了用手中的盾牌抵抗。銀杏斧狠狠地砸在他的黑金胸甲上,猶如砸在一桶裝滿了葡萄酒的酒桶上,酒桶破碎成滿空碎片,鮮紅色的液體噴泉一般朝外飛濺,將天空染成血色。
「弓箭手,殺牧師!」「魔槍手,瞄准牧師!」銀銳,銅山和暴風先生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准確的指令。
在沒有魔法師的掩護下,登陸在北面陣地的特擊戰士全靠牧師的強化祝福得到摧枯拉朽的攻擊力,而牧師們在聯軍戰士鋪天蓋地的箭雨和火槍狙擊下,得不到良好的保護,當夜鶯之盾耗盡他們最後一點精力的時候,他們只能在持續不斷的箭雨和魔槍的攻擊下,慘呼倒地。
「獸人兄弟們,沖進敵人的陣型,不要讓敵人發動魔法。」虎牙這一次顯得異常的聰明,他敏銳地觀察到敵人安排在另外兩片彩云上的魔法師已經瞄准了北面陣地,只等到往後撤退的登陸戰士退回彩云之上就要發動魔法攻擊。獸人族的戰士一個個都是飛毛腿,他們飛一樣一頭紮入敵人的陣列之中,追隨在渾身是血的天雄身後,對著周圍的神族戰士瘋狂地砍殺著。
牧師們一個接一個地被聯軍戰士們送入了地府,戰場上的特擊戰士一片又一片地齊刷刷躺倒在地,失去了戰斗能力。北面陣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下了近兩千名神族戰士,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強化魔法的失效而失去了作戰能力,只能閉目待死。聯軍戰士們聰明地越過他們的身影,任憑他們橫躺在北面陣地上,令敵人的魔法師不敢發動大規模的魔法攻擊,生恐誤傷自己的同胞。
以天雄為首的聯軍先鋒終于沖上了神族人引以為豪的彩云之上。彩云之上除了幾個負責操控彩云的魔法師,全部都是牧師和特擊戰士,在勢如破竹的聯軍猛攻之下,很多初上戰場的新兵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勇氣,紛紛跪倒在地,放下了武器。只有數百名久經沙場的老兵還在拼命抵抗,也因此紛紛在天雄狂暴的天下劍下成為了異域亡魂。
當天雄的天下劍筆直地刺入神族龍騎特擊隊第三兵團兵團長胸口的時候,所有的抵抗已經全部消失了。直到此刻,他才從狂暴的精神狀態艱難地清醒過來。他看到自己的長劍深深陷入面前的神族長官的胸口,他的身體在自己的劍下痛苦地抽搐著。他看到這個神族的面頰蒼白如死灰,眼中閃爍著乞求的目光,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劍刃,似乎想要做最後的掙紮。天雄的心微微一顫,但是,錯西先生的慘死令他漸漸軟化的心腸猛地硬了起來。他霍然將天下劍從敵人的胸膛中抽了回來。從敵人胸膛中濺血而出的天下劍似乎抽走了神族長官體內最後一絲生機,他長長吸了一口氣,雙眼露出絕望的光芒,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天雄將天下劍艱難地收回了劍鞘,轉過頭去,發現銀銳,銅山,虎牙,如山,暴風先生一個個面帶懼色地圍在自己的身後。
「咳!」天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口鮮血卻突如其來地湧上咽喉,他的身子隨之一晃。他想要將這口鮮血咽回肚去,但是渾身的肌肉似乎已經失去了控制,他張口將血狂噴而出。
「天雄,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銀銳將軍將手扶在天雄的手臂上,小心地說。
「對,對,天雄,你累了,你先歇歇。」虎牙應和著銀銳將軍的話語,陪著小心說道。
「天雄,你殺了好多敵人!」如山突如其來地說道,他的話引起暴風先生,銀銳將軍和虎牙的一陣噓聲,似乎生怕他引起天雄的狂性。
此時此刻的天雄,渾身都浸透著鮮血,雙眼宛如地獄惡魔一樣閃爍著血紅的色彩,一行行長長的鮮血從他的眼睛,嘴角,鼻孔處緩緩流下。
「天雄先生,你的身體還好嗎?有什麼不適,是不是要落霞殿下為你看一下。」暴風先生關切地問道。
天雄輕輕地搖了搖頭,此時的他突然感到身上的血腥氣是如此的濃重刺鼻,令他無法忍受。他無力地跪倒在地,張嘴瘋狂地嘔吐了起來。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再壓抑心中悲痛,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銀銳看到天雄此時此刻無助的樣子,連忙悄悄走到他的身畔,蹲下身,將他的身子輕輕攬到自己的懷里。
「錯西先生戰死了,我親眼看著他被殺,可是我救不了他,我真沒用,我不配做什麼人族的新英雄,我只是一個失敗的戰士,一個不稱職的游俠。」此刻的天雄哭得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
「你已經做得很好,你比其他所有的人做得都好得多。」銀銳的眼中隱隱約約閃爍著淚光,她輕輕撫摸著天雄的額頭,柔聲說道,「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我們這里沒有一個人要求你這麼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不可能救所有的人。錯西先生泉下有知,只會對你感到欣慰。」
「我只希望他們都活著,每一個人……都活著……活著。」天雄喃喃地說出這句話後,就昏迷了過去。
「他太累了,殺了這麼多神族戰士,他的體力一定早就耗光了。」暴風先生同情地說。
「送他下去,叫落霞好好照顧他。」銀銳扶起天雄的身子,轉身交給了力氣最大的如山。如山二話不說,將天雄的身子穩穩地扛在自己身上,大踏步朝著云宮奔去。
「報告長官,敵人的魔法師兵團正在逼進。」一名人族士兵來到銀銳身邊報告道。經他的提醒,還未從剛才血戰的余韻中回過味來的聯軍戰士連忙朝空中望去。果然,兩片站滿了魔法師的彩云一左一右正在朝著這片用于登陸的浮云逼進,似乎要發動大規模的魔法進攻。
「把俘虜全部給我押到彩云的邊上,排成一圈,快!」銀銳急切地說。所有人知道生死關頭就在眼前,無不發揮出最高的效率,數千名俘虜被上萬把各不相同的利刃押解著在彩云周圍齊刷刷地跪下。
正要下令發動攻擊的魔法兵團長官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在天下大陸征戰近十年,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民族的士兵被敵人俘虜的情況。對于眼前的形勢,他無法做出任何決策。神族的法律對于殺害同胞的罪名懲處極為嚴酷。在神族的聖典里,殺害神族者將會永生永世墮入地獄,萬劫不得超生,更不要提死後升入永恒的彼岸,享受永沐在聖光之下的幸福。
「暫……暫停攻擊!」左右浮云的魔法兵團長官同時下達這個曖昧難明的命令。事實上,沒有一個魔法師在這個關鍵時刻准備念誦殺人的法咒,他們和自己的長官一樣害怕殺害神族同胞的事情發生。對于這些掌握了神秘魔法力量的神族來說,對于天神的信仰更為虔誠,神殿的聖典對于他們的影響絕對要大過軍事長官們對他們的影響。
就這樣,聯軍戰士和神族魔法兵團在萬里長空默默地對峙著,誰也不敢發動進攻。良久之後,銀銳將軍似乎終于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方法,他將幾名被俘虜的敵人魔法師叫到自己的面前,厲聲道:「驅動彩云,駛向云宮,快。誰不遵從號令,立殺不饒。」
這些魔法師從來沒有陷身于如此絕望的處境,早就被凶神惡煞的聯軍戰士嚇得魂不附體,此時一聽到銀銳凶惡的命令,哪敢不從,連忙念誦驅動浮云的咒語,讓整座彩云以平穩的速度朝著云宮飛去。
看到敵人已經遠遠的退去,兩朵浮云上的魔法師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在長官的號令下朝著神族軍隊排布在天空中的本陣緩緩退去,一場登陸作戰就這樣在聯軍戰士的勝利中告一段落。
回頭山脈上繚繞著青灰色的硝煙,黃昏的晚風呼嘯著在山谷間吹過,仿佛為這場血腥的戰爭奏起淒涼的挽歌。離別燕群應和著晚風的旋律,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盤旋起舞,為戰死的矮人族戰士們淒惻地哀鳴,悲泣著每一條鮮活生命的永逝。燦爛明媚的橘紅色夕陽余輝,輕柔地揮灑在浮云之都的每一處角落,照射得滿山閃爍的珠寶更加熠熠生輝。這些令人耀眼升花的珠光寶氣不但沒有能夠給人帶來一絲繁華富庶的歡樂,反而更加襯托出這場戰爭的殘酷。
一天的激戰,僅僅在一天之內,准確地說,是在不到十五個小時的激戰中,聯軍戰士為了守住浮云之都緩坡陣線,付出了近八萬九千人的代價,如果不是因為滿山的珠寶令神族不敢施展大規模殺傷性魔法,他們的傷亡將會成十倍地上升。北坡陣地的戰斗最為血腥激烈,各族戰士在這里相繼陣亡了五萬余人,包括人族著名的神族抵抗者錯西先生。
而神族也傷亡了將近一萬人,其中包括數百名參與到一線戰斗的魔法師,近千人的牧師,飛鷹戰士和數千人的龍騎特擊戰士。另外還有近三千人的神族戰士成為了聯軍戰士的俘虜。
看著回頭山脈上七彩繽紛的珠寶光華,迪龐元帥感到這些奢侈而華麗的光芒無比的諷刺。
「就像一片五顏六色的爐火,燒毀了我們一萬名遠征軍的生命,整整一萬人。」迪龐元帥顫抖地握著副官呈上來的傷亡報告,默默地想著,「還有三千個小伙子居然被俘。」
他從軍以來從來沒有指揮過這麼失敗的戰役,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遠在諸神之故鄉的同僚們對他嘲笑不屑的目光。這次浮云之都的戰爭是一次從未有過的豪賭,如果賭輸了,他將會失去三十年來苦心經營而得到的所有榮譽,地位和名聲。但是,目前的形勢,卻好像自己將會輸去全部的家當。
「迪龐元帥……」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噢,蓮珍妮兵團長,有什麼事麼?」迪龐元帥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掩飾住自己焦慮的目光,用手輕輕揉著太陽穴,輕聲問道。
「元帥,十六名火系大魔法師和三名冰系大魔法師陣亡,我已經把神聖轉生台的轉生優先權賦予了他們。」蓮珍妮女爵士低聲報告道。
「十六名火系大魔法師?冰系大魔法師居然也會陣亡嗎?」迪龐元帥的臉上再也掩飾不住震驚的神色。他非常清楚冰系魔法師寒冰鎖的威力,當寒冰鎖建立起來的時候,即使千軍萬馬甚至是各系魔法師的魔法轟炸也無法傷到冰系大魔法師的一分一毫,所以神族的軍隊中的冰系大魔法師被人們稱為不死戰神,在魔法師和戰士們心目中地位十分崇高。
「冰系大魔法師的戰斗情況我不十分了解,因為他們是和陸軍混編作為登陸部隊的先鋒進入戰場的,所以具體情況請您向特戰精英部隊首領魔狼高曼羅長官和步兵元帥羅布德詢問。但是據我的戰報顯示,十六名陣亡的火系大魔法師中有十二名是被曾經在天都死里逃生的惡魔少年天雄射死的。」蓮珍妮女爵士的臉上露出猶有余悸的神色。
「惡魔少年天雄?就是連累龍羅元帥引咎辭職的那個少年嗎?」迪龐元帥輕聲問道。
「是的。」蓮珍妮女爵士點點頭。
「看來我上一任三軍統帥的壞運氣終于來到我的頭上了。」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元帥……」蓮珍妮女爵士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嗯?蓮珍妮兵團長,有話請直說。」迪龐元帥看到她的古怪表情,心中一凜,連忙說道。
蓮珍妮女爵士仿佛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元帥閣下,這次戰爭中我們損失了共計近二十名大魔法師,各系一級魔法師近一千人。魔法工會可以容忍的一次戰爭的傷亡極限只有九百人,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對作為魔法兵團長官的我嚴加懲處。」
「這是什麼意思?兵團長,你的意思是讓我立刻終止這場戰爭麼?」迪龐元帥嚴肅地問道。
「不,元帥閣下,我只是想說,請您將這場戰爭繼續下去,直到我們取得最終的勝利,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將功補過,現在回頭已經太晚了。」蓮珍妮女爵士斬釘截鐵地說。
「嗯,兵團長閣下,你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放心,我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堅持下去。」迪龐元帥沉聲道。
蓮珍妮女爵士朝他敬了一個軍禮,低聲道:「我這就去找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來見您。」說完她轉過身,拉開指揮部的房門,靜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走進指揮部的時候,每個人的臉色都蒼白如紙。發生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的唯一一次登陸作戰居然失敗得如此狼狽,令他們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先生們,我剛剛接到今天的傷亡報告,我們失去了很多棒小伙子。」迪龐元帥狠狠地將手里的戰報摔在桌上,輕描淡寫地說。
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只感到渾身直冒寒氣,此時的迪龐元帥面無表情的神態反而比勃然大怒的樣子更加令他們膽寒。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百分之八十的傷亡是在登陸作戰的時候發生。」說到這里,迪龐元帥忽然狠狠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
「元帥閣下……」高曼羅長官和羅布德元帥對望了一眼,同時想要說話,卻被迪龐元帥抬手阻止了。
「當然……」迪龐元帥提高了嗓音,「登陸作戰往往是整場戰爭中傷亡最大的環節,這是軍事常識,我很清楚。但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浮云之都北面陣地,不應該發生在整個陣地只有不到兩百人抵抗的情況下,更不應該發生在由全軍僅有的三名冰系大魔法師為你們開道的情況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到最後,他已經怒不可遏,聲音仿佛轟雷霹靂般攝人。
「元帥閣下,請允許我解釋……」羅布德元帥慌亂地說。
「我不要解釋,只要告訴我事實,告訴我在浮云之都北坡發生的一切,然後由我來決斷你們是否有失職。」迪龐元帥厲聲道。
「元帥閣下,」高曼羅長官的語氣比起羅布德元帥要沉靜得多,也許是他天生喜歡寫故事的天性令他在敘事時有一種令人忍不住要聆聽的魅力,當他開始講述戰爭的始末時,即使怒火中燒的迪龐元帥也靜默下來,仔細傾聽著。
「事情是這樣,一切本來進行得十分順利。冰系大魔法師在敵人出擊的時候使出了冰凍魔法,將敵人最後的抵抗瓦解。被凍僵的敵人分別被登陸戰士們擊斃,眼看我們就要占領敵人的北面陣地。這個時候,一名人族戰士忽然沖破了冰系魔法師所施展的寒冰魔法,更以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將三名冰系大魔法師一一砍死。」
「等一下,冰系魔法師們沒有使出寒冰鎖嗎?」迪龐元帥忍不住問了一下戰斗的細節。
「有兩個人使出了寒冰鎖,但是卻被這個人族戰士一劍斬開,兩個人都被斬成了兩段,情形慘不忍睹。」高曼羅長官沉聲道。
「難以置信,接著說。」迪龐元帥揚了揚下巴。
「參與登陸作戰的全部是我管轄的龍騎特擊戰士,是我們精英部隊中的支柱。但是他們無法抵擋這名人族戰士的長劍。他仿佛是魔鬼附身一般凶悍異常,成百名特擊戰士和牧師死在他的手上。因為牧師的陣亡,使得成千名特擊戰士失去了強化祝福,被重甲壓垮,最終成為了俘虜。而登陸部隊的陣型也被沖亂,西南蠻荒各族聯軍的增援部隊適時趕到,進一步擴大了他們的優勢,最終占領了我們登陸兵團所乘坐的彩云。」高曼羅長官接著說道。
「等一下,根據你所說的情況,你們登陸兵團基本上是敗在一個人的手上,只是一個人?」迪龐元帥輕聲問道。
「是的,北面陣地最後一名人族戰士在這場戰爭中創造了奇跡。」高曼羅長官面不改色地說。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情嗎?」迪龐元帥終于勃然大怒,狂吼道,「立刻把負責登陸的龍騎隊第三兵團兵團長波利上校給我叫過來,讓他再給我彙報一遍。」
高曼羅長官和羅布德元帥苦笑著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動彈。
「為什麼還不去,這是命令!」迪龐元帥暴怒地說。
「元帥閣下,第三兵團兵團長波利上校已經陣亡了。」步兵元帥羅布德小聲道。
「好,好,」迪龐元帥點點頭,「叫第三兵團任何一名士官,如果士官都陣亡了,就給我叫過來一名士兵,我要仔細察問。」
「沒有第三兵團了,元帥閣下,」步兵元帥羅布德低聲道,「第三兵團的編制今天下午已經被我取消。他們一個都沒有回來,元帥閣下。」
屋子里一片寂靜,迪龐元帥,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都陷入一陣仿佛是憑吊一般的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隔了良久,一個沉靜的聲音終于響起。
「元帥閣下,那個人族戰士的名字我碰巧知道。」那是高曼羅長官不緊不慢的嗓音,「他叫天雄。在天都的時候,我們曾經給過他一個外號,叫作惡魔天雄。」
作者: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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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3:42:41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五章 夢想成真
當天雄從昏迷中緩緩蘇醒過來的時候,首先傳入耳際的就是彌漫在云宮內外仿佛驚濤駭浪一般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他艱難地從床上支起身子,朝周圍一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寢室之中,鑲金的大床方圓足有兩米,可以躺下三四個大漢,紫紅色的流蘇充滿了雍容華貴的風味。放置于檀香木案台表面的銀質燭台上閃爍著昏黃的燭光。在他身側的牆壁上安裝著一座巨大而華麗的落地窗,淡紫色宛如瀑布般巨大的窗簾嚴密地遮擋住了窗外的景物,令這座房間顯得無比的靜謐。天雄朝床畔望了一眼,只見一名長著蓬亂的紅頭發的少女上半身伏在床頭,似乎進入香甜的夢鄉。
窗外再次響起巨大的歡呼聲,仿佛要將整座寢室的房頂掀翻。這一次的呼喊聲實在太響亮,即使因為極度的疲憊而昏睡在天雄身畔的少女也因為他而驚醒,緩緩抬起頭來,露出自己被床褥遮擋的面容。
「落霞,是你!」天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的落霞頭發凌亂如鬼,渾身散發著刺鼻的血腥氣,衣衫上濺著點點滴滴的血痕,即為狼狽不堪,讓人無法想象她就是那個貌美如仙,幽香撩人的天下大陸公主。
「呼,你這麼早就醒了!」落霞公主的神態似乎比天雄更加驚奇。看到天雄眼中驚奇的神情,落霞猛地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臉上迅速升起了一絲紅暈,她連忙站起身,裝作毫不在意地轉過身去,雙手飛快地拂了拂頭發,將凌亂的發絲梳到一處,輕聲說道:「你……你因為脫力而昏迷了,本不應該這麼早醒的,你應該再多休息一會兒。」
「可能是因為外面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也把你給吵醒了。」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哦……是的,但是這也難怪他們,戰士們實在太高興了,今天打了漂亮的一仗。他們一定仍然為繳獲神族的彩云而興奮。」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由衷地說。
「你一直在照顧我?」天雄好奇地問道。
「這是應該的。」落霞公主的臉上再次升起一絲紅霞,她微微偏過頭去,低聲道,「你挽救了這一天的整個戰局,把神族趕回了天上,他們已經開始為你起了新的綽號。」
「哦,天哪,又來了。」天雄感到一陣窘迫,「不會太過于嚇人吧。」
「還好,他們叫你戰神天雄。」落霞公主輕聲地說,語氣中洋溢著淡淡的激賞,「今天的戰斗你表現得非常勇猛,讓我們最傑出的戰士也自愧不如。」
說到這里,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悲傷:「他們說你因為要替錯西先生複仇而瘋狂地戰斗,最後終于脫力倒下,在你手下死傷的神族超過百余人。我想,錯西先生在天有靈,一定會為此而欣慰自豪。」
「錯西先生,咳,」天雄長長歎了口氣,「我從沒想過溫文爾雅的錯西先生會就這樣與世長辭。我本以為他會活過這場戰爭,在戰爭結束後重新經營他曾經荒廢的農場,過上自由自在的田園生活。」
「錯西先生還希望能夠建立一座學堂,為窮人的孩子傳授知識。」落霞公主的眼中也流露出感懷的神色,「但是,這些在趕走神族之前,只是無法實現的夢想。」
「天下大陸實在有太多無法實現的夢想。」天雄感慨地低聲道。
「但是,這些夢想已經有了實現的希望,不是嗎天雄?」落霞公主忽然略顯激動地說,「你曾經跟我說,我們必須保存希望,現在的我相信你所說的希望,也相信你。」
天雄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彷徨,但是他最終仍然充滿自信地點點頭,緊緊握住落霞公主的手,輕聲道:「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一定能打贏。」
銀銳進屋的時候,正好看到天雄緊緊攥住落霞公主的素手。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嘴里微微哼了一聲。看到銀銳,落霞公主的臉一陣發燒,似乎被人看到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隱私一般不知所措,急忙從天雄手中將手抽了回來,藏在自己的袖筒里,微微低下頭。看到落霞的表情,天雄一陣錯愕,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聳了聳肩膀,轉頭對銀銳笑著說:「你來了,外面的兄弟們聽起來士氣很高啊。」
「如果你出去讓他們見一見,他們的士氣會更高。」銀銳冷冷地說。
「但是,天雄的身體還沒有從脫力中恢複過來,勉強他出去會加重他的傷勢。」落霞公主急忙道。
「落霞公主真是體貼啊,看來天雄先生在溫柔鄉里,是不願意動換了?」銀銳的語氣中透出辛辣的諷刺。
「銀銳,請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和天雄之間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糾葛。」落霞公主斬釘截鐵地說。
「一個是回頭山脈的戰神,一個是回頭山脈的救星,多麼匹配的一對兒,天下大陸的游吟詩人們一定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寫下你們之間名傳百世的戀曲。」銀銳斜靠在寢室的房門之上,懶洋洋地說著。
「銀銳,你……」落霞公主憤怒地一跺腳,昂起她優雅迷人的頭顱,大踏步地走出門去。
望著落霞公主憤然離開的背影,天雄沉重地歎了口氣,輕聲道:「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銀銳,放下你心中的仇恨吧。這樣荒謬的仇恨,不但傷人,而且傷己。」
「我不用你管,我願意讓仇恨傷身,這是我的興趣,我的嗜好,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銀銳猛地把門關上,厲聲說道。
「嗨!」天雄無力地靠在床背上,用力地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不再說話。
「你在鐵拳王的寢室里呆得也太久了,出去遛一遛吧,戰士們都在議論你,希望見到你。」銀銳默然看了他良久,終于轉移了話題,輕聲道。
「這是鐵拳王的寢室?」天雄驚訝地問道。
「當然,這麼華麗的寢室,整個回頭山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這一戰你拯救了浮云之都的整個防線,鐵拳王說把這間寢室送給你都沒問題,是不是在這里呆得太舒服,不想出去了?」銀銳嘲諷地說。
「你說話能不能像一個女孩子一樣,不要老是冷嘲熱諷。」天雄歎息著說。
「你……」銀銳似乎想要勃然震怒,但是在最後關頭,卻奇怪地沉住了氣。他長長吐了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無名火一口吐出胸腔,來到窗前一把將窗簾拉開。一股明媚而熱烈的篝火光芒勢不可擋地照進房間,一瞬間淹沒了屋內幽暗的燭火光芒。他的眼睛竟然有些適應不了這麼強烈的光芒,他微微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再次把眼睛睜開。透過鐵拳王臥室的巨型落地窗,他看到了云宮正前方的廣場上聚集了上十萬的各族戰士,熊熊的篝火明亮照人,高高的火焰仿佛要直入云霄。在廣場的正中心,數百名驃悍的戰士押解著這次戰斗中俘獲的三千名神族俘虜,令他們跪成一個渾圓的圓圈,圓圈的中心是聯軍戰士在登陸作戰的時候成功繳獲的神族的彩云。
彩云的上面站滿了曾經參與俘獲彩云的各族將領和功勳卓著的士兵,一大群矮人族的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在彩云上蹦來跳去,瘋狂地嬉戲追逐著,仿佛在向已經消逝在天空中的神族示威。各族戰士們圍在彩云和篝火的周圍,就這樣笑著叫著,看著這些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在彩云上玩耍。那些得勝而還的將領們時不時發表一陣振奮人心的演講,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廣場上的十萬戰士仍然不斷地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歡呼。
看著廣場上狂歡的人群,銀銳將軍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你看那些將領,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嗎?」
「聽不清楚。」天雄微微搖了搖頭,他已經被廣場上那歡樂而狂放的氣氛給驚呆了。
「你知道嗎,就算你現在走上彩云,對著這些戰士大喊三聲:我是打魚的,我是殺豬的,他們也會為你歡呼。」銀銳輕聲道。
「呵呵。」天雄禁不住莞爾。
「十年了,他們從沒這麼高興過。」銀銳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少有的感慨之情,「我從來沒見過我的戰士們這麼高興過,從沒有。」
「……」看著窗外狂歡的戰士,天雄沒有說話,他體會到銀銳語氣中的沉重和感傷,那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撫慰的。
「明天,這里所有人都可能戰死沙場,而今天他們最大的願望,是見到你,見到回頭山脈的戰神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云宮廣場的中心。」銀銳低聲道。
習習吹拂的夜風中混合著火把上發出來的刺鼻松油香味,但是仍然給此時此刻的天雄一絲清爽的涼意。這一絲涼意令天雄振作起了萎頓不堪的精神。他艱難地邁著宛如灌鉛一般的雙腿,順著云宮長階搖搖晃晃地朝著宮外的廣場走去。站崗的矮人族云宮侍衛看到他的身影眼中無不露出激動的神色,紛紛自動朝他行著莊嚴肅穆的軍禮,把他們矮胖粗壯的身軀挺得仿佛云宮正殿的支柱一般筆直。天雄連忙將右拳放在自己的心口,以人族軍隊盛行的軍禮向他們回敬。銀銳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側,不露痕跡地用手支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輕聲道:「堅持住,廣場就在前面。」
「我很好,不必擔心。」天雄暗暗咬住牙關,將頭高高地抬起,朝著周圍站崗的士兵們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
平時信步就可以走過的云宮階梯,此時顯得格外漫長,天雄走過云宮正殿的時候,淋漓的汗水已經浸透了背心的戰服,晚風吹過,令他感到一陣寒冷。
「再走幾步就到了。」銀銳輕聲說道,她不露痕跡地將身子貼在天雄的背上,用手攬住他的肩膀。天雄背後的汗水被她胸前粗布傳令服緩緩吸干,令渾身顫抖的天雄感到一絲難求的溫暖。
云宮廣場上的喧嘩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狂歡人群所發出的巨大轟鳴聲仿佛洪鍾大呂一般一遍遍沖擊著天雄的耳膜,漸漸開始意識模糊的天雄憑借著這些激動人心的聲音成功地保持住了一絲神志。天雄依稀聽到了昔日神獄戰友虎牙令他倍感親切的話語。
「神族的兔崽子們以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浮云之都。我說他們做夢!」那是虎牙狂野粗曠的吼聲。這位獸人族萬人敬仰的將領此時正高高站在彩云之上,朝著台下的聯軍戰士們高聲訓話。
「他們做夢!」台下的戰士們應和著他的吼聲大聲叫道。
「什麼天神的寵兒,什麼刀槍不入的神選戰士。我砍他們一刀,他們叫得比誰都響。」虎牙咧嘴大叫道。
台下的眾人紛紛大笑了起來,仿佛親眼看到了神族戰士們的狼狽模樣。
「我對他們說,你們有飛鷹也沒用,因為我們有魔槍,你們有牧師也沒用,因為我們有弓箭,你們有魔法也沒用,因為我們有天雄。」虎牙舉起他粗壯而泛著綠光的雙臂,奮力吼道。
「耶——!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台下的戰士們陷入一陣如癡如醉的狂熱,發了瘋一般嘶吼著天雄的名字。
「他們在喊著你的名字。」銀銳將頭貼在天雄的耳邊,輕聲說道,「挺起身,走上去,讓戰士們看到你,讓他們放心。」
此時銀銳的面頰離天雄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從繚繞她周身的鑌鐵盔甲的金屬氣味,戰場上帶下來的沙塵和血腥味中,天雄依稀聞到一股奇異而令他迷醉的香味,屬于夜歌公主的香味,只屬于少女的女兒香。這股獨特香氣令天雄的神思忽然飄到很遠的角落,飄過了萬里天河,飄過了遙遠的九霄,回到了靜謐迷人的碧空天池畔,回到了很久以前在碧空池水中冉冉升空的通靈水鏡前。
此時的天雄莫名其妙地回憶起了自己初次見到夜歌公主時她絕美出塵的模樣,還有她清脆猶如黃鶯般的美妙聲音。他從來沒有聞到過夜歌公主的氣味,所以這些日子里夜歌公主在他腦海中只是一個形象和聲音的混合體,一個過于美麗的幻境。直到今日,夜歌公主這個名字,因為這一襲香氣的緣故,在他的腦海中忽然具現成有血有肉的形象,一個跨越時空而存在的真實人物。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銀銳看著天雄恍惚的樣子,不由得急道。
「我……」天雄的臉上忽然一紅,「我剛才聞到你身上的香氣,屬于夜歌公主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銀銳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蒼白的臉上出乎意料地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她下意識地將衣領立起,緊緊地裹住自己的脖頸,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微微一跺腳,輕聲道:「跟你說過多少遍,我是銀銳,只是銀銳而已。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快上去。」說完她急匆匆地轉過身,一頭鑽入了擁擠的人群,消失了蹤跡。
看到銀銳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天雄感到一絲微帶悲傷的失落感。
「這該死的戰爭。」他喃喃地說著,抬起腳步,朝著廣場中心的彩云走去。
他的出場令狂歡聚會的氣氛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潮。巨大猶如雷鳴海嘯般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地朝他肆無忌憚地湧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在這此起彼伏的音浪中仿佛一條怒海中孤舟搖擺不定。他剛剛恢複一絲清醒的腦海被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震得隆隆作響,令他頭昏耳花。
「兄弟們,戰友們,我們的英雄,回頭山脈的戰神天雄來了。他完好無損,明天,他還會帶領我們繼續和神族作戰!」這是矮人族受人尊敬的三軍統帥鐵肩元帥的鏗鏘話語,「此時此刻的我們正在翻開曆史新的篇章。今天的我們正在打一場在西南蠻荒,天下大陸流傳萬年的史詩般的戰爭。我們將書寫全新的,屬于我們西南蠻荒和天下大陸子民的曆史。在天雄先生的幫助下,我們將贏得這場戰爭!為天雄先生歡呼吧,孩子們,天雄萬歲!」
「他們告訴我,這一次侏儒族將會血本無歸,該死的神族會卷走屬于我們的所有財富。」那時都蒙熟悉而親切的話語,透著說不出的滑稽,「我說這一次咱們穩賺不賠,我們把珠寶散滿了回頭山脈所有的角落,但是天雄卻讓他們撿不走一個子兒。誰想要染指回頭山脈,就讓他嘗嘗天雄的天下劍。戰神萬歲!」
這一次一直沒有像其他戰士一樣歡呼的侏儒族戰士也加入了狂呼的行列,他們尖銳刺耳的「戰神萬歲」的吼聲勢如破竹地射入天雄脆弱的耳膜之內,幾乎把他的耳朵震聾,令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將他一把扶住的是獸人族的虎牙,他興奮地來到天雄面前,沉聲道:「我以為你暫時還不能起床,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台下的兄弟們就等著見你一面,和他們說幾句吧。」
「是啊,我們矮人族的戰士們十分希望聽到你的聲音。」鐵肩元帥也誠懇地說。
「對對,聽到你的聲音,我的戰士們干活都不悶。」都蒙也來湊熱鬧。
此時的天雄兩只耳朵仍然嗡嗡作響,這些將領們的話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令他無法清晰地聽到,只依稀感到他們似乎在讓他說話。
天雄茫然看著台下人頭洶湧的十數萬戰士,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直挺挺地伸出手,虛弱地朝著台下揮舞著,強迫自己奮力張開嘴,大聲道:「我是……我是打魚的。」
他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爆發出宛如海嘯一般巨大的歡呼聲,仿佛他說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豪言壯語。彩云上的聯軍將領們大眼瞪小眼,都被天雄混亂的言辭給驚得呆住了。
第一個回過味來的,反而是頭腦最單純的虎牙,他似乎對天雄的這句話很是喜愛,立刻扯開嗓子喊道:「沒錯,神族就是魚!」他的話令眾人的情緒更加高漲,他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四面八方地響起了「神族就是魚」的嘶吼聲。
戰士們的歡呼聲似乎給了天雄一絲信心,他開始起勁兒地揮舞著虛弱的手臂,大聲叫道:「我是殺豬的。」
「神族就是豬,神族就是豬!」台下的眾人似乎把他昏亂的話語理解為一種生僻的幽默,立刻更加起勁兒地應合起來。
聽到聯軍戰士們士氣高昂的歡呼聲,天雄感到精神奇跡般地振作了起來,一直在眼前繚繞的金星開始緩緩消散,令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彩云之下成千上萬雙熠熠生輝的目光。那是充滿希望和自信的目光,是自己曾經以為再也無法在這些絕望的戰士眼中看到的光芒。
「就是這種目光,這種眼神,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東西,這就是我一直夢想著會擁有的目光。」天雄興奮地想著,情緒漸漸亢奮了起來。
「如果我有一天見到神族的領袖,我會對他說,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月亮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星星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上的太陽,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太陽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下大陸,我也可以答應,但是你卻拿不去,因為天下大陸屬于我們,你想要拿,我的天下劍——不答應。」天雄放開喉嚨朝著面前的十數萬戰士大聲吼道。
「耶——!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台下的吼聲更加瘋狂和熱烈,很多年輕的戰士忍不住激動地哭出聲來。
天雄感到雙眼因為過于激動而一陣酸澀,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伸手下意識地朝身後一摸,想要拔出一直背在身上的天下劍,但是意識到自己因為昏迷的關系,天下劍已經從身上取下。就在這時,一只素手突然從擁擠的人群中伸了出來,高高朝天空中一揮,一把光華耀眼的紫紅長劍在被***照得通紅的夜空中劃出一溜晶瑩剔透的曳光,准確地落入天雄的手中。
天雄清楚地看到,那高高揚起的是銀銳那屬于夜歌公主的素手。他將天下劍小心地放到面前,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光潔照人的劍刃,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神色。
他將天下劍高高舉到空中,奮力一揮,高聲道:「神族……就像個淘氣的孩子。看到天下大陸的美麗,就想插上一腳,看到回頭山脈的富庶,就想伸出魔掌。別想和他講道理,因為他太不懂事。對付他,只有在他想伸手的時候,把他的手斬掉,想伸腳的時候,把他的腳斬掉,然後才能給他平心靜氣地講講人生的道理。」
他的話令所有戰士哄堂大笑。
「這個人生道理很簡單。」天雄提高了嗓音,大聲吼道,「回頭山脈是我們的,天下大陸是我們的。想要動我們的東西,小心頭破血流。」
「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整個回頭山脈被聯軍戰士們氣勢如虹的吶喊聲籠罩,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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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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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23:42:55
第六集 碎夢篇 第六章 全線崩潰
這個世界的曆史上,有很多被一個人所主宰的戰爭,當一個英雄振臂高呼的時候,萬眾期待的勝利就隨之到來。但是也有很多戰爭,無論有多少個英雄出現其間,失敗的厄運仍然會不可抗拒地到來,而曆史的書頁上所留下,只有英雄悲傷的淚水。
當神族一萬只白日金羽鷹在第二天的戰爭中同時出現在廣袤的天空中的時候,似乎這場戰爭的走向已經開始落入悲劇結尾的漩渦之中。
火魔法師的火鳥,自然魔法師的電雨,冰魔法師的冰箭,神秘魔法師的紫光潮一浪高過一浪地在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輪番轟炸。今天上午的攻擊中,沒有出現一支登陸部隊,只有仿佛潮水般湧來的魔法師飛鷹戰士混編軍團。第一天戰斗中被留守彩云之上的自然系和神秘系大魔法師紛紛乘坐著白日金羽鷹飛臨到浮云之都陣地的上空,和殘存的火系大魔法師合兵一處共同施放大規模攻擊魔法。數千名只是在戰爭中充當後援的普通魔法師此刻也和飛鷹戰士混編到一處,趕鴨子上架一般被逼上了天空。甚至連一群還沒有得到正式魔法師勳章的見習魔法師也被編入了白日金羽鷹混編兵團,在一片大呼小叫中被強迫著飛到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上空。
一次啟動上萬名魔法師同時發動進攻的戰役,即使在神族的曆史上也沒有多少次。所消耗的魔法能量更是讓負責後勤的白瓊斯後勤長官一夜白頭。當戰斗打響的時候,所有負責後勤的官員和他一起擠到用于觀戰的彩云邊緣,眯起眼睛,焦急而憂慮地朝著回頭山脈的方向望去。這樣大規模的魔法消耗戰只要持續一個月,占領天下大陸十年來儲存下來的魔法能量將會被耗個精光,到時候神族就是失去爪牙的老虎,只剩一張嘴而已。
「這是發瘋,只有瘋子才會用這麼冒險的方式作戰,他在用神族人的財富和生命為自己謀求軍功。」白瓊斯憤怒地想著。那些和他同樣在天下大陸服役十年,親手將魔法能量從魔法晶石中提煉出來,一點點地存庫收藏的官員們此時此刻的心情和他一樣充滿焦慮和憤怒。每一束魔法光華升起于天際的時候,就會引起一陣歇斯底里的唉聲歎氣。
迪龐元帥的萬名魔法師大會戰似乎在這短短的一天之中決定了戰爭的走向,在密集的魔法轟炸中,西南蠻荒的聯軍戰士雖然浴血奮戰,但是仍然無法抵抗排山倒海一般湧來的魔法光潮所帶來的殺傷力。留守在鐵壁四城的弓箭手和魔槍手在上午持續了四個小時的魔法攻擊中全軍覆沒,東西兩壁城首先淪陷焚毀,緊接著南壁城的守軍在和神族魔法師苦戰了六個小時之後,點火焚城,燒光了鋪在南壁城的所有珠寶,和神族的登陸部隊同歸于盡。
北壁城在天雄,銀銳,銅山,暴風先生,虎牙,如山,鐵肩元帥和獅眼王共同支援下勉強擊潰了企圖登陸的神族部隊。但是失去了所有弓箭手和魔槍隊的防線已經搖搖欲墜,最後,鐵肩元帥帶頭點火焚城,一座大好的鐵壁堅城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滿山的珠寶在白炙的火焰中化為烏有。看著鐵壁四城騰騰燃燒的烈火,浮云之都陣地上的矮人族和侏儒族戰士放聲大哭,為戰爭中失去的戰友們和被敵人踐踏的矮人族榮耀而流盡熱淚。
夜幕緩緩降臨,滿足于今日戰果的神族大軍隨著彩云緩緩朝北退去。失去鐵壁四城的浮云之都仿佛一位被斬去四肢的巨人,孤零零地立在回頭山脈的萬里浮云之上,被環繞悲鳴的離別燕群團團籠罩。
從鐵壁四城中撤下來的傷員擠滿了作為戰地醫療所的云宮接待廳。落霞公主從黎明到黃昏一直持續不斷地工作著,挽救了一批又一批傷重垂危的士兵。當她剛剛將一名救活的病人送到重傷病房休養的時候,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經常送重傷員下火線的女戰士。
「你來了!」雖然一直沒有問她的名字,但是落霞公主和她已經相當熟絡。
「公主殿下,」女戰士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但是卻無法掩飾彌漫在眉梢眼角的悲痛,「請你救救他。」
落霞公主朝她背後望去,只見一名渾身是血的戰士歪歪斜斜地被她背在背上。
「快把他放到床上。」落霞公主連忙一把扶住這名戰士的肩頭,和女戰士合力將他抬到床上。
「落霞公主……,我……我們又……又見面了。」那名戰士仰起掛滿血跡的頭,虛弱地說道。
落霞公主用白手巾替他擦了擦臉山的血跡,勉強看清楚了他的容貌,略感吃驚地說:「又是你?」
「是我,公主閣下,是我鐵鞍國的駱馳。」那名戰士的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的微笑。
落霞公主將目光落到駱馳的肩上,發現浸透鮮血的戰服上露出一截雪白的斷骨,他的右手齊肩而斷,連肩膀上的一節皮肉也被燒焦。
「他的手在這里。」女戰士從腰後一摸,把別在腰帶上的一節斷臂遞到落霞公主的面前。
「公主殿下,我……我的手已經燒焦了,還能治好嗎?」駱馳顫抖地忍住撕心裂肺的巨痛,關切地問道。
「還好,血肉組織可以用療傷魔法回複,可能會很疼,但是你可以完好如初,不必擔心。」落霞公主輕輕念起了催眠魔法,仿佛唱了一曲令人迷倒的搖籃曲,戰士駱馳的臉上露出一絲安詳的微笑,沉沉地睡去。
「他很勇敢,在北壁城的攻防戰中作戰到最後,是從北壁城防線最後撤下來的戰士之一。」女戰士看著駱馳安詳的笑臉,輕聲說道。
「我會治好他,你放心。」落霞公主柔聲道。
「謝謝殿下,我們……我們失去了很多戰士,能救回一個……都好。」說完這句話,女戰士似乎再也維持不了自己剛強的軍人形象,忍不住狠狠揉了揉眼睛,大踏步跑出了云宮接待廳。
天雄走進云宮接待廳的時候,正好看到落霞公主為戰士駱馳作完了接骨治療。念完法咒的落霞公主似乎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疲憊的身體,腳底一滑,身子朝後倒去。看到她脆弱如落葉飄零般向後倒去的身體,天雄感到一陣由衷的心痛和感傷,他搶上前一把將她扶住,小心地扶著她來到靠牆的座椅上坐好。
落霞公主無力地將自己的頭顱靠在天雄的肩膀上,軟弱地說:「我真沒用。」
「傻瓜,怎麼這麼說?你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四個小時,就算是鐵人也該喘口氣。」天雄柔聲道。
「我總是忍不住想起昨天,昨天晚上。」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恍惚的神色,「我們曾經有一個很美的夢,不是嗎?夢到我們擊敗了神族的大軍,夢到我們有了重返故鄉的希望。那個夢好美,好甜,我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醒來。」飄渺無依的笑容曇花般在她絕美的臉上一閃即逝,撲簌簌的淚水猶如雪花飛灑而下。
天雄將她的頭緊緊地攬在肩頭,已經麻木不仁的眼中再次感到令他發狂的酸痛。今天的他見到了太多的死亡,昨天目光閃爍,堅信他可以為天下大陸帶來勝利的人們,就在他的眼前紛紛倒在敵人怒濤洶湧的魔法漩渦之中。他瘋狂地朝著天空射箭,射盡了他身上攜帶的所有箭羽,他的手指被弓弦磨光了肌肉,露出了雪白的骨骼,他持弓的手臂漸漸酸軟無力,但是天空中的白日金羽鷹仍然遮天蔽日。戰友的屍體鋪滿了山川大地,戰友的鮮血躺滿了溪流瀑布,戰友的亡魂擠滿陰間的奈何橋頭。望鄉台畔增添了多少雙悲憤憂傷的淚眼,這些聯軍的戰士有幾個能夠死得無牽無掛。他真的能夠帶領西南蠻荒的戰士們走向勝利嗎?
