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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紫月 -【買來千金媳(卷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2:42     標題: 紫月 -【買來千金媳(卷一)】《全文完》

買來千金媳(卷一)作者:紫月

誰能想到,他一個窮秀才的婚事會成為一樁驚天大事,
娘親花十兩銀買來的媳婦兒,竟然是安寧侯嫡長小姐!
她婚事被妹妹所奪,又被繼母設計嫁給他,甚至被誣衊是私奔,聲名大損,
這般可憐的境遇讓他十分不忍,更別提他早被她的美貌吸引,
儘管一個安寧侯府就足以把他家打垮,她的弟弟、奴僕們也看不起他,

可沖著她那一句“願為顧家婦”,他就願意護她到底,
說起他這媳婦那是優點多多,有大家小姐的氣質卻沒架子,
會編絡子幫他娘親賺錢養家,還善待他家人、親手為他縫衣,
寡婦房東調戲他,她也跳出來反擊,砸銀子讓房東摸摸鼻子認栽,

可惜的是他好像自己一頭熱,她只想跟他當掛名夫妻,總想著離開,
咳,他好想跟她說,他其實也不差呀,生得俊美、一身武藝還前途無量,
得知她前往侯府和繼母談判,擔心她的安危,他隻身闖侯府,
他力求表現贏得她的信任,無奈她有大事要辦始終瞞著他,
所以他決定感情上不再當君子,直接變身霸氣大野狼,一步步掠奪芳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2:53

第一章

    初冬。

    一場雪紛紛揚揚落在陳州的地界上,滿目一片白色。安寧候府裡小路邊一排被打落的秋菊花瓣零落飄移,寒風吹過,滿地鋪蓋,不過片刻又撲簌簌隨風四散開去……

    安寧候府的主院蒲柳院裡閃出兩三個穿著桃紅出風毛棉比甲的丫鬟,稍微讓開一些,緊接著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身穿醬紫出風毛比甲,頭梳一窩絲的嬤嬤,面容沉肅,疾步向北走去,比甲下擺被風吹起邊角,走在旁邊的是侯府王夫人的一等大丫鬟青蓮,正抽手合掌搓了搓,隨之哈了一口,就見嘴中吐出一口白氣來。

    “崔嬤嬤,走這麼急做什麼?大冷天的,這雪還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夫人也沒說要讓她快些來的話!”青蓮拍了拍身上的雪,有些不情願的說著。

    崔嬤嬤睇了她一眼邊走邊說:“是大姑娘!記著在安寧候府裡要懂得知禮二字。什麼事只要知禮,才能辦好自己該做的事。榮安伯夫人突然來府,按說這麼冷的天……不知道有什麼急事要見大姑娘!楊家是候府姻親,你們一個個都長點心眼,別讓夫人惱怒,到時候誰也救不了!”有雪適時落在崔嬤嬤嘴邊,崔嬤嬤伸出舌頭舔了下,很快,那片雪花消失了。

    一句話說的青蓮閉了嘴。夫人的手段她心裡清楚,是個心狠手辣,綿裡藏針的人。不怪崔嬤嬤這樣說。

    十四年前,安寧候沈世康的原配夫人鄧瑩華生下一個女娃不到一個月就撒手人寰。後來留下嫡長女沈沁雪被奶娘陳媽細心照料。

    鄧瑩華死後半年,沈世康迎娶宣府副將王仲之女王玫為繼室,七個月後生下一女,起名沈若雪,接生的婆子當時疑惑,這女娃分明是足月了,可是礙著這女娃生在候府豪門,接生婆不敢多言,拿了酬金匆匆離開候府。也不知道這接生婆出了什麼事,不久生了場急病竟然沒了。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候府私下有人傳出王玫和沈世康在婚前就珠胎暗結,私相授受,是亦候府二小姐才會早出娘胎,更有甚者還傳出候爺原配夫人鄧瑩華是因為知道沈世康移情別戀,才一病不起,生無可戀撒手人寰的。

    後來,候府有丫鬟死在後罩房的一口井裡,外院也有一個管事被杖斃。沈世康下了封口令。事兒才被擺平。

    兩年後繼室王玫又生下候府世子沈鶴,更是沒人再敢提起這些事來。王玫的候府夫人位子做的也更加穩當。

    崔嬤嬤想到這裡,眼裡不由湧出一絲笑容。這笑容落在身邊青蓮的眼裡,忽然感覺心裡比身上還要冷。

    沁雪院裡,四碗淩花的窗格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沫子,蒙的屋子裡更加晦暗,臨窗的大炕上,沈沁雪低頭看著一本薄薄的書,書有些發黃,湊近了聞還會有有一絲絲黴味,陳媽站在炕沿前瞅著自家姑娘已經半天,見她沒個抬眼的意思,才嗔道:“姑娘,都看了一會了。”

    沈沁雪嘩啦翻了一頁書,手指蔥白細膩,她沁著笑意抬起頭來,陳媽眼前晃悠一下,心道:越來越像夫人了,眉目如畫,清新脫俗,十五歲的女兒家已經顯出曼妙的身姿。都說紅顏薄命,姑娘如今脫了稚氣,又剛剛及笄。這樣的顏色……要不是夫人早早為她定下門親事,還不知道姑娘要被繼母王玫許給哪一家!

    雖然擔心卻又與有榮焉,有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

    “這本書是你好不容易找來的,還要早些還給人家,不好耽擱的,你讓我再看一會!”沈沁雪一雙桃花眼清澈見底,羽扇般的睫毛微微翹起,又長又密,撲閃撲閃地十分討喜,鴨蛋臉上還捎帶點嬰兒肥,上身穿著十樣錦的夾襖,下身是一條月白色的跳線裙子,梳著單螺髻,左邊插著一隻珍珠簪子,簡單又大方,映襯著兩耳間的一對淚型耳墜多了幾分靈動。

    玉簪端著一碗姜湯從外面走進來:“姑娘,喝口姜湯暖暖胃,天太冷了綠蘿熬了一小鍋呢!”

    沈沁雪的眼睛盯在碗裡的姜湯上:“也好也好,快給我,屋子裡有些冷,炭少,且悠著點兒用,這才入冬,離明年開春還早得很。”

    後進來的綠蘿聞聲道:“夫人給姑娘穿的倒是好,可是你看這實際能用的沒幾樣。等一等再到後花園裡找些能燒的樹葉什麼的,到時候塞到炕洞裡,炕上暖和了,屋裡也能熱些……”

    沈沁雪喝完姜湯,用帕子抹了嘴角,想了想道:“每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沒什麼不同。這些苦倒不怕,陳媽把我們不能穿的舊衣服拿出來做個百家衣的門簾,裡面就裝些樹葉什麼的,也能避寒。”

    陳媽一聽,心裡難過,這就是安寧候府堂堂的嫡長女,王氏手段高,穿的從來不會不給好的,這樣可以在隨時讓大姑娘去見拜訪的客人時,沒人說出她刻待原配女兒的話來,可是除了這個,其他還不如她身邊的一等大丫鬟。捧高踩低在後院裡上演十幾年,侯爺沈世康竟像是從來不知道他的繼室會刻待原配的女兒似得。

    陳媽有心說幾句沈世康的不是,只是看到大姑娘這樣能忍,她還是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沈沁雪早已將陳媽的神色看在眼裡,往炕沿前挪了挪腿,抱住陳媽的胳膊嗔道:“陳媽,我想吃叫花雞了。”

    綠蘿紅了眼圈搶在陳媽沒說話之前說:“姑娘,我湊個機會回一趟家,讓我哥給你做一隻,想法子帶進府來,給你吃!”

    沈沁雪卻道:“別,我就這麼一說。你哥哥學廚子不容易,學徒哪來的銀子買吃的?”

    玉簪歎口氣道:“姑娘,你受了這麼多罪,還事事想著別人,可你把你自己也想想好嗎?”

    陳媽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胳膊的沈沁雪道:“你和楊家大公子的婚期就要到了,可府裡聽不到一點動靜,夫人是怎麼想的,楊家來沒來人,消息都被府裡的人瞞著,聽不到一丁半點。我說姑娘,這事可有些不對勁啊!”

    沈沁雪松開陳媽的手坐正了,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波浪。

    和楊家定親的事她也只是從陳媽的嘴裡知道的,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楊家怕是早已經忘了,即便沒忘,也會刻意避過。沈沁雪暗自搖頭,雖是這樣,偏偏心裡還有那麼一些念想,盼著自己有一日能走出安寧侯府,有一個自己的家。

    “陳媽!”

    沈沁雪叫了聲陳媽話頭驀然止住。轉頭向門外望去。

    窗外咯吱咯吱的腳步壓著積雪的聲音傳進屋來。

    陳媽示意玉簪去看看,倒是綠蘿腿快,已經走去門口。

    “你們姑娘可在屋裡?夫人讓老奴過來給姑娘稟告,榮安伯府來人了,要姑娘去蒲柳院,你們快點給姑娘收拾妥當了,隨我們過去!”崔嬤嬤望了一眼從姑娘屋裡出來的綠蘿,眉頭一皺,不等綠蘿問話,就進了門,說是稟告卻自行安排起事來。

    青蓮上前一步揭了還是秋天擋風的墨綠羅簾,她打眼就認出這還是去年從二姑娘的若雪院裡退下來的,崔嬤嬤則是直接進了屋子。

    沈沁雪腰際挺直,目光淡然,看向進來的崔嬤嬤和青蓮。連帶著將她們身後跟著的倆個也緩緩掃了一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3:05

第二章

    崔嬤嬤示禮:“大姑娘,榮安伯府的楊夫人來府裡,夫人請大姑娘去蒲柳院說話兒!”

    聞聽榮安伯府幾個字,沈沁雪忽然眼睛濕潤,面上無波可是心裡有些激動,剛剛還和陳媽說榮安伯府的事,安寧候府王氏不容她,且如今可還有讓自己落腳的地兒,楊家真真沒忘了和自己娘親的約定。

    這麼多年,能讓自己堅持到現在,不就是楊家麼?沈沁雪一時五味雜陳,去看崔嬤嬤。

    “崔嬤嬤,真的是楊夫人?”沈沁雪又問一句。

    崔嬤嬤臉上帶著笑,眉心微不可見地跳了下,頷首:“是!大姑娘!”

    青蓮看沈沁雪孩子樣地露出巴巴的期盼,不由暗裡恥笑一聲:“大姑娘聽說榮安伯府,眼睛亮的跟水洗過似得,左不過等等到了二姑娘院裡,把詳情告訴,這樣好的人家,又是世家子,就算二姑娘沒那個心思,誰能保證夫人沒有?到時候,自己脫了身,跟著二姑娘去做她房裡管事也不是不可能。”哪就輪到到眼前大姑娘!

    沈沁雪則微微轉頭,發現青蓮神遊天外,心裡疑惑,再看看崔嬤嬤,竟然也是看著青蓮,眉頭一皺。

    沈沁雪莞爾,道:“有勞崔嬤嬤!”

    崔嬤嬤卻道:“請大姑娘先行一步,老奴還要去大廚房看看,榮安伯夫人親臨,夫人囑咐老奴,要一桌好席面,老奴不敢耽擱!”

    沈沁雪點頭,崔嬤嬤卻行退後一步,又示禮才轉身離開屋子。

    王氏一貫的禮儀周全,連她下面的人也一樣。

    沈沁雪懂事之後對她的所作所為便知道王氏禦下很有一套。

    看來是真的了。青蓮雖未出聲,剛剛神遊天外,沈沁雪只多了一層疑惑。楊夫人和自己娘親曾經是手帕交。自己和楊家的親事也是因為一句戲言。但後來,娘親和楊夫人兩人懷孕後,這事反而倒變成成真的!

    只是讓她疑惑的是這麼多年了,從來沒聽說過楊家來人看過她。如今上門,心喜過後,便是惴惴不安。

    出沁雪院,回頭去看,陳媽站在屋簷下又是驚喜又是擔憂。沈沁雪默默轉身和玉簪走在去蒲柳院的路上。

    雪片子有指甲蓋大了,沈沁雪穿了一件殷紅色的出風毛兜帽披風,只一會功夫,眼睫上便掛了些雪沫子。路上有貓著腰束手疾步辦事的丫鬟,看到沈沁雪也只是遠遠的行禮,然後便自行離開,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玉簪歡快的道:“姑娘,榮安伯府的夫人,是伯世子的娘嗎?會不會是來和夫人商量姑娘婚事的,崔嬤嬤說榮安伯夫人要見你,怕也是想要看看姑娘吧?”

    沈沁雪憂心忡忡,搖了搖頭:“沒見到榮安伯夫人之前,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說不定是來退親的!”

    玉簪訝異的看向沈沁雪驚呼:“姑娘……”

    沈沁雪回目,嘲諷一笑:“別怕!我只是說說!也說不定就像你說的一樣!”

    “姑娘,嚇死我了!”玉簪說完,心裡突突不安起來。

    沁雪院離王氏的蒲柳院中間隔著沁湖,是當年開國皇帝周擎犒勞沈家老祖宗沈鏘的功勳,賜了現在的府邸,沈鏘在府中開了一片湖,起名沁湖,再往前走,就到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處,沈沁雪加快了腳步。

    一直跟在後面的玉簪,緊跟在身後,忽然耳中聽到一陣響聲,兀自抬頭,眼裡驟然露出驚恐,她伸手指向假山處道:“姑娘快看!”

    沈沁雪直覺眼前一叢黃色的絨團從假山上滾下來,速度之快連自己還沒看清楚是什麼東西,本能地推了一把玉簪:“快跑!”

    玉簪卻是兩腿酸軟,提不起勁來,沈沁雪一咬牙伸手拉起她的,玉簪頻頻回頭,跌跌撞撞手上的勁全使在沈沁雪的手上。沈沁雪被她的手握的生疼。

    黃團在沈沁雪的眼中逐漸清晰,一條棕黃色的大狗,眼睛如狼,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在她們身後緊追不捨。候府裡什麼時候人養了這樣一條黃毛畜牲,沒人告訴她,有人選好了路線等在假山後,卻毋容置疑。沈沁雪腳底打滑,快到垂花門時,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大狗像是遇到它平生最美味的獵物,毫不猶豫展開獠牙撲向沈沁雪。沈沁雪眼前一黑,不儘然鬆開了拉著玉簪的手,用她一雙淨白如玉的手擋在眼前。

    “噗!”

    “姑娘啊……!”玉簪淒厲的聲音響徹雲霄。

    觸手是軟軟的毛,緊緊抓著狗頭托起它,眼裡澀澀的驚魂過後,看到的是一把刀斜斜插在狗的脖頸處,刀把近在咫尺隨著狗血的噴湧顫動。腥臭的狗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臉上。沈沁雪感覺一道身影慢慢移動到自己身邊,她轉動頭避過狗頭,看到一張俊朗的屬於男子的臉。

    “楊家哥哥!”十三歲的沈鶴慌張的跑進沈沁雪的視線,就見楊家成一腳將沈沁雪身上的死狗踢開。落入眼簾的女子被血糊的看不清臉面。

    “你沒事吧?”

    楊家成早已從長輩口中知道,母親有一個手帕交,原是安寧侯府的夫人,與自己定親的就是安寧侯府夫人的女兒,那位夫人是京城鄧家的么女,深得鄧家寵愛,不幸這位鄧夫人早早過世,他十四歲上又進軍營中,一直在軍中歷練,母親竟然至此再不提自己和鄧夫人女兒定親一事。

    近日,母親卻偶然提起,且今日一聽說母親要來安寧候府,經不住心裡一番好奇,便鼓動家中姐妹說服母親,陪母親親自前來,事宜湊機會想法見到那個埋在心底已久的人。

    眼前瘋狗撲倒的女子被狗血噴頭,已經看不清她的臉,只是那雙墨瞳般的雙眼裡露出的驚恐和憤怒,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但凡柔弱女子遇到這樣的事,莫不是要嚇死,但眼前的人,除了憤怒和驚恐卻沒掉一滴眼淚,這讓他又生出幾分賞識來。見她沒回答,正要再問幾句。忽然聽到耳邊有人說話,不由回頭去望。

    “姑娘,姑娘你還好吧!別嚇奴婢!”玉簪聲淚俱下,一邊喊著一邊將那條死狗拖到一邊。

    沈鶴的聲音再次響起:“楊哥哥,這裡交給下人好了,我們快點去蒲柳院,我娘和姐姐還等著你呢!”

    “我的刀!”楊家成吐口說到,眼睛卻沒有從沈沁雪的臉上移開。單看沈沁雪的反應。

    沈鶴急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一把刀麼,讓她們清洗乾淨了,我親自給你送到府去!”

    楊家成擔心沈沁雪,即使救了她,卻得不到她的隻字片語,心裡就有點無味。看這穿戴,不像是侯府裡的丫鬟,沈鶴又催他,便順了沈鶴的意,隨他離開。

    沈鶴看著楊家成滿心歡喜,一早知道自己大姐定親,夫家是榮安伯府楊家,楊家成既是嫡子又是世子,還在軍營,滿身充溢著陽剛之氣,很是崇拜敬慕。大姐嫁過去,肯定幸福。沈鶴來不及細看倒在地上的沈沁雪,兀自拉著楊家成的胳膊,急急忙忙去了蒲柳院。

    沈沁雪被玉簪攙扶著站起來,撩開落在眼前的一縷髮絲,看到一道銀灰色的背影漸漸走遠。

    有丫鬟上前來,幫著玉簪將沈沁雪送回沁雪院。在她們離開不久,那只狗和那把刀很快被人收拾走。

    沈沁雪僅此一遭,心有餘悸,渾身上下沾了血,沒法再見榮安伯夫人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3:17

第三章

    玉簪哭著和身邊幫忙的兩三個婆子一起將沈沁雪送回沁雪院,陳媽綠蘿自是嚇的不輕,燒了熱水幫著沈沁雪洗了身子,重新換了一套衣服,這期間她至始至終沒有開口,陳媽眼淚汪汪:“侯府裡什麼時候養的狗,沁雪院裡竟是一點也不知道,滿府裡那麼多的人行走,偏偏就追著姑娘不放,玉簪,你可看清楚是誰放的那黃毛畜生?就是憑著我這一把老骨頭,也要去蒲柳院裡找個說法!”

    聽到陳媽的話,沈沁雪茫然的雙眼出奇的冷峻,手握成拳,收在腹間,出了這種事,要見榮安伯夫人已是不能,再讓王氏說出什麼話來,榮安伯夫人還不知道會生怎樣的心思。正在思量中,忽然外面有人說話:“夫人快請進,這孩子聽說被狗咬,我心裡慌的不行,讓你看到這樣的事,真是我的過錯!”

    這是王氏的聲音,又聽另一個聲音響起道:“夫人這是心疼她,哪裡就是你過錯?”榮安伯夫人說話間抬頭看到七八成新的門簾,心裡一滯,跟著王氏進了門,看到屋內陳設,已是眉頭輕皺,雖是屋內一應俱全,卻沒有一樣是值錢的,臨窗的炕上,平躺著一個姑娘,眉眼如晨露晶瑩剔透,又仿若明珠耀眼靈動,眼裡一絲驚豔一閃而過,只此刻小臉慘白,正要起身。

    王氏也沒想到沈沁雪的屋裡這樣寒酸,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實際眼前一看,暗裡咬牙,這不是明擺著讓榮安伯府的人說她苛待沈世康原配的女兒?王氏轉頭斜睨陳媽,保不定是陳媽出的主意。

    沁雪要起身給榮安伯夫人羅氏行禮,羅氏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鄧瑩華不在了,她的女兒眼見得是過的極不好的,身上的穿著倒是不錯,可是掃一眼這屋裡的傢俱,比自己的丫鬟都不如,王玫表面文章做得好,外面都傳安寧侯的王夫人善待原配的女兒。可見,王玫的表裡不一。

    呂氏道:“快躺著,別起來!可是傷到哪裡?”

    王玫看呂氏語氣和藹,自己也是不甘落後:“沁雪,可憐見的,怎麼就碰上這樣的事了,是我疏忽了,給我看看,你傷到哪裡?”

    沁雪抬頭看到呂氏眼裡的憐惜,攥緊手道:“我沒事。”

    呂氏點頭:“沒事就好。”

    楊家成如松般立在沁雪院,舉目四望,一顆桃樹枝丫四散伸展,門楣陳舊,雖詫異,但知道他救的人正是自己未婚妻,心裡意外,暗裡攛掇母親和王氏說要來看沈沁雪,如今已是母親進了屋子,他卻被擋在沈沁雪的閨房外。

    楊家成如松般立在沁雪院,舉目四望,一顆桃樹枝丫四散伸展,門楣陳舊,雖詫異,但知道他救的人正是自己未婚妻,心裡意外,暗裡攛掇母親和王氏說要來看沈沁雪,如今已是母親進了屋子,他卻被擋在沈沁雪的閨房外。

    屋裡的對話傳出來,楊家成聽著一個嬌弱的聲音,想起那雙驚恐憤怒的眼睛,不由得心神一顫。

    不一會,母親和王氏一起出來,眼神詢問母親沈沁雪怎麼樣了。

    呂夫人裝作看不懂兒子的暗示,和王氏一起出了沁雪院,回頭示意他緊跟其後。楊家成雖狐疑,當著安寧侯夫人的面,也不好追著呂氏問,抬腳還是跟著呂氏和王玫出了門。

    人一出門,玉簪對沈沁雪就道:“姑娘,沒想到那位救姑娘的公子就是榮安伯世子!”話音裡帶著喜悅。

    “玉簪,且當做救命的恩人,其他的還是不要奢望的好!”沁雪說完,躺床上,拉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玉簪一噎,一邊幫著沁雪掖好被角,一邊急道:“說什麼奢望,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陳媽,姑娘這是想什麼呢?”

    陳媽拍拍玉簪胳膊道:“聽姑娘的話吧!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王夫人送走榮安伯呂夫人,叫了崔嬤嬤進屋。

    “那丫頭,真沒傷著身子吧!”王氏穿著天青色的妝花褙子,妝容精緻,一對貓眼耳墜水頭十足。身子微斜慵懶的看了眼崔嬤嬤。

    崔嬤嬤挑眉笑到:“姑娘運氣好,真沒傷著!”

    “是伯世子救了她?”王夫人笑著道。

    “老奴不敢撒謊。”崔嬤嬤想起自己看到的情景,頓了下,低了眼眉說。

    王夫人收起臉上笑意:“原想著放到府裡最北邊的院裡,讓她自生自滅來著,沒想到都到及笈的年齡了,她卻活的好好的,這是鄧瑩華當初給她選的身邊人好啊!若雪身邊要是有這麼幾個人伺候著,哪能讓我操心到現在?不說伺候的人,就說今兒個過來的榮安伯世子,真正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這樣的俊才……可惜了!”想起榮安伯夫人的神情,王夫人微微立起眼角。

    崔嬤嬤眼皮又一挑,心下了然,上前一步低聲細語:“夫人,不如就讓他取咱們二姑娘,來個姐妹易嫁!”

    一語中的,王夫人眼裡露出讚賞:“楊家未必會乖乖接受!”她想起之前榮安伯的呂夫人神色變換,不由心思暗沉。

    崔嬤嬤搖頭:“沒有利益自然不肯,可有了利益呢?夫人,大姑娘雖然沾著個嫡字,可她沒有讓楊家得利的由頭,二姑娘不一樣,他有侯爺和夫人的寵愛,有世子做依靠,伯世子有了這樣的助力,還會往外推?自古世家官宦聯姻都是希望在仕途上有所助力,老奴不相信,榮安伯夫人是個另類。”

    王夫人點頭,忽而肅然:“大姑娘身邊的那個陳媽想法子弄出府吧,有她在,大姑娘再遇到黃毛畜牲這樣的事,有命沒命可就真不好保了!”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崔嬤嬤“深以為然”,心裡早有了計較。

    沁雪院。

    自榮安伯夫人和楊家成來過之後,沈沁雪心裡七上八下,再加上剛剛經歷一場意外,於忐忑不安中深睡過去。待她朦朦朧朧醒來,發現身邊坐著陳媽,眼裡落淚,玉簪怵頭站在門邊,小心看著自己,綠蘿正憂心的勸著陳媽。

    “陳媽,姑娘差點沒命,你再這樣,我們可怎麼辦?”

    陳媽抽吸一聲道:“姑娘想得太透徹,看得太明白,這麼小的年齡,要是夫人還在,捧在手心都嫌不夠,怎麼發生這樣的事,就是和楊家的親事,也不會讓她這樣傷心難過。”

    玉簪跟著掉淚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姑娘。”

    綠蘿憂心忡忡,陳媽說的意思她明白,榮安伯世子救了姑娘,又跟著榮安伯夫人一起來看姑娘,本是高興的事,可是她就是覺得王夫人看榮安伯世子的眼光就像看自己的女婿一樣,陳媽想必也有同樣的感覺,才這樣擔心。

    陳媽正要接話,忽然看到沈沁雪睜開眼睛,一時歡喜,轉身湊近了沁雪的:“姑娘,你可算醒了!”

    “陳媽,我睡了很久嗎?”沈沁雪動了動手腳,伸出手拉住陳媽的手,陳媽反手握住她的還以為她忘了之前見過榮安伯夫人的事:“姑娘,你睡了一天一夜,大夫都來看過了!”

    陳媽笑了笑,接著溫和的說著:“說你受了驚嚇,姑娘,那黃毛畜牲讓榮安伯世子一刀殺了,還好是榮安伯世子!姑娘,她就是夫人當初給你定下親事的人!”

    沈沁雪想起那個穿著銀灰色披風的英俊男子。一絲暖意湧上來。只是轉眼想起什麼:“榮安伯夫人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3:29

第四章

    陳媽愣了愣,綠蘿趕忙接話:“姑娘,夫人和世子都來看你,你忘了?”

    沈沁雪何嘗不知,想十幾年裡,只從陳媽口中聽到有關榮安伯府的事,先下忽然見到榮安伯世子和榮安伯夫人,還是在那種近況下……她輕笑一聲既而歎息,看到門口站著不敢上前的玉簪:“玉簪,來扶我起來!”玉簪不安的上前,陳媽和綠蘿轉身看玉簪。

    沈沁雪坐正了身子眼神清明道:“玉簪,不是你的錯,不要為別人的錯懲罰自己,我不能出事,你們也不能。”

    “姑娘……我……”玉簪愧疚點頭。

    沈沁雪眼睛從三人身上掃過,最後盯在陳媽的身上:“玉簪,雪好像停了,去院門口掃掃雪,綠蘿,我餓了,幫我弄點吃的來。”

    綠蘿和玉簪兩下裡應了,知道姑娘和陳媽有話說,一起起身出了屋子。

    沈沁雪等到兩人出去,這才對陳媽說了一番話:“陳媽,你告訴過我,娘活著的時候給我留下過一個匣子!”

    陳媽點頭:“是,姑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沁雪道:“陳媽,裡面有什麼,你和我說說!”

    陳媽不安的看著沈沁雪,可是沈沁雪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毅,陳媽猶豫了猶豫,暗道:“都是夫人當初叮囑她,要等到姑娘出嫁的時候,再告訴她匣子的事,倒是自己在姑娘面前露了話頭,姑娘既然問起,也罷,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告訴她也應該。”想到這裡,陳媽便道:“是一張莊子的地契和兩個鋪子的房契,還有五千兩的銀票!”

    沈沁雪一時怔怔,道:“娘竟然早為我謀劃至此,我竟是連她長什麼樣也不知道……”說到這裡,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又道:“陳媽!黃毛畜牲的事,是有人早有預謀,你想如果我死了,誰會得益?我和榮安伯世子的這場親事,不是我的喜事而是我的一道催命符。她定會以你不盡責而先下手將你從我身邊弄走,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陳媽,收拾東西想法子出府吧!”

    沁雪眼前一陣恍惚,年約三十歲左右,留著一捋美髯的文夫子儒雅大氣地站在自己面前,微彎著腰道:“小沁雪,可知你如此聰慧,卻不可外露,你父親……不說也罷。好在還有一個陳媽。”文夫子眯了眯眼,再看她,眼裡竟然帶著一絲疼惜。抬手在她頭頂上挨了挨,輕聲歎氣:“若不是欠你外祖父的情,那會就在這裡看著你。”說吧,竟是轉身邁步離去。

    沁雪想到這裡收回思緒,含笑安撫陳媽道:“至於我,陳媽不必擔心,我畢竟還是這安寧侯府的嫡長女,他們不會明著對我怎麼樣!”

    陳媽著急蹙眉道:“姑娘……!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們都出手傷你了!不,我不走,夫人把你託付給我,我死也要守著姑娘!”

    沈沁雪心思翻滾,可是事情由不得她再拖延,遲了,陳媽說不定……:“陳媽!你如果還把我當主子,你就要聽我的!去收拾!還有我會將綠蘿和玉簪的賣身契還給她們,你帶著綠蘿一起走。”

    陳媽被沈沁雪推了一把:“記著,別回老家,找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安頓。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這把柴就落在你這兒了。”

    陳媽站在炕沿下躊躇不已,見沈沁雪對她點頭。

    道:“姑娘,莫不是你聽說什麼?”

    沈沁雪搖頭,她記起榮安伯夫人來看她時,曾注意到王氏對陳媽的眼神,估計因陳媽不得力,給她招來禍事。她能忍這麼多年,已是極限。再要讓陳媽留下,無異于讓陳媽死在自己手裡。

    綠蘿猛聽陳媽含淚說的話,跑進屋來,玉簪也被陳媽叫進屋,她站在兩人後面,心裡難過,巴巴的望著沁雪,希望她能改變主意,沁雪自是知道陳媽的心思,狠了心不去看她,陳媽垂下眼皮眼睛紅紅地出了門。

    沁雪這次抬頭去看,只見到陳媽後腳跟再門簾上閃了下,回頭帶著輕微的笑容:“綠蘿出去了,好好照顧自己,玉簪就跟著我吧!”等到綠蘿也出去收拾自己的體己。沁雪噎噎地看向玉簪:“玉簪,取我沒看完的書來。”

    玉簪忙應了聲,將書放在她的手裡。

    綠蘿長的太美,崔嬤嬤盯著她不是一天兩天,陳媽犯了王氏的忌諱,自己能活這麼久,陳媽功不可沒,可也正因為如此,王氏不會再放過她了。

    陳媽很快進了屋門,沈沁雪轉頭看了看一併進來的綠蘿:“跟陳媽走吧!”

    陳媽還和往常一樣,只是換了件墨藍色出風毛的比甲,手裡空著,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陳媽的腰身胖了許多。陳媽到底閱歷深厚,沈沁雪心裡有數,也不多話。

    陳媽看了綠蘿一眼,再去看沈沁雪,卻見沈沁雪拿起那本發黃的書看了起來。書遮住了臉盤,看不到她的眼睛,陳媽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出來,轉身出了屋門,綠蘿水霧在眼中打轉,咬著唇道:“姑娘你要好好滴啊!什麼時候讓我回來,姑娘一定要讓人帶話給我。”沁雪猛閉了下眼,道:“好!”。

    玉簪一看綠蘿出門,回頭用哀求的目光問沁雪,沁雪道:“你是要看著崔嬤嬤強用手段讓綠蘿給她兒子做小?”

    玉簪猛搖頭:“不!”,嘴裡說著,可眼睛還是忍不住向外望去。

    “玉簪,去把院門關上!”沈沁雪聽到腳步聲在院子裡消失,放下書,顫抖著嘴唇,眼裡含著淚,慢慢咬緊牙關。

    ……

    沁雪院外,十三歲的沈若雪站在門前,昭君兜帽裡,一張銀盤臉顯出幾分稚嫩,對跟上來的銀翹道:“莫不是看著我來了,關了院門?”

    銀翹笑到:“剛剛不是看到陳媽和綠蘿出去,到不像是專門針對姑娘的!”

    沈若雪一笑,讓銀翹上前敲門:“說的也是!是我想岔了。”

    光光聲響起,銀翹收了手道:“聽著好像有人來了!”

    沈若雪拿捏起了睡蓮的粉色帕子,繞在指尖。

    沈沁雪歪頭朝外看,見沈若雪穿著件白貂絨的披風從門外走進來,膚白唇紅,一笑露出一對酒窩颯是好看。

    玉簪跟在沈若雪和銀翹的身後。

    “姐姐聽說差點被瘋狗咬了,猛一聽可是嚇壞我了。姐姐沒事吧?”

    沈沁雪伸手拉她坐在炕沿邊道:“沒事!你怎麼沒去上學,文夫子可是很厲害的。”

    沈若雪道:“我告了假,文夫子也是聽說姐姐的事,還催我快來呢!”

    文夫子是王玫給沈若雪和沈沁雪請的西席。

    玉簪端了茶水,放在炕桌上道:“二姑娘好心,我們姑娘要不是榮安伯世子,怕是真就被咬了,也不知是哪個壞了心腸的,當當等的我們姑娘過假山時,害姑娘!”

    沈若雪眉頭微皺,低頭按下眼裡的厲色,複抬頭道:“可是聽說是誰養的?”

    沈沁雪道:“沒有!”

    沈若雪打量沈沁雪不像說謊,暗自松了口氣。

    “妹妹可聽說是誰養的那條狗?”

    沈若雪素然:“難道姐姐是懷疑我?”

    沈沁雪笑了笑:“怎麼會?妹妹一向膽子小,那樣凶的東西,妹妹怕是自己就嚇的不行。”

    沈若雪點頭:“姐姐說的一點不錯,那畜生吃東西非要有帶血腥氣的才行。要不是……”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3:40

第五章

    “姑娘,你喝茶!”沈若雪正要接著往下說,銀翹一開口,沈若雪打住話頭,接過銀翹手裡的茶水,看看道:“這茶我不愛喝!”

    沈沁雪似笑非笑看向銀翹。銀翹紅了臉不敢看沈沁雪。

    沈若雪則回頭無覺道:“姐姐可是見過榮安伯世子?”

    沈沁雪不動聲色道:“倒是沒有。妹妹可見過!”

    沈若雪笑起:“自然是見過,那天……”

    沈若雪嘴唇一張一合,將一個卓爾不群,出類拔萃的英武身影一點點在沈沁雪的眼前如一副畫軸慢慢張開。

    一如她那日驚鴻一瞥。

    笑容在沈若雪眼裡越發濃烈,沈沁雪的心卻寒涼似冰。

    那只黃毛畜生果真是沈若雪豢養的。

    玉簪眼裡露出憤怒,妹妹覬覦自己姐姐的未婚夫,表現的這樣明目張膽,厚顏無恥,還大言不慚的來對著姑娘說這番話,她揪著衣裳一角,擔心地看向沁雪。

    沁雪道:“妹妹好似對榮安伯世子很感興趣的樣子。”

    沈若雪看著沁雪道:“姐姐和榮安伯世子也只是大人之間開玩笑說過的吧?那妹妹說說他,欽慕他,又有何不可?”

    沁雪道:“是啊!有何不可?”

    沈若雪眉頭皺起,她說的都這麼明顯了,沁雪的臉上絲毫看不到一點變化,難道她不知道,榮安伯世子對她意味著什麼?本來是要氣她,沒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候府角門。

    採辦的下人進進出出,跳菜的擔子放在門內,運魚肉的推車剛剛進門,緊跟著幾輛運銀霜炭的馬車也準備進門,陳媽和綠蘿瞅准了機會夾在送貨人的推車當中,出了候府的後門。

    同一時刻。

    垂花門前,崔嬤嬤帶著四個粗使婆子,手裡拿著繩子。對著看門的婆子道:“看好了,從現在起,外院人不得入內,內院任何人不得出這道門,不讓,到時候拿你全家發賣!”

    看門的婆子慌忙應答:“是!崔嬤嬤,老奴一定謹慎小心!”

    崔嬤嬤一路走,一路交代,府裡氣氛陡然變得緊張,當值的丫鬟婆子謹言慎行,不當值的縮起脖子貓在後罩房裡大氣不敢出。

    好多年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了,府裡這是要拿人的樣子。誰這麼倒楣,撞在崔嬤嬤手裡。

    沁雪院的門被人拍的辟辟啪啪,沈沁雪抱著被子,坐在炕上,天冷,陳媽和綠蘿之前被她安排出府,兩個時辰過去還不知道出去沒有,屋子的火盆裡隱隱約約現出幾點暗紅色的火星子,沒有了陳媽和綠蘿,屋裡立時變的更加冷清。這個時候,有人將門拍成這樣,沈沁雪再糊塗,也知道了崔嬤嬤和王氏這是明裡出手拿人來了。

    “姑娘,他們眼裡還有侯爺嗎?竟敢這樣明目張膽!”玉簪放在腹部的雙手緊緊握起。

    “有後娘就有後爹,我不相信父親他不知道!”沈沁雪緩緩說到:“去給她們開門!”

    玉簪憤慨,安寧候被王玫王氏迷的五迷三道,耳根子軟的王氏說啥是啥,姑娘這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他一概不知。可恨崔嬤嬤狐假虎威,門外聲響,門內沈沁雪氣定神閑。

    與其被人拿捏搓圓捏扁,不如像姑娘這樣坦坦然然,迎頭而上。

    玉簪打開院門。

    “崔嬤嬤?”

    沈沁雪看著進來的崔嬤嬤道:“崔嬤嬤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陣仗?”

    崔嬤嬤示禮:“大姑娘受驚了,看姑娘毫髮無損,老奴甚安。不過,姑娘受那麼大的委屈,差點被惡狗咬傷!夫人擔心,侯爺寢食不安,說到底都是這屋裡沒個好好主事的人,夫人說了,陳媽這次護主不力,她難辭其咎。姑娘,讓陳媽跟我去蒲柳院見夫人!”

    “陳媽麼?不巧的很,我剛剛讓她出府去辦點事了!等她回來,我會讓她自己去蒲柳院見母親!”沈沁雪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目忽如冰潭深水,讓崔嬤嬤心頭一凜。再次看去,沈沁雪柔弱的樣子又讓她狐疑。

    “姑娘,夫人還在等她,姑娘不好跟老奴開玩笑的。”

    沈沁雪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崔嬤嬤眉心一擰:“姑娘這可不好說了,陳媽不在,那就讓綠蘿跟我去!”

    沈沁雪拍拍自己胳膊,抬頭:“綠蘿娘生病,她請假回家了。”

    “你!”崔嬤嬤有些沉不住氣了,王夫人一句話,這兩天她私底下做了多少鋪墊,就為從沈沁雪身邊將陳媽除掉,順帶另將綠蘿拿捏在手裡,讓她給自己兒子做小妾,沒想到籌畫的如今眼看要打水漂。

    可要是再叫玉簪跟自己去,這小丫頭就會覺察到自己做的事,到時候,摘不出自己可是自己沒能耐,怨不得別人。

    “大姑娘!既然這樣,老奴就回去稟了夫人知道,等陳媽回府,讓她去蒲柳院見夫人!”

    沈沁雪點頭:“勞煩崔嬤嬤空跑一趟,你受累了!”

    崔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應答:“大姑娘歇著!”

    出了沁雪院,有婆子問:“崔嬤嬤,怎麼辦?”

    崔嬤嬤咬牙道:“什麼怎麼辦,吩咐守門的婆子,陳媽和綠蘿一到,即刻來人報。”

    說話的婆子哎了一聲。

    蒲柳院裡。

    沈世康回府,王玫幫著他脫了外袍,沈世康年過四十,依然風流倜儻,儒雅斯文,對王玫寵愛有加,十幾年如一日,莫道外人眼裡都是賢伉儷。

    “侯爺不是讓人帶話要兩天以後才回來嗎?”

    沈世康眯眼:“怎麼?嫌我回來的早了?”

    王玫瞄了一眼沈世康:“侯爺說什麼話,妾身盼侯爺平安回來是正著……!”

    沈世康低頭看著貼上自己胸口的王玫,翹起食指勾起她的下顎:“那還等什麼?”

    王玫睇了一眼沈世康,“吧唧”踮腳親了一下沉世康的臉:“壞死了,沒個正經。這樣行了吧!”

    沈世康噗嗤一笑,一把將她推倒在羅漢床上:“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玫兒,你還和十幾年前一樣勾魂!”

    站在屋裡的青梅和青柳紅了臉,青梅望著沈世康醉酒般的眼神,一時望著癡了。青柳瞪了一眼青梅,拉著她離開了屋子。

    沈世康吻著王玫的耳垂,在她耳洞裡吹了口氣,王玫身體驟然軟如春水,只在心裡卻將青梅剛剛的眼神落在她的眼裡,腹誹道:小蹄子還沒開春,倒發起情來……哼!

    沈世康看王玫軟在自己懷裡,且把嘴唇迎上去,撬開溫軟含著一條丁香小舌品嘗。王玫呻吟一聲,伸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時兩人肌膚相貼,顛鸞倒鳳,半個時辰後,王玫嬌喘連連,沈世康心滿意足。一番翻雲覆雨過後,收拾乾淨的沈世康將青梅端來的茶水接在手裡,一雙修長白嫩的手指映入眼簾,沈世康抬起頭道:“青梅,倒是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王玫坐在炕邊,手裡拿著把雕花象牙梳子正梳頭,聞言嗤笑斜視沈世康:“要不,今晚就給青梅留頭,讓她伺候你?”

    青梅臉忽然升起一片酡紅,羞澀的地下頭。

    王玫一看,心裡的老血,忍住了沒噴出來。這小蹄子當著自己面都敢和沈世康眉來眼去,要是哪天她不在,還不得爬了他的床?

    沈世康笑道:“吃醋了?這滿屋子酸的,讓人受不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3:51

第六章

    “青梅,你先出去!”王玫被沈世康調侃有些惱怒。

    青梅滿眼期待忽然變得滿眼失望。看了看沈世康並沒望她,只得低頭卻行退了下去。

    “侯爺,榮安伯夫人來過了!”王玫理了理散亂的頭髮說。

    沈世康眉頭輕皺:“榮安伯府?”

    王玫咿呀一聲:“侯爺,他家的世子和咱們家的大姑娘可是從小就定了親的!侯爺難道不記得了?”

    “沁雪?這麼快要說到親事了?沁雪十五了?這日子過的真是快啊!”沈時刻有片刻幻神。

    “是啊!侯爺,可是若雪她也看上那個楊家的伯世子了,怎麼辦?”王玫試探著問他。

    這門婚事是鄧瑩華當初和榮安伯的呂夫人親口定下的:“若雪這是胡鬧,你當娘的也跟著她胡說!”

    王玫上前抱著他的胳膊,嗔怪道:“侯……爺,沁雪是你女兒,若雪就不是?再者,沁雪柔弱,到了楊家還不得被楊家的人磨死?榮安伯府一向是以軍功壯大門楣,那伯世子先下就在軍中任職。若雪好強,要是嫁過去不會被欺負,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沁雪咱們好好給她挑個溫和的人家子弟,小倆口相敬如賓,和和美美。也好給逝去的姐姐有個交代?”

    沈世康轉眼想到自己兒子才十三歲,有了若雪去楊家,到時候幫襯著兒子,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王玫觀察良久,看沈世康心動,抿嘴暗笑:“侯爺,就讓若雪嫁過去吧!”說著,一雙玉膊繞上沈世康的脖子。

    沈世康點了下王玫的鼻尖:“你啊,不依你還能怎麼辦,不過,沁雪的親事,你要好好挑一挑!別委屈了她!嗯?”