「十天,還需要十天。」這時都蒙在兩天前對自己說的話,十天以後,所有戰士就可以躲進埋藏在地下的防禦工事中,躲避神族無處不在的恐怖魔法。但是,浮云之都已經撐不到十天,哪怕是三天都撐不到了。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天雄輕輕拍著落霞公主柔軟的肩膀,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天雄先生,天雄先生!」一個清脆的女聲從云宮接待廳的門口傳來。
天雄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發現一名相貌姣好的女戰士來到自己的面前。
「天雄先生,大事不好了!」女戰士焦急地大聲說。
天雄側過頭,看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落霞公主已經沉沉睡去,連忙豎起食指,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女戰士極為聰明伶俐,連忙閉緊嘴巴,靠著牆一站。
天雄小心地將落霞柔軟的身體,靠在牆壁上,然後站起身,指了指門外。兩個人輕手輕腳地走出了云宮接待廳的門口,來到嘈雜的云宮廣場上。
「說吧,什麼事?」天雄揉了揉酸脹的額頭,輕聲道。
「那幾個被俘虜的魔法師不老實,經常大叫大嚷,虎牙王子被惹火了,帶了一大幫獸人戰士沖進俘虜營,要把神族俘虜全部處死。」女戰士焦急地說,「我們的人阻止不了。」
「我立刻去看看!」天雄二話不說,立刻朝著俘虜營拔腿飛奔。
俘虜營設在云宮廣場的附近,由人族的戰士負責守衛。三千名神族俘虜在這里關押著,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回頭山脈的矮人們特意把鐐銬的分量做得加倍沉重,而且只給他們提供只夠喂豬的伙食,令他們苦不堪言。但是鬧得最凶的反而是看起來性格最和善的幾名魔法師,他們哭天喊地在地上打滾掙紮,無論看守們如何訓斥都不聽。
沖進俘虜營的虎牙王子將這幾個魔法師仿佛老鷹捉小雞一般拎到了俘虜營外的廣場上,一腳把他們踹倒在地,大聲罵道:「混帳東西,叫,叫,看你再敢叫。」說著,他拔出腰畔的青牙刀,對准一個魔法師的脖頸,惡狠狠地一刀劈去。雪亮的刀光引起周圍所有人的一片驚呼,那個首當其沖的魔法師更是殺豬一般狂吼著,嚇得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閃電般破空而來,結結實實地將虎牙的刀鋒擋住,發出刺耳的轟鳴。那名魔法師聽到這炸雷般的響聲,以為自己的脖子已經被斬斷,慘嚎一聲,昏倒在地。
虎牙定睛一看,發現天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擋在這群該死的魔法師的面前。
「為什麼攔著我,今天我死了這麼多手足,我要殺了這群只會鬼叫的王八蛋為他們報仇。」虎牙狂怒地說。
「獅眼王的青牙刀殺過俘虜嗎?」天雄厲聲喝道。
虎牙的眼睛一片血紅,嘴里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魔法師們,仿佛要把他們一口吞掉。良久之後,他才終于恢複了一絲平靜,將青牙刀收入鞘中,用力咽了一口吐沫,輕聲道:「不錯,獸人族的好漢,不殺俘虜,算你們走運。」說完用力在地上吐了一口痰,率領著凶神惡煞般的獸人族戰士揚長而去。
「謝謝天雄先生,謝謝天雄先生。」那群死里逃生的魔法師們連忙顫顫巍巍地聚到天雄面前,千恩萬謝地說。
「你們叫什麼?那只會讓你們現在的處境更加危險。你們還沒意識到自己是俘虜嗎?」天雄強忍怒氣,厲聲問道。
「對不起,天雄先生。」魔法師中一個有著士官軍銜的年長魔法師小聲道,「我們這些法師每天都必須洗澡,這是我們多年以來的習慣,現在我們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渾身上下癢得發慌,這里虱子跳蚤又多,我們快要被他們折騰瘋了。求你發發慈悲,讓我們找個地方洗澡吧。」
「你們不能忍一忍嗎?」天雄只感到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說道。
「對不起,天雄先生,我們正是因為忍無可忍才這樣大哭大鬧起來的。我們實在受不了了。」那名魔法師看起來似乎要哭出來了一般。
天雄望著他們呆立了半晌,才長長歎了口氣,低聲道:「你們跟我來。」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0:39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七章 一線轉機
從軍營浴池走出來的魔法師們雖然被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咬牙切齒地怒視著,臉上卻露出一絲幸福的光芒,似乎很享受沐浴給自己帶來的快樂。
親自看守他們沐浴完畢的天雄看到他們滿臉放光地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沖他們點點頭,道:「洗完了?滿意了?跟我回去吧。」說完當先領路,分開圍觀的人群,帶著這群干乾淨淨的魔法師朝著俘虜營走去。
「天雄先生,聽人說你是一個殺人惡魔,沒想到你對我們這些俘虜這麼體貼周到,看來神族軍營里對你的傳言似乎有誤。」領頭的年長魔法師跟在天雄身後諂媚地說。
「你們可能活不過明天了,今天姑且讓你們痛快痛快吧。」天雄似乎在想著別的事情,隨口說道。
「啊,天雄先生,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聽到這句話,幾名魔法師都感到一陣慌亂,年長魔法師首先問道。
天雄回過頭來,沉聲道:「明天我們可能抵擋不住你們神族的攻勢,浮云之都將會淪陷。我在前線奮戰,保護不了你們,如果戰局失控,後方的士兵會對你們怎麼樣,我不敢擔保。」他看了看前方的俘虜營,又道:「待會兒我會讓其他神族士兵也去洗個澡,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明天的事,誰都不知道。」
「等一下,等一下,天雄先生。」年長魔法師氣急敗壞地說,「我們神族的司令官一定會來和你們洽談俘虜的事宜,他們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我們這些魔法師死了沒什麼大不了,但是那些特擊戰士和牧師如果死了,就再也活不回來了。他們家中還有妻兒老小,你不能眼看著他們去死啊。」
「這些輪不到我作主,你們神族的司令官至今沒有和我們聯系,今天的攻擊反而更加猛烈。大家只有聽天由命了。」天雄淡然道。
「天雄先生,這是一場荒謬絕倫的戰爭。我想你也應該同意我的觀點。」年長魔法師激動地說,「為了這場無中生有的戰爭犧牲我們三千名神族最優秀的兒女是會受到神罰的。就讓我們該死的司令官在地獄中腐爛吧,我決不會眼看著這些小伙子就這麼走向死亡的。」
「你准備幫助我們作戰嗎?」天雄在年長的魔法師口中聽出一線希望,有些興奮地問道。
「幫助你們?幫助神族的敵人?不不不不,我決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年長魔法師拼命地搖著手。他將頭湊到天雄的耳邊,輕聲說:「當然,我決不會告訴你,我們神族的魔法如果對天施放威力會減為原來的百分之一。我更不會告訴你神族人驅動彩云的法咒,但是我在晚上總是喜歡說夢話的。」
天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瞪口呆地對這位魔法師小聲說道:「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真應該多讓您洗幾次澡。但是如果這麼做,我們會令神族很多的戰士死傷的,尤其是魔法師,您不感到內疚嗎?」
「唔,小伙子,」年長的魔法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盡管去殺那些魔法師吧,他們不會見怪的。」
「你學會了驅動彩云的咒語?」彙集在云宮正殿舉行軍事會議的所有聯軍首領異口同聲地大聲問道。
處于音浪核心的天雄兩耳一陣令他感到天昏地暗的轟鳴。這也難怪他們驚訝萬分,那些死硬的魔法師無論他們如何威逼利誘,以死相脅都不願意透露神族魔法的秘密,而天雄只是把他們帶去洗了一趟澡,就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報,這讓他們多少有些難以置信。
「神族的魔法師似乎對于矮人國的澡堂非常滿意。」天雄對于神族魔法師的描述也只能到此為止。
「即使你懂得神族驅使浮云的魔法也沒有用,當我們的軍隊走上彩云的時候,我們就失去了回頭山脈上遍地珠寶的掩護,神族的大規模毀滅魔法會毫不猶豫地擊中你們。哪怕你們飛到天邊,也只有走向滅亡的一條路而已。」銀銳厲聲說道。
「那個神族魔法師還向我透露一個重要的情報,那就是神族魔法在對空發射上有先天的弱勢,無論任何魔法,在仰射的時候,威力將會減小到原來的百分之一。」天雄沉聲道。
「真的!那就是說,我們只要飛到神族的頭頂上,他們的魔法就奈何不了我們!」侏儒族的都蒙第一個反應過來,興奮地大聲說。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第二個意識到這則情報珍貴之處的暴風先生忍不住用力一拍大腿。
「是啊!這樣,我們可以驅動神族的彩云飛到天上,從敵人的頭頂上發動攻擊,那樣我們將會取得優勢!」鐵肩元帥的眼中似乎已經看到了敵人的大軍焦頭爛額的情景。
「那我們還等什麼,立刻准備吧。」虎牙迫不及待地說道。
「等一下。」銀銳冰冷的話語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澆滅了眾人心中興奮的火焰,「那個神族魔法師倒是很健談啊。他的話,你們就那麼相信嗎?」
聽到她的話,眾人重新恢複了沉默,憂心忡忡的表情再次浮現在他們的臉上。
「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信任,這在我看來已經無關緊要。」天雄沉默了良久,仿佛下定了決心似地說,「在我眼里,這是唯一可以致勝的機會,我們別無選擇。」
「如果那個見鬼的魔法師說謊的話,我們的軍隊只要一飛到神族魔法師的射程范圍之內,就會被燒成烤豬,電成焦炭,凍成冰塊,這樣也沒關系嘛?」銀銳激烈地說。
「這和我們什麼也不做而迎來的宿命沒有什麼不同。」天雄沉聲道。
「我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戰士站到那該下地獄的彩云上去,他們即使要死,也要死在踏踏實實的天下大陸的泥土上。」銀銳憤然道。
「我只需要一千名弓箭手,五百名魔槍手,我親自率領他們登上彩云。」天雄堅定地說。
「瘋子……」銀銳狠狠丟下這句話,大踏步走出了云宮。
「我會挑選東南聯盟最棒的弓手和你一起上去。」一直沉默的銅山此時終于發表了意見。
「你會得到矮人族最傑出的魔槍手。」鐵肩元帥也下定了決心。
「那一千人的弓箭手里不能缺了獸人族的小伙子。」獅眼王沉聲道。
「多謝你們,我立刻就去准備相關事宜。」天雄果斷地說。
「等一下,天雄先生。」獸人族的獅眼王忽然說道。
「是的,國王陛下。」天雄停住行將向云宮外走去的腳步,恭敬地問道。
「你想好了麼?當彩云升空的時候,你就沒有回頭路可走,除非這場戰爭結束,又或者彩云上的戰士們全軍覆沒,否則這朵彩云將會一直浮在天空之上。神族的軍隊不會給你們把他降下來的任何機會。」獅眼王沉聲道。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如果這場戰爭不結束的話,我們就一直停留在天上,和神族周旋到底,直到最後一個人戰死為止。」天雄堅定地說。
云宮里一片令人心情沉重的靜默,良久,聯軍的領袖們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子,用各國不同的姿勢向他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
當天雄走出云宮正殿的時候,他用力地呼吸了一口回頭山脈上空充滿山嵐濕氣的空氣,一屁股坐倒在云宮前的長階上,長長歎了口氣。
「天雄先生!」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銅山寬闊而雄壯的身影靜悄悄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銅山……,有什麼事嗎?」天雄此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隨即漫不經心地問道。
「天雄先生,落霞公主此時仍然在云宮接待廳治療傷重的病人。你做了這麼艱難的決定,應該親自去告訴她。」銅山輕聲道。
「我想我來不及告訴她了,也許……我不應該讓她知道。」天雄微微搖搖頭,低聲道。
「如果你不告訴給公主殿下,她一定會埋怨你一生一世。」銅山關切地說,「當我求你了,天雄先生,去見見她吧。准備的事情都交給我,我會幫你辦得妥妥當當的。」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拍了拍天雄的肩膀,大踏步地朝著遠方的軍營走去。
望著銅山遠去的背影,天雄微微歎了口氣,用手使勁抹了抹干燥的面頰,搖了搖頭,朝不遠處云宮接待廳的方向望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但是接待廳的一盞孤燈仍然長明不熄。透過接待廳被***照得通明的窗戶,天雄可以清楚地看到落霞公主那輕盈有致的身影。
「如果有一位畫家將她此時的樣子畫下來,再配上回頭山脈上空清冷的寒星,被夜色籠罩空無一人的云宮階梯,那將會是一幅多麼孤獨而淒美的畫卷。只屬于她一個人的云宮,只屬于孤冷夜色中的公主。」走在靜悄悄的云宮廣場上的天雄,默默地注視著窗前的落霞公主,感傷地想著。「她本應該擁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看到天雄面色沉重地走進云宮接待廳,落霞公主連忙將手中已經治愈的病人交給一旁的護士看管,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怎麼了,天雄?你的臉色很不好,我一直在這里,沒有去參加軍事會議,你們有了戰勝神族的方法了嗎?」落霞公主關切地問道。
「嗯,有辦法了。」天雄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軍事會議上所做出的決定簡要地向落霞公主述說了一遍。
「你決定率領他們登上彩云?」落霞公主急切地問道。
「是的。破曉就出發。」天雄輕聲道。
「你決定了?難道你不知道,一旦你將彩云升空,不到戰爭結束,你沒有降下彩云的機會。你的命運只有戰死在彩云之上或者直到戰爭結束。無論哪一樣,你都將會一去不回。」落霞公主急切地說著,清澈而明媚的雙目洋溢著一絲幾欲奪眶而出的淚光。
「我們只有這個機會,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下。」天雄懇切地說。
「為什麼非要是你?回頭山脈上這麼多驍勇的將領,這麼多能征慣戰的士官,為什麼偏偏是你要去。你已經為這里的人做得太多了,你不欠我們任何東西,你不屬于這個多災多難的世界,你的故鄉在萬里云端之上,在眾人夢里的游俠島中。為什麼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偏偏要選最絕望的死路去走。你不思念故鄉嗎?你不懷念親人嗎?你真的能夠放得下這個世上的一切嗎?」落霞公主死死地抓住天雄的衣角,不知不覺間已經淚如雨下。
「落霞,」天雄沒有想到落霞公主的情緒在一瞬間會變得如此激動,他的心中裝滿了幾乎要橫溢而出的感動,這個世上,竟然有一個少女對自己如此關心。剎那間,他似乎依稀品嘗到一絲幸福的甜蜜,而這絲甜蜜卻讓他此刻的心情更加沉重。「我是天下大陸最好的弓箭手,我的千里弓百里穿楊,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如果我去了,那些登上彩云的戰士生還的機會會大得多。」
「這不公平,你不該為我們去冒這麼大的風險,你答應過父親,要一生一世地照顧我。這是游俠的承諾,你要把這個承諾棄之不顧嗎?」落霞激動地問道。
「嘿!」天雄反手抓住落霞拉住自己衣袖的素手,用力一握,輕聲道,「你忘了,我是戰神天雄,我已經習慣了創造奇跡,說不定我會安然無恙的回來。說不定我會就這樣把神族趕出回頭山脈,一生一世都不敢再回頭。你說過相信我說的希望,也說過相信我,不是嗎?」
落霞緊緊地閉住嘴唇,仰起頭,將眼看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硬生生地止住,顫抖地望向天雄,輕聲道:「那麼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來。」
天雄的心緩緩沉了下去,這又是一個他幾乎不可能履行的承諾。無法履行照顧落霞公主的諾言已經讓他肝腸寸斷,這第二個無法完成的諾言更讓他魂斷神傷。他已經不配稱為什麼游俠了,世上哪會有如此不收信諾的俠客。也許,正象笑家大小姐笑芙所說的一樣,游俠是一個太富于挑戰性的職業,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
「你為什麼不答應我?因為你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回來了,是不是?你這一去將再也無法回頭,不是嗎?」落霞公主用力晃著天雄的身子嘶聲道,淚水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滑落。
「聽我說,落霞,聽我說!」天雄奮力握住落霞的雙手,將她的頭抬起來。看著落霞倉皇焦慮的關切眼神,天雄只感到一陣心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臉上勉強做出一絲自信而溫和的笑容,輕聲道:「我答應你,我會回來,這是游俠的承諾,一世都不會改變。」
聽到這句話,落霞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色,一朵淺淺的微笑仿佛鮮花一般在她仍然掛著淚痕的臉上緩緩綻開。
走出云宮接待廳的天雄仿佛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他渾身酸軟地靠在門外的一棵青松樹干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承諾。」一個幽幽的聲音忽然從天雄背後傳來。
「你都聽見了。」天雄有氣無力地問道。
被烏云遮擋的月亮此時突如其來地從云朵的圍困中脫穎而出,在云宮的廣場上撒下一地清輝。將來人的亮銀頭盔和鑌鐵甲胄照得熠熠生輝,那是銀銳一身招牌般令人矚目的打扮。
「你會履行承諾的,是不是?」銀銳冷然道,「聽人說游俠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完成,這是游俠的准則。」
天雄緊緊地閉著嘴,一言不發。
「我想過了,也許你是對的,那個魔法師的話也許是假的,也許是真的。現在的我們只有相信他才能抱持住最後一絲希望。」銀銳輕聲道,「我已經挑選了西北聯盟最好的弓箭手兩百多人,都是箭不虛發的高手,如果不是必須接手你留下來的北坡防線,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夜歌公主,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天雄看著天空中淒清的月色,淡淡地問道。
「叫我銀銳,即使是四下無人,也必須叫我銀銳。」銀銳將軍嗔怒地說。
「好吧,銀銳,這一次如果我不能活著回來,能不能請你照顧落霞公主。」天雄輕聲道。
「什麼?」銀銳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眉梢高挑,輕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請你照顧落霞公主。」天雄用堅定的語氣再次重複了一般自己的請求。
「咯咯,」銀銳將軍似乎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事,仰起頭發出一陣刺耳的冷笑。「我沒有聽錯吧?你讓我照顧落霞公主?整個天下大陸最希望她倒黴的人就是我,你讓我照顧她?」
「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戰士,也是我見過的唯一對落霞公主有威脅的將領。如果你能夠捐棄前嫌,和她同心合力,我對她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天雄沉沉地歎了口氣。
銀銳仰起頭,仔仔細細地看了天雄一眼,忽然道:「你對這一戰沒有抱持希望,是不是?」
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見你的鬼,是哪個混蛋在喘息城里對人族戰士們保證自己能夠帶領他們戰勝進犯西南蠻荒的神族?是哪個混蛋讓我們一定要抱持希望?」銀銳奮力一拳狠狠打在天雄的胸口。
「可是你一直不相信我說的話,也許你是對的,我們根本沒有什麼取勝的機會。每一個希望都是那麼縹緲難及,每一次戰斗都是那麼讓人肝腸寸斷。」天雄無力地低聲說著,「你說過,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我現在願意相信你的話,我願意相信希望,相信你。」銀銳伸出雙手,奮力地推了天雄一把,嘶聲道,「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我們甚至曾經取得過勝利,我們已經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在這個關頭你要氣餒嗎?那為什麼當初你要說那些豪言壯語?」
「也許當初我只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也許我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騙子。」天雄沉痛地低下頭。
「就算你是一個騙子,那就做一個最出色,最傑出的騙子。要想騙人,就要先騙自己。連自己都騙不了,你憑什麼騙我們上百萬的戰士?」銀銳扶住天雄肩膀,強迫他抬起頭來,激動地說,「你都不相信希望,憑什麼讓我們相信?天雄,求求你振作起來,這里成千上萬的戰士等著你去欺騙他們,給他們一個希望,讓他們在合眼的時候,能夠有一絲恬靜自信的笑容,讓他們在夢鄉中,有一個七彩光芒的幻境。」
「銀銳……」天雄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眼前這個身著男裝的公主,被她的話所深深的震撼著。
「天雄,我就站在這里,作為一個西南蠻荒的戰士,我等待你來騙我。讓我相信這場戰爭還有希望,讓我相信聯軍最終將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讓我相信你會活著回來。」銀銳的眼中淚光隱隱,充滿炙熱的期盼。
「我們還有希望,我們會取得勝利,我會活著回來。」天雄的眼中滿是酸痛,一股許久未有的激昂而豪放的心緒仿佛奔騰洶湧的龍江潮水在他的體內滾動。他感到自己一瞬間找到了千萬年來一代又一代游俠面對著強絕天下的敵手時所擁有的信心和豪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0:54
第六集 碎夢篇 第八章 戰于天上
晨曦的微風緩緩吹拂著迪龐元帥滿頭凌亂的灰發,他自得地叼著樣式古怪的奇異煙斗,將一股股青煙悠閑地吹入回頭山脈席卷而來的山嵐之中。在他的身後,是十余朵大小不一的七彩云朵,每一朵彩云之上都安置著鋪滿草甸和樹枝的大型鷹巢。上萬只白日金羽鷹在鷹巢中嘹亮地鳴叫著,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向長空。
在十數個鷹巢的周圍,一萬名金盔金甲的飛鷹戰士排成了整齊的長龍,隨時准備登鷹作戰。將要和飛鷹戰士混編的一萬名魔法師們紛紛從後勤人員手中拿到儲存有大量魔法元素能量的魔法石,聚精會神地吸取著可以維持作戰的魔法能量。
在裝滿了鷹巢和魔法師的彩云之後,是七朵戰滿了列隊整齊的神族銀武士和特擊戰士的彩云,高級牧師的白袍在黑壓壓的隊列中仿佛夜空中的繁星點點。這近十萬的戰士是迪龐元帥准備發動登陸作戰的最終打擊力量。
自從迪龐元帥實現了自己苦心孤詣創造出來的萬名魔法師戰爭將回頭山脈的抵抗力量清除出了銅錢鐵壁一般的鐵壁四城,並從東西兩壁城成功地奪取了矮人族鋪在陣地上的財寶之後,他對于取得勝利的信心已經空前地壯大了。
他再也不會維持原來的一個月占領浮云之都的計劃,在他此刻的心目中,浮云之都已經是唾手可得之物,他唯一的擔心就是抵抗戰士們在全線崩潰之前會把陣地上鋪灑的珠寶焚毀。為此,今天他將更加徹底地進行萬名魔法師的天空作戰,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消滅回頭山脈上一切的抵抗力量,占領完好無損的浮云之都,神族心目中的富貴之城。
望著在霧靄中緩緩露出依稀模樣的云宮,迪龐元帥似乎已經看到自己的戰士將神族的戰旗插到云宮測天台上的情景。勳章,鮮花和榮譽的閃光在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晃動著,令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連副官在他耳畔的話語都沒有聽見。
「元帥閣下!」副官數倍增大的嗓音仿佛利劍一般穿透了迪龐元帥腦海中想象出來的迷霧一般的景象,狠狠刺入了他的耳膜。
「哦,嗯,什麼事?」迪龐元帥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低聲問道。
「白日金羽鷹兵團已經達到指定位置,飛鷹戰士和魔法師的混編已經完成。戰士們等待您下達最後的攻擊命令。」副官沉聲道。
「嗯,」迪龐元帥轉過頭去,對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說道,「這一次動員了多少魔法師?」
「九千三百名,這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蓮珍妮女爵士沉聲說。
「嗯,看來昨天一天的戰斗也損失了不少法師啊。」迪龐元帥昨天因為過分陶醉于所取得的輝煌戰果,沒有聽取副官的傷亡報告。
「近一千人。不過西南蠻荒的抵抗也被大大削弱了,今天我們傷亡數字最多不會超過三百人。」蓮珍妮女爵士似乎也對昨天的萬名法師大會戰十分滿意,微笑著說。
「好,開始吧。」迪龐元帥朝著副官微微點了點頭。
那名副官的臉上顯出一絲興奮之色,他飛奔到設在彩云上的傳令台前,高聲下令道:「起飛!」傳令台上的魔法訊號兵們紛紛高高舉起手中滿是明紅色魔法光焰的信號旗,朝著周圍的十余朵浮云揮動著起飛的旗語。
驚濤拍岸一般的振翅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只只金色羽翼的飛鷹起勁地扇動著翅膀,從十數個鷹巢高高飛入萬里無云的長空,朝著霧靄繚繞的浮云之都的上空威風凜凜地飛去。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回頭山脈上空的藍天已經被這些華麗而雄駿的飛鳥遮蔽住了,沉重而濃厚的陰影牢牢罩住了浮云之都陣地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在預示著西南蠻荒末日的到來。
「他們來了!」天雄身邊緊握長弓的小傑已經無法抑制住渾身顫抖,輕聲地說著。他們此時正在回頭山脈正上方一千米的高空之中。那位年長的魔法師所說的咒語,經過天雄的驗證居然是真的。一千名各族神箭手,五百名矮人族神槍手就這樣乘著這枚似乎隨時都會將他們甩下萬丈深淵的浮云,飄飄悠悠地一直在夜空中緩緩上升,直到破曉時分,到達了這在平時幾乎不敢想象的高空。
在這朵彩云之上,西南蠻荒的戰士們幾乎投入他們所有的本錢。最好的弓手,最好的槍手,近三十萬枚烏羽箭,五萬枚用于水晶槍的魔法晶石,還有獸人族用閃電犀牛皮特制的用于宿營紮寨的精致帳篷,矮人族婦女們精心烹制,易于保存和煮食的行軍食品。五十名侏儒族戰士在都蒙的特意要求下加入了這支精兵的行列。和他們一起搬上來的是五台大型連珠炮,還有他們在浮云之都各家各戶收集的三千罐用于燃燈的青油。
「給神族嘗嘗青油肉火鍋的味道。」都蒙在天雄臨行前,用力拍著他的腰部(他夠不到他的肩膀),自豪地大聲說。
每一個士兵都穿上了平時很少穿戴的白衣白袍,因為在天空中作戰,經常在陽光照射之下,穿了白色的戰袍,可以融入陽光之中,令敵人難以捕捉到自己的蹤跡。當然,這肅穆而莊嚴的白色戰袍也有另一種意思,那就是永別之意: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白色是訣別的色彩。
牛頭人如山作為獸人族最好的弓箭手也登上了彩云,他的背上背著獅眼王贈給他的朝天弓。小傑並非人族的神射手,但是他卻藏在一卷帳篷里偷偷竄上了彩云,等到天雄發現他的時候,彩云早已經在九天之上。
「我要為錯西先生,郝威廉大叔和邦叔報仇雪恨。天雄,讓我呆在這兒吧。」小傑的眼中滿是熱淚。天雄歎息著沒有說話,他看到了小傑的眼中,除了仇恨,還是仇恨,報仇雪恨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的全部。他在這個孩子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對生命的眷戀。這樣的小傑,會是現在能夠得到的最優秀的戰士,卻也是戰爭造成的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你別離我太遠,跟在我身邊。」天雄沒有多說什麼,他只希望憑借著自己的能力,盡可能地保護他,令他至少晚一點死。
「謝謝天雄大哥。」小傑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激,他誠惶誠恐地握著自己的弓箭,默默地半跪在天雄的身側,注視著浮云之下的敵人。
五顏六色的魔法光焰又開始在浮云之都陣地上四面開花,上萬只金羽鷹仿佛圍著腐肉爭食的禿鷲般上下飛舞,他們的每一次俯沖都會帶起直入云霄的通天烈焰,浮云之都陣地上淒厲的慘叫聲在巍巍山巒間悠悠回蕩。
「天雄大哥,我們快去幫忙,現在居高臨下,正是讓這些白日金羽鷹吃苦頭的時候。」小傑激動地說,「再晚一點去,大家的傷亡就更大了。」
「天雄閣下,」人族神弓手的首領彪洪沉聲道,「請下令吧,人族弓手們已經准備好了。」彪洪是半山國著名的獵戶,曾經以專獵長牙虎的名聲聞名天下大陸,是東南聯盟最有名的箭手。
「不錯,」獸族的如山低聲說。他雖然弓術如神,更兼力大無窮,但是卻是第一次指揮那麼多的手下,所以十分拘謹。
「我們矮人族的魔槍手們也准備好了。」矮人族出來指揮作戰的是在矮人國有七十二鷹稱號的神槍手鐵蒺藜。在這一次浮云之都保衛戰中,他一個人就射下來七十二只白日金羽鷹,比起身為天下大陸第一弓手的天雄只少射下六只,被人傳為一時佳話。他雖然敬重天雄,但是也對自己的槍法相當自信。他經常困惑不解地詢問周圍的人:「為什麼我會少六只呢?我和他能夠射擊的時間應該大同小異,就算天雄也和我一樣百發百中,我們射下來的數目也該一樣才對啊。」于是在戰爭期間,矮人們又給了他一個戲稱:「為何少六只?」
一枚巨大的火球端端正正集中了建立在云宮之外的箭塔之上,木制的箭塔急速地燃燒起來,上面的戰士哭叫著渾身掛滿火焰地沖出箭塔圍欄,朝著浮云之都旁的萬丈深淵跳去。看到聯軍戰士的慘狀,所有在彩云上的戰士都已經迫不及待,紛紛將焦灼的目光望向沉默不語的天雄。
「天雄大哥,我們還不進攻嗎?」小傑忍不住問道。
此時的天雄忽然看到幾只白日金羽鷹從前線搖搖擺擺地撤回來,落回了設在彩云上的鷹巢休息。緊接著,第一波沖出去作戰的金羽鷹群開始陸陸續續地飛回了彩云鷹巢補充給養。
「你們看,那些金羽鷹只能維持作戰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會回到鷹巢休息,如果我們把鷹巢打掉,就可以癱瘓整個白日金羽鷹兵團。」天雄猛地一拍大腿。
「天雄閣下,你是說我們放棄保衛浮云之都,直接進攻敵人的本陣?」人族神射手彪洪匪夷所思地說。
「不錯,只要我們攻入敵人的本陣,襲擊鷹巢,為了保護持續作戰的本錢,神族一定會向我們全力進攻,那麼浮云之都的圍困就可以解除了,我們可一下子吸引所有白日金羽鷹的攻擊。」天雄振奮地說。
雖然比天雄慢了幾拍,但是浮云上的各族將領還是立刻體會到了天雄所說的作戰方法的意義。他們紛紛激動地說:「太好了,就這麼辦。」「真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但是,」天雄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樣的話,我們作戰的危險性就會大大提高,你們要有心理准備。」
「天雄閣下,彪洪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請不用為我們擔心。」彪洪懇切地說。
「不錯,我們矮人族的神槍手沒一個怕死的。」七十二鷹鐵蒺藜氣勢如虹地說。
「干吧。」如山朝他肯定地點點頭。
天雄「嗯」了一聲,轉過頭對侏儒族的首領道:「請侏儒族的兄弟們做好發射連珠炮的准備,一會兒我們就用青油燒了他們的鷹巢。」
「好嘞。」侏儒族的首領歡天喜地轉過身去,吩咐自己的手下們各就各位。
看著他誇張的樣子,天雄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都蒙先生,不由得眉頭一皺:「請問你貴姓?」
「啊,天雄閣下,我叫都德,是都蒙的兄弟,大家自己人,請多關照。」都德滿臉堆笑著說。
「原來如此,」天雄感到原本緊繃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起來,他拍拍都德的肩膀,輕聲說,「請多保重。」
迎著朝陽飛翔的彩云直到到達神族十余朵裝載著鷹巢的彩云上空之時,那些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神族仍然對他視而不見。所有金羽鷹再次傾巢而出,鋪天蓋地地朝著回頭山脈列隊飛去。
此時此刻那些指揮作戰的官員腦海中早就被浮云之都陣地上的珠光寶氣閃得一片渾濁,一心只想著當戰爭結束之後自己如何能夠富甲一方,渾不知巨大的危機就要從天而降。
「連環炮准備!」天雄抬起右臂,握緊了拳頭。
「裝炮彈!」都德尖銳刺耳的號令聲嘹亮地響起。五尊大型連環炮高高地抬起炮管,對准了彩云之下只有十數米之遙的鷹巢,烏黑的炮管閃爍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
「發射!」看到敵人的鷹巢進入射程的天雄奮力將右手猛地一揮,下達了命令。
連環炮發射時發出的轟轟巨響震動了云霄,天空中徘徊起舞的飛鳥驚叫著四面飛散。五串黑色的圓形影象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一片平靜的神族彩云的上空。
負責後勤和鷹巢保障的神族士兵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看著那五串古怪的黑色炮彈朝著鷹巢砸來,兀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黑色炮彈落在地上,營巢的稻草上,士兵頭顱之上,立刻摔碎成了片片瓦礫,大片大片青色的液體鋪滿了彩云的各個角落。
「放火箭!」天雄果斷地繼續下令。
數百支火箭雨點般從天而降,落在青色液體之上。殘暴的火舌立刻在這一瞬間席卷了整個鷹巢上下,那些處于火焰正中央的神族戰士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燒成了灰燼。僥幸離得遠的戰士也衣袖生火,疼痛難忍地滾倒在地。幾只正在休息的金羽鷹來不及升空就被活生生燒死在了鷹巢之內。整個彩云上的神族士兵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作一團。
天雄當機立斷地念誦著驅使浮云的咒語,令這座彩云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另一朵被神族人盤踞的彩云飛去。在他的身後,侏儒族的戰士們手腳利落地為連珠炮換上新的火罐炮彈,重新瞄准了新的目標。
當他們成功地燒毀了五座大型鷹巢的時候,陷入一片混亂中的神族軍隊終于開始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所有白日金羽鷹兵團立刻從回頭山脈撤回來。裝載鷹巢的浮云朝本陣靠攏。在本陣附近執勤的金羽鷹魔法師混編兵團立刻升空搶占制高點,把那片彩云上的敵人全部消滅。」迪龐元帥忙不迭地發布著各項命令。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里,他損失了五個大型鷹巢,也就是三分之一的飛鷹兵團的作戰力量徹底癱瘓了下來。這個損失令他不能容忍。
「只有把這個浮在天空上的釘子拔掉,我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進攻浮云之都。」迪龐元帥飛快做出了准確的判斷。
當天雄看到敵人的金羽鷹兵團開始排山倒海一般朝自己沖殺上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圍魏救趙拯救浮云之都的方法已經成功了,而最艱苦的戰斗也隨之開始。
「侏儒族戰士立刻找掩護,弓箭手准備,魔槍手排槍准備,必須把敵人第一波金羽鷹的升空壓制住!」
「是!」直到生死關頭就在眼前,各族弓箭手不用首領吩咐就已經將弓弦拉得滿滿的,魔槍手們半跪在地,小心地平舉起自己的水晶槍,默默等待著敵人的出現。
第一個從浮云之下冒出頭來的金羽鷹用力地拍動著自己的翅膀,仿佛一溜金光直沖云霄,想要攀升到聯軍戰士的上空發動恐怖的大規模殺傷魔法。
「射擊!」天雄高聲吼道。
「放箭!」「射擊!」矮人族,人族和獸族的戰士們紛紛彎弓搭箭,抬槍射擊。這第一只冒頭的金羽鷹一瞬間被射成了鐵刺蝟,渾身插滿了上百只箭羽慘嚎著朝下墜落。
緊接著,上百只金羽鷹從四面八方沖上天空,在距離彩云一個魔法射程的距離內拼命朝上爬升著。在這樣的射程里,弓箭手無法攻擊到他們,只有對著他們望洋興歎。但是那些矮人族的水晶槍卻可以毫不費力地穿越這遙遠的距離,狠狠地射中這些企圖發動魔法攻擊的敵手。數之不盡的白日金羽鷹被水晶槍上的光束化為明麗的火焰在半空中滾滾燃燒。
看到白日金羽鷹兵團的窘境,迪龐元帥大怒,迫不及待地發令道:「鷹隊飛到魔槍隊射程之外給我繼續攀升,搶占制高點後再抵近攻擊。」
隨著迪龐元帥的一聲令下,在十余朵彩云上准備升空作戰的白日金羽鷹開始停止了向西南蠻荒戰士占據的彩云沖鋒的勢頭,在空中四面散開,形成花朵般的放射形狀。每一只金羽鷹上的飛鷹戰士都開始小心地目測距離,准備飛行到距離敵人魔槍射程之外再進行攀升。
看到敵人軍隊如此怪異的舉動,彩云上的聯軍首領們感到一陣不解。
「他們為什麼不朝我們進攻,反而遠遠地跑開?」矮人族的鐵蒺藜奇怪地問道。
天雄此時只感到心髒一陣陣緊張的抽搐,他自從參加戰斗以來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大的壓力。一千五百人的生死存亡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這沉重的責任感令他幾乎無法承受。
「動腦子,快動腦子,為什麼飛鷹會放棄攻擊彩云而朝遠方退避?」天雄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著,成百上千種離奇古怪的念頭不可抑制地湧入腦海之中。
「天雄大哥,你沒事吧?」看到天雄鐵青色的面孔,小傑也感到一陣揪心的緊張,連忙問道。
「沒事!」天雄的腦子里靈光一閃,急忙道,「他們是想要飛到魔槍隊的射程之外攀升,搶占制高點後朝我們抵近攻擊。」
「我們該怎麼辦?」彪洪,鐵蒺藜和如山幾乎齊聲問道。
天雄雙目放光,立刻道:「現在敵人的鷹巢無人防守,我們立刻飛到鷹巢上空,用連珠炮摧毀鷹巢,然後立刻向上爬升。」
他站起身,連續念誦驅動浮云的咒語,令整座浮云朝著在空中列成整齊隊列的敵軍彩云飛去。
「敵人朝我們沖過來啦!」神族的士兵們紛紛驚惶地叫喊著,西南蠻荒戰士乘坐的彩云所在的高度比所有神族彩云都高得多,在本陣中坐鎮的魔法師們因為仰射的關系無法發揮魔法的威力,軟弱無力的魔法攻擊只能在敵人的彩云之上卷起幾絲青煙,卻無法傷到任何人。
「連珠炮發射!」此刻的天雄知道戰機一閃即逝,連忙大聲喝道。侏儒族戰士們得到這麼大的表現機會,那會錯過,在連珠炮邊熱火朝天的忙碌上了。一串串黑黝黝的火罐炮彈仿佛下雨一般朝著神族的彩云陣列紛紛墜落。
此時的神族正是最尷尬的時候,所有的飛鷹戰士都朝著距離敵軍彩云最遠的地方飛去,留在神族彩云陣列中的防禦只剩下數百個執勤的魔法師和上萬沒有遠程攻擊力的牧師和銀武士。他們唯一可以具有一定射程的武器,只有飛鷹戰士們手中的投槍,但是這種投槍在這麼大型的攻防戰中所起的作用幾乎等于零。
「全體彩云陣列立刻向上攀升,並和敵軍彩云保持距離,堅持到飛鷹戰士進入攻擊位置。」迪龐元帥從未想過只屬于神族所有的驅云技術竟然被西南蠻荒的敵人所用,一時之間也有些亂了陣腳。他的這則命令雖然看起來很有效,卻自相矛盾,上升的彩云陣列只有和敵人越離越近,和和與敵人保持距離的命令背道而馳,這令各個彩云上的指揮官陷入一片思維的混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當敵人的陣形陷入混亂的時候,天雄率領的戰士們已經占領了神族彩云之上的制高點,連珠炮進入了更加有效的攻擊位置,雨點般的火罐炮彈配合著遮天蔽日的火焰箭雨,將一個又一個稻草,樹枝和木樁做成的舒適鷹巢焚成了灰燼,各個神族彩云之上一片鬼哭狼嚎,無數戰士被燒得四處亂跑,本來整齊排列的隊形沖得大亂。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1:08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九章 浴血苦戰
天雄默默計算著時間,看到飛到遠方的金羽鷹群開始停止了攀升,朝自己氣勢洶洶地沖過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乘勝追擊的時間了。他飛快地念誦著驅云上升的咒語,令腳下的彩云在一片奇異的震動之後,開始向上攀升。
看到敵人漸漸逃到連環炮射程之外,侏儒族戰士們大歎可惜,紛紛抱怨了起來。但是現在的天雄卻沒有安撫他們的時間,他知道最殘酷的戰斗馬上就要來臨。
「所有人散開隊形,盡量散開隊形。魔槍手,弓箭手警戒,看到敵人的蹤跡,立刻自由射擊。敵人的飛鷹很可能從我們頭上沖過來,准備迎接敵人的第一波魔法攻擊。」天雄急切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第一批白日金羽鷹已經出現在了魔槍隊的射程之內。鐵蒺藜的水晶魔槍第一個開火,一束紫紅色的光束從他的槍口內呼嘯而出,閃電般劃過上千米的空間,准確地擊中了領頭的一只白日金羽鷹的胸膛。淒厲的鷹啼聲在靜謐的半空中炸開,這只可憐的畜牲連同他背上的一名飛鷹戰士和一名魔法師一起被魔槍燒成了一天鮮紅色的火焰。一千米,這是水晶魔槍的最大射程,弓箭手們無法企及的距離,但也是敵人戰爭魔法所能夠發動的攻擊距離。跟隨在第一只白日金羽鷹身後的數只金羽鷹發出恐怖的鷹啼,在他們雄壯的脊背上,西南蠻荒的戰士們看到象征死神的魔法閃光。
幾秒鍾之後,西南蠻荒的戰士們絕望地發現,幾只方圓足有五米的巨大火球從白日金羽鷹群的背上呼嘯而來。
「找掩護!」天雄猛地站直了身子,擎出千里弓,連搭上四枚長箭,猛地將弓弦拉成滿月,瞄准離彩云越來越近的敵人鷹群。
火球一瞬間已經來到了近前,一枚火球端端正正地擊中了彩云的中心,巨大的火焰沖擊波四外輻射,數十名戰士躲閃不及,慘呼著被燒成了灰燼。緊接著,三枚火球分別命中了彩云的邊緣,大概因為距離太遠的原因,他們沒有打正,只造成了十數個戰士的傷亡。
「撲楞楞」的弓弦響聲從天雄的手中傳來,四支烏羽箭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閃電般射向敵人緩緩接近的鷹群。四聲清脆的鷹啼聲隨之響起,四只白日金羽鷹發出人們耳熟能詳的慘叫聲,朝著回頭山脈的萬丈深淵無助地墜去。
「原來如此!」一直站在天雄身邊的矮人族首領鐵蒺藜猛地以拳擊掌,輕聲道,「這就是我為什麼少了六只。」
慘呼聲再次在浮云上響起,從另一個方向沖殺上來的白日金羽鷹混編部隊朝聯軍的彩云發射了寒冰雨的魔法,一片鋒銳的冰箭凶猛地擊中了彩云東側,在東側防守的上百名弓箭手齊齊慘叫著躺倒在地。
「魔槍隊射擊!」鐵蒺藜氣憤地大聲喝令道。上百道紫紅色的火焰在彩云上憤怒地燃燒著,遠處逼近的白日金鷹群被淹沒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光雨之中,淒厲的慘叫聲絡繹不絕地響起。
就在魔槍隊重挫東面攻來的白日金羽鷹兵團的時候,在西,南,北三個方向也出現來大批氣勢洶洶沖殺過來的飛鷹隊,眼看著整個彩云就要籠罩在四面八方的魔法攻擊之下,只要在四個方向上乘坐飛鷹的大魔法師們一個魔法齊射,凶猛恐怖的大規模殺傷性魔法就會覆蓋整個彩云的每一個角落。
危急關頭,天雄當機立斷,驅使著浮云頂著一天猛烈的火焰魔法攻擊朝著攻擊力量已經被大幅度消弱的東方飛去。同時他把幾乎所有的魔槍隊全部集中在彩云朝東的一面,輪番不停地朝著東方翻騰洶湧的大型飛鷹群猛烈射擊。
飛鷹群和彩云的距離一點點接近,神族的大規模魔法一個接一個地在彩云上肆虐著,數不清的戰士默不作聲地倒在敵人殘酷的魔法攻擊之下。但是彩云與西,南,北三個方向的敵人距離卻成功地拉開了,而且直挺挺撞入東方飛鷹群的彩云拉近了與敵人的距離,使得早就已經磨拳擦掌的弓箭手們迎來了大開殺戒的機會,如蝗的箭雨一片片地撒向圍繞著彩云飛翔的飛鷹群上。無數敵人的金羽鷹身上插滿了鋒銳的箭矢,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刮動著淒厲的風聲朝著深淵中墜落。
闖入飛鷹群的彩云停止了平面上的移動,開始沿著直線方向垂直上升。處于東方的飛鷹部隊試圖利用已經取得的居高臨下的優勢加以阻止,但是彩云上戰士們眾志成城地排成整齊的箭陣,槍陣,用密集的箭雨和魔槍光束鋪滿了整個天空,使得剛剛飛到彩云頭上的很多白日金羽鷹甚至來不僅看清楚彩云上敵人的位置就已經被連續集中,一命嗚呼。
激烈的戰斗使得所有的人眼睛都殺得血紅,剛開始的時候,彩云上的戰士還知道躲閃敵人一片又一片拋過來的火海和冰雨。但是,當他們看到自己大批的戰友壯烈犧牲,而數之不盡的敵人屍體慘號著墜入萬丈深淵的時候,所有對于戰死的恐懼和對于傷痛的擔憂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每一個聯軍戰士都直挺挺地站在彩云之上,仿佛上了機括一般把一只只箭矢,一束束魔光用最快的速度送入天空,刺入敵人的胸膛。
「給我往上沖!」殺紅了眼的敵軍飛鷹部隊指揮官也失去了最後的理智,瘋狂地呼喚著自己的戰士駕駛著飛鷹朝著彩云上方沒命地撲來,上千只飛鷹仿佛撲火的飛蛾前仆後繼地朝著不斷上升的聯軍占領的彩云撲擊上來,又被一片片密集的槍林彈雨不斷射退。整個戰斗進入膠著的狀態,雙方戰士都在大規模的減員。
從西南北三面撲過來的飛鷹部隊因為東面的飛鷹部隊與彩云纏戰得太過緊密,無法發動大規模的殺傷魔法,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彩云的方向飛來,希望通過距離的縮短能夠分清敵我,發動攻擊。但是當他們開始接近彩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制空優勢已經不存在了,此時的彩云已經升入了更高的天空。
「迪龐元帥,飛鷹部隊西,南,北三軍指揮官向您請示進一步的作戰指令。他們想問一下是否應該繼續和彩云拉開距離,搶占制高點後再抵近射擊。還是和東面部隊合兵一處,合力打擊彩云上的敵軍。」副官對著正在聚精會神地觀看戰況的迪龐元帥大聲報告道。
「混蛋,這群豬腦子。」迪龐元帥勃然大怒,「當然是合兵一處,我們的鷹巢已經全部被炸毀了,他們只能維持一刻鍾的攻擊時間,命令他們和東面部隊會合,全力進攻,就算用人填,也要把這朵浮云上的全部敵人給我徹底消滅。」
「是!」
東南西北相繼出現了更多的飛鷹群,雖然這些鷹群出現在彩云的下方,暫時對于彩云上的聯軍戰士沒有任何殺傷力,但是他們的爬升速度卻是此時此刻彩云的十倍。而此時在東方的飛鷹部隊仍然鍥而不舍地飛臨到彩云的上方,對他們實行大規模的魔法轟炸。所有戰士都知道,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
「天雄大哥,下面浮上來足有七八千只金羽鷹,我們人手不夠了!」小傑焦急地叫道。
「魔槍手,繼續封鎖頂部天空,弓箭手排成四排,移動到彩云邊緣,給我朝下射擊,所有人不需要長官指令,便宜行事,自由射擊!」天雄一邊大聲地命令著,一邊將箭壺中烏羽箭一把抓出五六只,不顧一切地全部放到弓弦上,朝著天空奮力射去。慘叫聲不斷傳來,又有數只白日金羽鷹在天雄向不虛發的神箭上飲恨而終。
「北面多來幾個人!」負責北面防線的半山國神射手彪洪嘶聲大吼道。北方的金羽鷹群逼近的最為迅速,上千只金羽鷹瘋狂地扇動著翅膀,朝著彩云上方拼命爬升,數十枚火球已經猶如脫韁的野馬朝著彩云邊緣呼嘯而來。幸好絕大多數的騎在鷹背上的魔法師此時處于略低于彩云的位置,他們的魔法乃是仰射而出,威力減小了很多,只是點燃了數百個聯軍戰士的須發。但是仍然有數個火球擁有著絕對的殺傷力,一瞬間又將上百名聯軍中最好的弓箭手送入地府。
「嗚!」因為戰友的傷亡而處于狂暴狀態的如山發狂地撥動著弓弦,施展開了牛頭人族特有的連珠箭絕技,他手中的箭矢仿佛流水一般被他以奇快無比的手法送入天空,這些烏羽箭箭頭連著箭尾,仿佛一條左右晃動的黑色鏈條,牢牢地將彩云上方方圓之地的天空嚴密封鎖。無數金羽鷹在如山狂猛的弓箭攢射中被穿出拳頭大小的透明窟窿。
七十二鷹鐵蒺藜站在彩云的中心,仿佛陀螺一般轉個不停,朝著四面八方撲上來的飛鷹瘋狂地射擊著,早就已經忘記去指揮他手下那一批矮人國最精銳的槍手。在他的周圍琳琅滿目地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魔晶石,幾乎把他矮小的身軀完全吞沒。每發射兩到三槍,他都會用力一抖手中的水晶槍,把槍內已經失去效力的魔晶石抖落在地,然後手腳麻利地換上一塊新的。死在他的手上的飛鷹和魔法師已經可以直追天雄。
「防不住了,金羽鷹太多了,全都冒上來了!」都蒙的兄弟都德爬在浮云的邊緣看了一眼,忍不住驚呼了起來。聯軍首領們紛紛聚集到他的周圍,朝下望去。只見近萬只金羽鷹派成了一大片華麗而金光四射的陣勢,從四面八方潮水一般向著彩云的上方湧來,此起彼伏的撲翅聲響仿佛海浪一般一浪高過一浪。金光閃閃的金羽鷹的身影仿佛可以一直延展到天的盡頭。
「都德,以仰射角度發射火罐炮彈。」天雄高聲喝令道。
「火罐炮彈根本打不中那麼靈活的飛鷹,省著點吧。」都德愁眉苦臉地說。
「這是命令!」天雄怒喝一聲。
「是!」都德沒想到一向和氣的天雄會有如此威嚴的表情,嚇得他連忙連滾帶爬地帶領著侏儒戰士們飛快做好了發射的准備。
「弓箭手,上火箭,瞄准發射出來的火罐!」天雄大聲下令道。
「是!」彩云上的弓箭手們紛紛換上了燃燒著硝磺火棉的火箭,瞄准了空蕩蕩的天空。
「發射火罐!」當四面八方的鷹群開始漸漸接近的時候,天雄猛地大喝一聲。
「放!」都德奮力揮舞著用于指揮的炮兵令旗,五串烏黑的青油火罐被連連彈入天空。
「放火箭!」天雄從箭壺中摸出五根火焰箭頭的長箭,一並搭在箭上,猛地一拉弓弦,幾乎不帶瞄准地將五只長箭送入空中。五朵豔麗的火花在空中劃出五道絕美的彩虹,端端正正地射入了五枚在空中飛舞的火罐之中。
「卜卜卜卜卜」五聲清脆的炸裂聲在半空中響起,燃火的箭只射破了火罐,青油經火點燃,化成一天飄舞的火海,兜頭罩臉地朝著正在瘋狂攀升的飛鷹大軍撲去。一瞬間,有十數只飛鷹的羽毛被烈火點燃,發出倉皇的叫聲。
天雄的舉動使所有弓箭手們受到了鼓舞,上千只火箭相繼從彩云上飛射下來,擊中了由大型連環炮不斷發射出來的火罐上面,于是天空中連連展開仿佛煙花一般迷人的青油火海。數之不盡的飛鷹羽毛被火苗點燃,慘叫著四處亂飛,完全失去了控制。不斷在周圍湧現的火苗,令所有參與戰斗的飛鷹感到十分慌亂。雖然他們經過嚴格的訓練,但是畢竟是動物,對于火焰有著天生的恐懼感,忍不住四處亂跑,令操控他們的飛鷹戰士焦頭爛額。
成百上千的飛鷹陷入完全混亂的狀態,將天空中整齊的鷹陣沖得七零八落,直到這些分飛亂舞的飛鷹遠遠的離開了彩云攻擊距離的時候,才會恢複冷靜,重整旗鼓,重新排成隊型,沖殺回來。從遠處看,仿佛有一枚巨大的石子打入了整個神族軍隊的白日金羽鷹兵團整齊的隊列,令這個齊刷刷的鷹陣泛起一片片零亂無序的漣漪。
「太好了,我們成功了,我們把敵人的攻勢遏制住了!」看到敵人白日金羽鷹群狼狽不堪的樣子,小傑緊緊地握著弓箭,興奮地叫道。
天雄也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欣慰,大聲道:「維持這個勢頭,不要停,繼續射擊!」
「是!」現在的戰士們已經對他的所有決定完全歎服,在服從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是的,最尊敬的戰神,我們西南蠻荒的救星。」侏儒族的都德更是對他由衷欽佩,天雄每一句話都會惹得他一陣贊美。
忽然間,天空中再也聽不到火罐破碎的聲音,那些豔麗如禮花的光焰也漸漸消失了蹤跡,弓弦上搭滿了火箭正准備瞄准新射上天的火罐炮彈的弓箭手們同時愣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火罐用完了,天雄閣下!」侏儒族戰士首領都德苦著臉說道。
彩云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每一個人都將求助的雙眼望向呆立在彩云邊緣的天雄。在天雄的眼前,白日金羽鷹組成的大軍仿佛金濤蕩漾的海潮,翻卷著華麗耀眼的金色浪頭,朝著自己劈面而來。
空洞而響亮的撲翅聲越來越近,在默默站立的聯軍戰士耳中仿佛死神的招魂曲,令他們心生寒意。
「排成兩圈!」天雄略帶沙啞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彩云上霍然間響起,「弓箭手在外,魔槍手在內。」
「是!」面臨生死關頭的聯軍戰士們用平生最洪亮的聲音應和著天雄。
殘剩的弓箭手迅速地在彩云的中心組成了一個渾圓的圓圈。魔槍手們聚集到圓圈的核心,將數百把魔槍高高舉起,仿佛一片水晶的森林,指向彩云的四面八方。與此同時,外圈的弓箭手們也抬起了弓箭,將寒光閃爍的箭頭瞄准了空空如也的天空。
「今天不屬于神族,今天屬于西南蠻荒,今天屬于我們,我們已經打了一場名流千古的戰役,如果我們將會戰死,就讓我們轟轟烈烈地戰死吧!」天雄伸開雙臂,大聲疾呼道。
「弓滿弦!槍上肩!」聯軍首領們的命令聲中透出一股視死如歸的豪情。
「聯軍萬歲,西南蠻荒萬歲!」當知道自己最後一刻就要來臨的時候,每一個聯軍戰士的眼中都流出了激動的淚水,他們大聲地喊著壯烈的口號,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
巨大如驚濤駭浪的撲翅聲仿佛就在人們的耳邊響起,每一個人握緊武器的雙手都被汗水浸透。靠近浮云邊緣的弓箭手甚至已經隱約看到就要浮上空中的白日金羽鷹那雄駿的鷹頭。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當心存死志的人們幾乎被這令人窒息的等待郁悶而死的時候,第一個沉不住氣的小傑猛然撲到彩云邊緣,朝下望去。
在他眼前的景象,即使一百年之後,他也不會忘記。剛才氣勢洶洶朝著聯軍占領的彩云撲來的金羽鷹群倉惶地拍動著翅膀朝著遙遠的北方悠悠地飛去,仿佛一瞬間忘記了眼前還有一場勝負未決的戰爭。
「他們飛走了!」小傑目瞪口呆地小聲說道。當他發現他口中的這個消息對于周圍的戰士,對于西南蠻荒有多麼重大的意義的時候,他猛地站起身,將自己的雙手仿佛火炬一樣高高舉向空中。
「他們飛走了!」他扯開嗓子瘋狂地吼道,「他們飛走了!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戰士們怔怔地望著他,似乎一時之間對他的話難以置信,又仿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而陷入了一片茫然。當他們的腦子漸漸從混亂中恢複清醒的時候,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察覺的時候,歡呼聲已經不可抑制地從他們的嘴中噴薄而出。、
「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浮云之都萬歲!」「聯軍萬歲!」「天下大陸萬歲!」「西南蠻荒萬歲!」各式各樣的歡呼聲一時之間充塞云霄。驟然從巨大的壓力下解脫出來的天雄,只感到一陣脫力,渾身酸軟地坐倒在地,似乎再也沒有力氣站起身來。
看著天空中似乎可以永遠存在的浮云,迪龐元帥望洋興歎地長呼了一口氣,暗暗咬牙切齒:「可恨。只要再給我一刻鍾,只要再給我哪怕一刻鍾都好。」雖然心中有千般悔恨,但是這位神族的最高統帥不得不承認,今天不屬于神族,今天屬于西南蠻荒。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1:20
第六集 碎夢篇 第十章 空中夜色
夜幕終于降臨到戰火剛剛熄滅的回頭山脈。濃濃的霧靄仿佛一片片輕紗,把硝煙彌漫的浮云之都溫柔的籠罩,仿佛回頭山脈上的諸神想要撫慰高山矮人國這一天里所受到的戰爭創傷。
「原來回頭山脈的夜色是這麼美麗!」在天雄的身邊盤膝而坐的小傑癡癡地望著夜色下如夢如幻的回頭山脈,喃喃地說。
「是啊。」在一天中地獄一般的浴血奮戰的天雄心中,眼前的一切猶如一場太過真實的夢幻,他在這個時候只希望利用這轉瞬即逝的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目前難得的和平和靜謐。回頭山脈夜色中那撼動人心的美麗也深深地震撼了他:「真是一片美麗的山河,看到此時此刻的回頭山脈,我才明白為什麼高山矮人族的先輩們會不辭千辛萬苦,在這飛鳥駐足的凌霄絕頂建立這座偉大的都市。」
「他們也許就像我們現在一樣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回頭山脈卓而不群的美麗。」天雄癡癡的言語中透出一股縹緲的詩意,「浮云之都的建立也許只是他們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創造出這一切絕美風景的造物主表達衷心的感激之情。」
「天雄大哥,現在的我感到非常地自豪。」小傑輕聲地說。
「是的,你應該感到自豪,我們今天創造了一個奇跡,消滅了數不清的神族魔法師,為我們迄今為止所有戰死沙場的戰友報了仇。」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不,天雄大哥,我感到自豪是因為我作為一個浮云之都的保衛者,在今天成功了捍衛了這座城市,沒有遭到侵略者的破壞。」小傑的眼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小傑,」天雄驚喜地一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說,「我以為你的心中已經被仇恨填滿,再也沒有別的心思。沒想到你能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為你高興。」
「對神族的仇恨讓我日日寢食不安,但是現在的我感到的卻只有一種滿足和自豪,我想今天晚上我可以睡上美美的一覺。」小傑興奮地說。
「仇恨讓人盲目,只有超越仇恨的人才能尋找到戰爭真正的意義,做一個偉大的戰士。」天雄感慨地望著浮云之都上籠罩的淡淡霧靄山嵐,心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感激之情。
「天雄閣下,魔晶石點算完畢,還剩兩萬余枚。」矮人族的神射手鐵蒺藜恭敬地來到天雄身邊,輕聲道。
「辛苦了,矮人國的神射手還剩下多少人?」天雄關切地問道。
「還有將近兩百人。」鐵蒺藜的語氣中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悲痛。
「今天你們辛苦了,去稍微休息一下吧。」天雄的眼中也滿是沉痛之色,低聲道。
「是!」鐵蒺藜向他行了個軍禮,緩緩退下。
這個時候,如山和半山國的彪洪並肩來到天雄身邊。彪洪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軍禮,低聲道:「弓箭已經點算清楚了,還剩下不到十萬只。」
如山沉聲接著說道:「弓箭手還剩下四百余人。」
「好的,」天雄點點頭,「你們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他站起身,朝著彩云邊緣走去。
「天雄,」如山忽然張口叫了一聲。
「什麼事?如山?」望著漆黑的夜空,天雄沉聲問道。
「我剛才看到……看到在北邊很遠的地方有神族的彩云在游動。」如山很緊張地說。
「我也看見了。」天雄摸了摸額頭上的頭發,低聲道,「他們在等待我們把浮云降下去補充給養,然後他們就會以最快速度搶占浮云之都上空的制高點,封鎖整個天空,不讓我們有任何升空的機會。」
「不如我們直接沖過去,把這幾片彩云上的神族消滅,再降下去補充給養。」聞聲上前的半山國彪洪急切地問道。
「我們現在的兵力已經不足以發動這麼強大的攻勢,事實上現在神族留在天空中的力量就足以擊垮我們。」天雄低聲道,「他們不敢發動進攻一是因為這一天的戰斗讓我們雙方都已經十分疲憊,二是因為他們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虛實,想要等待明天和大部隊會合後再向我們發動進攻。」
「原來是這樣,」彪洪的眼中露出釋然的神色,「所以,我們如果一直這樣在天空中保持威懾,至少可以支撐到明天。」
「不錯,直到明天,這就是我們這支天空中的抵抗部隊能夠為這座城市爭取來的最後一點時間。」天雄感慨萬千地俯瞰著霧靄中燈光隱隱的浮云之都,輕聲說道。
「然後呢?天雄閣下,當我們全部都在天空戰死的時候,浮云之都該怎麼辦?浮云之都再也沒有希望了嗎?」彪洪關切地問道。
「當然不會。」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飄忽不定的笑意,「一天的時間過去了,也許在浮云之都上百萬的保衛者中又會有什麼人想出了新的主意,也許又會有什麼新的轉機出現,希望永遠都是存在的。我們不就是為了這個信念作戰到現在的麼?」
「天雄閣下,」彪洪的臉上露出一絲感動的神色,「能和您並肩作戰,彪洪深以為榮。」
「彼此彼此。」天雄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說。
「看來我們是沒有回去的希望了。」在彪洪身邊,鐵蒺藜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手抱住後腦,感歎道,「沒想到才離開浮云之都一天,對他已經這麼懷念了。不知道城里的兄弟們現在如何,有沒有熬過這場該死的戰爭。」
他這句話似乎引起了所有戰士的共鳴,他們紛紛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計,緩緩圍攏到彩云靠近浮云之都的一側,默默地注視著天底下他們曾經舍死捍衛的都市。
忽然間一片燦爛的***在浮云之都所有陣地上同時點燃,星星點點的火光彙成了一片五顏六色晶瑩奪目的燈海,把整個浮云之都點綴得熠熠生輝,仿佛為這座古樸而滄桑的都市披上了一件綴滿了繁星的披肩,令他在幽冥的夜色中宛如青春正盛的嬌僥少女一般亮麗迷人。
「看啊,他們點起了長明燈!」鐵蒺藜驚喜地呼喊著。
「他們都安然無恙,他們在為我們祝福!」彪洪興奮得雙目泛滿了淚光。
「浮云之都萬歲!」一直在他們身邊沒有說話的侏儒族都德忽然舉起雙手,激動得大叫道。
「浮云之都萬歲!」他的話得到了所有戰士的一致響應,他們紛紛舉起手中的弓箭,魔槍朝著浮云之都的方向瘋狂地揮舞著。他們的呼吼聲彙成山嵐般氣勢磅礡的音浪,在凜冽的山風中徐徐傳送,剎那間響遍了整個回頭山脈的巍巍山巒。
「飛鷹戰士戰死兩千八百五十三人,白日金羽鷹損失了兩千九百只,營巢損失十五個。牧師戰死四十六人,重傷一百人,輕傷兩百零一人。特擊戰士戰死三十五人,重傷八百九十三人,輕傷兩千五百人。銀武士戰死一百四十六人,重傷一千四百人,輕傷無數。魔法師……」副官端端正正地將傷亡報告平舉在眼前,用呆板而低沉的聲音流水賬一般彙報著。
「停,停,停!」一直默不作聲地傾聽彙報的迪龐元帥忽然爆發出一陣怒不可遏的吼聲,令正在彙報的副官嚇得幾乎坐倒在地。
「出去,出去!從今天起,我不再聽任何傷亡報告,明白嗎?」迪龐元帥憤怒地喝道。
「明……明白,我出去了。」副官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撿起被迪龐元帥踩了一腳的傷亡報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指揮部。
這一天令迪龐元帥感到天旋地轉的戰爭仍然在他的腦海里翻翻滾滾地重現,白日金羽鷹的哀鳴,神族戰士的慘叫,魔法師的驚呼,交彙成一股令他發狂的洪流,在他耳邊不斷地反複回響。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抓住擺在桌上的茶壺,想要為自己斟一杯茶定定神,但是因為氣憤和焦慮而抖動不停的手掌竟然無法拿穩那空空如也的茶杯。茶杯忽悠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淡白色的瓷片。
「該死的!」迪龐元帥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用力把整個茶壺摔在牆上。砰的一聲,四散的碎片飛了一地,褐色的茶水浸滿了整個地板。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只占領了一片浮云,竟然能夠對我們神族造成這麼巨大的損失。他們都是些什麼樣的戰士,都是些什麼樣恐怖的魔鬼?」迪龐元帥青筋暴露地望著指揮部外湛藍色的天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難道占領浮云之都的夢想竟是如此遙不可及嗎?這座矮人們的都市曾經像一塊灑滿精致作料的香肉一般唾手可得,為什麼現在卻像一個長滿鋼刺的海膽般令人望而生畏。」迪龐元帥望著南方的天空默默地想著。
「日月兵團第一旅旅長報告。」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進來。」迪龐元帥不耐煩地沉聲說。
一個身材勻稱,滿頭金發的中年男子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進房間,朝著迪龐元帥敬了一個軍禮。
「他們還沒下去補充給養嗎?」迪龐元帥焦急地問道。
「沒有,他們一直高懸在浮云之都的上空,對我們遠處監視的空中部隊保持著威懾。」第一旅旅長高聲彙報道。
「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和敵人接戰,明天我會調集所有的空中部隊將這顆釘子徹底拔除。你繼續監視敵軍動向,如果他們降下高度補充給養,第一旅必須在最快時間之內封鎖浮云之都的上空,明白嗎?」迪龐元帥厲聲道。
「是!」第一旅旅長高聲應道。
「好,一刻鍾以後我會再派出一個魔法師中隊支援你,出去吧。」迪龐元帥冷冷地說。
「是!」
當日月兵團第一旅旅長消失在迪龐元帥的視線中的時候,他憤然哼了一聲:「想用區區一朵浮云就封鎖整個浮云之都的天空,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沉思了片刻,終于有了計較。他猛地推開房門,對守候在門外的副官低聲道:「給我把陸軍元帥羅布德叫來。」
雖然今天的戰斗神族損失慘重,但是羅布德元帥卻不感到一絲驚慌。損失最大的是魔法師兵團,現在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已經處于焦頭爛額的處境,如果迪龐元帥想要處分,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蓮珍妮和白日金羽鷹兵團的長官。老實說,此時此刻他甚至有一些幸災樂禍,平時看到蓮珍妮女爵士和新任的三軍統帥走得那麼近,連續受到他的重用,顯然是拍了他很多馬屁。自己的陸軍在每一次戰斗中都被放在最末,沒有一絲功勞可拿不說,任何一個環節出錯,自己的部隊受到的損失總是最重,黑鍋全都是自己背。好不容易這一次魔法師的損失多過陸軍的損失,他早就想洗淨眼睛看看蓮珍妮如何出丑。
當他走進指揮部的時候,他還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迪龐元帥第一個叫進來訓話的不是蓮珍妮呢?