    王玫即可屈膝行禮:“妾身帶女兒謝過侯爺!”說完,站直了身子,嗲嗲一聲撲在沈世康懷裡:“候爺,你放心,我會好好給她尋門好親事的!”

    沈世康受用,看王玫情動,抬手抱了王玫,想再來一次。

    偏巧青果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稟侯爺和夫人,外院來人說有人求見侯爺!”

    王玫蹙眉道:“什麼人?這天都黑了!”

    沈世康一聽,松了抱王玫的手,起身,王玫掃興,一邊說一邊叫青果進來幫著沈世康穿衣。等到收拾停當,沈世康道:“你歇你的,府外的事不用你操心!”

    王玫堵氣道:“侯爺,這話你都說了十幾年了,妾身懂的地!”

    沈世康點頭,轉身走出屋門,很快轉出蒲柳院。

    王玫看著沈世康離開,側身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問青果:“來人可說是什麼人麼有?”

    青果細細稟道:“是幾個清客!”

    王玫不置可否,看了看碧紗簾子遮著的窗戶,指著門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崔嬤嬤呢?還有,那個青梅,明兒就讓她滾出蒲柳院,狐媚妖道滴,長大了是成精了不成?”

    青果不知道青梅做錯什麼,待要回話,崔嬤嬤一陣風飄進來,對著青果道:“你先出去吧!”

    崔嬤嬤本來有些氣極敗壞,還想著在王氏這裡找點安慰,誰知道一進夫人的門,就看到青果求救的眼神,崔嬤嬤暗歎,什麼時候,她們主僕有了這樣難看的時候。

    王玫一看崔嬤嬤進門,心裡仿佛一下有人依靠,崔嬤嬤心知肚明暗道,王玫打小就是這樣,人聰明是聰明,可就是有些沉不住氣,要不是自己在這替她張羅有些事,王玫如今能過的這樣順風順水?

    王玫抬手拿羅帕點了點嘴角:“嬤嬤,事兒辦的怎麼樣了?怎麼不見你帶陳媽過來?”

    崔嬤嬤站在屋子當中,也不上前,王玫疑惑。

    崔嬤嬤道:“夫人,咱們百密一疏,讓人先下手了!大姑娘她……是老奴眼拙,沒瞧出來,今兒我帶著人去了沁雪院,大姑娘就坐在大炕上,眼神清淡,看不出一絲波浪,夫人,按說這受了驚嚇,怎麼也會害怕,可是大姑娘望的老奴都有些怕她。陳媽和綠蘿說是替她辦事出府了,老奴讓人守在各個門口盯著,一直到現在,那兩個人就沒回府。府裡怕是有了通風報信的人,不然,大姑娘怎麼單單就今天打發她們出府了?”

    王玫王夫人怔怔,還沒轉過彎來:“崔嬤嬤,難道她們是私逃出府了?”

    崔嬤嬤耷拉著嘴角:“夫人,你猜的沒錯!夫人也知道,當初夫人進府那會子,沁雪院裡的奴婢的賣身契可都在陳媽手裡頭,侯爺還說,沁雪院裡的人都是那一位留下的,讓夫人不要動沁雪院的心思嗎?也說不定,是陳媽騙了大姑娘,哄著大姑娘交出賣身契給她們!要不然,一個逃奴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崔嬤嬤和稀泥似的的解釋,讓王玫有些不滿意,崔嬤嬤這是遇到的事多了,事事都想將自己摘出去,和當初自己剛剛嫁進安寧侯府時的雷厲風行不一樣了,多了為自己打算的念頭。

    她這些年,坐在候府主人的位置上,磨礪的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丫頭片子。崔嬤嬤的行徑十足是自己養出來的。

    “大姑娘長大了!以前讓她陪著若雪念書識字,是為了不讓府裡府外的人說出話來,說我刻待侯爺原配夫人的女兒,想不到,竟然讓她長了心思?可是誰知道我過年過節的還要去拜壓在自己頭上的死人?崔嬤嬤,這話說多了都是淚,好在侯爺答應我,要把若雪嫁到榮安伯府去,讓我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不要虧待她,這件事就交代給你,陳媽的老家和綠蘿的家都讓人去找,我就不信了,她們兩個能跑到天上去!”

    崔嬤嬤一喜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王玫眼神閃爍,低下頭

    不自在嗯了一聲。

    崔嬤嬤了然地笑著道:“夫人,侯爺到底是念著你的!”

    王玫聽崔嬤嬤說,臉色好看了些道:“難為他還記得我的好。”

    沁雪院。

    玉簪提著食盒怏怏的走進沈沁雪的屋子裡:“姑娘,又沒什麼好菜!”

    沈沁雪接過玉簪手裡食盒道:“不是一直就這樣麼,沒什麼,陳媽和綠蘿都不在,這院裡就我和你兩個人,更要讓自己吃飽肚子,沒得讓人看了笑話,菜不好不要緊,只要沒毒,咱們就吃!”

    玉簪點頭,又從沈沁雪的手裡接過食盒:“姑娘說的是,是我著相了!”

    沈沁雪看玉簪轉身去盛飯,憂心忡忡,陳媽和綠蘿不知道怎麼樣了,府裡聽不到一點消息。都是自己沒用,護不住她們,跟著自己受罪。

    兩個饅頭,一碗酸辣白菜,沈沁雪笑了笑:“還不錯,有饅頭和白菜,白菜可是菜中之王,玉簪,多吃點!”

    玉簪頓了頓,拿起一個饅頭狠命的咬了一口:“姑娘,你也多吃點!”

    院外,沈鶴杵在沈沁雪的門前,心裡憋的慌,大姐沒想到過的這樣艱難!平時平日裡,竟沒有發現,怕是她一直避過自己,她知道是自己母親克扣了她,卻不吐一個字,安安靜靜的連帶著身邊的玉簪綠蘿也瞞著他。

    “官桂,我們進去!”沈鶴說著,抬腿就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02

第七章

    官桂站在沈鶴身邊時間過的好漫長,就說他家世子爺怎麼會來看望大姑娘,前日裡,大姑娘被黃毛狗差點咬死,榮安伯府的伯世子楊家成出手救了大姑娘,要是那會兒,伯世子知道他救的人是大姑娘,肯定不會輕易放棄,跟著世子爺離開大姑娘。當時他家世子爺可是看著半點沒停留,還攛掇著楊府的伯世子離開的。如今,世子爺又來這一出,官桂被沈鶴弄糊塗了。

    看沈鶴臉色不怎麼好,官桂細細一想,又了然於心了。

    “大姑娘,世子爺來看你了!”沈鶴說我們進去,官桂可是不敢,這是內院,自己能進來到處跑,也是世子爺能隨便進來。要是他自己,只能守在垂花門了。

    沈沁雪意外,玉簪沒來得及收拾桌上的碗筷,站在門內迎進沈鶴:“世子爺!”

    沈鶴雖然十三歲,可是身板卻長得高挑,目下,沈沁雪就叫了聲沈鶴。

    沈鶴低頭瞅見桌上盤中的菜,眉頭蹙起,這些大廚房裡的叼奴,回頭再去收拾。

    “姐姐,前日姐姐遇到意外,如今可是大好了?”沈鶴說這話,心裡懊悔不已,當時都是自己太心急,想拉著榮安伯世子楊家成早些讓沈沁雪見見,就沒仔細注意被狗咬的人是誰,連帶著也沒主意玉簪就站在身邊,滿眼裡都是楊家成和大姐見面的情景,玉簪說什麼,更是沒聽清。等到蒲柳院,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還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青柳跑來說,沈沁雪被狗咬了。沈鶴偷眼看楊家成的臉色自然是染了鍋灰般,十分難看。

    他還以為楊家成惱了他,倒是他安慰自己幾句,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攛掇著榮安伯夫人親自去看沈沁雪,他心裡算是好過了些。

    沈沁雪溫和的眼光看向沈鶴:“還好!你怎麼來了?”

    沈鶴悶聲又有些氣自己道:“姐,別問我怎麼來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來就來,堂堂安寧候府世子,看看姐姐也不行?”

    沈沁雪笑了笑:“吃過飯了沒有,我這裡,只有這個,你要是不嫌……”

    “姐,我不嫌棄,玉簪,幫我拿雙碗筷來……官桂,去一趟大廚房,就說我說的,讓大廚房的管事婆子來沁雪院,她要問做什麼,你就說,爺會親自告訴她!”

    沈沁雪坐在桌邊,就看著沈鶴發號施令,官桂應兩聲,踏踏踏走出院外。

    沈鶴拿起筷子在酸辣白菜上饒了兩會,也無法下筷,吧嗒一聲將筷子摔在桌上。

    “爹回來了!”沈鶴抬頭說道。

    沈沁雪眼神清明:“嗯!他身體還好吧?”

    沈鶴憤憤道:“姐姐,爹這麼長時間不來看你,你難道不想他?”

    沈沁雪搖頭:“沈鶴,這府裡要說有那麼能念想的人,也只有弟弟你了!”

    玉簪站在門外,不敢走遠,官桂帶著大廚房的管事于婆子走進院子,於婆子看了眼玉簪,眼一瞪:“就知道是你,陳媽和綠蘿跑了,滿府裡誰不知道,剩下你一個,攪事兒。”

    官桂冷了臉:“於婆子,世子爺就在大姑娘屋子裡說話,你是膽子不小,敢在這裡胡掐?”

    於婆子聽了心裡“咯登”一下再不敢耽擱,抬腳進了屋門,還沒站穩,眼前一黑,就見沈鶴飛起一腳踹到她胸口,於婆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叼奴!到了主子門前還這麼張狂,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於婆子捂著心口驚慌跪直了身子:“世子爺,世子爺不管老奴的事啊,老奴不是存心的。崔嬤嬤吩咐要老奴這樣做的。”

    夫人是世子的親娘,于婆子想也是沈鶴心裡偏向夫人,來做做樣子,沒成想是來真的。

    於婆子嘴角溢出血來,卻不敢動手去擦,她平時仗著崔嬤嬤橫行慣了,沒經受過這等意外,忽然被主子一喝,話也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不管是誰?再有下次,綁到深山老林裡喂狼!”沈鶴咬牙說到。

    於婆子頭著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沒有下次,沒有下次,世子爺饒了奴婢,大姑娘你放心,我這就讓人重新做了飯菜送過了來,不!我親自送,大姑娘饒我一會。”

    “滾……!”沈鶴呵斥出聲。

    於婆子轉身就爬出了門。玉簪和官桂看於婆子跌跌撞撞出了沁雪院。

    互相對望一樣,玉簪低下頭。玉簪心裡高興,終於有人給姑娘做主一回。官桂則低聲道:“看姑娘著日子過的,你咋不早些和世子爺說?”

    玉簪道:“姑娘說,世子爺心好,且年紀還小,不想讓他知道這等齷齪事兒!”

    官桂感慨道:“姑娘也是心善。”其實世子爺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可跟年紀一點也不沾邊。

    屋子裡沈沁雪心裡暖暖的,從小到大,沈鶴都是這樣,被狗咬的那天,沈鶴破天荒的在楊家成救了她後,沒有刻意的停留,那時以為沈鶴有了別的想法,現在想想也許是不想讓楊家成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倒不知,沈鶴是急著拉了楊家成去見她的。

    “沈鶴,不用這樣,雖然奴才陽奉陰違,可也全然不是她們的錯。我已經習慣了。”

    沈鶴這樣,沈沁雪已經很滿足了,好在安寧候府裡還有這樣秉性純良的異母弟弟心裡有她這個大姐,她在候府裡活的還不算太失敗!

    於婆子出了沁雪院,並沒有去大廚房,而是一個轉身去找崔嬤嬤,王氏給崔嬤嬤在府裡單獨劈了一個小院,於婆子一進崔嬤嬤的院子,就嚶嚶嚶地嚎啕大哭。

    崔嬤嬤挑眉:“嚎什麼?”

    於婆子哽咽一聲,將沁雪院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崔嬤嬤,崔嬤嬤心裡一揪道:“世子爺去了沁雪院?他看到大姑娘吃的飯菜了?你怎麼這麼不長眼,讓你悠著點,你是驢性,偏覺得人人都好欺負。好了,我知道了,以後做事長點心眼,你那樣明目張膽,撞到世子爺眼裡,不怪你要受這頓罰!”

    於婆子本來還想著在崔嬤嬤這裡買個好,沒想道被崔嬤嬤又數落一頓,回到大廚房看著滿眼的食材,露出迷茫的眼神。到底她要怎麼做,才好?

    這也不對那也不行,到底怎麼做才算乘這些人的意?

    崔嬤嬤等到于婆子一離開,急急忙忙就去了蒲柳院。

    王玫怒容滿面:“這個狐狸精,鶴哥兒心善,還去看她,還為她出頭,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指使我的兒子為她出頭?”

    崔嬤嬤低眉順眼的低語:“夫人息怒,府外很快就有消息了,世子爺只要以後見不到她,也就事了!”

    王玫恨恨道:“你說,她親親的姐姐不維護,卻去維護她,這不是戳我的心肝麼!哎吆,我的這心那,可是只揪的疼!”

    崔嬤嬤道:“夫人,和榮安伯夫人約好的時辰差不多了,你該出府了!”

    王玫噗嗤又笑道:“你個老貨,慣會哄人,我知道了,來人,備衣。”

    若雪院裡,沈若雪指使著丫鬟蘇葉:“給我把它扔出去,我不要它,我要我的金毛黃,沈沁雪這個賤人,好男人被她霸著,什麼好的都是她的,哪門子的道理,可憐我的金毛黃……”

    蘇葉抱著一條褐色的小狗,連忙道:“是,二姑娘,我這就抱給官桂,讓她還給世子爺!”

    一直站在一邊的兩手交握的孫媽眼神示意蘇葉:“你先別還給官桂!我和二姑娘說說!”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13

第八章

    蘇葉看了眼沈若雪,見她沒說話,這才點頭抱著黑狗出門站在外面。

    孫媽是二姑娘沈若雪的奶娘,也是夫人王玫貼身的陪嫁丫鬟和崔嬤嬤一樣,但崔嬤嬤是比她聰明,兩人明爭暗鬥許多年,孫媽最後被崔嬤嬤擠出王玫的身邊,正好也是剛生下自己孩子不久,奶水充足,孫媽只好聽從王玫的安排,做了二姑娘沈若雪的奶媽,孫媽暗恨王玫無情,崔嬤嬤惡毒,等到二姑娘懂事,有意捧著她,又有王玫溺愛,兩下裡夾擊,沈若雪徹底被養歪了。

    後來沈若雪在跟著王玫出府赴宴時,偶然見到榮安伯府伯世子楊家成,對他一見傾心,孫媽趁此機會,出主意讓她從沈沁雪手裡奪取楊家成做自己夫君,沈若雪對孫媽言聽計從。生了害沈沁雪的心思。

    碰巧有一天孫媽說起一件事:“二姑娘,剛回家一趟,聽到街坊說起一件事,老奴覺得有趣,說給姑娘聽聽。”

    沈若雪瞟了一眼孫媽,抬手丟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裡:“孫媽說說看啊!”

    孫媽笑著道:“他家兒子養了一條黃毛顏色狗,這狗的爹是家生,娘卻是一隻狼!”

    沈若雪甩了甩手裡的葡萄水,一瞪眼:“狼?”

    孫媽緊道:“是啊,姑娘,我都不敢相信,姑娘猜怎麼著,這小狗仔長大後,靈的不得了,只要拿一些人家用過的東西,就能尋到這個人,還聽說,這狗啊,只要常聞一樣東西,東西的主人,不管多遠,都能找到,你說,這要是讓它聞仇人的東西,再常賞它吃肉……姑娘!你說……她會不會替主子出氣,咬死他?”

    嘶……!

    沈若雪一滯,孫媽這話是話裡有話,拿著葡萄的手停在半空。

    片刻,沈若雪眯眼,意味不明地道:“孫媽,我要買那條狗,不管什麼價,只要你想法買到,我賞你十兩銀子!”

    孫媽點頭:“姑娘,我這就去……”

    孫媽想起那天沈若雪看到榮安伯府的伯世子殺了她的金毛黃救了沈沁雪後,脾氣變的越發暴躁。今日更是要將世子沈鶴送她的小黑狗扔了。孫媽小聲對沈若雪說:“姑娘,這是世子的一片好心,不能扔的,會傷了世子的心,再說,那天金毛黃差點咬死大姑娘,可是世子親眼看到,姑娘不會讓世子以為姑娘這是存心的?再說,要是侯爺知道大姑娘被狗傷的事,知道這狗是姑娘你的,候爺會不會說姑娘惡毒?”

    “孫媽,這不是你讓我養的嗎?他們憑什麼說我惡毒?”沈若雪心抖了抖,臉色溫怒。

    孫媽暗自鄙視一會沈若雪,有那樣惡毒的娘,自然有這樣惡毒沒擔當的女兒。

    “姑娘,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自求姑娘處罰!”

    沈若雪不耐煩的擺手:“算了算了,她不是也沒事麼?知道了,蘇葉,把她抱到你房裡先養著。”

    蘇葉松了口氣,應了聲。

    王玫一步走進門來。

    “娘!”沈若雪蹙眉站起身來。

    王玫越過她做到桌邊,黃花梨木的整套傢俱,一張炕占了稍半邊屋子,遍地錦的花床大被,堆砌在炕裡面,足有三四床,炕櫃兒上的細雕,幾朵纏枝的梅花栩栩如生,幾把銅鎖吊著。腳踏上軟軟鋪著塊西域地毯,踩上去,厚底兒的鹿皮靴子當下陷了進去。

    “這又是怎麼了?孫媽是娘身邊的人,銀翹和蘇葉都是你打小娘就給你準備的人,聽說你弟弟送了一隻狗陪你玩,怎麼不見?”

    又是狗!沈若雪撇撇嘴:“娘,蘇葉抱到她屋裡了!”

    王玫打發了屋裡的其它人看著沈若雪道:“你沒有什麼和娘說的嗎?”

    沈若雪抬頭道:“我……我有什麼可說的!”

    王玫歎息一聲道:“你是我生的,你心裡想什麼難道我看不出?娘早知道你私養黃毛狗的事,卻不知你是專門用來對付……”

    沈若雪愕然,睜大眼睛看向王玫又聽她說到道:“好在人沒什麼事。”

    沈若雪道:“娘不怪我?”

    王玫□了眼沈若雪:“你這孩子!來讓我看看,我們若雪眼看都快要及笈了,等及笈禮後,就等著青年才俊來登門提親!”

    沈若雪神色黯然:“娘別說了,我不嫁!什麼人都想往府裡擠,能有什麼好的?娘,我跟你說,除了榮安伯世子,我誰也不嫁!”

    王玫看了看崔嬤嬤,崔嬤嬤意會笑著道:“二姑娘,你娘說的你可要仔細聽哦!”

    沈若雪先前還緊張怕王玫收拾她不敢多說話。這會聽崔嬤嬤的意思,好像不是,不僅不是,反而還有好事。

    王玫苦笑一聲:“看我這是前世裡欠了你的,你想要的,娘會如你意的,可是你也要爭氣不是?大家閨秀,淑女風範都到哪裡去了?要是真進了榮安伯府,你這樣子動不動就發脾氣,夫家能喜歡麼?”

    沈若雪直接忽視王玫說的其他,只把那句要是進了榮安伯府的話聽進耳朵裡。

    眼裡金光閃過,沈若雪一把抱住王玫:“娘!你說的是真的,我真的能嫁給榮安伯世子?那她怎麼辦?不會是讓我們一起嫁吧!我可不要。”

    孫媽在屋外算是聽明白了,王玫都不避她就說出來了,可見她是有了幾份把握。

    崔嬤嬤低眉微挑心道:“算你識相,姑娘被教成這樣,這奶媽當的竟然攛掇二姑娘用了陰險法子,教壞二姑娘。不定那天自己一句話,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孫媽氣的面紅耳赤,崔嬤嬤睥睨她的目光如一把利劍,戳得她心口直疼。

    ……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冬至快到了,陳州連著下了三場大雪,空氣裡夾雜著一股寒意,路人行色匆匆,候府的莊子上開始陸陸續續往府裡運送冬至需用的麵粉,蔬菜水果,給下人們過年穿的衣服裡裝的棉花也拉了好幾輛馬車。

    沈世康是世襲的侯爺,兼著工部營繕五品員外郎,冬至祭祖,沈世康早早被差去皇家祖廟,查看祖廟破損,半個月前已經離開候府。

    王玫辦妥了和楊家的事,神清氣爽,和來往的管事也是和顏悅色,崔嬤嬤從外面進了門,將剛剛也得到的消息悄悄對著王玫的耳朵嘀咕幾句,王玫笑吟吟的道:“眼看著楊家就要來下聘了,這些日子你可將事兒辦妥了?給她做一桌好飯,讓於婆子親自送去,先前的由頭正好拿來辦這次的事!”

    崔嬤嬤低眉:“是!夫人!”

    王玫斜眉:“德行!快去!”

    崔嬤嬤抿嘴偷笑:“是!”

    王玫打發了崔嬤嬤出門,自己也從羅漢床上站起,叫了青果:“青果,二姑娘出府做客,現在回來沒有?”

    青果回復:“是的,夫人。二姑娘之前來請過安,夫人在和各莊子的管事說話,二姑娘坐了會,就回去了!”

    王玫暗道,楊家這幾日就要上門求取若雪,得和她好好說說,別讓楊府的人小看了去。

    王玫將一件紅狐狸毛的大氅披在身上:“去若雪院!”

    ……

    大廚房裡,丁丁鐺鐺的鍋盆交疊聲,菜刀切菜的咚咚聲夾雜著說話聲,顯得淩亂又有生氣,於婆子的聲音尤其響亮:“你個吃裡扒外的小蹄子,你乾娘再能耐,還能耐過崔嬤嬤去,也不撒泡尿照照,世子爺還沒怎麼著,偏你們這些個四五不著六的東西拿著雞毛當令箭,小翠,給我接過來,大冬天的想吃大蝦,美得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23

第九章

    被說的丫頭一臉淚花:“于婆子,這是乾娘做了留給世子爺的,不是乾娘自己要的,你別冤枉好人!”

    於婆子立眼瞪起,彎腰脫了自己的的花棉鞋就要打出去。

    “於婆子!”崔嬤嬤站在大廚房門前,叫了一聲。

    於婆子扶著廚房裡的面案子轉身一看:“哎呦喂!崔嬤嬤,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說著將鞋子扔到地上,三兩下穿腳上,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崔嬤嬤嫌棄的抽了抽鼻子,轉身離開了大廚房的地界,於婆子不疑有它,緊跟著到了拐角處,崔嬤嬤站下轉身對上於婆子……

    沁雪院裡,玉簪也正和沈沁雪低聲說話,沈沁雪手裡俐落的打了只同心結,將一隻玉葫蘆栓在同心結的綴穗兒上。

    “玉簪,陳媽和綠蘿不知道現在躲到什麼地方了,也沒個信兒,府裡安靜的有些不對勁!我這心裡一陣一陣的不安,你說,會不會她們都被抓回來了?”

    玉簪幫著她將同心結收拾好放在炕櫃裡,憂心忡忡:“姑娘,你也想想自己吧,侯爺上一次回府,又沒來看你,也不讓人來請姑娘去見他,這府裡現在除了世子爺關心姑娘,再沒其他人了!”

    沈沁雪勉強笑了下:“不說這個,說了也沒用,如今生死命運都掌握在別人手裡,等這一次父親回府……玉簪,把我們的東西收拾收拾,到時候讓父親同意我們去城外的莊子,再也不回來了。”

    玉簪眼睛晶晶亮:“好啊,姑娘,我這就收拾,只要侯爺同意。”

    傻丫頭,能出府,就不是去府裡的莊子,而是我娘的莊子,那裡才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

    於婆子愕然:“崔嬤嬤……這事……這事我能行?”

    崔嬤嬤從自己手腕上摘下一對油綠通透的手鐲硬塞給於婆子:“只要做成這事,夫人說了,調你當巡夜的管事,其中的好處,你到時就會知道,你兒子可還等著你給他取個好媳婦!”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府裡平時平日自是沒什麼油水,可一旦有一點風吹草動,於婆子就是撈好處的時候。

    於婆子雖也是心喜,畢竟當著夜班,有些不情願。但嘴上卻不敢多言,為了兒子以身犯險,不去是不行了。但凡知道主家秘密的人,只有順從,沒你討價還價的份。

    這幾日,沈沁雪像是身上沒勁,以為感了風寒,睡了兩天,還是不得勁。

    一直到半月後……

    沈沁雪憔耷耷的眼睛打量著於婆子親自帶人將一桌好菜擺在她的桌上,桌子是梨木大桌子,菜卻是沈沁雪少見的山珍海味。

    玉簪道:“姑娘,是她們硬給奴婢裝在食盒裡的……”

    沈沁雪安撫的拍了拍玉簪的胳膊:“於婆子,這是做什麼?”

    於婆子掐媚道:“大姑娘,這些日子的飯菜還合口味吧!奴才以前是讓豬油蒙了心了,世子爺說了,奴才就要好好伺候著大姑娘。”

    就算沈鶴教訓了於婆子,於婆子也稍稍改了刻薄,飯菜卻並沒有好到哪裡,只不過多了點葷腥而已,今天卻一反常態,反常即為妖,無事獻慇勤,沈沁雪兀自提了警惕。

    于婆子見沈沁雪坐在桌前,眼裡都是驚喜,扁了扁嘴,沈沁雪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她拿起筷子點了點桌上的兩個菜:“於婆子這樣為我著想,辛苦你了,這盤爆炒腰花和這盤芙蓉茄子,就送給於婆子你吃,玉簪,給於婆子拿雙筷子。”

    於婆子搓手道:“大姑娘,這個使不得,這是專門為你做的,老奴怎麼能在大姑娘嘴裡奪食!”

    沈沁雪笑看不吭聲,於婆子眼皮一耷拉:“那……那就謝大姑娘了!”

    玉簪拿了筷子遞到於婆子手裡,將兩盤菜放到炕下的桌子上,於婆子屁股坐了少半個座位,夾了一筷子爆炒腰花塞進嘴裡,扒拉扒拉嚼了兩下抬頭道:“大姑娘,你還不吃?”

    坐在炕頭上的沈沁雪看到於婆子吃過菜後沒有異樣,便也拿起筷子夾了一筷頭紅燒牛肉,放在嘴裡……

    於婆子的眼睛盯著沈沁雪吃完了,三兩口扒拉完自己眼前的菜,抹了一把嘴:“大姑娘吃的可口,老奴這就放心了!”

    玉簪等於婆子讓人收拾了食盒,提著離開後,道:“姑娘,于婆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沈沁雪也不明白不年不節的,於婆子也吃了,自己的顧慮也打消了,可就是有些不安。

    “玉簪,且等著吧,要是有什麼,也不在這一時。只是,你要記得我交待你的事,如果有什麼,府裡有人要對你不利,你一定要告訴他們,你的賣身契放在妥當的地方,只要府裡拿捏你,就放出話去!”這頓飯吃的如鯁在喉,身邊沒有陳媽可以依靠,沁雪由不得多想。

    玉簪點頭。

    一直到了夜幕四合,掌燈之時,沁雪院的門忽然被人從裡打開,站在門背後陰暗裡的一個小丫鬟瑟縮著看著門外魚貫而入的一群人,崔嬤嬤掃了眼小丫鬟:“做的不錯,香玉,回頭去我那裡領賞!”香玉忙不迭的呲牙笑了笑。

    屋裡,死沉沉一片寂靜。

    崔嬤嬤讓人透開了門栓,邁步走了進去,玉簪睡在外屋的大炕上,崔嬤嬤喊了幾聲,玉簪都沒答應。

    崔嬤嬤點頭:“去裡屋看看大姑娘!”

    四個婆子一湧而進。

    蘇怡香面朝炕沿,藉著夜色,崔嬤嬤亦被沈沁雪靜怡的睡姿吸引,青絲潑灑,玉面清爽,小下巴窩在被子裡,玉鼻微動,隱隱地面上瑩潤調皮,美人臥榻,就是這樣吧,可惜了,可惜大姑娘你投錯了胎,沒生在王玫的肚子裡。再聰明也是個沒什麼閱歷的小姑娘,你看你,於婆子的菜吃的小心又謹慎,可你哪裡知道,玄機不在菜品,而在最後漱口的那杯茶上!

    但凡大戶人家吃飯漱口不都是一貫如此麼?

    “老梁家的,去翻翻炕櫃,有什麼細軟都給她帶上吧,好歹是嫁人,有個傍身的免得在人家家裡受氣!”

    老梁家的撇撇嘴暗道:“這麼缺德的事,你都能做出來,還在乎大姑娘活的好不好,虛偽。”

    亂翻一陣,將一個六棱花鈿回紋盒子拿了出來,沉甸甸的,崔嬤嬤眼裡閃爍一下,看著老梁家的眼紅的樣子:“最好不要動大姑娘的東西!”

    老梁家的被戳穿了心思,蔫蔫地放在沈沁雪的身邊。其他幾個忙將視線挪到沈沁雪身上。

    比起鄧瑩華留在府裡的那些嫁妝,沈沁雪留著的這些真是提都不用提。

    沈沁雪的身上被套了上一件大紅喜服,一個婆子手腳麻利的將沈沁雪的頭髮梳了個一窩絲,從剛剛的匣子裡,拿出一對紅瑪瑙的簪子插在一窩絲上,臉蛋上撲了一層粉,描了眉,點了紅唇,老梁家的急急忙忙將一頂紅蓋頭蓋在沈沁雪的頭上。

    “成了!”

    崔嬤嬤點頭,四個婆子悄無聲息的抬著沈沁雪出了屋門,崔嬤嬤臨出門看了眼還睡著的玉簪,意味深長的走了出去。

    門外一頂小轎停在沁雪院門前,沈沁雪軟溜溜的身子被塞進了轎子。

    有一隻手悄悄伸向那個六棱花鈿的盒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33

第十章

    抬轎子的四個婆子一聲抬了轎子從候府的沁雪院出去,一路轉到了後角門,這當中停了半刻,於婆子喊著要撒尿,轎子再走起,已經出了後角門,只要細細看抬腳的四個婆子此刻已經換成了四個漢子,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腳底生風,走了半個時辰來到陳州東頭的一條胡同裡,又將轎子停在一家普通小院的門前,門前燭火搖曳,門扇上兩個大大的囍字,格外引人注目。

    頭前抬轎的漢子還沒敲門,“吱呀!”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來了來了,可是讓人等的急!”

    抬轎子的人道:“人給你們抬來了,要怎麼做,不用我們教你,這姑娘可是大戶人家一等一的大丫鬟,活脫脫的副小姐,給你們家做媳婦,那是你們高攀了!”

    許氏壓抑著心裡的喜悅低聲道:“幾位辛苦,進屋喝杯喜酒,我兒子扭捏,不好意思出來見你們,我這裡有些小錢別嫌棄,算我謝你們的。”

    漢子不客氣的接在手裡,擺手:“喜酒就不喝了,這天還早,尋個地兒讓這姑娘歇歇,哈哈,今兒晚上,你家秀才娶妻,定熱鬧的很,我們這就回去,你忙吧!”

    許氏送走了抬轎子的轎夫急忙叫湧出院子的一窩半大小子們點炮竹,咚,咻……鋪天蓋地一陣炮竹響徹雲霄,胡同裡走出帶著笑臉的人們。

    “快走,顧家的新娘子進門了,咱們去看看,長的漂不漂亮!”

    “顧秀才娶妻,聽說是個候府的一等大丫鬟!”

    “可不是,伺候夫人小姐的人,哎吆喂,炮竹響的耳朵疼!”

    “顧嬸,恭喜了,你兒子好福氣!”

    許氏嗨了一聲:“楊嬸,虎他娘也來了,快進院裡!同喜同喜!”

    顧家一時笑聲恭喜聲灑了胡同一路。

    顧炎林坐在新房裡,聽著外面人聲鼎沸,歡聲笑語,臉上不由自主也有了對成親真正的歡喜。

    許氏面上笑臉相迎各位街坊鄰居,親朋姑舅,暗暗裡卻是愁腸不已,之前讓人扶著新娘子進自己閨女屋子,新娘子想喝醉酒一樣的軟的像一灘泥,扶都扶不起來。到時候兒子問起來,怎麼給他說,這是她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媳婦兒。這姑娘定是不願意,被人強行灌了迷藥啥的。要是以後鬧起來可不是害了兒子?

    良辰一到,沈沁雪被人攙扶著出了新房隔壁的屋子,許氏安捏著一把汗,顧炎林一束紅綢牽起沈沁雪,蓋頭底下的沈沁雪渾渾沌沌感覺自己漂走在雲端,手裡抓著一束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握在一雙修長溫潤的大手裡,自己的身子被人扶著,耳邊響起一拜祖先,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的叫唱聲。緊接著自己彎腰跪拜,好不驚奇。身邊攙扶的兩人,又有一把子力氣,硬是沒讓自己跌倒。

    洞房裡紅色的喜燭爆了火花,燈芯裡星火兀自跳躍,淡淡的青煙嫋嫋,自己被攙扶著做在大炕上,身子地下墊著厚厚的棉布褥子,上面的鴛鴦交頸嬉戲,轉眼聽到屋子裡呼啦啦湧進許多人,叫道:新郎還不揭蓋頭?正詫異間,有低聲細語傳來:“我要揭了!”

    沈沁雪心頭砰砰砰跳的慌亂,緊接著眼前霍然一亮,抬頭微尋,眼前一張面如冠玉,清俊秀雅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

    沈沁雪望著眼前人,一時低乎自己這夢做的實在出奇,竟然夢到自己成親,新郎亦是這樣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不覺啞然失笑。

    顧炎林揭了蓋頭,低頭去看,正看到沈沁雪抬頭,又看到她忽而露出的笑意,正如一江春水,瀲灩萬波,晃的自己刹那紅了耳根。

    同一時,屋裡忽然鴉雀無聲,偶有抽氣聲傳進沈沁雪耳中。

    “娘,娘,新娘子漂亮,新娘子漂亮,我要摸摸她!”

    “聽話,不許胡鬧!”

    “嗯……我不!我就要摸摸!”

    “顧秀才,你可真有豔福哦!”

    ……

    有人進新房裡喊了去院裡吃喜酒,呼啦啦一陣,屋子裡頃刻寂靜下來,沈沁雪想要抬頭,先前說話的男子的聲音再次想起:“我……我去院裡招待客人,我妹妹會來陪你!哎……哎你醒醒,你怎麼了?”顧炎林看著坐的好好的人,忽然倒在炕上,伸手撈起她,將她抱在懷裡。

    有女孩的聲音:“哥,外面的客人等著你敬酒呢!你快去,這裡有我!”

    沈沁雪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心裡懊惱,這夢坐的太過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做夢夢到奇怪的人和事,想要伸手拉住那個說話的女孩,竟然也使不上勁。

    ……

    顧炎林抿唇,一雙明亮的鳳眼看著睡在自己房裡的女子。他一早脫下的大紅喜服搭在衣架上,此時穿著一件寶藍色半舊的道袍,雙手交錯,放在膝蓋上,烏黑的發用一根粗長的銀簪子束在紗網裡。

    沈沁雪怡麗的容貌,露在大紅的喜被外,皓腕微抬,細膩如雪。

    顧炎林又是歡喜又是惆悵。許氏把一切都告訴他了,可是現在雖然沒有行夫妻之事,卻有了夫妻之名,貧賤夫妻百事哀,要是她真和娘說的是被迫的,等她醒了要是她不願意……顧炎林糾結的低下頭。漂亮的鳳眼裡滿是羞惱。

    沈沁雪慢慢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眼裡映入的便是顧炎林低頭糾結的情景。

    滿眼的紅,一間並不大的屋子裡到處落著喜字,除了眼前這個男子,他的穿著完全和這紅紅的屋子不搭調,可是看著如沐春風,有種讓人暖心的感覺。

    “我……你……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沈沁雪陡然想起之前的夢,桃花眼裡露出肅然,難道那不是夢,她兀自翻身坐起,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穿著,亦如這滿眼的紅,此時,夢中情景歷歷在目,她一臉悲憤,顧不得其他,厲聲斥責:“出去!你立刻馬上給我出去!”

    到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是被於婆子,不,應該是王玫算計了,小心了許多年,陳媽一走,她居然這樣弱不堪言,保護不了自己。

    顧炎林神色黯淡,站起身來道:“好!我出去,但出去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顧炎林看她沒有反駁,接著開口:“我不知道你出自那個豪門大戶,聽我娘說她出了十兩銀子求人為我說親……姑娘如果不願意,我可以放你走!”

    沈沁雪搖頭,眼裡湧出水霧,忽然眼一黑,倒在剛剛睡著的枕頭邊上……

    “姑娘……”

    顧炎林抱起倒在炕上的沈沁雪叫了幾聲,將她放在自己懷裡,低頭去看,就見沈沁雪緊咬牙關,發出咯吱咬牙聲音,下巴抖動,臉色青暗,像是暈厥過去的樣子。顧炎林當下吃驚,伸出修長指尖,去掐她的人中。這單口徐氏從外面跑進來,著眼看到這一幕,嚇的心驚肉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送走吃酒席的客人,徐氏站在院子裡,望著兒子的新房,一顆心還懸在半空裡,無法落下。

    之前看這姑娘的樣子,通身的氣派,全也不想個丫鬟,卻是渾身無力,要不是被人下藥什麼的,何止於會那樣,徐氏越想越怕,就在此時,偏聽到顧炎林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了?啊?”徐氏看顧炎林抱著沈沁雪,急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45

第十一章

    顧炎林抬頭對徐氏道:“娘,這事有蹊蹺。”

    徐氏捂了嘴。顧炎林複低頭看沈沁雪,見她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心裡稍稍松了口氣。

    沈沁雪悲憤難忍,一時氣厥,聽耳邊有人時遠時近叫姑娘,只以為魂飄體外,忽然嘴唇上方一陣刺疼,本要睜眼,卻聽身後有人道:娘,這事有蹊蹺。便斂了聲氣,豎耳細聽。身後似有絲絲溫暖透過衣服,自動了動身子,依靠著,又感覺不對,就要離開。

    顧炎林感覺沈沁雪身子動了動,越發靠近自己,心裡一動,隨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徐氏擔心,沒看出來道:“林兒,娘是不是做錯了,本想著你如今只得個秀才,想要個體面的娘子,娘沒這個蹦張,娘知道你心氣兒高,可是前日裡,聽人說,有大戶人家的好丫鬟想要嫁個好人家,娘想著,伺候過夫人的大丫鬟必定見識都是好的,所以就應了。”

    沈沁雪聽得真切,才知道這局不是一天兩天才設的,為了她這一遭,王玫費盡心機,八成是和榮安伯府的呂夫人說好了。

    顧炎林眉頭緊蹙,他本心思縝密,從沈沁雪一頂小轎被人抬進門,一無陪同吃席的姐妹,二沒有娘家至親,除了身上所配戴,亦無一件陪嫁,如今又是這般,倒是被人挾持下藥,害她如此,也未可知!

    顧炎林揣測,沈沁雪也想通各種關節,絕望中,確是昏昏沉沉迷糊過去。這一次卻是傷心悲憤所致竟是一病不起。連著幾日,沈沁雪都在似睡非睡中度過,想要讓她真真清醒,卻又不能。顧炎林也是下顎上泛起暗青的胡茬,原是芝蘭玉樹般的風姿,此刻有了七分的憔悴。

    徐氏至此憂心如焚。這一日,東北廂房,顧炎林望著眼前躺在炕上的人,伸手將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張憔悴柔弱的小臉,膚白似雪,沒有剛剛見過的欲滴紅唇,只翹起一層幹皮,端起桌邊放著的一個碗,嘗了嘗道:“你我本素未平生,卻同拜了天地父母,行了夫妻之禮,便是有緣,你若有苦衷,也得養好了身體,才可做其他。你若是聽我一句,便將這藥喝了。來日方長,我定不會為難你,一切以你的意思,好嗎?”

    他說完,看沈沁雪沒有一絲異動,心裡一時又憐惜不已,湊近了身子,將手裡握著的調勺舉到沈沁雪的唇前。

    怎奈不起一點作用,顧炎林舉手無措,一咬牙,自己喝了一口苦水,將唇對上沈沁雪的。

    一旦兩唇相貼,顧炎林才吃驚發現,唇前一片柔軟,帶著絲絲甜美攪動他心底一汪池水。驟然離開,臉紅心跳,拿著藥碗的手不住微顫,調勺跌進碗裡,抬手去摸自己嘴,心亂如麻,逕直從炕上坐直身子。想要逃,卻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這一看,便再也無法離開。

    ……

    七天后,雲卷雲舒,朝霞暈染,難得快到冬至還有這樣暖和的天氣,聖馬胡同裡的孩子們推著陀螺,歡快的喊叫聲傳進沈沁雪的耳邊。

    “嫂子,喝點粥吧!我娘說讓你好好養病,是去是留,娘,我,二哥還有我大哥都不攔著你!嫂子,這是大哥親手為你熬的,你病的這些天,都是大哥守著你,他人很好的!你嘗嘗?”顧曉芸雙手端著碗,眨巴著大眼睛,滿眼期待的看著沈沁雪。

    沈沁雪從被子裡爬起來問她:“你叫什麼?”

    剛剛十歲的顧曉芸語速極快的說:“顧曉芸,我哥叫顧炎林,我二哥叫顧炎鵬。嫂子,我喜歡你,你不要走,好嗎?”

    說著,她將端著的粥往前湊了湊。扁著嘴。

    顧炎林?那就是這家裡的大郎了。

    顧曉芸擔心的看著沈沁雪,千萬不要說走,千萬千萬……不要說呀!

    沈沁雪出神,腦子裡出現顧炎林的樣子,真如夢裡所見,面如冠玉,清俊秀雅……半睡半醒之間,似乎總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

    我們彼此素昧平生,拜了天地父母,行了夫妻之禮,便是有緣……

    行了夫妻之禮……

    沈沁雪臉色微變,看自己穿的衣服,已是換過,朦朦朧朧中,像是有一雙溫柔的又有些笨拙的大手解開自己的衣服……

    沈沁雪低頭咬唇,羞惱蹙眉,當著顧曉芸的面,委實不便發作,心裡真真是一團亂麻。果真如此,那她和他是不是連夫妻間要做的事也都做了?這些日子,她混沌不清醒,他又睡在哪裡?想到此,沁雪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怒火。低垂眉眼,心道:安寧侯府心存齷齪,榮安伯府背信棄義,就連普通人家也能合夥坑害她,真真是自己被陳媽他們護的太好,忘了自己是沒娘的孩子。

    沈沁雪想到這樣,側頭回神的時候,就看到顧曉芸一臉期盼自己的眼神。

    顧家還有這樣一個話嘮,想也知道,顧曉芸的想法大概便是顧家所有人的想法!要走嗎?去哪裡?