「羅布德元帥,陸軍在駐紮天下大陸的十年期間,有沒有練習過盾陣?」迪龐元帥突如其來地問道。
「盾陣?」羅布德元帥心中微微一驚,盾陣是神族陸軍戰士攻城的時候,以持盾的戰士為先鋒,用圓形的盾牌互相遮掩,組成一個宛如烏龜殼一般嚴密而完整的防衛圈,遮擋敵人的箭雨和滾木擂石,以掩護後續部隊前進的陣法。但是,近百年來,神族的戰爭魔法在戰爭中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很多攻城戰役都是以站在高塔上的魔法師用毀滅魔法將被攻擊城市中的防衛力量大幅度摧毀之後,才由陸軍全面推進,占領整個城市的。盾陣在整個攻城作戰的用處幾乎為零,被神族魔法摧殘的敵軍防線根本不可能對神族陸軍形成任何成規模的大型攻擊,所以盾陣已經漸漸退化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陣法,只是在神族的領袖檢閱三軍的時候,作為一個表演項目仍然存在于陸軍的教程之中。諸神之故鄉的很多駐軍已經開始將這無關緊要的項目清除出了基礎教程,盾陣成了不受人重視的選修陣法,神族許多兵團的戰士到現在也是只聞其名,不知道如何操練。
「你不要緊張,羅布德元帥,我知道盾陣早就已經淪為各大兵團的選修陣法,我問你也是只存了一個萬一的指望。如果駐紮天下大陸的陸軍兵團不會這套陣法,我絕不會責怪于你。」迪龐元帥用緩和的語氣說道。
「不,元帥閣下,因為上一任三軍統帥龍羅爵士每隔一年都會舉行一次閱兵儀式,所以我們陸戰兵團的士兵對于盾陣的演習十分純熟,在每一次的閱兵大典中都是受人矚目的重頭戲。我麾下的將士可以毫不費力地演練這套陣法。」羅布德元帥頗帶自得地說道。
「哦?想不到我的上一任居然能夠發揮一點用處。」聽到羅布德的話,迪龐元帥緊繃的心情終于松弛了下來,一絲莫測的笑容出現在他滿是皺紋的面容之上,「傳令下去,明日彩云上的陣列以陸軍為先鋒,所有銀武士以盾陣陣列方位列隊。魔法師和飛鷹部隊的鷹巢安置在陸軍陣列之後。」
「是!」羅布德元帥忙不迭地說。
「傳令三軍明日凌晨出發,全部十九座浮云陣列全力向敵人的空中部隊進攻,我倒要看看這些抵抗神族的戰士是否真的是三頭六臂。」迪龐元帥狠狠地說。
當紅彤彤的朝陽剛剛將彌漫在天空中的云靄照散,將溫暖的陽光鋪灑在浮云之上的時候,一陣驚慌的示警聲把沉浸在黑天夢鄉中的聯軍抵抗戰士們喚醒。
「大家各就各位。」天雄簡單地下達了備戰的命令,就來到浮云的邊緣,用手遮住眼前燦爛的朝陽光芒,朝著北面望去。
在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十九朵閃爍著烏金光芒的云朵,仿佛十九顆長了翅膀飛到半空中的龜殼。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全神望去,終于看清了這些仿佛是龜殼一般的事物原來是數千名持盾戰士用自己的圓盾組成的一個嚴絲合縫的金屬球體。這個滴水不漏的陸軍陣型完全徹底地將弓箭手的所有視角全部封死了,令聯軍戰士無從下手。
神族的軍隊在接近聯軍戰士占領的彩云時忽然四面散開,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這朵孤零零的彩云團團圍困。緊接著,這一重重的彩云陣列不緊不慢地徐徐上升,漸漸拉進了和聯軍彩云的垂直距離。
「魔槍手准備!」天雄當機立斷地喝道。
「是!」鐵蒺藜指揮著殘存的所有魔槍手聚集到天雄所在的彩云邊緣,將兩百個閃爍寒光的槍口對准了敵軍擺在彩云邊緣的盾陣。
「發射!」鐵蒺藜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這些默不作聲緩緩靠近的彩云陣列無形中給與處于包圍圈中的聯軍士兵很大的心理壓力,很多人拿槍的手臂都開始微微顫抖,即使身為第一神槍手的鐵蒺藜也感到有些急躁。
兩百道紫紅色的凌厲閃光呼嘯著朝著正北方的一座彩云陣列撲去。紫光到處,數百枚盾牌一瞬間化為漫天閃爍金光的碎片,站在盾牌之後的神族銀武士沒有任何驚慌的神色,只是果斷地放下手中殘剩的盾牌殘骸,飛快地朝著彩云的左右兩側跑去,躲入了後排的盾陣之中。而排在前一排盾陣之後的銀武士則齊刷刷地舉起了盾牌,重新組成了嚴絲合縫的盾陣,仿佛這個盾陣從來沒有被損壞過。
「發射!」鐵蒺藜的眼中已經冒出了火光。隨著他的大聲喝令,又是一排魔槍齊射覆蓋了正北方神族的盾陣。盾牌仍然一如既往地碎了一地,而盾牌後的士兵有條不紊地排著隊朝著後陣退去,後一排的戰士整齊地舉起盾牌,重新組成盾陣,一切就仿佛經過長年累月的演習一樣行云流水,分毫不差。在抵抗戰士們的眼中,自己面對的仿佛是一條鋼鐵的洪流,無法攻擊,無法阻擋。
「這個盾陣太堅固了,我們無法摧毀!」默然良久的鐵蒺藜沉聲道。
「不怕,這個盾陣只是優于防守,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進攻,我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彪洪試圖安慰鐵蒺藜。
「白日金羽鷹巢建在這些彩云陣列的後側,被持盾武士牢牢遮擋。現在這些彩云正在試圖和我們拉近垂直距離,等到進入一定的攻擊距離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放飛白日金羽鷹。這些飛鷹爬升速度是我們的十倍,在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的上空將會被魔法師的攻擊魔法所籠罩。到時候就是我們的死期。」天雄思索著說。
「天雄大哥,我們該怎麼辦?」小傑急道。
「如今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繼續向上爬升,維持與神族之間的垂直距離,直到到達神族無法忍受的極限位置為止。」天雄默然良久,終于說道。
「天雄閣下,那就爬升吧,左右是個死,大不了和神族同歸于盡。」彪洪厲聲道。
「我們登上彩云就已經做好了戰死的准備,能夠打這一場光輝的戰役,作為一個軍人,我沒有什麼可遺憾的。」鐵蒺藜也道。
「干吧,天雄,我不怕死!」如山低聲道。
天雄點點頭,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傑。「天雄大哥,我是自願來的,你不必為我擔心。」小傑笑著說。
「啊哈哈哈,爬升到神族無法忍受的極限,再沒有比這個更有意思的了,干吧,天雄,我們侏儒族的小伙子都等著看熱鬧呢。」都德樂天而豪邁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天雄朝眾人行了一個軍禮,單膝跪在彩云之上,默默念誦了一陣驅云的咒語,然後輕輕拍了拍彩云都猶如草墊般柔軟的表面,輕聲道:「上升,帶我們到從未去過的天空。」
一陣輕微的轟鳴聲席卷了整個彩云,這朵曆經憂患,看盡生死離別的彩云終于開始了他緩慢而令人矚目的飛天之旅。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1:38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一章 月宮之寒
世人只識歌明月,無人知曉月宮寒。
傳說中,有位絕世英雄,為了和妻子一起登入仙界,曆盡千辛萬苦采來了可以令人羽化飛升的仙草。為了給妻子一個意外的驚喜,他把仙草藏了起來,准備在晚餐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獻給愛妻。但是,英雄的妻子卻在無意中發現秘密藏匿起來的仙草。多疑的妻子以為深愛自己的丈夫想要獨自登入仙界,而把自己拋諸腦後,惱羞成怒的她將兩人份的仙草一個人獨自吞服。因為仙草的藥力太強,成為了長生仙人的她,身子變得無比輕盈,再也無法在人間停留。她仿佛一只被龍卷風卷入天庭的無助蝴蝶,無可奈何地告別了自己休養生息數十年的人間故土,在丈夫含淚的注視下,飛上了渺渺茫茫的九霄天際,住進了冷冷清清的月宮,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玉兔。
天雄一向不喜歡這個令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痛失成仙機會的女子,認為天神對她的懲罰實在太輕了,不足以令她懺悔自己做下的自私行為。
但是,此時此刻的天雄,終于明白了在月宮中的女子所經受的苦楚。
彩云在天雄的召喚下,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廣闊無垠的長空飛升而起。當它每升高一段距離的時候,周圍的氣溫就降低幾度。
剛開始的時候,西南蠻荒的抵抗戰士們單衣短褂,仍然可以談笑風生,朝著在他們下方緊追不舍的神族彩云陣列嬉笑怒罵。但是,只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不得不把用來禦寒的毛毯拿了出來,緊緊地裹在身上,才能止住四面八方不停湧動的陣陣寒意。再過得一陣子,所有戰士不得不緊緊地擠靠在一起,裹緊毛毯,靠著彼此的體溫來驅除寒氣。
當彩云穿過高空中重重疊疊的云朵,升入萬里云海之上,而浮云之都和回頭山脈都淹沒在一層層翻騰洶湧的云濤之下的時候,西南蠻荒的各族戰士們已經開始將用于生火做飯的篝火燃起,並把帳篷搭建起來,所有人擠成一堆,圍在篝火周圍瑟瑟發抖。
‘好冷啊!’小傑哆哆嗦嗦地靠在天雄懷里,顫聲道:‘天雄大哥,我們還要繼續爬升嗎?差不多已經是極限了吧!’
天雄朝著浮云的下方望去,只見神族的彩云仍然緊緊地跟在自己的彩云之下,賣命地朝著上空攀升,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神族仍然追著我們不放,我們沒有選擇,只有繼續往上飛。’
‘沒……沒想到,在高空中居然這麼冷,我……我們不是應該離太陽很近嗎?’小傑口齒不清地說。
‘我們也離月亮很近,傳說月宮是一個寒冷的地方,所以又叫廣寒宮。離它越近,便會越冷。’天雄喃喃地說。
‘住……住在廣寒宮里的人,一定很可憐。’小傑顫抖著說。
‘是啊!是很可憐。’天雄的眼神中閃爍出一絲迷離的色彩,仿佛陷入了幽冥的遐想,‘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
‘元帥閣下……’一直站在迪龐元帥身邊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終于忍不住開口,‘人族已經把我們帶到了寒空領域,我們的戰士穿著的重甲無法禦寒,很多小伙子已經忍受不住了。’
‘命令所有火系魔法師啟動火鶴燈為全體將士取暖,我們必須堅持下去,直到消滅這一股唯一能夠威脅到遠征軍的軍事力量為止。’迪龐元帥斬釘截鐵地說。
‘但是元帥閣下,火鶴燈消耗的魔法能量非常巨大,我怕……’蓮珍妮女爵士猶豫地說。
‘不必擔心,我們有足夠的資源支持這一場必勝的戰爭,神族必須奪回控制天空的權力。’迪龐元帥仰著頭,望著那離他越來越近的浮云,躊躇滿志地說。
在他的周圍響起了悠揚的詠唱之聲,數百名火系魔法師開始用他們特有的清朗嗓音念誦起火鶴燈的咒語,隨著他們的吟唱,數千只披掛著橘紅色火焰的紅羽鶴從虛空中緩緩降臨人間。它們拍動著鮮紅的翅膀,在神族大軍的彩云陣列周圍緩慢地滑翔。一股股閃爍著橙黃色光芒的火龍在紅羽鶴的尾部升起,將這十幾座彩云團團圍住。本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神族戰士們,終于從刺骨的寒意中解放了出來,重新精神抖擻地站立。
‘繼續爬升吧!’看到自己的戰士們擺脫了寒冷的束縛,迪龐元帥滿意地點點頭,朝著操控彩云的魔法師們下令道。
神族的彩云群繼續向高空爬升著,而人族的彩云則不得不爬升到更加寒冷的長空,刺骨的寒風將人族戰士們用來禦寒的毛毯凍成了堅硬的鐵板。
為了禦寒而升起的篝火漸漸開始起不到任何作用,所有人緊緊地抱作一團,靠著彼此的體溫維持最後一點暖意,很多體質較弱的戰士開始昏昏欲睡,只要他們昏睡過去,便再也不可能醒轉過來。
‘天雄大哥,我……我好困。’小傑依偎在天雄的懷里,喃喃地說。
‘小傑,不要睡過去,振作一點。’天雄用力搖晃著他的肩膀,沉聲道。
‘天雄大哥,不要吵我,讓我睡。’小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中露出一絲向往的神色,仿佛有一個迷人的夢境已經擺在他的眼前。
就在這時,彪洪淒厲的叫聲在彩云的另一頭響起,‘小葉,小葉,不要睡了,醒過來,快醒過來。’
天雄抬起頭,看到鐵蒺藜和如山已經飛快地朝著彪洪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連忙站起身,拚命把小傑搖醒,將自己身上高山為他繡的錦繡披風緊緊裹在小傑身上,沉聲道:‘不要睡了,小傑,跟我來。’
披風加身的小傑獲得了一絲得來不易的溫暖,漸漸從昏沉的睡意中擺脫了出來,迷迷糊糊地跟在天雄身後快步走著。
彪洪的呼喊聲中緩緩開始夾帶著一絲哭音,讓人感到淒涼而絕望,‘小葉,不要睡了,你說過要和洪哥一起打回自己的故鄉,你說過要親手把人族的戰旗插在半山國都的宮殿上,我們還有好多仗要打,還有好多敵人要殺,你怎麼能這麼輕易放棄……’
天雄分開圍攏在彪洪身邊的戰士,來到近前,發現彪洪的懷中躺著一位眉目清秀的人族少年,他的臉色蒼白而透明,仿佛可以透過他的肌膚看到他體內的脈絡。他有一雙極為漂亮的鳳目,空洞的目光中恍如蘊含著一種由衷的喜悅。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仿佛正在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
天雄緩緩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這位少年的鼻息,暗暗歎息了一聲,拍了拍緊緊抱著少年的彪洪肩頭,低聲道:‘他去得很安詳。’
‘我本不該讓他來的,’彪洪堅毅的面龐不可抑制地一陣顫抖,‘我知道他定會死在這里,但是他的箭法實在太好,我想不出阻止他的理由,我實在想不出……’
當他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這個鐵打一般的漢子已經泣不成聲。
周圍的人族戰士們靜靜地佇立在他的周圍,默不作聲地陪伴著他,天雄看到一行行的熱淚在這些視死如歸的漢子們的臉上滾滾滑落。
這樣的悲劇,每一年,每一月,甚至每一天,都在充滿著悲傷的天下大陸人族故土反覆的上演,這些在戰火中成長的人們應該早已經對類似的悲劇感到麻木了,他們的淚水應該已經流盡了,他們的情感應該已經被絕望掏空,為什麼當同樣的悲劇到來的時候,他們仍然能夠感到悲痛?
‘因為他們還沒有被絕望擊倒,他們仍然相信希望的存在。所以他們仍然有能力為逝去的戰友而哭泣,仍然有能力感受肝腸寸斷的悲傷。沒有經曆過如此絕望的戰爭,我永遠也無法知道,人族的意志是多麼堅韌。’天雄望著那少年冰冷的軀體,默默地想著。
‘天雄閣下!’一名負責瞭望的矮人族戰士來到天雄身邊,‘神族的彩云陣列又開始攀升了,他們似乎點起了魔法火焰禦寒。’
他的話引來的是一片默然,彪洪的哭泣聲也因之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起目光,緊緊地注視著天雄。
天雄沉默了良久,終于艱難地抬起頭,環視了周圍的戰友們一眼,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們必須繼續爬升,這是唯一的辦法。’
‘繼續爬升吧!’彪洪輕輕將少年的屍體放在一邊,緩緩站起身,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天雄閣下,我們堅信,在你的帶領下,西南蠻荒將會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對!繼續爬升吧!天雄閣下,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們都會和神族周旋到底!’周圍的戰士紛紛說道。
天雄感到自己的眼眶不爭氣地湧起一絲酸楚,他用力點點頭,單膝跪在了彩云之上,伸掌輕輕拍了拍彩云柔軟的表面,輕聲道:‘再送我們一程。’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似乎過得很慢,又似乎轉瞬即逝。當神族的戰士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期待著漫長的一天趕快過去的時候,他們卻沒想到這樣漫長的等待竟然可以持續了四天。
在這漫長的四天里,人族的彩云升入了幾乎令人絕望的高空,那片高空中所蘊藏的寒意,即使被火鶴燈環繞的神族都無法承受。他們難以置信,那些沒有魔法能量取暖的西南蠻荒戰士,是如何挨過那比隆冬天氣還要寒冷十倍的嚴寒。
‘迪龐元帥,這一次我們攜帶的魔法能量不夠了,我們必須回去重新補充能量,否則火鶴燈一滅,這里的戰士將會被嚴寒擊垮。’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來到迪龐元帥的身邊,沉聲道。
迪龐元帥保持著他仰頭望天的姿勢已經有兩三個小時了,此時聽到蓮珍妮的話,卻沒加任何理睬,仍然紋絲不動地直挺挺站著。
‘迪龐元帥?’蓮珍妮幾乎以為這位三軍統帥已經變成了化石,連忙急切地呼喚了一聲。
迪龐元帥似乎直到此刻才聽到蓮珍妮女爵士的聲音,他怔了一下,默然半晌,忽然問道:‘蓮珍妮兵團長,你認為他們還活著麼?’
蓮珍妮對迪龐元帥的問話不知所措,愣了一下,問道:‘元帥閣下,您是說彩云上的敵軍嗎?’
‘嗯。已經四天了,無論多麼堅韌的戰士也熬不住四天仿佛地獄之底才會有的嚴寒。’迪龐元帥喃喃地說。
‘但是敵軍的彩云仍然繼續攀升著,如果沒有人驅動咒語,它根本沒可能這麼做。’蓮珍妮女爵士驚訝地說道。
‘也許是彩云咒語出現了什麼故障,畢竟我們驅動彩云的經驗並不豐富,很多情況都沒有遇到過。也許驅動彩云的念咒人死去之後,彩云仍然會按照他的意願繼續攀升也說不定。’迪龐元帥低聲道。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對于迪龐元帥關于魔法的淺薄理解大吃一驚,‘失去了念咒人生命能量的支持,任何魔法咒語都會立刻失去效果,這是魔法常識。’
迪龐元帥似乎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他擺了擺手,道:‘誰知道呢!也許浮云咒是唯一例外的咒語。’
說完這句話,他大踏步走到司令台前,對一名魔法傳令兵道:‘立刻派第三旅第一小隊的頭鷹出動,偵察一下敵軍彩云的情況,有任何異常就立刻向我報告。’
‘是!’這位魔法傳令兵想也不想,立刻就用紅藍相間的魔法信號發布了命令。
就在這個時候,蓮珍妮女爵士已經飛快地趕到迪龐元帥身邊,急道:‘元帥閣下,如果敵人仍然存活的話,這只頭鷹將會受到迎頭痛擊。’
‘我相信他們已經全部陣亡了,此時我們上去只會看到一堆被凍成冰塊的屍體。’迪龐元帥沉聲道。
就在他們熱烈地爭論的時候,嗤啦啦的雄鷹展翅之聲已經在彩云的鷹巢上響起,一只羽毛華麗耀眼,金光四射的白日金羽鷹背負著一名金甲飛鷹戰士和一名一級魔法師沖天而起,朝著高懸空中的西南蠻荒彩云飛去。
持續四天沒有任何交戰,無聊到極點的神族戰士們此時看到雄健的頭鷹沖天而起,都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聲,多日以來的焦躁、沉悶和擔憂,此時此刻似乎一掃而空。
‘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
‘沖上去,讓那幫鄉巴佬看看什麼是神族魔法!’
‘伙計,往上沖啊!’
各種各樣響亮的叫喊聲仿佛海潮一般,從十九座彩云陣列中四面八方地傳來。這只金羽鷹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十萬神族戰士的矚目,格外精神抖擻地在空中一個漂亮的盤旋,朝著高空沖去。
就在這只承托著十萬神族注視的頭鷹剛剛掠到西南蠻荒彩云上空的時候,一聲裂帛般刺耳的弓弦震動之音迅雷一般傳遍整個天空。那只金羽鷹渾身上下的金色羽毛仿佛禮花一樣砰的一聲四外飛散,接著朝著十九座神族彩云陣列悠悠飄落,猶如半空中突然降落了一場豪雨。
眼力較好的神族戰士們清楚地看到,一枝長柄鐵羽箭殘酷地將鷹背上那名飛鷹戰士和一級魔法師的咽喉穿在了一起。鐵羽箭的尾翎緊緊地箍在了飛鷹戰士的咽喉處,強大的沖力帶著兩具屍體從金羽鷹的身上飛射而起,朝著最近的一座神族彩云落去。
這枝箭上似乎蘊含著發箭者無窮無盡的怒火和狂暴到極點的力量,當它帶著兩具屍體落在彩云上的時候,彩云光滑的表面似乎無法阻擋住它一往無回的去勢。
兩具屍體在鐵羽箭的帶動下風馳電掣地在彩云表面滑行,勢如破竹地從彩云的東面滑到彩云的西邊盡頭,然後再次沖天而起,遠遠地落在了另一片彩云陣列的前沿,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目睹這一切的戰士們不由自主地圍到這座彩云的西面,朝下看去。另一片彩云陣列上的戰士們也紛紛圍了上來,聚攏到這兩具屍體身邊。兩名死者臨死之前那驚慌而恐懼的蒼白面色,仿佛死神的印章牢牢地印在了眾人的腦海之中。神族戰士們遙遙相望著彼此的面容,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死灰色。
‘迪龐元帥……’蓮珍妮女爵士勉強抑制著身上一陣又一陣的寒意,低聲道:‘不如撤軍吧!’
‘不,讓所有魔法師將魔法能量全部供應給火鶴燈,我們就在這里堅守,直到高空的嚴寒把我們的敵人凍死為止。’迪龐元帥用白手帕輕描淡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沉聲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1:49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二章 意料之外
收起千里弓的天雄,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彩云之上。目睹他這驚神一箭的西南蠻荒戰士們發出一陣微弱而斷斷續續的笑聲。
四天的寒冷,讓這座彩云化為了一片冰城。人族戰士已經全部被嚴寒奪去了寶貴的生命,存活下來的,只有體格極為強壯的彪洪、一直依靠天雄輸入體內的真氣取暖的小傑,還有就是天雄。矮人族戰士長年生活在回頭山脈的最高峰,比人族戰士更耐得住寒冷,即使這樣,仍然只勉強存活了不到五十人。獸人族的體魄相當強壯,但是嚴寒正是他們最害怕的東西,所以除了雄健的如山和幾個體質傑出的獸人族頭目,其他獸人族戰士全都已經壯烈犧牲。侏儒族戰士乃是從泥土中誕生的生靈,不知寒冷為何物,所以他們全部都健康而活潑地活了下來,但是四天以來,所剩無幾的飲食已經幾乎耗盡,他們餓得連放聲大笑的力量都沒有了。
每個戰士的須發上都琳琅滿目地掛滿了奇形怪狀的冰屑,鐵青色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血色,手上的兵刃都結著厚厚的霜花。
頭一批死去的戰士都是傷員,他們是被壞死病奪去生命的。緊接著,身體虛弱的戰士相繼在寒風中停止了呼吸,然後是那些將身上的毛毯遞給年輕新兵的人族和矮人族入伍老兵,最後這些咬緊牙關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入伍新兵們也陸續永遠合上了雙眼。
四天,九十六個小時,五千七百六十分鍾,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條生命在寒風中消逝,戰士們再也不為與世長辭的戰友們哭泣,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兄弟們只是先走一步,在不遠的未來,自己也會踏上同樣的不歸路。
‘我們已經堅持了四天……’天雄緊緊摟著小傑,低聲道:‘本來我以為我們只能支撐一天,但是現在我們把神族在這高空中拖了四天,我們還可以繼續堅持下去,至少可以再堅持一天。’
‘天雄大哥,浮云之都的地下工事就要建好了,大家躲在里面,會安全得多,我們的犧牲是值得的。’小傑哽咽著說。
‘天雄閣下,’守在天雄身邊的彪洪低聲道:‘我們會堅持下去的。’
‘對,堅持下去,我們就要成功了。’鐵蒺藜顫聲道。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震動忽然從彩云的中心傳來,一瞬間席卷了整座彩云。
‘發生了什麼事?’天雄艱難地抬起頭,大聲問道。
‘天雄閣下,’都德連蹦帶跳地來到天雄的面前,大聲道:‘不好了,彩云好像開始停止了上升,並開始朝下墜落。’
‘墜落?’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力的神色,‘難道浮云咒已經失效了?’
這時候,浮在空中的彩云開始有了輕微的搖晃,並以緩慢的速度開始直線下降。在彩云下方神族彩云陣列中,明亮的火鶴***猶如無數惡魔的眼睛,離他們越來越近,仿佛張口就會把他們吞掉。
西南蠻荒彩云上的異狀驚動了圍困它的十萬神族大軍。許多眼尖的戰士看出了彩云的動向,紛紛驚喜地大叫了起來。
‘元帥閣下,敵人的彩云忽然下降了,這是戰機!’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驚喜交集地說。
‘命令所有魔法師戒備,隨時准備大規模的魔法攻擊!’迪龐元帥高聲下令道。
‘是!’在他周圍待命的傳令兵格外響亮地回應著他的號令,飛快地朝著魔法傳令台奔去。
‘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突然降下彩云?’迪龐元帥沉吟著說道。
‘也許是支持彩云飛行的浮云咒的能量在這個高度的空中消耗得過快,本來可以支持浮云飛行一個月的能量只能堅持五天左右,所以現在敵人的彩云才會提前開始墜落。’蓮珍妮女爵士沉聲道。
‘他們會墜死嗎?’迪龐元帥接著問道。
‘我相信不會,浮云咒失效之前浮云會自動朝著安全的地面飛去,所以不會有任何危險。當初我設計這個浮云咒魔法系統的時候,也考慮到了安全問題。’蓮珍妮女爵士頗為得意地說。
‘那就是說我們必須發動進攻,主動消滅浮云上的敵人。’迪龐元帥微微一皺眉,低聲道。
‘元帥閣下,現在敵人處于絕對的劣勢,消滅他們易如反掌,而且可以極大振奮三軍的士氣,尤其是我們魔法師兵團的士氣。最近因為傷亡慘重,魔法師兵團的戰士們士氣非常低落。’蓮珍妮女爵士朗聲道。
迪龐元帥輕輕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和他們正面交鋒,這讓我感到不安,非常不安。’
聯軍彩云的下降速度越來越快,彩云之下神族戰士身上盔甲的精致花紋都已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每一個仍然存活的聯軍戰士幾乎都可以看到死神的微笑正在眼前忽隱忽現,漸漸有些暖意蘊含其間的寒風透露著一絲令人心神沮喪的死氣。
看著搖搖擺擺站起身的所有聯軍戰士,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兄弟們,正如你們所見到的,這是一場意料之外的戰斗,我們沒有任何存活的機會,支撐我們的彩云已經失去了它的魔法能量,天神對我們的護佑也到此為止了,即使我們對這種護佑並不衷心感激。’
他的話引起一陣無意義的慘笑聲作為回應,沒有人對他的話有半點懷疑。
‘但是……’天雄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睛忽然閃爍出一絲耀眼生輝的光芒,‘我們仍然要在這絕望的戰斗中爭取最後一絲生機。’
他的話令本已經存下死志的眾人精神一振,所有人都急切地抬起頭,緊張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這是一場意料外的戰斗,神族人也會因此而驚慌失措。他們會怎麼攻擊我們?會乘坐金羽鷹升空嗎?會用魔法師攻擊嗎?這些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以為,我們會待在我們的彩云之上,靜靜地等著他們驚濤駭浪般的攻勢一波又一波的到來,直到我們戰至最後一人。’天雄振作精神,大聲道。
聯軍戰士們的呼吸開始沉重起來,雖然天雄的用意他們還不清楚,但是他們仍然在他激昂的話語中感到了一絲飄緲的希望。
‘我們要給神族人一個驚喜。在召喚彩云升空的時候,我看到敵軍的傳令台正好設在我們彩云正下方的神族彩云陣列之上。傳令台在那里,意味著敵人的統帥就在那朵彩云上。我想,你們應該對于指揮這次侵略戰爭的罪魁禍首有點興趣吧!’天雄沉聲道。
‘天雄閣下,你的意思是?’彪洪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急切地問道。
‘我們殺到他們的彩云上,沖到他們統帥的面前。如果注定要在今天戰死沙場,那就請這位神族的統帥和我們一起上路。’天雄洪聲道。
‘殺了神族統帥!’侏儒族的都德興奮地舉起他手中匕首大小的戰刀,高聲叫道。
‘殺了神族統帥!’圍攏到天雄身邊的聯軍戰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刃,激動地大聲喊道。
‘如山、小傑、鐵蒺藜、彪洪,到我身邊來,當我們沖入敵軍陣營的時候,你們追隨我左右,幫我沖陣。其他戰士,護住我們左右翼,替我們開道。’天雄仔細地吩咐著,所有戰士對他的號令凜遵不怠,按照他的要求排好陣勢。
當所有戰士都做好了戰斗准備的時候,天雄轉過頭來,對都德說:‘都德,你們侏儒族的戰士留在彩云上,盡量躲起來,不要讓敵人看見。如果走運的話,你們還有生存的機會。’
‘天雄閣下!’都德激動地大聲說:‘我們侏儒族的戰士不是孬種,我們強烈要求參加戰斗。’
他的話引起周圍五十個侏儒戰士熱烈的擁護聲。
‘侏儒族戰士的才華不在于和敵人短兵相接,你們的才華應該用在更至關重要的地方。’天雄沉聲道。
‘但是天雄閣下,我們侏儒族也拿得起刀劍,我們能夠戰斗。’都德大聲道。
‘活下去,’天雄的嗓音忽然酸楚了起來,‘如果可能的話,請盡量保住性命。活著回到回頭山脈,告訴我們在回頭山脈上的親人們,他們寄予厚望的戰士們在這萬里長空是如何英勇無畏的戰斗,如何慷慨壯烈的戰死,如何在絕望的深淵中努力保持最後一絲希望。請你們把這希望之火繼續傳播下去,永遠傳播下去,直到西南蠻荒取得最後的勝利。’
都德雙腿一軟,沉重地跪倒在地,雙唇劇烈地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在他的身後,五十名侏儒族戰士全都齊刷刷地跪伏在地,低沉的啜泣聲此起彼伏地響遍了聯軍浮云。
‘永別了,天下大陸,永別了,游俠島!’當聯軍的彩云即將降落到神族浮云的上方之時,天雄狂野地大喝一聲,第一個飛身朝著神族彩云傳令台的方向撲去。
在他的身後,數十條矯健的身影仿佛百鳥朝鳳一般追隨著他的腳步,朝著排列整齊的神族陣列沖去。
當盡忠職守的牧羊犬沖向凶惡的狼群時,它的命運已經注定是死亡。但是,面對它的狼群往往會不由自主地四散逃開,仿佛它的身上有天神的祝福。這是因為香甜的羊群就在眼前,它們已經勝券在握,于是勇悍的惡狼們開始眷戀生命,對拚死作戰的牧羊犬有了恐懼。此時的牧羊犬可以一敵眾,甚至能夠占到上風,直到生命的盡頭。
當聯軍戰士仿佛一群飛將軍一般躍上敵軍彩云陣列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神族戰士錯愕不解的目光。
‘他們為什麼會跳上我們的彩云,為什麼他們不乖乖地等在自己的彩云上,迎接死亡的到來?’神族戰士們這樣想著。
每一個人都感到不知所措,銀武士們忘了自己的職責,被本能驅動著朝後退卻。而魔法師們張口結舌,忘記念誦殺人攫命的咒語。牧師們不由自主地朝後跑去,他們知道這些聯軍戰士看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下場。特擊戰士們膽戰心驚地追隨著牧師們的腳步朝後退去,沒有了牧師,他們什麼也不是。
‘殺!’天雄的嘶吼聲仿佛一只垂死的野獸,他的力量在這四天的消耗里已經所剩無幾,連他的精神也被長久的嚴寒折磨得萎靡不振,為了強迫自己振作,他每揮一劍便強迫自己呼喊出來,以此激勵自己,也激勵周圍的將士。
天下劍勢如破竹地切入了一名銀武士的脖頸,本該適時收劍保存體力的天雄已經沒有這份兒精力,他下意識地力貫雙臂,長劍毫無阻滯地從這名神族戰士的脖頸上一揮而過,一顆斗大的人頭高高地飛上了空中,鮮血匹練般濺滿了方圓數尺之地。
當這名神族戰士屍橫就地的時候,天雄抬起腿,端端正正地踹中了一名未及往後退卻的魔法師的胸口,這名體質虛弱的神族法師胸骨被他這重重一腳踢得粉碎,朝後倒飛出七八米,軟綿綿地躺倒在地,氣絕身亡。周圍的神族被他的威勢完全震懾住了,沒有人再有勇氣面對他,紛紛朝兩旁退去。
‘傳令台在哪兒?’天雄下意識地將天下劍貼住自己的面頰,享受著劍鋒上的冰寒給他帶來的清涼感覺,令自己冷靜下來。
‘天雄大哥,在那里!’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小傑,猛的一指西南角的一座高台。那里正站著一名魔法傳令兵,紅藍相間的魔法***正在他的身上明滅閃爍。
‘我們朝那里殺!’天雄將天下劍一揮,大聲叫道。
沖入敵陣的聯軍戰士整齊地應和了一聲,簡單排了個沖鋒陣形,朝著傳令台廝殺了過去。
‘攔住他們!’神族的指揮官們氣急敗壞地高聲下令,‘不准後退,違令者軍法處置。’
‘截住他們!’迪龐元帥憤怒的吼聲遠遠傳來,‘你們還有沒有神族戰士的尊嚴?!勇敢地去面對自己的敵人,不要後退!’
統帥的話多少讓這些紛紛後退的神族戰士記起了自己的職責,銀武士和特擊戰士們整頓了一下陣列,開始大股大股地湧上前來。
天雄的左右兩邊出現了上千名排列得密密麻麻的銀武士和特擊戰士,他們呈剪刀形狀從兩邊殺來,泛著烏金色光芒的黑金大盾排成一片一望無際的巍巍山巒,每一個列陣的神族戰士都下意識地將盾牌連在一起,組成堅硬而嚴密的金屬牆壁,希望將凶猛沖殺過來的天雄擋住。
看到面前神族的盾陣,天雄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一股想要昏厥的無力感覺湧上心頭,幾乎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軀體。
四天以來,他不但要抵抗高空嚴寒的折磨,還要輸出寶貴的真氣替體質虛弱的小傑取暖,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在油盡燈枯的邊緣。只是一直以來,為了鼓舞聯軍戰士最後的斗志,他才將所有的疲態都費力地隱藏起來,強裝出一副一往無前的勇悍模樣。此時見到這個牢不可破的盾陣,他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努力已經到此為止了。
‘這就是我的盡頭……’天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擋在面前的最後幾個銀武士砍翻在地,將天下劍狠狠地插在神族彩云之上。
他不由自主地朝著遠處的浮云之都望去。
‘太遠了,什麼都看不見,她們還好嗎?’他忽然想起了臨行之夜為他傷心落淚的落霞公主,也想起了渴望他創造奇跡的銀銳,‘這四天四夜的牽腸掛肚,是否已經讓她們形銷骨立?’
神族士兵的喊殺聲打斷了他馳騁的神思,排成盾陣的神族銀武士開始朝他緩緩接近。
‘天雄閣下,往前沖啊!我為你開道!’彪洪嘹亮的聲音在天雄耳邊響起。
天雄被他的聲音所震懾,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只見彪洪將手中的刀盾高舉胸前,合身朝著面前神族人的盾陣撲去。他的身子打橫撞向持盾向前的第一排神族戰士,這些人高馬大的銀武士居然禁受不住他那凶猛而不顧一切的撞擊,齊刷刷地在地上倒成一片。
‘彪洪!’天雄看到彪洪被八九名身穿重甲的武士重重疊疊地壓在底下,不禁驚呼起來。
‘天雄閣下,不要管我們,繼續沖啊!’鐵蒺藜的聲音從天雄的耳邊傳來。
天雄轉頭看去,卻發現這位矮人族的第一神射手正將朝自己迎面撲上來的銀武士們撲倒在地,七八柄敵人的長劍凶狠地刺在他矮胖的身上,但是他仍然頑強地將靠近他的銀武士全部掀翻在地。
‘鐵蒺藜!’天雄忍不住要沖過去救他,卻被小傑一把拉住。
‘天雄大哥,盾陣破了,我們繼續沖!’那是小傑聲嘶力竭的聲音。
天雄驚訝地看到本來已經筋疲力盡,虛弱無力的聯軍戰士們,仿佛一只只拚死保衛羊群的牧羊犬一樣,勇猛的沖向面前的神族,手腳並用地把他們撲倒在地,用血肉之軀為自己鋪出了一條血路。
‘天雄,殺啊!’如山的銀杏斧刮起一陣銀白色的旋風,將擋在面前的神族戰士卷入了高空,‘我為你開道,去殺了神族統帥!’
‘兄弟們!’天雄的雙眼被熱淚湧起的漣漪遮蔽住了,面前的景物化為一片模糊,仿佛變成了銀色的夢境。在這個夢境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條可以通向勝利的羊腸小道,在自己面前倔強地向著遠方延展。
他重新用堅定的雙手緊緊握住天下劍,瘋狂地嘶吼一聲,朝著前方拚命沖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01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三章 天雄一箭
西南蠻荒聯軍的突然進攻,讓迪龐元帥手足無措,發不出任何號令。在他面前,本來列隊整齊的魔法師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嚇壞了,他們沒有來得及發出魔法,就開始朝後退卻,將排好的陣形沖得七零八落。
神族銀武士的陣形被四處亂竄的魔法師沖散了,還沒有來得及和敵人短兵相接就潰退了下來。幸好擁有高級牧師祝福的特擊戰士在緊要關頭守住了陣形,逼迫著退下來的銀武士組成了盾陣,勉強守住了陣腳。
但是,這個臨時組成的盾陣竟然被不到一百人的西南聯軍沖破了,這上千人的大陣仿佛被天神從中劈開的海水,勢不可擋地朝兩旁退去,將傳令台暴露在敵軍的直接攻勢之下。
‘去把他們擋住!’對于面前神族士兵們的怯懦,迪龐元帥感到由衷的憤慨,他絕望地發現,隨著這場本來可操必勝的戰爭進行得越久,自己的士兵們越顯得喪失信心,越來越缺少作戰的勇氣。這些總是站在勝利女神身邊沐浴聖光的戰爭寵兒們,仿佛忘記了追求勝利的方法。
望著亂作一團的軍隊,迪龐元帥怒不可遏,他幾乎已經看到敵軍長劍的寒光出現在自己不遠的地方,冰冷的寒意在自己的身邊洶湧地激蕩著,‘難道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膽怯是讓敵人強大的秘方?如此自亂陣腳,是陷自己的軍隊于死地。他們作為神族戰士的榮耀都去了哪里?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如此貪生怕死?’
‘元帥閣下,請立刻退出傳令台,敵人殺過來了,這里很危險!’蓮珍妮女爵士焦急的話語在迪龐元帥的耳邊響起。
‘我拒絕後退,身為三軍統帥,面對如此微弱的敵軍而退縮,是神族的恥辱。’迪龐元帥挺直了腰板,對著一旁的傳令兵大聲道:‘命令龍騎戰士全體出擊,務必將敵軍全部擊潰。’
他的話音剛落,一名持劍的人族少年忽然從他面前特擊戰士組成的盾陣中沖了出來。
‘保護元帥!’四周的警衛戰士驚呼著朝少年撲去。
迪龐元帥看到一名警衛戰士還沒有來到少年的近前,就被他一劍削去了頭顱,但是這一劍似乎耗盡了他大部分的體力。當警衛戰士的無頭屍體倒在他的面前時,他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單膝跪倒在地。
這時候,一名警衛戰士飛奔到他的面前,手中的長刀重重地砍在他的背上。紅光迸現,那明亮的刀光似乎完全淹沒在了少年的脊背之上。
‘已經死了嗎?’迪龐元帥心中略略一寬,剛要松一口氣。
但是,那單膝跪地的少年忽然動了,他抬起左手,緊緊地抓住了那名警衛戰士握刀的雙手,右手握著長劍,緩緩地朝著敵人的胸腹刺去。
這一劍去勢很慢,警衛戰士本來有機會躲開,但是他似乎已經被那人族少年嚇呆了,竟然忘記了躲閃。迪龐元帥看到少年手中雪亮的劍鋒深深地沒入警衛戰士的胸腔,大股的鮮血仿佛瀑布一般噴射出來,濺了他一臉。
‘快!’迪龐元帥被這名少年的悍勇所震懾,不由自主地尖叫道:‘給我擋住他!’
兩名警衛戰士從左右兩側沖到人族少年的面前,雪亮的長劍高高舉到空中,鋒銳直指他的頂門。
這個時候,一個年紀更小的少年忽然沖了出來。不,不該稱他為少年,他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但是此時的他卻像雄獅一樣勇猛,他高高地躍到空中,緊緊地抱住左側的一名警衛戰士,猛的一偏頭,張嘴狠狠地咬在他的頸項之上。警衛戰士的慘叫聲響徹了云霄,鮮血順著那孩子的嘴角長長流下。小孩的雙腳狠狠地夾住了右側警衛戰士頸項,脖骨碎裂的響聲清脆地傳來,三個人隨著小孩墜落的軀體同時滾倒在地,躺成了一堆。
這個時候,渾身是血的人族少年重新站起了身形,他已經無力握緊手中的長劍,那把浸透神族鮮血的凶器當啷一聲被他拋在地上。
迪龐元帥驚惶地看到一柄藍底白花的奇異長弓忽然出現在這人族少年的手上,弓弦在一瞬間被拉至滿弦,一枚烏油油的黑色箭尖牢牢地朝著自己指來。
‘保護元帥!’警衛戰士撕心裂肺的喊叫震耳欲聾地傳入耳際,迪龐元帥只感到一陣口干舌燥,他的身子仿佛被周圍冰冷的寒氣凍僵了,無法移動分毫。
裂帛一般的弓弦聲遠遠傳來,仿佛遙遠的空中響起了一聲雷霆。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令迪龐元帥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所有在這聲雷霆之後失去性命的戰士。
‘是他!一直都是他!’迪龐元帥恍然大悟地想道。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正前方傳來,一名警衛戰士試圖用烏金盾牌擋住這迎面一箭。堅硬的盾牌被輕而易舉地撕成了碎片,這枝奪命的鐵羽箭打著詭異的螺旋,勢如破竹地刺透了這名戰士的軀體,裹著一天的血雨從戰士的身後破體而出,對准迪龐元帥的左心射來。
‘元帥小心!’
那是蓮珍妮女爵士的呼叫,迪龐元帥彷徨地朝她望去,只見她一個箭步擋在自己的面前,那枝鐵羽箭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她柔軟的胸膛,接著從她的後心透出,重重地擊打在迪龐元帥左心的元帥勳章之上。直到此刻,這枝長箭上所蘊含的所有力道才終于耗盡,心不甘情不願地墜落在地上。
迪龐元帥下意識地搶前一步,將蓮珍妮女爵士仿佛秋葉一般飄落的身體一把扶住。
看著蓮珍妮焦慮而急切的眼神,他連忙說道:‘蓮珍妮,你放心,我會把你放在複活名單的第一位。’
聽到迪龐元帥的這句話,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放心地微微一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迪龐元帥抬起頭來,看到射出這一箭之後的人族少年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直挺挺地朝後倒去。
‘去,抓住他們!’迪龐元帥咽了一口口水,潤滑了一下干澀的咽喉,沙啞著嗓子大聲道。
就在他發話的同時,一聲仿佛牛吼一般的嘶鳴聲從遠處傳來,一片冰盤大小的銀光旋風一般橫掃而至。
這股光芒仿佛死神的鐮刀,一瞬間就收割了七八條性命。圍在人族少年身邊的警衛戰士齊刷刷地朝後倒去,似乎被一柄利刃攔腰斬斷。這道銀光在空中盤旋良久才終于落在地上,周圍的神族戰士這才看清楚,那是一柄呈銀杏葉形狀的巨斧。
在這柄巨斧落地的時候,一條高大如山的巨影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一名強壯的牛頭族戰士,他的身上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仿佛一只赤色的魔鬼,令人認不清他本來的面目。他俯下身,將昏倒在地的人族少年和那連殺兩名警衛戰士的人族小孩一把抱在懷中,朝著迪龐元帥挾山超海一般沖來。
每一個人都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不約而同地為他讓開了道路。迪龐元帥眼睜睜地看著這渾身是血的猛士來到自己面前,本來以為必死,卻沒想到這牛頭族戰士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和他擦身而過,朝著彩云的邊緣直挺挺地奔去。
迪龐元帥發現這位牛頭族戰士的眼中黯淡無光,早已沒有了靈動的神采,他的身體每跑動一步,都有七八股鮮血狂噴而出,在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為他的奔跑路線畫出一條清晰的軌跡。當他跑到浮云的盡頭,並沒有收住狂奔的腳步,而是勇猛的朝著虛空中一腳踏去,緊接著他那威猛的身形一瞬間消失在廣闊的浮云深處。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之所以仍然能夠持續的奔跑,是因為潛意識中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事實上,剛才他救起那兩個人族戰士的時候,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而昏迷了。’迪龐元帥緊緊地抱著蓮珍妮女爵士的屍體默默地想著,‘這些就是我的敵人麼?我到底是和什麼樣的力量在作戰?我……我究竟能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13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四章 英雄歸處
上彩云的西南蠻荒勇士們,自從乘云升空之後,直到今日,已經過去了四天。
第一天的戰斗打得異常激烈,鎮守浮云之都的戰士們看到數之不盡的金羽鷹慘叫著朝著回頭山脈的懸崖深處落去。那是一場血腥而慘烈的戰斗,但是也打得波瀾壯闊,甚至可以說是精彩絕倫的。那場勝利輝煌而奪目,即使相隔遙遠的天空,浮云之都的鎮守者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可以從天上漸漸稀疏的魔法閃光和金羽鷹淒慘而倉皇的叫聲判斷戰局的優劣。直到最後,仿佛泰山壓頂一般的神族彩云陣列驚慌失措的朝著天歌山堡壘方向逃之夭夭,他們心知肚明,那些在彩云上堅持戰斗的人們終于取得勝利。
那一天,金羽鷹散落空中的金色羽毛不斷地朝著浮云之都飄來,仿佛一陣又一陣涼爽舒適的秋雨,令人神清氣爽。浮云之都的矮人族小孩子們興奮地收集著飄進城里的金色羽毛,把它們做成光華奪目的頭飾,戴在自己的頭上,向同齡的游伴們激動地炫耀著。
那一天,人們點起了天下大陸自古流傳的長明燈,並把這明媚而耀眼的***鋪滿了浮云之都緩坡陣地的所有角落。在那令人難忘的夜晚,翹首以盼的人們,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彩云上自己深愛的英雄們洪亮而激動的歡呼聲。
很多人都以為在當天戰斗之後,這些英雄們會將彩云降下來,回到浮云之都補充給養,並和人們一起慶祝這一次輝煌的勝利。但是落霞知道,銀銳知道,西南蠻荒所有的將領們都知道,這群勇士們永遠也沒有機會將這朵彩云從天空中降落下來。
這朵七彩繽紛的浮云,就是他們的墳場。
落霞每天都會在云宮的測天台靜靜地觀看著天空。陪伴她的,是所有西南聯軍的領袖們。他們的目光若有所盼,但是在他們的心底卻委實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著什麼。
‘盼望天雄他們會活著回來嗎?’落霞默默地想著,‘神族還沒有被全部消滅,他們根本不可能降下云頭。盼望神族帶來他們的消息嗎?那只會是他們的死訊,與其如此,我甯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見。但是,這漫長的四天里,他們都在哪里,他們都做了什麼,他們是否還在人間?我真的好想知道,哪怕用我自己的生命去交換。’
‘他會遵守諾言嗎?他會創造奇跡嗎?’銀銳抱著自己心愛的斬星刀,靜靜靠在測天台的牆壁之上,微眯著雙眼,深深注視著夜幕將至的天空。
‘你是個游俠,不是嗎,天雄?游俠如果不能完成自己做出的承諾,就不配稱作游俠,不是嗎?如果你戰死了,你將失去本來可以享受到的悠長生命,失去作為一個游俠的所有資格,失去本可以四海揚名的榮耀。如果你戰死了,你將失去一切,你的名字將會淹沒在神族將軍們光輝燦爛的戰績里,被神族輝煌的武功永遠遮擋在陰影之中。那些知道你的艱辛、你的血淚,以及你的付出的人們,根本沒有機會將你的事跡傳播出去。因為他們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步上你的後塵,走上通向死亡的不歸路。’銀銳忽然閉上了眼睛,暗暗長歎一聲,‘如果當初知道你將面對如此絕望的死亡,你是否還會選擇這條通往人間世界的行俠之路?’
‘在想天雄嗎?’一直站在她旁邊的落霞忽然問道。
‘啊……’銀銳沒想到落霞會主動和她說話,猶豫了良久才輕輕應了一聲,‘嗯。’
‘一個很偉大的人,不是嗎?’落霞喃喃地說:‘有的時候,他有些傻,有些遲鈍,甚至有些羞怯,但是當人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可以變得無比堅強可靠,仿佛一座遮風避雨的港灣,讓我們可以放心地停留。’
‘他只是倔強罷了,一個倔強的人要做一件事,總會想方設法去完成。只不過他這一次選擇要做的事,太難,太苦,太要命了。’銀銳淡淡地說。
‘我很感謝夜歌公主。’落霞忽然輕聲道。
‘嗯?’銀銳愣了一下。
‘她為我們找到了一個倔強而偉大的英雄,’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傷的微笑,‘我很感激她。’
‘是嗎?也許她做了平生最大的一件錯事,她不該讓天雄知道人間的一切。’銀銳沉默了良久,終于喃喃地說:‘你永遠想像不到,不知道天下大陸苦難的天雄會是多麼幸福。’
‘他們回來啦!他們回來啦!’靜謐的測天台被一個矮人族王宮衛士尖銳而刺耳的歡呼聲打破了。
‘在哪里?’所有西南蠻荒的將領不約而同地問道。
緊接著,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朝著浮云之都緩坡急速滑落的彩云。
浮云的歸來引起了浮云之都極大的轟動,登上彩云的一千五百名戰士的家屬和戰友們從四面八方的戰壕里湧出來,朝著云朵降落的方向沖去,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日日夜夜為這些勇士們牽腸掛肚的聯軍戰士和浮云之都的居民。西南蠻荒的將領們被一股又一股的人流擋在外層,幾乎無法走近浮云。
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最先趕到浮云旁邊的人們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發出了驚慌而恐怖的叫喊。
‘發生了什麼事?’最關心天雄安危的落霞和銀銳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幾近粗暴地推開擋在面前的人群,朝著浮云近處擠去。
驚恐的尖叫聲漸漸平息了下來,被悲傷的哭泣聲所代替,所有看到浮云上景象的人們無不放聲大哭。這股悲傷仿佛瘟疫一樣在圍繞在浮云周圍的數十萬西南蠻荒軍民中肆無忌憚地傳播著,當落霞和銀銳沖到彩云跟前的時候,整個浮云之都都已經淹沒在淒涼的哭聲之中。
在他們眼前是一千四百余名西南蠻荒戰士被凍成冰塊的屍體。很多戰士身上滿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顯然是在被凍僵之前已經流盡了身上最後一滴血。有些戰士傷口處的肌膚化成了慘不忍睹的紫黑色,可以想像他們是身受重傷之後,被嚴寒引發了壞死病而死的。但是也有一些戰士的屍體仍然保持著完整無缺,他們的面龐生機勃勃,仿佛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不願意輕易醒來。人們知道,這些戰士是在和神族的僵持中,被高空的嚴寒活生生凍死的。
看著他們的屍體,人們幾乎可以想像出他們經曆過什麼樣血腥慘烈的戰斗,曾經在如何艱難困苦的環境下和敵人周旋到底,在他們臨死之前,曾經經受過如何難以忍受的折磨。誰又能責備他們如今所落下的軟弱的淚水呢?
‘都死了?一千五百人,都在這里了?’銀銳失魂落魄地說道:‘有沒有活的?一個也好。’
仿佛是在應和她的話語,幾十個侏儒族的戰士艱難地從屍堆中爬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圍攏到她的周圍。
‘銀銳將軍,侏儒族五十名戰士全都在這里,聽候你的處置。’為首的侏儒族頭領都德用沙啞的聲音沉聲道。
落霞激動地急走幾步,來到他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雙肩,急切地問:‘天雄呢?他去了哪里?’
她的話,引起了周圍所有人的關切,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將目光聚焦到都德身上。
‘報告落霞公主,因為浮云咒失效了,所以我們被迫降落。在我們將要遭到神族魔法打擊的時候,天雄閣下率領剩下的所有戰士跳上了神族的彩云,去刺殺敵人的統帥。’都德沉聲道。
‘愚蠢!我從沒見過如此愚蠢的人。他以為自己三頭六臂嗎?刺殺敵軍統帥?他走不了三步就會被亂刃分屍!’銀銳急得狠狠一跺腳。
她的話引起一陣沉默,每個人都開始為天雄將要面對的厄運而憂心忡忡。
‘你!’銀銳猛然一把抓住都德的衣領,把他生生提了起來,怒然問道:‘為什麼你們沒有和天雄一起去?做了逃兵嗎?’
‘不是!’都德激烈地大聲道:‘我們侏儒族戰士不是孬種,是天雄閣下命令我們留下的。’
‘什麼?’銀銳不可置信地問道。
‘天雄閣下說,侏儒族戰士的才華不在與人短兵相接,我們的才華應該用在更至關重要的地方。’都德大聲道。
‘銀銳——’落霞趕到銀銳身邊,扶住她的臂膀,輕聲道:‘這聽起來,像是天雄所說的話。’
銀銳的眼中露出一絲深沉的悲色,輕輕歎了口氣,將都德緩緩放下。
‘天雄閣下還要我們活下去,活著回到回頭山脈,告訴我們在回頭山脈上的親人們,他們寄予厚望的戰士們在這萬里長空是如何英勇無畏的戰斗,如何慷慨壯烈的戰死,如何在絕望的深淵中努力保持最後一絲希望。他讓我們把這希望之火繼續傳播下去,永遠傳播下去,直到西南蠻荒取得最後的勝利。’都德的眼中漸漸湧起了淚光,‘我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所以我們選擇了留下,但是作為侏儒族的勇士,我可以指天發誓,為了保衛浮云之都,我會流盡最後一滴血。’
‘那是他說的話,不會錯的。他總是會找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給身邊的人一個美好的希望,讓他們好好的活下去,而他卻一次又一次將自己放在萬劫不複的深淵里絕望掙紮。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落霞用輕柔的聲音緩緩說道,淚水仿佛斷了線的珍珠,從臉上滾滾滑落。
‘傻瓜,真是傻瓜!’銀銳狠狠地罵了一句,用力分開身後的人群,用手掩著面頰,朝著清靜無人的云宮飛快地跑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23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五章 柳暗花明
天雄是突然醒來的,彷彿是被人猛的從背後推了一把,整個人一個踉蹌就跌進了一片刺目的光芒之中,那是代表生命的光芒,令人感到溫暖和親切,彷彿置身于母親的懷抱之中。
他睜開雙眼,環視了一下周圍。此時此刻的他躺在一間陰暗的竹屋之內。竹屋的陳設幾乎和自己游俠島家中的布置如出一轍。但是他知道這不是他的家鄉,他的家鄉雖然有冬季,有風雪,卻沒有如此嚴寒刺骨的天氣。冰冷的寒意在屋中肆意地彌漫著,在他所躺臥的床沿邊,他可以摸到一層薄薄的冰花。
“這是哪里?”天雄疑惑地四下望著。
竹屋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這間竹屋的房門顯然達不到這個魁偉漢子的高度,令他不得不彎下腰去,勉強從狹窄的門口擠入房內。
當他的頭出現在天雄的眼前之時,天雄忍不住驚喜交集地叫了起來,“如山!你還活著!?”
如山清純如泉的一雙大眼里露出欣喜而興奮的神色,他用力點點頭,搶前幾步來到天雄面前,將緊緊抱在胸前的雙手松開,數十枚已經被凍成冰砣的李子和蜜桃沉甸甸地墜落到天雄的身邊。
“如山!”一個惱怒的清脆聲音從如山的背後傳來,“你小心一點,差點砸死天雄大哥。”
那是小傑的聲音。
“小傑!是你嗎?你還活著?”天雄焦急地從床上直起身。
“天雄大哥!”小傑興奮地從如山的腋下鑽了出來,搶到床前,一把握住天雄的雙手,道:“我和如山都好,我們幸運地活下來了!”
“這怎麼可能?我們已經身陷重圍,四面都是敵人,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昏倒的。”天雄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喃喃地說。
“如山救了我們。他從地上把我們抱了起來,硬是在敵人的陣列中踏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彩云之外跳了出去。”小傑看了如山一眼,眼中滿是感激敬佩之色。
天雄用力拍了拍如山的腰部,激動地說:“原來是你救了我。”
“我……我在昏迷之前,只記得把你們從地上抱起來,後來的一切,我……我不知道,統統不知道。”如山對于天雄的感激感到非常惶恐,連聲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是怎麼獲救的?”天雄轉頭望向小傑,疑惑地問道。
“那一天我已經筋疲力盡,被如山抱在懷里的時候,我沒打算繼續活下去。”小傑將如山掉到床上的李子和蜜桃一個個撿起來,放到一旁的黃木桌上,淡然地微笑著說:“天雄大哥和如山已經昏迷過去了,我和你們一起直挺挺的朝下墜去,眼看就要被摔死。但是天雄大哥,你的寶物救了我們。”
“我的寶物?”天雄詫異地問道。
“是啊!就是那個幫助我們從神獄逃脫出來的錦囊,你管它叫作芥子袋。”小傑的語氣中露出一絲興奮。
“哦!”天雄直到此時才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寶物,不覺喟歎了一聲。
“那個時候,芥子袋忽然從天雄大哥的懷中飛了出來,口朝下地懸掛在空中,彷彿特意跑出來拯救我們的性命。”小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抬,似乎回憶起當時千鈞一發的情況而感到一絲激動,“我看到一股綠油油的光芒從芥子袋中鑽了出來,將我們三個結結實實地罩住。緊接著,我們三個就不由自主地被這股綠光硬生生吸進了芥子袋之中。”
“原來如此!”天雄長長舒了一口氣,歎道。
“嗚……”一旁傾聽的如山發出低沉的歎息聲,彷彿對這次的奇遇感到慶幸。
“這麼說,我……我們現在……”天雄急切地看了看四周。
“是的,天雄大哥,我們仍然在芥子袋里。”小傑連忙說道。
“但是,這床,這屋子……”天雄猛的從床上直起身,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昏目眩。
“天雄大哥,你多休息一下,你和如山都失血過多,如山體格魁梧健壯,還可以承受,但是你幾乎流了和他一樣多的血,你的身體還沒有複原。”小傑關切地說:“你是說屋子里的冰屑和寒氣嗎?那是因為芥子袋在高空中待得太久了,里面早已經冰天雪地,幾乎比待在那朵見鬼的浮云上還要寒冷。”
“對了,我的傷……”天雄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他最嚴重的傷口就在脊背之上,敵人的一刀深深沒入自己的背部肌肉之中,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內勁充盈背部勉強推開了刀鋒,自己的脊柱就要被這一刀砍成碎片,那麼在那個時候,自己就沒有能力站起來射那最後一箭。
“都治好了,幸虧你帶了那瓶大羅金仙散。”小傑笑著說:“在之前的戰斗中,你為了救治傷員,幾乎把藥粉用光了,治好你和如山之後,只剩下最後一點。”
“哦!”天雄這才明白自己整個的獲救過程,不由自主地躺回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能活下來真好。”如山忽然說道。
“嘿嘿!”小傑孩子氣地嘻笑了兩聲,但是很快又換上一臉愁容。
看到小傑的臉色,天雄微微點點頭,道:“是的,我們可能是最後存活下來的三個人。”
“鐵蒺藜將軍和彪洪將軍都英勇戰死了,最後從高空嚴寒中活下來的戰士們全都死在了神族的彩云上。侏儒族的戰士們可能活了下來,也可能被敵人的魔法師全部消滅了。”小傑悲傷地說。
“他們都是第一流的勇士,死後注定化為星辰永照人間的豪傑。”天雄喃喃地說:“他們的本領,並不比我在故鄉的同伴們差上分毫。但是在這場見鬼的戰爭中,他們的性命就好像草芥一樣被神族踐踏。”
聽到他的話,小傑和如山的眼圈同時一紅,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
“一定有什麼事情天神搞錯了,這太不公平,實在太不公平。”天雄癡癡地望著竹屋的房梁,低聲道。
“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天雄大哥。”小傑從床邊的黃木桌上拿起一個凍成冰砣的蜜桃,放在手上用力搓著,想要把冰碴搓掉遞給天雄。
“這句話你從哪里聽來的?”天雄微微一皺眉,向小傑做了個手勢,讓小傑把蜜桃遞給他。
“這句話我從小就聽大人們反覆地說,這是我們人族百姓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小傑將蜜桃遞給天雄,沉聲道。
天雄接過他遞過來的蜜桃,默默運起自己熟極而流的內功心法,將一股股騰騰熱氣送到掌心,裹在蜜桃外的冰凌開始慢慢融化。
“參與戰爭的雙方,無論是誰都有輸的可能,從來沒有什麼勢力可以永遠勝利。既然天神將戰爭的天平加意向神族傾斜,我們就應該想方設法把它扳回來。聽天由命是沒用的,無論你如何對天神虔誠,如果不為自己的命運拚搏,一萬個天神都無法保佑你。”天雄將手中被融成一灘稀泥的蜜桃胡亂地塞入口中,邊吃邊模糊不清地說著,“你們也快一點填飽肚子,待我長一點力氣之後,我們就返回回頭山脈,繼續和神族作戰。”
“好!”一直默不作聲的如山似乎對于天雄的話十分贊同,破天荒地叫出了聲,看到小傑望向他的驚訝目光,他那棕黑的臉上微微一紅,抓過一個冰凍李子,放在嘴里拚命嚼了起來。
神族大軍沒有在浮云之都的陣地上施展一記魔法就鎩羽而回的消息,傳遍了天歌山堡壘的所有角落。碧離和特使博魯齊長老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情來到演兵場,迎接從戰場歸來的遠征軍將士。
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的屍體在五名高級牧師的護送下,首先被幾名銀武士小心地抬下彩云。看到受人尊敬的魔法兵團長面色蒼白的屍體,鎮守堡壘的所有魔法師和普通戰士都驚呆了。
“蓮珍妮女爵士陣亡了?”博魯齊長老首先驚惶地叫了起來。
碧離震驚之下,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嘴。
迪龐元帥幾乎沒有注意到特使閣下驚恐萬狀的問話,只是對在面前待命的神聖轉生台特勤魔法師道:“安排蓮珍妮女爵士到頭一批複活的名單之中。”
“是!”特勤魔法師團隊的隊長連忙答道。
“迪龐元帥,這次戰斗……”特使博魯齊長老還想進一步追問戰斗的詳細情況。
迪龐元帥近乎粗暴地打斷了他的問話,“特使閣下,我們經曆了長達四天的戰斗,我很疲勞,有什麼問題,請明天再問我。”說完大踏步地朝著自己的指揮部走去。
“迪龐元帥,”看著他急急遠去的背影,碧離忽然高聲道:“五天前的那場戰斗,我們很多戰士的屍體都沒有尋回。既然遠征軍現在已經回到堡壘休整,我建議從明天起派出駐守堡壘的防衛部隊,去回頭山脈腳下搜尋在戰爭中失蹤和遇難將士的屍體。”
“您看著辦吧!我尊貴的殿下。”迪龐元帥說完這句話,身影已經消失在指揮部大廳的房門之後。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33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六章 無主神物
六天前的那場戰斗,無疑是激烈和血腥的。派出去搜尋屍體的騎隊帶回的屍體全部血肉模糊,幾乎無法辨認,只能靠戰士們身上殘存的魔法標志牌的魔法密碼來核實他們的身分,死亡的陰影在整個天歌山堡壘恐怖地蔓延著。本來對戰爭充滿憧憬的年輕戰士們現在只感到倉皇和恐懼,對未來的戰斗再也沒有任何期盼。很多神族戰士甚至開始討論何時返回故鄉的話題,軍隊的士氣下降到了冰點。
碧離堅持在天歌山堡壘的正門口,等待出去搜尋屍體的戰士歸來。她的舉動在某種程度上大大地振奮了戰士們的工作熱情,很多戰士甚至開始互相之間比較誰尋回來的戰友屍體最多,希望能夠得到尊敬的碧離殿下的賞識。不到一整天的功夫,已經有近兩千名飛鷹戰士和魔法師的屍體被搜索隊找了回來,大大超出了碧離原本的預期。
‘這樣看來,失蹤的三千多名戰士的屍體有望在三天之內被全部找回來,也許還能夠找到幸存者。’碧離看著面前的戰士們熱火朝天的工作態度,心里多少感到一絲安慰。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的搜索隊領隊忽然來到碧離的面前,恭敬地向她敬了個軍禮,‘尊敬的碧離殿下,搜索隊第二大隊第三小隊小隊長請求您准許我說幾句話。’
‘請說吧!英勇的戰士。’碧離禮貌地一點頭。
這個小隊長似乎感到一陣由衷的激動,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秀麗絕倫的錦囊,雙手遞給碧離,‘殿下,我在搜索的過程中發現了這個非常別致的錦囊,它的美麗讓我眼前一亮。希望我有這個榮幸把這只無主的寶物獻給我心中最至高無上的殿下。’
碧離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帶無奈的和藹笑意,她伸手將錦囊接過來,朝著這位戰士行了一個點首禮,柔聲道:‘我很感謝你的禮物。希望你多加努力地搜尋戰死者的遺體,你的努力將會得到我更多的敬意。’
‘是,碧離殿下,我這就去。’小隊長看到她收下了自己的禮物,欣喜若狂,用力敬了一個誇張的軍禮,朝著在遠處等待他的小隊跑去,邊跑邊喊:‘碧離小姐收下禮物了,回去我請你們吃夜宵。’
錦囊上的絲綢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片燦爛繽紛的光芒,仿佛有一條蘊含著萬千星辰的亮麗銀河在錦囊的表面環繞,令人忍不住屏息注視。
‘這真是一件美輪美奐的寶物,仿佛補天的女神用日月星辰所編制而成。’當堡壘的門口只剩下碧離一個人時,她將錦囊捧在手中,深深地注視著,‘這不是凡間的寶物,只有九天的群仙眾神才配擁有。它的主人會是什麼樣的奇妙人物?’
當她的神思因為這錦囊的美麗而飛揚萬里的時候,一群從她眼前經過的銀武士打斷了她的思路。在他們所搬運的一堆殘破刀劍當中,一把放射著紫光的長劍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一下。’她快步走到這群銀武士面前高聲道:‘這些是誰的武器?’
‘稟告尊敬的碧離殿下,’一名銀武士頭領走出班列恭敬地回答道:‘這是浮云之都的抵抗者遺留在我軍彩云陣列上的武器。’
‘他們的屍體呢?’碧離不由自主地追問道。
‘他們的屍體已經被搬下來,合葬在堡壘外的亂墳崗中。’頭領答道。
‘我認出其中一把武器似乎是……是惡魔天雄的兵器,他……’碧離的語氣開始有一些不自然,一想到天雄可能已經戰死,她的心里就有一絲微微的難受。
‘是的,他和另外兩名抵抗者墜下了彩云,只把他的長劍留在彩云上。’那名頭領似乎對天雄十分熟悉,‘稟告碧離殿下,我親眼見過天雄在天都劫持您,這個瀆神的惡徒如今終于喪命,關于他會覆滅神族的謠言也不攻自破,所有戰士都非常高興。’
‘嗯,是的。我也……咳……’碧離想和所有正常的神族人一樣表示同意,但是她忽然感到這虛假得令自己無法忍受,‘無論如何,你們准備把這些敵人的兵器運到哪里?’
‘哦,長官讓我們把這些沒用的廢鐵運到營地外銷毀,長官們似乎看到這些敵人的東西就感到非常頭痛。’這位銀武士的頭領似乎非常健談,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頭疼?’碧離的眼中露出一絲由衷的輕蔑,‘想要到浮云之都發橫財的強盜們,看到這些擋路的絆腳石會感到難受嗎?’
她忽然想起了今日陣亡的蓮珍妮女爵士,‘她應該會在明天複活,到時候所有軍事長官都會到場吧?這麼重要的將領都無法逃脫戰死的命運,這場戰爭的殘酷已經超出了神族可以忍受的極限。士兵們一天比一天沮喪,士氣一天比一天低落,而浮云之都屹立如故,不動分毫。這荒謬絕倫的戰爭,早已失去了繼續下去的理由,必須讓這些被矮人族的財寶晃花了眼的將軍元帥們清醒一下了。’
她想到這里,忽然抬高了嗓音道:‘請等一下。’
‘是!碧離殿下!’正要運送兵器離開的銀武士們聽到碧離的呼喚,立刻停下了腳步,立正站好。
‘把這些兵器一件不差地陳列到存放神聖轉生台的醫療館去,把它們擺到轉生台周圍的牆壁上,務必讓參與複活儀式的所有軍事長官看到。’碧離沉聲道。
‘但是……長官們似乎……’銀武士頭領猶豫著說。
‘放心,我會承擔一切責任。’碧離挺起胸膛,嚴肅地說:‘是時候讓他們認識到這場戰爭的嚴酷了,我們的戰士們需要回家休息。’
‘是!碧離殿下,我立刻去辦,請您放心!’聽到‘回家’這兩個字,銀武士們一陣興奮,頭領拍著胸脯大聲道。
當天的夜里,天歌山堡壘里幾乎所有人都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遠征軍連續經受四天四夜的疲勞作戰,已經完全垮了下來。今天下午才起床做完常規訓練的遠征軍很多將士,在夜幕到來的時候,還沒有走到自己的鋪位上就已經昏睡了過去。忙碌了一天搜尋屍體的堡壘防衛部隊也因為疲憊而紛紛睡去,甚至很多執勤的哨兵也抵抗不了睡神的召喚,忙不迭地尋周公去了。
仿佛大合唱一般的鼾聲海浪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此起彼伏,令躺在床上思緒萬千的碧離無法安眠。
‘他真的死了嗎?’被夜色包裹的碧離直到此刻才敢將白日辛苦藏匿的神思釋放出來。在白天陽光的照耀下,她感到自己對天雄的思慮中已經蘊含了瀆神的意味。
隔壁房間博魯齊長老的鼾聲,終于轟天震地地響了起來。似乎不滿于周圍傳來的戰士們一撥撥擾人的鼾聲,此時博魯齊長老的鼾聲賭氣一般響徹云霄,比以前的響聲更大,仿佛在向所有人示威。
碧離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今夜將會無法成眠了。
她輕盈地從床上跳下地來,將一件月白色的披肩披在身上,推開房門,來到了被月華籠罩的天歌山堡壘營房中心的練兵場上。清冷的晚風柔和地拂過她的秀發,給她帶來一絲清爽的涼意。不知為什麼,這陣涼意讓她想起了遠征軍戰士們向她提起的那場四日四夜的漫長交戰,她的腦子似乎一瞬間被關于高空,關于火鶴燈,關于天空血戰的一切所填滿。
‘那里很冷,碧離殿下,即使魔法師們點起了火鶴燈,但是它的溫暖根本無法和高空的嚴寒相比。’
‘很多人都被凍僵了,只有一個念頭始終支持著我們繼續和敵人僵持下去,那就是敵人所在的高空比我們還要冷。但是浮云之都的抵抗者做出了令我們無法想像的事,他們堅持待在那片可以冰凍一切的高空對我們保持威懾,四日四夜,毫不退讓。他們讓人心生敬意,尊貴的殿下。’
‘他們突然跳上了迪龐元帥所在的浮云陣列,很多兄弟還沒有看清他們的長相就被殺死了。他們凶猛得仿佛野獸,我們就好像在他們面前顫抖的獵物。很多戰士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不到一百人的敵軍卻讓我們數千人節節敗退,沒人想到應該已經油盡燈枯的敵軍竟然如此凶悍。’
‘惡魔天雄一箭射死了蓮珍妮兵團長,那一箭讓我們驚惶失措,亂成一團,直到那個可怕的牛頭族戰士抱著最後兩個抵抗者跳下了萬丈深淵,我們仍然不敢相信戰斗已經結束了。’
‘天雄的最後一刻,或者說,所有浮云之都的抵抗者的最後一刻,就在這一天又一天的折磨,一場又一場的血戰中度過,多麼絕望,卻又多麼艱辛。作為浮云之都的守護者,他們對它的愛是多麼深沉,多麼熱烈啊!天雄,即使你已經停止了呼吸,但是你的靈魂應該仍然在守護著這片浸透鮮血的土地吧?’此時的碧離柔腸百轉,心潮起伏澎湃,竟然無法使自己平靜片刻。
不知不覺間,她發現自己已經駐足于神族在天歌山所建立的醫療館面前。推開醫療館的大門,通過戒備森嚴的長長回廊,碧離在神聖轉生台所在的正廳停下腳步。
作為神聖轉生台基座的水晶台,仍然向上放射著仿佛噴泉一般洶湧而燦爛的魔法光華,映襯得本來呈現淡黃色的台面發散出七彩繽紛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淡藍色橄欖葉狀頂棚在魔法光芒的照耀下順時針旋轉著,仿佛時刻都在積極地采集著四面八方飄來的魔法師戰死者靈魂,然後將他們仔細地收藏在自己身下無窮無盡的空間之內。千萬年來,它始終忠誠地履行著自己的使命,從未有絲毫怠慢。
‘神族最大的保護神,不是那些好大喜功的元帥們,也不是那些高踞殿堂之上自命清高的長老們,而是你啊!至尊無上的轉生台,神族祖先對後代們最大的護佑,只有在你身邊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全和平靜。’碧離柔情地看著轉生台上燦爛的光芒,由衷地感歎道:‘那些元帥們應該在你面前脫帽致敬,因為你的存在而給予了神族軍隊無窮的可能性。因為你的存在,我們英勇的戰士才能夠無堅不摧。你是天神賜給神族最至高無上的禮物,只有你能讓我堅信天神保佑神族。’
她轉過頭去,注視著陳列在轉生台旁邊的數十件殘破的武器,那是浮云之都頑強的抵抗者們最後的遺物。看著這些浸透鮮血的凶器,碧離幾乎可以聽到這些勇悍的靈魂在自己的周圍嘶吼掙紮,他們在血戰,在搏殺,在撕咬,在抗爭,但是他們的努力卻付之東流。幾天的休整之後,迪龐元帥極可能繼續他未完的征戰,沒有了精英的浮云之都,將會化為火海。
‘這並不公平,但卻命該如此。’碧離的心里五味雜陳,感到一片混亂。
她從懷中拿出白天里那位戰士送給她的錦囊,對著月光漫無目的地觀看著,錦囊上猶如萬里銀河一般壯闊的星辰閃光令她再次陷入了無法抑制的遐思。
在這令她沉迷的遐思中,她總有一個荒唐到極點的夢想浮現腦際,那就是讓神族和人族之間重現和平。
也許只有和平,才是人們最向往的。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46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七章 意外重逢
芥子袋中的乾坤世界經曆了一番輕微的顛簸震蕩,袋中的三個人知道芥子袋已經被人發現了。困擾他們的問題是,發現芥子袋的人是神族還是聯軍戰士,現在芥子袋到底被外面的人放在了什麼地方。
‘天雄大哥,我們到底出不出去?再這樣枯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經過一天的休息,天雄、如山和小傑都已經恢複了元氣,准備啟程返回回頭山脈。
‘別著急,再過一陣子就是外面的午夜了。’天雄仔細觀察著芥子袋頂部螢光綠色的天空,喃喃地說:‘等到午夜出去,會比較安全。’
‘天雄大哥說得有理。’小傑點點頭。
在他一旁默然不響的如山臉上露出佩服的微笑,用力唔了一聲,表示同意。
‘不知道是哪個家伙發現了芥子袋,不知道現在我們在哪里?’天雄抱臂在胸,喃喃地說。
‘最倒黴的情況就是,我們一出去卻發現自己原來在神族的大本營里。’小傑笑著說。
天雄和如山聽到這句話都笑了起來。
‘這都能讓我們撞上,那可是中頭獎了,怎麼可能那麼倒黴?’天雄一拍如山的腰背,大笑著說。
‘呵呵呵呵!’如山搖晃著腦袋,應和著天雄的笑語。
三個人在已經凍成冰塘的芥子袋池塘邊繼續等待了一會兒,直到芥子袋天空的一輪明月到達了天頂的位置。
天雄反覆觀察了一下天色,肯定地說:‘現在是午夜時分沒有錯,咱們一個個出去。記住,如果遇到大股敵軍,立刻躲回來,我們從長計議。如果是零星散兵,沖出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既然這樣,讓我先出去。’如山聽到這句話,立刻主動請纓。
‘好主意,如山出去一定有震撼性的效果,起碼一下子能夠鎮住敵人。’小傑笑著說。
‘都好,一切小心。’天雄一拍如山的後背囑咐道。
‘放心吧!’如山整了整身上破爛不堪的戰袍,來到了芥子袋天頂的正中央。一道綠光忽然從天頂直射下來,將他的身形牢牢罩住。他那偉岸的身影一剎那間在乾坤世界中完全消失了。
天雄和小傑互望了一眼,同時一笑,尾隨在如山之後,站到天頂的正下方。就在天雄准備沖出芥子袋的時候,如山鋪天蓋地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正上方,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如山重達數百斤的身體活生生地砸趴在地上。
‘出了什麼事,如山!’小傑驚惶地一把拉住如山,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誰知卻被他反手一拽,整個人都撲倒在他懷里。
‘如……山?’天雄虛弱的聲音從如山屁股底下傳來。
‘哦……啊!’如山似乎被剛才芥子袋外的景象驚嚇得不輕,‘我……我看到一個神族女人,眼睛睜得很大,嘴張得很大,樣子很恐怖,我有些緊張,就鑽了回來。’
‘我……我沒問你這個,把……把你的胖屁股給我拿開!’天雄用幾乎快要斷氣兒的聲音呻吟道。
如山這個時候才發現天雄被自己端端正正地壓在屁股下面,連忙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讓開,栽倒在他身上的小傑也趁勢爬了起來。
天雄是最後一個從地上爬起來的,當他直起身子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骨架子幾乎快要散掉了。
‘如山,只有一個神族女人就把你嚇成這樣?這實在太丟臉了。’小傑埋怨道。
‘如山,除了這個神族女人,還有別的什麼人嗎?’天雄連忙問道。
如山偏頭想了想,肯定地搖了搖頭。
‘我出去看看,趁她還沒有找來別的神族人,必須把她立刻解決。’天雄將一把如意飛刀握在手中,快步走到天頂之下。
淡綠色的螢光柱再次出現在芥子袋中的乾坤世界,天雄的身影在綠光中微微一閃,便消失了。
淡綠色的悠長通道電光石火一般在天雄眼前一閃而過,芥子袋天頂綠色天空殘象還在天雄的眼前停留的時候,他已經置身在芥子袋外的真實世界當中。一陣陣的蟲鳴聲悠悠地傳入他的耳際,令他感到精神一爽。
‘沒有人過來,很好。’天雄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
這是一間寬闊的大廳,大廳的正中間,是一座水晶做成的六芒星狀的平台。平台上噴泉一般放射著強烈的魔法閃光,仿佛一團團燃燒的焰火。在魔法閃光的上方是一個淡藍色的橄欖葉形狀頂棚,它毫無憑借的懸浮在虛空之上,順時針緩緩旋轉,散發著詭異莫測的氣息。在大廳周圍的牆壁上,一排排仿佛是兵器一樣的事物整齊地懸掛著。除了這些,整個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那個恐怖的神族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天雄暗暗擔心,‘難道她已經去叫人了?’
他將手中的如意飛刀平舉在胸前,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間,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從他的腳下傳來。他警覺地輕輕朝一旁跳開,低下頭一看。只見地上隱隱約約似乎有一個黑色的人影躺在那里,而他的腳正好踩在這個人的手上。
這一腳似乎讓地上的人從昏迷中慢慢清醒了過來,她無力地直起身子,發出一聲低沉的呼痛聲。
天雄連忙俯下身去,一把捂住此人的嘴,將如意飛刀抵在她的咽喉上,低聲道:‘別出聲,否則殺了你。’
被他挾持的人拚命掙紮了幾下,發出急切的‘嗚嗚’聲,似乎對他的恐嚇毫不在意。這個時候,小傑和如山已經從芥子袋中鑽了出來,來到了天雄身邊。
天雄用飛刀一指牆壁對他們說:‘我看到那里有武器,找一件趁手的,我們看來中頭獎了,這里肯定是神族人的堡壘。’
‘真倒黴!’小傑垂頭喪氣地喟歎一聲,和如山一起去挑選武器去了。
天雄轉過頭來,發現手中的人質掙紮得更加激烈,心中不禁一怒,他抬起捂住人質嘴的大手,朝著人質的脖頸狠狠砍去,想要將她擊昏過去,減少麻煩。
就在他抬起手的時候,一張仿佛九天明月般曼妙迷人的臉頰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你!’天雄震驚地低聲呼喊了出來。
‘當然是我!’在他懷中的碧離狠狠地說。
看著天雄目瞪口呆的神情,碧離既感到好笑,又感到非常欣慰,但是不安和恐懼仍然不可避免地席卷了她的全身。對著這個神族人的噩夢,被稱為惡魔的少年,她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自處。
看著仿佛月華仙子般迷人的碧離,天雄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飛回到天骨山、悄語森林、天都城、瞭望塔。那個時候,面對著萬千神族,自己只憑一人一劍,便解放了數十萬面臨毀滅的天都城城民。這是自己最感到自豪的英風豪舉,但是從頭到尾知道這件事的,只有這位敵對陣營中的少女。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一萬年前,還是十萬年前,他居然已經無法回憶起來。
‘好久不見了,碧離殿下。’天雄感慨地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
‘才不過幾個月而已,天雄先生。’碧離微微一笑。
‘原來才不過幾個月而已。’聽到碧離的話,天雄微微一怔,輕輕搖了搖頭。
‘你看上去比幾個月前老成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大了十歲。’碧離就著轉生台上的魔法閃光仔細地觀看著天雄,輕聲道。
‘碧離小姐依然美麗如昔。’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沉聲說道。
聽到天雄的贊賞,碧離忽然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歡喜,一張雪白如玉的面頰上露出幾朵早春桃花般的紅暈。她對這種奇怪的情緒感到不可捉摸,贊美的話自己實在聽得太多,為什麼在這個人口中說出來,卻讓人如此欣喜?
‘天雄大哥,我們的運氣來了,這里的兵器全都是聯軍戰士遺棄在神族浮云陣列上的。’小傑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你的劍、如山的斧頭,都在這里。’
在小傑背後的如山似乎對這個發現欣喜若狂,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心愛的銀杏斧,將臉貼在閃爍生輝的巨大斧面上,嘴里發出夢吟一般迷離的聲音,似乎在向它傾訴著心中無邊的喜悅。
‘天雄大哥,你的劍。’小傑小心而恭敬地將閃耀紫色寒光的天下劍遞到天雄手上。
天雄默然從小傑手上接過自己摯愛的寶劍,下意識地用手輕輕彈了彈劍身,發出清越的一聲錚鳴。熟悉的劍鳴將他從與碧離重逢的感歎中驚醒過來。他高高抬起握劍的手,往後一擺,將天下劍熟練地插到一直背在身後的劍鞘之中。
‘你仍然要挾持我作為人質嗎?’看著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自己的如山,和對自己目瞪口呆的小傑,碧離淡然一笑,輕聲問道。
‘啊!人質,’這句話讓天雄想起了天都城里自己和碧離所經曆的一切,一抹淺笑浮上他的面頰,‘您是一個絕對稱職的人質,我尊敬的殿下,挾持您的人前生一定做過太多的善事。’
‘你的誇獎雖然古怪,卻仍然讓我欣喜若狂,天雄閣下。’碧離似乎也回憶起當日自己在天都城的所作所為,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真是懷念當日天都的情景,令人心情愉快的回憶。’看著碧離春花般的笑臉,天雄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不過今天不用殿下這麼奔波了。’
天雄的話音剛落,他的手掌已經仿佛閃電一般劈在碧離的脖頸上。當碧離倒在天雄懷里的時候,她的臉上仍然帶著她特有的仿佛可以讓百花綻放的笑容。
‘她真是一個出塵仙子般迷人的姑娘。’小傑癡癡地看著陷入昏迷的碧離,幾乎無法把目光移開。
‘是啊!神族那空中樓閣般虛幻的美麗,令人對此只能望洋興歎。’天雄感歎了一聲,隨即沉聲道:‘我們盡快離開這里。’說著他輕輕把碧離靠牆放好。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2:57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八章 晴天霹靂
剛剛走出神族醫療館的正廳,天雄敏銳的夜眼便已經看到漆黑走廊兩旁和神獄如出一轍的探測魔眼,他果斷地一抬手,阻止了想要向前急行的如山和小傑。
‘天雄大哥,你看到了什麼?’小傑急切地問道。
‘魔眼,到處都是,我們朝左邊走。’天雄低聲道。
聽到天雄的話,如山‘唔’地應了一聲,高舉銀杏斧一馬當先,領頭朝著左側長廊走去。醫療館的左右兩側全部都是醫護傷員的病房,因為處于外側魔眼、魔法警衛和巡邏哨兵的重重保衛之下,所以防衛松散的多。三個人在左側長廊走了半晌,一直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處于左側長廊兩側的病房里,時時傳出重傷病員淒涼的呻吟、啜泣和微弱的咒罵聲,顯示出神族人在這一場浮云之都攻防戰中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天雄大哥,這里似乎是敵人的野戰醫療營寨,好多的傷兵。’小傑邊走邊小心翼翼地透過半掩的窗戶朝病房內觀看。
‘不要多作停留,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沖出這里。’天雄焦急地朝著前方觀看著,他發現這條左側長廊雖然警衛松散,但是卻似乎沒有盡頭一般,總也走不到出口。
‘等等!’領頭的如山忽然停住了腳步,低聲道:‘我們似乎正在往回走。’
‘什麼?’天雄和小傑同時驚呼道。
如山撓了撓頭,道:‘我感覺這里的長廊都是打彎的,轉來轉去,我們還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天雄恍然大悟,狠狠地一揮拳,道:‘這里的回廊是圓弧形的,最後只會讓我們走回起點,難怪沒有守衛。’
就在三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的時候,一聲淒慘而悠長的慘叫聲突然從他們身邊的一間病房傳了出來,仿佛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劃破了周圍的甯靜。
天雄三人嚇得不由自主地背靠著牆壁站好,紛紛把兵刃拔出來。這聲慘叫就在自己旁邊出現,即使不是他們所弄出來的,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聞聲趕來的神族一定會把他們團團包圍。
‘倒黴啊!’三個人腦海中同時出現了這個晦氣的字眼。
這聲慘嚎的回聲在空洞的走廊里悠悠揚揚地傳播著,那刺耳的喊聲仿佛小刀一樣一刀刀地剮著靠牆而站的三人的神經,良久良久才平息了下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當慘叫聲平息下來的時候,整個走廊仍然人影全無,仿佛剛才淒厲的嘶吼只是他們的幻覺。
天雄、如山和小傑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有一絲絲細汗從他們的額角緩緩滲下。
就在他們剛松一口氣的時候,剛才那淒厲的喊聲再次回蕩在長長的走廊之上,‘救命啊!魔鬼,好多魔鬼,它們朝我們撲過來了!它們來吃我們啦!’
那撕心裂肺的恐怖叫喊令人心膽俱喪,天雄三人都感到背上一陣涼颼颼的,仿佛被地獄的陰風拂過。
‘看來是個瘋子。’小傑將頭貼到天雄耳邊,小聲說道。
天雄點了點頭,急走幾步,來到發出喊聲的房間門外,透過微微打開的窗戶朝里望去。那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清麗少女,她有一頭棕紅色的短發、圓圓的臉蛋、薄而柔美的嘴唇、瑩白似雪的肌膚,在脖頸上還有一顆玫瑰紅色的胎記。她那亮晶晶的雙眼中滿是迷茫和恐懼,渾身仿佛篩糠一般顫抖不停,整個人拼盡全力地蜷縮在床上靠牆的角落,似乎想把自己縮入牆角那一片狹窄的陰影當中。
天雄不敢相信,剛才仿佛夜梟一般的嘶吼是出自這個甜美少女的口中。
‘咳,真是造孽!’天雄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他看到小傑的臉色忽然奇異地扭曲了起來,一股猙獰的鐵青色霎時間席卷了他的整個臉龐,他那明亮的大眼被蜘蛛網一般的血絲迅速充滿,化為了魔鬼般的紅色。
‘小傑!你怎麼了?’天雄大驚失色,連忙拉住小傑的手,關切地輕聲問道。
此時的小傑似乎聽不見天雄的任何話語,他發出野獸一般猙獰的嘶吼,一腳把病房門踹開,一個虎撲竄進了屋子,舉起手中的長劍,對准這名少女的小腹惡狠狠地刺去。
‘小傑,你瘋了!’天雄見狀驚呼一聲,跟隨著小傑一並闖進了屋,一伸手強行抓住了小傑的左手,把他用力往後拽。
小傑手中的長劍劃出一道耀眼的精光,閃電般刺向少女的小腹,卻在刺破她的衣服之後凝滯在空中,如果天雄沒有及時出手,這一劍就會讓她開膛破肚。
少女看到向自己襲擊的小傑,立刻驚恐地發出刺耳的尖叫,雙手無意識地在身子前面晃動著。
‘小傑,你干什麼?’天雄焦急地大聲問道。
‘是她,是她殺了郝伯、邦叔,還有巡邏隊所有的兄弟!這個殺人魔頭,我要殺了她,我要報仇!’小傑不顧一切地掙脫了天雄的手,再次舉劍朝那名少女劈去。
這一回,一直守在旁邊的如山一把奪過了小傑手中的長劍。失去了長劍的小傑仿佛一只野獸,發了瘋一般合身朝著那少女撲去。天雄連忙一把摟住他的腰,而如山則抓住了他的雙手。此時的小傑即使聯合天雄和如山兩個人的力道都無法阻止他複仇的欲望,他拖著擒抱他的兩個人向前挪了幾步,猛的探出頭去,狠狠一口咬在少女的小腿上,幾乎將她的一塊肉咬了下來。
‘魔鬼,魔鬼來啦!它……它來吃我啦!救命啊!救命啊!’那少女拚命掙脫了小傑,躲到屋子的另一個角落,瘋狂地叫喊著。
‘我要殺了你,你才是魔鬼、劊子手!’小傑在天雄的懷抱里拚命地掙紮著,指著少女破口大罵。
‘她已經瘋了,你沒看見嗎?’天雄沒有辦法,只有用手緊緊按住小傑的嘴,阻止他繼續發出怒喝,並給如山使了個眼色。
如山一個大步走到了少女面前,乾淨利落地將她擒拿到床上,並捂住了她的嘴。
看到局勢終于得到控制,天雄長長舒了一口氣,將頭湊到小傑耳邊,低聲道:‘小傑,冷靜一點,這里是神族大營,你如果繼續這麼瘋下去,只會讓我們成為神族的俘虜。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點點頭。’
一股混濁的淚流泉水般從小傑的雙眼中汩汩流出,他哽咽著用力點點頭。看到他終于冷靜下來,天雄欣慰地歎了口氣,緩緩將捂住小傑嘴的手放了下去。
‘天雄大哥,這個女人就是……是……第一批在神族飛地登陸的魔法師之一。我……我……親眼看到她和另一個男魔法師追殺我們巡邏隊的戰士,所有人……嗚……所有人……都被她殺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她是凶手,我們不能讓她活著,我……我無法原諒她!’小傑渾身因為仇恨而瑟瑟發抖,斷斷續續地說著。
‘你說她是魔巢神族飛地的占領軍士兵之一?’天雄震驚地問道。
‘是的,就算她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認出她。’小傑咬牙切齒地說。
‘這不可能,’天雄無法置信地搖了搖頭,‘他們應該全都被殺了,一個不留。’
‘也許,她走運從那里逃出來了。’小傑對于飛地占領軍有個人漏網絲毫不感到奇怪。
‘不可能的,發生在神族飛地中的戰斗是一場實力懸殊到極點的激戰,不,應該說是最完全而徹底的屠殺,不可能有人存活的,那些家伙不可能在空氣中還有活人味道的時候停止殺戮。’天雄喃喃地說著。
即使情緒完全被仇恨左右的小傑聽到天雄喃喃的話語時,也不禁感到一陣膽戰心驚,‘天雄大哥……’
意識自己讓小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後,天雄懊惱地搖了搖頭,轉身對如山道:‘放開那個女孩子,我有話問她。’
聽到他的話,如山點點頭,將少女一把放開。
天雄伸出雙手,用力按住少女的雙肩,沉聲問道:‘姑娘,你見到魔鬼嗎?’
這句問話令剛剛安靜下來的少女再次淒厲地尖叫起來,‘魔鬼,嗚,好多魔鬼,它們來了,四面八方地沖過來了,我好怕,我好怕!’
‘它們沒有殺死你嗎?’天雄對她的嘶吼毫不理會,冷酷地接著問道。
‘我好怕,它們把我舉起來,舉到嘴邊,咬破我的喉嚨,吸我的血,好多好多的血,我死了,我被殺死了。’少女哆哆嗦嗦地尖叫著。
‘騙人,你分明活著!’小傑在一旁惡狠狠地說道。
‘我死了,但是又活了,我看到了橄欖葉,看到了水晶台,然後……我……我又回來了。’那少女癡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但是這里到處都是魔鬼,四面八方、每個角落。它們會再回來,它們還沒有吸夠我的血。’
‘你懂她說什麼嗎?’天雄轉頭問小傑。
小傑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如何回答。
天雄又望了一眼如山,這位牛頭族戰士聳了聳肩膀,也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那位神族少女忽然哭了起來,‘轉生台,我恨你,為什麼把我複活?我不想複活,我想死,死了就安全了,死了就不會有魔鬼來吃我了,為什麼讓我活過來?’
她的話讓屋子里的三個人仿佛被五雷轟頂一般怔在當場。
‘複活?轉生台?’這兩個名詞猶如晴天霹靂,將他們一直以來抱有的所有希望和憧憬打得粉碎。
這沉重的打擊,甚至讓小傑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他雙腿一軟,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神族……神族能夠複活他們陣亡的戰士嗎?’如山似乎是最後一個了解到這兩個名詞的現實意義的人,他喃喃地問道。
‘這麼說……這麼說,之前我們所殺的敵人,在神族飛地,在浮云之都,在彩云上,我們犧牲了那麼多戰友,付出了那麼多代價殺死的敵人,他們還能夠被複活嗎?’小傑的聲音中已經夾帶著絕望的哭音。
天雄一屁股坐到地上,用雙手捂住頭,一言不發。
‘那麼,我們一直以來做出的努力,都白費了,不是嗎?我們拼盡一切所取得的成果,都成了一場空,一場空……嗚,嗚——’小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如山終于了解到這個真相的可怕,他垂頭喪氣地低下頭,一屁股坐在床上,將銀杏斧當啷一聲丟在地上。
良久之後,天雄忽然抬起頭,眼中精光閃爍,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一個箭步來到那神族少女的面前,一把拎住她的衣服,將她提了起來,厲聲問道:‘轉生台在哪兒?快說!’