    沈沁雪一時茫然。

    自己果然餓了。一碗粥吃進肚裡,沈沁雪感覺身上有了些勁,挪了身子往炕沿邊上。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家睡了多久,

    顧曉芸一直注意沈沁雪,見她吃了自己端的粥,還以為會對她說不走了,進來的時候,她可是給屋裡所有人誇下海口,一定要留住沈沁雪的。不過沈沁雪雖吃了粥,卻沒吐一個字,顧曉芸忽然感覺不妙,帶著哭腔囁嚅:“唔唔……我還是沒留住嫂子!大哥,我對不起你!……唔……”

    沈沁雪愕然,看顧曉芸這樣,心驀然被酸了一下,沁在炕沿邊上:“我……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顧曉芸流著淚,兀自刹住:“嫂子,你說你是不會走了嗎?還是我聽錯了?”

    沈沁雪看著顧曉芸一張俏臉被淚珠兒滾的到處都是,猶豫不決,若說要走,卻不知哪裡才是她的家,安寧侯府儼然不會希望自己回去,要不然,王氏也不會想出如此下作的事,將她除去。再看顧曉芸這樣,卻又心裡暖暖的,如此……之前的胡亂想法此刻暫且不去管他,王玫想要作踐她,至此一會,想到這裡她面色軟和下來,對顧曉芸道:“我還要粥!”

    顧曉芸愣了愣,看到她的淡淡的笑容,呆了呆,忽然渙然,扭頭大聲喊:“哥,娘,嫂子要吃粥嫂子要吃粥,哥,嫂子說,她不走……她不走了!”

    沈沁雪急忙攔她,她可沒說走不走的話,可是來不及攔住,既而又被她純真樸實的樣子攪得心裡五味雜陳,對外面被顧曉芸喊叫的哥哥和娘開始有了隱隱的期待!

    “顧曉芸,我叫你曉芸?”

    “嗯!嫂子,你叫什麼都行,曉芸,芸姐兒,小姑子,對了,你是我嫂子,我自然是你的小姑,嫂子,你叫哪個我都答應!嫂子……嫂子,可真好聽!嫂子,你叫我一聲吧,什麼都行!”穿著碎花殷紅夾襖,藍色布裙,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兒的,長著和他哥一樣的一雙大鳳眼的顧曉芸此刻歡快的樣子,讓沈沁雪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臉蛋:“我叫你芸姐兒好嗎?”

    唯有親近的人才會叫的這樣親昵!

    顧曉芸眯著眼被自己親親的嫂子撫摸,一臉享受的樣子。暗地裡卻斜眉去看門口,得意地眨巴眨巴眼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4:56

第十二章

    門外一直站著的許氏和顧炎鵬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許氏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低聲道:“快去,告訴你哥,姑娘說,她不走!快去快去!”

    顧炎鵬道:“娘!這就去!你快給嫂子再端碗粥來!”

    “臭小子!這麼快巴結起你嫂子了!”徐氏喜不自勝催顧炎鵬。

    顧炎鵬抬腳悄悄走進坐北朝南的一間屋子。

    “阿彌陀佛!姑娘不走了!這樣水靈的姑娘……哎吆,趕緊端碗粥去,別餓著媳婦了!”許氏想著風風火火去了廚房。

    顧炎林手裡拿著一本當代大儒秦沫語的策論筆記,此筆記記錄了他和他弟子上百人入春闈,秋闈後所考過的策論,十分難得。篇篇精彩,對他科考非常有用。

    此時的他眼睛看著書,心思卻飄到自己的新房裡……

    “哥,哥!”顧炎鵬三兩步奔進書房內:“哥,嫂子吃你熬的粥了,她還跟妹妹說,她不會走!哥快過去看看吧!”顧炎鵬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地進了書房。

    顧炎林眼睛一亮,放下手裡的書突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莫名一陣心慌。

    “看你冒冒失失的,站好了再說話!”

    顧炎鵬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我這不是看你著急嗎?”

    顧炎林冷聲:“誰說我著急了?”

    顧炎鵬囁嚅:“好!你不著急,我著急!”

    顧炎林頃刻眼裡露出笑意:“貧嘴!”

    許氏站在書房門前開口:“弟兄倆說什麼呢?”

    顧炎林邁步從書房裡走出來叫了聲娘。

    許氏歡喜地低聲嘀咕:“林哥兒,你媳婦吃了你熬的粥,估摸著是不惱我們家,她可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一等大丫鬟,抬轎的人說,那府裡都是當副小姐養,要不是……你可要好好待她,別委屈了人家,雖說,你如今考取了秀才,可咱們家沒那勢力眼,以後也不能做出害人家姑娘的事來,聽到沒有?”說完心道:也不知這姑娘怎麼得罪了主子,讓人下了那樣的黑手!

    顧炎林含笑:“娘,我知道!”

    許氏點頭,將手裡端著的粥碗遞到他手裡,朝著新房的方向努努嘴:“她身子骨虛,讓她再吃一碗!”

    顧炎鵬從書房裡跟出來道:“哥!我給嫂子端去!”

    許氏抬手敲了下他的額頭:“去!一邊待著!”

    顧炎林耳根微紅,接過許氏手裡的碗,轉身向新房裡走去。

    許氏看著自己兒子,不知想到什麼,默默看著離開的背影,眼裡蒙上一層水霧。

    顧炎林端著碗一步跨進門內,就看到沈沁雪正在揪捏顧曉芸的臉蛋,顧炎林忽然感覺自己的臉火燒火燎起來,好像那只手就捏在自己臉上一樣。

    “咳!”

    沈沁雪停下手,剛剛放鬆的神經忽然緊繃,收回手放在歪著的腿上,矜持地去看顧炎林。

    “哥!正好嫂子還要吃粥!”顧曉芸從炕沿邊跳下來,推了一把顧炎林,顧炎林笑了笑:“滑頭!”

    沈沁雪這是第二次見顧炎林了,第一次的時候,自己是在夢裡見的,用一束紅綢牽著自己拜堂的人,後來知道自己被王氏算計,大病一場,幾天幾夜,在炕前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伺候她的人,那時候昏迷著也不算是自己見過他,現在是第二次見面!

    雖著一身銀灰色半舊袍子,亦無一件貴重的飾品,卻溫文爾雅,劍眉星目,骨子裡透著一股貴公子才有的氣度,沈沁雪怔怔,歪著頭不免猜度,想不通,寒門一個秀才,怎麼會有世家子的氣度。不過,轉眼一想,顧炎林不是考取秀才的功名,勢必會接觸京城世家子弟,耳融目染,也有可能。只是恍惚一瞬,又恢復常態。

    顧炎林看她端詳自己,心裡受用,有看她歪著頭思索,眉頭輕皺,十分可人,眼底一時露出笑容。端著碗再近一步,已經靠在炕沿邊上:“聽娘說,你想喝粥,來!把它喝完!”他騰出右手,拿起勺子……

    沈沁雪看著他的動作似是想到自己做夢夢到一片柔軟貼在自己嘴上,不自然接過碗:“我自己來!”

    顧炎林略一停頓,便遞過去。

    沈沁雪喝了一口,新房裡一時只有勺子輕輕碰碗的清脆聲。

    叮!叮!

    顧炎林尚有許多疑問,等到她喝完粥,才不慌不滿道:“可是吃飽了?”

    沈沁雪將碗遞給他:“嗯!”

    顧炎林接過碗,放在一邊的桌上,想要不要就這樣開口,兩隻手在膝蓋上摩挲,終是想自己的媳婦,不知道她的來歷,卻讓他於心不甘:“我有話問你,且你不必一定要回我,一切全看你的意願。”

    沈沁雪點頭,即使自己如今這樣,他能這樣有一點尊重,便說明,還不是個糊塗的人,當下應了道:“你且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炎林安撫的眼神看過去問他:“你是從哪個府裡出來的!你叫什麼?你家中可還有人?”

    沈沁雪十指交握,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半晌才道:“顧炎林!你叫顧炎林?”

    顧炎林點頭:“是!”他說話很穩。

    “我叫沈沁雪。不是哪一府的一等大丫鬟。我是安寧候府安寧候沈世康的嫡長女,我娘是安寧候的原配,已逝。”沈沁雪說完,清冷的雙眼望著顧炎林。

    顧炎林一滯,雙手緊握成拳,眼裡閃出驚異:“安寧候府……嫡長女?”

    “是!”沈沁雪明目皓齒,一字落音。十幾年的候府生活,雖然沒有親生母親教導,陳媽亦不是等閒的人,她所傳所教無一不是大家閨秀的做派,沈沁雪曾經還問過陳媽,為什麼她和府裡的別的下人不一樣,陳媽每每都會藉口搪塞過去。後來,又遇到文夫子,他的灑脫大氣,清貴的風骨讓她仰慕,兩年的相處,她的風華慢慢展露,只不過外人不知而已。

    顧炎林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名叫沈沁雪的女子,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氣質,不是一個丫鬟能有的。

    十八歲的顧炎林之前的喜悅已經被她的話沖散的一乾二淨。

    “那為何……?”

    “如果我不曾猜錯,介是應因為有人陷害。”

    “那又是何人所害?”

    沈沁雪低頭複抬頭眼裡沁淚,嘴唇抖動,交纏一起的手指擰出青印。顧炎林不忍再問,站起來道:“若是為難,我不問便是。”

    沈沁雪歪頭抹了眼角淚水,一聲不吭。

    顧炎林眉頭蹙起,感覺此事驚世駭俗對陷害沈沁雪的人十分不齒,世家大族齷齪骯髒的淫穢事,不是沒聽說過,如今偏讓自己遇到,竟不知如何勸說安慰眼前的人。當有一樣,他心知肚明,那就是自己一家無心做了幫兇,害了沈沁雪,若不然,以她如此高貴身份,何嘗嫁不到高門大戶,做一個衣食無憂的當家夫人。何況,沈沁雪昏迷這些天,就算是有心挽回,亦無可能,這樣想著,顧炎林確實感覺到一頂禍事罩在顧家一家人頭上,不由心氣浮躁。

    “沈姑娘,一切事情介因我而起!不知者不罪,請姑娘放過我家裡人!”顧炎林顧不得其它,他眼裡忽然淩厲起來,筆直的身子更加筆直。後背挺立。

    沈沁雪本是歪頭避過顧炎林抹淚,既而就聽到顧炎林慷慨陳詞。思及顧炎林所說和擔心未嘗不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5:07

第十三章

    思來想去,她看他維護家人不遺餘力,暗自點頭,也許在自己被人算計要生不如死的時候,未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顧家這幾天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尤其眼前這個清俊的男子,衣不解帶守候著自己,真心做夫妻的人,也不過如此,再說就算能回到侯府,誰又能相信自己還是清白的?暫且守在這裡,等到陳媽綠蘿有了消息,玉簪能安然出了侯府,到時候再離開這裡,顧炎林也說不上什麼吧,到那時,守著娘留給自己的莊子和鋪子,一輩子不嫁人未必就活不好:“你說的是,不知者不罪。”

    顧炎林眉頭一動:“沈姑娘不怪我一家?”

    沈沁雪坐正了身子,面上清清淡淡:“我……!若是我有了機會以後離開……但願顧公子能放手!”

    嗯?

    難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還是要用離開自己的方式磨平顧家對她的傷害?

    “你說什麼?”顧炎林忽而背上一緊。

    沈沁雪避開他的目光道:“只是一說。”

    顧炎林望著沈沁雪,卻無法說出不行二字。轉而又想,她如今不是說是有了機會嗎?“若真如沈姑娘所說,到時,我自放你離開。”

    許氏心都快要吐出嗓子眼了,這個呆兒子吆!

    顧炎林從歡喜到小心翼翼到驚異一直到現在的悵然若失,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沈沁雪像一縷陽光絲絲縷縷,闖進了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從小到大,眼前的女子是他第一次喜歡上的人,不同于妹妹的感情,顧炎林感覺心裡一陣苦澀。

    “姑娘,我這做了什麼啊!沈家姑娘,這臭小子是被你的話下懵了。”許氏跨進門裡,自己兒子的心思她看得透徹,兒子是喜歡沈姑娘的。

    顧炎林話剛說完,沈沁雪看到從門外走進一個中年婦人。聽話音,像是顧炎林的娘。

    沈沁雪看著許氏,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叫娘就意味著自己變現承認了和顧炎林的關係,更是承認顧家助紂為虐,和著王玫一起害她。權衡利弊,最後沁雪做正身子,清澈如水的眸子,淡然中透著疏離。抿著唇角,沉默以待。

    徐氏心裡揪起一團,期盼的看著沈沁雪:“拜過天地,已是夫妻,姑娘可不能再說出這樣的傻話來,來,炎林,娘說這些,她聽不懂,你說她一中會明白!”

    顧炎林看著沈沁雪,嘴裡道:“娘,回頭我們再說這件事!”

    沈沁雪見顧炎林說完話變攛掇著徐氏出門,臨出門時,顧炎林回頭頷首:“沒事,你好好歇息!”

    沈沁雪一直看到顧炎林母子離開視線,兀自低下頭。顧家不像是做壞事的人,顧炎林坦蕩,顧曉芸純真可愛,剛剛見到的顧母樸實厚道,這樣一家,若是被人蒙蔽,算不算也是受害者?可是……,沁雪內心交織,不知要怎麼對待顧家一家人。

    此刻玉簪還不知自己突然不見了,不知在安寧侯府裡會被她們怎麼欺負。

    將近黃昏,徐氏臉色凝重,進了東廂房,許氏坐在炕沿邊,越看越愛沈沁雪,回頭又看了跟著自己進來的兒子,歎息道:“姑娘,你是大家閨秀,我們是小門小戶,姑娘心裡委屈,我也難受。可我卻不能不明白事理,這樣大的錯出了,我原該好好送你回去,姑娘府裡不知發生什麼事,現在還不知道!你爹娘定是著急的很!我讓林哥兒這就送你回安寧侯府的家!可好?”

    沈沁雪訝異,不難猜測,定是顧炎林和徐氏細細商量過了她的去留。要是真要送她回侯府,無異於狼入虎口,王氏絕不會留她性命。如今便是有清白也是沒清白了,王玫定會抓著這點不放,除非父親在……沁雪自嘲的搖頭,父親已然不是她的父親了。

    顧炎林聽許氏一番話,頭腦一時冷靜了許多,點頭對上沈沁雪的眼睛:“沈姑娘,允我送你回家,如果你父母同意這門婚事,顧炎林一定請煤人上門提親!也不會辱沒姑娘的名聲。”

    沈沁雪聽母子兩人的話,不由心裡苦笑,卻心裡湧出一絲異樣,更加確定自己的主意不會錯:“你以為我這樣回去,名聲就能保住?”她說完去看顧炎林。

    許氏滯了滯,沮喪地去看顧炎林,顧炎林卻抿嘴略微思索了下道:“沈姑娘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被人送到我家的嗎?”

    沈沁雪突然眼睛晶晶亮的看向顧炎林,顧炎林一句話就抓住了重點,沈沁雪不由在心裡暗自稱讚:“事情是這樣的……顧公子你還要送我回安寧候府麼?”

    顧炎林沒想到,沈沁雪竟然是被繼母算計所害。若是就這樣送她回侯府,哪怕安寧侯府的夫人明面上不說一句話,可是暗地裡定會磋磨沈沁雪,結果竟然就是顧家一錯再錯,真正做了害死她的幫兇。

    許氏也怔住。顧炎林問沈沁雪:“如果我不送你回去,你可敢到時候稱你是我顧家婦?”就算有名無實,也勝過枉顧一條生命,看著沈沁雪香消玉殞,含恨一世。

    顧炎林說完這句,他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看向沈沁雪。

    沈沁雪忽然心跳加快,難道他這是在問自己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嗎?如果這樣,他就要承擔自己帶給他和他家人的一切後果。

    他眉目清澈,不見作假,沈沁雪訝異,被他一句話問的啞然,短暫的思慮後,坐正了肅然道:“是,如果你不害怕安寧侯府!”

    顧炎林慢慢露出絲笑容,沈沁雪一晃眼,隨之撇過臉去。暫且隱忍度過眼前的難關,只要自己不和他更進一步,可以隨時抽身離開。

    “娘,給沁雪做咱們家人都愛吃的豬肉燉粉條!”顧炎林明知沁雪是敷衍自己,但他卻暗自松了口氣,她暫時沒有遷怒自己的娘。許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哎!好好,娘這就給你們去做!”

    許氏走出門,扶著胸口半天才喘順了氣,心道:好險,差點就壞了兒子的姻緣。看到顧曉芸和顧炎鵬,許氏悄悄指了指顧炎林和沈沁雪的新房道:“曉芸,跟我進廚房,鵬哥兒,去屋子待著。”

    顧曉芸還不知道沈沁雪和顧炎林兩人之間出了紕漏,只以為沈沁雪喝了顧炎林親手熬的粥,就算是答應了她,顧曉芸到底年齡才十二歲,經的事又少,此刻笑眯眯的回頭對顧炎鵬道:“二哥,給嫂子買只老萬家的叫花雞來,咱們好好給嫂子做頓好吃的。”

    顧炎鵬挑眉:“把你存的銀子給我點!”

    顧曉芸摸了摸自己手裡的蠶豆大的個兩塊碎銀子有些不舍地遞給顧炎鵬:“二哥,你可不能亂花,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攢的!”

    顧炎鵬拿著銀子的手停在半空:“我省的!以後,等二哥賺了銀子,一定會給你比這多的多!”

    顧曉芸笑了笑,進了廚房,廚房裡很快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

    顧家門外,十三歲沈鶴錦衣華服坐在高頭大馬上,滿臉怒容,指揮著官桂和南星還有帶著的家丁道:“給我砸,砸了算爺我的。”

    南星和官桂一對眼,官桂道:“世子爺心疼大姑娘,咱們別站著了,能打聽這麼多天,找到人,已經不錯了。砸!”

    南星人高馬大,沖上顧家門前,一斧頭劈了下去。官桂緊跟著提著一把榔頭砸下門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5:17

第十四章

    家丁吆喝:“快開門,死到臨頭了你們!”

    沈沁雪放下手裡的筷子時,顧炎林已經跑出了屋門,還沒到門口,門就被官桂和南星砸開了,對門上瞬間出現兩個大洞。

    沈沁雪也跟著走出屋門,小雪封河,大雪封江,站在屋簷低下的沈沁雪呼出的氣頃刻變成一縷白煙,她穿著桃紅色的掐腰牡丹小襖,一條銀紅的百褶裙,喜慶不乏明豔,一雙桃花眼如晨間露珠,含情帶水。

    顧曉芸聽到想動,也從廚房裡出來主動護在她的身前:“嫂子,別怕!有我哥在!”

    沈沁雪低頭,顧曉芸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說話都帶著顫音,可她卻護著自己,沈沁雪握住她的手:“我不怕!”

    “什麼人私闖民宅?”

    顧炎林無所畏懼站在門前,質問一前一後踏進門來的南星和官桂。

    官桂看一眼顧炎林,眉頭一皺道:“還用我說?你應該心裡明白!我們世子爺找姑娘找了好久,要不是你……”

    沈鶴隨後跟進,手裡拍著馬鞭,一下一下不言不語,走近顧炎林身前:“我姐姐在哪?說出來,我不打死你!要是說不出,今夜你這院裡就多了幾條孤魂野鬼!”沈鶴年齡不大,只是從小錦衣玉食的伺候,養出幾分紈絝的貴氣來,沈沁雪失蹤,他找遍安寧候府的犄角旮旯也沒巡查出。此刻,站在長身玉立的顧炎林對面,矮了半個頭,只得仰頭去看。

    顧炎林回頭,沈沁雪已經走到他身邊,安撫的看看他,叫了一聲對面站的人:“沈鶴!”

    沈鶴轉臉一看是沈沁雪,一臉悲戚:“姐!沈沁雪!你敢私奔?就為這麼一個秀才?你看看你住的這叫什麼?狗窩?你想瞞我們多久?啊!我今天就打死這個拐跑我姐姐的人!官桂,給我扒了他的衣服,用沾鹽水的鞭子好好伺候他!”大姐好好的一個人,被他引誘,他要不拔了它一層皮,讓他生不如死,他就不是安寧侯府的世子爺!沈鶴咬牙瞪眼,怒視顧炎林。

    沈鶴怒吼,沈沁雪卻變了臉色:“慢著!沈鶴,你說什麼,我沒明白你說的話,你再說一遍讓姐姐我聽一聽,哦!你娘是說我跟著人私奔吧?私奔怎麼沒一兩銀子傍身?私奔怎麼沒想著逃遠些,還要被你找到?私奔怎麼可能被人迷暈了送到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夫家?沈鶴你給姐姐說說,世上有這麼傻的私奔嗎?”

    沈鶴蹙眉,視線從顧炎林臉上掃過:“姐姐,不管怎麼樣,現在你跟我回府,有什麼說不明白的,回去再說!這裡,我讓人看著,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顧曉芸抱著顧炎鵬的胳膊,擔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候府找上門來了,她的嫂子怎麼辦?大哥怎麼辦?之前廚房裡,徐氏嘮叨,她才知道,她的嫂嫂沈沁雪竟然是安寧侯府的大小姐,顧曉芸心思電轉,甩開顧炎鵬的胳膊,跑到沈沁雪面前,眼裡滿是不舍:“嫂子……”

    顧炎林正是擔心安寧侯府的夫人會這麼做,如今看來,果不其然,自己再不出面護著沁雪,眼前的人只怕會為了清白,傷了她自己。顧家無意做幫兇,更不想害人,尤其是她。

    顧炎林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沁雪,你就是想,我也不要你走!這裡才是你的家!”他說完,轉身站定,目光炯然:“雖然我不知道貴府夫人是如何跟你說,沁雪與人私奔,這樣的話本身就在污蔑沁雪,如果是關心,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怎麼可以隨便說出有損女兒名節的事?世子爺請回吧!”

    沈沁雪聞言,也上前淡然說道:“沈鶴,回吧,就當你沒來過,我們也沒見過。”

    “孽障!”

    一聲爆呵,從門外想起,沈沁雪驟然變色,一把將顧炎林和顧曉芸拉到自己身後:“別說話,一切事有我來解決!”

    顧炎林卻反手握住沈沁雪的手:“沁雪,有你這句話,我已知足!”

    顧炎林眼裡閃著堅定的目光,他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怎麼樣的境地,但是眼前清雅出塵,眉目如畫的沈沁雪,一力維護他們,他沒有不出頭為家人的理由!

    沈鶴本來是要帶沈沁雪回府,沒想到身後竟然還跟著人,這個人一旦知道沈沁雪嫁給一個秀才……沈鶴原來張狂的樣子立刻顯出慌張:“姐姐!快跑!”他擋在門前,回頭惡狠狠的對著顧炎林喊:“快帶姐姐走……!”

    許氏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抓住顧炎林的手:“翻牆走!林哥兒,媳婦別怕,有娘在都會好起來的。快走!”

    沈世康著黑貂披風大踏步進了院門,環視一周,揮手讓身邊的人一擁而上圍住了院裡的人。

    “爹!不是姐姐的錯!不是她……”

    “孽障!敢背著我攛掇她!”沈世康立眉斷喝。

    沈鶴擋在沈沁雪前面:“爹!”

    “送世子回府!”沈世康冷冷吩咐手下的人。

    “爹,我不走!姐姐……!”沈鶴被護衛兩邊夾著出了院門,聲音傳出老遠。引的聖馬胡同的人紛紛走出自家院子。官桂和南星跟著沈世康的護衛護著沈鶴匆匆離開。

    眾人一時被顧家門前的陣仗嚇住了。

    “什麼人?看樣子顧家惹了貴人了!”

    “顧秀才家真出事了?”

    “新娘子進門,禍事也緊跟著來了,我看這新娘子有問題!”

    院裡顧炎林哪能不知,對方這樣不顧沈沁雪的名聲,肆意妄為,現在沈鶴也被他一句話送回府中,顧炎林在不及,也知道來人的身份。

    沈世康走近沈沁雪,眼神複雜,看著沈沁雪壓低了聲音道:“你母親說你私奔,我還不相信,原來你竟然真的做了這樣寡廉鮮恥的事!來人,給我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拖出去打斷他的腿!”,沈世康盯著自己女兒,鄧瑩華的容貌仿佛在眼前,眼裡的冷漠漸漸與女兒眼裡的一樣的冷漠融合。他轉身避開,看到手下的人,鞭子早已落下,顧炎林蒙哼一聲,咬著牙,頃刻,脖子上一條紅印顯出。

    沈沁雪冷冷看著沈世康說出這樣無情無義的話來,眼看那鞭子又要打在被人按倒的顧炎林的身上。撲上前去擋在顧炎林身後,回頭道:“父親,如果你敢再打他一下,女兒立刻死在你面前。你聽信讒言,不相信女兒是被她所害,那麼,女兒還了你的肉身,去找我親娘,未嘗不可。”

    沈世康怒激:“沈沁雪!”

    “父親,你每每看著我光鮮亮麗,站在你面前,不准我說一句她的不是,卻不知道我在府裡過著怎麼樣的生活。若不是榮安伯府世子救了我,早被黃毛惡狗咬死了,父親現在還能看到女兒活生生站在這裡。你知道那狗是誰在養嗎?既然她害人還能害得這樣理直氣壯,而父親你這樣不顧女兒名聲大肆宣傳,一路風風火火來到顧家想必父親不是因為女兒的名聲,而是你怕禦史知道後院醜聞,被彈劾吧!”沈沁雪傷心欲絕,眼前的父親已經徹底沒有自己心目中那個或者疼愛過的樣子了。難道之前父親也是明知繼母虐待自己而不聞不問的?

    沈世康不相信女兒所說是真的,王玫溫柔似水,賢良淑德,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5:29

第十五章

    沈世康一聽,眉頭擰成一股繩,眼裡噴火,已是怒極的表現,指著沈沁雪道:“往日裡,你母親說你性子倔強,不服管教,我還不信,如今親眼所見,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膽大包天,可見不是一日兩日。我念你娘早逝,才這樣縱容你沒了分寸,你好好跟我回去,自好說……”

    沈沁雪萬念俱灰,心裡僅有的一點念想,此刻飛灰湮滅,搖頭道:“父親既然如此不信女兒,女兒回到侯府又能怎麼,難道要讓人二次陷害?若當真如此,下一次卻不知還會不會有次好命?”

    沈世康搖頭:“好!原本還想帶你回府,如今我看沒這個必要了。本候就當沒你這個女兒,如此不可理喻,本候成全你,往後你就好自為之!”

    沈沁雪眼含清淚,看著目光沉沉的沈世康,吐出一字:“好!”

    沈世康卻將目光盯在顧炎林身上,眯眼暗道,若是不做引誘沈沁雪的事,看他目如攬月,長身玉立,端得一副好皮囊,假以時日,左不過是一個年輕有為,可惜招惹的是自己的女兒,自古道,聘者為妻,奔為妾,女兒不孝,此賊已不是什麼好鳥,定要使了手段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顧炎林剛剛站起,不泛一道犀利目光投向自己。轉頭迎上,沈世康目中所含深意,顧炎林頃刻了然於胸。卻不卑不亢,若青柏屹立。顧炎林被護衛放開手腳,扶著被抽打的胳膊,走近沈沁雪身邊,當見沈沁雪眉目含淚,嘴唇抖動,伸手想要握住她的,略一猶豫,又收了回來。心裡卻對沈沁雪一陣疼惜。

    顧炎林抿唇,安寧候不要她了,這是王玫用了手段坐實了沈沁雪私奔。想要打她到塵埃,沒有翻身的機會!好惡毒!

    可也是自己一家人助紂為虐,害了她。

    顧炎林越加懊悔。沈世康帶人離開,顧炎林轉身對沈沁雪道:“你!你放心,我們一家人會活的好好的!”顧炎林終將不忍,將沈沁雪當眾擁在懷裡,再無一言說出,只低頭看她臉。

    沈沁雪感覺心好累。

    豬肉燉粉條沒吃多少,顧家迎接沈沁雪的一頓好飯,生生被沈侯爺沈世康和沈家世子父子倆攪和了,顧炎林和沈沁默默相對,新房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沈沁雪思量片刻,抬頭去看顧炎林,其實顧炎林陪著沈沁雪坐了這麼久,也想安慰安慰沈沁雪,可是看著沈沁雪漸漸平息了怒意,眼睛雖濕潤卻又帶著幾份柔弱,顧炎林便覺得說再多的話,也不如讓沈沁雪此刻靜一靜的好:“這屋留給你,我去弟弟屋裡睡!”

    沈沁雪卻道:“今日這家裡的人都受了驚嚇,若是你再去弟弟屋裡睡,難免讓你娘擔心我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姑且就在這屋裡吧!”沈沁雪臉忽然有些發燒,她說不出睡覺兩個字,真的即便說了,也不會和顧炎林在一個炕上。

    顧炎林說完話,也是面上一僵,後知後覺知道剛剛自己說了什麼!本是新婚燕爾,蜜裡調油,他芝蘭玉樹,眉眼清澈,心思洞明,沈沁雪微微提醒,顧炎林便坦然面對:“那樣……也好!”

    顧炎林走到大炕前,指著炕上疊好的布棉團花被:“把那個給我一床,我在地下打個地鋪,將就將就!”

    沈沁雪回頭看了下疊的整齊的兩床布面被子,一床鴛鴦戲水,一床團花被子,鴛鴦戲水沒什麼稀奇的,不管貧富貴賤,但凡成親,鴛鴦戲水的背面總少不了,只在布料貴賤上說話。但團花被用的是桂花,這倒少見!沈沁雪轉而細想,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沈沁雪爬上炕,將那床桂花團被抱著給了顧炎林,顧炎林接了半拉在手裡,另一半還被沈沁雪包在懷裡,低頭看著手裡的被子躊躇,又看了看顧炎林暗道:“將將被父親抽了一鞭子,脖頸裡隱約露出鞭梢掃過地血紅印子,即便在地上打地鋪,身子若是受傷不輕,沒得讓人說出話來。”便道:“大冬天的,地上太涼,你還是到炕上來吧!”

    顧炎林被她孩子氣的樣子逗笑了,隔著被子,手伸到沈沁雪抱被子的一頭,接過滯了滯,道:“聽你的!”手撫過她的,將被子接過。

    手指無意劃過她的,卻又若無其事,沈沁雪沒提防被他無意摸了一把,一時有點轉不過彎,驀然看向顧炎林,臉上卻不爭氣的泛出一絲紅來,顧炎林抬腿推著沈沁雪往炕上去,眼裡心裡都是說不上來的滋味!沈沁雪被顧炎林推不及,往後直倒,自己懷裡的被子也撒開了,顧炎林一看索性連被子帶她一起抱在懷裡。

    沈沁雪羞臊,鬆開手,轉身挪到一邊。屋子本來就不大,炕就占了半個屋子,此時炕被許氏燒的暖和,沈沁雪身子地下熱乎乎一股暖流躥上來,被自己反手一推,看顧炎林差點摔下炕去,緊忙著又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你小心些吧!”

    顧炎林看沈沁雪露出笑意,兩人也似乎忘了不久之前還在院裡發生的事。

    抱著被子抬腳挪到炕的另一頭靠牆的地方,放下被子:“我就在這裡!”兩人相距竟是隔開了兩個人睡的距離。

    顧炎林脫了外面的舊袍子,細心疊好,放在枕頭邊,倒頭睡在枕頭上,背對著沈沁雪:“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沈沁雪歪著身子,看他的背影,猶豫地問他:“這樣也行?”

    顧炎林沒回頭:“嗯!”

    沈沁雪見顧炎林沒轉身,只是嗯了一聲,也只過了一刻左右,沈沁雪聽到顧炎林輕微的鼾聲。

    這才小心地在炕台前將油燈吹滅,悄悄躺下,只這半天發生的事讓她又偷偷流了不少眼淚,到了後來,抽泣聲漸漸消失,顧炎林慢慢轉過身來,去看沈沁雪。

    屋子黑,看不清,可是顧炎林的眼睛出奇的晶亮,要是自己不先躺下來,估計沈沁雪會一夜坐到天亮。

    一天這樣,總不能天天都這樣,沈沁雪的身子骨怎麼受的了!

    次日。

    沈沁雪早早起來,穿戴整齊。顧炎林已不見,睡過的地方收拾的整整齊齊。從屋裡走出來,小院裡,顧炎鵬抱著一抱柴進了廚房,顧曉芸端著一隻瓷盆間錯開顧炎鵬走出屋,廚房裡飄出蔥花的香味。

    “嫂子!你起來了?”說著進了沈沁雪的屋子,將瓷盆放在木頭盆架上,又取了棉手巾遞給她:“嫂子,哥哥去書房念書了,你洗洗,娘做早飯很快就好!”

    沈沁雪盡力讓自己臉色柔和,笑了笑:“讓我自己來!芸姐兒別慣著我了!”

    沈沁雪一邊說話一邊往淋了水的臉上抹了些皂角,她洗的慢,十指撫在臉上,指縫裡流出水來,沁的十指白裡透粉,指甲蓋瑩潤泛著肉粉色,十分的好看。她將棉手巾抹了臉,笑著說:“我就快好了!”

    顧炎林站在屋子門口,臉上帶著笑意,就想昨晚和她說的最後一個字一樣,嗯了一聲。

    沈沁雪一頓,轉過身來:“你進門怎麼不吭聲呢?我還以為是芸姐兒!”

    顧炎林抬手在袖子裡搓了搓:“我吭聲了,你沒聽到!”

    顧曉芸吃吃笑著進來:“嫂子,是哥不讓我說的,哥,嫂子你們說話怎麼都這麼彆扭?我聽著怪可笑的。要是娘聽聽,肯定和我一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5:42

第十六章

    沈沁雪看了顧炎林一樣,忽然想起什麼道:“你的傷還好吧?”顧炎林道:“不要緊,就破了點皮!”。顧曉芸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哥和嫂子都好好的!想起昨天的那一場事,她的小心肝現在還跳的厲害呢!就怕哥和嫂子有了矛盾,他可不想這樣,嫂子心眼好,長的有又好看,又和她這樣合得來!顧曉芸這樣那樣想的都是沈沁雪的好。

    坐在一個桌上,許氏端來的是蔥花餅和疙瘩湯,沈沁雪在安寧候府裡吃的怎麼樣,府裡沒人關心她喜歡吃什麼,陳媽和玉簪綠蘿知道,可是府裡的大廚房不是她的,她們也沒辦法,後來,有了紅泥小火爐,也只能熱個湯水剩飯啥的。

    現在沈沁雪看著桌上這簡單又有食欲的東西,香噴噴的味兒只往鼻腔裡鑽,許氏看的真切,對著顧炎林使眼色,顧炎林卻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蔥花餅放在沈沁雪的碗裡:“嘗嘗,娘做的,很好吃!”

    沈沁雪也不扭捏,夾著咬了一口,一絲白麵的清香帶著蔥花的香味又加了鹽提了味,一時唇齒留香,沈沁雪多吃了兩口,就著餅子喝了幾口疙瘩湯,就飽了!顧炎林看著沈沁雪吃的差不多了,又夾了一塊,沈沁雪趕忙攔著:“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沈沁雪其實並沒顧著吃,許氏和顧曉芸顧炎鵬誰都沒動盤裡剩下的蔥花餅,顧炎林也只是象徵性的吃了一小塊。

    沈沁雪想了想,拿起筷子將盤裡的三塊餅子一一夾到許氏,顧曉芸和顧炎鵬的碗裡,猶豫了下,又將自己碗裡的夾給顧炎林。

    顧炎林看著沈沁雪的眼神一時分外晶亮。一碗疙瘩湯吃的呼啦呼啦的響。

    ……

    沈鶴被護衛押著回到候府,一進府門,就讓官桂和南星上手,打那兩個護衛,護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官桂看沈鶴去了蒲柳院,才停了手,住了嘴,回頭對兩護衛道:“對不住!”

    兩護衛點頭:“不管你們的事!”轉身等候爺回來覆命。

    沈鶴雙手抄後,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蒲柳院走,年少的心第一次對自己的娘的狠毒有了認識。

    可他不能說,他的娘做了惡事,沈沁雪顯而易見是被他娘用了手段嫁給了平民百姓家。要他怎麼問怎麼說?不說對不起沈沁雪,說了對不起自己親娘。

    玉簪被她娘關在後罩房的柴房裡,打的不死不活。問不出什麼!

    那一天可巧,看見崔嬤嬤去了後罩房問的那些個話,沈鶴一聽就明白的大半。

    這一次,沈鶴沒給崔嬤嬤好臉色,讓官桂和南星將崔嬤嬤掠到後花園的亭子裡,逼著崔嬤嬤說出沈沁雪的下落。

    “你等著,你這個惡毒的老妖婆,我娘就是被你教壞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攛掇我娘想要做什麼?沈若雪是我姐姐,沈沁雪一樣也是我姐姐,敢打她的注意,我揣斷你個狗腿子。”

    要說崔嬤嬤這樣的人,守著安寧侯的繼夫人王玫,在侯府除了主子,就她最大,沈鶴怎麼著也該對待不一般吧,事實上卻不是,沈鶴是侯府的世子,看不慣崔嬤嬤的行徑,再加上官桂和南星是不是地聽到些消息告訴他,心裡就有了抵觸,總之,沈鶴是個秉性純良的好孩子。崔嬤嬤說出沁雪的事後,連死的心都有了,她這是為了誰啊!

    隨後沈鶴一路奔進蒲柳院。

    ……

    正和青果青蓮說榮安伯府的事,王玫王夫人一看沈鶴不經丫鬟通傳,就撲進門裡,臉色也黑沉沉的,嘴抿的硬是想要往下掉,使個顏色給青果青蓮:“你們先出去,一會再說!”說的什麼什麼事,沈鶴沒深究,這事情算是家醜,他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要和王玫說什麼。盯著王玫看了好一會,忽然開口:“娘,大姐呢?”

    王玫還不知道崔嬤嬤已經說了實話,不以為然道:“別跟我替她,我都嫌害臊!小小的人就偷男人,堂堂安寧候府的嫡長女,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我都不屑說她!”

    崔嬤嬤可沒說大姐沈沁雪偷人。這偷人怎麼個偷法?他從來沒聽說過,大姐沈沁雪和府外的人有什麼瓜葛!

    “娘,難道她不是你做了手腳?”沈鶴猶豫不決,但禁不住心裡疑惑,還是問了出來。

    “弟弟,你怎麼這樣說娘!你到底是誰生的,口無遮攔,油嘴胡說!是她自己不檢點,難道她偷人,還要明目張膽告訴你?”沈若雪一步走進門來,對著沈鶴一頓爆呵。

    沈鶴到底年齡小,被她這麼一說,反而不能肯定沈沁雪到底是不是那樣的人。

    王玫歎息:“鶴哥兒,你不信娘就信她,娘勞心勞力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看看你現在,一副審賊的樣子,娘傷心知道嗎?若雪,我不舒服,你扶我進裡屋躺會!”

    沈若雪狠狠瞪了一眼沈鶴:“你就鬧吧!”

    沈鶴杵在當地,看著王玫被沈若雪扶著進了裡屋,想了想,轉身出了蒲柳院。叫了府裡家丁帶著官桂南星去了聖馬胡同。

    ……

    此刻,沈鶴站在蒲柳院的門前,感覺腳底下又沉了三分,正黃昏,一縷霞光飄逸,散開了鋪天蓋地照地蒲柳院的大門上,連沈鶴穿著的青蘭錦袍也帶上一抹紅,沈鶴真想把自己縮回到三四歲大,什麼憂慮憂愁都沒有,每天吃飽了玩玩夠了睡,哪像現在,自己夾在大姐和親娘中間,這麼難過!

    蒲柳院裡,崔嬤嬤垂頭喪氣地站在王玫面前:“夫人,老奴是真沒想到世子這樣說老奴,還逼著說出大姑娘的下落,老奴再要是挺一時,世子當真會把老奴的兩條腿打折了……”

    王玫斜□了眼崔嬤嬤,蹙眉問青果:“世子還在門外站著?”

    青果點頭:“夫人,世子臉色不好,像受了委屈,門裡站著的人也不敢胡說話,估摸著也該進來了!夫人總是世子的娘!他會想通的,夫人再等等吧!”

    青果貌美,心思靈透王玫拿她不當外人,有什麼話也不避著她,可她也知道,越是這樣,知道的秘密越多,她的路就走的越是如履薄冰,艱難的很,也早早息了想要給沈世康做妾的心思,沈世康不是個常情的人,聽說當年鄧瑩華的死,沈世康就沒怎麼傷心過,換做自己,一旦出個什麼岔子,沈世康連眼都不帶眨一下。

    青果也教青蓮不要想不該想的,青梅就是例子,王玫把她安置在漿洗上,青果見了一會,早沒有以往水靈珠仙的樣子了,成日的勞作,那雙手就跟從死人隊裡撿出來的被水泡的滲白。

    王玫心裡也突突,世子是她親生的,可是現在他長大了,自己有了主見,不怎麼聽她的話,沈沁雪被她一腳踢出門,按說從此後府裡清淨,鄧瑩華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也被她消除,世子應該高興才是。

    “你去看看,別讓他在外面站著了,日頭落下去,會凍病的。”

    青蓮出去轉眼就回來:“夫人,世子回自己院子了!”

    王玫怔仲:“回去了?”

    崔嬤嬤撇撇嘴:“夫人,世子這是生氣了!大姑娘可定給他說什麼了!”

    王玫心裡更加討厭沈沁雪,都在人家家裡待了這麼多天了,要是有什麼,也該早早鬧到府裡了,忽地抬頭問青果:“侯爺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5:51

第十七章

    青果也不知道,青蓮倒是說了:“聽府裡人說,侯爺帶著自己的護衛出府,神色很是惱怒!”

    王玫噗嗤笑了一聲:“這下有好戲看了!”

    沈世康天黑才進門,王玫一看沈世康沒把沈沁雪帶回府,心裡特別的高興,幫著沈世康換了身道袍,坐在炕上的小幾前,便讓人端了四個菜,擺在說沈世康面前:“侯爺,你沒把沁雪帶回來?都是我的錯,沒把她教好!侯爺,你罰我吧!”

    沈世康沉著臉,道:“這丫頭,脾氣壞透了,還誣陷你,說你做了手段,下了迷藥她才成那樣,我要帶她回來,她還不肯,你說說,都成什麼樣了!”

    王玫心裡咯登一下,臉上是傷心的表情,她滴了兩滴眼淚:“侯爺,我只是個後娘,她眼裡心裡子只認她親娘,我要多說一句,她能和我冷上三天,我給她吃好的,穿好地,把姐姐留下的陳媽和幾個丫鬟都放在她身邊,從小到大,我沒把她怎麼樣啊!你說她為什麼要走這條私奔的路呢?”

    沈世康看著王玫傷心欲絕,一時於心不忍,拉著王玫貼到自己胸口,吧唧親了一口:“你也別傷心了,她到底是早早沒了親娘,這個孽障……我已經和她斷了父女關係,從今往後,就當沒這個女兒吧!”

    王玫面上露出驚愕,沈世康這樣說,心裡自然樂的想要花枝亂顫,可是不能,沈世康這麼相信自己,這齣戲怎麼也的好好唱完。何況,一個私奔的名聲,傳出去到底還是會連累自己的兒子女兒,只不過,鄧家遠在天邊,要是有心護著沈沁雪,也不會鄧瑩華死了這麼久,連個屁都沒傳回來。明擺著就是放棄這個孽障了。現在作死她,已經是讓她賺了。

    吃過飯,收了碗碟,沈世康道:“這兩天你也累了,我去書房還有事,你自己先歇著吧!”