少女似乎對他的問話無法理解,只是驚惶地大叫道:‘不要吃我,不要,不要吸我的血!’
‘天雄大哥,你要摧毀神族的轉生台嗎?’小傑從天雄的問話中看到一絲希望,連忙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急切地問道。
‘嗯,這是唯一的辦法,也只有這樣了。’天雄將不知所謂的神族少女重新丟回床上,咬緊牙關,狠狠地說。
‘剛才她好像提到過橄欖葉、水晶台什麼的,’一直沉默的如山此時突然說道:‘那不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玩意兒嗎?’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3:09
第七集 曙光篇 第九章 誓滅神台
碧離過了很久才從昏迷中漸漸醒來,脖頸處仍然傳來陣陣酸脹,提醒著她剛才天雄的一掌是多麼的雄渾有力。
‘該死的混蛋,這麼用力。’碧離惱怒地咬了咬嘴唇,從地上猛的站起身,因為動作過猛,令她的眼前冒出一片金星,面前的一切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依稀之中,她發現三條熟悉的黑色影像朝自己的方向飛快地走來,‘是他們嗎?’
碧離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是,還沒有等到她有機會睜眼再看,一只健壯的手臂已經擒住了她的手肘,將她往旁邊拉去。
‘干什麼?!’碧離抬起頭,看清楚了拉她的人,‘天雄,放開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為什麼又回來?’
‘干吧!如山!’天雄沙啞而沉厚的聲音忽然在大廳中響起。
碧離幾乎驚呆了,天雄的聲音比剛才顯得更加滄桑,仿佛經曆數十年寒暑的中年人才能夠發出的聲音。只過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到底有什麼事在他身上發生?
‘唔!’
一聲粗壯而雄渾的吼聲傳入碧離的耳際,她吃驚地看到那名健壯的牛頭族戰士高舉著一柄芭蕉扇大小的精鋼巨斧,仿佛一陣旋風般,朝神族至高無上的聖物——神聖轉生台快步沖去。
‘你們瘋了!’看到這個牛頭族人的舉動,碧離心膽俱裂,失聲驚呼道:‘這是瀆神的惡行!快停止!你們必將受到殘酷的神罰!’
‘您以為天神在保佑我們嗎?尊敬的殿下。’天雄面無表情地沉聲道。
在接近神聖轉生台的時候,如山忽然令人觸目驚心地高高躍起,他那雄壯如山的身形仿佛一座巨大的飛來峰,朝著神聖轉生台撞過去,手中的銀杏斧化為一道獰惡的厲電,風馳電掣地擊向轉生台那悠然自得旋轉著的淡藍色橄欖葉頂棚。
轟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天歌山堡壘的醫療館內傳來,把在睡夢中的所有神族士兵都粗暴地喚醒了。這些睡眼惺忪的戰士們迷迷糊糊地爬起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醫療館內的大廳里,如山的銀杏斧碎成了十七八片,那些殘破的碎片向四面八方輻射出去,深深地嵌入了大廳四周的牆壁之內。如山沉重地墜落在地上,疼痛地呻吟著,他握斧的雙手滿是鮮血,浸透鮮血的光禿斧柄被他無力地丟在地上。
‘放棄吧!神聖轉生台擁有天神的祝福庇佑,並有神族創世先祖的精魄守護,是無法被損壞的。’看到這個慘烈的景象,碧離歎息了一聲,抬高聲音道。
‘小傑,扶如山讓開!’天雄一把將碧離推向一旁的牆壁,從背後拔出紫光四射的天下劍,雙手握緊劍柄,大踏步朝著轉生台沖去了。
‘你不可能成功的!’碧離大聲喊道。
醫療館外響起了大片嘈雜的腳步聲和喧嘩聲,數千名披掛整齊的神族銀武士、高級牧師、特擊戰士和一級魔法師從醫療館正面的長廊快步趕來,眼看就要沖入大廳之內。
這個時候,天雄的天下劍化成一道紫色的匹練,朝著神聖轉生台的水晶基座劈去。剛剛要沖進大廳的神族戰士們看到這里發生的一切和天雄此時此刻的舉動,無不驚呆了,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腳步。
在他們的一生中,對于神聖轉生台的印象都是高高在上的。它就仿佛是一件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的神祇,令他們生出無比敬畏之心。除了那些專職的轉生台特勤魔法師,即使是身分最高貴的兵團魔法師也不敢對它有一絲一毫的不敬,甚至連碰觸它一下都不敢。走過轉生台附近的神族士兵們都會自發地向它行軍禮,以表敬意。
終其一生,他們都想像不到,居然有人膽敢拿一柄凶器向著神族的聖物劈去。在這一刻,所有人的腦子都有一瞬間的麻木,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天雄的劍重重地劈在轉生台的水晶基座上,一股仿佛節日禮花般豔麗的火花高高冒起,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天下劍從天雄手中打著旋飛了起來,紫冰盤一般掠過天雄的面門,朝著他身後呼嘯而去,深深地紮入了大廳的牆壁之中。天雄原本屹立如山的身形無力地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面門,一股鮮血順著他的指尖緩緩流下。
當這一劍所引起的火花漸漸消散的時候,大廳里外無數雙焦急的目光同時朝著神聖轉生台望去。被朦朧而燦爛的魔法閃光所包裹的轉生台屹立如初,絲毫無損,皎潔的水晶基座上甚至沒有一絲劃痕。
‘萬歲!’看到神聖轉生台完好無損,所有神族戰士都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
這歡呼聲是如此震耳欲聾,又是如此尖銳刺耳,仿佛是九天之上天神的嘲諷,令天雄三人感到無比屈辱和憤懣。
如山突然從地上站起身來,他那高大的身形出現的如此突兀,令站在門口的神族戰士一陣錯愕,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一把抓住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神族銀武士,將他打橫掄起來,狠狠地朝著擁擠在門口的神族士兵丟去。
這個倒黴的銀武士打著盤旋朝著自己的戰友們凶狠地撞去,帶起一陣猛惡的旋風。站在前排的銀武士最先和這名木樁一樣橫飛而來的戰士撞在一起,這一撞的力道是如此凶猛,以致于這群前排的士兵仿佛風車一樣打著怪異的螺旋高飛而起,以各種不堪入目的狼狽姿勢搗入後排戰士的陣營,引起一連串的慘號和驚呼。整隊擁擠在醫療館正廳大門前的神族士兵猶如被狂風吹過的莊稼,波浪般朝後倒去,使得本來站滿人的大門前的走廊忽然空曠起來。
如山和小傑抓緊這個時機,分別沖向大廳左右洞開的大門,將它們朝著合攏的方向推去。在神族戰士們從如山瘋狂的攻擊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廳的大門已經轟隆一聲緊緊合攏,將他們結結實實地擋在外面。
如山背對著大廳出口,將整個人奮力抵在沉重的大門之上,對著天雄吼道:‘天雄,再試一次!’
小傑連滾帶爬地來到插入牆壁的天下劍面前,一只腳抵住牆壁,雙手緊緊握住劍柄,往後用力一拔。噗的一聲巨響,牆灰飛濺中,天下劍從陰沉牆壁的桎梏中脫出。
因為突然失去了重心,小傑一屁股坐倒在地,來不及爬起身就將天下劍朝著天雄拋去,‘天雄大哥,接劍!’
天下劍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對准跪倒在地的天雄輕飄飄地飛來。天雄似乎沒有聽到小傑的呼喚,天下劍剛才對他面門的一擊似乎將他徹底擊倒了。他全身無力地跪坐地上,仿佛變成了木雕泥塑的人偶,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他終于失去信心了麼?面對著神族的無雙神物,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了麼?’靠牆而立的碧離默默地想著,‘他的心應該已經蒼老,很久之前就失去了少年的銳氣。這些日子他一定經曆了無數的滄桑挫折。和強大到難以置信的神族對抗,一定讓他身心俱疲了,他的相貌已經憔悴不堪,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低沉,他也許早已不是當日天都城上笑對千萬神族的慷慨少年了。’
‘天雄大哥,’晶瑩的淚水從小傑的眼中泉湧而出,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我知道你已經很辛苦,我知道你已經為我們付出了能夠付出的一切,你精疲力竭,耗盡心力。但是,求求你,再為我們試一次,再為西南蠻荒試一次,再為天下大陸試一次。神族的強大超出我們的想像,但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沒有你的幫助,我們的命運只能是滅亡。你是我們的英雄,求求你救救我們!’
‘天雄……’看著頹然跪坐的天雄,如山滿懷期待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祈禱著,‘求你站起來。’
天下劍發出清冽的呼嘯聲,朝著天雄的身側忽悠悠地墜落下來,眼看就要匡當一聲落在地上。就在這時,跪坐地上的天雄突然伸出右臂,往虛空中用力一抓,他那強壯結實的右手,砰的一聲緊緊握住了快速飛來的天下劍的劍柄。
與此同時,天雄猛然站起身,將天下劍在空中耍了漂亮的劍花,用左手扶住肩頭,活動了一下右肩的肩胛骨。他的動作充滿了輕松寫意,渾身原本因為緊張和激動而緊緊繃起的肌肉似乎一下子得到了可貴的松弛。
‘天雄大哥!’
‘天雄!’
看到他似乎重新充滿了斗志,小傑和如山都驚喜地歡呼了出來。
‘小傑,幫如山抵住門。’天雄淡淡地說。
‘是!’小傑響亮地回答了一聲,沖到如山面前,用身子抵住如山的胸腹。
天雄活動了活動已經酸脹的脖頸,邁著輕松的步子來到大廳的另一頭。
‘我居然會突然留戀起這多災多難的人間,我居然在那一瞬間下不了決死一戰的決心,我居然……我居然夢想著活著回到浮云之都。在知道了神族擁有轉生台之後,我竟然如此軟弱了嗎?’天雄暗暗責罵著自己,‘失去了一切信心的自己,居然會想到苟延殘喘,你還配稱為游俠嗎?天雄!’
天雄將天下劍平舉在胸前,將劍尖瞄准光芒閃爍的神聖轉生台,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刻之前,當他揮劍劈向水晶台的時候,他敏銳的觸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張無形的巨罩嚴密地保護著轉生台,這張巨罩所蘊含的力量仿佛一片無邊無際的狂暴海洋,令人不寒而栗。
當他的天下劍沉重地擊打在這防護罩上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深深地陷入一片力量的漩渦之中,猶如一個弄潮兒深陷于江洋大海的龐大漩渦中一樣。
在那一瞬間,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放棄抵抗,任由這防護罩上的狂暴力道將他的攻擊完全彈射回去,擺脫漩渦的威脅;一是繼續深入,直到被這股恐怖的漩渦完全吞噬,撕成碎片。
當時,他選擇了逃避,天下劍在這股力量的激蕩下脫手飛出,在他的面門上畫下了恥辱的傷痕。這一次,他決定選擇勇敢面對這股力量,和它決一死戰。他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或者絕望地戰死,或者迎來希望渺茫的勝利,這就和他在天下大陸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一模一樣。
‘習慣了,該死的,我已經習慣了!’天雄默默在心底罵了一句,緩緩將天下劍高高舉起,腳底下猛然發力,仿佛脫韁的野馬一般瘋狂地跑動了起來。
但是,他奔跑的方向卻不是轉生台佇立的所在,反而是它後面高高的牆壁。只見他一個矯捷的虎躍,雙腳結實地踏上轉生台後的牆壁,接著雙腳連續踢蹬,整個身子猶如旗花火箭一般沿著牆壁朝著天花板扶搖直上。
就在他接近天花板的時候,他大喝一聲,整個身子打著盤旋倒飛向上,雙腳在大廳的天花板上用力一踩,令他的身子逆時針風車一般旋轉起來,猶如一枚旋轉的鋼錐,垂直朝著轉生台的淡藍色橄欖葉狀頂棚射去。
他踩在天花板上的那一腳是如此用力,以致于整座天花板轟的一聲四分五裂,猶如一枚被踩碎了的蛋殼四外紛飛,醫療館外那輕柔而雪白的星華宛如一層迷人的輕紗撒入了這充滿血雨腥風的房間。
這一剎那間,天雄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神聖轉生台那神秘莫測的頂棚之上,仿佛被頂棚上那烈焰般的魔法閃光所融化了。
‘天雄大哥!’小傑和如山焦急地對著轉生台看了又看,希望找到天雄消失了的身影。
‘不好了!’碧離心底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難道他真的能夠做到?’
就在眾人疑神疑鬼的時候,轉生台的周圍忽然光華大作,一片淡黃色的光罩無中生有出現在大廳的正中央,將轉生台牢牢罩住。
‘那是擁有天神祝福的無影天輪麼?為什麼會出現淡黃色的光芒?’碧離驚惶地睜大了眼睛。
這片淡黃色的光罩上忽然閃爍起一陣又一陣橘紅色的波紋狀閃光,一層層赤紅色的枝狀閃電在光罩的四周此起彼落的出現,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緊接著,半橢圓形的無影天輪開始產生了奇異的扭曲和膨脹,漸漸變成了一個渾圓的半球形,然後又變成了瘦長的橄欖果形,仿佛有一個健碩的嬰兒在光罩之中掙紮欲出。
‘這不可能!’碧離猛然沖到無影天輪的面前,驚叫道:‘不要啊!’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這無影天輪再變換了幾次形狀,猛然朝著四面八方急速膨脹。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轉生台上傳來,一股勢不可擋的龐大氣流剎那間席卷了整個醫療館。正廳里的大門被狂風吹倒,遠遠地朝著正對面的長廊飛去,將數不清的神族戰士撞得東倒西歪。廳內的幾個人全都被重重地拋到牆上,然後順著牆壁癱倒在地。
光芒閃爍之中,天雄的身形突然出現在轉生台的頂端,在他的身邊還有六名身穿上古甲胄,肩披奇異光華的雄壯武士。他們合力舉起天雄癱軟無力的身子,朝著對面的牆壁狠狠地擲去。大廳內剛剛消散的煙塵再次滿天飛揚,天雄的身子呈大字形深深地陷進了凹成一個巨坑的牆壁之內,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六名武士呈六角星狀分別立在轉生台的四周,將它團團包圍了起來。
爆炸氣流所引起的硝煙漸漸散去,長廊內的一切又變得清晰可見,對轉生台的安全憂心忡忡的神族士兵們再一次湧入已經沒有大門擋道的醫療館正廳。
當這些高傲的神族子民們進入廳內,看到在轉生台周圍護衛的六位武士時,所有人都如遭雷擊一般愣在當場,久久沒有說話。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3:20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章 神族六聖
當天神創世的時候,神族是作為一個後來興起的種族,被降生到諸神之故鄉大陸的。
那時候,這片美麗富饒的大陸被驍勇善戰的半人馬族部落所占據。為了爭奪這片土地的擁有權,神族和半人馬族展開了綿延上百年的激戰。
當年的神族並沒有發展出震撼天地的戰爭魔法,神殿牧師的祝福沒有像現在這麼完善而強大,人們只有靠手中的武器與擁有強健體魄和風馳電掣速度的半人馬族大軍血戰。
這個時候,有三個英雄出現在了神族的曆史上,他們分別是上古三騎士:魔龍騎士、飛鷹騎士和獨角騎士。他們的真實姓名已經不可考,只有他們的英雄稱號在千萬年流逝的時光中沉澱了下來。正是這三個英雄發展出了今天神族稱雄天下的魔龍騎士團、白日金羽鷹兵團和獨角獸騎兵。
靠著這三名英雄的帶領,神族的魔龍騎士團、白日金羽鷹兵團和獨角獸騎隊曆盡千辛萬苦,終于把半人馬凶悍的百萬大軍徹底擊敗,迫使他們承認了神族在諸神之故鄉的獨立地位。而魔龍、飛鷹和獨角三位騎士則被神族的後代們尊稱為神族的救主、神族之父,他們的聖像永久保存在神族的諸神神殿之中,承受後代子孫們的頂禮膜拜。
在一千年後,當神族開始在諸神之故鄉繁衍興盛的時候,地處東風暴洋的強悍種族海族覬覦諸神之故鄉的富足,開始向這片大陸發起強大的攻勢。位于東海岸的半人馬族很快被強大的海族人擊潰,整個種族永遠地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為了抵抗海族的侵略,神族人奮起反抗,和海族展開了慘烈的血戰。十年之內,神族人的鮮血淌遍了諸神之故鄉的江河湖泊,慘狀令人不忍目睹。
為了挽救神族的頹勢,三位英雄在戰爭中崛起,他們就是後世聖殿光輝騎士的創始人:白銀公爵、紫晶公爵和赤銅公爵。
這三名公爵大人率領著他們精心挑選的十二名騎士——後世稱為聖殿十二騎,乘坐被天神施過祝福的天帆海船飄揚出海,深入到海族的都市——海王龍巢穴,和領導海族的十八位神話英雄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
這場海中激戰持續了一個月,傳說整片東風暴洋都被魚精的屍體所覆蓋,海王龍巢穴附近的海洋被鮮血染成淡紅色,曆久未消,漸漸演變成了後來的血珊瑚海。
這一役,海族十八英雄全部陣亡,而三公爵也壯烈犧牲,曆劫而歸的聖殿十二騎抬著用紫晶棺木盛放的英雄們的屍體凱旋而回,宣布對抗海族的勝利。三公爵的壯觀雕像也因此被擺入了神殿,和上古三騎士放在一起。從此他們便被神族的後人們稱為六聖,世世代代對他們敬仰有加。
而眼前這六名雄壯的武士穿著打扮,正和擺放在神殿中的六聖雕像一模一樣,看到自己從小到大頂禮膜拜的神話英雄突然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所有神族人無不目瞪口呆。
半晌之後,不知是哪一個帶的頭,每一個神族人,包括躺倒在大廳之內的碧離,都紛紛面對著這六位金光四射的英雄單膝下跪,整個大廳里只剩下因為被剛剛的氣流沖擊,直到此刻仍然無法動彈的小傑和如山沒有下跪。
‘我們現在不是六聖!’看著跪滿了大廳和長廊的神族士兵們,六名武士中的白銀公爵朝前走了一步,用洪鍾一般嘹亮的聲音厲聲道:‘我們只是天神派來保護神聖轉生台的精魄。你們不慚愧嗎?我的後代們,一個人族的跳蚤竟然膽敢在神族的營地里公然襲擊天神賜給我族至高無上的寶物,而你們卻站在那里毫無作為!’
‘有神殿的傳人在這里嗎?’站在白銀公爵身邊的魔龍騎士忽然說道。他的聲音柔和而親切,令人無法想像他數千年前曾經是一個令敵人百萬大軍聞名喪膽的英雄。
碧離聽到這句話,連忙抬起頭來,朗聲道:‘神殿第一百零八代繼承人碧離,在此聆聽先輩教誨。’
魔龍騎士將頭轉向碧離,仔細地看了她幾眼。他帶著將整個面頰遮蓋的龍頭戰盔,只在口眼處開了兩條細長的縫隙。人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充滿智慧的雙眼。
‘你沒有強壯的體魄,也沒有高強的魔法,但是在你身體里蘊藏著令人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神族在你的領導下,將會強盛繁榮。’魔龍騎士和藹地說。
聽到前輩先賢充滿鼓勵的話語,碧離激動不已,幾乎不知如何回話。
‘如果……在你執政的時候,神族還沒有被毀滅的話。’白銀公爵的話語像一盆冰寒徹骨的雪水,將因為魔龍騎士的話而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重新冷凍至冰點,‘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用一柄不知從哪里搞來的破銅爛鐵,居然在你們的重重護衛下,將擁有天神祝福的無影天輪擊成了碎片,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們還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白銀公爵高高抬起右手,天雄的天下劍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他仿佛有說不完的怒氣無從發泄,猛的雙手握住這柄人族戰士和游俠島人都視為至寶的天下劍,用力一扳,這堅硬無比的人間神劍竟然被他硬生生折成了兩段扔在地上。
‘碧離知錯了。’見到令人崇敬的先輩怒發沖冠,即使是身分高貴的碧離也感到一陣惶恐,低頭沉聲道。
‘我們不可能永遠守護你們,我的後代們……’那是紫晶公爵的聲音,醇厚而祥和,仿佛是一位善長仁翁,令人生出親切之意,‘總有一天,我們會隨著光陰之神飄然遠去,而你們的敵人也會越來越強大,你們不能永遠依靠先輩的護佑和天神的祝福來作戰。’
‘碧離以後會讓神族的軍隊自發的強大起來。’碧離抬起頭,朗聲道。
‘我們要殺了他們嗎?’一直沉默不語的獨角騎士忽然一指靠在牆角大口大口喘氣的小傑和如山,冷然問道。他的聲音冷峻而肅然,充滿了森寒的殺氣。
‘讓我們的後代們自己解決吧!這兩個人,他們足以對付。’飛鷹騎士用清朗的聲音低聲道。他的話音中滿是明朗的朝氣,聽起來讓人精神一振。
‘但是,他卻似乎是我們這些已經比以前孱弱的後代們所難以抵抗的,不是嗎?’獨角騎士仰頭指了指仍然掛在牆壁上生息全無的天雄,冷然道。
‘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是我承認他很有志氣,也很有魄力,是個強者。’赤銅公爵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爽朗而豪放,顯然是一個性情中人。
‘幸好這樣的人只有一個。’獨角騎士朝著天雄走去。
‘獨角,你干什麼?’飛鷹騎士朗聲問道。
‘殺了他,以絕後患。’獨角騎士冷然道。
‘他死了,我們剛才已經殺了他。’赤銅公爵大聲道。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懸掛在牆壁上的天雄忽然直挺挺地墜到地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他的嘴中傳來。
‘他還活著?’赤銅公爵和飛鷹騎士驚訝地說道。
‘唔……這就是我們的後代們所面對的敵人,他很強。’魔龍騎士抱臂在胸,輕輕撫摸著自己下頷,低聲道。
天雄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已經被震碎了,喉嚨一陣陣熱辣辣的難受,渾身的骨節都仿佛炒黃豆一樣咯吱吱作響,吵得他幾乎想要發瘋。他用雙臂從地上艱難地支撐起自己的軀體,奮力抬起頭來,朝前看去。
在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六個熟悉的身影。
‘就是他們擋住了我,他們把我的攻勢徹底擊潰了,我甚至不記得手中的天下劍是什麼時候被他們奪走的。這就是碧離小姐口中的神族先輩精魄嗎?’天雄昏昏沉沉地想著。
恍惚之間,他看到一位頭戴黑金獨角頭盔的雄壯武士來到自己面前,伸手冷酷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從地上生生提了起來。他感到空氣一絲絲地被壓離了自己的軀體,眼前的一切重新恢複成一片模糊。
‘等一下,獨角,’魔龍騎士忽然大聲道:‘你看他的頭上。’
正想將天雄活生生掐死的獨角騎士微微松了松力道,仔細看了看天雄的頭頂。
‘祝福之光,這是曾經沐浴天神祝福的象征,他曾經到過九霄之外,是天上人。’獨角騎士不由自主地一松手,將天雄摔到地上,驚訝無比地說。
‘但他的確是人族。’紫晶公爵沉聲道。
‘他是游俠島上來的。’白銀公爵大聲道:‘人族曾經有一群被稱作游俠的人,因為行善而感化天神。偉大的神在九霄之上的萬里云海里創造了與世隔絕的游俠島,將這些行善的聖者安置到這片世外桃源。這個人一定就是人族游俠的後代,從九天之外的游俠島而來。’
‘天啊!九天之上的極樂園,’赤銅公爵的眼中露出一絲憧憬的神色,‘一定是個美麗的地方。’
他來到天雄的面前,對著天雄問道:‘喂,喂,小子,你到這人間大陸來作什麼?’
天雄緩緩抬起頭,口齒不清地說:‘行……俠。’
他的話讓六聖的精魄都微微一愣,似乎對此無法理解。
‘行俠?幫助被神罰的種族對抗神族,你管這叫作行俠嗎?愚蠢的人類!’白銀公爵惱怒地吼道:‘清醒一下你的腦子吧!天神要淨化天下大陸,人族必將受到神罰,這是上天的旨意,你永遠無法違背。’
‘人族不想被毀滅,我們要求生存和自由的權利。’天雄用堅定的語氣低聲道。
‘不想?在天神面前,還膽敢提什麼想或者不想?這就是人族將被毀滅的原因。天神是至高無上的,衪創造了天地萬物,眾生對衪都要頂禮膜拜,服從祂的旨意。祂要淨化天下大陸,天下大陸就要被淨化,祂要懲罰人族,人族就要接受懲罰。這是你們的命運,你們必須服從。’白銀公爵憤怒地說。
‘這只是你們神族的神殿代替所謂的天神傳達到世間的預言,沒有人知道那是真是假。要我相信人族被神罰的預言,除非天神親自出現到我的面前,將這句話當面告訴我。’天雄低沉的話語中,透出一股絕不低頭的傲氣。
‘如果天神真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接受人族被神罰的命運嗎?’站在白銀公爵身邊的魔龍騎士沉聲問道。
‘如果天神真的出現在我面前,我會親自對祂說:人族不接受神罰。祂是仁慈而偉大的神,會理解我的想法。’天雄輕聲說道。
‘說穿了,你就是不想人族接受注定的命運,你就是想要幫助人族繼續抗爭,對嗎?’獨角騎士冷然道:‘這正是人族為什麼多災多難的原因,因為他們不信命,不服從,因為他們想從天神那里要得更多。’
‘命運?什麼是命運?再沒有比命運更虛無縹緲的東西了,不是嗎?’天雄對著六聖勇敢地大聲道:‘世間上除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事是注定的。就好像你們六個,自以為是神族聖物的守護神,保護轉生台的安全就是你們的命運。但是誰知道呢!也許你們的命運就是在這里被我摧毀,就像人族所有被神族殺害的英雄們一樣。’
他的話讓六聖同時愣住了。
‘摧毀我們?’赤銅公爵第一個大笑了起來,‘就憑你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人類,還敢如此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天雄的臉上浮起一絲倔強的笑容,‘你以為你們是什麼?神族眾人敬仰的英雄?為神族開創萬世基業的先祖?受後代膜拜的神祇?哼!你們只不過是六個老而不死的鬼魂,頑固地流連在這個已經不屬于你們的世界,不肯承認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不肯承認新的世界已經來臨。’
他那對于神族大逆不道的話語,令跪拜在六聖精魄面前的一眾神族士兵們大聲鼓噪起來,紛紛對他破口大罵。很多戰士當下就站起身,想要沖過去將天雄亂刃分屍,以泄心頭之憤。
魔龍騎士猛然莊嚴地抬起了他的右手,阻止了被激怒的神族士兵們。
‘我佩服你的膽量,人族的戰士。我給你一個向我們攻擊的機會,作為我對你勇敢的敬意。’他對著天雄巍然肅立,目光漸漸變得冷酷,‘但是如果你失敗了,你的命運將是死亡。’
他的話音剛落,白銀公爵、赤銅公爵、紫晶公爵、飛鷹騎士和獨角騎士同時聚集到了他的左右兩側,仿佛一片高聳而偉岸的群山,將神聖轉生台結結實實地擋在身後。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天雄似乎從頭至尾都在等待著這個時機,聽到魔龍騎士的話,他的心中激蕩著激動、興奮和喜悅的情緒,但是也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將身子斜靠在背後的牆壁上。
匡當兩聲脆響,斷成兩截的天下劍猛然落在他的腳前。
驀地,獨角騎士冷峻的話語聲在耳際響起,‘說到攻擊,你也許會用到這堆破銅爛鐵。如果你覺得不趁手,大可以向我們神族的戰士們借一把完好無損的。’
他的話引起周圍神族戰士們的哄堂大笑,嘲諷聲、怪異的口哨聲和咒罵聲一時之間在大廳內此起彼伏。
被剛才的氣流沖擊打成重傷的小傑和如山看到天雄受辱,無不憤怒的想要爬起身,但是千瘡百孔的身軀卻無法移動分毫。他們只能狠狠地低下頭,不敢去看此時天雄的窘態。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3:30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一章 同歸于盡
看著眼前斷成兩截的天下劍,天雄的心仿佛被硬生生地撕成了兩半。天下劍是他的朋友,在沒有親人的天下大陸,天下劍甚至取代了父母、小妹的地位,成為了他唯一的親人。
在他經曆過的所有戰役中,天下劍猶如忠實的侍從一般隨侍左右,陪伴著他過關斬將,曆盡千辛萬苦。天下劍劍鋒上的涼意,是唯一可以令他冷靜下來的良方;天下劍無以匹敵的鋒銳,是他唯一可以對抗神族千奇百怪魔法和強化祝福的法寶。
在孤獨的寒夜里,被絕望籠罩的天雄,只能對著天下劍訴說自己的困惑和迷惘,很多時候他甚至感到天下劍真的在細心地傾聽著他的每一句話,就像一個善于聆聽別人苦惱的摯友良朋。
‘也許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你和我一樣,應該已經受夠了。’天雄閉上眼睛,長長歎了一口氣。
‘我們在等著呢!小子。’獨角騎士冷酷的話語再次傳來。
無數道滿含懷疑、嘲諷和敵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彙聚到天雄身上,大廳之內所有的神族人都焦急地等待著天雄出手,他們迫切地希望看到這個一直以來為他們制造麻煩的惡魔快一點死在神族偉大先賢的手中。一時之間,大廳內鴉雀無聲,寂靜得仿佛一座萬年無人到訪的墳墓。
癱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小傑和如山終于忍受不住這無聲的煎熬,奮力抬起頭來,朝天雄望去。
看到他們隱含期待的目光,天雄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他們在期待著什麼,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也許,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底仍然有著期待。在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里,他們拚搏,付出,曆盡困苦,而他們最終面對的,除了絕望,還是絕望。但是直到現在,他們仍然在期待著什麼,是出于倔強也好,是出于慣性也好,哪怕是僅僅出于生存的本能。也許他們的心底正在希望有些意外發生,任何意外都好,任何意外都會給我們帶來轉機,因為我們正在谷底,正在絕望的深淵里,在我們的身下就是地獄。’
一念及此,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的微笑,他朝著小傑和如山微微點點頭,仿佛在安慰他們,‘你們的期盼我深深知道,作為從九霄之上乘龍而來的游俠島人,作為一個堅守承諾、永不放棄的游俠,作為一個繼承天下大陸前輩英雄遺志的戰士,現在我就對你們的期盼作出回應。’
萬眾矚目中,天雄的右手忽然高高地舉到了空中,仿佛舉起了一枝熊熊燃燒的火炬。整個醫療館大廳一瞬間被明亮的淡綠色螢光徹底籠罩,令所有人都無法睜開雙眼。
強猛的旋風在廳中呼嘯而起,卷帶著大廳中央的神聖轉生台飛快地旋轉了起來,即使是守護在轉生台面前的神族六聖也無法抵抗這詭異旋風的強猛力道,身不由主地隨著旋風的方向開始飛快打起了盤旋。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沒有一個神族人能夠想像神族無所不能的祖先們竟然會落到如此狼狽的田地。
旋風的勢道越來越強,越來越猛,神聖轉生台漸漸脫離了地面,形狀越縮越小,直到小得仿佛一粒芥子,而在轉生台周圍旋轉顛簸的神族六聖更縮小得仿佛螞蟻一般。
就在這時,肆虐整個大廳的旋風突然宛如一條奔騰流淌的長江大河,勢不可擋地朝著天雄手中狂湧而去,不到幾息的功夫,整個大廳重新陷入了靜謐,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除了神聖轉生台和六聖都不知去向。
眾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天雄的手上,只見這位屢創奇跡的人族少年手中正緊緊握著一只光華閃爍的錦囊。
‘那是!……’碧離一瞬間認出了那個錦囊,那就是今晨一位神族的小伙子送給自己的禮物,而自己也曾經因為錦囊上那美得宛如九天仙境一般的絲綢色彩而沉迷不已,‘那是屬于他的寶物嗎?是他從九天之上帶來的神物?’
就在眾人因為剛才發生的一切而目眩神迷,不知如何反應的時候,一陣高亢的怒罵聲忽然從天雄的手上那精美的錦囊中傳來,‘人族的孽障,你以為憑一個小小的芥子袋就能夠困住我們六聖嗎?這些只能戲耍一下無知世人的仙物,還不放在我們眼里。’
那是白銀公爵高傲而暴躁的話語,直到此時,大廳內的眾人才終于明白,神聖轉生台和六聖都已經被天雄收進了這奇異的錦囊之中。
‘我承認你有點小聰明,但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看我們出來收拾你吧!’獨角騎士森寒的話語響起。
他的話音剛落,本來靜靜癱在天雄右手掌心之內的芥子袋忽然膨脹了起來,一道又一道燦爛的魔法光華煙花一般從錦囊的開口處傳來。
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似乎對獨角騎士所說的話胸有成竹。
看著他那令人戰栗的表情,碧離似乎隱約猜測到了什麼,這個念頭讓她心膽俱寒,不顧一切地大叫了起來,‘快從他手上搶下錦囊!’
大廳中的銀武士首先反應了過來,紛紛如狼似虎地朝著天雄撲去。
天雄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是將右手手掌朝下微微傾斜,讓芥子袋直挺挺地朝著地面墜去,緊接著,他猛的一抬腿,照著芥子袋墜落的方向狠踢一腳。
這裝載著神族最寶貴聖物和最傑出英雄們的寶袋,仿佛一條沖向龍門的錦鱗鯉魚,呼嘯著穿過了已經被天雄踢得洞開的大廳天花板,朝著群星閃爍的夜空飛去。
‘快把他擒住,快!’碧離似乎已經預見到了悲劇的發生,撕心裂肺地呼喊著。
此時的天雄狠狠一腳踩在沖得最靠前的神族士兵頭盔之上,身子高高躍上了半空。這名銀武士悶哼一聲,身子朝後倒去,帶倒了身後一大片人。身在空中的天雄手腳麻利地從背後摘下千里弓,將一枝鐵羽箭嫻熟地搭在弓弦之上。
‘快阻止他!’碧離的尖叫聲再次響起,但是一切已經太晚了。
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天雄幾乎沒有瞄准就將這關系著天下大陸命運和神族未來的一箭送入了云霄。當千里弓的弓弦發出熟悉的霹靂響聲時,天雄只感到最後一絲力氣已經從身體內飄散了,他張開雙臂,仰面對著天空,沉重地朝著地面上墜去。
鐵羽箭破空的聲音悠悠地傳入了天雄的耳際,仿佛是悠揚的青鳥啼鳴,令他想起了游俠島西峰上那豔麗如花的晚霞。他看到那枝身負重望的鐵羽箭,准確地擊中了在半空中悠然墜落的芥子袋。
那一刻,天雄的心底再次湧起了悲傷。妹妹送給自己的芥子袋,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靈寄托。芥子袋內的竹屋、花圃、果林和池塘,讓他仍然能夠擁有對于游俠島,對于醉劍坊清晰而美好的記憶。竹屋內數十個被施了擬真法術的泥人,讓他對故鄉親人的音容笑貌記憶如新。在戰爭進行到生死關頭,在他幾乎將自己完全當作天下大陸子民而忘我奮戰的時候,是芥子袋不斷令他記起,自己曾經有一個如此美麗的故鄉,自己曾經有一群如此可愛的親人,等到這里的戰爭結束時,他可以再次回到那里,享受無邊的幸福。
那一箭,不只刺在了芥子袋上,也刺在天雄的心上。
芥子袋化為一天繽紛璀璨的碎片,仿佛在天空飛過了一片燦爛的流星雨。七彩奪目的魔法光華猶如極寒之地的極光在空中交相閃爍。整個醫療館上的天空都被這美麗的光華所籠罩,滿天的星辰都失去了它們的蹤影,仿佛星星點點的漁火淹沒在澎湃而壯麗的光的海洋之中。
在這片華麗得近乎奢侈的光華中,六顆璀璨的星辰從芥子袋消失的地方倏然出現,朝著高遠的長空飛去,升入了夜空中永恒星辰的班列。
當這六顆新星升入空中時,如焰火表演般美麗的七彩光華緩緩消失在眾人眼中,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淡金色螢光組成的豪雨。這些猶如螢火蟲一般美麗的點點螢光彙成了金黃色的洪流,在方圓百里的天空中飄舞墜落,如煙如霧,如雪如塵,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金黃色的光暈之中,仿佛將人間化為了一片迷人的夢境。
這一天,轉生台消失了,芥子袋消失了,神族六聖也消失了。
這一天,神物與神物同歸于盡,點燃了人間最奢侈也最迷離的焰火。
這一天,神族與天下大陸的戰爭進入了新的轉折點。
而令這一切發生的始作俑者,靜靜地躺在能夠看到最迷人焰火的天空下,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3:41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二章 希望來臨
黎明前深黑色的夜空中忽然閃爍起迷人的閃光,仿佛七彩光華的噴泉在遙遠的北方同時噴射而起,那豔麗而刺眼的光線將所有在浮云之都陣地上枕戈而眠的各族聯軍戰士們喚醒。
落霞、銀銳、虎牙、獅眼王、暴風、鐵拳王、鐵肩元帥、都蒙、都德和銅山等各族領袖,全都聚到測天台仔細觀看著這些奇異閃光的出處。
一聲悠揚如春雷一般的轟鳴突然間響徹大地,那些瑰麗奇幻的彩色光華隨著轟鳴聲漸漸暗淡下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鵝毛大雪般鋪天蓋地的淡金色螢光流。那迷人的黃色光芒,仿佛帶著生命女神的祝福,充滿了蓬勃而旺盛的生機。這些光芒照射到哪里,哪里的樹木就會立刻發芽吐綠,而花朵則會迎風開放。
‘我的天,你們看!’一向沉穩的暴風朝著浮云之都側面伸手一指,發瘋一般大聲叫道。
眾人隨著他的手指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仿佛木雕泥塑一般佇立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隨著淡金色的光芒在北方的聲勢大盛,在這片美妙閃光照耀下,一直圍繞著浮云之都淒厲鳴叫的數百萬只黑色羽翼的離別燕忽然融化在了光芒之中,在眾人的眼前消失不見了。天地間只剩下它們歡快而喜悅的啼鳴聲響徹云霄,仿佛慶祝勝利的禮花沖入天際的呼嘯聲,令人陶然欲醉。
‘離別燕消失了!它們恢複了透明的體色!’暴風瘋狂地大叫著,‘矮人族的災難結束了,災難終于結束了!’
‘這是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鐵拳王岩石般的面容強烈地抽搐著,激動的淚水宛如脫韁的野馬在他的臉頰上瘋狂流下。
‘這一切美妙得不像是真的,難道我們進入了同一個夢境?’銅山熱淚盈眶地嘶聲道。作為抵抗神族長達十年的壯士,他從未親身經曆過一場勝利,如今的他已經不敢相信眼前所顯示出來的一切。
‘啊!’虎牙的慘叫聲突然從一旁傳來,原來是激動的都蒙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虎牙的後背,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頸上。
‘你感到疼痛嗎?’都蒙急切地問道。
‘見你的鬼,當然痛,簡直痛死我了!’虎牙破口大罵道。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都蒙歡天喜地,‘你不是在做夢,所以我也不是,大家都不是!矮人族的厄運過去了,也就是說,我們終于勝利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我們終于勝利了!’
‘該死的都蒙!’虎牙一把將都蒙從背後揭下來,狠狠攬住他的細脖子,以手用力地頂著他那光滑的大光頭。
‘這是為什麼?’驚喜交集的獅眼王仍然能夠冷靜地思考,‘這是我經曆過的最令人驚喜的勝利。當我在睡夢中睜開雙眼的時候,經年的噩夢已經結束,這太不可思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落霞和銀銳同時朝著黃色光芒的源頭望去。
北方,天歌山堡壘,神族進攻浮云之都的橋頭堡。
‘是他!’落霞和銀銳同時激動地叫了出來。
‘誰?’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問道。
‘天雄,是天雄!一定是他,只有他才能夠創造出這樣迷人的奇跡。他答應過我,他會活著回來,他會為我們爭取到這場戰爭的勝利。也許他終于做到了,他終于履行了游俠的承諾!’落霞激動得雙眼淚花閃爍。
‘孟副官!’銀銳果斷地大聲道:‘召集西北聯盟所有能夠上馬的戰士和所有能夠上路的戰馬,我們去天歌山堡壘!’
‘銅山!’落霞也立刻下達了命令,‘找齊所有東南聯盟的戰士,輕騎快馬,去天歌山,天雄就在那里。’
‘落霞公主、銀銳將軍,還沒有確定消息表明神族已經潰敗,你們真的要率軍去天歌山嗎?’鐵拳王連忙問道。
‘我相信天雄!’一向互有心病的兩個人再次異口同聲地回答道,令眾人目瞪口呆。
‘大哥,我們該怎麼辦?’虎牙焦急地詢問著獅眼王的意見。
‘堂堂獸族的勇士,豈能落在人族女子身後,我們獸人族綠斗篷兵團、狼騎兵全體出動。’獅眼王挺起胸膛,大聲道。
‘好勒,我也想快一點去看看,說不定我的好兄弟如山和天雄全都幸運地活在人間。’虎牙說到這里,眼中也不禁一酸。
‘大家都是為了幫助保衛矮人族的首都而來到這里,這是矮人族的國土,沒有道理讓友軍戰士沖在前面,鐵肩,點齊所有殘存的羊兵,我們也去。’鐵拳王洪聲道。
‘是!’鐵肩元帥早已經躍躍欲試,此時立刻大聲應道。
‘我也去!’暴風一拍鐵肩元帥的肩膀,大聲道。
‘都德!’一直對戰斗有恐懼情緒的都蒙此時忽然雄風萬丈,‘點齊我們侏儒族的勇士,我們……搭乘矮人族的岩羊,一起去天歌山。’
‘……是!’都德愣了一下,大聲道。
當強烈的爆炸聲將迪龐元帥從床上殘酷地喚醒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就不停地傳到他的耳際。
正當他因為消化這些壞消息而頭腦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他那鐵青面色的副官再次沖入了指揮部。
‘這次又有什麼事?沖入醫療館的人族余孽是否已經伏誅?’迪龐元帥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衣,用手拚命地揉著額頭,煩躁地問道。
‘報告元帥閣下,人族惡魔天雄他……’副官說到這里,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頭上的冷汗。
‘有話快說,是不是我們神族守護轉身台的六聖精魄讓這個狡猾的家伙逃跑了?立刻派人去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迪龐元帥不耐煩地說道,他對于天雄這個名字已經感到無比厭煩了,自從他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以來,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沒有一件順心的,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夠讓這個人在世界上消失。
‘報告元帥閣下,惡魔天雄他……’副官的舌頭似乎已經打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混蛋!’迪龐元帥終于勃然大怒,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厲喝道:‘他怎麼樣?立刻說,否則就把你處死!’
‘天雄他把六聖和轉生台一起摧毀了!’副官心膽俱裂之下,仿佛連珠炮一般吐出這個驚人的消息。
‘什麼?!’迪龐元帥如遭雷擊,木樁一般站在指揮部的正中間,頭腦一片麻木。
轉生台被摧毀了?這怎麼可能?
轉生台是天神賜予神族的聖物,是神族永沐聖光的象征,是神族為神選子民的標志,它是神族從繁衍到強盛的里程碑,是神族數千年來發展壯大的見證。
正是轉生台的誕生,才帶來了神族戰爭魔法的極大興盛,並促進了神族魔法公會的組建和發展。它是神族數十萬在魔法學校學習進修魔法藝術的天才少年們的心靈寄托,沒有轉生台,神族的魔法師將無法在戰場上立足。
當轉生台消失之時,一切都會陷入無序和混亂。這樣一個龐大的困局,究竟該如何擺脫?
當這些混亂而繁雜的念頭在迪龐元帥腦海中翻騰的時候,騎兵元帥馬立華、步兵元帥羅布德、特種部隊長官高曼羅和後勤部隊長官白瓊斯紛紛闖入了指揮部,並帶來了數不清的壞消息。
‘元帥閣下,因為蓮珍妮兵團長仍然沒有被複活,轉生台又遭摧毀,維系浮云陣列的鎖云咒開始失效,所有彩云陣列上的浮云都開始消失了,我們將永遠失去浮云陣列!’
‘元帥閣下,所有魔法師都開始爭搶白日金羽鷹,因為轉生台的消失,他們將永遠無法被複活,這違反了魔法公會和神殿所協定的魔法師參戰契約,所以他們開始撤離戰場,我們無法阻止。’
‘元帥閣下,神殿牧師兵團在沒有魔法師兵團護衛的情況下,將受到敵軍弓箭的直接打擊,他們也開始跟隨魔法師們一起逃離戰場。’
‘元帥閣下,特擊部隊戰士們沒有牧師協助,無法穿戴重甲,他們嘩變了。’
‘元帥閣下……’
‘不要再叫了!’迪龐元帥瘋狂地大喝一聲,奮力拍擊著桌子,‘所有人准備撤退,兵退霞都。在此之前,給我做件事──殺了天雄。’
刀劍的寒氣將天雄團團圍困,仍然留在大廳之內的神族銀武士們站在天雄的周圍,手中鋒銳的兵刃猶如一群野獸的獠牙,牢牢將他指住。
這些冰寒的鋒刃距離天雄只有一尺之遙,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將這個人族少年亂刃分屍。但是,沒有一個指揮官膽敢喊出這個指令。
每一個人的腦中都一片混亂,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對于殺害眼前這個神族的敵人會如此猶豫。到底是出于恐懼,出于怯懦,還是出于對英雄的敬意,誰也不知道。一個能同時摧毀六位神族神話時代英雄人物的少年,本身已經是一個不朽的傳奇,也許誰都不希望這則傳奇就在自己手中結束。
天雄仍然靜靜地躺在地上,深深凝望著天上飄絮般橫飛的金色螢光,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已經做了太多的事情,他能做到的,和他不能做到的,他都已經完成。他實在太累了,累得只想倒頭狠狠睡上一覺,從此不再醒來。他只想找一個沒有神族也沒有人族的地方,整天發呆,不再做任何事。他已經厭倦了所有苦痛、掙紮,只希望有一刻的安甯,讓他可以靜靜地休息。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殺了他!’
那是陸軍元帥羅布德高亢的號令。陸軍元帥親自發布的命令,在銀武士們的心中仍然占據著重要的份量,他們終于從猶豫不決中回過神來,紛紛高舉兵刃,對准天雄狠狠地劈去。
眼看天雄就要被亂刃分屍的緊要關頭,一道白光突如其來地在寬闊的醫療館大廳里一閃而過。數十個想要沖到天雄跟前的銀武士仿佛被一只巨人的手掌狠狠扇過,猶如數十枚飛舞的碎石飛上了高高的空中。
站在外圍的銀武士們剛要高聲喊殺進來,天空中猛然降下一片濃烈的赤焰,將所有人的身形牢牢罩住,慘嚎聲四外響起。十幾名被這股高溫火焰直接擊中的銀武士當場化成了灰燼,扭曲變形的盔甲散落一地,場景觸目驚心。
本來已經軍心渙散的神族步兵部隊看到這恐怖的情景,整齊地發出一陣驚呼,將刀槍劍戟丟了一地,四散奔逃,再也沒有一絲神族戰士應有的儀態。
直到此時,那些被拋入空中的神族戰士才慘呼著重新墜回地面,劇烈的撞擊令他們來不及再發出一聲喊叫,就魂歸天外,只剩下一堆七扭八歪的屍體躺滿了醫療館大廳的地板。
煙霧之中,一個巨大而雄峻的龍頭忽然破云而出,在天雄的眼前晃來晃去。
‘小秋?’天雄喃喃地問道。
‘主人,是小秋,還有我流星一只眼。’流星一只眼尖銳而誇張的聲音在天雄的耳邊乍然響起。
‘你們……怎麼來了?這里很危險。’天雄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
‘我們有些寂寞,所以來湊湊熱鬧。’小秋那碩大的龍頭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主人,讓我們護送你回浮云之都。’
天雄微微點點頭,轉過頭去看了如山和小傑一眼。
‘他們都很安全,主人,放心休息吧!我們送你回去。’小秋將龍頭高高昂起,龐大的龍軀蜿蜒成美妙的‘S’形狀,四只強健的龍足牢牢踩在地板之上。
白光一閃,這條適才叱吒風云,嚇退神族十萬大軍的威猛天龍,已經變成了一匹神駿高大的白馬,在天雄的身邊靜靜侍立。
天雄朝著自己游俠島的同伴們放心地微笑了一下,隨即便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3:52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三章 人去樓空
當西南蠻荒在匆忙中湊出來的各路騎兵部隊殺到神族天歌山堡壘的時候,所有神族的軍隊都已經撤走了。
凌亂的營房中仍然堆滿了那些高貴的魔法師和神殿牧師們用來洗漱和整理儀容的各種用品,上萬石的糧草和清洗得極為乾淨的瓜果蔬菜仍然在神族的炊事房里堆積如山。指揮部內的作戰地圖被潦草地焚毀,但是很多紙頁隨風飄舞,並沒有及時地被送入火堆。上百具慘不忍睹的焦屍橫陳在地,表明在這神族防衛森嚴的堡壘里曾經發生過極為慘烈的戰斗,即使這些天之驕子們也無法抵抗入侵者的狂猛攻勢。
‘都撤走了?’銀銳雖然心中對此若有所盼,但是當她真正看到這一片凌亂的景象時,仍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雄他……他真的做到了,對嗎?’落霞激動地拉住銀銳的手臂,喜極而涕。
‘但是……他在哪兒?’雖然被無法抑制的狂喜充滿了胸膛,但是沒有看到天雄的身影,總是讓銀銳感到一絲強烈的不安,令這本來應該極度開心喜悅的時刻美中不足。
‘他……應該沒事,一定不會有事的。’落霞的臉上洋溢著幸福而滿懷憧憬的笑容,‘他說過會回來見我,就一定能做到。他承諾過要照顧我一生一世,他說得出就會做到。’
銀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真是太好了,我猜他一定睡在鐵拳王的寢室中,等著你去見他。那麼,如果我們刨出一具酷似天雄的屍體,大可以隨手把他丟在一邊,因為那肯定不是天雄。’
‘銀銳,你……’落霞皺了皺眉頭,對銀銳的話非常反感。
就在這時,虎牙的吼聲突然從煙霧籠罩的天歌山堡壘地牢傳了出來,‘喂,大家看,這里有一個妖精族人,他似乎是抵抗戰士。’
一眾聯軍首腦聽到虎牙的話,紛紛圍到地牢的門口,好奇地朝里觀看。
被虎牙背出來的妖精族人身材極為高大,即使是以人高馬大著稱的虎牙將他背出來的時候,他的腳仍然沉重地拖在地上。他的樣子俊美得猶如神族的美男子,但是人們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妖精族人那無法令人忽視的特征──一股妖異如林中精靈的出塵氣息。
‘把他放在地上,大家讓開一點,給他一點空氣。’落霞分開眾人,來到這個人的近前,‘他好像被煙嗆昏過去了,讓他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一直隨侍在落霞左右的銅山看到這個人的面孔,立刻驚呼起來,‘這是閃鴻,天啊!他還活著,我以為虎騎軍已經全軍覆沒了。’
‘哦?他是虎騎軍的人?’一眾聯軍領袖都驚訝地叫出了聲。
落天雷率領的虎騎軍不知以什麼方法將三萬一千余名神族侵略軍全部殲滅,雖然虎騎軍也全軍覆沒,但是這一戰仍然令所有的西南蠻荒戰士對他們充滿了崇敬,很多青年戰士將他們看作是軍人的偶像,甚至可以和屢建奇功的天雄相提並論。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閃鴻的口中傳來,他緩緩睜開眼,茫然朝四周看了一眼。
‘喂,閃鴻,認得我嗎?我是銅山啊!’銅山蹲下身,將臉湊到閃鴻面前,小聲說。
‘銅山將軍,’閃鴻聽到銅山的呼喚,精神猛的一振,他一把抓住銅山的肩膀,激動地說:‘真的是你!老天保佑,我終于見到你了。’
‘閃鴻兄弟,你不是在天都嗎?怎麼會到這里來的?’銅山將閃鴻的身子扶起來,小聲問道。
閃鴻喘了口氣,沉聲道:‘我從天都偷回來了天軍的戰旗。’
‘天軍的戰旗?’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有人聽說過天軍這個名詞。
‘就是闖天都的那個少年英雄拿來的旗。我的上司命令我將它偷回來,物歸原主。’閃鴻喘息著說。
‘那是天雄的戰旗。’落霞恍然大悟,‘他曾經提到過有這一面旗。’
‘沒錯,是天雄。’閃鴻聽到天雄的名字,本來萎頓的精神突然亢奮了起來,‘我聽說他來了浮云之都,所以特地從天都趕到天歌山,但是被神族的神秘系魔法師發現,他們把我抓到地牢准備嚴刑審問,這時候……呼,咳咳,天雄,咳咳……’
正當他說到緊要關頭,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仿佛炮仗一樣在他的嘴中炸開。聽到天雄的消息,所有人都精神大振,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地等待著他的下文。落霞用力地替他揉搓著後背,幫助他將氣順過來,但是因為太過于激動,她的手幾乎將閃鴻的脊背揉碎了。
閃鴻在萬眾矚目中再次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長長地喘了一口氣,這短短的一息時間,在眾人眼中就仿佛過了千生萬世,人們對于天雄的消息望眼欲穿,很多人將眼睛死死地盯在閃鴻的嘴唇上,眼球都幾乎要掉了出來。
‘天雄來了,所有看守地牢的神族都互相交談著關于天雄的一切。他們說他用不可思議的方法進入了醫療館,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人族抵抗者和一個牛頭族戰士。神族人說他們想要摧毀一個叫做神聖轉生台的神族聖物。’
‘神聖轉生台?’虎牙莫名其妙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詞,‘轉生不就是複活的意思?它是用來複活什麼的?’
‘複活?’眾人聽到這個詞,心中都不由自主地一沉。
‘後來我從神族的逃兵口中才知道,那是用來複活戰死沙場的神族魔法師的。’閃鴻連忙說道。
‘什麼?!’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幾乎都和當時的小傑、如山一樣,即使看起來最堅毅冷峻的銀銳都幾乎再也拿不住手中的斬星刀。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閃鴻一把拉住落霞和銅山的手,‘但是不用擔心,再也不必了。轉生台被天雄摧毀了,被他完全徹底的摧毀了,和轉生台一起完蛋的,還有神族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六聖。神族已經完蛋了!’
‘神族已經完蛋了?’落霞又驚又喜,但是心中仍然有些驚疑不定,‘但是那只是一個轉生台而已,不是嗎?消滅了它,神族魔法師不能再複活,但是仍然能夠作戰啊?’
‘不是的,尊敬的殿下,’閃鴻的眼中充滿了喜悅和崇敬,‘那是一個偉大的勝利,天雄先生創造了奇跡。沒有轉生台,神族魔法師們貪生怕死,拒絕再進行任何戰斗,他們驚慌逃跑,而牧師們也因為沒有魔法師的保護而四散逃命去了,神族的特擊戰士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嘩變,唯一能夠作戰的神族銀武士們軍心渙散,神族人只好撤軍,他們沒有勝算了。’
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聯軍首領們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都蒙、虎牙和都德狂喜地打著忽哨,朝著後面侍立的各族軍隊飛快地跑了過去,盡情地傳遞著這個鼓舞人心的消息。
他們的身影來到哪里,哪里就響起一片驚濤駭浪一般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到一刻鍾,這海潮般的歡呼聲已經淹沒了天歌山堡壘所有角落,連天上的飛鳥、林中的走獸都迎合著這無比喜悅和瘋狂的歡呼聲而發出悅耳的歡鳴。
‘天雄呢?天雄在哪里?他安全嗎?’落霞更關心這個問題,焦急地問道。
‘呼,聽神族的人說,有一條可怕的魔龍出現在神族大營里,將他救走了。魔龍走後,一切都陷入混亂,看守地牢的神族士兵都跑走了,如果你們沒有及時趕到,我可能會被這煙火給熏死。’閃鴻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說完這些話,他已經筋疲力盡。
‘閃鴻兄弟,你辛苦了。’落霞只感到心中滿溢著幸福和喜悅,她提高嗓音道:‘來人,扶閃鴻回浮云之都休息。我們立刻班師回浮云之都,告訴親人們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好啊!’所有聯軍領袖都興奮地高聲答道,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浮云之都告訴所有人這個喜訊,然後開始他們勝利後的狂歡。
‘等一等!’所有人中,唯一保持冷靜的只有銀銳,她一把拉住閃鴻的手,低聲問道:‘神族人走了多久?’
閃鴻喘了口氣,想了想道:‘應該不到兩個鍾頭的時間。’
銀銳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猛然翻身上馬,將斬星刀高高舉到空中,大聲道:‘連城王國的鐵騎軍聽著,神族已經完蛋了。他們沒有了魔法師,牧師們貪生怕死,特擊戰士嘩變而無法控制,銀武士們了無斗志,他們的爪牙已經被我們的傳奇英雄天雄給徹底拔乾淨了,現在他們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她的話引起所有聯軍將士們的哄堂大笑,任誰都想不到,一向不可一世威風凜凜的神族,會落到如斯田地。
‘所以……’銀銳洪聲道:‘這是神族最虛弱的時刻,我們絕對不能放過。我們應該去追擊他們,屠殺他們,將他們趕盡殺絕,讓他們再也無力發動強大的攻勢,我們要把這支侵略軍永遠留在西南蠻荒的邊緣。’
她的話令所有人一愣:追擊神族,趕盡神族?這是他們幾乎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永遠沐浴在祝福之光中的神族軍隊,仿佛遙不可及的天界神兵,令人無法興起廝殺的念頭。
‘怎麼?你們不敢去嗎?被神族嚇破膽了?你們是否只希望躲在天雄為我們創造的勝利果實之後苟延殘喘,不想再有任何作為?’銀銳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反應,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不是!’連城王國的鐵騎軍們聽到主將的怒罵,無不幡然應道。
‘你們是不是孬種、膽小鬼?’銀銳繼續高聲喝道。
‘我們不是!’這一次,幾乎所有西南蠻荒聯軍的戰士都開始應和她的話。
‘是英雄好漢的,跟我一起去追殺神族!拋掉所有的甲胄,它們只會拖累你們的腳步;扔下所有的盾牌,我們不需要防守;帶上弓弩和刀槍,我們去把神族殺個片甲不留!’銀銳舉起斬星刀,在空中用力一劈,大聲喝道。
‘殺神族!報仇雪恨!殺!殺!殺!’所有人都高高舉起手中的刀槍劍戟,發了瘋一般狂吼道。
‘獸人族也不能落後,狼騎兵全體出動!’獸人國王獅眼王被銀銳的呼吼引發了豪氣,大聲下令道。
‘矮人族也一起去!’一向冷靜的鐵肩元帥此時也滿面紅光,興奮地大叫道。
‘你們快馬加鞭的去吧!我們侏儒族替你們打掃戰場,祝順風啊!’都蒙用力搖著手大聲道。
‘東南聯盟騎兵全體出動,跟隨銀銳將軍。’落霞也開始發布追擊的命令。
超過十萬的聯軍騎兵陣營開始陸續掀起了滔天的煙塵,旌旗在狂風中獵獵飛揚,一場必將載入史冊的追擊戰就在此時拉開了序幕。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4:03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四章 噩夢降臨
靠近絕望海的黃昏有一種詭異的美感,不僅是因為西方的天空在夕陽照射下呈現出一種鮮豔欲滴的淡粉色,而且因為靠近西方的云霧在夕陽的血射下散發出橘紅色火焰般觸目驚心的色彩,仿佛天神的血淚高掛在空中。
沿著由天歌山和驪歌城兩處神族橋頭堡向霞都修建的棧道急速撤退的神族軍隊來不及欣賞這落日余輝的美景,只是埋頭不停地趕路。神族的戰旗歪歪斜斜地扛在旗手們的肩上,誰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和興致將牠們高高舉向天空。這些天神的寵兒們正在品嘗著失敗帶來的苦果,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恐懼和倉皇的神情,他們只希望快一點回到霞都,回到被神族的魔法部隊所嚴密守衛的陣地中,再次聽到牧師們悠揚而悅耳的祝福法咒。
特擊戰士和獨角獸騎士們看起來是最狼狽的,沒有牧師的祝福,他們無法穿戴重達數百斤的沉重甲胄,也無法提起重逾百斤的神兵利器,他們只有穿著淡薄的襯衣,提著護身的佩劍,作為他們僅有的武裝。連獨角獸的顯得無精打采,沒有了牧師的祝福法咒,周圍惡劣的自然環境讓這些聖地中生長的神獸煩躁不安,不停地打著沉悶的響鼻兒。
望著西沉的落日,還有夕陽照耀下默默行進的神族軍隊,碧離殿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是上千年來都沒有見過的情景,尊敬的殿下,」策騎著獨角獸侍立在碧離殿下身邊的魔狼高曼羅感慨地歎道,「每一次陽光照到我們神族盔甲鮮明的隊列中,那些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盔甲都會將這美麗的光芒重新反射向天空,就好像一片明亮閃爍的光的河流。那種美麗,即使看上一世,也不會厭倦。我也是因為迷戀于這出離凡塵俗世的美景才立志入伍的。但是現在,沒有盔甲的軍隊就仿佛一群倉皇逃命的過街老鼠,讓人感到壓抑得仿佛將要窒息。」
「這是我們能夠得到的最慘痛的教訓,希望這次之後,所有神族尊貴的長老們能夠看到,因為貪婪而進行的侵略,是如何收場的。」碧離小姐淡淡地說。
在大隊人馬的另一端,神殿派來的特使博魯齊長老正在對著迪龐元帥破口大罵:「迪龐元帥,這一切讓人無法容忍!我們天神之子的部隊竟然落入如此絕望的境地。上萬人戰死,連轉生台都被摧毀,我們現在,正像狗一樣逃亡,這就是你向我保證的戰果嗎?我會把這一切都向長老會如實稟告。迪龐,你等著上軍事法庭吧。你的軍事生涯到此為止了!」
迪龐元帥默默地騎在獨角獸上,對于博魯齊瘋狂的謾罵不予理睬,他的心神已經被這次徹底的敗績完全摧毀了,此刻他的腦海中混亂一片,根本理不清任何頭緒,對于周圍的事物也無法作出反應。這次失敗,已經把他的信心徹底摧毀。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相同的念頭,快一點趕回霞都,讓這噩夢般的一切盡快結束。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個噩夢的確結束得出乎意料的快捷,但是方式卻令他們做夢也想象不到。
當夕陽向著這個世界投來最後一束光線之時,一片尖銳刺耳的示警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神族殿後的探馬傳來了令人心膽俱寒的消息:「西南蠻荒的聯軍殺來了。獸人族從東面,矮人族從西面,人族大軍從正南方銜尾殺來,勢不可擋。」
這個消息就仿佛將一枚炸彈丟入了神族大軍,所有人都開始驚慌地尖叫起來,整個大軍炸鍋一般翻騰了起來。
一直在神色恍惚中默不出聲的迪龐元帥此時忽然回過神來,一直以來似乎消失殆盡的三軍統帥的風范仿佛一瞬間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叫什麼?你們真是丟盡了神族士兵的人。所有人,列隊!我們正面迎擊敵人的部隊。」迪龐元帥大聲道。
「元帥閣下,現在和敵人作戰我們占盡劣勢,將會損失慘重。」沉默寡言的馬立華騎兵元帥鬃馬來到他身邊,急道,「現在我們只能留下步兵部隊拖住敵人,所有人輕騎快馬用最快速度向霞都撤退。」
「不,我們有十六萬最精銳的神族健兒,敵人的騎兵最多不過十萬,我們能夠大獲全勝。」迪龐元帥大聲道,「我命令:馬立華元帥,高曼羅將軍率領獨角獸騎兵守住軍隊左右翼,羅布德元帥率領銀武士兵團正面抵禦人族騎兵的攻勢。我們就在這里和敵人決戰。」
「你瘋了,元帥閣下,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沒有遠程部隊了!」馬立華元帥憤怒地吼道。
「服從命令,否則立刻處決!」迪龐元帥面無表情地大聲道。說完這句話,迪龐元帥率領著一只警衛騎兵部隊頭也不會地朝著銀武士兵團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戰場的最前沿。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這是世界的盡頭!」馬立華憤怒地搖著頭,和高曼羅,羅布德一起朝著自己所屬的部隊走去。
「碧離殿下,請立刻帶著您的隨從們朝北逃吧,這場戰爭沒有勝利的希望。」高曼羅臨走之前,低聲對碧離說道。
「碧離將會在這里呆到最後的時刻。」碧離小姐鎮定地說。
出現在神族軍隊中的混亂被親自鎮壓的迪龐元帥迅速制止了,在傳令兵們的訊號指令之下,十萬銀武士在大軍的正南側布起了堅固的圓筒陣。三萬獨角獸騎兵在馬立華將軍的率領下在東面布陣,而兩萬三千獨角獸騎兵和七千特擊戰士在西面布陣。
神族的戰旗再次被旗手們高高地舉過頭頂,但是每個神族戰士的臉上都是陰沉的暮氣,沒有魔法師和牧師隨侍左右,沒有人有把握可以抵擋敵人的進攻。他們只能寄希望于萬能的天神,希望他能夠保佑這些虔誠的信徒安全度過這災難般的時光。
熟悉的轟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那是聯軍騎兵的坐騎四蹄踏地時發出的鳴響,超過十萬的坐騎踩動地面時發出的聲音就仿佛一座火山將要爆發,一場地震將要來到,一場暴風雨就要席卷天地,那種令人窒息的聲勢,從來都讓人毛骨悚然。神族戰士們曾經面對過無數次這樣驚心動魄的場景,很多時候,那場景甚至比今天他們所遇到的更加壯觀宏大。但是他們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心驚肉跳的感覺,因為他們沒有魔法師了。這意味著沒有仿佛護身符一樣的大規模戰爭魔法,沒有堅不可破的陣線,沒有一瞬間可以讓敵人灰飛煙滅的武力,他們可以依靠的,只有手中那孤零零的刀劍。就像一直以來和他們作戰的敵人一樣。
最先出現的是矮人族的一萬羊兵,這些乘坐著岩羊的勇士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柄閃爍著晶瑩光芒的水晶魔槍,槍口瞄准對面的敵軍騎兵部隊。
「殺!」看到敵人出現的馬立華元帥知道必須抓緊時間和敵人縮短距離,于是他剛一看到羊騎兵們卷起的煙塵,就立刻下達了沖鋒的指令。三萬獨角獸騎兵人人戰刀出鞘,發出整齊的喊殺聲,朝著羊兵大軍沖去。
就在雙方的距離剛剛開始縮短的時候,一片紫紅色的強烈光芒將黃昏時分的天空照得一片明亮。一萬道魔槍閃光瞬間穿越了數百米的空間,准確地擊中了排成陣列沖殺而來的獨角獸騎兵,慘叫聲,嘶鳴聲響徹了云霄,數不清的神族騎兵和獨角獸被奪命的閃光擊中,慘號著撲倒在地,又被後續而來無法收住腳步的騎兵踐踏,殺傷無數,神族人的鮮血鋪滿了西南蠻荒邊緣每一寸土地。
「棄槍!」率領羊兵的鐵肩元帥高聲下令。這些用矮人族的黃金堆砌出來的昂貴武器宛如不值錢的垃圾,被這些羊兵勇士們隨手丟在了地上,每個戰士都從背後摘下了冰盤大小的戰斧,瘋狂地大吼著,朝著迎面而來的神族戰士殺去。數個月前的神族飛地,四萬羊兵就是這樣拿著戰斧沖向被魔法師守護的前線,他們面臨的是一場血腥的屠殺。這深仇大恨就要在今天被這一萬健兒洗清。隊列混亂的獨角獸騎兵仿佛一枚脆弱的雞蛋,被矢志複仇的羊兵們砸成了滿天的碎片。兩支軍隊剛一接觸,數百匹獨角獸就被雙眼發紅的岩羊用自己碩大而沉重的雙角頂翻在地,那些被掀翻在地的神族士兵沒來得及揮動一下手中的武器就被岩羊的鐵蹄踏成了血泥。
「矮人族的勇士們,殺啊!」鐵肩元帥舞動手中的精鋼雙斧,瘋狂收割著周圍驚慌逃竄的神族戰士的生命,一股又一股的鮮血濺滿了他的全身,將他的全身染成血紅色。統帥的瘋狂殺戮,極大鼓舞了矮人族全軍的士氣,這些羊兵們策騎著身材靈動的岩羊,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用巨大的斧頭將沒有盔甲遮蔽的神族戰士砍成一個個滾地血葫蘆,狼藉的屍體堆滿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三萬獨角獸騎兵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被這群嗜血戰士徹底擊潰了。
就在東面戰場的神族人陷入苦戰之時,西面戰場已經猶如沸水一樣開了鍋。三萬獸人族黑狼騎士借著夜色掩護,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神族人的陣列。親自領隊的獅眼王忽然發出一聲悠揚的狼嚎。被獸人族武士們策騎的群狼仿佛聽到了故鄉頭狼親切的呼喚,同時高高揚起頭,大聲鳴叫起來。
三萬只雙頭狼的嗥叫令本來就已經在暗暗膽寒的神族戰士肝膽俱裂,很多人一頭栽下馬來,活生生被這叫聲嚇死。沒有牧師祝福的三萬獨角獸因為與生俱來的對雙頭狼的恐懼,也開始驚慌失措,很多獨角獸瘋狂地嘶鳴著掉轉頭朝著北方跑去,任憑騎手如何呼喚都不肯回頭。神族辛辛苦苦排成的陣勢就這樣土崩瓦解。
「殺!」獅眼王抽出彎刀,高聲下令道。
「呀!」三萬狼騎兵尖聲怪叫著,催動著凶猛的坐騎,如狼似虎地朝著神族陣營撲去。當地一把獸人族戰士的彎刀切入神族人體內的時候,血腥的滋味讓所有雙頭狼綠色的眼睛都閃爍著深紅色的血光。他們肩上的狼毫高高豎起,仿佛在肩上插滿了黑色戰旗,凶猛的嘶吼聲響徹云霄。獨角獸在群狼的威懾下漸漸退縮,三萬神族騎兵在狼騎士面前居然組不成一個像樣的陣形。只是一個接觸,數千名神族騎兵就被狼騎兵連砍帶咬地撕扯下馬來,成了饑餓的雙頭狼嘴中的晚餐。如風如火的狼騎兵勢如破竹地劈開了神族的騎兵隊列,朝著神族後陣掩殺過來。
當左右翼的騎兵陷入混亂的時候,正南方的步兵大陣在迪龐元帥的親自指揮下,仍然保持著完整的隊形。每個人都知道,狼騎兵和羊兵的攻勢只是整個戰爭的序曲,只有在人族的騎兵出現的時候,整個戰役才算是真正開始。
「長槍手!」羅布德元帥的號令聲響徹三軍,一萬名神族銀武士整齊地踏出行列,將長達五米的長矛一齊指向正南方。另外一萬銀武士將五千面長盾豎在長槍手身邊的地上,並用刀柄用力敲擊盾頂,讓長盾尖銳的下緣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堅守陣線!」各個旅團指揮官們紛紛大聲喝令道。
馬嘶聲從南方的地平線上悠悠響起,姍姍來遲的人族騎兵終于出現在神族人的視線之中。六萬騎兵,六萬匹雄壯的駿馬有力地踩踏著西南蠻荒邊緣松軟的泥土,仿佛暗色的潮水,朝著神族步兵的陣線席卷而來。
當這些騎兵沖到距離神族軍隊一箭之地的時候,每一名騎兵都高高舉起了手中早就准備好的長弓,霹靂弦聲響徹天地,猶如平地卷起一陣春雷。數萬枚長箭帶著凜冽的破風之聲,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條優美至極的曲線,猶如一群從洶湧大海中一躍而出的飛魚,帶著騰云駕霧的自豪,朝著排列整齊的神族步兵頭頂飛來。
最先遭殃的是沒有盾牌護身的長槍手,這些銀武士有半數以上被一箭貫頂,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就一命嗚呼。更多的人被濃密的箭雨射得仿佛長滿刺的豪豬,刺耳地尖叫著撲倒在地。近千名盾牌手因為沒有及時抬盾護住頂門,命運也和長槍手一樣,躺滿了一地。這堅硬的圓筒陣仿佛一枚碎裂的蛋殼,出現了一條條肉眼可見的縫隙。
眼看就要沖到近前的人族騎兵早已經將長弓掛到馬囊之上,取出用于近距離射擊的弩匣,對准亂作一團的敵軍陣線一陣凶猛的攢射。這些穿透力驚人的弩箭成功地刺破了敵人的盾牌和盔甲,一排排盾牌手慘號著在這陣意想不到的弩箭狂潮中中箭倒地。
細碎的重物著地聲相繼響起,射盡弩箭的人族騎兵們將弩匣隨手拋在地上,從刀囊中抽出雪亮的馬刀,在空中輕柔地揮舞出一個大大的半圓,接著朝著正前方的敵軍凶狠地劈去。六萬只長刀,六萬道閃電,在月光下彙合成了一道奔騰萬里的白色潮水,自南朝北橫貫整個神族步兵的大陣。慘號聲驚天動地地響起,神族士兵的大陣被這潮水完全沖垮了,數不清的士兵被卷入了洪流之中,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漸漸地,白色的潮水泛起了血色的浪花,神族的斷肢殘體隨著血浪沖向高空,在被明亮的月光照射得明媚動人的天空中四處飛舞。
人族的騎兵策騎著心愛的駿馬,在神族戰士的身體上凶狠地踩踏過去,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殘骸。沒有斷氣的神族人從地上艱難爬起身時,往往會被從旁經過的人族戰士補上一刀。倉皇逃跑的神族士兵被人族騎隊仿佛圈羊一般圍困起來,數百把長刀一齊砍下,這些尖叫著的神族士兵猶如屠宰場里的豬羊一樣統統被砍翻在地。仍然膽敢面對人族騎兵揮舞刀劍的神族人,被狂湧而來的戰馬群踏成了爛泥。
當銀武士兵團被人族騎兵乾淨利落地擊潰時,整個神族的陣線徹底垮了下來,神族軍隊再也組織不起任何一波像樣的抵抗,戰斗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被仇恨左右的聯軍戰士凶狠屠戮著眉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的神族士兵,即使受傷倒地的人也不放過,沒有人願意接受神族人作為俘虜,他們仿佛化成了嗜血的野獸,無情追逐著受驚兔子般四外逃亡的神族士兵,將雪亮的長刀狠狠地插入這群天之驕子的身體之內,讓他們高貴的鮮血浸透了這片貧瘠的大地。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4:12
第七集 曙光篇 第十五章 一敗塗地
在最前線指揮的迪龐元帥被洶湧而來的人族騎兵團團圍住,周圍護衛他的警衛戰士被砍瓜切菜一般砍翻在地。他瘋狂地大叫一聲,抽出腰中的佩劍,用力**坐下的獨角獸,朝著人族士兵沖去。一名銀色盔甲的人族將軍忽然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神族的統帥?」那是這位將軍冷若寒霜的聲音。
「你們這些肮髒的人族爬蟲,總有一天,光榮的神族會……」迪龐元帥亢奮地大聲說著。
但是他的話在他有生之年卻無法說完,這位人族將軍的長刀在夜空中閃爍出一溜明亮的光華,迪龐元帥感到一陣竹哨般的呼嘯聲從自己的咽喉響起,緊接著他看到自己體內的鮮血噴泉一般射向明媚的夜空。
「把他的屍體吊在路旁的枯樹上。」剛剛殺死了神族最高統帥的銀銳將軍冷冷地說道,「其他人接著給我殺!」
碧離殿下身處的後陣已經陷入了狼騎兵和羊兵的重重包圍,周圍能夠繼續作戰的神族將士越來越少。在她身邊的特使博魯齊長老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他不停地催促著:「殿下,我們趕快逃跑吧,敵人馬上就要殺過來了,我們肩負著至高無上的使命,我們不能死在這里。」
「博魯齊長老,」碧離小姐鄙視地看著這位瘋狂支持迪龐元帥向浮云之都挑起戰火的特使,「我榮幸地告訴你,我們的使命早在這場戰斗開始的時候已經結束了。如果你想要逃跑的話,請自便。」
博魯齊長老得到碧離小姐的口頭准許,再也顧不上她口中諷刺的語氣,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轉過身去,用力**著自己坐下的獨角獸,朝著北方頭也不回地跑去。就在他剛剛跑出幾個馬位的時候,一陣凌亂的箭雨忽然從東南方向覆蓋過來。一直守護在碧離小姐身邊的戰士們連忙用盾牌為她遮蔽住了箭羽。但是那個可憐的特使先生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來箭的方向,就被射成了刺蝟,翻身墜落馬下,一命嗚呼。
就在這時,馬立華元帥,高曼羅長官率領著零零星星數十騎獨角獸騎兵渾身是血地回到了後陣。高曼羅一把抓住碧離的胳膊,大聲道:「我軍全線崩潰了,再等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碧離殿下,妳是神殿的繼承人,絕對不能死在這里,快一點跟我們走。」
「我決不能丟下我們神族戰士不理,自己去逃命,如果我命中注定死在這里,我會接受自己的命運。」碧離小姐堅決地說。
「殿下,妳並沒有拋棄神族戰士,是他們拋棄了妳,他們已經開始四散奔逃了,你也快點走吧。」高曼羅奮力一拍碧離坐下的獨角獸。
碧離驚呼一聲,被這匹神駿聖獸馱著,飛快地朝北方奔去。
「保護殿下!」馬立華元帥抽出戰刀,大聲命令著跟隨他的數十名士兵。
四周的狼騎兵,羊兵和人族戰士似乎看出了碧離小姐是神族的高官,無不呼嘯著朝她圍困上來。高曼羅和馬立華元帥雙雙護在碧離小姐的身邊,將不斷靠上來的聯軍戰士用戰刀擋開。周圍的神族戰士不斷地被聯軍士兵凶狠地劈下馬來,當這些戰士落在地上時,等待他們的是戰馬鐵蹄的踐踏和西南蠻荒各式長刀的斬殺。
漸漸地,圍在三人身邊的神族士兵越來越少,當最後一名士兵被聯軍騎兵砍翻在地的時候,碧離殿下,馬立華元帥和高曼羅長官已經陷入了數百名騎兵的包圍之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一陣悠揚的吟誦聲突然從亂軍叢中傳來。耳目聰慧的碧離一下子就聽出這是高級聖殿牧師才能夠掌握的離魂咒。
「是白瓊斯長官,他來了!」碧離小姐長長出了一口氣,驚喜地說。
她的話音剛落,離魂咒的念誦聲霍然消失了,寂靜的四周猛地響起一陣陰森恐怖的嘶鳴聲,仿佛地獄的鬼門關在此時此刻洞開,成千上萬的無主孤魂從鬼門關中呼嘯而出,在這片夜色中瘋狂肆虐。所有圍困碧離殿下的聯軍士兵都仿佛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魂不附體,他們驚惶地發出一聲喊叫,掉轉馬頭,朝著南方瘋狂地逃竄,將周圍的聯軍騎兵陣攪得一片混亂。
趁著這個空隙,一匹銀灰色的獨角獸從敵軍陣營中一躍而出,朝著碧離小姐所在的方向奔來。
「白瓊斯閣下,你終于趕來了。」高曼羅和馬立華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們快走,邊走邊說。」白瓊斯驚惶地說道。
四個人一起催動獨角獸,朝著北方狼狽逃去。白瓊斯一邊催動著獨角獸,一邊說道:「我帶來的都是壞消息,迪龐元帥英勇戰死了。羅布德元帥率領的步兵軍團被徹底擊垮,他也被亂軍殺死。神族遠征軍已經全軍覆沒,只希望這一回碧離殿下能夠逃出生天,我們這些老朽哪怕戰死了,也沒什麼。」
「這真是一場噩夢。」碧離小姐歎息著說。
「碧離殿下,這次戰役之後,我們神族在天下大陸的軍隊只有不到十五萬人了,霞都,天都和東海明珠市上百萬神族移民將會受到聯軍的直接攻擊。我們必須收縮防線,堅守待援。」白瓊斯長官大聲說著,「您是唯一見證了這場戰斗的聖殿人員,請您回去一定告訴長老會,我們遠征軍面臨困境,神聖轉生台被摧毀,上百萬神族人面臨死亡的威脅。我們需要聖殿騎士團的支援,我們需要聖殿十二騎士。」
「但是他們在鎮守東海觀鯨島,如果讓他們撤回來,海族……」碧離殿下猶豫著說。
「管不了這麼多了,殿下……」白瓊斯長官還想繼續說話,但是一片又一片密集的箭羽將四個正在逃亡的人重新圍困。
高曼羅長官一聲慘呼,肩膀上中了一箭,鮮血立刻把他雪白的將軍制服染成紅色。
「你們快走,我來擋住他們!」白瓊斯一攬馬頭,朝著追擊過來的聯軍騎兵沖去。
「白瓊斯長官……」碧離小姐驚呼一聲想要回頭,卻被馬立華元帥一把拉住馬頭。
「走啊!」高曼羅狠狠一鞭抽在碧離坐下獨角獸的馬臀之上,三個人的坐騎同時發力,朝著遠遠的霞都落荒而逃。
白瓊斯高踞在獨角獸之上,又開始朗朗念誦離魂咒的咒文。恐懼的嘶吼聲再次響徹云霄,洶湧而來的騎兵部隊來到他周圍的時候,就仿佛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漩渦之中,忙不迭地四外逃開。接著朝他撲來的騎兵們也遭受到了同樣的命運。就這樣一波一波的騎兵大軍在白瓊斯的周圍陷入了不應有的混亂。本來氣勢如虹的追擊作戰變得無序而毫無章法。
就在這一會兒工夫,碧離小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遙遠的北方地平線上。
「所有人都停止追擊,禁止靠近這個該死的神族牧師。」隨後趕到的聯軍指揮官高聲喝令道。隨著這一聲令下,幾面門旗在白瓊斯面前成一字形排開,放馬飛奔的聯軍騎兵紛紛勒緊韁繩,在白瓊斯面前一箭之地收住了腳步。
「弓箭手,開弓放箭,射死他後再繼續追擊。」那個指揮官高聲喝道。
「非常英明的決定。」白瓊斯微微抬了抬頭,想要透過圍困他的騎兵看一眼指揮這些戰士的指揮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夜色實在太深了,他什麼也看不見。
弓弦拉動的聲音在他的周圍相繼響起,仿佛是催命符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放箭!」冷酷的號令聲再次在空中回蕩。
「嗖嗖」的破空聲在四面八方響起,數百只鐵羽箭烏云一般罩向白瓊斯。
「守。」白瓊斯一聲斷喝,在他的身體周圍突如其來地豎起了七面金光閃閃的光盾,將他的周身嚴密地擋住。這就是夜鶯之盾的魔法,高級牧師們防身保命的法寶。
滿空的箭矢仿佛是撲在紗窗上的飛蛾,狠狠撞擊在光盾上,然後再無力地落在地上。
「這是夜鶯之盾,停止射擊。」指揮官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陣焦急的議論聲開始在圍困白瓊斯的戰士中小聲地響起,急于追趕敵軍的聯軍士兵們對這個刀槍不入又擁有恐怖黑魔法的神族牧師頭痛至極。
「沒辦法了麼?人族的智慧也該到此為止了。」白瓊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這時候,指揮官沉寂良久的聲音再次響起:「前排的家伙給矮人兄弟們讓讓道。」這些擠在白瓊斯面前的騎兵們紛紛朝著兩旁閃開,一群手持水晶槍的矮人族士兵步伐整齊地朝著前排走來。
當白瓊斯看到閃爍著晶瑩光芒的水晶槍時,一股絕望之情從心底油然升起。在他的耳邊響起人族指揮官冷酷的號令聲:「瞄准,發射!」
朝著霞都疾行的碧離殿下,馬立華元帥和高曼羅長官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嘶吼。那聲慘呼仿佛要將這濃密的夜色一刀劈開,令人心底升起一股悲愴的寒意。
「那是白瓊斯的聲音?」高曼羅長官輕聲詢問道。
「是他。」馬立華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悲色,輕聲道。
「他在喊些什麼吧?你聽清了麼?」高曼羅歎息了一聲,問道。
「他在喊神族萬歲。」馬立華低聲道。
「白瓊斯一直是個冷冰冰的家伙,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狂熱的愛國者。」高曼羅感歎道。
「人生……實在充滿了太多的虛偽和假象,」一直沒有說話的碧離小姐忽然哽咽著說,「不到生死關頭,你永遠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4:28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一章 寂靜之城
「噓,安靜,象夜風中的輕云一樣安靜,靜靜地來,靜靜地走,不要有一點令人厭煩的聲音。」
「孩子們,不要歡呼,不要吵鬧,我們的英雄正在安詳地沉睡,他飽經滄桑,年輕的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刻痕,他如此勞累,健碩的身體疲憊得無法動彈。但此刻他是幸福的,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飲飽了香甜的奶水,沉入了美妙迷人的夢鄉。讓他多睡一會兒,讓這難能可貴的幸福仿佛天鵝舒展的翅膀,繼續向著無邊無際的天空多延展一會兒。」
浮云之都一片安靜,寂靜得仿佛一座死城,即使攻打浮云之都的神族大軍已經被徹底的擊敗,即使十五萬神族人馬在撤退途中被十萬聯軍鐵騎踏得粉碎,即使神族人從鐵壁四城搶奪來的全部財寶都已經物歸原主,即使這一次戰役繳獲了神族價值連城的十多萬具黑金盔甲和無數鋒銳無比的昂貴武器,即使這是自從神族攻入天下大陸十年以來西南蠻荒第一次贏得的重大勝利,即使人族奪回霞都,重返故土,再振輝煌的日子已經如在眼前。
沒有人喧嘩,沒有人歡呼,沒有人推杯換盞,通宵暢飲。人們默默地將繳獲的戰利品堆積在云宮外的廣場,矮人們小心翼翼地用竹筐將從天歌山基地奪回來的矮人族珠寶重新運回藏寶庫。孩子們紛紛拿出最香甜美味的飼料丟給在矮人國都半空中飛來飛去的離別燕,讓牠們因為忙于取食而停止鳴叫。婦女們細致地將每一條矮人國都的街道鮮花和燈飾點綴。矮人族酒店的老板們紛紛把最上等美酒從酒倉中起出,高高摞在店鋪最顯眼的位置,但卻絕不販賣。出征回來的將士們默默除下盔甲,讓護士們處理著自己觸目驚心的傷口,即使再如何疼痛,他們都咬緊牙關,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這一切只因為,拯救了西南蠻荒的英雄,此時此刻正在云宮中安然入睡。
狂喜之情仿佛驚濤駭浪,一次比一次猛烈地沖擊著眾人的胸膛,那種歡快喜悅的**幾乎將眾人的心房炸開。他們默默互視著彼此,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喜悅,他們的身體微微顫抖,激動于經曆過無比絕望的戰爭之後,竟然能夠迎來如此完全徹底的勝利,淚水在人們的眼眶中翻滾湧動,隨時隨地都會奪眶而出。所有人都在默默注視著云宮的方向,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既希望心目中的英雄多一點難得的睡眠,又希望他快一點睜開眼睛,好讓他們把光輝的戰果向他好好顯示。
鐵拳王寢宮外的殿堂里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臥著無數渾身浴血的聯軍將領。這些勇猛的戰士自從喘息城的血戰之後就一直追隨著天雄的腳步,很多人甚至從天都神獄的逃獄血戰開始就一直和天雄並肩作戰。天雄為這片多災多難的大陸每一次付出,他們都是親眼目睹。今天,趾高氣揚,血債累累的神族終于為他們的暴行付出了代價,這些百戰余生的勇士們此時此刻這有一個心願,就能在天雄知曉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聚集在他周圍,看一看他欣喜若狂的面容和如釋重負的表情。
為了這個心願,他們不願意浪費時間換下充滿血腥味的盔甲,不肯讓護士們護理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只是默默地聚集在云宮之中,耐心地等待著心目中的大英雄醒來。
「他還沒有醒嗎?」第八次走入鐵拳王寢宮的銀銳將軍來到一直守候在熟睡的天雄床前的落霞公主身邊,低聲問道。
「噓。」落霞公主抬起她洋溢著幸福的面龐,將頭貼到銀銳將軍耳邊,低聲道,「不要吵醒他,看他睡得多香。」
銀銳將軍微微挑了挑眉毛,朝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天雄看了一眼。天雄的臉上仍然掛著一絲淡淡的淺笑,仿佛在做著一個香甜而誘人的美夢。
在這麼多日子的血雨腥風之後,銀銳將軍發現自己終于有時間可以靜下心來看一看眼前的天雄。他變了很多。剛從游俠島來到人間時蒼白的膚色現在變成了壯碩的古銅色。他那天真,誠懇而親切的面容變得滄桑而成熟,甚至連他鬢角的頭發都開始顯得有些灰白。但是他的笑容仍然像剛剛來到人間一樣天真爛漫。這動人的笑容仿佛泉水,洗盡了原來彌漫在他面容上的悲傷,焦慮和憂郁,令他仿佛脫胎換骨一樣又重新回到了當初瀟灑而來的慷慨少年。
銀銳將軍揉了揉眼睛,想要止住自己不爭氣的淚水。但是她做不到,這十年來她嘗盡了世間最悲慘最絕望的一切,她奮力承受著自己被詛咒的命運,用盡一切氣力和命運抗爭,有的時候她甚至不敢讓自己存有任何希望,因為那微弱而轉瞬即逝的希望之光只會讓她變得軟弱。她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她仍然在每一場對抗神族的戰爭中傾盡全力,這並不是她開始相信希望,只是因為她不甘心在體內還有一絲殘存精力的時候,讓命運擊倒,她只是希望當人族滅亡的時候,自己已經筋疲力盡,不需要再做任何掙紮。
但是此時此刻,看到天雄掛在臉上的燦爛笑容,看到那洋溢在笑容間閃爍五彩光芒的幸福,銀銳忽然感到自己仿佛一瞬間就要垮掉了,就要被這種讓她頭暈目眩的幸福感覺擊倒在地。十年時間在她心中形成的悲慘世界,一瞬間土崩瓦解,習慣了悲傷,習慣了不幸的銀銳,幾乎不知如何自處。
「我……我們……」銀銳踉蹌地後退了幾步,飛快地用手胡亂地抹了抹臉龐,擦去在她臉上肆虐的淚水,用沙啞的嗓音道,「我們不能讓他繼續再這樣睡下去,我們得叫醒他。」
「為什麼?」落霞公主驚訝地輕聲道,她的臉上滿是關切,欣慰和心痛,「看他笑得多甜。我從來沒見他這麼開心過。即使在我一生中也從未看過任何一人能夠像他這樣幸福的微笑。那種幸福是那麼陌生,又那麼甜蜜,仿佛是從天上墜落人間的祝福。對,這一定是他從游俠島帶來人間的幸福。你能夠想象嗎?在天上那個傳說中的游俠島上,每一個人都有著和他一樣的幸福笑容,而他,居然能夠離開這麼幸福的地方,來到我們的天下大陸,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
「他很特別。我相信世上很難找到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銀銳符合著落霞公主的話語,低聲說了幾句,緊接著沉聲道,「但是情況變得很不妙,那些兩天前從戰場上回來的將領很多人都受了重傷,卻死活不肯接受治療。有些人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我們恐怕會失去一大批優秀的將領。」
「但是他睡得這麼香甜,我們能不能再等一會兒,就十分鍾,十分鍾之後再叫醒他。」落霞滿是疼愛地輕輕撫摸著天雄鬢角那灰白的頭發,低聲道。
銀銳不能讓落霞公主這樣,她絕對不能讓步。她心里知道,再讓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自己也會和她一樣在幸福面前土崩瓦解,失去所有的理性。她想要開口堅持自己的要求,但是看著天雄沉浸在夢鄉中的滿足表情,她的心中柔腸百轉,張了幾次口卻終于出不了聲。
就在屋內的三個人陷入沉寂的時候,一聲尖銳而聲嘶力竭的笑聲突然如裂帛一般響徹了寂靜無聲的云宮。那刺耳而富有特色的聲音讓人們一下子想起了熔岩地府的領袖滑稽而神經質的都蒙。
都蒙的聲音顯得悶聲悶氣,仿佛雖然開聲說話卻沒有張開嘴巴,語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但是人們仍然能夠捕捉住話語的含義:「天雄,嗚……你終于醒了,嗯,我們打贏了,我們贏了,那些神族的兔崽子若是……若是還有一個沒被我們打出糞來,就算他前三天拉乾淨了。」
他的話語粗俗但是格外地解氣,剛聽到他的話,所有人都想笑出來。但是隨即聚集在云宮中的將領忽然發現都蒙只是在說夢話,而天雄其實並沒有醒來。這個事實令所有人勃然大怒,兩天來每個人都這麼小心謹慎地不敢吵醒熟睡中的英雄,卻讓這個沒有半點神經的侏儒一句夢話給攪和了。
「扁他。」一個獸族的千人隊隊長首先擄起了袖子,朝著都蒙惡狠狠地撲來。緊接著,矮人族,人族和其他獸族的將領紛紛聚集到因為長期的等待而忍不住沉入夢鄉的都蒙面前。
這個可憐的侏儒族領袖剛剛從朦朧美妙的夢鄉中被人搖醒,就看到一個滿臉閃著綠光的獸人猛士舉起醋缽大小的拳頭對准他的左眼狠狠砸來。
「天雄已經醒了,你們現在可以去見他。」就在這時,銀銳將軍忽然推開寢宮的大門,對著眾人宣布道。
圍毆都蒙的將領們一下子對他失去了所有興趣,紛紛狂喜地歡呼著沖進了門去,只剩下這個可憐的小侏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臉上掛著一片烏青,渾身上下印滿了大大小小的腳印。
當天雄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便迎來了自從來到天下大陸以來最幸福的時刻。上百張曾經和他同生共死的聯軍將領們的臉龐在他面前仿佛江水一般狂湧而來,一瞬間擠滿了他床前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張臉上都帶著從未有過的興奮,喜悅,激動和幸福。自從他來到天下大陸,他做夢都希望每一個天下大陸的子民都會有一張這樣表情豐富的面孔。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做到,但是現在,這令他幾乎暈眩的現實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擺在他的面前,讓他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天雄先生!」「天雄大哥!」「天雄!」所有將領都激動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每個人都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向他傾訴。他看到鐵肩元帥岩石般的面容痙攣一般的顫抖,仿佛隨時都要哭出來。他從沒有見過這位堅毅沉勇的元帥如此失態。暴風先生飽經滄桑的臉龐上有著仿佛小孩子一般瘋狂的喜悅,似乎經曆了一次重生。虎牙王子的臉上笑開了花,一口雪白而鋒利的大牙耀武揚威地四處亂晃,令人瞠目結舌。獅眼王一向胸有成竹的姿態此時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他雖然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令他不至于失控,但是天雄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渾身上下都已經開始微微顫抖。銅山的臉上淚水橫流,又哭又笑,他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一刻似乎是他一生中最光輝燦爛的瞬間。還有早已經脫離危險的小傑,他橫撲在他的床前,放聲大哭,喜極而涕。而渾身包紮得仿佛粽子一般的如山,雙眼亮晶晶地注視著他,兩行晶瑩的淚水已經沿著他棕黑色的面頰汩汩流下。還有人族的各國元帥,獸族和矮人族的無數將領,侏儒族以都德為首和他一起奮戰于九天之上的小個子勇士們一個個歡天喜地,激動得有口難言,只是呵呵地傻笑。
「出了什麼事?你們有好消息告訴我嗎?」天雄激動地問道。
「呵呵」「哈哈」「嘿嘿嘿嘿」各種各樣的笑聲洋溢在整個云宮之中,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將領能夠口齒清楚地說出一句整話來。天雄所能聽到的除了笑聲就是一些不成段落的喃喃自語。
「你們快告訴我啊!」天雄有些急不可耐了。「一定是些激動人心的消息。」他狂喜地想著。
「天雄,你終于醒啦。」熟悉的刺耳聲音從眾人頭頂傳來。大家回頭看去,只見侏儒族的首領都蒙三步並作兩步,從一群壯碩的獸人族將領頭頂爬了過來,一個飛身前越想要跳到天雄的床上,「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他的身子還在半空的時候,就被虎牙王子一把抓住,倒提了回來,連嘴也被捂住。
「該死的都蒙,攪了天雄老大的好夢還想搶頭功。」虎牙笑罵道,「天雄,這個好消息就是我們已經打敗神族了!」
「真的!」天雄狂喜地一把抓住虎牙的肩膀,「打贏了?怎麼贏的,神族從天歌山退兵了麼?」
「不只是退兵了!」都蒙雙手抓住虎牙的蒙在他嘴上巨爪,興奮地接過話頭,「我們把他們徹底擊垮了,十五萬人全軍覆沒,只有不到五千人逃回了霞都,我們大獲全勝!」
「天雄先生,我們人族將會重奪霞都,複興的日子為期不遠了!」銅山將軍扯開嗓子,激動地叫道。
「聯軍萬歲!聯軍萬歲!」所有將領都開始瘋狂地呼吼起來。
「什麼?」天雄奮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族全軍覆沒?這……這可能嗎?這真的可能嗎?」他幾乎難以置信。
「天雄先生,全靠你一舉摧毀了神聖轉生台。神族的魔法師不能再接受轉生,這群貪生怕死的廢物開始逃離戰場。牧師沒了戰爭魔法的保護也開始嘩變。神族沒有了戰爭魔法這層保護傘立刻亂了陣腳,被我們一舉殺得大敗。」唯一能夠保持鎮定的獅眼王將戰爭的概況口齒清晰地講述了一遍。
「我們,我們傷亡了多少?」天雄關切地問道。
「不多,很少有人傷亡,那場戰爭幾乎可以說是屠殺,我們把神族殺得片甲不留。」暴風先生興奮地說。
「哦,天哪,我不知道怎麼說好,」天雄被這則喜訊搞得頭昏目眩,急忙用雙手按住頭頂,「我……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我應該說些什麼,」天雄感到在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戰友們面前,自己應該說些激勵士氣,令人歡喜鼓舞的話語,他應該警告他們不要被這一次勝利沖昏了頭腦,以後還有更多的戰斗在等待著他們。他應該告訴他們自己有信心繼續帶領他們和神族作戰,直到最後將侵略者趕出天下大陸。
但是在這個曆史性的時刻,在這個他即將成為天下大陸萬世流傳的傳奇英雄的時刻,他的腦海中不停閃爍重現的卻是一幅又一幅血雨腥風的戰爭畫面。天都城驚險重重,幾乎絕望的越獄血戰,喘息城的兩千虎騎軍橫臥沙場的悲壯情景,浮云之都烈火焚城,血肉橫飛的慘烈殺陣,九天彩云上數千勇士被寒風凍死的淒涼慘狀。落天雷將軍臨死前雙目含淚的悲傷面容,錯西先生被一劍洞穿胸腹的血腥場面,半山國無名少年在寒風中永遠沉睡時那微露笑容的睡臉,鐵蒺藜和彪洪在神族彩云上為自己開道時渾身浴血的壯烈雄姿。
這些英勇的人們一生的願望只是一次勝利而已,當時慷慨許諾的天雄卻以為自己只是在重複落天雷元帥曾經重複過千百次的謊言。今天,他終于履行了自己的諾言,為天下大陸帶來了光輝燦爛的勝利,但是這些天下大陸最英勇的捍衛者們,已經永遠無法親眼看見。
在這應該狂喜慶祝的時刻,莫名而來的悲傷仿佛從暗處飛來的無影箭,將猝不及防的天雄霍然擊倒,他雙手捧著頭顱,淚水仿佛兩道奔騰澎湃的河流,從他的臉上肆無忌憚地洶湧而出。他激烈地咳嗽了幾聲,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阻止住自己的失態,但是他做不到,他的身子一陣瘋狂地顫抖,隨即拋開一切地放聲大哭起來。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會在這狂歡的時刻,號啕大哭。但是隨即他們立刻了解了天雄此時的心境,每一個人都收起了笑容。落霞公主分開木立著的眾人,來到天雄身邊,毫不顧忌地將他攬在自己的懷中,任由他的頭顱枕在自己溫暖的胸膛之上,任由他瘋狂湧出的淚水浸濕了自己的前襟。
這一刻,云宮之中寂靜無聲。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4:38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二章 城名絕頂
諸神之故鄉大陸的東方有一條由南到北蜿蜒流淌的大江——芳江,這條江水仿佛一條晶瑩閃爍的項鏈,將七座各具特色的秀麗湖泊依次串聯起來。這七座湖泊湖面寬廣,物產豐富,湖岸周圍的土地肥沃而富饒。數千年來,這片諸神之故鄉的東部地區一直是神族繁榮發展的核心,無數座富有濃厚曆史氣息的城堡和莊園都坐落在這七座湖泊的附近。神族最壯麗興盛的十八座著名城市更有如繁星一般分布在七大湖泊和芳江流域的周圍。每當夜幕降臨,十八座城市及其附近的城堡和莊園都會點燃起瑰麗奪目的魔法***照明,從高遠的長空上望去,整個東部地區猶如女神胸前晶瑩閃爍的美麗胸飾一般令人目眩神迷。所以,諸神之故鄉大陸的東部地區又有一個別名叫作女神之胸飾。
而在這十八座著名城市的正中間,一處于平地中突兀而起的丘陵之上,坐落著一座建築風格華麗而莊嚴的小城,在這座山城中整齊地佇立著各種神殿,廟宇和魔法學院,聚集著神族身份最尊貴的牧師,長老和魔法大師。整座城市給人一種高山仰止,肅然起敬的奇異感覺,令人忍不住有向他頂禮膜拜的沖動。這就是神族的首都,也是諸神之故鄉大陸所有神族最夢寐以求的聖地——絕頂城。
絕頂城的城民無不是從千萬神族中脫穎而出的天之驕子,他們不是服務于神殿的高級神官,就是在魔法學校中出類拔萃的天才魔法學徒。進入了絕頂城的人,無一例外地將會在不久的將來進入神族最高級的行政和軍事機構得任要職,開始他們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所以每一個絕頂城的城民都目高于頂,即使對同是神族的外鄉人,也從不假以辭色。
這一點,也是碧離殿下最討厭絕頂城人的地方。
這一次愚蠢而毫無章法的侵略計劃,就是這群整日活在妄自尊大的幻想中的瘋子所制定出來的。他們並非冷血,也並非殘忍,他們只是冷漠而漫不經心,在神族至高榮耀的催眠下,他們絕對不會去考慮被侵略種族的痛苦,也不會考慮無法在戰場上轉生的神族普通士兵的悲慘處境,他們只想聽到戰爭勝利和神族的榮耀得到發揚光大的消息。這對他們已經足夠了。
「十五萬人就這麼一轉眼化為塵土,你們造的孽實在太深了。」碧離殿下看著在自己面前高揚著頭顱的聖殿神官蒼白冷漠的面容,心中一陣憤慨。
「碧離殿下,神殿主持正在聖殿靜修,神殿長老會,神族軍部和魔法工會首腦將會聽取妳關于遠征軍近況的彙報。請跟我來。」這位冷漠的聖殿神官沉聲說道。
「好的。」碧離殿下點了點頭。
絕頂城的正中心是一片呈橢圓形狀排列的神殿建築群。外層是七座供神族朝拜神族先烈和天神的朝聖神殿,分別為魔龍殿,飛鷹殿,獨角殿,白銀殿,紫晶殿,赤銅殿和朝天殿。這七座古樸莊嚴的聖殿宛若圍繞燦爛恒星的七顆行星,將正中間的神殿建築緊緊圍繞。
在這七座神殿中間,是兩座高聳入云的奇異建築,整個建築的造型仿佛兩片從九天之上奔流而下的瀑布,不但氣勢恢宏而且給人一種如在夢中的曼妙感覺。朝東的這座建築乃是神族軍部的行政建築,被人們稱作六聖館。神族銀武士兵團,特擊戰士兵團,魔龍騎士團,白日金羽鷹戰隊和獨角獸騎兵的首腦們都在這里辦公。朝西的建築乃是神族魔法工會的辦公之所。神族的魔法師兵團和牧師後勤部隊的首腦們都云集于此。因為魔法師在神族的地位與日俱增,所以他們幾乎獨占了整個西部建築群落,和神族其他兵團的所有首腦分庭抗禮,這個朝西的建築也命名為魔法天池。
在六聖館和魔法天池的中間,是一座恢宏壯麗的圓拱形神殿,一座神駿而目光銳利的白日金羽鷹頭雕像高高佇立在神殿的頂層。神殿的左右兩翼仿佛金羽鷹寬大而雄健的翅膀,朝著東西兩面充滿壓迫力地屈張著,仿佛要將天下萬物都囊括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這里便是神族最核心的建築——光輝聖殿。牠不但是神族長老會和聖殿主持統禦神族的辦公之所,也是神族曆史上最著名的聖殿十二騎士誕生地。一代又一代的聖殿十二騎士繼承人都是在這里接受訓練和洗禮的。
當碧離殿下走進光輝聖殿寬闊的大理石走廊時,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忽然朝著她的心口襲來。觸覺敏銳的她立刻感到此行將不會十分順利。
神族長老會選擇了滴水閣這個光輝聖殿中最清幽隱秘的地方聽取碧離殿下關于天下大陸占況的彙報。在任何人看來,這幾乎是個完美無缺的選擇。滴水閣被一座人造池塘的靜謐之水所環繞,三座人造噴泉源源不絕地將四方引來的山泉水注入這座小池之中,因為滴水聲不斷,所以被這座池塘環繞的房間,就成了著名的滴水閣。在這座三面環水的房間里進行秘密會議,是再好不過的,任何機密都不會被輕易地竊聽到。