    王玫半隻眉毛勾起,看看外面天色已到掌燈時分,這個時候出去,能去哪?

    沈世康撩起簾子出門,一股冷風襲來,王玫的歡喜片刻被吹的一點不剩。

    崔嬤嬤走進屋裡:“夫人,要不要跟個人過去?”王玫恨恨:“索性由他吧!這麼多年了孩子都大了,他要去哪個姨娘的房,不用再管了,我就不信他還能讓那幾個狐媚妖道的賤人生出小崽子來!”

    ……

    顧家。

    沈沁雪聽顧炎林說他們住的這條胡同有個名字叫聖馬胡同,只因早年間,大齊開國皇帝周憲,跨馬進陳州,就是從這條胡同裡走出去的,至於怎麼會從聖馬胡同裡出去,有版本說開國皇帝周憲早就帶身邊緊要的文臣秘密進了陳州,等到大事已定,周憲這才帶著臣子離開了聖馬胡同,出了城二返身帶著他的文武臣子進城接受新舊官僚的夾道歡迎,登上九五至尊。

    胡同的名字好聽,還帶著這樣的典故,第一位皇上住過的地兒,似乎還帶著帝氣,聖馬胡同裡出來的人也格外讓人看得起。

    沈沁雪住在候府從來沒覺高人一等,如今是被王玫一棍子打到塵埃裡,顧家只是正好接了王玫的後手。可是,沒有她沈沁雪,許氏還會買別人家的丫鬟給顧炎林,沈沁雪哭笑一聲,坐在自己屋子裡想事想的出神,等到顧炎林從書房念書回來,就和她說起自己丫鬟玉簪還留在安寧候府,沈沁雪說完也沒見他意外,大概是覺得候府嫡女沒有幾個丫鬟使喚,說出來也沒人信,雖然顧家是平民百姓家,街頭巷尾的還是聽說過大戶人家的生活,買賣奴才係數平常,顧炎林不是個死讀書的人,倒提眉關心問她:“這個玉簪八成日子不好過,要是以你說的候府那種情況,找個人打聽打聽!下一步再做打算!”

    沈沁雪就提起一個人來:“我還沒這事的時候,就將我奶媽和幾個丫鬟的賣身契還給她們了,府裡現在還沒人知道。玉簪的賣身契我讓陳媽帶給她家裡了!”

    顧炎林認真聽著,聽到她說玉簪的賣身契讓人帶到丫鬟家裡,瞬間就明白她這是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的做法,前面的事不說做的差,沈沁雪到今天也只是剛及笈的女孩子,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出人意料了。後面的事想的又太簡單,王玫到底比她走過的路吃過的鹽多,她顧此失彼反把自己掉進去了。可沈沁雪要是沒掉進王玫的坑裡,他又從哪裡取這樣尊貴的媳婦,所以說福兮禍所伏,福兮禍所依,顧炎林想的遠了,回頭道:“我讓弟弟去找找玉簪的家人,不若就讓他們家裡人守在安寧候府外面,一旦打聽到玉簪被府裡發落的消息,就讓玉簪的家人鬧上府去!安寧候府必定不敢隨便處置她。咱們在後面推一把,說不定,府裡迫於外界壓力,會趕玉簪出府也不一定!”

    沈沁雪細想,顧炎林說的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不由仔細看去,他好像和自己認識許久似的,倒將自己原來的打算都想到了。便低聲呢喃:“你是我肚裡蛔蟲,這麼知道我的想法?對!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我被狗差點咬死的那一會,我就想好了,本來,我想著在府裡的日子,只要就像以前那樣過,我也就忍了,大不了……”大不了到了成親的年齡,被她隨便配個人家嫁了,到時候,有我娘的嫁妝,自己的小日子不見得過不好,可誰想的到,黃毛畜牲的那一咬,才是我噩夢的開始呢?沈沁雪打住話頭,到底沒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顧炎林心思靈透,細一琢磨,便猜想到她的那些個打算。他翹起嘴角:“開始是噩夢,夢的結局卻不是,它打了個彎,變成美的了。”也不知怎麼了,看沈沁雪打趣自己,他情不自禁便順著她的話調侃兩句,說完了,心裡卻有幾分不安,怕她惱了!

    沈沁雪看他翹起嘴角,垂下眼簾,一對睫毛刷刷只閃,顧炎林心好像有只小貓在心裡撓他,終忍不住上前試著握了握她的小手。

    蔥白玉指柔弱無骨,瑩潤細膩,顧炎林整個人如沐春風。

    沈沁雪陡感一股溫熱似火流從腳底沖到手指尖:“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顧炎林進前一步,沒想著放開她的小手,明目如山間清泉,流暢婉轉自有一種風情。

    “你什麼?既然成親,不如叫我炎林!雖說是陰差陽錯,可我心喜。沁雪,叫一聲聽聽!”顧炎林大著膽子,再試探。

    沈沁雪看他坦誠又帶著些誘惑的味道的,露出些笑意:“炎林!”

    顧炎林眉開眼笑,他長的好看,雖是布衣百姓,卻隱隱有大戶人家的貴氣和傲骨清風,明知道攤上她,他不會安穩,自己如今又是無家可回,沈沁雪暫時忘記之前的心結不忍傷他。

    顧炎林低低輕笑:“沁雪,等著,我這就讓弟弟去玉簪家,你把地方告訴我!”

    沈沁雪欣慰,看顧炎林出門,自己也沒事就等著候府傳出玉簪的消息了。只是暗道,可能是想多了

    顧炎林行動挺快,出門找了顧炎鵬巴拉巴拉將玉簪的事一說,最後說:“和玉簪家人聯繫後,你再這樣這樣……”

    顧炎鵬很聽大哥的話,他讀書沒有顧炎林好,但他在外人緣好,顧炎林托他的事一聽是嫂子的,點頭:“大哥,你瞧好吧,這事我定給嫂子辦俐落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6:04

第十八章

    顧炎鵬一走,顧炎林回到屋子:“說好了!炎鵬別看他小,在外面人緣卻很好!”

    天色還早,沈沁雪也沒什麼事做,有些無聊,顧曉芸要睡午覺,許氏抱著一雙做了半拉的棉布鞋去了楊嬸家串門。

    整個小院裡就沈沁雪和顧炎林兩個唧唧歪歪。

    院裡種著一棵桃樹,樹不大,上面隱約吊著幾個幹皺的桃子,枝幹長的可壯實,沈沁雪走到樹下對顧炎林說:“這樹是桃樹?它結果結的多嗎?”

    顧炎林站在屋簷下,看樹下娉婷背影:“多,你要愛吃,翻年咱們多留些。”

    沈沁雪仰頭去看道:“我院裡也有一棵桃樹,是我親手栽的,也不是親手,就是我拿著樹苗放在坑裡,陳媽玉簪她們幫我!”她說著不好意思的看了顧炎林一樣,又想起什麼說:“那時我還小,看見若雪被她牽著手出門做客,我嚷著也要去,她不肯,還讓人將我送回沁雪院,我鬧的歡,陳媽就想了栽桃樹轉移我的注意力。我等著桃樹能接桃花後,就拿它做桂花糕,學釀桃花酒。再到後來,卻是連做桃花糕,桃花酒也不能了!”

    吱呀!

    小院門被人推開,沈沁雪轉身去看,一張大餅臉夾在門縫裡,正往院裡瞅,眼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鼻子有點塌,嘴唇厚厚的,臉色倒是白淨,露出整個額頭,更顯得臉圓似餅。

    顧炎林回頭,大餅臉咧嘴眼睛發光,臉上立馬擠出一絲笑容,推開了院門一搖三擺走進來:“哎吆!大兄弟聽說娶媳婦了?看這眉眼春風得意的,嘗到媳婦的滋味了?”

    “孫嫂子來了!”顧炎林避而不答,端正了表情,微微頷首。

    “當初我可是看好你的,你要答應我,和我做個伴,這一院的房子可都是我們自己的,你娘和弟弟妹妹也用不著擔心哪天我一個不爽快,趕你們出去是不是?”大餅臉穿著件桃紅襖子,紫紅棉裙,一邊說一邊挨近顧炎林,伸手去扯他的袖子。看顧炎林寒霜帶雪的眼風突然掃過自己,心裡忽然打了個寒顫,心裡一驚收回了胖爪,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嗔道:“顧秀才,我可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租房給你家的,你這樣,是要寒我的心嗎?”哀怨地看著顧炎林。

    嗔道。

    沈沁雪轉身側目,見這女人盯著顧炎林,動手動腳,眉頭輕皺。顧炎林則忍怒搭訕,站在桃樹下的沁雪淡淡的眼神看了大餅臉一眼,對顧炎林,道:“夫君,這是哪位?”。

    顧炎林尷尬,道:“這是給我們家租房的孫嫂。”

    沈沁雪點頭:“孫嫂子!”

    孫嫂眼裡露出一絲驚豔既而滿心妒忌,忍不住拍了下顧炎林的袖子道:“顧秀才,這是你媳婦?你什麼時候和她勾搭上的?你是真無情無意啊!我好歹長得也不賴!顧秀才,你耍我!”當下要翻臉。

    大餅臉的一番作為,沈沁雪看得清楚,顧炎林的表情她看得明白。院裡就她和顧炎林,要是讓這個大餅臉再纏著顧炎林,估計連大餅臉都會瞧不起自己,沈沁雪提著裙子走到顧炎林身邊問他:“那,孫嫂子這話是說只要我夫君應了你,你就千好萬好,要是不依,你打算現在就趕我們出門?”

    大餅臉年齡看著差不多二十一二歲,聽她說要麼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家裡有銀子,為她以後考慮,買了這個宅子養老!要麼就是個寡婦,承繼了亡夫留下的家業,估計不是很大,至少讓他在租房的顧炎林面前肆意。大姑娘應該張不開這樣的嘴,那就是寡婦了!

    顧炎林清雅出塵,八成是被她調戲宵想的不是一會兩會了,自己身上扛著全家人的希望,又是長男,委曲求全的,這一會大概大餅臉是沒想到顧炎林還有她沒看到過的另一面。住著她的院子,還敢拿顏色對她。

    顧炎林回頭看了一眼沈沁雪,眼裡感情複雜,說不出的一種尷尬,讓他的自尊仿佛跌倒塵埃裡。

    “他嫂子!別嚇著我媳婦!她什麼都不知道!”

    許氏聞聽楊嬸閨女說孫家來人了。許氏趕忙下了楊嬸家的炕:“哎吆喂,我兒媳婦她不知道我那院子是租來的呢,我的去看看,別讓她嚇著我兒媳婦!”

    許氏那天偷聽到沈沁雪心裡還沒有自己兒子,這時候再又個閃失,可怎麼得了。

    許氏進門,給孫嫂陪笑臉兒。孫嫂不領情。指著沈沁雪數落許氏:“顧嬸子,顧秀才成親,這麼大的事,我卻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許氏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孫嫂打著什麼主意,還敢讓她知道?

    沈沁雪真是看不下去了雙眼平視孫嫂,:“你是我顧家的那顆蔥,需要我顧家事事都要回稟給你?再說告訴你是看得起你!不告訴你,那是我們樂意!你是房東怎麼滴,我們沒給你交房租,還是少了你一分銀子錢?”

    大餅臉臉上紅一陣青一陣,胸口起伏不定,一看就是被沈沁雪氣上心了:“好你個尖牙利嘴的,顧炎林,你說句話,我說的不對嗎?”她瞪著兩眼,逼著顧炎林先要他說個不對!

    許氏手足無措,沈沁雪幾句話太讓她震撼,可是這樣不計後果,要是被孫嫂真的趕出去,冷夜寒天的到哪裡落腳?

    許氏急的叫了聲:“炎林!”

    顧炎林聽到許氏的叫聲,但這一次她沒聽她的,原來為這個家,他一個人扛的責任讓他委曲求全,但現在不同,他有了媳婦,雖說有名無實,但她還這麼護家,他沒理由再折下去打自己的臉,打她的臉:“我媳婦說的都是我要說的,孫嫂要是有其他想法,儘管說出來!”

    大餅臉一臉不可置信,眼珠子盯著顧炎林,半晌沒說話。

    許氏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沈沁雪。

    沈沁雪道:“娘!你回屋歇著,這裡不用你操心,我和夫君會辦好這事的!”

    徐氏怔了怔,沈沁雪叫她一聲娘,讓她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顧曉芸睡眼惺忪的從自己屋裡走出來,看到院裡站著的大餅臉,一下子驚醒過來,好像耳朵裡聽到剛剛沈沁雪對許氏說的話,小步走到許氏跟前拉著許氏回屋:“娘,有哥嫂在,咱們回屋!”

    沈沁雪看著柔弱,沒想到骨子裡是個烈的,候府裡出來的大家閨秀,原本被繼母欺負陷害,才讓自己也成了問心有愧的人,應該沒底氣,她不知道平民百姓家的心酸,卻還走不了貴女的脾氣,許氏忽然覺得,要個小門小戶的也許就沒這麼多事了。

    沈沁雪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遭過一會了,不會再讓自己遭第二次!

    孫嫂不是個善茬,不得到顧炎林她是不肯甘休,拿著房子來要脅,就憑那床桂花團花被,沈沁雪篤定顧炎林不是池中之物,會有他發光發亮的一天。讓個市井小民拿捏,沈沁雪皺起眉頭!

    大餅臉一時杵在當地,不認識似的盯著顧炎林,轉過臉突然撲向沈沁雪:“你去死,你去死!你敢搶我的相好!”沈沁雪愕然後退。顧炎林一把拉過沈沁雪將她護在懷裡。大餅臉撲了空,幾個趔趄才站穩了。這樣更激怒了大餅臉孫嫂。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6:17

第十九章

    “顧秀才……!你讓我丟人現眼,房租加倍,沒什麼好商量!要是交不出來,馬上給我滾蛋!”大餅臉孫嫂看顧炎林從自己的盤子裡硬是被人夾出去,顧炎林更比以往冷硬。心裡牽著的一根線忽然斷了,徹底撕破臉。她知道顧家生活艱難,交租金不是容易的事,想著釜底抽薪,看顧炎林怎麼做。

    沈沁雪推開顧炎林,慢慢從頭髮上取下戴著的一隻紅瑪瑙寶石簪子握在手裡,這是她娘鄧瑩華留給她的,十歲那年,陳媽親手給了她,她緊著握了握,開口:“這樣一個小院在陳州,一月的房租頂多二十個大子兒,我這紅瑪瑙寶石簪子,要是拿到包家玉樓,少說能換二百兩銀子,這簪子我就換你這小院一年的租賃,孫嫂,你想好了,要是不要,不要我拿著它重新找地方!”

    顧炎林攔住她伸出去的手,紅豔豔的瑪瑙簪子直戳他的心窩子:“沁雪……”他叫了一聲沁雪,卻說不出其他,家裡僅有的銀子這一次他成親都花光了。

    沈沁雪伸手挽住顧炎林的大手:“我也是這家裡一份子是不是?你要是拿我當外人,我沒什麼可說的……”

    “我沒把你當外人!”顧炎林接過她的話直接脫口而出。

    沈沁雪笑了笑,轉身去看大餅臉孫嫂。

    孫嫂早懵了,顧家這是燒了什麼高香,找了個有錢的主?沈沁雪身上那份氣場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就算她有些死鬼留下的家財,可沈沁雪手裡的簪子她真是沒見過。

    懵過之後,是她電閃般的行動,從沈沁雪手裡一把掠走瑪瑙簪子,罵罵咧咧道:“算你識相,我就打個商量,一年,我不會再來!”

    孫嫂將簪子揣在懷裡,幽怨的看了一眼顧炎林,轉身要走!

    “忙著!”沈沁雪淡然道。

    孫嫂大餅臉一甩:“怎麼著!”

    沈沁雪對顧炎林道:“夫君,我們和孫嫂的契約是不是可以改改?”

    大餅臉孫嫂氣的牙癢癢,這哪是她是房主,眼前這狐狸精比她不知高多少道行!孫嫂自認倒楣。

    顧炎林眼中含笑,嘴角上揚,暖意氤氳,低沉的嗓音不覺出聲”:“嗯!是要改改!”

    許氏暗裡推了把顧曉芸,顧曉芸喜滋滋跑去從顧炎林的小書房裡拿來紙筆,端來炕几,顧炎林挽袖提筆,筆力蒼勁,有若龍飛鳳舞,一蹴而就。沈沁雪拿著契約書道:“夫君字如其人!”

    顧炎林不置可否,笑意盎然。

    契約書一式兩份,沈沁雪看著顧炎林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一枚印章,印章拇指大小,竟是一枚黃玉雕刻,顧家清貧,顧炎林的這枚印章讓沈沁雪不由多看兩眼。

    等到大餅臉孫嫂按了指印,灰溜溜離開小院,沈沁雪看見許氏望自己的神色不對,也沒太在意,許氏去了自己屋子顧曉芸一臉崇拜的跟自己進了屋。

    顧炎林站在原地,看沈沁雪被顧曉芸挽著胳膊進屋的背影,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線。

    傍晚的時候,顧炎鵬揭開門簾走進來,叫了聲嫂子把出去的事大概說了一遍,怎麼找的玉簪的家人,怎麼讓他帶著賣身契守在安寧候府的大門外。臨了他說:“玉簪的大哥沒想到是個練家子,一聽是嫂子的吩咐,就讓他娘拿出賣身契帶著跟我出了門,我問他你就這麼信我嫂子?他說安寧候府的大姑娘做事,沒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會讓她的人去做!嫂子連他都這樣說,嫂子可定不平常!”

    沈沁雪搖頭說:“他是胡謅,要是我有那樣的能耐,哪裡會遭了別人的算計?”

    顧炎鵬咳咳兩聲說:“我哥也不差,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嫂子嫁給我哥是天作之合!”

    沈沁雪淡淡笑了笑,沒吭聲了。

    顧炎林坐在一邊笑而不答,看著叔嫂兩人鬥嘴。

    沈沁雪問顧炎鵬:“那打聽到玉簪沒有?”

    顧炎鵬特意看了顧炎林才說到:“打聽到了!”

    沈沁雪身子陡然往前傾了傾,眼睛一亮:“真打聽到了?快給我說說。”

    顧炎林笑著將一杯水遞給顧炎鵬,沈沁雪一噎,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只顧著問話了!”

    顧炎鵬接過顧炎林手裡的瓷碗喝了一口水,道:“臨走的時候,哥讓我將玉簪的家人帶到府門外守著,我去找了人,乘著往候府裡送肉的時候,混進府裡,正愁沒處找,就聽了一耳朵,是廚房裡的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說,廚房裡還有剩菜殘羹,讓她們端去給那個小賤人,之後話裡提到嫂子的名,我斷定是玉簪。說等她吃完,就有人來買她去做妾,專給買她的人生兒子!”

    許氏打門外走進來,道:“這是借腹生子,等她生下兒子,又會被發賣了!”

    沈沁雪本來也沒想瞞著許氏,許氏雖然清貧,人還好,沈沁雪和顧炎林的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在許氏面前,還是人家的兒媳,免不了要將自己的事和人有所保留地袒露。

    玉簪是她的丫鬟,她和綠蘿都比她大,當初親娘鄧瑩華買她們的時候,陳媽說也就兩三歲大。鄧瑩華生她不久,就讓人將她們帶進府。可以說玉簪和綠蘿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

    許氏說買玉簪的人家是要接她的肚子生孩子,沈沁雪想想就感覺惡寒。

    沈沁雪要將進來的許氏讓到炕上,許氏坐在炕沿上,鄭重其事:“沁雪,這個叫玉簪的你能救出她來?”

    沈沁雪向顧炎林望去。顧炎林道:“娘,不但要救還要一定救出來!”

    許氏看自己兒子,她自己家的事她清楚,家裡目前再養活不了多餘的人了,況且玉簪還和安寧候府有牽扯,有一個大家閨秀,顧家已經受寵若驚,還要來伺候閨秀的丫鬟,得罪候府太狠,許氏擔心兒子科舉受阻。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徐氏的顧慮過真不久後應驗。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許氏動動嘴皮子,當著沈沁雪的面,不好說,可是不說,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丈夫顧開和是大齊三十年的舉人,大齊三十六年開春,顧開和參加春闈,捲進了科場舞弊一案,所有考卷全部作廢,科考重新來過!

    顧開和那次考卷答得好,無奈,事不由人,顧開和回家沒多久,就憤然辭世。留下她孤兒寡母艱難度日,顧炎林從小聰明過人,顧開和活著的時候曾說過顧炎林是塊走科舉的料。許氏牢記顧開和的遺言。省吃儉用供顧炎林讀書。

    顧炎林不負期望十四歲過了院試,成為一個秀才。

    許氏殫精竭慮為的什麼,她看向顧炎林,目光閃爍,遊移不定……現在為沈沁雪要和安寧候作對。許氏的心沉沉浮浮,實難言說。

    沈沁雪心裡也不好受,許氏的表情她看的真切,自己現在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做排場做不起來,沒那個資格。讓人家一家子人為自己從候府撈人,真的是難為他們了。可是,候府裡住著時,雖然自己有那麼一點小聰明,但手底下沒幾個得力的人,害怕王氏王玫使壞害了陳媽綠蘿,早早打發出去,沒想到她竟然敢對自己也下狠手。留下玉簪現在算是代她受罪。她要不那麼做,她也對不起自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6:37

第二十章

    婆媳兩人各想個的心思,顧炎林肅然,打量兩人,起身對沈沁雪說:“我陪娘去她屋!”

    沈沁雪期望的目光在顧炎林色臉上□過,點頭:“嗯,好!”

    許氏欣慰的走出沈沁雪的屋子,顧炎鵬一看沒自己什麼事了,也跟著要出門,臨走對沈沁雪道:“嫂子,別擔心,候府不是天雷地火,燒不到咱們頭上!”

    沈沁雪點頭:“我不擔心!”

    顧炎鵬一走,沈沁雪抱過被子,把自己圈在被子裡,靠在炕櫃上,兩眼望著門,等著顧炎林怎麼說服他娘許氏!

    顧炎林跟著許氏進了她的門,坐定了,問許氏:“娘不想讓我們救玉簪?”

    許氏點頭:“娘害怕,先頭裡,沁雪陰差陽錯和你成了親,她爹還有她弟弟出現在咱們院裡,著實嚇我一跳。今兒,你也看到,你媳婦她不是常人,狠起來眼都不眨,孫嫂被她拿捏的服服帖帖,林哥兒,這玉簪也就是一個丫鬟,咱們犯不著啊!”

    許氏說完等著顧炎林接話茬,可是顧炎林看著許氏眼裡露出深邃不明的光:“娘,兒子要走科舉這條路,這是娘也希望的。可是如果兒子是個膽小怕事,沒擔當,沒膽識的人,就算有朝一日兒子做了官,皇上會重用我嗎?”

    許氏囁嚅:“你說的這和我說的是兩碼事!”

    顧炎林道:“事不同理同。沁雪是你兒媳婦,她能當玉簪是自己的親人,她就能對你好,虎落平陽被犬欺,孫嫂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說沁雪狠,她能不狠嗎?她要不狠,你兒子還能抬頭做人?娘,沁雪是真心對咱們家!按說如果沒有成親,依沁雪的身份,配公候伯家的公子一點不遜色。”

    許氏沒話可說,顧炎林站起身來:“娘,你先歇著!”

    顧炎林出門,許氏捏著衣角邊自己和自己開始較勁了。

    顧炎林青羅道袍沁了濕寒,夜色罩在小院一片天地裡,清幽的燭光在油布花窗上映襯出一個曼妙婀娜的身姿,哪哪都寫著溫暖兩個字。腳凍麻了,眼裡閃著亮,心裡越來越熱血沸騰。

    半夜裡,花窗被風刮的呼呼作響,次日一早,安寧候府的崔嬤嬤踩著落了半夜的雪地帶人進了沁雪院,打量四周,滿目銀灰,沈沁雪一離開,沁雪院裡短短幾天,已是物是人非,塵埃輕落。

    “去帶她出來!”崔嬤嬤吩咐身後站立的婆子。

    做東朝西的廂房裡,玉簪被婆子推出廂房:“玉簪,不要不識抬舉,夫人念著你是大姑娘的一等大丫鬟,沒動你,你應該燒高香了才是,這麼擰,有你好果子吃!”

    崔嬤嬤穿著出毛風的墨綠比甲,眼神幽暗看著玉簪:“玉簪,大姑娘私奔人盡皆知,不是你從中為他們牽線搭橋,那是誰?你看看你,為大姑娘受這多的委屈,大姑娘可是管過你?夫人說了,只要你說大姑娘是自己跟人私奔,夫人會酌情考慮,將你調到二姑娘院裡!”

    玉簪抱著胳膊,站在雪地裡,雪沫子直往脖子裡鑽,單薄的殷紅比甲擋不住寒風刺骨,臉色蒼白,嘴唇失色,幾天幾夜被圈在沁雪院裡,得不到任何有關沈沁雪的消息。

    沈沁雪一夜之間失蹤,府裡傳出她私奔離開候府。玉簪死也不會相信她家的姑娘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姑娘坦蕩,心思縝密,早安排好陳媽和綠蘿,姑娘正真要與人私奔,端不會獨自將她留下。定時姑娘遭了毒手。

    玉簪想到這裡,道:“崔嬤嬤,大姑娘私奔不私奔單憑一張嘴說話,見不到她,說什麼都沒用,夫人想要我咬死大姑娘,我不會去做,今日崔嬤嬤來想必已有了處置的法子,不若說出來吧!”

    崔嬤嬤眼裡雖讚歎玉簪衷心為主,但玉簪不能留,留著是個禍害!

    “大廚房裡會給你送飯過來,吃完了,好送你去新主子家,那家的主人想買你做妾,你也算是苦盡甘來,撈個姨奶奶當,總比伺候人強,以後給他生個一男半女的,站穩了腳跟,靠著兒女一輩子也算圓滿!”

    玉簪搖頭:“我不去!”

    崔嬤嬤把玩手腕裡的一串珠子,笑不達眼底的嘖了一聲:“賣身契還在夫人的手裡捏著,你的膽子可真大,大能大得過你的賣身契?你娘老子不待見你,從小將你賣進候府,你別不知道!行了,心再大,也得有處盛不是?看著她,讓她洗把臉,打扮打扮,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新主子不高興!”

    玉簪可想起來來,當初姑娘把賣身契都還給她們,還讓她不要自己帶在身邊,陳媽和綠蘿出府的時候,讓她們給她帶回家裡,家裡哥哥和娘會收拾妥當,崔嬤嬤睜眼說瞎話騙她,要是家裡不知道她在府裡被夫人發賣,姑娘又失蹤,如今不知道死活,沒人搭救她,那她不是冤死了!

    婆子搶按住玉簪,就跟沈沁雪嫁人一樣被人洗臉打扮,頭髮梳成婦人的髮型一窩絲,扯了身上的殷紅比甲,在炕櫃裡找了件桃紅掐腰小夾襖,牡丹的盤扣一直搭到腋下,草綠色的裙子,三層底的牡丹繡鞋,頭髮上插了一對挖耳銀簪子,不等她站起來,就被婆子一邊一個架著帶出門。

    身後留下的人,一等玉簪被人推出門,一窩蜂地躥上炕,炕櫃裡的東西瞬間被賊侵襲一樣,瓜分殆盡,留下一地的狼狽,慘不忍睹。

    崔嬤嬤直接忽視身後傳出的怪叫聲,睨了一眼玉簪。

    冷笑一聲自己先走了。

    ……

    蘇東海是玉簪的哥哥,從小跟著河南嵩山少林寺出來的一位武僧學了他五成的拳腳功夫,玉簪打小讓他爹娘貪圖二兩銀子,買進了候府,他長大些,有了自己的主見後,發誓要將妹妹從候府裡贖出來,不讓她受那份罪。

    後來,玉簪每會回家,都會說起自己伺候的候府大姑娘怎麼被夫人王玫壓制的事,受的那份罪,比玉簪有時候還不如,好歹玉簪還有他這個哥哥疼,說到後來蘇東海對玉簪說,你好好伺候她,怪可憐的。

    蘇東海守在安寧候府對面的茶館裡,顧炎鵬嘴裡叼著根牙籤走進茶館,坐定問他:“有動靜沒有?”

    蘇東海抹了把臉,就著茶水洗了洗小聲道:“昨兒夜裡,還真有動靜,我打聽了,玉簪被關在大姑娘院裡,今早上,候府守門的來喝茶,我使了點銀子,他告訴我,有人要買走她,說是給人做妾,買玉簪的人他還見過,聽說是打南面來的,還帶著一口吳儂軟語,我估摸候府裡今日可能要送走玉簪,我想好了就在半道上劫人。”說完,抹了一把臉,眼神冷寒,像沁了冰。

    顧炎鵬比蘇東海小,但比蘇東海會想事,他蹙眉眯眼想了半天:“事不遲疑,我得回去告訴我嫂子,晚了,我怕你冒失,做出得不償失的事!”

    蘇東海抽嘴:“她是我妹妹,我不能讓她就這麼出事了。”

    顧炎鵬斜眉揚起:“我嫂子也不想,要不然,她不會讓我去找你。”

    蘇東海道:“那你快去快回!別趕不上趟。”

    沈沁雪猛一聽顧炎鵬的話,轉身去了小書房,噠噠的拍門,顧炎林五更起讀,剛剛扭了扭腰,舒展舒展身子想起沈沁雪一夜擔心,正打算開門去見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6:47

第二十一章

    “玉簪要被候府發賣給人當妾了,我不能在這裡乾等著,我要去候府救人!”沈沁雪著急,事情不等人,晚了王玫不管玉簪有沒有賣身契,篤定要處置玉簪,玉簪肯定要遭殃!

    顧炎林雙手握住她的,包在手心裡道:“別著急,我知道玉簪對你很重要,我如果不讓你去,你肯定自己要另外想法子鋌而走險,你容我和弟弟說幾句。”

    沈沁雪點頭,臉上的急色暫時壓下,希翼地看著顧炎林。

    顧炎林和她進了自己的屋子,顧炎鵬緊跟著進門,顧炎林道:“去找幾件你以前穿過的衣服,給你嫂子穿上,你的飄飄巾,也別忘了。”

    顧炎鵬答應一聲即刻去了自己屋子找了件藍袍子,又找出飄飄巾回到顧炎林這裡,放下:“哥,嫂子,來快點,蘇東海說,玉簪要是被賣,他要趕在半道上劫人!”

    沈沁雪看了眼顧炎林,顧炎林會意,推著顧炎鵬出了門,兩人站在門外,顧炎鵬想起什麼,看了眼門小聲道:“哥,你不幫著嫂子穿衣服?”

    顧炎林抬手敲了顧炎鵬一腦門:“小孩家,別問那麼多!”說完心裡也有些意動,克制著不往回看,仿佛想到什麼,臉上忽然一陣潮熱湧上來。

    沈沁雪三下兩下穿好了,打散了頭髮,梳起挽了個纂戴了飄飄巾,忙打開門,一邊低頭捋袖口,一邊說:“我穿好了,咱們快些走吧!”

    半天,門外沒人吭聲,等她收拾好,抬頭臉色微紅,顧炎林目光灼灼,帶著驚喜:“走吧!”

    顧炎鵬則不依道:“嫂子雌雄莫辨,瀟灑怡麗,哥哥有福氣!”

    沈沁雪大家子出來,原聽不得這樣的話,但她知道顧炎鵬是真性情,是真心讚美她,沒懷著壞心眼。也不和他計較。

    顧炎林繃著臉卻道:“膽子肥了,敢打趣你嫂子,嗯?”

    顧炎鵬縮了縮脖子,訕訕道:“嫂子,真的是好看,我也沒說錯啊,我就一說,以後不會了。”暗道,哥護嫂子護得忒緊,多說一句多不成。

    顧炎林道:“多嘴!”

    沁雪打岔道:“走吧!”說著看了顧炎林一眼,顧炎林輕翹起嘴角,沁雪趕忙轉身,先一步走出門去。看到沁雪微紅的耳垂,顧炎林此刻連眉毛都翹起來了。

    等三人趕到候府對面茶館,見到蘇東海,蘇東海真被沈沁雪的行為感動了。

    沈沁雪道:“我讓你帶的賣身契呢?”

    蘇東海連忙從懷裡掏出來遞給沈沁雪,沈沁雪問他:“可到衙門裡備案底了,消了契約?”

    蘇東海回她:“陳媽帶著我去過了!”

    “陳媽帶你去過?什麼時候?當時送陳媽走的急,只說讓她把契約交給你娘!”沈沁雪納悶,難道陳媽和綠蘿並沒有離開陳州?

    蘇東海迷糊,陳媽能不依姑娘的吩咐,就把契約消了?

    這樣更好,倒是沈沁雪先不在這件事上纏繞:“你拿著契約現在就進候府求見侯府夫人,她要問你話,你直接開口,說我給玉簪放生,你要帶妹妹回家!”

    蘇東海激動,這樣就能救妹妹,好過他半路劫人。

    顧炎林卻按住沈沁雪的手,眼神精爍,對蘇東海道:“不可,你若帶契約進府,被她拿走,不是什麼證據也沒有了,你可以不帶它進府,即時,若她不肯,你可放話給她,就說,有人拿著契約在府衙門口,若你帶不走玉簪,到時自會擊鼓鳴冤!”

    嘶……

    沈沁雪不由回頭去望顧炎林,這一招比她想的透徹,比她出手厲害。對王氏王玫的確是要這樣做。

    蘇東海出了茶館直接去了安寧候府,看門的人像是一臉驚奇,大概他也沒想到早上給他銀子打聽消息的是玉簪的哥哥,只是還沒有等蘇東海進候府,,沈沁雪坐在門內條凳上還沒喝一口茶,就發現打候府後門的胡同口,奔出一輛馬車來,沈沁雪暗叫:“不好!”

    顧炎林也發現了異樣,顧炎鵬更是一個箭步從門裡跨了出去。

    馬車沒有安寧候府的標記,車身上沒有包銅,質地也普通,車上面掛著的兩隻大紅綢做的氣死風燈,這車上壓根沒有。

    沈沁雪跟著從門裡奔出來,那馬車眼看就一轉拐角,要不見了。她忙拉住顧炎林的袖子:“那馬車……”

    顧炎林也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那馬車鑽出的胡同裡有安寧候府的後門。

    沈沁雪著急,顧炎林看著沈沁雪也急:“沁雪,雪兒,那馬車不是候府的?”

    她不假思索和盤托出:“不是,胡同裡有候府的後門我懷疑玉簪已經被她賣了!”

    顧炎林忙捂住她的嘴,拉著他往後倒退四五步,將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口,低聲細語:“我知道你擔心玉簪,可我擔心你,你這樣不管不顧,聲音喊這麼大聲,唯恐別人聽不見麼?這四周人都看著咱們,太顯眼了,會讓人起疑心的!你把心按捺按捺,好不好?”

    沈沁雪被他箍在懷裡,溫馨的竹葉味兒清幽綿綿,喃喃道:“我著急!”

    顧炎林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知道!”

    沈沁雪被顧炎林安撫在懷裡,穿著男裝的沈沁雪很快醒悟,從他懷裡抽身出來,憋著氣道:“我穿著男裝呢!”

    顧炎林不好說什麼,都是關心則亂。兩人一起去看對面的安寧候府。

    沒成想,那輛原本拐彎要不見的馬車,忽然又轉出來了,打茶館門前饒過,沈沁雪訝異。

    從茶館裡奔出去的顧炎鵬幾步躥到蘇東海面前,門房不認識顧炎鵬,就連蘇東海他也是第一次見,所以沒有多心。蘇東海被顧炎鵬拉著剛要離開府門,就在此刻,候府的側門開了,王玫身邊的四個一等大丫鬟之一青柳出現在門內,青柳平日不聲不響,府裡的人都當她是四個大丫鬟裡最弱勢的一個,唯有崔嬤嬤知道,這丫頭骨子裡是個陰毒的,是王玫除她之外,最讓王玫器重的一個,青果在明,她在暗,雖說是個奴才,王玫卻捨不得拿她使喚,所以給人錯覺。

    青柳個兒不高,身材卻玲瓏有致,眉眼清秀,算不得有多漂亮:“聽說玉簪的哥哥來接她回家,你們倆哪一個是?”

    顧炎鵬一看來人問起,沒法給蘇東海說沈沁雪的異樣。

    蘇東海疑惑顧炎鵬,還回頭看了看對面的茶館,也正好看到從門裡奔出來的沈沁雪,一身藍色棉袍,半拉新,飄飄巾的兩條飄帶隨風飄起,有什麼也來不及了,硬闖吧!

    蘇東海走前一步:“我!”

    青柳打量蘇東海,感覺眉眼裡有和玉簪相似的地方,和顏悅色道:“聽說,玉簪原姓蘇,家裡有位哥哥叫蘇東海可是你?”

    蘇東海牢記顧炎鵬給他交待的事,朗聲回是,我就是蘇東海,玉簪的親哥哥!

    青柳一晃身,往回走:“跟我來吧,玉簪在夫人房裡正回事呢!”

    蘇東海不相信,他藝高人膽大,孤身進了府,一入候府,顧炎鵬沒撤,退回茶館遺憾地和哥嫂說:“沒來得及說!”

    沈沁雪卻沒忘記,剛剛那馬車從自己眼前越過,馬車上的小視窗,忽然打開,車上的人讓她意外。裡面露出兩張臉清晰而親切的臉,竟是玉簪和陳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6:55

第二十二章

    原來陳媽好像是認出她,才讓車夫掉轉馬車,從拐角出來,有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沁雪拉著顧炎林和顧炎鵬一起出了茶館,也不停留徑直往顧家方向走。

    顧炎林和她站在一起,早發現她的不對勁:“沁雪,剛剛那輛馬車……”

    沈沁雪邊走邊點頭說:“蘇東海會鬧著要人,候府裡已經沒有玉簪這個人了,王氏王玫知道玉簪沒有契約,蘇東海會說他安派了人在府衙門口等他消息,他又沒帶契約在身上,估計王玫不敢明裡下手對付他,弟弟之前拉他回來,他必定心裡有異議,不會耽擱太久,倒是玉簪,我剛剛已經看到她了!”

    顧炎鵬驚奇:“嫂子在哪看到的?”說著回頭掃了候府周圍一圈。

    顧炎林似有煥然,低沉道:“回去再告訴你!”

    沈沁雪讓顧炎鵬幫忙去找蘇東海,就將顧家的住處告訴他,回到顧家,過了一個時辰,蘇東海果然到了聖馬胡同找她。

    沈沁雪一回到家裡,就換了男裝,疊好了放在一邊。

    顧炎鵬等著沈沁雪給他解惑,沈沁雪也沒打算瞞著他,好賴他聽他哥的話,幫了她,也沒想到,陳媽和綠蘿膽大,沒出陳州,她們是怎麼避過王玫和崔嬤嬤的暗查,必定是暗查,王玫一直在她父親沈世康面前,扮演賢淑,這樣陰暗的手段,不會讓他知道。但卻一直沒查出她們的行蹤來。

    陳媽在候府那麼多年,之前呢?外祖父沒帶著一家鎮守遼東時,在陳州也是有豪宅,還是皇上親賜的,自己娘在外祖家三個哥哥就她一個女兒,全家寵的緊,陳媽是她的一等大丫鬟,手底下能沒幾個人脈?人依附別人活著,就算有本事,也不是真本事,不依附與人,有本事那就是真本事。

    沈沁雪這麼細細一想,還真就想通了。扁扁嘴要是外祖舅舅都在陳州,王玫敢這麼害她?她是看著外祖一家居家牽到遼東這麼多年,眼看是沒有回來的希望了,才這樣。陳媽當真不簡單,沈沁雪與有榮焉。殊不知,有陳媽這樣的人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她又能笨到哪去。只不過是少了歷練。

    顧炎林一直觀察沈沁雪的神色,看她眼眯眉皺的,在她衣袖上拽了拽:“不想說,就別說了,我跟他提提,你累不累,家裡娘一直沒出門,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一早上了,你別餓出病來!”

    顧炎林體貼,沈沁雪收回神點頭:“我要救玉簪,你娘可能心裡有些不願意,你替我在她面前,好好美言幾句,讓她不要生我的氣!”

    沈沁雪坦然又聰明,許氏的心思看的明白,還這樣原意低頭對待。小門小戶出來的不一定還有這樣的心胸,顧炎林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是君子,但那是對待外人,對自己家人尤其是沈沁雪,他想付出真心!當然了,對媳婦的真心也包含那些拉手,親~吻和擁抱,甚至是在一個被窩裡造人這種美好的事。可是,想想現在,顧炎林眉色黯淡,沈沁雪的心不在他這裡。

    那輛馬車從他們眼前過的,他焉能不看出些什麼?但他心思沉寂,沈沁雪說回家說,他覺得也穩妥。

    “娘沒什麼想頭,就是有,也就幾天的功夫自己琢磨清了!回頭你和我一起去!”顧炎林知道自己一番話,昨日娘還是聽進去了,要不然今兒一早,他們風風火火出門,她能不出來攔著。

    沈沁雪歪著頭,看他:“你是不是給你娘說過什麼?看你這樣子,不怕她生氣?”

    顧炎林笑著起身,走到門口,又側過臉,鄭重其事:“娘是受過苦的人,知道一條人命的貴賤,你放心,要是娘還生著氣,你嘴甜點,給我嘴上抹些蜜,我勸娘來勁了,興許娘聽我的,興許娘一高興,那氣就煙消雲散了!”

    沈沁雪一聽抱著枕頭坐在炕沿上將臉蒙在枕頭裡。

    顧炎林哈哈笑著打開屋門,迎面碰到一個人的身上:“顧炎鵬!你敢聽你哥的壁角!”他咬牙出聲。

    顧炎鵬比顧炎林矮,兩人站一起,顧炎林明顯壓顧炎鵬一頭,怪道顧炎林要讓她穿顧炎鵬的衣服,顧炎林的袍子她要穿上,肯定能拖到地上當掃把,顧炎鵬摸著胳膊,一臉苦相:“哥,我等嫂子給我解惑多長時間了,你霸著嫂子說不完的悄悄話,大冷天的讓我在院子裡幹站著,你看我臉是不是凍青了?”

    顧曉芸從她身後探出頭,擠著兩人身子進了屋門,看到沈沁雪,眼睛發光:“嫂子,你們出門怎麼不帶上我呢?娘說你們有要緊事做,不讓我打攪,我什麼事也不知道,就是想打攪也打攪不上啊!”

    沈沁雪喜歡顧曉芸這個小話嘮,跟個麻雀似的,唧唧喳喳,心裡有什麼事,被她一話嘮嘮叨,開心果樣的,聽的人也輕鬆不少!

    “過來坐我身邊,你哥到廚房找吃的去,咱們等他。”沈沁雪一隻手丟開枕頭,招呼顧曉芸,顧曉芸滿心歡喜坐在她一邊,兩個胳膊分別肘著手壓在炕沿邊上,兩腿耷拉著在炕沿下晃蕩。

    顧炎鵬進來一坐,沈沁雪就將之前的事說給他:“我在茶屋看到一輛馬車不是從候府旁邊那條胡同鑽出來嗎?那個胡同有候府的後門,我就懷疑玉簪被她從那裡送出來,她是不想生事。你那會不是跑去拉蘇東海了嗎,沒來得及說清楚,可那輛馬車明明都拐過角了,卻又轉出來,從茶館前面跑過去,這一跑,我看到馬車小窗裡,探出兩人臉,正是玉簪,另一個……是我奶媽!”

    沈沁雪說的明白,顧炎鵬聽的也明白,顧曉芸還是不明白:“嫂子,玉簪是誰啊?你都這麼大了,還吃奶啊!”

    噗!顧炎鵬笑得岔了氣。

    顧炎林和許氏一起進來,許氏手裡端著一個碗,碗裡是煮熟的六七個土豆,沈沁雪聞道一股土豆的清香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要將清香味全吸進嗓子眼裡。

    許氏嗔怒:“胡說什麼!小時候奶過你嫂子,自然是奶媽。”

    顧曉芸吐吐舌頭,笑著將身子埋在沈沁雪的懷裡,咯咯笑個不停。

    沈沁雪也沒想到她說這個讓顧曉芸笑話,偷著看了眼顧炎林,顧炎林嘴角上揚,憋著笑意。顧炎鵬哈哈大笑,許氏知道兒媳婦和兒子救人沒傷到他們自己,一顆心落了地,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幾個人就將許氏端來的土豆一人一個吃了。

    沈沁雪留了兩個對許氏道:“等一會可能會有人來,是玉簪的哥哥,這兩個土豆……”

    聽她這樣問自己,許氏越發心裡高興,沈沁雪凡事能顧及她,不傷她的臉面,即便家裡沒有太多的餘糧,許氏還是很大度的讓她留下:“你就留著吧!怎麼吃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蘇東海從候府出來,回頭望瞭望安寧候府,樹有多大,影就有多大,大姑娘正經的候府嫡女都能被人埋汰,被人陷害,想起剛剛見到的候府夫人,蘇東海目光銳利。

    聖馬胡同顧家院裡,站著蘇東海,顧炎鵬迎了蘇東海進屋,沈沁雪和顧炎林坐在一起,許氏坐在炕裡面,顧曉芸則粘在沈沁雪身邊悄悄打量蘇東海,蘇東海個頭高挑,瘦長臉,眉眼俊朗,年齡看著不大,和顧炎鵬差不多,有十□□歲上下。

    沈沁雪問他:“候府為難你沒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7:07

第二十三章

    蘇東海尊重沈沁雪,眼睛平視,不偏不倚,純真豪邁:“回大姑娘,候府百般刁難是在所難免,玉簪,東海沒見到,我是在夫人門前說話,沒進到裡面,影影綽綽,像是放了細紗屏風,夫人不讓玉簪見我,我心裡想著顧少爺拉我那一把,事情必定有了變動,依著姑娘的主意,夫人要我拿出玉簪的賣身契,我就說契約在別人說身上,要是夫人不讓我見玉簪,我的人會在陳州衙門外擊鼓鳴冤!”

    蘇東海停了一息,問沈沁雪:“大姑娘,東海想知道,府衙那邊真有人守?”如果是真的,他要真正聽玉簪之前勸她的話,跟著沈沁雪和玉簪一起幫沈沁雪。要是幌子,他打算救出妹妹,和沈沁雪井水不犯河水,陽光道與獨木橋各走各的。

    顧炎林眼睛犀利,一眼看穿蘇東海的內心。

    之前他和顧炎鵬在書房說的正是蘇東海顧慮的,鳳凰落梧桐,良禽擇木而棲,不能說蘇東海他所想是錯的,如今沈沁雪不強,自己再弱,要讓他相信,很難。

    但涅盤重生也未可知。

    “陳州府衙從昨兒後晌起,有三人已經在守,東海要擊鼓鳴冤,顧某願意代寫狀紙。”

    沈沁雪忽然轉頭去看,繼而渙然。

    顧炎林雖然儒生一個,看著溫潤如玉,年齡也不大,弱冠之年還早兩年,行事卻比自己周全,只是,若是一介書生,又怎麼手裡有使喚的人手?這跟他的身份不相符。按下心裡的疑惑,沈沁雪又是喜又悵然,坐在那裡竟然好一會冷了場。

    蘇東海愣了愣,激動地轉回頭再看沈沁雪,沈沁雪收回心神,頷首。

    蘇東海緊接著話說:“夫人好一會沒吭聲,崔嬤嬤打屏風後面出來,丟給我一包銀子說,玉簪跟著人享福去了,昨天走的,讓我拿著銀子不用再找她,我趁機撒潑打諢大鬧一場,最後世子爺來了,跟我偷偷說了一句話,我就趁機乖乖被送出候府!”

    沈沁雪知道玉簪沒事,還額外知道陳媽和綠蘿都在陳州,心上的事落地,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她問蘇東海:“沈鶴給你說什麼了,你會乖乖被送出候府?”

    蘇東海說:“世子說玉簪是他安排人接走的。讓大姑娘等著有人來找你!”

    顧炎林和顧炎鵬齊齊看沈沁雪,沈沁雪也有些激動,這又是怎麼會事?

    難道陳媽和綠蘿的行蹤被沈鶴髮現了?

    蘇東海又道:“大姑娘,我看世子爺不像說謊騙我,府衙那邊的人可以撤回來了!”

    顧炎林點頭:“炎鵬,去找他們回來!”

    沈沁雪被崔嬤嬤帶人強行給她打扮的時候,頭上戴的紅瑪瑙寶石簪子除外,還有一對雙蝶釵,耳朵上戴的一對金鑲玉的耳墜,顧炎林一家人這麼幫她,家裡的日子又並不富裕,許氏一家之主難免瞻前顧後。家裡沒銀子度日,她也不能袖手旁觀,想著等玉簪的事了了,和顧炎林商量,賣了釵和耳墜貼補家用。

    蘇東海吃了沈沁雪留給他的兩個土豆,要和顧炎鵬一起去找在陳州府衙等他們的人。

    從許氏的屋裡出來。

    顧炎林和她並肩向自己屋子走去,中間不過幾步遠,沈沁雪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許氏的背影,許氏在不大的廚房裡忙碌:“我去廚房!”

    顧炎林沒說什麼,轉身和沈沁雪一起準備一起去廚房。

    沈沁雪伸手擋在他胸前:“君子遠庖廚,你去讀書,等炎鵬回來,我去叫你!”

    顧炎林不置可否:“也好!”

    沈沁雪看他轉身去了小書房,這才向廚房走去。

    許氏用刀刮土豆上的皮,沈沁雪進門叫了一聲娘,許氏滿手土豆皮,抬頭望她。

    沈沁雪指著許氏手裡的土豆道:“我在候府見到的都是做好的飯菜……這個……也讓我試試吧!”

    許氏怔怔繼而露出欣慰:“那你就來試試!”

    土豆不多,沈沁雪在候府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要讓她糟蹋了,不能說什麼,只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今嫁給自己兒子,有些事適當接觸未嘗不行!

    沈沁雪歡喜,拿起刀,學著許氏的樣子,刮土豆皮,深一刀,淺一刀,削的土豆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一顆土豆在她的手裡去了一大半。許氏還是有些皺眉心疼:“媳婦,好生一顆大土豆吆!”

    沈沁雪尷尬,明明看著容易,刀到了她手裡就是不聽使喚。

    “我……”

    許氏接過削皮的刀,塞給她一碗水:“去端給林哥兒吧!”

    沈沁雪接過水碗踟躕。許氏擺擺手。

    沈沁雪難免臉上掛不住,許氏這是有些嫌棄她了,縱然她是候府嫡女,卻是個被繼母迫害扔出候府不要了的嫡女。看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面上不露,心裡未必不氣!

    小書房裡,沈沁雪怏怏地給顧炎林遞過水碗,話不說不明,事不做不清,她看顧炎林翻了兩頁書忍不住道:“我給你娘幫倒忙了!”

    顧炎林放下手裡的書指著對面一張床,面容溫和看不出什麼表情,沈沁雪斂內,和沈世康斷了父女親情,候府裡就沒有她的依仗了,目前守在顧家是如今唯一的去處。

    許氏從之前的戰戰兢兢到現在的真實面對,慢慢進入了婆婆的角色,不管她沈沁雪是不是從候府出來的,就憑她沒有一件陪嫁,再好的婆婆也會覺得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沈沁雪迷離的眼神落在顧炎林的瞳孔內,許氏的小心思他心知肚明。廚房裡自己娘親和沈沁雪的互動,看的清楚。這會子沈沁雪喃喃對她說出,顧炎林看她坐在自己面前:“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你這樣放下身段屈就我娘,我心裡都明白,我們是夫妻,有什麼委屈都和我說,我會斟酌著辦。”說到夫妻,見沈沁雪沒反駁,又接著說下去。

    沈沁雪緩過心裡憋悶,臉上帶上一絲笑容:“我明白,我就是想自己不中用!”

    顧炎林搖頭:“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她和顧炎林面對面坐著,距離近能看到顧炎林臉上的細細絨毛,他長得好看,有的是清雅出塵的超然,小門小戶裡養出他這樣的氣質,沈沁雪感到不可思議。

    顧炎林心思細膩,看她望著自己出神,笑到:“我有這麼好看麼?”

    沈沁雪噗笑出聲,大大方方點頭:“嗯!真的好看!”

    顧炎林嘴角揚起,眉眼彎彎:“你更好看!”

    沈沁雪心撲通撲通急跳,忙站起身,往前走兩步道:“書房裡不好久待!我還是回屋裡去的好!”

    說完提起棉布藍底裙子走出書房,顧炎林嘴角上揚,看她娉婷曼妙的背影,暗道,沈沁雪笑靨如花,奕麗明媚,她心裡也是不討厭自己的吧!

    顧炎鵬和蘇東海果真帶回三個人來,沈沁雪聽顧炎鵬說是他好兄弟,顧炎鵬性情豪爽,結交的這三個半大小子都是心底醇厚的人,年齡和顧炎鵬差不多,但這樣牽扯到候府的事,說不準,王玫伺機報復。沈沁雪到底有些不忍!

    好在救玉簪沒用到他們,蘇東海看到沈沁雪和顧炎林是真心實意,越發對沈沁雪敬重。

    沈沁雪一直等著玉簪或是沈鶴來給她解釋之前的事,說個清楚,只是沈鶴好像忘記他還從自己母親手裡救出過一個丫鬟,而玉簪從那時候起,像是從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了任何的消息。陳媽就更不用說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7:20

第二十四章

    轉眼快到了冬至,家家戶戶祭祖,媳婦要給婆婆“履長”,就是小輩要禮拜長輩,過了門的媳婦要給公婆送鞋送襪子。

    沈沁雪被抬進顧家,以一等大丫鬟的身份賣給顧炎林的時候,除了身上戴的,身無分文。要給許氏選做好些的鞋面,有心無力。

    救玉簪時,就想著將雙蝶釵和一對金鑲玉的耳墜給許氏貼補家用。

    門外屋簷下結了冰溜子,大大小小往下直戳,顧炎鵬拿了竹竿兒一個個敲落到地上,敲到她的屋簷下,沈沁雪低頭看了眼手裡握著的雙蝶釵,叫了聲炎鵬。

    顧炎鵬十六歲,嗓音變的有些沙啞:“嫂子,你叫我?”

    沈沁雪開了門,站在門內笑到:“我有事托你去辦!”

    顧炎鵬扔了竹竿,走近她:“嫂子儘管說,一定給你辦好!”

    沈沁雪將手裡的雙蝶釵拿出來道:“這個,你幫我拿去當鋪當了,換些銀子我有用!”

    顧炎鵬接過雙蝶釵,驚訝道:“嫂子,這釵……”這麼貴重的東西,竟然要當,顧炎鵬摸不透沈沁雪的心思。

    沈沁雪壓了壓他的袖口:“這釵少說也能當個十兩銀子,要是掌櫃不願,五兩也拿回來!”

    顧炎鵬踟躕:“我哥知道嗎?”

    沈沁雪搖頭:“你替我保密吧!你哥讀書要緊!這件事,往後我告訴他。”

    顧炎鵬小心收拾好了,揣在懷裡:“嫂子,那我去了,你等我信兒!”

    沈沁雪點頭,看顧炎鵬出了小院門。顧炎林站在窗邊看到沈沁雪和顧炎鵬低聲說話。

    小叔和嫂子說話光明正大,晴天白日,小院裡只有他們三個,許氏帶著顧曉芸串門子,走了鄰居楊嬸家,楊嬸有親戚在榮安伯府裡當差,許氏刺繡的手藝巧,花樣子多,楊嬸的親戚帶進府裡,深得榮安伯夫人喜歡,此番楊嬸傳話,讓她再帶些繡好的手帕,抹額之類的小東西。

    等到顧炎鵬離開,顧炎林從書房走出來,進了自己屋子,看到沈沁雪跪坐在大炕上,手裡捏著一對金鑲玉的耳墜出神,瞬間便知道她讓顧炎鵬去做什麼了。

    “都是你自己的東西,你不用拿出來給家用,留著給自己。”顧炎林神色悠悠,不見他生氣,也不是調侃,沈沁雪忙將手裡的耳墜攥在手心裡,道:“不是!家裡本就不寬裕,我放著這些也都沒什麼用,不如當了,換了銀子使喚!”

    顧炎林越發難過,是他真的養不活她,才逼著她將自己的體己拿出來。用媳婦的穿戴過日子,打落他男人應有的自尊。

    沈沁雪也不和他硬抗,好歹暫且顧炎林的自尊有她來維護,外人也不知道。先下,顧炎林滿心悵然,但自己住在他家,和他又是夫妻相稱,用不著遮遮掩掩,事宜等到顧炎鵬拿來五兩銀子,遞到沈沁雪手裡,沈沁雪二話不說,去了許氏的屋子。顧炎鵬張著嘴,遲疑去看顧炎林,顧炎林卻將眼睛盯在沈沁雪身上,握手成拳。

    許氏高興地和顧曉芸正說榮安伯府定下她的繡活。

    “這樣可是好了,你楊嬸給咱們家幫了大忙,娘的繡活,可以賣給榮安伯府,本想著給你大哥取了媳婦,可以幫襯娘,誰知道現在……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懊悔,我坑了你大哥,也坑了自己,十兩銀子啊!找了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這往後的日子是越發難過。”

    許氏唉聲歎氣,顧曉芸低聲道:“我看嫂子很好啊!她不做我來做,嫂子是候府千金,娘給哥取了候府千金,長的有那麼好看,這是咱們家的造化,娘可別後悔了!”

    沈沁雪站在門前卻是猶豫不決。榮安伯府的字眼鑽進耳中,沁雪臉色微變,楊家成英挺的身姿和探究的目光她還記的。但是他和自己的婚姻無一例外的被人算計了。沈若雪大概睡覺都會笑醒!有了王玫這樣為她處心積慮著想的親娘,堂而皇之搶奪姐姐婚姻,楊家怕也是滿意她的吧!

    沈沁雪捏了捏手裡的五兩銀子,先叫了一聲娘,這才挪步進了許氏的屋,雖說她和顧炎林如今有名無實,心裡也氣許氏助紂為虐,卻不能不明裡叫許氏一聲娘:“娘,這是五兩銀子,娘先貼補家用!”

    許氏不知道沈沁雪聽到自己和顧曉芸的說話沒有,不自在垂目道:“你拿著自己用吧!我這裡還有!”

    沈沁雪明知許氏這是推諉,走近了,站在炕沿前,將手裡的銀子放在炕上:“娘,銀子不燙手,家裡自然越多越好,不多只有五兩,娘別嫌棄!”

    許氏心不壞,市井小民,生活所迫,她就覺得出手的銀子不如在手的銅,她還不知道沈沁雪把自己的雙蝶釵讓顧炎鵬當了。聽沈沁雪說的真誠,像是勉為其難的拿起炕上放著的銀子:“你既然這麼說,我就收起來,橫豎一家人,你能為家裡著想,是林哥兒的福氣!可這五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這可是五兩銀子。徐氏看炕上一包銀子,心裡五味雜陳。

    沈沁雪暗自松了口氣。就算有什麼,也得先交吃飯錢。顧炎林和顧炎鵬隨後走進門,顧炎鵬睜大眼睛指著沈沁雪:“嫂子原來是為了貼補家用!娘……”

    沈沁雪立刻截斷顧炎鵬的話:“炎鵬!”

    顧炎林扯住顧炎鵬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冷靜說到:“沁雪的心意,娘是知道的,不用你嚇攪和!”說完,眼睛盯著沁雪,渾身說不出的讓人覺得有股寒意。

    顧炎鵬繃著臉:“我會給家裡掙銀子的。”

    許氏拿眼睛掃過眼前三人:“好,娘就盼著你哥中舉,盼著你給娘掙多多的銀子!”

    沈沁雪低下頭,站在一邊沒多說一句話,這是顧家娘兒幾個之間的話茬,她插不上邊,慢說插不上,就是能行,她也裝著不行。她是看出來了,許氏性子耿直,教的兩個哥兒和一個姐兒修養都不差,這銀子是好歹送出去了,接下來,她打算,如果沈鶴說的人不來,她還是要和許氏商量,自己和她一起做繡活。

    總歸是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冬至這一天,顧炎林帶著顧炎鵬和顧曉芸祭祖,沈沁雪做了雙襪子上面各繡了兩隻蝙蝠送給許氏,許氏拿著月白細葛布襪,一陣發愣:“芸姐兒,你看看,你嫂子給我繡的這雙布襪!”

    顧曉芸一看,也是一愣:“娘,嫂子繡的真好!”

    許氏道:“我還以為,你嫂子在候府就是個讓人伺候的人呢!”

    許氏喜滋滋,看著細棉布襪,套在自己腳上,看著十分滿意。

    顧曉芸歪頭從炕上跳下來:“我去和嫂子說說話!”

    許氏嗔怪:“別說我穿了她繡的襪子!”

    顧曉芸道:“我就說!”

    顧曉芸從許氏的屋裡出來,去找沈沁雪。屋子裡沈沁雪絡子打了三根,一條同心結,一條梅花絡,還有一條是雙魚絡,挑了相應的顏色陪了穗子。放在一邊。綠蘿打絡子的手藝堪稱一絕,大家子裡的夫人小姐身邊,都有靈透的丫鬟,綠蘿的絡子獨樹一幟,贏得各家夫人姑娘的喜愛,私下裡,打發身邊的人過來討教。沈若雪偶有出門做客的時候,常變著法從綠蘿那裡要,綠蘿的手藝得益於沁雪,又得了沁雪的同意,也會是不是滿足沈若雪的。安寧侯府送出的絡子,無一例外得到各府夫人的讚賞,沁雪就是通過綠蘿打的絡子,讓那些有心人知道安寧侯府原配嫡女的事情,王夫人聽到外面對自己不利的傳言,這才不再讓沈若雪再做蠢事。但綠蘿在各府中很有名氣。沈沁雪自認為從自己手裡出去的換幾個大錢還是綽綽有餘。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7:30

第二十五章

    這些合著許氏的繡活可以一起賣給榮安伯府,加些收入。

    冬至過後臘月二十六。

    安寧候府一派合樂景象,沈若雪頭戴鳳冠,身披霞裴,有沈鶴背著送到垂花門外的大紅花轎上,吹鼓手嗩呐聲相互交織,高頭大馬上大紅的過肩緞的錦袍穿在楊家成的身上。頭戴紗冠,冠上兩邊各插一味孔雀翎,雲頭烏底的鹿皮靴,襯得他腿長矯健。

    楊家成臉長得英挺瀟灑,低頭注視沈鶴背在身後的新人,待到她被送入花轎,楊家成終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幾分期待。

    沈沁雪站在人群中,模樣清冷,不看一對新人你迎我嫁,卻對著花轎後面的十裡紅妝皺起眉頭。

    嫁妝之中有貴重物品,一對玉如意,一對綠琉璃瓦,是當年鄧瑩華活著的時候,放在她的庫裡,被做嫁妝出嫁時用的,王玫竊取她的嫁妝為沈若雪,沈沁雪此刻心涼如冰。

    她抬頭去看快要走近的新郎楊家成。犀利目光直戳楊家成!

    顧炎林陪在沈沁雪身邊悄然握住她的手:“你,可要報仇?”

    沈沁雪頓然轉身:“報什麼仇?”

    顧炎林沒有回頭看她,見熙熙攘攘的人流擁著榮安伯府的世子到了眼前,才不動聲色低頭道:“奪夫之仇!”

    沈沁雪陡然看他:“你要替我報嗎?要是你替我報,他知道我和你已經成了親,你是不是要將我送還給他?那到時候,我是要做他的正妻呢,還是做他的小妾?”

    沈沁雪感覺憤怒,之前對顧炎林的好感瞬間回復到最初。她直覺顧炎林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沒有顧炎鵬那麼清透,可也沒想到,他對自己的事瞭解的這麼清楚,其中必然經過一番波折,她想不明白,顧炎林只是一個秀才,且年齡也還未到弱冠之年,要是想要瞭解自己,用些心思,結果必然不同,但他有意帶她見證沈若雪和楊家成的成親場面,這不是刺激她,是什麼?心思電轉,她說道:“你是有意帶我出來的麼?你知道今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顧炎林握著她的手不放,她再怎麼憤怒,顧炎林都是平靜的眉頭沒一點變化。清雅出塵他站在人群裡,漠視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楊家成:“我不會放你去受委屈的,人家的丈夫怎麼能跟自己的比?我的媳婦就是我的媳婦,受委屈也要受我的,別人,還沒這個資格!”

    數九寒天裡,沈沁雪手心沁出一手汗,顧炎林的大掌溫和有暖意,前面的問話是試探她,後面的竟是讓她感覺到顧炎林骨子裡對楊家成的不屑。

    楊家成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如芒在背,在人群裡尋找,站在包家玉樓門前的沈沁雪落入他的視線,那雙桃花眼,他分明記得很清楚,在安寧候府的垂花門前,被一條健碩的黃狗差點咬死的女子,居然長得這般怡麗明豔,不過,為什麼她現在穿著和以前絲毫不同,布衣裙釵,素顏示人?

    顧炎林淡笑,一抹諷刺讓楊家成感覺刺眼。

    沈沁雪拉著顧炎林走出包家玉樓,顧家的小院近在咫尺,沈沁雪卻由衷放慢腳步。

    顧炎林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我帶你去看沈楊兩家聯姻,是想告訴你,這便像一個人身上的毒瘡,只要敢於面對,對症下藥,除去它,你才能忘掉它,不用為此傷心難過。”

    沈沁雪不語,因為和楊家的婚約,她付出代價,楊家就像過客,只在她模糊的印象裡,像蜻蜓點水般,一點而過。

    楊家成的喜悅在見到那雙桃花眼後,莫名消失不見了,他回頭看大紅的花轎,那裡面坐著他的妻子,花轎旁邊跟著兩個美貌的丫鬟,偷眼打量自己,臉上均露出羞澀的光暈。

    顧家的門打開,沈沁雪站在門邊,聽到一聲“姑娘”的叫聲,沈沁雪手一抖,跨步進了院子,就見玉簪淚眼婆娑,撲倒她面前:“姑娘!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沁雪意外驚喜,嘴角微翹,抱住玉簪的身子:“怎麼說話呢?你家姑娘是那麼容易讓人欺負的?你來了正好,給我好好說說,你和陳媽怎麼會在一起?”

    玉簪卻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久才著急用眼神問她:“你還好吧!”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身後,玉簪的一言一行,顧炎林落在眼中:“你是玉簪?和你家姑娘進屋去說話,我去書房!”

    玉簪聞聽,急忙扶著沈沁雪:“姑娘,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沈沁雪側目,顧炎林一派雲淡風輕剛剛還要為自己對症下藥呢!此刻躲得倒是遠。

    顧炎林眼露寵溺,愛撫地拍拍她的手,去了書房。

    沈沁雪不置可否,拉著玉簪進了屋子,玉簪一進屋門就悄聲問她:“姑娘,你怎麼會嫁給他?”

    沈沁雪坐在槐木玫瑰椅上,將王玫和崔嬤嬤的毒計說與她。

    玉簪震驚,咬住嘴唇半天才道:“姑娘,這可怎麼辦?二姑娘可是要拿你的嫁妝嫁進榮安伯府,那榮安伯世子要是知道嫁他的是二姑娘,怎麼辦?”

    玉簪站在沈沁雪面前,乾瞪眼,乾著急,沈沁雪清澈眼睛看她,聲音倒比之前平靜了許多:“沒什麼怎麼辦,沈家一家做不成姐妹易嫁的事,必定和榮安伯府通過氣了,榮安伯夫人也是做母親的,娶一個有權有勢父母雙全的兒媳婦,自然要比我強,其中的好處,不說也罷。你在侯府時間長了,也聽到不少。玉簪,我只是要你知道,楊家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嫁的人是顧炎林。你還沒說你和陳媽,綠蘿呢?你哥告訴我說沈鶴救了你……”

    玉簪心疼的看著自家姑娘,道:“陳媽和綠蘿都好,侯府裡發現我被人救走,夫人打發人到處找我和陳媽綠蘿。二姑娘今日出嫁,侯府裡暫時顧不到這邊。陳媽讓我先找到姑娘伺候你,她說,她安頓了姑娘交代的事,就來找姑娘。說到我,我是陰差陽錯……”

    那一天,沈鶴知道玉簪還被夫人關在柴房裡……

    沈鶴走進包家玉樓,左右瞅了幾眼,看到包家玉樓的老闆包金光正和客人談生意。

    等到包金光一閑,拉著他就上二樓:“包子包掌櫃,幫我個忙!這事要緊,我的得和你仔細說說。”

    包金光被他拉著進了自己歇息的房間,抽著嘴角道:“世子爺,別和我開玩笑了,你有什麼要緊事?”

    沈鶴年齡不大,結交人卻不限於貴族子弟,生意人不嫌這樣的貴人多,沈鶴秉性純良,還算可交,私底下關係也不錯。

    沈鶴瞪眼:“有,怎麼沒有?這事,我煩著呢!我是想請你替我救個人,這人是我府上的,是個丫鬟!”

    包金光抿嘴一樂:“你想讓她給你做外室?”

    沈鶴睥睨道:“不是這麼回事,她是我大姐的丫鬟,我娘要把她賣給人做小,我心疼我大姐,想給她留著,你要願意,扮做買她的人,去我府上,來個名正言順的,你將她買了!”

    包金光心裡一驚,不動聲色往內室看了一眼,挑眉道:“世子爺,這能行嗎?”

    沈鶴一看包金光有意思,湊近了低聲道:“做好了,自有你的好處!”

    包金光想想道:“買個人,不是難事,我這裡也缺個做飯的人手,那……我就試試?”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7:41

第二十六章

    沈鶴高興,感覺一樁心事放下了,不禁眉開言笑:“最近有什麼好玉,給小爺拿來瞅瞅!”

    包金光一聲:“得勒!有好的,我給你留著呢!”

    ……

    等沈鶴一走,打從內室走出兩個人來:“金光,咱們姑娘可是出事了?”

    原來這包家玉樓正是沈沁雪的親娘鄧瑩華活著的時候給沈沁雪留下的,包金光年三十一二歲,是鄧瑩華從娘家帶出來的陪房,鄧瑩華的爹沒在陪嫁單子裡寫,當做姑娘以後暗裡的人手用,沒想到,真讓鄧瑩華排上用場,留給沈沁雪,另外一個鋪子則是一間香料鋪,一個莊子,連帶沈沁雪的細軟都讓陳媽收拾妥當了,帶出安寧候府。

    此刻,陳媽和綠蘿一臉焦急,姑娘出了事,她們還能置之度外,不管不顧?

    因此,陳媽的語氣緊湊又嚴肅,包金光也是擔心:“姑娘在閨房出沒出事,不好問,但玉簪出事了,又是沈鶴出面,我已經答應,買了玉簪,先將玉簪救出來,才能知道姑娘的近況!”

    綠蘿卻說:“玉簪的身契不是陳媽已經給了他家人嗎?”

    陳媽持重,搖頭道:“要是她不按常理,也要想法賣人,那就沒有辦不到的。”

    綠蘿一時氣憤:“這麼說,姑娘定是出事了,都是我們不好,丟下姑娘自私自利!”

    陳媽歎道:“姑娘想的長遠,我這一離開,姑娘就玉簪一個可心的丫鬟,身邊再沒個可靠地……金光,到了那天,不如我們一同前往,將玉簪接出來,想法子再和姑娘聯繫!”

    包金光擺手:“不行,安寧候府不是有人再找你和綠蘿嗎?難不成你想被她們抓回去幾杖給斃了?”

    陳媽道:“這會子大概,她們在想著怎麼針對姑娘,事不宜遲,就這麼辦吧!”

    沈沁雪聽完玉簪的訴說,沉默半晌,心裡高興,總算陳媽和綠蘿還有眼前的玉簪沒有出事,但,眼見得王玫將自己的親娘留給自己的嫁妝被她利用,琢磨思量過後對玉簪道:“陳媽想必還不知道,我的嫁妝已被夫人陪給沈若雪,與楊家的婚約也就罷了,可夫人得寸進尺是不將鄧家一門放在眼裡,雖然外祖父和舅舅們不能即刻回陳州,卻保不住他們有一日重返陳回來?。你告訴陳媽,既然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底下有人手,不妨替我摸摸夫人娘家的底細!”

    玉簪抹了把眼淚點頭:“姑娘放心,我自會將姑娘的話帶給陳媽,不過,陳媽交代,要讓我近前伺候姑娘,還說,要是姑娘離開顧家,陳媽會聽姑娘吩咐!”說著,將夾襖裡揣著的幾張銀票取出,交給沈沁雪:“姑娘先用著!”

    沈沁雪接過銀票:“陳媽倒想的周全,我正需要它!”

    玉簪悄悄掃了眼窗外:“姑娘可要離開?”

    沈沁雪順著玉簪也看向窗外,不過,此刻窗戶禁閉,沈沁雪收回視線,低聲說:“不用,我覺得這家人還不錯!”是顧炎林不錯。

    守在門外的顧曉芸一聽裡面沈沁雪的話,一個蹦子蹦進了屋門,紅著眼圈嘟著嘴對沈沁雪道:“嫂子,我不讓你走!哥哥快來,我說嫂子會離開咱們家,你還不信!”

    沈沁雪忙站起來,顧炎林一步跨進門來,今日他本來穿著棉布袍子,此刻還沒換,眼神深邃,猶如深潭,一句話不說,只淡淡低頭注視沈沁雪,沈沁雪被他注視尤不自在,只好吩咐玉簪先回陳媽處。

    玉簪猶豫不決,抬頭對顧炎林道:“我要住在這裡,照顧我們姑娘,還望您能首肯!”

    顧炎林點頭:“家裡地方小,你可以先和我妹妹住在一起!”

    玉簪笑道:“謝謝你!”

    沈沁雪卻肅然:“玉簪,叫姑爺!”

    玉簪扁嘴:“姑娘!”

    沈沁雪能走到如今,顧家人雖有錯,卻不至於傷人命,真真的罪魁禍首不是他們。再說,她對外已是顧炎林的妻子,四鄰右舍有目共睹。自己若是還要高高在上,目無下塵,將顧炎林置於何地?至於以後要離開的事,還要從長計議。

    顧炎林眼睛晶亮,他轉向沈沁雪,微微露出笑容,當真如陽光燦爛。

    “你想好,要麼認主,要麼回陳媽那裡!”

    顧炎林也看向玉簪,笑容親和:“玉簪,你如何做,我不怪你,不過,你家姑娘,如今是我顧炎林的妻子,雖然家道貧寒,但人情冷暖還是有的!我妹妹如今一個人住,那地方多容一個人,還是可行的。”

    玉簪心有不甘,姑娘落難到此,是顧家的老太太推波助瀾才成這樣,可是沈沁雪的話她不能不聽,再看顧炎林好像也不是那麼尖嘴猴腮,反而相貌堂堂,英俊瀟灑,和沈沁雪很登對。說話句句在理,言語之間又好似有上位者的威儀,竟然讓她無力反駁,乖乖認了:“那就聽姑娘和姑爺的。”

    顧曉芸露出笑臉,拉著玉簪去看她的屋子:“你叫玉簪對嗎,我大哥二哥還和你哥一起想法救過你呢!走,到我屋裡說話去。”

    玉簪尷尬的露出笑容,沈沁雪點頭:“去吧!”

    等玉簪被顧曉芸拉著離開屋子,顧炎林終於有機會和沈沁雪好好說說話了。

    “還生我氣?”

    沈沁雪搖頭:“沒有!是我想多了!”

    顧炎林低頭看著她道:“玉簪來了,陳媽她們也都好,你可以放心了!”

    沈沁雪心底片刻柔軟,感慨道:“我知道!”她說著,語氣越發輕緩:“我知道,之前你說,要為我報仇?”

    顧炎林嗯了一聲低沉的嗓音在沁雪耳邊響起:“只要你想!”

    沈沁雪忽然有些感動,顧炎林其實只是一個秀才而已,而且還是許氏含辛茹苦,省吃儉用和他自己努力得來的,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後臺,家世普通的人想要幫她,能不能做到,不消說,單單這些話還是觸動了她的心:“我想!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妹妹的嫁妝……那些……其實都是我娘留給我的。”

    顧炎林注視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我不在乎你有沒有什麼嫁妝……”

    沈沁雪轉身,她也覺地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自己到顧家並非自願,嫁妝不嫁妝也談不上。只是這些都是娘留下的,娘為了護住這些東西,付出那麼多,她怎麼甘心情願讓人奪了去。

    顧炎林見她轉過身,眼神黯然,上前一步猶豫了下,終伸出雙臂在半空裡試著攬住她的腰身。

    沈沁雪忽然身子僵了僵,繃緊了神經,一雙修長而骨節溫潤的大手纏在她腰際,渾身火辣辣的熱起來。

    顧炎林抿唇眼底卻顯的異常清明。

    沁雪到底沒讓玉簪留在顧家,顧家院子小,屋子也緊巴巴沒有多餘的,讓玉簪和顧曉雲住在一個屋裡,許氏難免多想。玉簪帶著沁雪的話回了包家玉樓:“陳媽,你說,姑娘要讓我們打聽夫人的娘家做什麼?”

    陳媽捏著自己衣角,慢慢坐下來,腦子裡不停地轉著沁雪說的話。不能直接見自己的小主子,她已經很惱火了,現在好歹玉簪帶回沁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陳媽兀自從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嘴裡囁嚅道:“我就知道,遲早她會知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7:57

第二十七章

    包家玉樓是鄧家家主鄧國瑞留給鄧瑩華的陪嫁,除了包家玉樓一力為鄧瑩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還擔著鄧家放在陳州的眼線,鄧家遠離陳州京師,駐守遼東,不可能傻倒只知道上戰場這一件事。

    鄧老爺子是遼東總兵是實打實的大將軍,手握重兵,幾個兒子都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女兒,妹妹之死,是鄧家一家人的創傷,輕易提不得,留下沉沁雪一個小人兒在安寧候府,那些日子難熬,自己守著個繈褓裡的孩子,看著侯爺和王玫,接連生下沉若雪和沈鶴,,姑娘一天天在眼前長大,如果沒有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的人手,還有城外莊子上的人暗中護衛,要想活到及笈,萬萬不可能。

    陳媽暗道,沁雪這是前後聯繫猜到什麼,所以才會讓玉簪帶話給她。陳媽苦笑,到底姑娘聰慧,這麼快就濾清了其中的關節。

    安寧候府王玫自是膽大包天,這次是徹底惹怒了沁雪。

    陳媽想到這裡,打發人請了包金光。將沈沁雪交代的事,告訴了包金光。

    包金光眼睛一亮道:“姑娘這是長大了!”

    陳媽點頭:“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我家姑娘!我們都小看王玫,姑娘如今被王玫害成這樣,我沒法給鄧家交代,死一百次都不算多!”

    包金光斂起笑容:“陳媽,姑娘送你和綠蘿出府,也是篤定王玫不會下狠手對付她!你不要太自責。姑娘落到如今的天地,不但是你,還有我,也是我思慮不周,當初姑娘小的時候,咱們都護她護得緊,就怕她被侯府裡的人使壞,沒了性命,眼見得王氏雖然沒有給她好吃好喝,可因為有我們,也還沒有害倒姑娘,誰知道,她是在姑娘的親事上做手腳。老將軍在遼東和老夫人一直牽腸掛肚,可是皇上既不調也不宣,就想著讓老將軍和大爺他們守著遼東……”包金光說到這裡,眼角一陣濕潤,頓了頓又道:“皇上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到現在,他們回不來,咱們小姐……看我,說這些做什麼,你要是這樣,我又該怎麼辦。見到姑娘我第一個任憑她處置。”

    陳媽默默搖頭,包金光雖然這樣寬慰她,可她明白,她這一會保全了自己,卻沒有保護住姑娘,這份內疚,讓她一直寢食難安,便是懺悔也退不回去她家姑娘以前。

    唯有好好聽從姑娘的話,等到鄧家人回京之時,就是她謝罪之際。

    兩人說了回彼此對沁雪的內疚,白金光離開了包家玉樓的後院。出門時綠蘿在一邊低聲,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姑娘?”

    包金光道:“等姑娘的消息吧!”

    綠蘿道:“我等不了了,姑娘保全了我,自己卻……我……”

    包金光點頭,歎息一聲:“姑娘不會怪你的。我走了,你也勸勸陳媽。”

    綠蘿點頭,望著包金光離開,抹了把淚,轉身去了陳媽住的屋子。

    包金光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半個月後,將王玫娘家的事查的清楚,寫了信讓玉簪帶給沁雪,沈沁雪看完信得內容,又將玉簪帶來的消息一一問明白,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讓她冥冥之中感覺幼年時,從王玫貼身的下人中聽到過。

    ……

    正月裡沁雪在顧家過了一個平淡而溫馨的年。許氏不但繡活做得好,廚房燒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包金光親自帶人將買好的年貨送到了顧家,見到了沁雪,沁雪叫他包叔,包金光道:“姑娘,這次來,一是見姑娘,二是請求姑娘責罰!姑娘叫這一聲包叔,實在是當不得了,小姐託付的事到底沒辦好。是在下失職。對不住小姐也對不住姑娘。”說著彎腰行禮。

    沁雪虛扶包金光,眼睛也有些濕潤道:“有一日捉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包叔怎麼就當不得?”

    包金光更加難過,看到沁雪在顧家過得一般,背過沁雪和顧炎林商量要接沁雪回去的事,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對顧炎林道:“我們姑娘不說安寧侯府曾近是她的家,就說姑娘外祖也是遼東總兵,幾個舅舅分別都是駐守遼東的將軍,安寧侯府以為鄧家遠水救不了近火,才做出這樣齷齪的事,顧公子前程似錦,斷不會這樣助紂為孽才是!”

    顧炎林則這樣回答包金光:“不知者不為罪,為沁雪設身處地著想,侯府的人能做出這種事,有意敗壞她的名節,讓侯爺和世子認為是私奔,既是私奔,包爺想像一下,那人怎麼會只露一手,而沒有後招,要不然,沁雪身邊的人她為何還緊追不放?包爺,要是讓你家姑娘處處好,就得姑娘留在顧家,她是我妻子,固然開頭不好,焉能得知後來就不能好!還有你想的未必是姑娘要的,何不親自問問你家姑娘的打算!”

    和離二字玄而又玄地在兩人嘴裡滾蛋蛋,偏繞著誰也不先說出來。這就是關乎到沁雪的真實想法。

    包金光眉眼微皺,顧炎林不卑不亢,而且,慷慨的收下了包金光送來的年貨,包金光這才知道,眼前這位顧公子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卻有過人之處。臨走委婉的提醒沁雪,沁雪道:顧炎林取的是大丫鬟,她不是。包金光頓悟。

    正月初三,沈鶴帶著南星和官桂來顧家。

    許氏照舊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用包金光送的銀霜碳架了一個火鍋子,沈鶴坐在沁雪和顧炎林旁邊,許氏見沈鶴坐在沁雪邊,一身醬紫長袍,銀絲滾邊還帶著白狐狸毛,將一張帶著孩子氣的臉映襯的格外貴氣。許氏就望著顧炎林發愁,這媳婦娘家的人來,雖年齡不大,卻是什麼世子,那就是未來的侯爺,和未來的侯爺坐在一起,本來是很榮耀的,現在,許氏可不這麼想,她就怕這世子翻臉,拿他們尤其是顧炎林治罪。

    沈鶴看在顧炎林這些日子對待沁雪還行的面子上,忽視許氏的戰戰兢兢,話不多,飯後,就離開了。至於玉簪的事關係到包家玉樓和外祖的關係,沁雪沒有當面說出謝他的話。顧炎林送沈鶴出門,沈鶴騎馬轉身時對顧炎林道:“別和我姐黏糊,她是雲,你是泥,鳳凰落在臭水溝裡也是鳳凰,都是暫時的。就算她和你好,你也不能答應!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姐不是你能肖想地。”

    顧炎林眉尖上揚,看著沈鶴騎馬離開,仰頭望天,雲卷雲舒,緩緩飄移,就算是泥,也有成為雲彩的時候吧!

    至於沁雪仿佛忘記了嫁妝的事,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剛過,顧炎林出外的時間越來越多,顧曉雲纏著沁雪教她打各種絡子,顧家因為沁雪的緣故,日子稍稍有所好轉,但也僅限於此,院子裡的桃花剛剛有花苞的時候,玉簪傳過來一個消息。

    說沈若雪在榮安伯府將世子楊家成的通房打死了。

    榮安伯府,呂夫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哀怨的沈若雪,再想想僅僅就見過一面的沈沁雪,呂夫人煩躁的心情不是一丁點的不好,沈沁雪是自己在人家娘胎裡就求取的兒媳婦,鄧瑩華當時還猶豫,是自己百般討好,才答應的,可沒想到鄧瑩華會死,自己想要為兒子以後的打算落了空,這才十幾年沒有動去看那孩子的念頭,誰知道,一進安寧侯府,那孩子就遇到那樣的事。要不是前一陣伯爺和她說起在遼東駐守的鄧家,這才想到,兒子都十八歲了,眼看著親事就擺在眼前,兒子攛掇著自己到安寧侯府,她做娘的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心裡想的,兒子跟著自己去安寧侯府,沒見著人,眼裡的失望她看的明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8:09

第二十八章

    還好,沒讓他見到沈沁雪,王玫提出姐妹易嫁那會,她是權衡過沁雪的價值,的確比不上眼前這一個,再說,口頭約定也會被說成是玩笑,別人又不知道,大家子裡,沒有說一定的親事,通常都是你知我知,兩府的事,再沒有別人嚼舌的餘地,除非是換了八字,下了小定……

    臨了,嫁進伯府這才多長時間,就鬧得兒子屋裡烏煙瘴氣。自己到底是給兒子辦了件好事還是壞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若雪,梧桐打小我就放在家成屋裡,我不說,可這闔府誰不知道她是家成的人。”

    沈若雪哽咽的聲音一滯,道:“梧桐就仗著是娘給夫君的人,才不把兒媳放在眼裡,我待她比自己姐姐都好,可她背著我爬夫君的床,當我是死人。臨了,還來我屋裡挑釁,我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呂夫人搖頭道:“你是家成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我榮安伯府世子夫人,一個通房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家成這麼多年都沒要過,怎麼你來了,梧桐倒要爬家成的床。你仔細想想,你要是把心放在家成身上,多顧著些他,他的心在你這兒,怎麼會去要梧桐。”

    沈若雪氣的心口疼,道:“是!是媳婦錯了。”

    呂夫人看沈若雪服軟,眉目和緩,語氣溫和起來,道:“你打算怎麼處理梧桐的事?”