滴水閣中所有人都面如土色,碧離殿下帶來的消息如她所料,令這些見慣世面的神族最高首腦們失去了冷靜。魔法工會的首腦們似乎對這個消息已經有所了解,碧離殿下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倉皇逃竄的魔法師一定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將戰敗的消息傳到了魔法工會的內部。如果不是因為跨越風暴洋的大型傳送魔法門的建立需要一段相當長的准備時間,她幾乎可以確信已經有魔法師逃回了諸神之故鄉,並把所看到的一切都轉述給了這些在座的魔法工會領袖們。她之所以能夠自由地返回諸神之故鄉,是因為她身為神殿繼承人的特質,令她可以用蘊含在身體里的聖光之力強制開啟一扇只允許一人通過的魔法通道,讓她可以迅速返回諸神之故鄉大陸尋找救兵。在諸神之故鄉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神殿主持大人和她兩個人而已。
「我們聽說了一些很壞的消息。」魔法工會神秘魔法部部長忽然開口道,「神聖轉生台被人族一個叫天雄的惡魔摧毀了。我們的魔法師們在戰場上無法轉生,根據魔法師參戰契約,他們開始撤離戰場。我本以為這已經是我所能聽到的最壞消息,沒想到……」說到這里,他挑了挑眉毛,輕輕歎了口氣。
「我不明白迪龐是怎麼做三軍統帥的,神聖轉生台這麼重要的神賜聖物居然被他搬到了戰爭的最前沿,直接導致了牠被敵人惡意摧毀。我們應該立刻懲罰這個瀆職的元帥。」魔法工會毀滅魔法部部長厲聲道。
「應該懲罰的是那些不顧大局,擅自逃亡的魔法師,大敵當前,居然擅離職守,直接導致十五萬神族子弟被敵人殘酷殺害,魔法兵團的兵團長蓮珍妮爵士應該被處以極刑。」現任軍部的軍事部長乃是迪龐的好友,聽到魔法工會的人惡言相向,立刻惱羞成怒地說。
「迪龐元帥做事魯莽,魔法兵團貪生怕死,全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神殿長老會負責牧師後勤的長老冷然道。
「你們牧師後勤部隊又好到哪里去了?」軍事部長和魔法工會毀滅魔法部部長同聲道,「你們牧師兵團不是也跑了?」
這三方面的首腦們因為這充滿火藥味的話題而火氣直升,不顧顏面地互相指責謾罵起來,整個滴水閣一片叫罵之聲,完全失去了原來甯謐祥和的氣息。
「各位大人請聽我說!」看到這些急于找人承擔責任作替罪羊的長官們,碧離殿下感到一陣憤懣,「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事實上迪龐元帥,蓮珍妮爵士,白瓊斯長官還有陸軍元帥羅布德長官都已經陣亡。神族軍隊被迫收縮防線,並開始將這十年來移居到天下大陸的神族子民向人族的中心城市轉移。西南蠻荒的聯軍部隊兵鋒直指霞都,驪歌城和天歌山堡壘全都被人族占領。霞都附近的十幾座鄉鎮受到聯軍的直接威脅。在霞都正南方的重要城鎮——黔鎮里聚集著超過十萬的神族移民,因為受到人族騎兵的騷擾而無法及時撤回霞都。他們的生命危在旦夕,請各位長官拋開爭議,立刻派兵增援黔鎮和霞都。」
她的話令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魔法工會自然魔法部部長忽然開口道:「神聖轉生台已經被摧毀,按照魔法師參戰契約,我們管轄的所有魔法師都有權不參加這一次遠征。不過,我們會設法招募志願人員支援遠征軍作戰。但是我無法保證人數和質量。這已經是我們魔法工會能夠做到的極限。」
「大型魔法傳送門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夠建立起來。」神殿長老會大長老忽然問道。
「大概需要兩個月左右。」神秘魔法部部長沉聲道。
「我們軍部可以立刻組織十萬銀武士,兩萬特擊戰士,一萬飛鷹部隊和五萬獨角獸騎兵前往增援,但是需要牧師後勤部隊的全力支持。」軍事部長道。
「我們牧師後勤部隊需要魔法師的掩護,神官們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下慘遭屠戮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負責牧師後勤的長老高傲地說。
「沒有了神聖轉生台,一切都變得複雜了起來。我相信,魔法工會不可能找到一位敢于去參戰的魔法師。我們依靠神聖轉生台的時間太久了,沒有了牠,沒有魔法師會鼓得起勇氣走進沙場。」碧離殿下急道。
「碧離殿下有什麼好建議嗎?」神殿大長老忽然抬起眼睛,沉聲道。
「我們必須讓聖殿十二騎士參戰。」碧離殿下斬釘截鐵地說。
「讓他們離開東海觀鯨島?」所有人都驚訝地叫了起來。
「海族來了怎麼辦?難道坐以待斃嗎?」軍事部長震驚地說。
「現在天下大陸的局勢危在旦夕,而海族的進攻尚在未知之數。只要讓聖殿十二騎士穩住局勢,我們可以和人族和談,一舉結束這場戰爭。如果一切順利,他們不需要在天下大陸呆很長時間。」碧離殿下說道。
「和人族和談?」軍事部長不敢苟同地搖了搖頭,「讓我們神聖的神族和人族的爬蟲們和談?讓這些被神罰的惡靈們苟延殘喘,我絕對不能容忍。我們的使命就是將他們趕盡殺絕,這就是神殿主持所傳達的神族天命。和人族和談就是違背天神的旨意,我辦不到。」
「天下大陸戰事連綿不絕,如果海族又從觀鯨島攻來,我們將會陷入兩頭作戰,形勢會更加危急。我相信天神會體諒我們的苦處的。」碧離殿下急道。「況且,人族為什麼被神罰?為什麼要由神族執行神罰的旨意。這些都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人族真的是被神罰的嗎?」這些話在碧離的腦海里不停地打轉,幾乎一不小心就要被說出了。但是她知道這些話語只會被視為大逆不道,對于現在的局勢沒有任何的裨益。
「人族和神族絕對不能和談。」神殿大長老沉默了良久才開口緩緩說道,「我相信即使沒有了神聖轉生台,神族仍然有足夠能力應付人族和海族的進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神族要有聖殿十二騎士的原因。」
他說到這里輕輕咳嗽了一聲,接著說:「既然普通魔法師無法參戰,那麼神族常規部隊的優勢便喪失殆盡,即使派多少部隊進軍天下大陸,也會無功而返。」
他轉頭看了看正在屏息靜聽著他每一句話的碧離小姐,微微一笑:「魔龍騎士團和光輝騎士團並非神族的常規部隊,他們直接聽命于神殿主持和神殿繼承人。所以請碧離小姐移駕到東海觀鯨島去一趟。相信聖殿十二騎士之首——聖光侯洛采泊會想出解決目前危機的最好方法。」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4:50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三章 神族傳奇
聖光侯洛采泊,神族一百年來最具有傳奇色彩的勇士,從他出生那天開始就注定了一生活在傳奇之中。傳說在他誕生的那天,一只饑餓的海東青飛過了他家的窗前,看到仍然在繈褓中的洛采泊。饑不擇食的猛禽悄無聲息地竄入他的房間,想要啄食他的眼睛。被猛禽所驚嚇的洛采泊忽然大聲啼哭起來,雷鳴一般嘹亮的啼聲響徹了云霄,將這只做賊心虛的海東青活生生嚇昏了過去,被洛采泊的父母即時趕到,一劍殺死。
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因為勇猛而受到神殿長老們的喜愛,破格提升為聖殿十二騎士的繼承人,拜當時聖殿第一騎士為師,學習神聖魔法。在十四歲的時候通過了一般人需要花上五十年的時間修煉才能夠通過的聖域試煉,成為了神選戰士,和第一騎士繼承人。
在他十六歲**禮之後,他參加了當年觀鯨島迎戰海族的一場激戰。
剛剛複興的海族一口氣出動了全部的十八位神話英雄,和當時鎮守觀鯨島的聖殿十二騎士激烈作戰,因為海族英雄們的坐騎擁有了奪魂海霧的新魔法,十二騎士措手不及,紛紛中毒落馬,形勢十分緊急,洛采泊臨危受命,率領殘留在觀鯨島的聖殿騎士團眾騎士奮起抵抗,一個人擋住了當年盛極一時的海族十八英雄的進攻,創造了空前絕後的奇跡。在這一戰的五十年後,仍然有絡繹不絕的神族游客不遠萬里來到東海觀鯨島,只為了觀看一下當年洛采泊施展聖域鐵城抵抗十八海族英雄聯合魔法攻擊時在靠海岩石上采出的兩個腳印。
五十年來海族一共又發動了七次大型攻勢,剛剛繼承了聖殿騎士團的洛采泊集合了新十二騎士的力量對海族的進攻進行了堅強勇猛的抵抗,七次戰役前後一共擊斃了二十多位海族代代相承神話英雄,成為了神族幾乎可以和六聖比肩的傳奇英雄。
在海族最後一次進攻之後,他親自率領聖殿騎士團和魔龍騎士團乘坐天帆海船向海族的首都海王龍巢穴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反攻,上百萬海族在他的兵鋒之下望風鼠竄,海族這一代的十八神話英雄有十七位都死在了和聖殿騎士團的交鋒之中。當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神族可以一舉將海族徹底擊敗的時候,海族最後一個神話英雄在海王龍巢穴發動了海族的終極魔法海嘯天嵐將神族受到天神庇佑的天帆海船擊成了粉末,最終阻止了神族的乘勝追擊。
這次戰爭之後傳說洛采泊曾經數次獨自操舟潛入海族首都海王龍巢穴,希望和海族那位施展海嘯天嵐的英雄進行一次決斗,但是遭到了嚴辭拒絕,最後只得無功而返。但是神族人們都把洛采泊獨闖海王龍巢穴的英雄事跡大加宣揚,認為洛采泊的威名已經將強大無比的海族完全震懾,以至于他單人獨騎在大海上橫行,海族也只能無可奈何。
自從神族遠征之後,觀鯨島維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安甯,逐漸成為了神族人的旅游避暑勝地。但是洛采泊沒有放松一絲警惕,聖殿騎士團所進行的訓練極為艱苦嚴酷,他從諸神之故鄉大陸中所精挑細選出的其他十一名聖殿騎士更是出類拔萃,驚才絕豔,乃是幾十年來神族少見的傑出人物,其中更有數人乃是和他一起經曆過七大戰役,和遠征作戰的老戰友。觀鯨島上的軍事力量是神族威懾天下的最主要籌碼,也是神族無比的驕傲。
碧離本以為這一次搬救兵的行動不會像她想象的那麼順利,沒想到神殿的大長老居然毫不猶豫地將去往觀鯨島軍營的通行證隨手遞給了她。就和她原本計劃的一樣,她終于有機會和這位一直活在她心中傳奇世界中的人物見面了。
「他應該有多少歲?七十歲,又或者六十歲?他是神選的聖騎士,這幾十年的悠長歲月會給他留下任何痕跡嗎?他是怎樣一個人?仿佛少年人一樣充滿著浪漫英雄的氣息,還是一生沉浸在血雨腥風的回憶中而木訥寡言。他英俊嗎?是否像數十年來所有迷戀他的女子們想象的一樣俊朗若神,又或者他只有一張古銅色的岩石面孔,仿佛海岸邊被風吹浪打的岩石一般充滿滄桑。」碧離乘坐的海船泊岸時劇烈的顛簸把她從千頭萬緒的遐想中扯了回來。
東海觀鯨島椰樹和風的甯靜模樣仿佛一張舒卷自如的畫卷溫柔地進入了碧離殿下的視線。
「觀鯨島到了,尊貴的殿下。」操舟的士卒恭敬地躬身道。
「哦,謝謝。」碧離殿下禮貌地朝著船上的士卒們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一個箭步跳上了岸。
給碧離小姐最大震撼的,乃是一片寶石般的藍色。寶石藍色的大海,寶石藍色的天空,潔淨而空靈,令她有一種暈眩的感覺。觀鯨島沿岸的椰林是油光光的綠色,閃爍著生命之光的綠色,隨著清風微微搖擺的椰樹葉,在陽光下轉換著一層層深淺明暗不同的綠色,深綠,淺綠,草綠,墨綠,黃綠。碧離小姐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單純的綠色在這個世上也能有這麼豐富多采的變化。椰林周圍開滿了燦爛的花朵,和觀鯨島上的所有生命一樣,這些花朵也千姿百態,只是牠們所擁有的顏色更加豐富多變,百紫千紅,淡青月黃,世間所有的美麗色彩仿佛都聚集在這里。這大海,天空,椰林,花海交織在一起的景象因為過于美麗而給人一種刺目的錯覺。碧離小姐感到眼中一陣酸痛,幾乎流下淚來。
「觀鯨島晌午時分的景色是最搶眼的,當然因為這里的一切過于完美,所以也顯得太過霸道,我並不是最喜歡。但是不可否認,觀鯨島晌午時分的花朵是一天中最美的。」一個清朗而富于韻律的聲音忽然從碧離小姐身邊傳來。
她這時才發現一位身著傳統游吟詩人裝束的年輕人正捧著調色盤,用一只形狀奇異的油筆在一只帆布板上繪畫。剛才的聲音正是出自這位全神投入繪畫當中的青年。他斜戴著一頂月白色的寬大鴨舌帽,帽子的陰影把他左半邊臉龐深藏了起來。咖啡色坎肩,單綠色上衣,灰色長褲,雪白的綁腿高高打到小腿肚上,尖尖的黑色行者鞋不丁不八地立在地上,這一切令他看起來仿佛一個真正放蕩不羈的旅行家和游吟詩人。但是他的披風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樺樹葉形狀的披風,隨著微風吹送而呼啦啦飄舞,披風上那白日金羽鷹的圖案仿佛要沖破披風的束縛而沖天而起。
「你是……?」碧離小姐疑惑地問道。
「我是奉命來迎接您的,尊敬的殿下。我的畫還差一點就好了,請您稍等片刻。」這位青年對于碧離小姐尊貴的身份和動人的美色都無動于衷,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畫筆下的天地之中。
碧離小姐微笑著點點頭,信步來到他的身邊,朝他的畫卷上望去。
畫布上是一片觀鯨島的海景。在橘紅色朝霞照耀下,映射著晨光隨風擺動的椰林,月華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和迎風歸航的漁船,還有在燦爛的陽光中怒放的花海。
「這是觀鯨島嗎?為什麼清晨,晌午和夜晚的景色會同時出現?」碧離小姐好奇地問道。
「碧離小姐果然目光如劍,」這個青年在花海上畫下最後的幾筆色彩,「清晨的椰林,夜晚的大海,晌午的花海是觀鯨島最美的景色,我只是希望能夠把牠們在畫卷上擺在一起,構成我心目中最美的圖畫。」
「看來,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碧離小姐微笑著說。
「一個不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這是我最大的缺點。」青年摘下鴨舌帽,朝著碧離殿下行了一個標准的脫帽禮,「您把我看穿了,尊敬的殿下。請您跟我來,聖光侯正在軍營中恭候您的大駕。」
晌午時分是觀鯨島聖殿騎士們的休息時間,軍營中沒有了平常訓練時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而是一片輕松活躍。碧離小姐甚至看到一位和她的年紀一般大小的彩衣少女,正乘坐著一條小舟在軍營附近的港口垂釣。她是一個滿臉英氣的動人少女,靈動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閃爍著精靈跳脫的光芒,一頭淡黃色的長發如瀑布般披灑在她的肩上,迎著燦爛的陽光熠熠生輝,令人目眩神馳。
碧離小姐忽然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很難從這個秀麗少女的身上移開。
「那是海芙蓉小姐,碧麗殿下似乎對她很有興趣?」青年人在她的身側輕聲問道。
「嗯,她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碧離小姐回應道。
就在這時,那彩衣少女忽然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啊,啊,上鉤了,終于上鉤了。」在歡天喜地的叫喊聲中,她手上的魚竿開始彎曲成拋物線形狀,那筆直伸入海水之中的魚線開始瘋狂地上下擺動。
「咳,又來了。她總是干這麼出格的事。」青年人按住額頭,無可奈何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海芙蓉小姐猛然一抖魚竿,強行將魚線從大海中抽起。平靜的海水忽然湧起滔天的波浪,仿佛平地之中突然聳起一座萬丈高樓,一條渾身銀光閃閃,肚皮上星星點點地點綴著粉紅色花紋的大魚勢不可擋地沖出了水面。這條魚足有一條小鯨的大小,尖尖的前緣宛如一把鋒銳的長劍,仿佛天帆海船船舵一般大小的魚鰭上下擺動,顯得憤怒無比。在牠面前,海芙蓉小姐和她那單薄的小船就仿佛巨人嘴邊的一片面包一樣渺小。
眼看這條巨魚就要讓海芙蓉小姐船毀人亡的緊要關頭,一聲清脆悠揚的咒語流暢地從海芙蓉的櫻桃秀口中飄揚出來。碧離殿下驚訝地看到海芙蓉周圍數十米的海水忽然一反常態地湧動起來,四面八方地朝著劈浪而來的巨魚沖去,一瞬間把牠團團包圍,緊接著這片海水在幾息之內化成了方圓十米的巨型堅冰,將這條大魚牢牢困在冰壺之中無法動彈。這片包裹著巨魚的冰山悠閑地飄浮在恢複了平靜的大海之上,仿佛剛才一切的驚險場面都從來沒有發生過。海芙蓉恬淡地拂了拂她秀美絕倫的金發,伸手輕輕在巨冰上推了一把。那枚巨冰經這一推,仿佛有神力加身,仿佛脫弦箭一般朝著岸邊沖來,轟地一聲沖出了水面,劃入了海邊柔軟的沙灘之上。
「天啊,這是……這是深海劍首鮨魚,牠怎麼可能會到淺海上來。」碧離小姐驚訝地問道。
「哦,這是海芙蓉小姐魔法魚餌的功勞,這種魔法魚餌可以把千里之外的珍貴魚種輕而易舉地引誘到觀鯨島附近的淺海上來。自從她發明了這個鬼東西,就一天到晚地玩個不停,真是讓人頭疼。」青年人苦笑著說。
「但是這種魚是……是八翼海王龍最喜歡的食物,萬一……」碧離小姐不無擔心地說。
「哦,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幾次了,我只希望這一次能有一點好運氣。」青年人聳了聳肩膀道。
他的話音剛落,剛剛恢複平靜的大海忽然再次湧起萬丈波濤,微波蕩漾的海面有如一鍋煮沸了的開水瘋狂奔騰湧動,海浪滔天。緊接著,一對烏油油的黑色影象在碧藍海水的包裹下從水中緩緩升起,仿佛升起了兩座巍巍山巒。當這對黑色影象在眾人的眼前伸展開來時,碧離小姐才發現這是一對被巨大無朋的肉膜包裹的翅膀。就在她的呼吸因此而停止的時候,第二對同樣大小,同樣恐怖的翅膀也開始浮出水面,緊接著是第三對巨大如山的翅膀,當第四對翅膀勢不可擋地劈開海浪在空中耀武揚威的時候,碧離小姐實在忍受不住,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
從海中升起的四對翅膀動作一致地上下猛一擺動,在翅膀四周的海水退潮一般朝著四面八方退開,一顆長在如巨蟒一般長長脖頸上的巨大龍頭猛地浮出水面,發出天崩地裂地一聲怒嘯。
「八翼海王龍!」眾人都開始驚呼起來。八翼海王龍是神族海員的噩夢,一條海王龍可以輕而易舉地掃平齊裝滿員的一整支常規艦隊。神族和海族的激戰中,海王龍作為海族的前鋒力量著實讓神族的軍隊嘗盡了苦頭。即使聖殿騎士們對牠也頭疼萬分。
「海芙蓉小姐,要小心啊。」碧離小姐身邊的青年不無關心地朝著八翼海王龍正對面的海芙蓉小姐叫道。
海芙蓉小姐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魚杆朝海中猛地一甩,長長的魚線仿佛一條沉重的九節鞭劈在水上,這一鞭激起了比海王龍出現時湧動的海浪更加高聳入云的波濤,這股群山一般巍峨的波濤升入高空之時忽然間化為了一片銅牆鐵壁一般的堅冰,圍牆一般把海芙蓉小姐牢牢護住。
被海芙蓉小姐搶走了到嘴美食的八翼海王龍狂怒地用頭上仿佛三叉戟一樣鋒銳的龍角惡狠狠地撞在擋在眼前的堅冰之上,堅硬如鋼的冰面出現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海芙蓉小姐,快把船劃回來!」為碧離小姐引路的青年開聲高喊道。
海芙蓉小姐似乎對他的呼喚不想理睬,只是靜靜佇立在自己的漁船之上,等待著海王龍的進一步行動。恐怖的龍嘯聲炸雷一般在海上響起,八翼海王龍的八只翅膀同時猛地拍動水面,牠那臃腫而碩大的身體奇跡般地從水中升起,一躍而飛上了百丈之上的天空,從高高聳起的冰壁上穿越而出。當牠飛到海芙蓉的頭頂上之時,在牠身下的兩只冰盤大小的巨爪五趾屈張,仿佛兩叢雪亮鋒寒的戰刀,朝著海芙蓉頭頂抓來。
海芙蓉的臉上露出小孩子一般的興奮神色,在這驚險交集的時刻,她臉上那格格不入的表情給人一種奇異的冷豔感覺,令人不禁為她屏住呼吸。
「吹戰號!快吹戰號!」為碧離小姐引路的青年朝著駐守在岸邊的聖殿騎士高聲命令道,「真見鬼,這個要命的時候他到底去哪里了?」
就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馬嘶聲從不遠處的軍營里響起,密集如傾盆暴雨般的蹄聲一瞬間充滿整個天地。在碧離小姐的視野里忽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閃電。
純黑色的戰馬,黑得仿佛夜色最濃時刻被烏云遮擋的天空,戰馬的眼睛赤紅如血,不,比血色更加的恐怖和鮮豔,那是吞噬一切的地獄熔岩才配擁有的赤紅色。戰馬的鬃毛呈深橘紅色,仿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戰馬的額頭上是一只墨色的獨角。不同于普通獨角獸的獨角一樣光滑而鋒銳,這只墨色獨角的邊緣長滿了鐵鉤一般的倒刺,令人不寒而栗。
戰馬的主人藏身在一身漆黑如墨,閃爍著點點寒光的戰甲之中。那是諸神之故鄉最堅硬而神秘的金屬——夜星所鑄成的甲胄。夜星如墨,但是在牠光滑的表面之下,卻有星星點點的微光閃爍,仿佛在一片寂靜的夜空中明明滅滅的繁星。因為這種金屬奇異的特質,人們為牠取了這個夢幻般的名稱。
傳說夜星寒甲具有讓人刀槍不入的奇異特性,但是牠仿佛擁有靈性一樣,會選擇自己的主人。在神族中只有真正的勇者才配將牠披掛在身。若是平庸而懦弱者膽敢碰觸這高貴而傲慢的甲胄,將會被這服裝甲上傳來的嚴寒活活凍死。
「居然有人真的把牠穿在身上了,我以為夜星寒甲還被聖殿保存在天神祭壇之中呢。」碧離小姐心中微微驚歎道。
「終于來了!」引路青年仿佛放下一樁心事,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
只見這身穿夜星寒甲的戰士操縱著那匹仿佛從地獄中沖出來的黑獨角獸,踩踏著萬頃碧波,輕盈而迅猛地朝著俯沖而下的八翼海王龍撲去。就在碧離殿下正在揣測這名黑甲戰士將如何和海王龍搏斗的時候,一道彗星一般閃爍飄忽的強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令她的眼睛一瞬間金星亂閃,幾乎看不清東西。當這些亂竄的金星在她眼中漸漸消失了蹤跡的時候,她看到一只孤零零的龍頭旋轉著飛上了天空,暗紅色的汙濁血液猶如瓢潑大雨一般朝著她當頭澆下。
「哎呀,糟糕!」站在她身邊的引路青年驚慌失措地將披風披在頭上,高聲埋怨道,「該死的黑煞,搞得龍血滿天都是,我的新帽子啊。」
碧離殿下這才意識到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龍血也將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不便,不禁輕聲驚叫起來。就在這時,一支堅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攬到臂彎之中,一張寬大而溫暖的披風一瞬間將她的全身上下嚴密覆蓋,不露一絲縫隙。
龍血著地的響聲在寂靜的海岸上悠悠響起。刺鼻的血腥味令一向喜歡乾淨的碧離小姐幾乎閉過氣去。當披風從她的面前褪開,她抬起頭來,朝著令她從龍血澆頭的厄運中擺脫出來的恩人望去。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5:02
第八集 東海篇 第四章 第一騎士
那是一張瘦削而清雋的面龐,柔軟而卷曲的銀白色頭發錯落有致地點綴在他的鬢角和額頭上,令他看上去乾淨而整潔。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眼睛的顏色是仿佛靜湖水一般的藍綠色,沉靜而安詳的藍綠色,令人感到由衷的舒適和安全。碧離忍不住想象著:如果這股安詳而寂靜的靜湖水開始掀起微瀾的時候,那將是怎樣的一種驚心動魄啊。
他的樣子是如此和藹可親,令人幾乎無法注意到他的身材竟然是如此高挑瘦長,仿佛一面高聳入云的旗幟。他的手臂頎長無比,比普通人要長出一掌左右,但是卻沒有任何累贅之感,仿佛天生就該如此一般。他身上的戰甲是造型簡練而樸實的銀甲,沒有神族貴族武士甲胄上那繁瑣的花紋,和突兀傲慢的家族勳章,事實上除了那造型美觀的流線形線條,覆蓋他全身的銀甲再沒有任何花紋圖案,但是這樸素的銀甲卻給人一種無法想象的高貴之感,仿佛只有天界的聖使才配將牠穿戴在身上。
「是碧離殿下嗎?」這個人的聲音沉厚而穩重,卻透出一種大海一般淡淡的清朗高遠之氣,碧離幾乎無法確定他的真正年齡,他有多大:三十歲,還是七十歲?
「您是……您是洛采泊大人嗎?」碧離小姐好奇地問道。
這個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微微搖了搖頭,伸手將自己身上沾滿了龍血的披風摘了下來,隨手遞到了一名隨侍左右的聖殿騎士手中:「碧離殿下,你不能把每一個你猜不出年紀的男人都當成是洛采泊。」
被人猜中了心事的碧離小姐臉上一陣發燒,連忙低下頭去,輕聲道:「碧離冒昧了。」
這個時候,剛才那個名叫黑煞的黑甲騎士已經縱馬來到了這個人的身邊,飛身下馬,垂首侍立,完全失去了剛才越海屠龍的威猛氣勢。碧離小姐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這位騎士手中仍然提著剛才一擊而殺死八翼海王龍的武器——一把和他的戰甲一樣漆黑的雙手巨斧。這柄巨斧從斧背到斧刃成河流一般的波浪形,斧刃是新月狀,鋒銳處閃爍著閃電一般的寒光。
垂釣深海奇魚的海芙蓉小姐也將船劃到了海岸上,隨手扔下釣竿,施施然來到黑煞身邊。雖然身處龍血飛濺的核心區域,但是她的一身彩衣卻沒有沾上一絲血汙,依舊燦爛如七彩霓虹。當她走近到碧離身邊,她才發現在海芙蓉周圍一層又一層的薄薄冰壁仿佛水蓮花的花瓣將她緊緊包裹,為她擋住了龍血的侵襲,隨著她一步步走近,那沾染了龍血的冰花瓣一層層地脫落,融化在地上,令本來已經儀態萬方的她仿佛從鮮花中走來的仙子一般迷人。
「你們過來見過神殿繼承人碧離殿下。」那人開口道。
他的話語中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權威,黑衣騎士和海芙蓉小姐不約而同地踏前一步,來到碧離小姐面前。
「地獄騅騎士黑煞,見過殿下。」
「冰魔導士海芙蓉,見過殿下。」
為碧離小姐引路的青年也脫下了自己的月白色鴨舌帽,朝她行了一個紳士味道十足的貴族禮,沉聲道:「魔龍騎士團現任騎士長觀海侯浪遙,見過殿下。」
「地獄騅,冰魔導士,觀海侯?」碧離小姐驚訝之極。
地獄騅是神族曆史上最難以馴服的神獸,傳說牠是千魔頂的魔龍和彩虹聖林中的獨角獸交配的後代。同時擁有魔龍自大,傲慢和毀滅性的特質,和獨角獸高貴,聖潔和勇猛的性格。想要馴服牠首先要求的就是勇猛,只有足夠勇猛才能夠降服那狂暴如魔龍一般的地獄騅,但是鍥而不舍的毅力還有無微不至的愛心也是必不可少的。地獄騅是一種非常敏感的聖獸,如果感受到主人的一絲不奈和漫不經心,就會變得狂暴無比,甚至會有自毀的傾向。曾有很長一段時間,碧離小姐都以為沒有人可以馴服地獄騅,因為同時具有勇猛,堅毅和慈愛的武士實在太鳳毛麟角了。
魔導士是比地獄騅騎士更加罕見的人種。在諸神之故鄉大陸上有很多生來就有魔法天才的人,這也是神族魔法之所以興盛發達的原因。但是魔法是一種如此神秘而難以掌握的學問,即使是普通魔法的研習也需要耗盡普通人幾乎半生的經曆。很多人窮盡一生的努力,也只能達到一級魔法師的水平,這是凡人的境界。但是具有高超魔法天才的學徒們則可以跨越這一層艱辛的壁壘,在掌握了絕大多數的常規魔法之後,開始朝著更加深奧玄秘的魔法世界挺進。當他們滿頭白發的時候,也許承蒙天神眷顧,他們能夠最後突破普通魔法理念的桎梏,領悟到更深奧的高階魔法,成為魔法院校里的傳奇人物——大魔法師。這也是具有魔法天才的人們所能夠達到的極限。但是比大魔法師所能領悟到的魔法更加神秘而高妙的天神級魔法是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這個事實,所有的魔法學徒都知道,但是沒有一個人膽敢想象有一天自己將會領悟到這一層魔法。人們把能夠掌握天神級魔法的人成為魔導士。魔導士很大程度上是人們虛構出來的人物,現實生活中幾乎從來不可能碰到。但是今天,一個活生生的魔導士竟然站立在碧離小姐的面前,而且是如此的年輕美麗,這幾乎讓她不知所措。
如果說地獄騅騎士和魔導士已經夠讓她目眩神馳,那麼觀海侯這個爵位更讓她神魂失守。觀海侯是一個虛置的爵位,沒有領地,沒有稅收,只是一種榮耀的象征。這個榮耀就是,當這一代的聖殿第一騎士戰死沙場的時候,具有觀海侯爵位的人將會自動代替已故的第一騎士成為聖殿十二騎士之首,統領觀鯨島的聖殿騎士團。
「我的確是洛采泊,現任的聖殿第一騎士。」那銀發碧眼的男人終于開始自我介紹。不出碧離小姐所料,他就是神族游吟詩人們最膾炙人口的詩行中的傳奇人物,神族一百年以來的第一英雄。
「我,嗯,很高興,很……榮幸,很榮幸見到您。」終于見到心目中的大英雄的碧離無法控制地恢複了小兒女的形態,伸出手去,急切地說。
當碧離小姐好不容易從見到這些令人瞠目結舌的奇人,勇士和英雄的激動中恢複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置身于聖殿騎士團軍營的指揮部內。
「這麼說,神族十五萬大軍居然被人族全部殲滅,只有數千人能夠逃回來?」聖光侯洛采泊沉吟著說。
「是的,嗯,是的。」碧離小姐不斷地重複著自己的話,強迫自己從初見觀鯨島群英的驚異中冷靜下來。
「那麼,殿下這次的到來,是為了替仍然深陷在天下大陸聯軍包圍中的神族兵馬求援的,是嗎?」洛采泊再次問道。
「我們在天下大陸上陷入險境,至少有十萬神族移民被聯軍困在黔鎮。我希望借助聖殿騎士團向聯軍顯示神族的實力,令他們妥協,以此為契機我准備和他們和談,一勞永逸地解決神族和天下大陸各個種族的所有爭端。」碧離小姐道。
「遠征軍侵略矮人國和西南蠻荒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人族是必受神罰的,這一點絕對不可改變。否則我們對天神的信仰會處于動搖的邊緣。」洛采泊淡淡地說。
「但是現在……」碧離殿下急切地說。
「和談絕不可能,即使我同意,尊貴的聖殿主持大人也絕對不會允許。人族的邪惡是被天神所裁定的,聖殿主持大人從神廟中得到了天啟,當日整個諸神之故鄉被陰云籠罩,閃電擊碎了絕頂城的鍾樓,黑色的迷霧在天下大陸方向上不斷蔓延,這一切都證明了人族的邪惡已經侵蝕了天下大陸,而且也必將侵蝕諸神之故鄉,我們神族向天下大陸的進軍,是為了整個世界的安全。」洛采泊沉聲道。
「這些虛無縹緲的話我已經聽了很多次,但是無論我們如何看待天啟和人族的罪惡,不可否認我們神族在諸神之故鄉同樣也犯下了彌天大錯。如果真的有神罰的話,神族也在所難免。」碧離殿下毫不退讓地說。
她的話音一落,指揮部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每一個人都以惴惴不安的神態朝著聖光侯洛采泊望去。
碧離小姐頓住話語,環顧了一下四周,微微一怔。
「哼,呵呵,」洛采泊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我想也該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碧離小姐感到自己已經跟不上洛采泊的思路。
「哦,別在意,尊貴的碧離殿下,」洛采泊微笑道,「他們只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膽敢當面頂撞我。」
碧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激烈的言辭已經切切實實地冒犯了尊崇無比的神族第一英雄聖光侯洛采泊。
「對不起,侯爵大人,我……」碧離連忙想要道歉,卻被洛采泊抬手制止。
「不必道歉,殿下,我說是時候了,就是指我們神族也應該出一個能夠在我面前放膽直言的人了。這樣的神族,才有真正的希望。」洛采泊和藹的神情漸漸轉化為一片肅然,「不說神族的理想,實際一點,神族屠殺了數以百萬計的人族,即使我們能夠和他們達成和談,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發動這次戰爭的罪魁禍首,神殿主持大人。所以這場戰爭的結局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人族被我們消滅殆盡,一是人族將我們神族尊貴無比的主持大人處以死刑。如果做不到這兩點,戰爭永遠不會結束。」
說到這里,洛采泊輕輕歎了口氣,道:「就我看來,還是神族把人族消滅殆盡更實際一些。因為人族絕對不可能擁有抵抗聖殿騎士團的力量。你想要和談嗎?和西南蠻荒的種族和談吧,我們可以和他們達成互不侵犯的協定,只要他們退出和人族的聯盟。」
碧離小姐微微歎了口氣,輕聲道:「如今以人族為首的西南蠻荒聯軍氣勢如虹,又打了如此精彩絕倫的勝仗,其他種族絕不會輕易和人族解除盟約的,除非聖光侯您親自率領聖殿騎士團向天下大陸展示神族觀鯨島的軍事實力。」
「殿下實在太抬舉人族了。他們的本領我很清楚,聖殿十二騎士任何一人出馬,都足以讓他們望風而逃。」洛采泊傲然笑道,「人族還沒有意識到現在真正的戰爭已經不再是大軍團的作戰,而是精英戰爭。是兩族之間英雄與英雄的較量,就像神族和海族間的戰爭,我們比拼的就是精英騎士和神話英雄的實力。那些動不動就是上百萬人的戰場,對于我們神族已是往事。人族以為自己擊敗了神族最精銳的遠征軍,事實上他們還沒有看到過真正的神族精英戰士的實力。等到他們知道了神族真正的實力,我想他們只會乖乖地等待被滅亡的命運。」
說到這里,洛采泊轉過頭去,對一直微笑著聽他講話的觀海侯浪遙道:「我現在不能離開觀鯨島,海族最後一位神話英雄隨時會在我離開的時候找上門來。你是我的繼承人,你去一趟天下大陸,好好收拾一下迪龐這個自大的家伙留下來的爛攤子。」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5:12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五章 遠征招募
從指揮所走出來的時候,碧離小姐仍然沉浸在洛采泊剛才石坡驚天的話語之中。精英戰爭的理念仿佛一條冰冷的溪水在她的心中默默地流淌,讓她遍體生寒。難道神族日夜操練的數十萬雄兵都無法和聖殿騎士團那寥寥數百人的實力抗衡嗎?難道我們神族未來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寥寥無幾的英雄們身上?如果有一天,他們魂歸天國,又有誰能夠繼承他們的衣缽,繼續守護神族?如果有一天,這些擁有無邊力量的戰士們野心膨脹,想要胡作非為,又有誰能夠制止?神族的法律根本無法桎梏他們,他們已經超然于凡人之外,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有天神才有能力懲罰。
「碧離殿下?」浪遙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雖然他們兩個人距離很近,但是這微弱的聲音仍然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悠悠傳來,碧離小姐費了很大的精神才讓自己從沉思中清醒,連忙應道:「哦,對不起,你剛才說了什麼?」
「殿下是否為聖光侯大人只派出我一個人去營救神族軍隊而憂心?」浪遙微笑道。
「哦,嗯,我的確很擔心。」碧離小姐說的也是實話。但是她不想把剛才心中關于精英戰爭的憂慮表達出來。
「聖光侯是一個偉大的勇者。神族百年以來最傑出的戰士。」浪遙一談到聖光侯洛采泊,臉上立刻顯現出毫不掩飾的崇拜神情,「但是他也是最寂寞的戰士。從他出世成名以來,在他的手下從來沒有遇到過敵手,聖殿十二騎士的同僚們擋不住他勢不可擋的劍招,而海族十八英雄更抵擋不住他無與倫比的光明魔法。幾十年來,他從未遇到可以威脅到他的敵手,他的寂寞任何人都難以想象。但是這二十年來,他一直很開心,因為終于有一個足以和他抗衡的海族英雄進入了他的視線。」
「是那個會海嘯天嵐的海族神話英雄嗎?」碧離小姐好奇地問道。
「是的,聖光侯和他的每一次決斗都是平局收場,最後一次遭遇更讓他占到了上風。這在聖光侯的一生中是從未有過的奇遇。二十年來他招攬最優秀的人才入聖殿騎士團,辛苦建立了如今觀鯨島上足以橫掃宇宙的強大力量,就是為了等待有一天能夠和這位海族英雄還有他的軍事力量進行一次不留遺憾的生死較量。他等待這一天,已經有二十五年,他絕不會為了那些實力微弱的人族而輕易離島的。」
「人族並不是實力微弱的種族,他們也擁有自己的英雄。」碧離小姐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
「看來這個人族的英雄在碧離小姐的心中有極深刻的印象。」浪遙的眼中露出好奇的光芒。
「當初迪龐元帥率領的遠征軍已經將矮人族鐵壁四城統統占領,浮云之都孤立無援,陷落是遲早的事。但是天雄卻能夠率領一千多人的精銳和神族十萬大軍在空中僵持長達四日,在全軍覆沒之後,他只率領了兩名戰士就突破了神族的防禦,進入了天歌山堡壘,用不可思議的方法擊敗了神族六聖精魄,毀滅了轉生台,令神族大軍一夜盡毀。這樣的英雄人物,難道不值得我們去關注嗎?」碧離小姐一說起天雄便不知不覺地口若懸河起來。
「迪龐元帥是一個傑出的將領。他率領神族和諸神之故鄉大陸周圍島嶼土著軍事力量的戰斗,可以列為軍事范例。但是他是一個順境中的元帥,習慣于在戰斗未開始之前讓自己的軍隊占有所有的優勢,而開戰之後自然所向無敵。但是他一生之中都沒有遇到一個堪稱頑強的敵人。當他遇到這樣的敵人時,他便缺少了那種把優勢化為勝勢的能力,當面臨絕境的敵人創造奇跡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只是怨天尤人而已,這也是他為什麼會慘敗的原因。」浪遙淡淡地說。
這一剎那間,天雄在碧離小姐腦海中的影像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她整個大腦都被浪遙剛才的話所占領。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迪龐元帥的人,居然能夠如數家珍一樣把他身上潛在的缺點和優點列舉一遍,更有如親眼看到一般把神族戰敗的大概原因歸納了出來。
「難怪他被洛采泊選為自己的繼承人。」碧離小姐的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神色。
「天雄也許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作為平凡的人族面對神族如此壓倒性的優勢也能夠做出這麼漂亮的反擊,我決不應該低估他。」浪遙沉思了片刻,道,「我需要再找幾個幫手才能對這場戰爭有十成的把握。」
「你會請幫手嗎?」碧離小姐好奇地笑道。
浪遙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摘下頭上的月白鴨舌帽,撓了撓自己淡棕色的頭發,「這一點我和洛采泊大人不同,他是一個喜歡在勢均力敵的較量中戰勝對手的勇者,而我是一個對付一只老鼠都要出盡全力的智者。」
參戰人員的招募是在午餐的時候定下來的。碧離小姐從未見過如此松散而漫不經心的招募活動。浪遙端著軍營里提供的午餐,和碧離小姐一起在一張餐桌上坐下。黑煞端著自己的餐盤來到浪遙的面前向他要點番茄醬,浪遙抬起頭來問他:「想去天下大陸嗎?」
「把胡椒粉也給我,好的,我去。」黑煞在他們的餐桌旁施施然坐下,開始對著面前的午餐展開猛烈攻勢。
這個時候,海芙蓉小姐來到黑煞身邊,抱怨道:「今天的燉牛肉不合我的胃口,給你吃吧。」黑煞點點頭,將海芙蓉遞過來的食盤接過來擺在面前。
浪遙再次抬起頭來:「想去天下大陸嗎?」
「好啊!」海芙蓉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算是答應。
第四個參戰人員的招募是在午餐後的散步之中定下的。當浪遙走過黑煞擊殺海王龍的海灘,發現滿地的龍血仍然沒有驅散,不禁高聲道:「炎童,怎麼還不把龍血清理了?」
應聲而出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渾身赤紅色的法師袍,頭上斜戴著寬沿尖頂的紅色法師帽,臉上長著滑稽的兩撇八字胡,連胡子的顏色也是赤紅色的。他將身子湊到浪遙面前,低聲問道:「聽說你們要去天下大陸?」
「算你一個?」浪遙隨口問道。
「好嘞。」這個人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浪遙苦笑著歎了口氣,轉頭對碧離殿下道:「炎童是火魔導士,雖然三十多歲了,但是還有小孩子脾氣。不過他的火魔法非常凌厲,你看他施展魔法清理龍血時就能知道牠的厲害。」
碧離小姐心中一動,這是她一天中見到的第二個魔導士,她很好奇這位魔法界的奇才施展魔法時有怎樣的威勢。
但是炎童似乎頭腦里已經裝滿了關于天下大陸的一切,于是他筆直地朝著自己的營房走去,希望立刻整理行裝,居然將清理龍血的事轉眼就忘了。
「該死的,」浪遙苦笑著搖了搖頭,高聲道,「炎童,你忘了清理龍血。」
「啊,對不起!」炎童的聲音從他的營房里傳了出來,緊接著碧離小姐看到他的一只手臂顫巍巍地從門口伸了出來,在空中清脆地打了一個響指。緊接著一片絢麗的紅光猛然沖進碧離的視野,刺激得她忙不迭地閉上眼睛。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滿地的汙濁龍血已經化為了片片冉冉升起的輕煙。至于整個的施法過程,恐怕碧離小姐一生都無法知道。
關于最後一個參戰人員的人選在浪遙和碧離小姐之間爆發了一場小小的爭論。因為浪遙希望能夠啟用被神族關押在九重黑獄中的一位重犯。
她被關押起來並不是因為她殺人,搶劫,縱火,行騙或者諸如此類。她被關起來是因為她奇異的魔法師身份。昔日神族魔法學院的天才少女,今日神族仍然存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個死靈法師。死靈法師因為他們身體上的特質而先天擁有學習黑魔法的優勢,當他們將學院中列為教程的黑魔法學到極致的時候,他們會無師自通一些常人所無法體會的死靈魔法。當魔法開始在諸神之故鄉大陸興盛的時候,這種事情便不可避免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死靈法師天生就是死靈法師,這種事情到死都不會改變。從出生開始,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要走一條什麼樣的道路,無論他們做出如何艱苦的掙紮,到最後他們總會通過不同的途徑學習到高深的死靈法術,從而將自己的一切獻給與黑暗世界溝通的魔法天地。他們可以長生不死,但是他們會像常人一樣慢慢衰老腐爛,所以他們利用自己的死靈法術將新鮮的死人軀體移植到自己身上,令自己永遠保持年輕。他們可以和冥界溝通,所以可以輕而易舉地驅使骷髏或者僵屍作為奴隸和武裝力量。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和崇尚光明的神族世界格格不入,從而令他們遭到神族嚴厲的管制。
九重黑獄便是專門關押死靈法師的地方,死令法師們在這里受到極度嚴酷的待遇,絕大多數人都因為忍受不了折磨而去世。
現在黑獄里,只剩下碩果僅存的唯一一位死靈法師。一位名叫喬安妮的魔法少女,她在被捕入獄之前曾有一個綽號:十二身羅剎。
傳說她是死靈法師界魔力最雄厚的法師,她的死靈法術已經達到了所有前人都未曾達到的境界,有人說她可以隨手召喚出一支成員上百萬的白骨大軍,一天之內席卷神族所有的城市。但是逮捕她的時候,神族負責治安的鷹騎士們並沒有花費一絲氣力,因為她自願進入黑獄,接受神族的制裁,這讓人們對她多少有了一絲好感,所以她在黑獄之中得到了比普通人更優厚的待遇。這大概也是她能夠活到現在的原因。
「我們真的要啟用一個死靈法師嗎?」碧離小姐對于這個想法感到不可接受,「我們管制他們不就是為了禁止他們使用死靈法術嗎?若讓她參加對抗人族的戰爭,無疑是鼓勵死靈法師運用他們的法術,這和神殿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馳。」
「碧離小姐,」浪遙嚴肅地說,「不瞞你說,我們浪家三代以來都在致力于解放死靈法師,要求神族社會給予他們自由使用死靈法術的權利。因為死靈法術是他們先天繼承下來的,天神讓他們擁有了這種特質,也就說這種法術對于神族來說有牠積極的用處。我們不能因為對這種法術先天的厭惡而迫害能夠使用這種法術的人。」
「但是死靈法術驅策死靈,騷擾先人的安甯,這是有違道德的。」碧離小姐堅持道。
「我們可以讓她只驅策動物的死靈,我們只要讓她在施展法術時有所約束,哪怕是死靈法術也有牠積極的一面。碧離小姐,現在神族只剩下這最後一個死靈法師,如果我們不為她做一點事,整個死靈法師族就絕種了。事實上,喬安妮小姐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我們關押她,只不過因為害怕她的死靈法術。」浪遙激動地說,「我們不能在一個罪犯犯罪之前把他逮捕。況且,喬安妮小姐在被捕之前,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這次天下大陸的戰斗,是她唯一能夠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如果錯過了,我們就永遠失去了解放她出黑獄的時機。」
碧離小姐再沒有反對,不只是因為她想不出反對的理由,還因為她對于喬安妮小姐的遭遇也充滿了同情。生來就要繼承死靈魔法的命運,的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如果能夠通過這次戰爭消除人們對于死靈魔法的抵觸情緒,未嘗不是一個改變這些可憐人命運的好事。
于是,一位神秘而充滿詭異色彩的魔法師也加入了遠征天下大陸的行列。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5:24
第八集 東海篇 第六章 妖精雙城
激昂而興奮的情緒這些天來一直左右著天雄。擊敗神族這個他幾乎不敢想象的事實居然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他的身上,很長時間他都感到無所適從。
「我居然做到了。我居然真的做到了。」他不斷地對自己說著。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的他被一種比戰勝神族更加強烈的喜悅之情一直左右著他,令他在已經消化了神族戰敗消息之後,仍然激動得夜夜難眠。
直到他在自己的包裹中發現了妹妹留給他的血盞花花種,他才終于想起來。
「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游俠島了!我終于可以回我夢魂縈繞的故鄉了!」天雄顫抖地捧著血盞花種,眼眶之中浸滿了喜悅的淚水。他將裝載血盞花種的小包放在唇前,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將牠按在自己的額頭之上,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我可以活著回去,作為一個完成使命而仍然存活的游俠。我可以將自己的事跡親口告訴那些游吟詩人們,親眼看到自己的傳奇在天上人間四處流傳。我可以在故鄉的小道輕松地散步,傾聽著茶館酒樓中的閑人們耳語著我的英雄傳說。妹妹會從故鄉的花園中飛奔而出,一頭撲在我的懷中,高聲朝著廚房的方向尖叫:『哥哥回來了,哥哥回來了。』父親會捧著酒店中最好的美酒走出門來,高聲對我說:『小伙子到年紀了,來和爹爹我喝一杯。』而母親,她會圍著圍裙從廚房中端出我最喜歡的飯菜。而我自己,則會將從天下大陸帶來的禮物遞到妹妹手中。」天雄幸福地憧憬著。
「禮物……,噢,該死的,禮物。」天雄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應該做而未做的事,連忙站起身,推開門,朝著浮云之都外城的緩坡奔跑而去。
「天雄!」「天雄!」正在天雄小心細致地將血盞花花中均勻地播種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的時候,小秋和流星一只眼興奮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什麼事?」天雄放下鋤頭,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關切地問道。
「來了很多援軍,全都是很高大很英俊的戰士。」流星一只眼興奮地說,「足足有數十萬,鋪天蓋地,他們簡直鋪天蓋地。」
「是妖精族的戰士,看他們的神氣就知道全都是精銳。」小秋激動之極,「看來人族又有了新的盟友,你的使命終于要完成了。」
「真的?」天雄一把攬住無鬃馬小秋的馬頭,激動地問道,「難道是……」
「不錯!」銀銳將軍和落霞公主雙雙云宮的長階上快步走來,銀銳將軍搶在前面沉聲道,「七日林莽終于解除封印。五十萬妖精族戰士在紫霜城城主霜王子和白玉京城主京王子率領下于今日抵達浮云之都。」
落霞公主微笑著看著天雄:「人族的噩運終于結束了,妖精王國雙城城主達成共識,決定合力出兵與人族聯盟抗擊神族。黑妖精族的二十萬精通豹語的夜武士和白妖精族三十萬精通鳥語的晨曦騎士全部出動來援。」
「這太好了,」天雄高興極了,「那麼掃平天下大陸殘余的神族只是時間問題了。」
「哼!」銀銳將軍還是像以前一樣憤世嫉俗,「這些該死的妖精,人族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找不到他們,等到我們終于扭轉戰局了,他們卻來這里搶功。」
「銀銳將軍,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事實上人族經過幾大戰役之後損失慘重,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兵力組織超大規模的攻城作戰了。妖精族的援兵來得正是時候。」落霞公主輕聲道。
「哧。」銀銳白了落霞公主一眼,將頭朝著天雄微微傾斜,把嘴湊到天雄的耳邊,輕聲道:「不要讓妖精族的城主們搶去聯軍部隊的指揮權。我絕對不願意在這群自大狂的指揮下作戰。」
天雄默然無語。
在云宮舉行的盛大歡迎筵席中,天雄終于見到了來自七日林莽的貴賓:妖精王國的雙城城主——黑妖精王子霜,白妖精王子京。他也終于見識到妖精國人在天下大陸和西南蠻荒的崇高地位。即使是獸人族的國王獅眼,矮人國國王鐵拳,熔岩地府的總管都蒙,人族公主落霞還有對誰都不屑一顧的銀銳將軍見到妖精國雙城城主的大駕光臨都不得不站起身來,恭敬地行鞠躬禮。自從上古與魔族的大戰以來,妖精國人自始至終都是光輝同盟的盟主,在聯軍中統領人族,矮人族,獸人族和上古神龍與魔族作戰。這種同盟關系雖然已經名存實亡,但是妖精族人的尊崇地位經過上萬年歲月的洗禮從未改變,反而越來越根深蒂固。妖精王國雙城城主在眾人眼中的地位甚至可以與現在天雄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相提並論。