    沈若雪看呂夫人不像剛剛那麼嚴肅,掂量著呂夫人話中的意思,怎麼處理,打死就打死了,難道還要自己給一個賤婢償命不可?但這話她不能擱在呂夫人面前說,小心道:“我聽娘的。”

    呂夫人一愣,繼而面色更加慈愛道:“你年齡不大,家成娶你進門的時候,我還擔心,好在你還不是個糊塗的,那我就做主了。梧桐進來吧!”

    沈若雪驟然蹙眉,梧桐不是被自己打死了嗎?整個伯府的人都知道她動了世子的通房,原來是這老妖婆給自己亂背黑鍋來著。看到梧桐被人扶著進了夫人的門,眼裡幾乎要噴出血來,梧桐嬌弱的身姿歪歪靠在一邊椅子扶手上,眉眼嫵媚,精緻,額頭上裹著一層白布,隱隱滲出血來。

    梧桐對著呂夫人行禮,呂夫人面無表情道:“起來吧,去給你們少夫人請安吧!”,梧桐給她行禮時,明顯的眼裡露出害怕的樣子,沈若雪更加氣恨,小蹄子這是當著呂夫人的面,給她上眼藥呢,什麼東西?

    沈若雪終究沉不住氣,道:“梧桐,闔府上下都說我打死你了,那你現在站在這裡,是人是鬼啊!”

    呂夫人不滿意沈若雪這樣當著她的面,就教訓下人,況且,這個下人是爬過世子床的,不過,梧桐自己是沒有膽子私自爬床的,沈若雪怎麼就不明白呢?

    沈若雪是真不明白,呂夫人給她這樣添堵,到底是為什麼,孫媽站在屋外,裡面的話聽的一清二楚,早教說過,梧桐背著她做那樣的事,沒有夫人的允許,她打死都不相信,看到死了的梧桐活生生的從自己面前走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夫人要給二姑娘下馬威!

    可這下馬威委實出人意料,打死人這樣的段子也能讓呂夫人想出來。

    楊家成從軍營裡回來,一進府就聽了一耳朵,轉道去了呂夫人的院子。

    “我沒有碰梧桐,梧桐怎麼了?”

    呂夫人看見兒子跟看見兒媳婦是兩回事,何況,自己和安寧侯府的繼室王玫,做的這檔子事,總有些見不得人,沈若雪晨昏定省明晃晃站在自己面前,跟提醒她做了錯事似得,心裡就有些膈應。

    呂夫人把前因後果給兒子說了,到最後補了一句:“好好勸勸你媳婦吧,貴賤都是一條人命,打也就打了,偏往要命處打,要不是救得快,這般小的年齡,還沒懷上孩子,傳出去,被人說毒婦,可就不好了!”

    楊家成心裡沉甸甸回到自己院子,見了沈若雪,沈若雪忙上前替他換了衣服,春末熱意沁身,楊家成問她梧桐的事,沈若雪眼眶一紅,又是一陣解釋。

    楊家成看著沈若雪道:“你為什麼不問我?”

    沈若雪扁著嘴道:“我怎麼問你?”

    楊家成抿唇道:“梧桐只是一個下僕,要不要她全在我一句話,你想想,我沒成親都沒動她,難道成了親,倒受不住自己了?”

    梧桐是怎麼回事,他比誰都清楚,既然娘答應娶沈家女,為什麼又要為難她?

    要是有那雙桃花眼的人,遇到這樣的事,她會怎麼做?

    楊家成坐在搖椅上,閉著眼,忽又睜開眼,搖頭,都是成親的人了,想的太遠了。

    ……

    五月芬芳,桃豔花濃,顧炎林與人有約,一早穿了水色長衫,出門應約。許氏做了一鍋白麵饅頭,打算晚上吃。顧炎鵬閒不住,顧炎林前腳離開他後腳也出門。沁雪幫著許氏將熱饅頭從蒸籠裡取出來,放在案板上,沈沁雪不小心被在蒸籠裡的蒸汽燙了手,手背上頃刻顯出一片紅色。

    許氏忙拉過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不小心,快讓我看看!”許氏一邊說,一邊舀了一瓢水,慢慢順著沈沁雪的手流下去,沈沁雪感覺手背沒之前那麼燒疼了笑著道:“娘,沒事的!”

    許氏嗔道:“你這孩子!”

    許氏剛說完,就看到顧曉芸抹著眼淚,從外面進來,看到沈沁雪,轉身對許氏道:“娘,氣死我了,孫嫂她在胡同裡,說我嫂子的壞話,我和她理論,她還罵我,還叫嫂子狐狸精。還說嫂子她是私奔到我們家的,唔唔……說嫂子是奔者為妾,不可以做哥哥的妻子,要帶人來趕嫂子!”

    沈沁雪愕然,轉而卻又坦然,孫嫂這個大餅臉,竟然想出這麼一招來,怕是有人在背後出主意,不然,她會說出奔著為妾這樣的話?

    沈沁雪目色雲淡,正要細問顧曉芸,門被人突然推開,孫嫂頭一個走進門裡,伸手指著沈沁雪道:“就是她,顧秀才就是被她騙了,她看著顧秀才會中狀元,才不要臉的死纏爛打,要做顧秀才的老婆,你們看看,她長的狐媚妖道的,哪像好人家的閨女,今日我們幫顧秀才,將她打出去,這樣不要臉的女人,顧秀才知道我們幫他,一定會謝我們的。你們上啊!”孫嫂得意的看著沈沁雪,卷起丁香小襖的袖子,碎步子欺身向前,指甲就要往沈沁雪臉上招呼。

    沈沁雪後退兩步,避過她的利爪,眼中驟然泛起一道寒光,大餅臉孫嫂忽然滯了滯,就在一瞬間,一道影子颼的越過孫嫂,擋在沈沁雪前面,只聽咯吱一聲,孫嫂的肩膀徒然垂下。

    “嗷……我的胳膊斷了殺千刀的……我的胳膊!”

    往前沖的幾個男女,突兀的收了手腳,震驚的看著站在沈沁雪身前的顧炎林,有人大著膽子道:“你……”

    顧炎林眯眼冷寒的掃了眼站在院中的七八個人,頷首:“我妻子是不是私奔,要有我來說,何況大家都是親眼目睹我們拜堂成親,單憑孫嫂一句信口開河,各位就信了?各位請回,不要驚擾我媳婦,顧謀感激不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8:20

第二十九章

    話是軟中帶硬,不容人反駁,這些人吃了孫嫂的,孫嫂還誇下海口,只要趕走沈沁雪,一人可得二十文錢。有人心知肚明,孫嫂早看上顧家這個秀才,如今親眼見到,果真玉樹臨風,好看的緊。再看沈沁雪,眼裡都是驚豔,有不懷好意的男人,盯著沈沁雪,心裡癢癢,恨不得摟在懷裡,壓在身下,嘗一嘗其中滋味。

    “顧秀才,孫嫂說你這老婆是私奔來的,你現在說實話,是不是,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子,我們聖馬胡同可不能住,這不是要帶壞這裡的閨女婆娘?”

    “是啊是啊!顧秀才,她到底是從哪來的,偷偷摸摸天黑才辦的喜酒,不是她私奔來的,幹嘛要等到天黑?又不是寡婦,見不得人!”

    沈沁雪被顧炎林護在身後,沁雪對眾人的責問不聞不問,她從顧炎林身後轉出,低頭去看抱著胳膊的孫嫂:“誰告訴你,我是私奔到顧家的?”

    孫嫂見沈沁雪質問,眼珠亂轉,不但不怕,反而幸災樂禍道:“沒人告訴我,我也知道!”她說著,眼睛不由自主向人群裡去看,沈沁雪目光明銳,發現人群裡有一個瘦長臉的男人對著孫嫂豎起大拇指,然後從人群裡退出去離開了院子,心下一時了然,果然不是一個人,孫嫂被人當槍使渾然不覺,亦或是收了他人的好處。對方怎麼就肯定,她能拿捏住自己?沁雪即刻開口道:“其一:我私奔沒私奔,不是你來決定的。你是拿了別人的多少好處,才為他出頭的?其二,我夫君是過了童生試的廩生,見知縣不跪,建宅基地可拔高三寸,孫嫂誹謗秀才的家眷,可知會獲罪?另外,你敢擔保你家裡沒藏著攛掇你來鬧事的人?莫說你如此倡狂挑釁,要是讓你夫家的人知道,這一院房子可還能在你手裡?”

    打蛇打七寸,她就不相信,孫嫂不知道這其中的事,難道跟著她來鬧事的人也不知道?

    孫嫂臉紅心跳,張口結舌,一時竟被沁雪的話嚇住,沈沁雪豁然,難道自己說的另外……歪打正著了?

    “你們呢?要不要去她家裡看看?”沁雪目視眾人,親啟紅唇道。院裡跟來的和看熱鬧的面面相覷,一起看向孫嫂。

    孫嫂抖了下身子,“嗷……”地嚎起來:“你玷污我清白,我不活了,你個喪盡天良的狐狸精,明明是你看顧秀才長的好看,想要倒貼,還污蔑我偷人,大傢伙別聽她胡說八道,趕她出咱們聖馬胡同。”

    顧炎鵬已在門外停了半天,沁雪的話落在他耳中,單是另一種意思。轉頭去看顧炎林,正好看到他大哥和嫂子兩人對了個顏色,又望向自己,顧炎林微微抬起下巴,仰頭示意,顧炎鵬點頭,轉身離開小院門口,孫嫂眼尖,看到顧炎鵬和顧炎林的小動作,心裡撲騰撲騰跳的慌,後退幾部道:“我不跟你說,有人自會找你,我們走!”

    顧炎林笑不達眼底:“孫嫂,你不是不活了嗎?這麼急著離開,怎麼還你清白?”

    顧炎林對著顧曉芸道:“妹妹,把門關起來,咱們好好和孫嫂說說話!”

    孫嫂急了,跑向門口,門週邊了不少看熱鬧的鄰里,楊嬸之前正拿著新鞋底補邊子,此刻趁亂敲了孫嫂一鞋底:“跑什麼跑,難不成你果真偷漢子了?這可了不得,馮家人還不知道這事呢!要是知道,不剝你一層皮你問著我來,我們都是吃了沁雪和炎林席面的,堂堂正正拜的天地。誰告訴你,沁雪是私奔的?你個爛了心肝的,也不怕天打雷劈!”楊嬸又轉頭道:“你們都被她騙了,好好擦亮眼睛吧,別人家的事輪得到你們說話,快回去吧,還不知道誰不要臉呢!”楊嬸一陣炮竹似的話,院裡的人面紅面赤,都不說話了。

    許氏氣的哆嗦,道:“孫嫂子,你這是傷天害理啊你,我住你的房子,沒少你一個子兒,你這麼編排我媳婦,害我兒子,我……我……我打死你這個害貨,我再給你償命去!”許氏抖著身子,撿起手邊的一把掃帚,拍向孫嫂。

    孫嫂挨了一掃帚,忙不迭的跑開了,許氏追著,沁雪趕忙扶住許氏,許氏抬頭:“沁雪,你別管,今兒我豁出去了!”

    大餅臉孫嫂滿院子跑,就在此時,顧炎鵬跟幾個男人押著那個瘦長臉男人站在院門口:“哥,嫂子,我們在孫嫂家院子裡抓到個男人,他說是孫嫂的相好!”

    轟!

    孫嫂的腦子裡如被雷擊,張著嘴瞪大眼睛回頭去看。

    顧炎林道:“孫嫂,你還有什麼話說。”

    春末夏初的天兒,大餅臉孫嫂的額頭上淌下豆子大的汗珠,化了妝的臉花了,胳膊疼加上糗事敗落急急狡辯:“你們想害我,沒門,我要去陳州府衙告你們!”

    沈沁雪道:“炎鵬放開他,讓他自己說她和孫嫂是什麼關係!”

    瘦長臉男人手足無措,二十多歲的年齡,長得倒是清秀,只膚色偏黃,眼珠微凸,眼袋虛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那種人,他抬頭看到沈沁雪,眼裡露出驚慌的神色,沈沁雪烏濃冷然的眸子從他臉上掃過,看向顧炎林。顧炎林沉寂犀利的眼睛盯在他臉上,男人感覺片刻又矮了半截,佝僂著腰,囁嚅:“春華,說了吧!他們都看到我在你家炕上睡了!”

    孫嫂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你個殺千刀的,你在誰的炕上?你莫是白日做夢,老,娘能讓你這嘴尖猴腮的進我家的門?”

    孫嫂說完,絕望的看沈沁雪和顧炎林道:“顧炎林你狼心狗肺,枉為我對你一家這麼好,狐狸精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狐媚子,狐媚子!”

    說著衝開人群跑了出去!瘦長臉也想趁機溜了,被顧炎鵬和幾個少年扭住。

    想鬧事的人不在了,他們這些吆喝的人紛紛離開了顧家的小院,院子外面的人也被楊嬸勸走。

    離開的人一個個興奮,這邊沒了看頭,呼啦啦人群又向孫嫂的院子挪去。

    嘖!孫嫂還真有姘夫!

    楊嬸也愣住了,看到許氏扶住沈沁雪直喘氣。急忙上前道:“顧嫂子,快別氣著,回屋歇會吧!”

    許氏點頭:“這裡真是不能住了,楊嬸,幫我重新找個地方吧!我這幾個孩子跟著我吃的這些個沒名堂的虧,我這心裡愧疚!”

    沈沁雪聽到許氏的話,眼前一亮道:“楊嬸,娘既然這麼說,我也贊成。”

    許氏換過勁兒,又急忙搖頭:“沁雪,楊嬸你看,我被氣糊塗了,家裡這樣,沁雪都幫我付了一年的租金,我怎麼說這個了!”

    沈沁雪對楊嬸眨眼:“那就聽我娘的吧!”

    楊嬸笑眯眯,感歎道:“許嫂子,你可取了個好媳婦啊!”

    許氏點頭將楊嬸讓進了自己住的屋子。

    顧炎林和顧炎鵬將瘦長臉的男子帶到顧炎林的書房。

    沁雪則和顧曉芸一起進了許氏屋子和楊嬸說話,等到楊嬸離開,沁雪回了東廂房等顧炎林他們的消息。

    不多時,顧炎林回來,身後跟著顧炎鵬。

    顧炎鵬道:“嫂子神了,你怎麼知道她……”他說到這裡,忽然發現顧炎林的眼神不對,後知後覺,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我……我就是想說嫂子太聰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8:32

第三十章

    顧曉芸抱著沈沁雪的胳膊自豪地道:“那是!我嫂子可是候府大小姐,不是一般人……!”

    顧炎林炙熱的目光如黑夜星辰一瞬不瞬望著沁雪。

    沈沁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坐在炕上的顧曉芸笑著跳下炕拉著顧炎鵬的胳膊兩人悄悄出了門。

    沈沁雪道:“你看我做什麼?”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面前,低頭看她:“以前,妹妹還小,娘供我和弟弟上族學,娘被族人欺負,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從來不告訴我們,後來才知道,父親不在後,娘被族人欺負的有多狠,我才帶著娘和弟妹從族裡我們家中搬出來!現在,娘有你,她會好過的多。”

    沈沁雪沒說話,顧炎林伸出修長的雙手捧起她的臉盤:“我是說,沁雪,你是我顧炎林的妻子,是娘的媳婦,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有所改變!”

    沈沁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坐在炕上的顧曉芸笑著跳下炕拉著顧炎鵬的胳膊兩人悄悄出了門。

    沈沁雪道:“你看我做什麼?”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面前,低頭看她:“以前,妹妹還小,娘供我和弟弟上族學,娘被族人欺負,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從來不告訴我們,後來才知道,父親不在後,娘被族人欺負的有多狠,我才帶著娘和弟妹從族裡我們家中搬出來!現在,娘有你,她會好過的多。”

    沈沁雪沒說話,顧炎林伸出修長的雙手捧起她的臉盤:“我是說,沁雪,你是我顧炎林的妻子,是娘的媳婦,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有所改變!”

    沈沁雪不敢亂動,亦不敢隨意陳諾,顧炎林對她的好,她一點一滴看在眼裡,靜靜望著他:“你會武藝?”

    顧炎林挑眉:“誰告訴你的?”

    沈沁雪目色平和,心裡卻有些雀躍,顧炎林這是承認自己真的會武藝。

    沈沁雪微微動動嘴皮:“你只不過輕輕擋了下她,她的一隻胳膊好像就斷了!”

    顧炎林低頭沉思幾息,點頭:“你猜的沒錯,這件事,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從八歲起就開始練習了。弟弟也在練,不過是我在教他。剛剛和炎鵬一起的就是。也是救玉簪時在衙門那邊守過的三個。”

    原來真是這樣。沈沁雪重新打量眼前的人,秀才還會武,且深藏不露,顧炎林的秀才功名,看來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個驛站。

    沈沁雪當下松了口氣,想起許氏和楊嬸之前說過的話:“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我也有事想跟你說。”

    顧炎林也很高興想到什麼問她:“為什麼不問那人是誰?”

    沁雪點頭:“是誰?”

    顧炎林捧著她臉盤的手捨不得拿開,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就是如眼前人這樣的吧!他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意動道:“宣府副將王仲府上大夫人。”

    王仲是王玫的父親,時任宣府副將,武職從二品官,為漕運總督督率官弁催護漕船,其中油水頗足,也有人叫王仲漕標中軍。

    沁雪猛地閉眼然後又睜開:“該來的總會來!”

    顧炎林不置可否,輕輕點頭,顯然,他也知道了。此時,夜幕四合,對面許氏屋裡亮起油燈,顧曉雲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屋內隱約傳出期間夾雜著許氏和顧炎鵬的低語。東廂房裡顧炎林忽然抱起沈沁雪放在大炕上,沈沁雪臉刷的一下燒起來,並且一直燒到耳根處。她有些驚慌地想要推開他道:“你做什麼?”

    顧炎林抱著她低聲道:“我抱我妻子一下不行嗎?”

    沈沁雪眼睛濕漉漉的道:“可是……可是……我……我們說好了的!”

    黑暗中的顧炎林一改往日的斯文儒雅,眼如星光璀璨晶亮,將她抱著放在自己腿上:“我們……說好什麼了?”

    沈沁雪壓根沒想到今日孫嫂欺上門,他還這麼淡定,膽子突然大起來,一改以往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尷尬羞惱地不由道:“孫嫂看上你好久了,之前看你退讓,我還以為你生性軟弱,沒想到你動手傷她。”

    顧炎林明知懷裡的人兒羞臊,仍拿雙手箍筋她軟溜溜的腰肢翹嘴道:“該忍的時候自然忍,不該認的時候就不必忍!”

    沁雪覺得這話說的好像不只是說孫嫂,看著顧炎林仿佛不認識似得。

    說到這裡,顧炎林想起帶許氏離開族人的時候,他和顧炎鵬將所有欺負過他們和許氏的人的家門口都插了一把刀的事。尤其是他,有人說他是私生子,父親死了,許氏傷心欲絕,他就是想問個明白,也不是時候,以後,他也沒再問過,許氏對他和對顧炎鵬,沒什麼兩樣,他也想明白了,親娘老子不要他,許氏就是他的親娘。後來聽到些消息,那些人中到現在還有擔心那把刀的主人會宰了他們。

    沈沁雪心裡噗通噗通跳的歡實,側頭去看,顧炎林眼裡沁著寒意,仿佛想起什麼,那份哀傷似乎憑空跳出來般,讓她一覽無餘,和將將耀眼的眸子形成強烈的對比。沁雪動了動身子,顧炎林忽而收神回眸:“別動!”

    沁雪啞然,繼而看到顧炎林眼裡的渴望,一時怔愣。等到僵硬的身體慢慢變軟,沁雪一下子靠在他的身上。心裡仿佛有了依靠,慢慢安寧下來。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青竹味,很好聞。她窩在他的懷裡,不說話,只讓彼此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動,然後交融。

    顧炎林的一隻手托著她的腰際,另一隻手包住她的小手。夜色濃厚,溫馨的氛圍讓兩顆心漸漸靠攏在一起。

    顧曉芸端著粗瓷碗,站在她們門前,許氏擺擺手:“喊他們吃飯吧,別餓壞了!”

    顧曉芸大聲的哎了聲。

    沈沁雪忙從顧炎林的腿上挪下來,顧炎林看到沈沁雪一張潤澤飽滿的嘴唇就在自己眼前,盯著慢慢靠了上去。

    “哥,嫂子,娘讓我給你們端過飯來了!”

    沈沁雪身子一顫,撇過臉應了聲:“嗯,芸姐兒,我就來!”

    顧炎林歎息,看著沈沁雪逃跑似的,跳下炕,嘴角上揚,臉上露出寵溺的神色。

    ……

    這一日,沈沁雪和許氏說想出去買些貼身近用的東西。許氏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一兩銀子放在她的手心裡,抬頭道:“娘手裡不多,這還是你給的,好歹還能買幾樣東西!你拿著出去走走也好,炎林他們不在家,讓曉芸陪著你去。大戶人家出來的,怕是還沒單獨走過!”

    沈沁雪面露不忍,低頭注視手心裡錢忙推了過去:“不用,娘,我自己有!”

    許氏三十七八歲,梳著個小纂,插著兩股銀勺釵,鵝蛋臉上多了幾分滄桑,按著沈沁雪的手道:“有也是你自己的,好好留著,以後你和炎林有了孩子,用的地方就多了。等以後林哥兒中了舉,咱家的日子興許就好過了!”

    沈沁雪攥緊手裡的一兩銀子錢,深吸一口氣,點頭:“那我去了?”

    許氏叫了顧曉芸道:“陪你嫂子去轉轉!”

    沈沁雪和顧曉芸出了門,離開聖馬胡同後,沈沁雪將手裡的一兩銀子連帶著一個荷包放在顧曉芸手裡:“給娘送去,我手裡還用不了這麼多!”

    顧曉芸道:“這是娘給你的,嫂子你就拿著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8:46

第三十一章

    沈沁雪板起臉道:“芸姐兒,你聽我的話嗎?嫂子真的還有,難道嫂子堂堂侯府大小姐還沒幾個銀子錢,你要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顧曉芸想想也是,不疑有她,道:“嫂子,那你等我!”

    沈沁雪笑著道:“嗯,好!”

    顧曉芸到底還是半大孩子,一聽沈沁雪會等她,轉身就跑了。

    沈沁雪看著顧曉芸進了聖馬胡同,這才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對面的馬車旁邊,玉簪從馬車上跳下來叫了聲姑娘,扶著她上去,車裡面有人揭起藍底白花的簾子,沈沁雪低頭鑽進去,玉簪緊跟著上了馬車,得得的馬蹄聲響起。

    陳媽和綠蘿一邊一個扶著沈沁雪坐下,兩人彎腰站在沈沁雪面前就要下跪。沈沁雪伸手托住她們的手:“陳媽這是做什麼?”

    陳媽含淚抬頭道:“姑娘,老奴陳玉榮,(綠蘿)護不住姑娘,讓姑娘遭了這樣大的禍事,請姑娘責罰!”

    沈沁雪一時也有些心酸且肅然道:“要責罰也是責罰我自己,哪裡就落到了陳媽你們的頭上,快起來,我們還有事做!”

    陳媽站起,被沈沁雪讓到一邊座位上。綠蘿隨之也坐在對面。陳媽小心道:“姑娘當真要闖候府?”

    沈沁雪點頭:“陳媽只管在府外,這一趟我必須去,為我娘和我自己!”

    綠蘿淚眼婆娑:“姑娘,你可受苦了!”

    沈沁雪眉梢輕動:“不說這些了,讓車夫帶我到安寧候府附近,我就下去!”

    陳媽和緩語氣:“讓老奴跟著姑娘一起去吧,這一次,我不想再讓自己對姑娘的事置身事外了!”

    沈沁雪目視陳媽半晌,有些欣慰,微微握住陳媽的手:“我也不想再離開你們!”綠蘿道:“姑娘,別讓我們再走了。”

    沁雪點頭道:“好!”

    玉簪坐在車門邊,看了看外面道:“姑娘,候府到了!”

    陳媽抿緊了嘴唇。

    沁雪下了馬車,陳媽隨後跟著下來,沈沁雪轉身對著車上的玉簪和綠蘿道:“記著我說的話!”

    玉簪和綠蘿異口同聲:“是!姑娘。”

    沈沁雪這才對陳媽道:“我們走吧!”

    陳媽道:“是!”

    陳州歷朝之都,建築恢宏大氣,又不失小橋流的精巧,紅磚綠瓦,翹簷飛魚,半空風鈴搖曳,清脆悅耳,漢白玉石獅,古銅梅花鹿厚重中帶著靈氣,所有一切在陳州呈現。皇城腳下的安寧候府就做落在禦街延伸出去的東北角的禦街胡同。

    安寧候府的崔嬤嬤剛從王玫的蒲柳院出來,看到垂花門內守門的婆子一臉慌張的跑來,崔嬤嬤呵斥:“慌什麼,沒規矩,出什麼事了?”

    守門的婆子刹住小跑的腳步道:“回崔嬤嬤,大姑娘,大姑娘回來了!”

    崔嬤嬤臉色不好看,驚異沈沁雪被自己和夫人設計讓她下嫁給了市井小民,大姑娘該痛不欲生,尋死覓活才對,還敢上安寧候府來,真正是出人意料:“人在哪?”

    婆子彎腰小心道:“回崔嬤嬤的話,大姑娘此刻就在府門外。”

    蒲柳院主屋裡,王玫意外地看向崔嬤嬤:“大姑娘?”

    崔嬤嬤點頭:“是的!夫人。”

    王玫正在梳粧檯前取了粉彩纏枝梅妝盒裡的南珠雙股釵讓梳頭的青果往頭髮上插,聽聞崔嬤嬤這樣篤定,放下手裡的南珠雙股釵。望著崔嬤嬤一時怔愣道:“想不到她會回來,莫不是那家人知道她不是……?”她就不怕她男人不要她?王玫略略一想,有了主意。

    崔嬤嬤道:“夫人,她總歸是安寧候府的姑娘,再不及,貴女的氣勢還是有的。”

    王玫露出絲笑意:“若雪已經嫁到楊家。榮安伯夫人說要好好待她,只要若雪和世子同房,有了夫妻之實,過個一年,再給榮安伯府生個小世子,榮安伯世子就是知道若雪和沁雪的事,心還不是要偏到若雪身上,男人都一樣,見到漂亮的沒有不往前貼的,若雪生的花容月貌,是個男人就不會把她往外推。好了,她要做什麼,我倒是要看看,讓人放她進來吧!”

    崔嬤嬤見王玫不以為然的樣子,暗自腹誹,二姑娘花容月貌是不假,有孫媽那樣的人在身邊,二姑娘要不做歪事,她是真的不相信,二姑娘讓人遞消息,說她打死了姑爺的通房。這一檔事可不明擺著是榮安伯府的呂夫人給他們夫人提醒,有些事該辦了。

    王玫注意到崔嬤嬤的表情,便知道她的這位陪嫁正在腹誹她女兒呢!想起若雪在榮安伯府的事,乜眼低聲道:“想什麼呢?你是不是要說若雪在榮安伯府打死世子通房的事?這呂夫人也真是,立竿見影做的一等一,不就是她娘家侄子要外放,我答應她去個差不多的地方麼?至於拿孩子作伐?還用下作手段給若雪臉上抹黑,要早知道這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就該拿銀子砸她。而不是答應她提出來的什麼破事!”

    崔嬤嬤低眉順目地道:“夫人,世子倒是不錯。”

    “唉!說的也是。若雪也是有驚無險,這死孩子,就不知道腦子靈光些,第一次和婆婆交鋒,就敗下陣來,還到底是不是我生的!”說到這裡,王玫大概想起要讓崔嬤嬤去幹什麼,擺擺手道:“去安排吧!前世裡欠了她似得。”

    這話好像說的不是二姑娘吧!崔嬤嬤應了出門吩咐了人要將沁雪讓進候府。

    府門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徐徐路過安寧候府,馬車裡一個十五六歲,梳著雙苞髻長的很漂亮的女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一邊看安寧候府府門前站著的沈沁雪,一邊驚奇的道:“祖母,好像是安寧候府的大小姐沈沁雪,不過,怎麼穿成這樣了!”她皺起眉頭回頭看向坐在身後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周寶珍,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和當今皇上周憲都是沐貴妃所生,嫁給柱國候家的次子裴度為妻,生下兩男一女,說話的正是她的長子所生的女兒裴寶錦。

    周寶珍當年見過鄧瑩華,十分賞識她做人處事的態度,曾近還讓自己的女兒裴秀玉與之結交。沈沁雪長的像鄧瑩華,小時候跟著王玫偶爾出去過幾次,也是那僅有的幾次,這周寶珍的孫女裴寶錦見過沈沁雪,就和沁雪對了脾性。

    因為綠蘿打的絡子讓沈若雪拿去送人,一度讓人不停地打聽沈沁雪,王玫這才知道沁雪藉著此事,在各府夫人姑娘中間已將自己的處境源源不斷送到她們的耳中。怕是這件事,王玫感覺到小丫頭的不同,才掐斷她出府的路。

    此次,孫女眼尖,周寶珍納悶,起手挑起窗簾,仔細打量,果真是沈家那個丫頭。安寧候府的事,周寶珍是知道的,難道這丫頭遇到什麼意外?

    “祖母,好像不太對勁啊!沈若雪身邊的那個是她的人嗎?怎麼會這樣,連個轎子都沒有!”裴寶錦說道。

    大長公主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孫女道:“你要是想知道,回到府裡叫你娘給你打聽去。”

    裴寶錦覺得有理:“好啊!祖母,您且等著,讓我娘好好問問,我覺得安寧侯府肯定有什麼事發生!”她嘟著嘴,十分自信的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9:00

第三十二章

    沈沁雪還不知道裴寶錦和大長公主正在路過的馬車看到自己,她端莊筆直站在候府門前,一直在看到府門裡走出兩個丫鬟,怡麗的眉眼如一道電光投過去!

    兩丫鬟看到沈沁雪,一臉驚奇。

    “大姑娘!夫人請你進去說話!”

    沈沁雪審視眼前兩個丫鬟,這兩個都是蒲柳院裡的,但不是王玫貼身伺候的身邊人。

    “好!前面帶路!”

    另一丫鬟偷眼看了沈沁雪心道,私奔不成,如今還敢這樣大模大樣回來,夫人好心讓進府,還像個主子似的,誰認哪?

    沈沁雪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王玫在府裡讓人故意傳出她私奔的話,就是想要讓她有家不能回,生生要把她逼死在府外!

    一路上有人指指點點,有人露出不堪的眼神,沈沁雪平視前方,一直走到了蒲柳院內。

    陳媽被青蓮擋在門外,沈沁雪道:“陳媽,我進去就可以了!”

    陳媽擔心沈沁雪吃虧:“姑娘,老奴還是跟著你吧!”

    青蓮穿一身藕色比甲,臉色不善:“夫人要見的是大姑娘!”

    沈沁雪兩汪水露露的眼睛對上青蓮:“我知道!不過……”沁雪說著話一抬手,“啪!”一個耳光甩出去,青蓮捂著臉啊的叫了一聲,看到她眼裡的寒意,不由自主後退兩步,收聲乖乖低下了頭!沁雪收回手,平靜地道:“這一巴掌好讓你知道,奴婢的本分!”

    陳媽在一邊幫沁雪揭起珍珠簾子,沁雪抬腳走進屋中。

    崔嬤嬤嘴角抽抽,這可和以前大姑娘的性情不一樣了,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沁雪認知。暗暗偷瞄一眼王玫,隨之看向沁雪。

    穿著大紅遍地錦的妝花褙子,倭墜髻上的南珠耀眼奪目,一對碧綠的鐲子落在手腕處,越發顯得皓腕細膩,頓現富貴的夫人王玫,坐在三腳虎爪羅漢床上目不轉睛看向沈沁雪。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看看走進來的沈沁雪,單看她上身穿著棉布粉底梨花衫子,下身穿著天青色褶皺裙。一雙銀紅面兒繡著兩朵梅花,才陡然看出穿這身衣服的人有著花樣年華。可是再往上看那張臉依然精緻,宛若洗盡鉛華,翩翩而來婀娜出塵的仙女。

    沁雪兩手放在腹間,抬頭清亮如水的眼睛平視著坐在羅漢床上的王玫,既不行禮也不問安。在她看來,王玫已經沒有資格再受她的禮了,因為她沒有資格!

    王玫的眸色沉沉,眼仁揉了幾揉,沁雪一耳光扇在青蓮的臉上,跟扇到她臉上一樣,一度對沁雪的耐心減到零點:“大姑娘,私奔了,就不要再回來了,你這樣,很讓我為難!我到底不是你親娘,你做出這種事來,我能說你什麼?我們安寧侯府受了牽連不說,你父親和沈鶴在外面也抬不起頭來,若不是榮安伯夫人一早看上若雪,給伯府世子娶了去,你說說,若雪該怎麼辦?”

    沈沁雪站在地當中,覺得王玫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生來就有的一樣:“夫人!文夫子雖然教過我們私奔這兩字,卻沒說私奔可以拿來構陷人的,我是怎麼走出侯府的,侯爺可能也想知道,我就納悶了,夫人是哪裡聽到我是私奔出去的?平日裡,我見個外男都不容易,如今好端端地就成了私奔?要不就是這安寧侯府的後院就是個擺設,什麼下作人都能進來,既然夫人如此說,那就請侯爺過來問個清楚!還有,我要回來,沒人攔得住我,這候府還有我娘的東西,今日,我就是來要回我娘留給我的東西。夫人若還有異議,大可請陳州府尹公斷。”

    沁雪這話不可謂不重,總管沁雪一句話,那就是你安寧侯府的後院在你王玫的治理下,那就跟個菜市場一樣,所以,姑娘私奔這樣的事也如買菜賣菜的,隨便就可以去做了。

    王玫氣結這是把她說成什麼了,她手指點著沁雪道:“看看,看看,你們都看看,這哪裡是侯府的大家閨秀,倒沒看出來啊,原本老實的一個孩子,沒想到尖牙利嘴編排起侯府的不是了。我這瞎操的什麼心那,虧死我了,崔嬤嬤哎吆,哎吆我這心怎麼這麼疼!”這死丫頭說的東西不就是鄧瑩華當初帶進侯府的嫁妝?裡面的好東西,可是連自己都眼熱的緊。那些東西除了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都給若雪做了嫁妝。沈沁雪這樣明目張膽,她還以為是來討伐她害了她的事,沒想到,這是兩樣擠在一起來找她事的!

    沁雪看到王玫的惺惺作態,對站在一邊的青果道:“青果,夫人犯病了,看著還病的不輕,即刻去稟告侯爺,讓侯爺派人去請宮裡的太醫。”安寧侯今日休沐,她也是讓包金光打聽清楚,才選了這一天。

    青果猶豫,剛剛見識了沁雪的手段,夫人就是犯心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啊,這不是送了把柄給大姑娘嗎?她自認自家夫人這是犯了一會蠢。因此,站在一邊假裝聽不到沁雪的話。沁雪也沒事指望她真去,就是說給王玫聽的。

    崔嬤嬤一聽暗暗捏了王玫的腰一下,道:“大姑娘,夫人緩一緩就好,不用去請侯爺了!”

    王玫聞聽,嗓子眼一噎,抬眼瞪了眼沁雪,又哎呦一聲,暗搓搓的氣恨,道:“一個傷風敗俗,不知羞恥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什麼東西。闔府上下,誰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最好從這裡安安靜靜出府去,不然,我會請家法讓人將你沉塘!”

    仿佛想到什麼,沈沁雪兀自眼睛亮了亮,道:“可要讓侯爺知道?”

    崔嬤嬤心裡要命的緊,這大姑娘咄咄逼人,比自家夫人還有理,看看自家夫人喲!真是十幾年很鐵不成鋼哎!

    王玫緩口氣,也不哎吆了,她背著沈世康做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哪個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沒有幾件隱秘事?可有些事也是不能觸到沈世康底線的,她麼……恨就恨在沈沁雪是沈世康原配的女兒。明裡做不了的事,暗裡難道做不了?

    王玫道:“你是一直在恨我吧!這麼些年,就算是一隻狗,我也養熟了,何況你還是侯爺的女兒。是,榮安伯世子原本是要與你說親的,可是你少了那麼一點機緣,偏巧,楊他家的世子就看上我們若雪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娘和你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一個繼室,能怎麼樣?一家有女百家求,古來介是。你說你不是私奔是吧?那你住哪裡,這麼些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就是只貓,也能聞到歸家的路吧!”

    沁雪都要為她這個繼母點一個贊了,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可是硬的不來來軟的,是軟硬兼施,沁雪對此直接來個不回答。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惡人存在,害了你還要讓人感激你!倒是說起另外一件事來:“夫人,我聽說四海錢莊的戴掌櫃,手頭有一筆銀子好像出了岔子,數目多少,倒是不打緊,只是當今皇上……”

    王玫一時沒轉過彎來,等到崔嬤嬤藉端茶之際,臉色難看的動了動嘴皮子,才知道沁雪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

    “沈沁雪!”王玫愕然,陡然出聲呵止。這丫頭她在說什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9:16

第三十三章

    王玫手一抖,崔嬤嬤端過來,將將放在她手裡的釉裡紅的茶杯“光當”落在地上,杯裡的水撒在袖口上。崔嬤嬤站得近,緊忙上前拿出帕子給她擦。她從崔嬤嬤手裡抽出身來就對著正在說話沁雪呵斥一聲。

    她拿府中銀子放印子錢為自己謀利的事,怎麼會讓沈沁雪知道?

    沈沁雪卻在此時適時打住話頭。她就知道,王玫想軟刀子殺她,她可不能伸出頭去。

    不過幾息,沈沁雪接著道:“夫人,最好不要想什麼殺人滅口這種事,沁雪能親來要回我娘留給我的東西,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的確,王玫腦海裡真的在想這四個字。玉簪的哥哥之前就是這樣說的,現在正主兒又是這樣,還真是主僕一個樣。沈沁雪不過剛及笈,年齡不大,竟然會給她這樣出其不意,王玫厲色,右手無名指扣著左手的無名指,厭惡地看著沁雪,心裡也有些害怕。放印子錢,來錢快,這幾年她的私房錢早就過了當初王家陪給她的嫁妝的三倍。可是,這樣的事勢必也要擋著很大的風險,一旦被人發現,是要被殺頭的。王玫心裡又怕又氣,沈世康要是知道,兩人之前的恩愛感情怕是要打折扣,自然她是不願意的。

    沈沁雪知道她的嫁妝被王玫給了沈若雪,便不吭聲。青果將取來的盒子交到王玫手裡,才聽王玫道:“這是一萬兩,看在你是侯爺女兒的面上,拿去好好過日子,以後,這安寧候府,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沁雪淡淡一笑:“夫人,我只要我娘留下的東西,這些都是夫人的,我怎麼能要!”

    “你!”不識抬舉的東西。

    沈沁雪心平氣和看著王玫臉色變的難看,她道:“我這裡有我娘留下的清單,夫人不妨讓人依著清單清點為好。”

    沁雪叫了陳媽,陳媽將早已準備好的單子自袖內取出,交給沁雪。

    王玫一見怒道:“狗奴才!崔嬤嬤,給我把這個老狗綁了,立刻杖斃!大姑娘就是被這樣的刁奴教壞了,若知道你是吃著我安寧侯府飯,做著背主的事,定然要將你發賣苦寒之地。”

    沁雪道:“陳媽是我娘的陪嫁,要治她也是我來,就不用夫人費心了!”

    這一下徹底將王玫激怒了,指著沈沁雪,讓人要將她一併綁起來。

    沈沁雪也不著急,她知道這一次她進候府,就沒打算讓自己好好出了候府的大門,什麼名聲名節,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了,堂堂侯府嫡女如奴婢般被發賣,發賣了還不放過,和著別人來欺負,若是自己都立不起來,要讓那些關心愛護的人,情何以堪!

    王玫一叫人,沈沁雪就將手裡的清單刷的收了起來,眉頭也皺了起來:“既然夫人不願意,那麼,我去找侯爺說話。”

    “不准去!”王玫一拍桌子,雙眼立起:“沈沁雪,還說什麼侯爺,好不要臉。”

    沈沁雪抬手拿起身邊桌上的一隻薄胎玉杯,細自品味,王玫說的不要臉什麼的與她如今來說,少不了她一塊肉,卻見往日裡端莊貴氣的王玫,露出不安,要用這樣惡毒的話來擊她。

    王玫見不得眼前這個原配的女兒,自己都這樣數落她,她還能雲淡風輕。仿佛有什麼仗著底氣,一度踹度到沁雪的外祖,臉色有些不自然,卻聽到沁雪道:“在侯府時,夫人時常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父親他若是知道前因後果,還敢說他不會為自己女兒主持公道?”

    沈沁雪義正言辭,王玫愕然倒沒了話說。

    沈沁雪往前一步意有所指道:“夫人做什麼不要緊,若是為了自己將整個候府拖下水,你試試,父親又會對你如何!還有,不用你綁,這候府我不會再來,陳媽,我們走!”

    青蓮青果望著王玫不吭氣,崔嬤嬤著急,小聲叫夫人。他們一時都被沁雪的話怔住了,忘記攔著沁雪,沁雪轉身出了王玫的屋子。

    王玫被沈沁雪氣的腦仁疼,擺了擺手,一咬牙道:“崔嬤嬤,攔住她。”

    崔嬤嬤忙讓青果去追人,又對青蓮道:“看著也是個機靈的,怎麼就做出那樣的事來,想表忠心也不在這個上。快去侯爺的書房,告訴那邊的人,給侯爺找些事幹,別讓人到這邊來!”

    青蓮委屈地應了,走出屋門,想了想,一路向魯姨娘的院子跑去。侯爺喜歡魯姨娘,聽說魯姨娘通身柔弱無骨,伺候侯爺的手段特別,侯爺愛極了她,不弄個通宵達旦,侯爺不會下床。

    等打發了青果,青蓮,這才又對王玫道:“夫人,二姑娘出嫁那日,十裡紅妝,有許多人看到,大姑娘看到不足為奇,可是眼下大姑娘怎麼會知道夫人做的事。”按說,這樣隱秘,憑大姑娘手段且她沒人幫著……

    崔嬤嬤到底想到什麼,眼裡露出驚恐,轉眼又搖頭。

    王玫也冷靜下來,一臉疑惑看著崔嬤嬤。兩人對視片刻,就聽到有丫鬟的聲音在屋外想起:“夫人,大姑娘的丈夫找到府裡來了!”

    崔嬤嬤道:“是顧家的人?”

    顧炎林顧炎鵬弟兄兩個,顧炎鵬在府外鬧騰,顧炎林乘著顧炎鵬和候府的門子糾纏,一閃而過,進了府門。

    顧炎林嘴唇抿成一條線,心如火燒,眼睛四下打量,到了垂花門前,忽然止步,他知道這是到了內院門口,狠心正要一步跨入。

    從垂花門內的影壁內轉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棉布粉底梨花衫子,一雙銀紅面兒繡著兩朵梅花,挑起天青色褶皺裙,漂亮怡麗的臉上,神色平靜,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淡然無波。

    沈沁雪站在垂花門內,顧炎林今日穿著她為他選的銀色直綴長衫,乾淨俐落,沈沁雪眼底濕潤,道:“你怎麼來了?”

    顧炎林不顧陳媽還在,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胸口:“沁雪!”

    沈沁雪被他箍在胸口,一時喘不過氣來。

    顧炎林低頭看著懷裡的人著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來候府?”讓我這樣擔心。

    沈沁雪沒法回答她,她要要回自己和娘的東西,總不能讓他們跟著自己擔驚受怕,候府在自己眼裡不算什麼,可是放在許氏眼裡,是夠也夠不著的天堂。

    富貴榮華迷人眼,卻也是龍潭虎穴,大戶人家一些骯髒不堪的陰暗事,要是說出來,足能嚇倒許氏和顧曉芸。沈沁雪再怎麼糊塗,都不能拉上顧炎林一家了。

    沈沁雪推了推他,離開了些抬頭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做。不過,你來,我真的很高興!”

    是嗎?顧炎林看到她完好無損,心裡也松了口氣,聽她的口氣,擔心變成莫名的歡喜,低聲道:“雪兒!你要是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沈沁雪知道這是候府前後院交接的地兒,站穩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樣好不遮掩的表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9:28

第三十四章

    從後面跟上來的青果,轉過影壁眼前豁然看到一個豐神朗俊,芝蘭玉樹般的男子青天白日肆無忌憚的摟著沈沁雪,心下疑惑,又走到離垂花門還有幾步遠,眼裡一時露出驚豔。心裡突兀地像平靜的湖水投了一顆石子,激起一片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酸酸辣辣甜甜說不清什麼滋味,咬緊嘴唇暗道,崔嬤嬤不是說將大姑娘賣了嗎?那一定是要讓大姑娘受辱,賣到對方家的男人不是歪瓜裂棗,也會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可是眼前的人他不是,不但不是,還長的這樣好看。青果一時忘了崔嬤嬤的囑託。癡迷的望著眼前兩個人,心裡一陣嫉妒。

    沈沁雪小聲道:“來人了!”

    顧炎林抬頭,青果沒防備,臉一下紅了起來。

    忙道:“大姑娘,夫人請你回去!”

    沈沁雪離開顧炎林的懷抱,轉身站定道:“青果,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說再多的也沒意思,再說,侯爺現今就是在府裡,我大約也見不著他了,不如告訴你們夫人,我要求不高,我娘留下的東西別人稀罕,我更稀罕。沒得自己稀罕的東西留著讓別人稀罕的,你說是不?”說完回頭對顧炎林淡淡說道:“我們走吧!”

    這麼多天,她和顧炎林一個屋子住著,氣息相聞,除了沒在一起圓房,摟摟抱抱也是有的,青果眼裡掩飾不住的愛慕,她怎麼能看不出來。

    此刻青果並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暴露在人前,她眼中依然彌漫著對顧炎林的愛慕,心裡沒來由的砰砰亂跳的越發厲害,臉上如喝了梅子酒般,竟然浮起兩片紅雲,紅粉桃腮,耳中只聽到顧炎林帶著磁性的低沉聲音和大姑娘低聲私語。他握著沈沁雪的手從垂花門前消失。直到這時才警覺自己做了傻事。忙提裙追出垂花門,越過走在後面的陳媽,攔住兩人道:“大姑娘還請不要為難我們下人!”

    沈沁雪定定看著青果露出了然,顧炎林用眼神問沈沁雪,沈沁雪回一笑顏。

    顧炎林捏了捏握在手裡的手,嘴角露出嘲諷,道:“夫人相請,姑娘不能不去!我陪你!”前一句是對青果所說,後一句,則是對沈沁雪說的。

    青果咬了咬唇不知所措地帶些羞澀道:“也好!”

    青果懊惱自己不能拒絕眼前這個人的話,自認沒出息。可是又有些沾沾自喜,畢竟,他和她說過話了,他的聲音帶著磁性好聽又舒緩,和自己見過的那些富貴男子都不一樣。這樣的男人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嗎?!

    王玫沒想到,一追追回兩個人來。更沒想到這跟著沈沁雪進來的男子儒雅灑脫,眉眼出眾,雖然一身布衣,卻端端地奪人眼目,比榮安伯世子更讓人挪不開眼。王玫滯了滯,轉頭去看崔嬤嬤,崔嬤嬤看到顧炎林的一霎那,便什麼都明白了,是她當初急著要將人送出去,才出了這樣的岔子,如今再看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也不知道她這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壞事。心裡突突,不是個滋味。

    有顧炎林在眼前,王玫自己做的糗事越發在人前無法出口,當沁雪說出戴京夏名字時,就意味著她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自己所做的所有的事加在一起,他相信,沈世康絕不會繞過她。王玫致命的把柄落在沁雪手裡,本來是要使出恩威並使的手段,只一個礙眼還不夠又加了一個,想說的話便被堵在嗓子裡說不出來。只好答應沈沁雪三天后將她清單上的東西折成銀子連帶那五萬兩,交給她。

    沈沁雪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先要了五萬兩的銀票,又收起王玫寫好的字據和顧炎林一起離開了安寧候府。

    至始至終,顧炎林沒說一句話,他也不必說多說。回家的路上他握著她的手不放,隻字未提沁雪手裡五萬兩銀票,抬頭蹙眉看著前面。

    身後跟著顧炎鵬和陳媽,不前不後,看著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兩隻手,顧炎鵬由衷的羡慕。陳媽則是既欣慰又心酸,也不知道這顧家哪座墳頭冒了青煙,竟然遇到姑娘。

    此刻,在沈世康的書房裡,魯姨娘和沈世康,你儂我儂的弄了一會,事了,魯姨娘逮著這樣的機會,不放過在沈世康面前給王玫上眼藥,嬌嗲嗲將聽說沁雪回府的事告訴沈世康,沈世康一震,道:“沁雪回府了?”

    魯姨娘點頭幫著沈世康扣上腰帶的玉扣道:“侯爺,二姑娘出嫁的時候,用的是大姑娘的嫁妝,聽說,那些都是鄧姐姐留下來的。”

    魯姨娘為何敢這般提起鄧瑩華呢?那是因為沈世康一次喝醉酒,抱著他說道:他對不起鄧瑩華。

    沈世康坐到太師椅上,端起桌上放著的茶杯抿了一口,鄒起眉頭道:“你說的我知道了!好好守著自己院子,沒事就別隨便出來了,等哪天有時間,我帶你去城外的莊子上住幾天!”

    魯姨娘眉開眼笑道:“我聽侯爺的!”

    魯姨娘要麼說得沈世康喜歡呢?那是因為,魯姨娘看明白了,沁雪式微,可是她還有一個強勢不容忽視的外家,鄧家的老爺子,可是正經先皇看重的正一品建威建軍。現今也不知得罪了當今皇上,這麼些年沒召回過一次,其中原因不是她一個姨娘能夠知曉。可要是自己的姑娘被人欺負成這樣,她豈不要被活活氣死。還好,沈世康還是寵她的。

    魯姨娘從沈侯爺的書房出來一時春風得意,見縫插針可不就讓自己遇上。

    剛回府的沈鶴聽到大姐沁雪到府上的消息,將手裡的東西統統交給跟在身後的官桂:“我去看看大姐,你把這些東西都拿回鶴園。”

    官桂應了,接過沈鶴手裡的兩幅畫去了鶴園。

    沈鶴一步三跳的跑到蒲柳院,院裡的丫頭們正要稟報。就見沈鶴擺手制止。

    沈鶴到了王玫的屋子門口,正要撩起珍珠門簾,就聽到王玫的聲音。

    “這個賤種,早知道,當初讓人帶出去弄死,一了百了,留著還讓她嫁給這樣俊俏的男子,她定是躺在被窩裡,笑都笑死了。崔嬤嬤,看你辦的這事,讓我說什麼好!現在,她是要掐著我的脖子不讓我好好活,那我還顧及她做什麼!”

    崔嬤嬤被數落的臉色紅不紅白不白的,王玫的性子就是這樣,做事不計後果,敢做卻不敢承擔,崔嬤嬤自認倒楣。

    原來大姐現在落到這樣的境地是自己娘親下的手,沈鶴紅著眼一把撩起珍珠門簾,一步跨進,望著崔嬤嬤,咬牙道:“自己去領十板子家法,做了什麼,不用我說!”

    崔嬤嬤見沈鶴突然從門外走進來,二話不說,就要罰她,暫態就知道沈鶴將她們說的話被他聽到了。

    崔嬤嬤眼眶濕潤,看向王玫。她可是王玫身邊第一得意人,府裡的人哪一個不捧著她,就連侯爺沈世康也對她不會加以令色。

    王玫沒想到沈鶴從門外進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索性對沈鶴道:“打什麼板子?娘還指望著她幫娘料理府中的事呢,你讓崔嬤嬤受罰,難道不是在教訓你娘我做錯了?我為了誰?還不是你和你姐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9:37

第三十五章

    沈鶴本身才十三歲,孩兒心性還沒完全失去,對王玫到底不能怨恨,可是崔嬤嬤不同,她是個下人,不好好幫著娘,反而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如今看著王玫護的緊,越發使了性子要崔嬤嬤受罰:“你去不去?你若說個不字,我今日就親自給皇上上摺子,讓他取了我的世子之位,這安寧候府裡你們願意讓誰做世子,就讓誰做去!”

    這話一出,可把屋裡屋外的人嚇個半死,沈鶴是安寧侯府的世子,未來的安寧侯,誰敢讓他不自在,那不是找死嗎?何況,崔嬤嬤是闔府最紅的管家,要讓崔嬤嬤領罰,那可是王玫自嫁進侯府做了沈世康繼室一來,從來沒有過的事,崔嬤嬤看看王玫,再看看一臉怒容的沈鶴,自己再不識眼前形勢,母子倆為她生了嫌隙,她的好日子可是真真到頭了!崔嬤嬤眼一閉,老臉仿佛塞進褲襠,撲通一聲跪到在地:“請世子收回所說的話,老奴這就去領罰!”

    王玫驚呆,半晌,又氣又急,從三腳虎爪的羅漢床上站起來,走到沈鶴面前急叫一聲:“鶴兒!”

    沈鶴不看她,眼睛一直倔強的盯在崔嬤嬤梳著一窩絲的發上,一根金簪插在髮絲中,耀眼奪目。

    崔嬤嬤終於忍不住哀嚎出聲……

    崔嬤嬤在沈鶴的眼皮子底下,硬著頭皮挨了十板子,被人攙扶著去了自己的小院。心裡直喊倒楣,可到底是安寧候府的世子,她的後半輩子還得靠安寧候府,也不敢多說一句,好在王玫私下裡派了幾個丫鬟伺候,這心情才好了許多。但沈鶴和王玫的母子親情,到底因為沈沁雪,沈鶴的心上紮了一根刺般,隱隱地有些離的開了。

    他想的明白,他在文夫子那裡聽他講過,內院不和是亂家的根本。誰亂安寧侯府都不行。

    ……

    顧炎林握著沈沁雪的手,走進了家門。

    許氏手裡握著一兩銀子錢和荷包,手抖個不停。這媳婦說生在安寧候府,眼裡金山銀山見慣不驚,哪裡看得起她手裡一兩銀子錢,只是這荷包裡的幾張銀票,徐氏心裡不安,上面幾個字倒也認得,幾張銀票,每一張都寫著五百兩,就這麼一張紙……,許氏活了幾十年,頭一回看到。

    許氏沒有不明白的。沁雪和自己打了招呼,又騙曉芸回來,她這是要離開炎林,離開顧家啊!

    顧曉芸後知後覺,臉色發白,自認為做了壞事,躲在自己屋裡偷偷哭。

    一直到午時,看著雙雙進來的兒子媳婦,徐氏的心才放下來。

    再看顧曉雲,紅腫著眼睛,站在自己小屋前看著沁雪。沁雪望著顧曉雲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容:“芸姐兒!”

    一聲芸姐兒叫的顧曉芸吧嗒吧嗒掉下幾滴淚,看得沁雪嗓子哽咽,再不好說出話來。

    沈沁雪轉而看向許氏,想起之前的所做心裡明瞭。進院門就給徐氏行了一禮:“娘!”

    許氏端著架子氣她不告而別,嘴唇動了動,卻一聲不吭轉身進了門,將沁雪晾在門外。沁雪低下頭。顧炎林露出安撫的笑:“有些事說開了就好!”

    沁雪也是這麼想的,許氏是受過苦的人,等到她將自己做的事老老實實原原本本告訴許氏,許氏是聽一茬怕一茬,心跟著沁雪的敘述,上下起伏,仿佛忘了還生著她不告而別的氣,擔心道:“你這孩子,你怎麼早不說,一個人去安寧候府,要是出了事怎麼辦?世上怎會有這樣狠心的人。害人不淺!”

    沈沁雪看許氏臉色好轉道:“娘,我也是怕到時候連累你們,所以才……”

    許氏嗔道:“怎麼能這麼想,你就不想想,你要是出了事,我們家還有個好嗎?”說著她看了眼自己的兒子。

    顧炎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將自己的窘迫掩飾了,許氏看兒子這樣,往下的話在沒說。倒是她見看沁雪這樣解釋,也便釋懷,不再糾結,轉頭看到自己兒子,道:“回去歇著,讓你媳婦好好睡一覺!”

    顧炎林和沈沁雪回了自己屋子,一進房門,沁雪就被顧炎林從後面抱在懷裡,沈沁雪身子僵硬,卻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漸漸軟了下來。低聲道:“別這樣……”

    顧炎林緊縮眉頭,沒聽她的話,又往緊裡抱了抱。沈沁雪小手扶在顧炎林的大手上,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顧炎林心裡此番又生起氣來,只感覺心裡悶得慌,對著沈沁雪的耳朵道:“要不,我們今晚圓房吧!這麼久了,有名無實的,背著個名聲連說實話都不可能。你去安寧候府全憑自己的喜怒,一刻也不擔心自己安危?你果真出事,得意的是誰?傷心的又是誰?”

    顧炎林嘴裡呼出的熱氣烘在耳朵裡,話聽著可讓她有些害怕。圓房?

    顧炎林心裡喜歡沈沁雪,打第一眼看到她時,心裡莫名跳的歡實開始,到後來,她大病一場,婚事草草了事,自己心甘情願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每天為她洗臉擦身,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眉眼如畫,蹙眉翹唇,在眼前一天天變的好轉,就慢慢不知不覺將她刻在心裡,想著丫鬟就丫鬟吧!考不考得上狀元,入不入得了翰林,就他這樣的寒門,高門大戶固然是助力,只是能不為私利只為可心,他就不像違了自己的這顆心。若說一聲放她走,那真如剜心一般。

    可不曾想,娘為他十兩銀子買來的大戶人家的丫鬟。要做他媳婦的人,竟然是堂堂安寧候府的嫡長女。

    安寧侯的馬鞭落在他身上她挺身護他,安寧侯要和她斷絕父子情親,可她說,她要留下來,留在他身邊……可是,她這麼大的事,竟然自己一人前去。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安寧候府還有她的立足之處麼?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擔心,將她身子扳過來,看她一張小臉對上自己的眼,一雙桃花眼明亮如星,紅唇微抿,顧炎林喉嚨咯登一聲,臉一下紅了起來,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一手摟腰,吻上她的紅唇。親甜如蜜,柔軟似水,這一刻一發不可收拾,嘗到滋味的顧炎林不知饜足,滿心滿眼都是沁雪,沁雪酸軟無力,眼前一黑,溫潤的感覺如涓涓細流,入了心口,低聲呢喃。

    “炎林……!”

    沁雪抬臉,顧炎林如墨的瞳孔裡,滿滿的裝著自己的影子,眼裡的驚慌擋也擋不住,驀然撇過臉去,看在顧炎林的眼裡,她臉上的緋紅更加豔麗。顧炎林只低低笑起,心裡又是一陣歡愉:“傻瓜!我在擔心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沁雪心中五味雜陳,聽到他叫她傻瓜,才知道他是在嚇唬自己。斂了心神忽視剛剛的親密,也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後做什麼都告訴你!不過,圓房……”

    顧炎林暗自歎息,像是知道她沒說完的話道:“嗯!等你願意的時候。”

    沈沁雪提吊的心忽地就落了下來。

    沈沁雪著實有些累了,顧炎林又和她說了一會話,看她在炕上躺下睡著。才站起來轉身出了門。

    站在門口叫了顧炎鵬一起離開。

    晚上,沈沁雪和顧曉芸許氏做了會針線,許氏給顧炎鵬縫過夏的新衫子,顧曉芸手裡拿著繡了半拉的荷包,和沈沁雪悄悄說話:“嫂子,你喜歡什麼花樣子,你看這石榴好看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19:49

第三十六章

    沈沁雪幫著許氏穿針,歪了頭看去:“嗯!好看!”

    顧曉芸抿了抿嘴,對在沈沁雪耳邊道:“嫂子,這是我送你的!”

    沈沁雪一滯,露出笑容:“真的,是送我的?”

    顧曉芸吃吃笑著猛猛點頭。

    許氏看姑嫂兩個的樣子,不由多看沈沁雪一眼。這樣平易近人長的又精緻的候府嫡女,可惜沒了親娘,要是她娘還在,就是安寧候府的候夫人,沈沁雪還不知道有多金貴呢?轉而又想,要不是沈沁雪沒了娘,自己的兒子又哪會和她有交集?都是命,萬般不由人!想著心裡多了幾分憐惜對沈沁雪道:“這針我一時半會也用不上,她大哥二哥還沒回來,你回去歇著吧!候府的事不要多想了,好歹有我們吃的,就少不了你的一口,何況,林哥兒是秀才,陳州府衙還有俸祿。”

    沈沁雪此時倒也不怕自己在顧家會餓肚子,何況,她現在並不是一個沒錢的主。徐氏也知道,這樣說,無非是要安慰她。

    徐氏說到此處,像是想起什麼,起身在自己炕櫃裡,取出一個荷包,將它放在沈沁雪手裡:“這是你交給娘的,現在,好端端的回來,娘還是要原封不動還給你。”

    沈沁雪急忙道:“這萬萬不可!”

    徐氏嗔道:“咱們家,哪有動用兒媳婦錢財的,快好好拿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沈沁雪見徐氏這樣,想了想,打開荷包,取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徐氏:“娘若這些再不肯收,沁雪只有離家單獨過了!”

    徐氏最害怕沈沁雪說出這樣的話,他早見兒子一顆心已經寄在眼前這孩子身上,罷了,只得拿在手裡道:“沁雪,這……”

    沁雪笑笑不再言語。

    出門回到自己屋子,顧炎林兄弟倆到了點燈時分,還不見人,沈沁雪擔心他們在外出事,正想要出門問問徐氏他們究竟走了哪裡,就見顧炎林推門進來輕聲問他:“你和炎鵬到哪去了?”

    顧炎林站在門內,臉上帶著笑容:“沒去哪裡,是突然想到件事,需要處理。”

    沈沁雪走到桌邊,給他到了一碗水遞給他:“可是辦好了?”

    嗯!

    顧炎林接著喝水,悄悄抬頭去看沈沁雪,沈沁雪正好也看向他兩人忽而都有些尷尬,他開口,我有些累了,早些歇著吧!

    沈沁雪想想這一天的確是有些累了,便說好!

    沈沁雪轉身爬上炕,後面的挺翹,圓潤地裹在薄薄的裙子裡,左右搖擺,顧炎林喉嚨再次不由自主動了動,一時心跳加速,如鼓槌敲擊,低頭猛喝碗裡的水。

    聽到咕咚咕咚的喝水聲,爬到炕上的沈沁雪轉過身來,道:“你怎麼了?”

    啊?

    沈沁雪發現顧炎林臉紅的古怪,疑心道:“你病了?”說著又從炕上快速的下來,到了顧炎林身前,抬手去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皺眉道:“沒燒啊?”

    顧炎林臉紅耳赤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它拉近自己的胸口,眼神灼灼,不容抗拒,大熱的天,他穿的單薄,這一靠近,沁雪即可感覺他身上竄出一團火似得,要將自己灼燒,後知後覺抬頭看顧炎林急道:“我……我去鋪被子!”

    顧炎林嘴角上揚放開了她道:“我沒事,你放心!”

    沈沁雪低頭不看他,轉身就向炕上爬去,就在此刻顧炎林暗叫一聲“不好!”即刻轉過頭豎起耳朵。

    沈沁雪這次再沒看顧炎林,快速的鋪好了兩人的鋪蓋,一骨碌鑽進了自己的被子,將頭蒙在被子裡。

    好在只是一瞬,顧炎林心道。便慢慢轉過臉,竟然看到沁雪已經鑽在被子裡,還將頭夢在裡面,不讓他看到她的羞臊,他又氣又好笑,該是他羞澀不好意思好吧!他笑著正要脫鞋上炕,忽然停下動作,臉上的笑意頓失,側身望向關著的屋門。

    顧家院外的聖馬胡同裡五六條黑影,如魷魚一樣,粘在顧家的牆外:“老大,這就是那家人住的地方!”

    被叫老大的人悄聲道:“就這家,雇主說了,只要做好這單買賣,他會給一千兩銀子。到時候,老子就可以到窯子包花魁了。”

    對面的幾人聽到,眼裡都露出豔羨。

    屋內顧炎林收回目光,輕手輕腳挪坐在沈沁雪旁邊,低頭細瞅,目中溫柔舒緩的流光徐徐閃過,沁雪睡的安穩,一張小臉肌膚賽雪,吹彈可破,他伸手去摸她的臉,此時沈沁雪的嘴嘟起,如魚般微微張開,好似邀請他來親吻似得。可愛的不行。顧炎林遲疑著將摸臉的手,滑向她的唇,如羽毛拂過,柔嫩細膩的唇瓣在指尖逗留片刻,就在此時,耳中又聽到一聲響。

    顧炎林思慮幾息,起身下了炕,長衫不意滑過沁雪的臉,她突然睜開眼,炕臺上的油燈一滅,黑夜裡,感覺到自己的頭前站著一個人,還沒開口,就聽到顧炎林的聲音:“是我!”

    沈沁雪爬起來此時也聽到外面的異樣:“什麼聲音?”

    顧炎林兀自低頭對在她的耳邊說道:“乖!你在屋裡待著,別出聲,也別出門,我出去看看!”

    “炎林!”沈沁雪忽略那個乖字,緊張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

    顧炎林拍拍她的臉,沁雪呼的翻身坐起來,披了件衣衫道:“小心!”

    顧炎林剛出門,沈沁雪就聽到外面辟辟啪啪的聲音,她趕忙轉身爬到窗戶邊,粘開了窗戶紙,露出一個洞,對上眼睛,就見院子裡幾個黑影交織在一起,正看得沈沁雪緊張,忽然從院牆上又跳下兩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一起沖到人群裡,當聽得壓著嗓子的嗷嗷聲亂叫,劍器交接聲,刀劍碰撞聲,片刻又聽得顧炎鵬一聲叫:“哥,他要跑!”

    聲音發出,才聽到顧炎林的一聲冷哼,,緊接著翻上牆的黑影啪嗒一聲,栽倒在院內地上。

    沈沁雪撲下炕,穿了鞋疾步走到門前,猛然打開屋門,走出去站在屋簷下,那兩個後進院子的黑影即刻停手,對著沈沁雪行禮道:“沈姑娘受驚了!”

    沈沁雪懵懵懂懂道:“你們是?”

    黑衣人道:“有人要在下保護沈姑娘,沈姑娘安然無恙,我等可以回去交差了!”說完舉手行禮,又對顧炎林道:“顧公子好身手。”

    顧炎林還禮道:“保身罷了,多謝兩位。請閣下留下喝完茶再走!”

    黑衣人道:“不用了,這幾個人我要帶走。”

    顧炎林略一思索點頭:“也好!”

    顧炎鵬急道:“哥,他們是誰?”

    顧炎鵬望著沈沁雪道:“是保護你嫂子的人。”

    顧炎鵬還有話說,顧炎林微微搖頭。顧炎鵬將到嘴的話咽下肚。沈沁雪到現在,腦海裡如做夢一樣,閃過許多影子,最後竟是一聲呵呵!

    院門打開,黑衣人提留著幾人出門,沈沁雪對走在後面的人道:“替我謝謝你家主人,就說,沁雪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日有緣,定當湧泉相報。”

    黑衣人一頓,卻沒回頭就傳出一句話,他說這話在下一定給你帶到,片刻消失在胡同盡頭。

    顧曉芸摟著徐氏的胳膊,聽到外面幾人的說話聲低聲道:“娘,哥哥他們好像把壞人都抓住了。”

    徐氏心裡暗道:“沁雪到底是惹到什麼人了,這樣讓人下黑手,要不是炎林,估摸著又是一條人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01

第三十七章

    顧曉芸走到門邊,從門縫裡往外看,院門打開,只看見幾個黑影在門口消失。隱入夜色當中。邊看邊回頭對徐氏道:“娘,哥哥好像放了那幾個人。”

    徐氏道:“什麼”許氏沒有親眼看到外面的情形,想來也是兇險的。

    顧曉芸正要回答許氏的為什麼,猛然看到窗戶紙上映出一片紅色“哎呀!”一聲跳下炕,打開門跑出去對顧炎林道:“哥哥,快看有人放火!”顧曉芸一指東廂房,沈沁雪回頭一看,果真看到一股濃煙從房頂上冒出,頃刻間躥出一團紅色的火焰,夜色裡被風吹的咧咧作響。

    沈沁雪緊縮眉頭,桃花眼裡滿是憤怒。

    顧炎林對著顧曉芸叫道:“別慌!”說著轉身進了徐氏的屋子,轉眼又從裡面沖出來,手裡提著一床濕噠噠的被子,顧炎鵬一看,跑到牆下微微一蹲,顧炎林藉著顧炎鵬的肩膀登上牆頭,下一刻,就將手裡的被子撒網似得蓋在躥出的火焰上,不一會,火焰熄滅,從被子裡冒出絲絲黑煙,顧炎林站在房頂上往下看,沈沁雪神情凝重,目光恍惚,不由心裡一驚,看火一撲滅,顧炎林從牆頭上跳下。走到沁雪面前,低聲叫她:“雪兒!”

    聽到顧炎林的叫聲,沈沁雪忽然隱去情緒,露出關切的眼神道:“火滅了嗎?”

    顧炎林盯著她的眼睛道:“滅了!”

    “那我可以回去睡覺了。”沈沁雪收起笑容,淡淡說道。說完,轉身要進東廂房,被顧炎林一把拉住歎道:“不能進。”顧炎林頓了頓又道:“剛剛被子上浸了水,火勢壓下去了,卻不能保證會不會再躥上來,你今晚和曉芸擠一擠。”

    沈沁雪眼裡浸淚,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對上顧炎林的眼睛,道:“也好!”轉身和顧曉芸一起去了她的屋子。

    沈沁雪和顧曉芸睡下,顧曉芸緊挨著沈沁雪小聲道:“嫂子,我害怕!”

    沈沁雪側頭望顧曉芸,默默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不怕,芸姐兒剛剛不是很勇敢嗎?”

    顧曉芸往她身邊挪了挪,道:“現在是越想越怕!嫂子,你不害怕嗎?那些壞人為什麼要殺我們?還放火!”

    沈沁雪猛一閉眼,又睜開道:“因為他們貪婪,嫉妒,喪失良知,做了壞事,又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就要殺人滅口!”

    顧曉芸睜大眼睛道:“嫂子,莫不是我們家的誰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沈沁雪抱了抱她的肩膀道:“芸姐兒,以後要好好聽你大哥的話,好好活著!等你哥哥考舉人,考進士,進翰林,封侯拜相到那時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了!”

    顧曉芸道:“嫂子,你希望我哥封侯拜相嗎?”

    沈沁雪道:“傻妹妹,誰不希望呢?”你娘省吃儉用為了什麼?

    顧曉芸靠在沈沁雪身邊,聽著沁雪的話,心裡稍安,若是大哥這的能夠,那嫂子就不會離開了吧!想著一陣陣就睡著了。

    沈沁雪抹了把眼淚,到底是連累到無辜了……

    次日一早,顧炎林在門外悄聲問顧曉雲自己,顧曉雲低聲道:“嫂子昨晚還安慰我來著,嫂子說,希望大哥考舉人,考狀元,進翰林,封侯拜相。說這樣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和顧炎鵬再次出門,沈沁雪站在院門外,看到楊嫂和她十歲的小兒子出門。沈沁雪急忙叫了一聲:“楊嬸,你這是要去哪?”

    楊嬸笑著道:“是新媳婦啊!”

    沈沁雪被叫的臉紅,帶著些羞澀,楊嬸嘖嘖稱讚:“炎林這小子,真是好福氣,媳婦真個似個天仙下凡,等到來年,再生個胖娃娃,哎喲喂,真真羡慕死楊嬸了!”

    沈沁雪低聲道:“楊嬸!別說了!”

    楊嬸拉住沈沁雪的手道:“好好不說了,看你羞臊,炎林對你好吧?他要是對你不好,你來找我,我給你出氣。對了,你叫嬸兒可是有什麼事?”

    沈沁雪側頭看了眼楊嬸的小兒子道:“我想讓弟弟幫我個忙。”

    楊嬸一愣,隨之笑著拍了一把自己兒子道:“顧家嫂子讓你幫忙,可不能撒懶,聽到沒有?”

    楊武點頭道:“嗯,我聽顧家嫂子的,不撒懶。”

    沈沁雪笑著拉楊武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最後道:“弟弟可記住了?”

    楊武看著沈沁雪好看的眼睛,不好意思地低頭道:“顧家嫂子,我記住了!”

    沈沁雪點頭:“去吧!”

    楊武哎了一聲,跑到楊嬸身邊大聲道:“娘,我走了!”

    楊嬸看沈沁雪笑著進了院子,才小聲問楊武:“顧家嫂子讓你去幹啥?”

    楊武眨巴眨巴眼睛道:“娘,我給顧家嫂子保證不說出去!”

    楊嬸笑起,拍了一下楊武的腦袋道:“連娘也不能說?”

    楊武認真道:“娘,大丈夫,不能言而無信!”

    楊嬸哈哈笑起道:“好好!你是大丈夫。臭小子,娘不問了,去吧!”

    沈沁雪在院裡聽到楊嬸的笑聲,估計是楊武說了什麼,不覺也露出些笑意。

    看樣子昨晚那一場廝殺,楊嬸他們,並沒得到或聽到消息,可見,顧炎林弟兄倆和來的兩撥人都想要避過聖馬胡同的其他人,但是來幫自己的那一撥又是誰?

    該是這聖馬胡同的人都不知道顧炎林還會武藝這回事。顧家是外來戶,聖馬胡同的人不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是有的,那以前的顧家又是從哪裡來的?沈沁雪站在院中看著桃樹,樹上結許多的小桃子,桃尖已經染上紅色,看著格外喜慶。顧家的日子應該和這桃樹一樣鮮活,顧炎林的未來更應該像這桃一樣飽滿。

    包家玉樓外站著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這男孩正是楊嬸的小兒子楊武。

    包家玉樓在陳州十分有名,進出介是非富即貴的人家,玉樓內包金光正陪著幾個大家公子,挑選玉器,頭一抬便看到門外有個男孩子張望。這孩子一身布衣,端不是來買玉器的,可是又站著不走,還一個勁往玉樓打量。包金光便多了個心眼,趁著幾個公子哥自己挑選玉器的檔口,出門道:“這位小哥,可是在找你家主人?”

    楊武正愁怎麼進玉樓,一看從門內走出個穿錦袍的男子問話,急忙上前道:“這位爺,我是受人所托來玉樓找一位姓包的掌櫃。”

    問話的人眉頭一跳,眼神晶亮:“你能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

    楊武想起沈沁雪來之前曾說要他定是見了包家玉樓的掌櫃包金光才能說。當下問他:“你是包金光嗎?”對方更加來了興趣,摸著下巴一副思索模樣,心裡把能想的人想了個遍,道:“你叫什麼?”

    楊武倒痛快回道:“我叫楊武。”

    這問話的人不是別人確是包金光自己,包金光是鄧家留在京城陳州的人,又是鄧瑩華的配房,做事沉著冷靜,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出人意料,卻往往事半功倍,天生奇才,可見當初鄧瑩華的父親建威建軍鄧國瑞對其看重的不是一星半點,基於他是建威將軍鄧國瑞的家僕,因此才不會受軍規限制,被鄧國瑞留在陳州京都。

    楊武問話答話的間隙,包金光察言觀色,雖是一個孩子,也不會掉以輕心,見他坦坦蕩蕩,眉眼清澈,便道:“楊武,我帶你去見包金光可好?”

    楊武心裡一喜,見這人轉身欲走,道:“你可不能騙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10

第三十八章

    包金光眉眼一挑道:“那你可敢跟我來?”

    楊武一翹嘴暗道:“不過遞個話,難道還會真個糊弄自己?若到裡面找的人不是包金光,顧家嫂子的託付自不能告訴人,到時,你還能押著我不讓出來?”隨之道:“有何不敢!”當下再不多想,跟著包金光進了一樓,玉樓內珠光寶氣,縈繞期間,包金光餘光見他一路目不斜視,又暗暗稱讚,到了二樓推開一間門,逕自走進。

    楊武跟著進了屋子,見屋裡正中間的八仙桌上擺著一棵香嫩欲滴的綠白菜,葉兒青青,根兒白白,一清二白煞是好看。再看屋子其他,一隻黃色的葫蘆斜躺在長條架上,險險地似要掉下來般,看得楊武緊張幾分。

    包金光也不催他,撩起袍擺,款款坐在黃花梨木石榴椅子上。端起手邊巴掌大的紫砂壺,對著壺嘴,吸了一口茶。

    楊武不過片刻就收回神,對著包金光道:“你不是說要帶我來見包金光嗎?”

    包金光茶水融融嗓子才道:“你不是已經見到了嗎?”

    楊武眨巴眨巴眼睛,煥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可是為何之前你不說,你莫不是騙我的,只因為我說出要找人的名姓,你便跟著我說出他的名字來,哼!”說著竟是變了臉色,一臉被騙的模樣。

    包金光暗道:“這孩子眉眼清秀,心思靈透,察言觀色,竟是這般厲害,是誰竟然有這樣好的眼光。”心裡此刻卻有幾分喜歡,語氣不免溫和道:“楊武,我猜讓你找我的人必是一個女子,對不對?”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刷的打開,扇面上一個大大的金元寶躍然而出。楊武一看頓時露出笑容道:“顧家嫂子說,包金光大冬天也喜歡拿扇子扇風,山面上有一隻大元寶。我還不信,如今見了,果真這樣,你必是包金光無疑了!”

    包金光也露出笑容,果真是大姑娘差來的人,想著收起笑容,肅然道:“你還沒說她找我什麼事!”

    楊武道:“她讓我帶話給你,說好幾天沒見玉簪了,她想讓她到顧家說說話。還說城外此時牡丹開的正豔,想讓玉簪給她帶幾個枝插在屋裡聞香。”

    包金光蹙眉,不動神色道:“好,我知道了!”

    從玉樓出來,楊武低頭將握著的手心慢慢打開,掌心裡霍然躺著一塊碎銀子,偷偷打量下西周,見無人注意,這才眉開眼笑的離開了。

    包金光站在二樓窗戶跟前,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一時若有所思。

    包金光回頭將見到楊武的事在陳媽面前說出:“你跟著姑娘前腳去安寧侯府討要我們小姐的嫁妝,後腳顧家就出了事,差出的人回來說,當時顧家兇險,差一點一門被滅,他們在和對手打鬥時意外發現還有一波人也在護顧家,這還不是讓人驚奇地,真正讓我意外的是,顧炎林……他竟然會武藝!”

    陳媽愕然,道:“有人相幫,一則是與鄧府原來香親的府邸,二則便是小姐活著時,有一兩個好閨蜜,左不過就這兩種。顧公子這邊,還真是意外。”

    包金光點頭,道:“姑娘打發人來說城外的牡丹花開了,這東西南北的城外只有東門外的一個莊子上有,便是宣府副將王仲府裡牡丹園。”

    陳媽道:“你就照著姑娘的意思做吧!”

    包金光再次點頭。

    同一時刻,在包家玉樓對面的得月樓二樓包間窗前亦站著兩個男子,一個穿著銀灰色直綴,長得玉樹臨風始終沉默寡言,滿臉肅容,另一位,天庭飽滿,氣宇軒昂,眉眼精緻,一身寶藍天蠶絲立領長衫,腰間金絲銀線打的絡子上墜著一塊玉佩,包漿醇厚,泛著瑩潤光澤,看著包家玉樓門前一大一小兩人,對顧炎林道:“炎林,那孩子你認識?”

    “鄰居家的孩子。”顧炎林盯著兩人,不久前,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聽在耳朵裡,這一問一答,微末笑了笑道:“這孩子很機靈。”

    周蘊涵挑眉道:“看你滿臉肅容,你家都成這樣了,我的銀子你一分不要,讓你娘為你操勞的十兩銀子買一個媳婦,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炎林抬手扶額道:“自然是為了我娘,我一個秀才,家族那邊又沒有一地半畝,你家發的那點東西,哪夠?我娘當初只想到,我也是個秀才了,家裡卻沒辦法再幫自己更進一步,侯府的一等大丫鬟,見識到底多……”說到這裡,顧炎林想起什麼,臉上的寵溺意味明顯刺激了周蘊涵。

    周蘊涵蹙眉嫌棄的道:“得得,說的你好像撿到寶了一樣,露出這樣迷死人的笑,給誰看啊!哎!安寧侯的千金也算是個寶了!”周韻涵點頭又搖頭,一陣編排。

    顧炎林揉眼轉身暗道:“她……的確是塊很特別的寶。”

    周蘊涵收起笑意:“你打算怎麼做,要不要來我府裡?”

    顧炎林搖頭:“我想秋闈下場試一試。”

    周蘊涵道:“你不是說要下一次開場再試?也罷,總歸是要走科舉這條路,不入翰林不足以入內閣,以你的資質,一個舉人難不倒你!到時下場,你的一應用度,我給你包了。往後的事往後再說。至於安寧侯府的丫鬟……還真是新鮮!”說完,冷哼一聲。

    顧炎林不置可否,道:“謝殿下!”

    周蘊涵一笑:“謝什麼,我命都是你救的,你還沒承我一聲謝那!”

    周蘊涵又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接著道:“我們是生死之交,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情何以堪?”

    顧炎林側臉看他的手,抬頭道:“當日我本是想要親自拿下那幾個宵小,中間卻突然又參進來一撥人幫了我。事後,又帶人離開,殿下,難道是有人暗中在保護沁雪?”

    周蘊涵凝視顧炎林道:“果真?倒是可以幫你查查。你那媳婦……落得被繼母追殺,安寧侯竟然一概不知!我偏不信。”

    顧炎林歎氣斜睨一眼周蘊涵道:“內裡詳情不說也罷,我出來的有些時候了,且要回家去!”她遭受這一遭,我又早早出門,不知道一個人如何胡思亂想。想到這裡,不免急躁,拱手對周蘊涵道:“我去了!”

    周蘊涵道:“縱然是安寧侯府大小姐,也是落架的鳳凰,你娘十兩銀子買來給你做媳婦,安知不是她因禍得福?要是知道你能耐並非眼前所知的一星半點,她偷著笑還來不及!”顧炎林擺手,道:“我若不是當時救你時傻了,就是吃了湯,快快閉嘴吧!”

    周蘊涵只望著顧炎林笑,顧炎林則轉身出了房門,一路走回家去。

    周蘊涵望著顧炎林的背影,歎口氣轉身對走進房間的一人道:“就知道你等不及,看到沒有,他可是像一個人?”

    衛國侯心緒氣息仿佛有些淩亂:“簡直就像一個摸子刻出來的,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像的人!”

    周蘊涵道:“我第一次見他,就感覺他像極你姐夫,如今你這樣一說,八九不離十就是你姐姐姐夫落難時失去的長子。”

    他抬頭仿佛隔空看到兩人站在一起,漸漸兩人重疊成了一個影像,但願如此。

    ……

    顧炎林走著快到聖馬胡同口時,看到楊武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在胡同裡玩蹴鞠,腦子裡似乎忽然閃過一幕景致,那畫面隱隱約約似是而非,顧炎林搖頭也許是他想錯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22

第三十九章

    此時,就見蹴鞠在楊武的腳邊滴溜溜轉了圈,就被楊武一腳飛起,蹴鞠就著夏日晚霞,飛到顧炎林的眼前,楊武並幾個少年一下傻了眼,有人道:“糟了!”

    話音剛落,卻看到蹴鞠在快要撞到顧炎林臉上時,他的臉兀自輕輕一偏,蹴鞠落在顧炎林的腳尖上,他一聲拿去,蹴鞠骨碌碌便從腳尖上飛了出去,在空中拋了一個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楊武的腳下。楊武抬手摸了一把汗道:“顧哥哥,我一時腳臭,讓蹴鞠差點傷到你,你……你還好吧!”

    顧炎林前走幾步,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事。且玩去吧!”

    楊武嘴角暫態上揚:“顧家哥哥不惱我!”看顧炎林露出笑容,自應了一聲。楊武就抱著蹴鞠跑開。

    顧家院裡沁雪得了楊武傳回的話,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有了著落,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包金光,內心裡仿佛知道包金光會懂得楊武話裡的含義,聽到外面楊武和幾個少年你來我往的踢蹴鞠,自己也找了些事做起來,當等得玉簪到時來找她。

    炕櫃裡放著衣服,沁雪打開櫃門想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出來,不期然順手帶出兩件白色棉布衣物,一看,竟是顧炎林的褻意褻褲,一時怔住,隨即像是火燒了指尖,兀一把推了過去,眼睛裡似有火苗兒亂躥,臉上透出幾分古怪。

    顧炎林一步誇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意外沈沁雪盯著他的褻衣褻褲看什麼?不由自主臉上也升起兩團紅暈來,緊走兩步到炕邊低聲道:“沁雪!”

    沁雪此刻真如見到不該見的東西一樣,滿心滿手都好像無處可放,緊張又難堪的時候,聽到顧炎林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將眼前的一包衣服,連帶著那一套褻衣褻褲慌慌張張地抱在懷裡道:“沒,沒什麼!”