王子霜是一位個頭極高的黑妖精,瘦削但是極為結實挺拔。他的臉瘦長而棱角分明,一雙眼睛細而有神,嘴唇極薄而輪廓鮮明,透露出他堅毅而固執己見的個性。
王子京是一個白妖精,和王子霜相比長相便柔和了很多,身材魁梧而健壯,笑容燦爛,但是目光冷峻,給人一種怪異和別扭的感覺,令人反而感到不易相處。
云宮之中唯一認識這兩位王子的,是德高望重的矮人族鐵拳王,他也負責起了介紹之責,將在座的聯軍首領一一介紹給雙城城主。
當他介紹到天雄的時候,王子霜緊走兩步來到天雄的面前,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搖了搖,微帶激動地說:「我們終于見面了。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語似乎在一瞬間打動了在場所有聯軍將領,所有人都激動地站起身熱烈地鼓起掌來。天雄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朝著霜王子微笑著點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不知道神族口中所謂的對于人族的神罰是否確有其事,但是我敢放膽說一句,他們進攻西南蠻荒是大錯特錯了。如果他們以為我們會任其橫行,那更是大錯特錯。我們七日林莽的遠征軍願意加入聯軍的行列,和我們共同的敵人神族作戰。」霜王子慷慨激昂地說。
他的話贏得了全場的掌聲,似乎所有人都為妖精王國的遠征軍加入聯軍而興奮不已。
「霜王子殿下,我由衷歡迎你的到來。」天雄也被霜王子的話所打動,熱情地說道。
「京老弟,」霜王子朝著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默不作聲的京王子揚聲道,「把我們妖精王國五十萬大軍的軍符拿過來。」
白玉京城主王子京似乎對王子霜的話沒有任何思想准備,此時聽到他的命令不禁微微一愣。王子霜看到他的樣子連忙朝他微微使了個眼色。
王子京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表情,探手到懷中取出一只青銅雕像,上面是一只青色猛虎虎踞于地,而另一只九色鹿則伸蹄騰空而起。青虎象征著紫霜城黑妖精族,而九色鹿則是白玉京白妖精族的象征。王子京雙手小心地捧著這精致而華美的雕像,朝前緊走幾步,來到天雄面前。
「天雄先生,你和神族英勇作戰的傳說已經隨著飛鳥流傳到我們妖精王國的境內,我們對于你捍衛西南蠻荒的壯舉深感敬佩。我紫霜城王子霜,和白玉京王子京願意將妖精王國五十萬雄兵的兵符正式移交給你,並願意在你的指揮下作戰。」霜王子一臉誠懇地說。
本來喧嘩的殿堂此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霜王子的話所震驚了。妖精王國五十大軍的實力在西南蠻荒所有國家的軍事力量中是最為強大的,妖精族人的崇高地位,很大程度上也來自于七日林莽軍隊的強悍。從古至今,只有各國的君主將自己的兵符交給妖精國王而聽候調遣,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一位妖精族的領袖願意把兵符交給外人。
天雄微微一愣,道:「我指揮貴國的部隊?」
「正是,我現在把妖精王國五十萬壯士的性命交給你,任你處置。」霜王子輕松自在地笑道,「你是天下大陸的大英雄,也是我唯一信得過的指揮官,我絕對不會把兵符交到第二個人的手里。」
「但是,但是我沒有任何指揮大軍團作戰的經驗,一直以來我只是在前線作戰殺敵,指揮軍隊的任務一向是……」天雄連忙說道。
「請不用擔心,我,京王子還有所有妖精王國的軍事參謀都會從旁協助你,保證可以讓你指揮自如。」霜王子道。
「我實在不適合指揮這麼龐大的軍隊,我沒有這樣的才能。」天雄的臉紅了起來,「既然霜王子這麼熱心,不如就請你來總領軍隊,我天雄只要聽候調遣就好了。」
「這怎麼可以。」霜王子震驚地說,「你是西南蠻荒的英雄,我和京老弟只是初上戰場的新兵,怎配讓您聽候調遣。」
天雄連忙笑道:「大家都是為了和神族作戰,沒有什麼配不配的問題,請你盡管下令就是了。」
「既然這樣,」霜王子若無其事地將兵符重新遞還給京王子,「那我王子霜就不客氣了。既然妖精王國加入了聯軍,所有軍隊從現在起聽候我的調遣,十天之後向神族發動總進攻,宴會之後,所有聯軍首領留下商議進攻細節。」
「大家都是為了和神族作戰?請你盡管下令就是了?天雄!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你讓妖精王國的兩個城主輕而易舉地就牟奪了聯軍的指揮權。從此我們要聽命于這些只知道出風頭的妖精貴族。」在宴會之後銀銳在第一時間找到天雄,劈頭蓋臉就甩下這番話。
「便讓他們指揮就是了,我根本沒有指揮大軍的本領,不配做聯軍的統帥。」天雄道。
「沒有這個本事可以學啊,誰天生會指揮軍隊?這些妖精貴族一萬年來一向頤指氣使,從來不會關心其他種族的死活,在戰場上只會讓人族,獸族,矮人族充當炮灰來為他們創造名聲。」銀銳厲聲道,「想想那些曾經和你同生共死的戰士們吧,他們的性命在這些妖精眼中不值一文。」
「夠了。」天雄忽然猛地一揮手,憤怒地爆喝了一聲。
從未見過溫和的天雄發過脾氣的銀銳將軍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對我要求實在太高了!戰爭已經結束,我該做的事已經都做了。現在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只想回家。」天雄高聲吼道。
「你要走?」銀銳將軍如遭電擊,渾身都僵硬了。
「不錯,回家。人族的噩夢已經結束,我的使命也已完成,天下大陸不日就會被聯軍解放,還要我做那勞什子聯軍統帥干什麼?你為什麼不讓我休息休息,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做得夠累夠辛苦了嗎?」天雄煩躁地吼道。
銀銳感到自己的臉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幾個耳光,一陣發燒,她長長吸了口氣,已經僵硬變形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低聲道:「對不起,天雄,我的確對你要求太多了。你……好好休息,我告退了。」說完她躬下身,行了一個過分卑微的屈膝禮,轉頭走出了天雄寢室的大門。
「銀銳,對不起,我並不是想對你發脾氣,我只是……」看到銀銳的樣子,天雄的心里一陣難受,連忙搶上前想要拉住她。但是銀銳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開門,跑得無影無蹤。
「我只是太累了,對不起。」看著夜色中清幽一片的云宮景色,天雄喃喃地說。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5:50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七章 黔鎮之災
妖精王國五十萬大軍的加盟使聯軍的兵力爬上了新的高峰。包圍霞都南方重鎮黔鎮的聯軍部隊得到夜戰奇兵夜武士的有力增援,攻城的勢頭更加強勁,一夜之間黔鎮周圍六座石堡已經盡數陷落。聯軍的投石器,水晶魔槍和連環炮占領了所有的優勢高度,火力覆蓋了整座黔鎮。
黔鎮的神族已經走到了盡頭。在考慮到再也沒有戰勝或者獲救的可能,黔鎮的神族官員派出白旗使者來到了聯軍營帳之中商討投降細節。
這一夜可以說是整個聯軍最光輝燦爛的時刻,一向趾高氣昂的神族此時垂頭喪氣,高舉白旗,來向聯軍投降並乞求活命,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人族各國領袖十年以來臥薪嘗膽,苦苦忍耐,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
神族前來乞降的官員是一個高大而蒼白的青年。他的相貌極為俊美,但是眼神中卻透露出令人極為厭惡的傲慢之氣,仿佛他不是來乞求活命,反而是來施舍善意。
聯軍帥帳居中而坐的正是紫霜城主王子霜,當他看到神族官員走進大帳時的神情時,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
「你是什麼人,來這里做什麼?」霜王子冷冷地問道。
「我是偉大神族日月兵團第一師師長傑通,我來到這里,是代表黔鎮十萬神族移民來和西南蠻荒聯軍統領商議投降的細節。」這名叫傑通的神族人傲然道。
「說說你們投降的條件吧。」霜王子道。
「我們黔鎮的官兵決定放棄抵抗,將黔鎮完整無缺地交還人族。但是條件是神族官兵不能被解除武裝,聯軍必須保證神族十萬移民的安全,並護送我們返回霞都。」傑通冷然道。
「呵呵,各位首領,你們怎麼看?」霜王子有恃無恐地伸了一個懶腰,轉頭詢問周圍將領的意見。
「這也太便宜他們了!」獸人族虎牙第一個反對,「我說神族要為他們在西南蠻荒犯下的滔天罪行血債血償。神族的官兵必須全部處死。」
「神族的移民又怎樣,他們同樣是侵略者。」人族將領銅山憤怒得全身發抖,他的家人在神族的血洗中傷亡殆盡,他和神族的仇恨便是傾盡東海也難洗清,「他們應該全部被處死。」
「黔鎮的神族應該為侵略付出應得的代價。」銀銳對于神族的仇恨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深沉的,她的語氣雖然清淡,但是個中透出的凜凜殺氣使得即使精善暗殺伏擊的紫霜城王子霜也不由自主地渾身微微一抖。
「絕對不能放過一個神族的戰士。」矮人國元帥鐵肩對于神族在浮云之都犯下的罪行仍然記憶猶新。
「殺光他們。」熔岩地府首領都蒙惡狠狠地說,為了一張設計圖被神族關了整整十年的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報複神族的機會。
看到所有人對神族的仇恨,紫霜城主的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的冷笑,他揚聲道:「傑通閣下,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你,聯軍決定血洗黔鎮,正如神族血洗人族城市一樣,男女老幼,一個不留。至于閣下您嗎,你也不用回去了,就留在這里吧。」
此時此刻傑通臉上傲慢的神色已經被恐懼所代替,他驚慌失措地抽出腰中的配劍,護在自己身前,准備做出最後的抵抗。當他拔劍出鞘的時候,整個帥帳都淹沒在一片兵刃出鞘聲之中,無數明亮耀眼的武器密密麻麻地指向了孤零零站在帥帳中央的傑通要害。
「請等一下!」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徹了整個帥帳。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止住了動作,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聲音來自天雄。
「天雄閣下,你有什麼意見嗎?」霜王子的語氣中透露出少許的不耐。
「王子殿下,我們應該接受神族的投降,只需要解除士兵的武裝就可以了。至于神族的移民和放下武器的士兵,我們應該以戰俘的待遇對待他們,我絕不贊成屠城,這是野蠻到極點的暴行。」天雄皺緊眉頭,沉聲道。
「但是天雄先生,他們神族血洗了人族那麼多的城市,難道我們不應該複仇嗎?」銅山激動地大聲道。
「不錯,他們在浮云之都殺死了我們矮人族將近百萬的城民,為什麼我們要留下這些侵略者的性命。」矮人族鐵肩元帥洪聲道。
「那些都是神族軍隊的暴行,神族平民是無辜的,如果我們血洗黔鎮,那麼我們和神族又有什麼不同?」天雄激烈地問道。
「他們現在站在我們人族的土地上,他們也是侵略者,他們該死!」銀銳將軍猛然站起身,狠狠一拍桌子,厲聲道,「所有膽敢站在人族土地上耀武揚威的神族統統要死,這就是侵略的代價。我們要讓神族世世代代都記住,誰敢侵占人族的土地,誰就要准備把命留在這里。」她的話贏得了所有聯軍領袖的熱烈贊同。
「黔鎮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很多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參加過一場戰爭,你們是否要把他們全部都殺光。這根本是劊子手的行為,現在也許你們會暢快一時,但是你們會一世為自己做過這樣的暴行而後悔!」天雄苦口婆心地勸道。
「天雄閣下,」霜王子忽然開聲說道,「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是一個從與世隔絕的游俠島來到凡間的天人。你的理想世界是完美無缺的。但是這里是人間,是天下大陸,是充滿了仇恨和血腥的世界。這里的游戲規則和你理想中的完全不同。神族犯下了彌天大錯,而且自命高貴的他們絕不會為所做的一切而悔改,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用盡全力懲罰他們,讓他們再次做出這樣的行為時學會考慮後果。」
「但是這樣做只會讓天下大陸和神族結下永世難解的仇恨,從此怨怨相報,永無盡頭。」天雄憤然道。
「天雄閣下,請你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人,」霜王子高聲道,「看看他們的眼睛,看看他們眼中的怒火。他們已經被仇恨所淹沒,他們的一生都被仇恨填滿,自從神族來到天下大陸的第一天起,仇恨已經開始無法避免地沉澱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這種仇恨是沒有可能化解的,也沒有人願意把牠化解,他們已經習慣了在仇恨中生存,如果有一天這股仇恨消失了,他們將會無所適從。如果你不讓他們心中的仇恨發泄出來,他們將會把自己燒成灰燼。這是戰爭造成的悲劇,這就是戰爭。如果你無法理解,我勸你遠離此地,別讓我們汙濁的生命褻瀆到你高貴的靈魂。」
「你要我走?」天雄詫異地問道。
「不錯,你已經為天下大陸做得太多,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了。」霜王子沉聲道。
天雄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看了看銀銳,輕聲問道:「你也讓我走?」
「天雄……噢,天雄,」銀銳將軍的眼中湧起一絲淡淡的淚光,沙啞的語聲中帶著輕微的顫音,「你還是走吧,接下來的景象你不會想看到,我想你一生都不想看到。」
天雄回頭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地注視著他的落霞公主,只見她的眼中已經被淚水所浸滿。
「你也贊成屠城麼?」天雄很想親口問問落霞,但是他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他怕得到自己最怕得到的答案。他看到落霞公主微微偏過頭去,避開了自己詢問的目光。
天雄微微點點頭,再次緩緩環視了帳中所有聯軍領袖們一眼,輕聲道:「很好,你們都贊成我走。我想我也是時候離開了,這樣至少讓我留下一絲美好的回憶,關于我們在逆境中並肩奮戰的回憶,關于我們在絕望中苦苦掙紮的回憶,關于我們對于辭世的英雄們許下諾言時的回憶。每當我回憶起這一切,我的人都會為這些回憶而窒息。但是相比于將要發生的一切,這些回憶對于我來說仍然是美妙的。」
說完這番話,他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所有人依依不舍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帥帳。
現在並不是天下大陸的冬季,但是帳外的空氣仍然冰寒刺骨,令天雄渾身戰栗。他捏緊雙拳飛快地走著,眼中一陣又一陣的酸楚,被自己並肩戰斗的戰友們背叛的苦澀令他心痛難當。在走出不遠之後,他不得不扶住軍營附近的一棵梧桐樹略作休息,心髒深處傳來的一陣陣痙攣苦苦折磨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劇烈喘息。
良久之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聲粗暴地擊碎了周圍安靜甯謐的夜色,一群漆黑如墨的寒鴉應聲而起,哀鳴著飛滿了長空。
黔鎮在三天之後被聯軍攻下,陷落城鎮中神族的慘嚎聲持續了四天四夜。整個城鎮陷入了滔天的烈焰之中,沒有一個神族人能夠活著離開這座最後的庇護所。天雄坐在高高的山崗上,凝視著這座仿佛牛油蠟燭般猛烈燃燒的城鎮,淚水仿佛靜靜的溪流從他的臉頰上瘋狂地流下。他並不是為神族而哭泣,他的淚水是為自己同生共死的同伴們而流,他知道這些戰友們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終有一日他們會發現自己將為此時此刻的一切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這一切他已經無法改變。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6:02
第八集 東海篇 第八章 困守霞都
碧離殿下回到霞都的時候,黔鎮已經陷落了七日。神族十萬軍民盡數被殺的消息仿佛瘟疫一般在霞都的大小街道上傳播。霞都所有的神族移民都開始驚慌失措地收拾行裝,聚集在神族軍營門前強烈要求立刻開啟魔法傳送門將他們送回諸神之故鄉。霞都現任的三軍首腦騎兵元帥馬立華和魔狼高曼羅數日數夜都未曾合眼,不停地勸說著神族移民們回家等待進一步的消息,並派出七成的軍隊兵員協助地方鷹騎士維持治安。
兵營中的魔法師們日以繼夜地籌備著大型魔法門的開啟工作,每一個人都加班加點,因為誰都不想再在這個凶險萬分的大陸多呆一分鍾。但遺憾的是,魔法門的開啟仍然需要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而西南蠻荒的聯軍已經鋪天蓋地殺到了霞都城下。
當碧離殿下從自己用聖光之力開啟的小傳送門里走出來的時候,高曼羅和馬立華欣喜若狂地一左一右來到她的身邊。
「碧離殿下,援軍的事有消息了嗎?」高曼羅急切地問。馬立華元帥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中的熱切之色卻和他一模一樣。
「援軍在一個月後將會由魔法工會神秘魔法部開啟的小魔法門進入霞都。」碧離殿下道。
「小魔法門?」高曼羅和馬立華同時一愣。
「但是殿下,我們需要大軍增援。小魔法門只能夠運送不到一千人的兵力,這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啊!」高曼羅急道。
「兩位放心,神殿派來的援軍是觀鯨島上的聖殿騎士還有我們神族最強大的軍團——魔龍騎士團。當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碧離殿下輕聲道。
「聖殿騎士和魔龍騎士!」高曼羅興奮地說,「他們終于肯挪地方了,太好了,呵呵。」
「碧離殿下,」馬立華元帥的神色並沒有因為援軍的消息而改變,「黔鎮被占領了,在不到三天的時間。鎮中的十萬神族軍民全部被殺,我相信同樣的事情將會發生在霞都。現在西南蠻荒的兵力十分強大,沒有了魔法師助陣的霞都能不能抵擋住他們一個月的攻勢?」
「黔鎮十萬神族軍民全部被殺?」碧離殿下勃然變色。
「是的,殿下,我很遺憾。」馬立華神色沉重地說。
「是誰下達的屠殺命令?是天雄嗎?」碧離憤怒地激聲道。
「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不過既然西南蠻荒一直以他作為精神領袖,如果沒有他的許可,我想他們不太可能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惡事。」馬立華元帥肅然道。
「難以置信,我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早知道……」碧離氣憤得渾身發抖,幾乎語不成聲。
「碧離小姐請節哀,現在霞都軍心渙散,需要您來鼓舞大家的士氣。」魔狼高曼羅柔聲道。
「集合所有的魔法師,我要和他們說幾句話。」碧離小姐當機立斷地說。
魔法師的集合花費了很長時間,所有魔法師都全心全意地在進行著大型魔法傳送門的組建,對于任何傳喚都沒有任何興趣。如果不是碧離小姐的崇高地位和令人尊重的名聲,這些目高于頂而又貪生怕死的魔法師們絕對不會有興趣聽她說任何話。
看著這些零零散散聚集過來的魔法師們,碧離小姐忍不住回憶起了天歌山堡壘上那次華麗壯觀的閱兵。雖然那是出于迪龐元帥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看到隊列整齊,精神抖擻的神族魔法師兵團施展那可與天地爭輝的魔法,仍然令人心曠神怡。那個時候的神族是多麼的強大而不可戰勝,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得不費盡全力去阻止神族領袖征伐天下的雄心。但是當神聖轉生台被摧毀之後,這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眼前的魔法師們人人眼中都充滿了恐懼,每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戰場上的每一個消息都足以讓他們心慌意亂,地平線上的每一縷硝煙都會讓他們望風而逃。這些享受慣了長生不死的貴族們在失去了特權之後,驚慌得就像惡狼爪下的小白兔。
「這就是我們神族的希望麼?」碧離小姐看著這些已經喪失了所有尊嚴和理性的人們,心中一陣悲哀。
「我知道你們每一個人都心懷恐懼。」碧離小姐用炯炯有神的雙眼深深凝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我也和你們一樣。相信你們已經知道,黔鎮十萬軍民都被西南蠻荒聯軍屠殺了。霞都是聯軍的下一個目標。如果你們仍然想著重建魔法門逃回諸神之故鄉,我勸你們干脆放棄這個念頭。因為魔法門的建立至少需要一個半月時間,到時候霞都早已經落入聯軍的手中。想象一下你們的下場會是怎樣的,你們以為自己會逃出生天嗎?天下大陸的子民最痛恨的就是魔法師,如果你們落到他們手里,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如果你們可以走上城頭協助守軍鎮守霞都,我有足夠的信心可以固守霞都至少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們從觀鯨島來的聖殿騎士們還有魔龍騎士團將會抵達霞都,有了他們的幫助,擊敗聯軍易如反掌,我們也會因此而獲救。所以在這里我請求你們每一個人,立刻放下手頭的一切,登上城頭,協助守軍一起守城。」
她的話引起魔法師兵團數千魔法師們一陣巨大的騷動,很多人因為她的話而頻頻點頭,但是也有一大部分人怒容滿面。
「碧離殿下,根據魔法師參戰契約,沒有神聖轉生台的協助,我們魔法師有權利離開戰場,不參與作戰。這是聖殿和魔法工會的協定,即使是聖殿繼承人也不應該違背。我們拒絕參戰,我們只想回家。」一個魔法師大聲叫道。
他的話引起很多人的響應,無論如何,在沒有轉生權力保證下作戰,是任何魔法師都無法忍受的。
「我保證你們在城牆上會得到銀武士和特擊戰士的周全保護。」碧離殿下大聲道,「如果有人不想參戰,我也決不勉強。但是既然你們不想為保護霞都貢獻一分力量,那麼我也無法為你們提供任何保護。所以,從今天起,任何不願意參戰的魔法師將會被立刻驅逐出城,從此生死禍福,各安天命。」
「但是,殿下,如果被驅逐出城,我們一定會被聯軍殺死的。」那個魔法師急道。
「這一點我深感遺憾,但這是你們自己做出的選擇,與我無關。」碧離殿下冷然道,「現在你可以立刻做出選擇,是鎮守霞都,還是被驅逐出城。」
魔法師們根本沒有選擇,他們只能同意碧離殿下的請求,重新返回了自己所屬的兵營,和銀武士們一起駐防。雖然他們的士氣並不高,但是魔法師返回霞都防線卻是十多天來神族最振奮的消息,一直消極怠命的牧師後勤兵團有了魔法師們的掩護,也開始重新恢複精神。而特擊戰士和銀武士們有了牧師的祝福,也開始精神抖擻起來。整個霞都防線因為碧離小姐的這一番動作,居然重新恢複了生氣,變得比以前堅固百倍。
在霞都城外積極備戰的聯軍各族將士並沒有察覺到霞都防線悄悄發生的變化,所有人都在為攻打霞都做著最後的部署。熔岩地府的大軍應和著都蒙的召喚從四面八方的地底隧道聚集到霞都的四周,數百架巨型鍾擺狀撞車,大方石投石器,連珠炮,移動箭樓仿佛雨後春筍一般在霞都周圍林立起來。人族大軍的弓箭手,云梯隊,敢死隊仿佛一片片黑色的云朵在霞都城門前湧動。獸人族大軍的狼騎兵,綠斗篷兵團仿佛移動的森林一瞬間鋪滿了霞都城郊的所有空間,而矮人族最著名的水晶魔槍隊被分配到了戰場上每一個制高點上,精光閃爍的魔槍槍管遙遙瞄准了霞都城頭。而妖精族二十萬夜武士,三十萬晨曦騎士各自乘騎著黑豹和九色鹿猶如汪洋大海一般吞沒了霞都四面八方所有的退路。其中更有無數精通豹語的夜武士鑽入了侏儒族人挖掘的地道之中,隨時准備奇襲霞都城的地下防線。
「他們沒有魔法師的援助,也就沒有了基本的遠程火力。」黑妖精王子霜在大帳中面對著作戰地圖鎮定自若地說著,「我們可以一舉將各種攻城器械推進到城牆之下而不必擔心弓箭手的威脅。用矮人族的水晶魔槍還有各個箭樓上的弓箭手,我們可以基本控制霞都城牆,減小敵人滾木擂石的威脅。挖掘地底隧道的方案只是在攻城部隊遇上意外抵抗時的備用方案,根據我的預想,在前三天的攻勢中我們就可以大致摧毀敵人城牆上的抵抗力量,然後用敢死隊開路,云梯隊跟進,我們就可以搶占一處城牆為據點,這樣攻城戰就可以基本進入尾聲,剩下的就是收拾殘局,就和我們在黔鎮所做的一樣。」
王子霜的指揮能力經過黔鎮戰火的洗禮,已經得到所有西南蠻荒將領的肯定,這是聽到他有條不紊的安排,人人都感到這一次戰爭將會像以前的兩次勝利一樣輕而易舉。
「我們要血洗霞都嗎?」銀銳將軍急切地問道。
王子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露憂色的落霞公主,微微一笑:「我會下令逮捕霞都城內的所有神族,並把他們帶到城郊處決,決不會讓他們的血跡汙染了霞都這座美麗的城市。」
「太感謝你了,王子殿下。」落霞公主直到此時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感激地輕聲道。
「願為你效勞,公主殿下。」王子霜朝著落霞微微鞠了一個躬,接著立刻抬起頭來,沉聲道,「那麼總攻從明天開始,我會在大帳內總領作戰,王子京會任第一線作戰的總指揮,所有人聽候我二人的調遣。」
「是。」周圍的將領們紛紛道。
作者:
鈞蝦逵人
時間:
2018-6-26 00:36:15
第八集 東海篇 第九章 攻城混戰
王子京在臨戰之前睡得十分香甜,對于第二天的戰斗一點也不擔心。來到前線之前對于戰爭的緊張和不安在順利攻下黔鎮之後早已經煙消云散。
「打仗本來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吩咐手下按照王子霜的作戰計劃去執行就完了,根本不用我費半點心思。我只要在前線做一做指揮的樣子,那些聯軍的首領們自然會把該做的都為我做好。」王子京輕松地想,「王子霜當初作的決定實在太英明了,作為整個天下大陸的精神領袖,在對抗神族的戰爭就要結束的時候作為西南蠻荒聯軍的統帥爭取最後一戰的勝利,讓所有天下大陸的子民記住妖精王國王子們的功績,讓妖精王國再次成為天下大陸的救星。而成就這樣驚天動地的偉業卻不用花費我們兄弟半分力氣,還有什麼比這更劃算的事?不久之後,我們雙城城主的名號將會響徹整個世界,我們將成為妖精王國一萬年以來最傑出的皇族,可以和當初率領光輝同盟抵抗魔族的先輩比肩媲美。」
從帳篷中走出來的王子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霞都郊外晨曦的空氣,感覺精神格外清爽。他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看了看周圍。所有將要參與攻城作戰的士兵們都已經早早准備好行裝,數千股炊煙在大營的四面八方紛紛冒起,勤勞的炊事兵們已經開始為整個攻城部隊准備早餐。
王子京看到美麗溫柔的人族公主落霞此時已經穿上整齊的制服,站在離戰場最近的野戰病房前,朝著霞都的方向默默地凝望。
「早上好,公主殿下。」王子京走上前殷勤地向落霞公主打了一個招呼。
「王子殿下您好。」落霞公主朝著王子京行了一個屈膝禮,恭敬地說。
「公主殿下,今天是我們進攻霞都的大日子,也是人族子弟重返家園的第一戰。這是個好日子,為什麼你的眼中充滿了悲傷?」王子京奇怪地問道,「你在霞都城上看到了什麼?」
「哦,王子殿下,我只是看到神族把色彩瑰麗的燈飾裝飾在霞都的宮殿之上,那豔麗而刺目的色彩令我有些感傷。」落霞公主不由自主地用手護住鬢角,掩飾住眼中晶瑩的淚光,輕輕低下她優雅的頭顱。
「神族的魔法***的確非常奇妙,這可能是神族唯一做的好事,他們的燈飾令貴國的宮殿更加光輝燦爛。等到我們消滅了所有神族之後,我建議你保留他們的燈飾,這些魔法燈盞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王子京仰頭欣賞著霞都城各個宮殿建築上高掛的神族燈飾搖頭晃腦地說。
落霞公主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她微微鞠了個躬道:「我要去准備野戰病房必須的草藥和裝備,請允許我告退。」
「請便,請便。」王子京顯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當目送落霞公主離開之後,他又開始自我感覺良好地繼續巡查著各處營房。
「早上好,王子殿下!」一個冷峻而尖銳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身邊響起。
王子京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發現混身披掛亮銀盔甲的銀銳將軍正在他的身邊,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凝視著自己。那本是一雙非常漂亮非常神采飛揚的眼睛,如果長在一位相貌甜美的姑娘臉上,或許會奪走王子京的魂魄。但可惜的是,這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卻長在這位相貌猙獰的男人臉上,而那眼中射出的犀利光芒所蘊含的殺氣,足夠讓王子京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咳,嗨,銀銳將軍,這麼早啊。」王子京一瞬間感到非常的拘謹,渾身不自在,仿佛手腳都被銀銳眼中的寒光所凍結。
「不早了,王子殿下,戰士們已經做好了出征的准備,不過看來您還沒有享用完您的早餐。」銀銳的語氣中充滿了莫名的嘲諷。
「哦,我正……正准備去吃……吃早餐。」不知道為什麼,在銀銳的威勢下,王子京總感到不知所措。
「這是您忘在帳里的頭盔,殿下,」銀銳將軍將一頂赤金所鑄的華美頭盔朝著王子京丟過來。王子京手忙腳亂地接住,緊緊抱在懷中。
「神族人沒有弓箭,但是他們有滾木擂石和標槍,為您的健康著想,我建議你還是勉為其難把牠戴上。」說到這里,銀銳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銀銳的話結束了王子京一早上以來的好心情,他憤憤然將頭盔戴上,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轉回頭朝著自己營帳走去,現在的他只希望盡快打完這要命的一仗,好遠遠離開銀銳冷冷的視線。
在上午陽光最盛的時候,戰號聲響徹了霞都四野百萬聯軍的大營,數十萬整裝待發的聯軍戰士在王子京的率領下開始四面八方地朝著霞都進發。這一場在天下大陸和神族實力對比徹底扭轉之後的第一場大規模攻城戰就在雙方都沒有做好完全准備的情況下開始了。
這決不是一場值得讓敵對雙方引為自豪的戰爭。聯軍人馬在沒有算到神族魔法師重返戰場的情況下倉促地將攻城器械毫不遮掩地推進到霞都城前,完全暴露在敵人魔法的威懾之下。而城牆上被碧離小姐的強迫著走上城牆防守的魔法師們因為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而存了太多雜念,在念誦法咒的時候錯誤頻出,以至于他們的魔法都開始失去了准頭。
當城頭上射下的第一記魔法火球錯誤地擊中了霞都城神族建築的木質瞭望樓之時,神族和聯軍的戰士們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火魔法師威力強大的火球魔法將整座瞭望樓燒成一盞滾燙的火炬,瞭望樓上准備釋放滾木擂石的神族士兵們死傷無數,整個城頭陷入了空前的混亂。
但是城下聯軍們的混亂只有更加嚴重。所有將士都沒有想到敵人竟然還有敢于上戰場的魔法師。本來他們已經積攢了很多對抗敵人魔法的經驗,但是自從天雄擊毀了神族的轉生台,神族魔法師絕跡沙場,人們以為困擾天下大陸的戰爭魔法噩夢終于過去。當他們重新面對著城牆上的魔法師時,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對魔法的恐懼令他們手足無措。
「這是怎麼回事?敵人的魔法師怎麼會在城牆上防守的?」在前線指揮作戰的王子京驚慌失措地叫道,「他們不是不上戰場的嗎?怎麼會這樣,現在……現在怎麼辦?」
這個時候,一片火雨從城牆上飛散下來,將離得最近的一座聯軍移動箭樓點燃,箭樓上的弓箭手們驚慌地慘叫著,紛紛朝樓下跳去,很多人因此而摔死。其中一名人族弓箭手端端正正地落在王子京策騎的白斑黑豹駕前,四外飛濺的腦漿濺滿了王子京的褲腳。從未見過如此淒厲場面的京王子驚慌地尖叫了起來。在他周圍發生的一切開始變得異常模糊,令他感到仿佛置身于最深沉的噩夢之中,現在的他早已經忘記了追尋名成千古志願的初衷,也忘記了妖精皇族維持了一萬年的尊嚴,他只想盡一切力量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雪白如刀光的鏈狀閃電猶如一條猙獰的死神長鞭在擁擠于霞都城牆之下的聯軍兵團中一掃而過,數百名各族官兵慘叫著被閃電引起的一連串天崩地裂的爆炸轟入空中,斷臂殘肢四外飛濺,大股大股的鮮血在青色的天空中畫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護在王子京面前的妖精王國侍衛忽然接二連三地慘叫起來,他們的身體仿佛忽然間變成了塗滿牛油的火把,不可遏制地瘋狂燃燒起來。在王子京還來不及眨眼的瞬間,這些龍精虎猛的戰士已經變成了地上焦褐色的黑炭。在他的眼前,剛剛消化了眼前獵物的數百只火鳥爭先恐後地尖嘯著朝著王子京撲來。
「救命!救我啊!」王子京雙手不由自主地瘋狂揮舞,不顧顏面地慘叫起來。漫空的火鳥似乎都發現了這個倒黴透頂的受害者,紛紛從空中俯沖下來,宛如百川歸流,朝著揚手呼救的王子京撲去。
「轟隆」一聲巨響在王子京的腳下傳來,他腳下本來四平八穩的地表突然陷了下去,露出了一個極深極隱秘的洞穴。洞穴中一瞬間伸出十幾個細小的手臂,把他拽到一旁。空中發力撲來的數百只火鳥來不及收住俯沖的勢頭,紛紛撞擊在空空如也的地穴周圍,化成了片片青煙。
層出不窮的點點金星在王子京的眼前焰火一般不斷升起,又轉化成紫黑色的圈圈黑暈,令他感到一陣窒息,幾乎暈眩過去。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勉強回過氣來,朝四周看了看。在他周圍是七八名熔岩地府的侏儒戰士,領頭的赫然是地府總管都蒙。
「京王子殿下,現在神族有了魔法師,我們應該立刻撤軍重新商議對策,請你快一點下令吧。」都蒙碩大的頭顱一瞬間充滿了王子京的視線,他那锃光瓦亮的禿頂上反射著地穴上方漫空飛竄的神族魔法閃光,令此時此刻都蒙的相貌格外詭異恐怖。
「我……我……不知道,」王子京的頭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道如何應對,「讓所有軍隊原地待命,我要……我要等候霜王子的指示。」
「還等什麼?」都蒙急得雙眼冒火,「如果讓軍隊原地待命,只是讓大家去送死,京王子,你是前線總指揮,快一點下令吧。」
「不要催我!」王子京痛苦萬分地捧住頭顱,尖叫道,「讓我想一想,我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矯健地從地穴上方跳下來,將身子熟練地一縮,躲開了一記魔法火球的直擊。王子京抬頭一看,幾乎愣住了。
他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各種各樣深淺不同的血跡給覆蓋住了,唯一沒有多少血跡的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汙痕和瘀腫,令他看上去格外猙獰。
「京王子,敵人的魔法師火力太強,我們要在攻城器械還沒有被敵人徹底摧毀的時候立刻把牠們撤出魔法師的攻擊范圍之外。」這是人族猛士銅山的聲音。他的語氣疲憊而焦慮,似乎承受了極大的打擊。
「我不知道,先讓我想一想!你們能不能讓我先想一想!」京王子捧著頭顱,煩躁地叫道。
「我們不能等了!」銅山的怒氣仿佛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你難道沒看見嗎?我們的戰士在大批大批的戰死,我們的攻城器械兩成已經被敵人的魔法摧毀。這些攻城器械是我們聯軍用僅有的材料和器械制造的,如果沒有了,我們就再也無以為繼了!」
「不要吵我!」王子京歇斯底里狂吼道,「我很煩,讓我靜一靜!」
「你是前線總帥,你必須立刻下令,必須立刻做出決定!」銅山焦躁地吼道。
「我不想做出決定,我不能做!我做不了!」京王子蹲在地上,放棄一切地痛哭了起來。剛才集中而猛烈的魔法轟擊已經將他最後一絲理智敢出了軀殼。
「現在怎麼辦?」都蒙焦急地對銅山道。
「我也不知道,現在所有人都亂做了一團,我們找不到能夠下決定的人。」銅山狠狠地撓著頭。
就在這時,鐵肩元帥和獸人族猛士虎牙雙雙鑽入地穴。虎牙剛一鑽進來便暴叫道:「京王子在哪兒?現在所有軍團都在原地不動,任憑敵人魔法宰割,他這個該死的前線總帥是怎麼當的?」
「京王子!我們需要立刻撤退!」鐵肩元帥應和著虎牙的話焦急地說。
「他已經垮了!」都蒙歎息著說,「這些妖精族的天皇貴胄,稍微慘烈一點的戰場就把他們的三魂七魄給嚇飛了。」
「那我們怎麼辦?」虎牙怪叫一聲,「難道在這里等死嗎?」
「你們都在這里干什麼?」一個冷峻的聲音突然穿過漫空喧囂的噪音傳入了眾人的耳際。
眾人回頭一看,卻發現人族的銀銳將軍率領著她最寵愛的孟副將身法輕盈地鑽入了地穴。
「銀銳將軍!」「銀銳!」「銀銳將軍你來了。」所有人看到她的身影無不長長出了一口氣。在銀銳總領全軍的神族追擊戰中,她憑借著精明的判斷和鐵血的手段,一舉殲滅了神族倉皇逃竄的十五萬大軍,創造了戰爭史上以弱勝強最經典的戰例。西南蠻荒的所有聯軍領袖對她都已經另眼相看,不知不覺中對她充滿了期待。
「我已經命令所有攻城器械部隊陸續退出戰場。我現在接過王子京的前線指揮權,總領全軍,所有人聽我號令。」銀銳的聲音冷峻而嚴厲,言下之意已經完全不把王子京放在眼里。
「是!」所有聯軍將領不約而同地說,同時向王子京投來鄙夷不屑的目光。
「現在我命令各族所有弓箭手在霞都四面八門成散兵陣排列,點燃火箭,不需號令,自由射擊,務求把火箭射上霞都城頭,在敵人陣營中制造混亂。大家立刻去辦。」銀銳沉聲道。
擁擠在地穴中的聯軍將領們雖然不太明白銀銳這個號令的用意到底如何,但是仍然紛紛點頭接令,爭先恐後地爬出地穴,朝著各自所屬的兵團奔去。因為他們都認為這個號令出自于久經戰場的銀銳,總好過那個什麼也不懂,只知道坐享其成的妖精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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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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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6 00:36:27
第八集 東海篇 第十章 兩敗俱傷
「霜王子殿下!」一直在野戰病房忙碌的落霞公主急匆匆地跑入聯軍主帳之中,對深鎖雙眉的霜王子焦急地說,「敵人的魔法師開始走上城頭,我們的戰士傷亡慘重,請想想辦法吧。」
「落霞公主殿下,」霜王子歎息一聲,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勉強擠出的笑容,「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從前線的戰報已經傳來,各大兵團的攻城器械已經開始陸續撤回,但是各兵團的弓箭手卻開始在城牆之下列出散兵陣,朝霞都城頭隨意射擊。」
「攻城器械撤回來再好不過,但是弓箭手雖然列成了散兵陣,仍然免不了要承受敵軍魔法的嚴酷打擊,為什麼要這麼做?」落霞公主焦急地問道。
「事實上,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敵人的魔法師一定是被迫走上城頭自衛,因為他們知道城破之後自己也難免被殺的命運。弓箭手的火箭上城,會對這些貪生怕死的魔法師產生威嚇作用,會造成極大程度混亂,並打亂敵人的部署,如果有魔法師戰死,他們就會開始恐慌,甚至開始四散逃竄。那個時候,就是我們開始攻城的好時機。」霜王子沉吟著說,「這麼聰明的想法絕不會出自我那個初上戰場的兄弟。不知道會是誰呢?」
「霜王子,那我們後方的部隊是否可以給前方的弓箭手一些援助?比如說大方石拋石車和連珠炮的火力支援。」落霞公主急切地問道。
「很好,就這麼辦。」霜王子狠狠地一拍眼前的作戰地圖,下定決心般地說。
城下的聯軍人馬經過初遇神族魔法師的混亂之後,終于漸漸回複了有條不紊的秩序。近十萬各族擅長弓弩的士兵在霞都城外數百里曠野里排出了氣勢壯觀的散兵陣,成千上萬枚燃燒著火棉的飛箭猶如蝗災中鋪天蓋地蚱蜢,朝著霞都城牆之上撲去。這些遮天蔽日的箭羽令城頭上那些戰戰兢兢施展魔法的魔法師們驚慌失措,很多人不顧長官的命令,拼命沖下城牆,只為躲開那些早已勢衰力竭,根本無法傷害到他們的散箭。有些人被燃燒的箭羽射中了手腳,立刻哭天喊地地躺倒在地,死活也不願意站起身來帶傷作戰。還有些人只是被箭上的火苗掃著了衣服,就立刻大呼小叫地朝城下跑去,不願再在城頭承擔任何風險。
在城頭上指揮作戰的碧離殿下和魔狼高曼羅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控制住了魔法師兵團逐漸擴大的混亂勢頭,令霞都城頭的魔法火力始終保持一定的勢頭。
但是當聯軍的大方石投石車和大型火油連珠炮被推上戰場的時候,局勢立刻發生了不利于神族的逆轉。
大方石投石車是聯軍的攻城利器,數十人用牛筋操控的投石車可以將重達百斤的巨型方石拋上數十米的高空,殺傷力極為驚人。而都蒙親自發明創造的大型連珠炮更在之前的浮云之都大戰中盡顯威力。牠連續不停的火力,和強猛難當的破壞力一直是神族士兵們不願提起的噩夢。當數百枚大方石和火油罐滿天星斗一般朝著城牆上飛來的時候,魔法師兵團最後一點斗志都被消耗殆盡了,所有人扯開嗓子驚慌地慘叫著朝城下奔去。無論維持秩序的鷹騎士們如何攔截都阻擋不住。當大方石落下來的時候,擁擠不堪的城牆上慘嚎聲響徹云霄,十幾名正在和維持秩序的鷹騎士周旋的魔法師首當其沖,被砸成了肉泥。緊接著,數百名神族士兵和魔法師被青油火罐擊中,渾身披滿了烈焰,哀鳴聲響徹霞都。
魔法師們更加驚慌失措,很多人竟然開始向阻止他們逃竄的鷹騎士發動了戰爭魔法。這直接造成了鷹騎士和魔法師們的正面沖突。很多鷹騎士不顧一切地將向城下逃去的魔法師亂刀砍死,而魔法師們也開始用魔法自保,殺死殺傷了多名鷹騎士。
就在這混亂的關頭,一直在城內維持秩序的騎兵元帥馬立華率領著彪悍的特擊戰士兵團沖上城樓,當機立斷地將逃在最前面的數百名魔法師包圍了起來,一聲令下,上千柄各式長刀一起揮動,將這幾百名最怕死的魔法師格殺當地。馬立華的這個舉動立刻震懾了全場亂走的魔法師兵團戰士,所有人都一臉蒼白地望著他冷酷如冰的面頰。
「敢擅離職守者,殺!」馬立華冷冷地說道。
「大家立刻返回崗位!否則格殺勿論!」應和著馬立華凶悍的聲明,魔狼高曼羅隨即大聲喝道。在血腥的殺戮面前,那些膽小如鼠的魔法師們終于做出了自己的抉擇,他們排起了長長的隊列,面如土色地返回了城頭,重新開始擔當起護衛霞都的使命。
這漫長而充滿意外的一天,就在魔法師們重回城頭的時刻結束了。攻城人馬因為戰役開始的魔法攻擊而損失上萬余人,慘重的傷亡讓他們無法維持起碼的攻勢。而守城將士則因為敵軍的攻城武器和魔法師的內訌而損失巨大,幾乎難以守住城頭。攻守雙方同樣不盡如人意的表現讓這場攻城戰混亂無序到極點,以至于在這場戰役的若干年後,參戰雙方的將士都沒有人願意再回憶這場戰斗的任何細節。
沉重如鉛的陰云漸漸籠罩了大地,宛如天河倒瀉的傾盆大雨橫掃世間的一切,令在城外紮營的聯軍戰士困苦不堪。第二天的攻城戰已經不可能了,這麼暴烈的大雨將會吹熄任何凡塵俗世中能夠點燃的任何火焰,卻不會吹熄魔法師們召喚出的元素之火。聯軍大帳之中各族將領的臉色陰沉如水,一如帳外沉重無情的天色。白玉京城主王子京縮在大帳的一處角落,身子兀自痙攣一般地顫抖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眼失去了所有趾高氣揚的神采。白天血雨腥風的攻城激戰已經徹底將他擊垮,從未在血腥殺陣中曆煉過的他根本無法承受這麼巨大而沉重的壓力。
「我對京兄弟的表現感到十分慚愧,請在座的諸位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霜王子狠狠地瞪了縮成一團的王子京一眼,沉聲道。
「前線總帥所承擔的壓力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承受的,希望這一次的情況將來不要再次出現。」銀銳用她特有的冷酷聲音說道。
「我非常抱歉,」霜王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沉聲道,「從今天起,銀銳將軍被正式任命為前線總指揮,所有第一線軍團聽候銀銳將軍的調遣。」
「是!」在營帳中默然佇立的各族將領用低沉的聲音應道。
「因為大雨,明天停戰一天,各部將領利用這一天時間在各地加緊搜集青油,巨石供應投石器和火罐連環炮。這些器械將會是攻城戰的主要攻擊力量。今天的戰斗中,敵人魔法師雖然走進了戰場,但是顯然神族人還沒有解決他們的轉生問題,所以我們只要加大攻擊力度,就會造成他們的混亂和驚慌失措。我計劃在弓箭射擊和投石器連環炮攻擊的間隙中,組織敢死隊攻城,對神族魔法師進一步加壓,促使他們陷入混亂。」
「我們人族對于神族的魔法比較有經驗,敢死隊讓我們來做吧。」銅山沉聲道。
「那就有勞銅山將軍了。」霜王子淡淡地說。
「戰場上的傷員越來越多,我需要一倍的人手來看護傷員,藥材也不夠了。」落霞公主低聲道。
「我會讓妖精族的醫護隊立刻趕到霞都,並讓他們攜帶七日叢林的特效傷藥,希望能夠解落霞公主的燃眉之急。」霜王子沉聲道。
「多謝王子殿下。」
「無論如何,神族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一定能夠取得戰爭的勝利。」霜王子長長吸了一口氣,振奮地說。
「嗯。」在場的所有將領都默默地應了一聲,但是沒有人臉上露出信服的神情。
霞都城內的魔法***仍然宛如繁星一般閃耀,透露出繁榮興盛的氣息。但是在***照耀下的神族兵營中,每一名指揮官都愁容滿面。今天的防守戰中,神族戰士最大部分的減員居然來自魔法師內訌時的死傷,這在神族的曆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慘事。指揮部中每一個人都面如土色,幾乎無法想像明天的戰役將會如何繼續。
「馬立華元帥,今天你做得很好,」碧離小姐用手狠狠撫了撫已經蒼白如夜鬼的臉色,沉沉地吐了口氣,輕聲道。「如果沒有你,敵人的大軍今天就會攻破霞都。」
「殿下過獎了。」親口下令屠殺了數百名魔法師的馬立華元帥面沉似水地沉聲道。
指揮部中的其他官員紛紛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馬立華。
「但是屠殺自己的同胞來整肅軍紀只是消極的方法,現在戰場上每一個魔法師都處于崩潰的邊緣。只要稍稍對他們再加一點壓力,他們就會全盤崩潰,再也無法控制。」碧離小姐緩緩說道,「所以,我決定從明天開始進入霞都的神廟,向天神祈禱,做好施展天歌聖翼之法的准備。」
「什麼,碧離殿下萬萬不可!」馬立華和高羅曼同時變色,驚恐地大聲道。
「殿下,天歌聖翼的魔法會大幅度消耗您體內的聖光之能,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能輕易使用。」高曼羅急道。
「這是神族的犧牲魔法,施展者至少會損耗十年的陽壽,碧離小姐,您是神殿的繼承人,神族的未來就在您的掌心之中,如果您輕易犧牲自己的生命,如果對得起神族上千萬等待您執政的同胞。」馬立華激烈地說。
「你們不必多言,我也不希望隨意施展這個犧牲法術。除了牠會損耗我的陽壽之外,也因為牠是一種間接操控他人心智的法術,是對一個人自由權利的侵犯。但是牠卻是現在唯一能夠拯救霞都城內數十萬神族子民免遭屠戮的唯一辦法。也只有這種法術能夠振奮現在不堪一擊的魔法師兵團的斗志令他們可以堅守城頭挽救危局。」碧離小姐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痛的表情,「現在我責怪我自己為什麼不在守城的第一天做出這個決定,以至于今天死傷了這麼多的魔法師和神族戰士。神族的厄運從明天開始就要終結,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帶領大家活著返回諸神之故鄉。」
屋中的神族將領們臉上露出肅穆的表情,他們聚集到碧離小姐面前單膝跪倒在地,齊聲道:「屬下願意誓死效忠碧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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