    顧炎林眼睛奇亮卻不道破,只當是沈沁雪在收拾自己的衣物道:“這些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沒得汙了你的眼。”

    沈沁雪扭捏,也不轉身,自把身子側對著顧炎林,她臉兒紅唇兒豔,微微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如羽絨,猶如春日桃花,美不勝收。聽到顧炎林的話,低頭不語,卻把衣物抱的越發緊了。

    這些小動作,全落在顧炎林的眼裡,一時可愛的緊,撩衫上了炕,轉到她的對面坐下,也不說話,笑著將她手裡的衣物一件件抽出,眼睛始終如一望著沁雪。

    衣物一件件從沁雪手裡抽走,沁雪臉色更加紅豔,冷不丁一鬆手,顧炎林抱了個滿懷,沁雪道:“做什麼?”這樣,還不夠讓我尷尬地。

    顧炎林將衣物團成一團轉身塞進身後的炕櫃裡,道:“你只管好好養著身體就是,這些以後再說。”沁雪道:“是閑著無事,昨兒夜裡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裡不安,八成是因為我引起的。”話說開,沁雪便又道:“你娘雖然沒說一句,炎鵬和曉芸都護著我,你和炎鵬竟為我出手動刀,我差點讓他們燒了這個家,炎林,我……我想……”“你想什麼?”顧炎林的笑容慢慢斂起。

    沁雪抬頭,見顧炎林變了臉色,想說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了,望著顧炎林才道:“我是想做幾件你穿的衣服……”

    顧炎林著急擔憂繼而暗自松了一口氣,她還算是有點良心,沒有說出那兩個字來。許是自己剛剛言語冷淡了些,才讓她改了說辭。昨夜那一場廝殺,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備,暗中部署,說不定今日裡,陳州地界就多了一樁慘案,一死五命也是有的。

    沁雪暗蹙眉,怎麼幾句話就被他訛著咽喉般,想了想道:“你去了哪裡?”

    顧炎林語氣自然軟了道:“去外面走了走,你想想昨兒夜裡,那幾個帶走人的是誰?可知他暗中護著你得緊。”沁雪也納悶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侯府裡出來,身邊沒一個可護著我的,我還以為是你熟知的人,難道你這樣問也是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顧炎林道:“卻不是,你沒事就好,倒不怕他什麼來歷,沒有惡意便是好的。”

    兩人隱隱轉移了話題,沁雪見顧炎林溫言細語,抬頭道:“炎林,你可是要在秋闈下場考科舉?”

    顧炎林不置可否,淡淡笑容掛在臉上道:“你可有好的良策?”沈沁雪搖頭道:“良策倒是沒有,若是你真的要考,我倒想起一個人來。他性情豪放,不受世間繁複約束,來去自由,但學問也是世間少有的好!如果得到他的指點,學業必定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顧炎林心頭一動,見沁雪說起此人,竟是兩眼如沐春風,明媚無限,恍若秋華綻放,如癡如醉即道:“你說的這樣天上有地上無的人,倒讓人心馳神往,不知是哪一位聖賢?”

    沁雪道:“可知他姓文,單名一個濮字。是我在侯府裡的老師。”

    顧炎林啞然暗笑到底是小女兒心態,一個只能教閨閣女兒家的夫子,不知是怎麼糊弄沁雪的,竟然讓她這樣崇拜。就算哄著沁雪心情好些,他擺出一副欣欣有趣的模樣道:“那他現在可是還在安寧侯府?”

    沁雪臉上一時沒了笑意,怔怔道:“沒有,不久前剛剛離開侯府,不過,要是找他,說不定也是能找到的!”顧炎林望著她寵寵欲動的想要此刻就破門而出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忽然沒來由的疼了下,像針刺一樣。

    沁雪見他眉頭皺了皺,想到自己這樣興沖沖告訴他有這樣一個人,卻是如水中月,看得見撈不著,怪不得他會皺眉,便低下頭,不再說了。

    顧炎林一直注意沁雪的臉色,伸手拉過她的,包在自己寬大的手掌裡道:“那就有勞你幫我找到他了!”

    沁雪小手被他突然握在手心裡,想要抽回,試了試卻是枉然,索性他去了:“我就是一說,找到找不到只有盡心而為,你別早早謝我!”

    顧炎林道:“且緣分使然,現在謝你有何不可,若找不到,就是無緣,我怎麼會怪你,你年齡不大,遭受這些不該有的,你的心意我懂。你只看著,錦衣玉食你這一輩子未嘗就不會持久,親情摯愛不會得到,山窮水盡未必不是柳暗花明。你為我著想,我亦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沁雪哽咽,眼眶微紅,心裡驚異,仿佛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言語越發溫和,似涓涓細流,又仿佛是在對她承諾。心裡反倒不安。

    顧家平聲靜氣,連那新房頂上被火燎過的痕跡也在一夜之間,被顧炎林收拾的了無痕跡,日子仿佛又回歸平常。

    三四天過後,王玫打發人來,這期間沈沁雪和許氏正商量著要在別處重新買房的事。且玉簪也來過一趟。

    許氏道:“我以為小孫嫂子就是個潑的,沒想到她婆婆更厲害,要將她許配人,也不知道,我們原來是不是做錯了。”

    顧曉芸扁嘴道:“娘,孫嫂子壞了良心,給嫂子潑髒水,再說她自己不學好,還……還……總之就是她自做自受,怪不得別人,娘可不能埋怨嫂子!”

    許氏嗔道:“胡說,娘什麼時候怪你嫂子了,我就是心裡不安!”

    沁雪訕訕的垂下眼簾,自嘲的笑了笑,在抬頭時眼睛清澈如水道:“娘若是不願意另外找別的地方住,那就再等等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33

第四十章

    之前大餅臉孫嫂暗裡被人攛掇帶著人來顧家鬧事,被沁雪看出端倪,顧炎林和沁雪一明一暗,收拾了孫嫂,孫嫂婆家的人聽到風聲,自是有人來收拾她,包金光暗中捉到孫嫂的姘頭,一如顧炎林所說,是宣府副將王仲府上人收買他,故意勾引孫嫂,孫嫂正為顧炎林無情無意結恨,兩人因此一拍即合,沒想到被沁雪一眼識破……如今這一院房子歸在孫嫂小叔的手裡,孫嫂被婆家許了門親,遠遠的打發了!沁雪已將這所院子買下來,如今看情形手裡的地契卻是不好拿出來了……

    顧曉芸看看沁雪,又看看許氏道:“娘還猶豫什麼,嫂子是為咱們家好,你怕用嫂子的銀子,我不怕,我出去找活幹,還有二哥,一起賺銀子給嫂子,等到大哥考中舉人,說不定陳州府衙會比現在給的更多,我們三人保管不佔用嫂子的。你說好不好?”

    許氏當著沁雪的面,有些話說不出口,看女兒的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顧曉芸卻不管許氏,只聽得沁雪說要買新房子住,就滿心歡喜,沁雪抿著嘴只管笑著,她心裡也明白徐氏不願意拿她的銀子使。之前所給的銀兩,也是勉為其難,所以,沁雪便再沒說話,辛得顧曉芸是個開心果,場面才沒有僵冷。

    之前玉簪要住在顧家伺候沁雪,因沒有多餘的屋子給她住,暫且住在顧曉芸的屋裡,沁雪大家出身,主僕有別由來已久,因此,玉簪只住了幾天,就讓沁雪打發回了陳媽那裡。

    玉簪進了顧家院子,顧曉芸笑眯眯道:“玉簪姐姐來了!”玉簪含笑道:“芸姐兒想我沒有?”顧曉芸半真半假的笑道:“倒是想的,你只要不攛掇著我嫂子丟了我哥,我就更想你了!”玉簪心裡咯登一下,心裡有些不得意,但臉上依舊笑著道:“芸姐兒說什麼呢,我去給老太太請個安!”顧曉芸眼神狡黠,笑著迎了玉簪去許氏的屋子,沁雪聽到外面顧曉芸和玉簪兩個的一問一答,心裡暗道:“芸姐兒竟是把她的心思猜的透,這鬼機靈,看著嘻嘻哈哈,卻是個小明白人兒。”沁雪從東廂房裡出來,顧曉芸眼尖,轉回來拉著沁雪一道進去:“嫂子,玉簪來了!”

    沁雪進屋,看到玉簪給許氏請安,許氏不自然的受了,攛掇著沁雪道:“玉簪來了,你帶她到你屋裡說話吧!”

    沁雪也有事不能明說,遂帶著玉簪回了東廂房,一進門,玉簪就捂著心口小聲道:“這芸姐兒真真嚇我一跳!”

    沁雪走到炕邊上挨著炕沿坐了道:“芸姐兒沒有惡意,我托人辦的事,可是妥當了?”

    玉簪點頭抬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折成方勝樣的信來,交到沁雪手裡道:“姑娘要的東西全數都在這上面。還有包叔說那孩子機靈,問姑娘莫不是有打算要用他。如果是的話,包叔願意教那個孩子。”

    沁雪一邊聽玉簪說,一邊接過方勝打開仔細看過心裡有了數,將紙揉成團交到玉簪手裡道:“回去給包叔說,我覺的可行。”

    “什麼可行?”隨著說話聲,顧炎林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兩人道。沁雪轉身看向顧炎林道:“倒沒什麼,就是包叔想要收個徒弟。”

    顧炎林在玉簪臉上掃了一眼,當沒看到她臉上的變化微笑著,道:“那也是好事。玉簪什麼時候來的,今兒玉簪來,不如留她用了飯再走?”

    玉簪急忙道:“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家裡哥哥說要等我回去。”

    顧炎林溫和道:“你哥還好吧?”

    玉簪低頭道:“是,哥哥常念叨公子。”

    顧炎林依然風度翩翩,儒雅斯文,玉簪當著沁雪的面,萬分不敢多看一眼眼前的人,介知道姑娘心有它意,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壞了姑娘的大事。

    顧炎林歪著頭,側臉道:“那玉簪是現在就要回去麼?”玉簪低頭應是。

    顧炎林便又笑著對沁雪道:“娘做了煎餅,不如讓她帶回去給陳媽。”

    沁雪獨聽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顧炎林仿佛知道她要做什麼,一句句都好像是在試探她,好在玉簪到底是侯府跟著自己的人,應對的沒有出什麼紕漏,但這樣,已經是很好了。聽到顧炎林說起煎餅,沁雪笑道:“那好,我帶玉簪去廚房。”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顧炎林站在屋裡,仔細回想剛剛沁雪的話,她說:看來,他是知道我的意思了,這樣也很好,你且說說看!

    依稀又聽得紙張打開的聲音,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又是誰寫的,讓他起了好奇心,卻也知道,沁雪瞞著他正做什麼。他是真心想要對沁雪好的,只不過,現在……

    沁雪領著玉簪進了廚房,取了四塊煎餅包起來,遞到玉簪手裡道:“拿回去,給陳媽和綠蘿嘗嘗,很好吃的,……”

    玉簪接過沁雪手裡的煎餅,低聲道:“姑娘,顧公子他……”

    沁雪斂眉低頭道:“顧公子胸有丘壑,秋闈說不定要下場考舉子,我不能再連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為我出頭,原本怪他們助紂為虐,現今……說道買丫鬟這件事,我一直有些疑惑,不過現在這倒不是最重要的……他本是初出世道,沒得誤了他和顧家一家人。”

    玉簪將煎餅包在自己手帕裡,去和許氏和顧炎林分別打了招呼,領命離開顧家後,沁雪回到屋裡,見顧炎林沒在愣了,當下之時,他不是應該要問些自己什麼麼?轉身出門,顧炎鵬走進了院裡,似有什麼急事,神色匆匆,直接去了顧炎林的書房。沁雪只當不知,回到屋裡坐在炕邊,拿起一邊放著的天青色立領長衫縫起來。

    顧炎鵬晃了晃腦袋,抬腿走到顧炎林的書房門前,輕敲了兩聲,聽到裡面顧炎林的聲音:進來吧!顧炎鵬推門閃進,沁雪仰頭去看打開的窗外,正看到顧炎鵬穿著的衫擺,在書房門內一閃而失。顧炎鵬進門隨手關了房門,沁雪放下手裡的長衫,細想剛剛和玉簪說的話,就是不知道,顧炎林他到底聽到多少。

    一直到晚上就寢時候,顧炎林的書房還在亮著油燈的光,沁雪將立領長衫上的一隻袖子縫好,手心裡出了些細汗待她洗了手,將長衫捋平整疊在一起放到炕櫃上,再看看窗外,打開門就要出去,忽然一道黑影從外躥進來,沁雪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箍在懷裡,緊接著一張帶有濕潤的唇覆在她的上。沒有語言,沒有鋪墊,仿佛剛剛還細雨清風,轉順便攻城掠地,沁雪一陣酥麻,軟在對方的懷裡。耳邊呼吸沉重,氣息不穩,一道好似壓抑許久的聲音響在耳邊:“你是不是要離開這裡,離開我?”

    沁雪望著眼前的熟悉的面孔,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咄咄逼問,她避而不答,顧炎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上忽而笑起:“什麼事能比你離開重要?”

    沁雪站直身子僵直,一語道破,原來他是因此。沁雪反而心緒平靜下來,道:“說什麼話呢?這門要是不開,是不是你一直就會這樣站到天亮。是不是知道我要離開,所以你以後都要去睡書房不回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47

第四十一章

    顧炎林忽然鬆手放開了她,離開些距離看她的眼神出奇的晶亮,她知道不知道她說這話,話裡話外地都帶著絲委屈與撒嬌?這麼多日子過來,她將自己的心捂的嚴嚴實實,哪怕自己黑燈底下望著曼妙的身軀想入菲菲,她也不懼自己把他吃幹抹淨,卻原來,心不由己,早已有了他的人在她的心裡。他心裡一陣狂喜,望著沁雪卻又抿唇皺眉。這卻比不知道她要離開更讓人心痛。

    “你在乎我?你就是不願意問問你自己的心?”

    沁雪垂目,背靠著梨木桌被他圈在臂彎裡,她神色莫名,卻比他冷靜,紅腫的嘴唇賦予愛意,只是這愛對她有些沉重,沁雪心思淩亂,理智卻再告訴她不能。她淡淡道:“固然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更好,不過侯門恩怨牽扯的不是一個人,你要走仕途,艱難萬險就等著你,要是運氣好,有朝一日青雲直上,一個買來的丫鬟做妻子就會成為詬病。所以丫鬟和秀才的故事只能在話本裡找。”

    顧炎林默了默,沁雪以為自己說的話他聽進去了,卻看他忽而低聲道:“包家玉樓是你的吧!包掌櫃他要幫你做什麼?”

    沁雪沉默。

    顧炎林在包家玉樓看到楊武的時候,就總覺得楊武要做的事和沁雪有關係,也只是有關係,他想她是侯府裡出來的人,對那些珠啊寶啊天生的喜愛,這些和他們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過的不一樣,她不缺銀子,有能力買她喜歡的東西,雖然不是自己給的。緊接著玉簪來了,兩人說了那麼些只有她們懂的話,他一直想要融入,融入到她的骨血裡,可是他發現她越來越離自己遠了,不得不出手查那家包家玉樓……

    事實上,他果真知道了包金光以及包家玉樓的底細。包金光曾經背過沁雪和他說過和離的事。沁雪不會是真的要與他和離?

    他在書房裡聽顧炎鵬說過之後,顧炎鵬道:“哥,怎麼辦?嫂子你可要守好不能讓她離開,不然,保不定嫂子會出事。嫂子真是太苦了,她可是堂堂的侯府大小姐,鄧老將軍的外孫女。要不是機緣巧合,大哥的武藝從哪裡學起……”

    夜色朦朧,星光璀璨,站在東廂房門前的顧炎鵬心潮起伏,許久抬不起手推開眼前的這扇門。

    沁雪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梨花桌邊磨斷了:“我的腰要折……了!”

    顧炎林低頭,果然他的身體往前壓著她的腰,放開圈著她的臂彎站直身體,沁雪將腰離開了些,痛感稍減,暗自松了口氣。

    揉著腰,一步一步走到炕前,顧炎林看不過,都是自己太魯莽,平時也沉得住氣,偏今日被沁雪激的失了分寸。看沁雪揉著腰,越看越鬧心,不假思索一個箭步便跨了過去。這時候沁雪只覺得自己身子騰空,仿佛靠著一個大火爐子,心裡忽的升起一團火,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顧炎林側頭也不言語,跪著雙腿上了炕,蹬掉玄色軟布鞋,一手拉過她的單被蓋在沁雪身上,抱緊了她押著她一起躺下,沁雪腦袋兀楞楞地被他窩在胸口,就聽他悶聲道:“你要做什麼,都有我。丫鬟和秀才的故事……以前沒有,以後就讓咱們給它續上!”

    沁雪聽著顧炎林說,終究什麼也沒說。慢慢閉上眼睛。就這樣……也好!話說開了,反而有種釋懷,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恩怨,恩怨都是因為情和利。只是顧炎林今天突然對她這樣,除了丫鬟和秀才的命運牽絆,他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但他不說,她便也不問。

    一夜輕眠,窗外夏日清晨的風帶著桃香徐徐吹進東廂房裡,沁雪聞到香味抽了抽鼻子,睜開了眼睛見顧炎林雙腿盤坐望著自己,臉上的笑容和暖而溫馨,沁雪一骨碌爬起來,道:“我睡的太死了。”顧炎林伸手在她臉上撫了撫道:“要起來嗎?”沁雪坐正了,道:“我腰疼……!”

    顧炎林低低笑起,撫摸臉的手一下摟過沁雪:“讓我看看!”

    沁雪知道上了他的當,卻也感覺到一絲絲甜,似乎過了一個晚上,顧炎林對她的好,已然有些過了,過得到了寵的地步。

    ……

    顧家門外,此刻站著的青果,正如她名字般,穿著件蘋果綠的比甲,蔥黃的絲絛下鵝黃的繡花軟鞋,真個水靈鮮嫩。抬頭正看顧家的門楣,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院子,竟然生出那樣玉樹臨風般的人物,就是二姑娘的姑爺楊家成那樣偉岸俊俏的人,兩人要是站在一起,也比不過。原以為怎麼大姑娘就不吵不鬧的跟了顧炎林,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大姑娘也是喜歡顧炎林長得好看,才容忍了。再不然,大姑娘就是個被夫人搓圓捏扁的軟弱性子,明知道夫人治她也不吭一聲。這一次,大概是顧炎林給她出的點子,才敢和夫人對著幹,要真是這樣,自己想要在顧炎林的心裡留下不一樣的印象,還得下一番心思。

    敲門的婆子轉身小心道:“青果姑娘,你看這門都敲了好幾聲,還不見有人來,小家寒氣的可是不招人待見。”

    青果乜著眼睛看她道:“婆婆可不敢這樣說,到底是大姑娘的夫家,誰說人家以後就沒個好前程。”

    婆子一噎道:“青果姑娘到底是夫人身邊的人,說話做事都想的周到。”

    青果拿手帕揮了揮道:“等著吧!”

    顧曉芸打開門仔細瞧瞧青果和婆子,扭頭朝她們身後的馬車掃了下道:“你們找誰?”

    婆子揚起下巴,掩飾不住心裡的鄙視,不屑道:“這是我們夫人身邊一等一的青果姑娘,你可睜大眼睛看清楚。”

    顧曉芸道:“我睜大眼睛看她做什麼?她是你們夫人身邊一等一的青果,又不是我一等一的青果。”

    婆子紅吃白臉地被顧曉芸嗆了幾句,指著顧曉芸道:“一看就是個沒規沒距的丫頭,青果姑娘你別往心裡去,橫豎你只來傳個信。”

    青果臉上一陣薄怒道:“快些住嘴吧!你話夠多了。小姑娘都知道的事。”

    婆子扁了扁嘴即可止了聲,只拿眼睛瞪著顧曉芸。

    沁雪聽到外面的說話聲,青果聲音從外面傳進屋裡,將手裡正在縫的袍子放在炕上,從屋子裡走出來。顧曉芸回頭看到叫了一聲嫂子。

    沁雪笑著道:“是誰在門口嚷嚷?”顧曉芸扁著嘴道:“嫂子出來的正好,這婆婆一口一個夫人的身邊人,巴結人也沒見巴結成這樣的,明明她比人家大,還點頭哈腰的,可笑死了。”

    沁雪走近顧曉雲的身後,側目去看:“青果?”

    青果一見沁雪,對著沁雪行禮道:“都是婆子胡謅,姑娘莫往心裡放。”

    沁雪頷首道:“一個下人罷了,言語不當,本該受罰,青果若是以為她胡謅,我倒是不信,曉芸是我小姑,可見她目無尊上,青果若要不想給夫人找麻煩,最好帶她回去,交給人好好□□。”

    “說得好!”

    青果臉色微變,抬頭。就見顧炎林穿著一身寶藍直綴,依然半舊不新,卻絲毫遮擋不住他青松挺拔般的身姿。不覺臉上發熱,心跳加速。

    竟是沒有吱聲。

    婆子只望一眼,卻和青果不一樣,無端端好似寒氣逼人,杵著頭不敢看他。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0:57

第四十二章

    東廂房裡,沁雪和顧炎林坐在炕頭,沁雪心裡微動,一瞬回轉,問站在面前的青果:“你來可有什麼事?”

    青果身不由己看了看顧炎林道:“回稟大姑娘,夫人讓青果帶話給姑娘,那五萬兩銀子,夫人已交還姑娘,剩下的物件也會一一還給姑娘。夫人說還請姑娘告知戴掌櫃的下落。”

    沁雪會心一笑,故作不知訝異道:“難道,戴掌櫃手裡的那筆銀子是你們夫人的?”

    沁雪暗道:王玫打發青果來可見青果也是知道她做的這單子事,王玫到底是仗著誰的膽子,才這樣有恃無恐?

    青果知道她做的事,那麼還有誰知道?

    青果低頭道:“夫人倒是沒說!”

    沁雪搖頭,露出些笑意。自打自己懂事以來,就知道王玫在侯府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己小心謹慎求得一方安逸,只為自己可以到時不要被她當做貨物交換利益。王玫在人前扮演賢慧大度的繼室,父親也是十分看重,到了自己及笄,有了和自己一樣長大說親的若雪,王玫的天平自然而然傾向自己親生的女兒,大概,沈若雪對自己也是懷有嫉恨的吧。

    所以,王玫放印子錢的事,瞞的再緊,也露出馬腳,五萬兩比起她放印子錢的數量,只是算不得多,銀子錢卻無異於會要了她的命。

    顧炎林抬手摸摸自己的眉頭,道:“你叫青果?”

    青果驀然抬頭悸動道:“是!”

    顧炎林臉上帶著陽關般的笑意道:“好!青果你回去告訴你們夫人,夫人的意思姑娘已經明白,不過,倘若夫人要問姑娘這戴掌櫃的下落不免唐突,夫人若對此人有興趣府裡多的是人,雪兒只是聽說,從未見過,夫人過分了。”

    青果明明看到顧炎林臉上有著陽光辦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低下卻仿佛暗藏著一股森寒,心裡憑空生出幾分害怕。怎麼會這樣?都是被大姑娘教壞了,好好的秀才說話這樣?若是自己在他身邊,溫言細語盡心伺候,等得他秋闈中了舉子,一步步考個狀元探花什麼的,自己這一輩子算是有了依靠。

    “顧爺,這樣和安寧侯府對著幹,你會吃虧的,大姑娘不知道我們貧寒人家的艱辛,顧爺不能不知。若是一意孤行,遲早會給自己和家裡找來禍患,顧爺還請三思!”

    沁雪淡淡道:“照青果這樣說,青果是盼著顧家好的!我也盼,更盼著顧爺蟾宮折桂,杏榜提名,以後封侯拜相呢。嗯!你這建議很好!”

    顧炎林回眸一笑,深以為然接著沁雪的話道:“若是再無他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婆子在一邊悄悄扯了扯青果的袖子,青果被顧炎林的音容所迷,亦沒有聽清顧炎林說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像是趁著清風,浮上雲端一樣。被婆子拉扯了一下,有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回魂,想了想剛剛在耳邊鑽進地聲音,按捺小心思輕聲細語的道:“顧爺!”

    沁雪見兩人一問一答,再看青果臉色,心中了然,要說青果眼光倒是不錯,見過聽過不少大家子,看的太明白,遇到貧寒的秀才,長得又出眾,沁雪自己在侯府又是個被人不聞不問的主,奴大欺主捏自己這個軟柿子想來她自以為還是有把握的。再則,這一聲顧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聽在外人的耳中,仿佛是在叫姑爺,可是她卻知道,王玫身前的這位青果,怕是心思還不在這兩字上面。讓她叫姑爺,不是在打王玫的臉?“夫君說的是。青果,夫人若是覺得別人的東西拿在自己手裡安心,我倒是不介意夫人的決定。”

    青果心裡難受,明明自己都和顧炎林說的好好的。偏大姑娘不看顏色要摻和。青果臉色微變,看向顧炎林,顧炎林眉頭輕皺,斂了笑容道:“青果莫不是沒聽清你們姑娘的話?”

    青果不情不願的道:“不是!”

    沁雪輕歎一聲,道:“到底是她的身邊的人,養的金貴!”

    青果一滯,這話她可不剛接,面紅耳赤地,大姑娘這是教訓她奴大欺主和她身邊的婆子一個樣。這話拿來教訓別人可以,教訓她就委實是打她臉一樣。

    夫人聽說侯爺要和沈沁雪斷絕父子關係,樂的跟什麼似得,她身邊的婆子卻道:“姑娘,侯爺說要和姑娘斷了父女情分,夫人可是勸著老爺來著,我們做下人的可不敢胡說。”這就是青果和婆子的差異,青果聽明白的話,婆子卻要多嘴,沁雪還沒開口,顧曉芸上前道:“嫂子,我看她們來就沒安什麼好心,變著法兒地要脅嫂子,嫂子不和她們廢話,你有哥哥和我們一樣活的下去。”顧曉芸說著,瞪了婆子一眼,很是暖心地看著沁雪。

    沁雪拍拍顧曉雲的手,沒有接顧曉雲的話,純真的孩子,總是活的肆意,很多時候,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在父母的疼愛中慢慢長大,像現在的顧曉雲一樣,活的天真爛漫,只是母親死了,能夠給自己撐腰的外祖父和舅舅遠在遼東,遼東很遠,遠的從來沒有聽說過鄧家有一個人回過陳州。

    沒有了家族母族的庇護尤其像現在還背著私奔的名聲,讓她不爭這口氣都不成。

    青果這一趟差辦的讓她太沒面子,王玫吃了口茶,道:“顧家這麼維護她,不就是看上她手裡的這筆嫁妝?長得英俊瀟灑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他們也得有這個命享受才是。你下去吧。”王玫也是想到沁雪自上次見過一次,沁雪尖牙利齒,仿佛是豁出去般和自己鬧了一場,就知道,她不會再忍著自己了。青果這一趟,她也想到不那麼好辦。

    崔嬤嬤如今說話做事越發的小心謹慎,就是勸著王玫的話,在兩人以外她是再不會隨便開口。等到屋子裡只有主僕兩人,崔嬤嬤才開口:“夫人,如今是打草驚蛇,再走一步有些得不償失。”

    王玫低頭沉默,半晌才道:“死丫頭,這一放出去,倒讓她如魚得了水,明明很容易辦到的事,如今卻出了岔子,弟弟那邊派出去的人,莫名失了聯繫,你說……這其中怎麼看怎麼想都透著古怪,她在府裡從小在我眼皮子低底下,乖巧的不得了,也就這一次,榮安伯府世子來,才發現她是個聰明的。還有府外難道有什麼人護著她?要真是這樣,斷不能讓她活,活著就是個禍患。這事放出風去吧,她要死,我就給她開條道,這條通不過,就再換一條,橫豎我的女兒已經嫁進榮安伯府,兒子名聲固然重要,可要是兒子有本事,守住他的安寧侯府的爵位,名聲還是會回來的。”

    ……

    沁雪和顧炎林坐在東廂房裡,低聲說著話。

    沁雪坐在看桌前道:“侯府裡,青果是她的貼身丫鬟,我在侯府的時候,她不會輕易派青果這樣的差事,前幾天家裡發生那樣的事,不過幾天她就差了青果來,大概是想要看看,為什麼我還好好活著。”

    顧炎林道:“好好活著還要什麼理由,你想怎麼做,我都支持你,顧家沒有銀子沒有富貴,有的是責任和當擔,你是我媳婦,就沒有讓人欺負了還不還手的道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1:09

第四十三章

    沁雪有些感動卻沒有感動地要向顧炎林表白什麼,顧家有顧炎林會活的很好,她若是有他,她目不轉睛望著顧炎林,若是有你,自己也會活的很好!自己和王玫的生死仇算是實實在在結下了,到底讓顧家一家子為自己付出代價,難免霸道。所以顧炎林說要還手,沁雪還是堅持道:“雞蛋碰石頭,以小博大不是上策。你要考舉子,自身就得清白,有一點污點,日後都會成為對手和禦史的把柄。與仕途不利。”

    顧炎林卻道:“你說的也沒錯。但那又如何,家人都不能保全,說些別的有什麼用?再說,你做什麼,難道我能置之度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是一體的。”

    要不要還手,兩人暫時達成一直。沁雪和顧炎林的談話結束不久,沁雪找了個機會,帶著顧曉芸去了自己的香料鋪子,玉簪等在鋪子裡,沁雪給了玉簪一兩銀子,對顧曉芸道:“讓玉簪帶你去逛街,想吃什麼,想買什麼自己看著辦好嗎?我在這鋪子看看買的香,時間久些,怕你煩。”

    顧曉雲笑著道:“嫂子,這些東西都是廟裡上香才用的,你要喜歡看,我陪你就好了。”她並不知道這是沁雪的鋪子。

    沁雪輕微眯眯眼,揶揄道:“廟裡用的香哪裡會在這裡賣,這鋪子的香料用處可多了,你比如說有專門薰染的香:可以用來熏衣服,衣被,屋子,馬車;有懸配的香,掛在胸前,腰間,還有一種,芸姐兒一定喜歡,那就是抹的香:有一種香丸叫香身丸,吃一丸,就會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又治熾氣、惡氣及口齒氣。你想不想要?”

    顧曉雲聽的雲裡霧裡,道:“嫂子,難道這些香料都能做出那樣的好東西來?”

    沁雪點頭,道:“能的!鬼機靈,你怕嫂子跑了不成?這樣不相信我?等我們回去,嫂子好好給你說說這香料的好處。”

    顧曉雲抿著嘴,盡力掩飾自己,不說她是盯著沁雪會跑道:“我才不怕呢?不過,嫂子外面看著真的是好熱鬧。”

    顧曉雲到底受不住香料鋪外面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的誘惑,臉上糾結的表情讓沁雪看著,忍不住笑道:“芸姐兒,嫂子這樣帶你的機會可不多,你可想好了?”

    顧曉雲十指繞著扭在一起,看了看玉簪,又看了沁雪,破釜沉舟似得點頭:“好吧,嫂子都這樣說了,我就勉為其難的走一趟吧!”

    沁雪摸摸她的笑臉道:“小心點,別把自己丟了。”

    顧曉芸翹著嘴角道:“嗯,嫂子放心,我不會給玉簪添麻煩的。”

    玉簪對上顧曉雲這樣子,也笑起來。看著兩人出了香料鋪子的門,沁雪就看到玉簪的哥哥蘇東海從後門裡出來,道:“姑娘,外面已經準備了另外的馬車,可以走了。”

    沁雪點頭,道:“走吧!”

    沁雪上的馬車,一路無言,到了地方,下了馬車,沁雪抬頭,這是一院兩進的院子,裡外套著,包金光從正門迎出來,眼裡一道流光閃過,急忙低頭掩飾心裡的內疚,道:“人就在裡面。姑娘現在要進去嗎?”

    沁雪收了臉上的笑意,一時素然:“包叔,莫要讓他見我,只在屋外門前放一架屏風。”

    包金光點頭:“姑娘說的是。這也正是我當心的地方。姑娘既然如此,倒是不錯的想法。”隨之打發樓下的小二,小二應了,立刻去辦。包金光道:“姑娘此番可以放心。”

    二樓靠西邊的房裡,戴京夏被人蒙了雙眼,站在一張桌子邊上,背靠著心裡忐忑不安,一雙被綁著著的手摸索著,碰到桌上盤裡的花生,忽聽到門外面響起腳步聲,豎耳聆聽繼而坐端正了,一把花生米握在手裡就等著人進門。

    門開,小二一張刀子臉寒沁沁的扶著一張四季屏風,立在他面前,又幫他解了蒙眼布巾,但同時,戴京夏看到面前的人蒙住臉,只露出一對眼睛。戴京夏這些日子就住在這裡,對對方這樣的防範已經習以為常,做那種事,本來就是和白道黑道打交道,他不覺得驚奇。道:“難道是正主兒到了?”

    隨著說話聲,沁雪打從另一個門走進來坐在屏風後,隨後是一陣安靜,安靜地戴掌櫃戴京夏清楚地聽到自己胸腔裡砰砰亂跳的心,暗道這是什麼人那,這樣沉得住氣,偏他左右踹度,不敢有半點不敬,此刻留給他的是漸漸成了不安與驚恐。

    沁雪端起手邊纏枝梅茶杯道:“戴掌櫃?”她透過豎屏看到外面玫瑰椅子上坐著三十歲左右的胖子,眉眼天生的帶著一絲笑意,眼神流轉間帶出一絲精明,這樣的長相要是再加上一張巧舌如簧的嘴,的確能博得安寧侯王玫的信任,將她大筆的銀子放在他這裡。

    戴掌櫃影影綽綽看到裡面一個俏麗的輪廓,被人請到這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不說家裡老婆兒女等不等的急,便是自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思前想後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得罪過女人。因此倒是規矩的應了聲是。

    沁雪經過自己這大半年遭遇的經歷,讓自己重新想了一遍從榮安伯夫人呂氏帶著世子楊家成到侯府的事,它像是一場夢醒,夢醒了,就要做自己要做的事。

    沁雪笑了笑道:“戴掌櫃不說話,那我就說說,看看合不合戴掌櫃的心意,請你來,沒有別的事,想請你給我說說印子錢是怎麼放的。”

    戴掌櫃暗道,這女人聽著年紀不大,卻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或是妾室,就為這個,關他十天八天的,有些說不通。他安慰安慰自己的心道:“夫人想要知道印子錢這事,簡單一句話,就是放高利貸的。俗話說印子錢沒有不沾血的,百姓十室九空,無藉乘急取利,初次拿銀子,這裡面就被扣了利息,以後分期還款,還一次,按一會手印兒,俗謂‘印子錢’。”

    沁雪頷首:“我也聽說過,就是具體的不大懂,原來是要分期還錢,利息在取銀子的時候,就已經被扣下了……,戴掌櫃這麼一說,也算是明白多了……不過,我聽說戴掌櫃手裡有一筆合夥的銀子追不回來,就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對方會不會放過你?”

    戴掌櫃心裡一驚,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咳咳連聲,眼神萎靡,要是不細看真看不出來,小眼裡其實透著一絲精光,一閃而過。

    沁雪又進一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戴掌櫃要躲到什麼時候?”

    戴掌櫃忽地抬起頭,驚愕地想要穿透眼前的屏風,看看到底什麼人對他言行這樣瞭若指掌。他也為此事煩惱,安寧侯府的夫人與她合作不是一天兩天,想不到年頭裡為追債主的一筆款,逼死人命,這樣的事以往也有過,不足為奇,印子錢嘛,哪有不沾血的,但這一次卻是踢到鐵板,對方的堂兄竟是戶部的左侍郎張勇,這張勇當著皇上面一雙手在算盤上雙打不同數位而無一錯,皇上高興當場賞他金算盤。其實私底下大臣都叫他鐵公雞,皆因在他手底下要銀子跟要他命一樣。

    張勇是皇上的錢口袋,只要張勇在,沒有皇上缺銀子這一說。但張勇淘銀子的眼睛也不是一般的毒。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11 00:21:20

第四十四章

    戶部尚書更不用說,凡事還得和他商量商量。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在任上蹲不了幾年,下一任尚書無疑是人家張勇的。平時搞好關係,到時候也好給兒孫張個嘴什麼的。可見間在帝心,是御前紅人。這一下,戶部張勇張侍郎大怒,在陳周府請府尹出面徹查,戴掌櫃本來在四海錢莊幹的好好的,私底下就這麼想要撈點外塊的心思,哪知道入了賊船翻在陰溝裡。不得已,自己離家別親去躲難。想不到一出城,就被人蒙了麻袋……

    沁雪繼續娓娓道來:“戴掌櫃,前日裡聽說有人在春香樓裡將一塊玉牌送給叫媚璣的花魁,媚璣當眾炫耀,被有心人發覺暗傳這塊玉牌,在韃靼皇族人手裡見過。不知戴掌櫃你怎麼看?”

    戴掌櫃眼珠轉動,這夫人說話好生前言不搭後語,先是說的印子錢,這會就轉到什麼玉牌上,著實有些奇怪。

    沁雪說完,將手裡的杯子慢慢放在手邊的桌上,站起身平靜的看了看四季屏風外一臉疑惑。糾結的戴掌櫃,轉身離開了房間。

    戴掌櫃正納悶,忽的臉上又被人蒙了一塊布,一口老血硬是壓在嗓子眼,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是這樣明晃晃做著強盜做的事。

    等到自己清醒過來,睜眼一看,不還在自己逃難出城被逮的地方?戴掌櫃摸了摸身上,完好無損,扭了扭脖子,頭還長在脖子上,這才道: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此時幾聲田野鳥叫,戴掌櫃不知什麼時候他被扔在這裡,夏日清晨,楊柳依依,戴掌櫃卻打了個哆嗦。忽然想起好像自己在一間客廳裡和一個聲音聽起來又甜又潤的夫人說的話,思謀半天忽然靈台一動,抬手拍腦袋驚叫:這是救他的人那,女菩薩,我可錯怪你了!

    ……

    沁雪從屋裡出來,包金光和蘇東海坐在另一間屋裡等她。

    沁雪走進去,坐在上首對兩人道:“包叔,一切就看我們的造化了,倘若戴掌櫃是個人才,他會領會的。”

    包金光點頭,道:“東海送姑娘回香料鋪子,我該去送送戴掌櫃了!”蘇東海自打自己妹妹玉簪被沁雪他們從安寧侯府救出後,就和玉簪一起留在沁雪這裡。

    沁雪回到香料鋪子,剛下馬車,便被眼前一位俊雅沉穩的中年大叔笑眯眯地攔住去路。

    沁雪驚喜,叫了一聲:“先生!”

    三十五六歲微胖身材,白麵美髯,著一身灰色道袍,穿一雙軟底黑布鞋,一把山水潑墨煙雨扇,一對洞察秋毫的雙目,不是文璞又是誰?

    沁雪仰頭露出歡喜,文璞微彎著腰低頭去看,道:“丫頭,好久不見。”

    沁雪望著文夫子,嘴角微翹,道:“是!先生聽說已經離開侯府?”

    文夫子文璞挑眉道:“我似清風無際繞,海闊天空任翔翱,脫去羈絆多自由,情隨心動真逍遙。”我想清風一樣隨意,想到哪就到哪;天地之大身上的羈絆的東西脫掉了,心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沁雪一笑,道:“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文璞很有深意的看著沁雪,道:“你這孩子……”專跟自己作對。自己都這樣自由了,小沁雪卻一眼看穿他的內心。

    文璞的骨子裡卻不像他表面上那樣灑脫,既有名士的風流,更有憂國的情懷。

    沁雪依然仰頭低聲道:“先生請到樓上說話!”

    文璞抬頭掃了眼香料鋪子,低頭頷首:“好!”

    二樓。

    一杯清茶在手,文璞目光清亮問她:“說說吧,你的事!安寧侯府的下人傳你與人私奔,到底事實怎麼樣,你來說說看!”

    沁雪平靜地說聲道:“好!這件事要從榮安伯府說起……”

    沁雪平靜的說,文璞平靜的聽,中間會有短暫的停頓,亦會有青花瓷杯的叮叮聲,仿佛在夏日清涼的湖邊,搖舟與蓮葉間,回眸,便是青山綠水,煙波浩蕩。

    “……”

    文璞雖則持才傲物,狂若魏晉大儒,底下學生四海皆有,已然感歎沁雪遭遇。他心緒難平,眼前十五歲的花樣年華,光潔的額頭下一雙桃花眼像極當年初見的鄧瑩華,縱使遭遇這樣的不公,她的眼睛依然瑩潤如黑寶石。

    “你為什麼不哭,如果你學會哭,你會活的好一些,聽說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話嗎?哭,會讓你的父親記得你,哪怕是那種不喜歡的記得……”

    沁雪靈動的眼睛似乎在說話,她搖了搖頭,如果靠討好也能博得繼母的好感,博得父親的情親,那麼她的母親又往哪裡放呢?真情假意得來的,又能持續多久?

    文璞鄭重地笑了笑:“但我知道你不會!這正是我賞識你的地方。”複又道:“你說的顧公子,我倒是有點興趣!”

    沁雪終於露出些笑意,道:“蒙先生不齒,沁雪在他面前提起過先生!”

    文璞聞聽不知想到什麼,哈哈一笑道:“如此,就有意思了!”繼而收起笑容,道:“好自為之!”

    ……

    沁雪帶著顧曉雲回到家時,顧炎林也剛從外面回來,看到沁雪姑嫂兩人,目光溫和地看著沁雪道:“聽娘說你們去外面轉了!”順便拿過毛巾遞給沁雪,沁雪接過道:“芸姐兒喜歡熱鬧。”

    顧炎林坐在炕沿邊給自己和沁雪各倒了一碗熱茶,沁雪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在炕中間道:“再過幾天,就是你娘的壽辰,我在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想來想去,就想著給你娘和弟弟妹妹們買些穿的布料,你看看行不行。

    顧炎林看著炕上整齊擺放的幾塊布料,一塊是銀灰色的,一塊是水藍色的,一塊桃紅的底子上是小小的白梅花兒,就聽沁雪一一指著說道:“這塊銀色的給你做件圓領直綴,水藍的給炎鵬,桃紅色的芸姐兒喜歡,我也覺得不錯,還有,這塊是給你娘的。”

    沁雪伸手指著一塊棗紅暗地牡丹花紋的緙絲料子說道。顧炎林伸出手包住她的,拉到自己眼前道:“謝謝你!”

    謝什麼?沁雪眨眨眼,許氏的壽辰不是要到了咯?有些事能放開,有些事就得著手了結,這一了結,也不知道自己到時候會不會有個迴旋的餘地,借許氏壽辰的日子買這些東西,一則是因為顧家不是富裕戶,顧炎林雖然是個秀才,也只是見官不跪,朝廷發的那點補助,貼補家用少之又少,也是杯水車薪,兩兄弟要功名,都得花個筆墨紙硯錢,許氏的手裡能有多少,這些日子,沁雪心裡估計,她給的銀子也沒見花,她又不能多問,只自己琢磨看著辦。

    沁雪掩飾不住高興對顧炎林道:“我見到文璞先生了!還將你要在秋闈下場考舉子的事告訴他。你猜,文璞先生說什麼?”

    顧炎林目不轉睛,唇角上揚,道:“說什麼?”

    沁雪眯眼笑著道:“他說:你說的顧公子,我倒有些興趣!”說著學著文璞捋鬍子的樣子,依樣學樣。

    顧炎林很少看到沁雪這樣心情好的時候,少女天真爛漫的樣子讓他少年慕艾的心越發沉淪。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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