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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水 -【倆倆相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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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7:39
標題:
千水 -【倆倆相忘】《全文完》
千水 -
倆倆相忘
雖然“英雄救美”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這小妮子也不能每次遇上麻煩就往他身上撞吧?
打從兩人“一撞結緣”之後,他就成了她專屬的護花使者,
一天到晚負責驅逐垂涎這朵香花的“狂風浪蝶”,
忙得幾乎沒時間執行自己籌畫已久的複仇大計。
好不容易清除所有障礙,和這位麻煩美嬌娘訂下白首之約,
他卻赫然發現“未來老婆”不僅是個“禍水”,
還剛剛是那背信忘義的“仇人”之女!他好恨哪!
為什麼他的命運這般坎坷,
不僅失去了所有親人,
甚至連唯一深愛的女子也無法放開胸襟擁有,
面對愛恨交纏的情緣,他隻怕結局是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7:57
第一章
炎炎仲夏,臨安河上蓮荷齊放,在風和日麗的市集之日,吸引無數的賞花客們前往遊覽。
男女老幼來來往往的穿梭在河畔,或停立於小舟畫舫之上,再佐以叫賣各樣物事的小販們,好一幅熱鬧繁華、安和樂利的景象。
凡花開必有賞花人、是節日就有湊興之人,雖然天才剛亮,河畔的道路已是人滿為患。這是才子佳人云聚之好時,所以臨安城裡的公子、千金們,莫不趁此機會一償遊興。
駱問曉輕輕一歎。唉!真不懂這種人擠人的場合究竟有什麼好玩的?但是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她是決計出不了家門的。看在荷花盛開,又為她帶來這種好處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賞它個兩眼算是答謝,也不枉這些花兒努力地綻放了。
沒有華麗的宮裝羅裙,她就是一副小丫鬟的模樣,獨自走在熙來攘往的市街上。那雙盈盈大眼滴溜溜地轉著,沒特別賣弄風情,但那股坦率無畏的特質自然而然便吸引人注目。
「小姑娘,要不要買個髮飾呀,這銀釵可真適合你呢!」路邊的小販慇勤招呼道。
「不用了,謝謝。」她笑著搖搖頭,見渡口邊有一艘空著的畫舫,提起裙擺趕緊走了上去。
「老伯,請問游河一趟需要多少費用?」
「小姑娘,你一個人要坐嗎?」
「是呀。」
「你如果要包船,費用比較貴;不如這樣,我再招攬幾個人一起去游河,這樣你不會太無聊,我也多賺一些船資,好不好?」
「好。」反正是游河嘛,她坐她的船,有沒有旁人都無所謂。
「小姑娘,你先上船等一會兒,我去招幾個客人,然後我們就開船。」
老船夫招呼她上船後,便到渡口上吆喝著招攬客人。
看來,臨安河上的遊客真是不少呀。大大小小的畫舫穿梭其上,有的華麗、有的簡樸,不管舫上坐的是哪種人,都一樣笑意盈盈的賞荷、飲酒、吟詩,活脫脫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
「小姑娘,一個人坐?」
舫上來了個陌生人,是老伯招來的客人吧?駱問曉瞧了他一眼,沒多搭理的將目光移向別處。
「陳兄,看來人家小姑娘不理你呢!」
一陣訕笑聲傳來,舫上又出現兩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接著老船夫也上來了。
「小姑娘、三位公子,我們這就出發。」
招呼客人落坐以後,老船夫平穩的將船撐進河道中央,悠悠蕩蕩的在河面上划行著。
「這臨安河今日可真熱鬧,美人、好花,何其賞心悅目呀!」
賞荷會是臨安城裡的盛事,不管是什麼身份的人,總會在這一天來到臨安河畔湊個興;而這事更是才子們的最愛,因為既可以附庸風雅,又可以看見平時不易見著的佳人風采。
湊得巧,說不定還可兜回一個喜歡的姑娘呢!
舫上這名姑娘雖然一身奴僕的衣著,外貌卻可愛動人,一雙靈活大眼加上白皙細緻的面容,教人想不注意都難。
「杜兄若是有本事,不妨自己來呀。」剛剛鎩羽的陳書生顯然因為被取笑而不太高興。
那位姓杜的書生笑了一下,折扇一收,風度翩翩的走上前。
「在下杜子為,可有榮幸與姑娘結識?」
「沒有。」她頭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杜子為臉色一陣青白,而他身後的陳書生笑得可精彩了。還敢取笑他?瞧,自己還不是一樣,人家根本不理呀!
杜子為尷尬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張兄,您要不要試試?」
「憑兩位兄台出色的人品都不能如願了,小弟只怕也沒什麼差別。」
「那可不一定。」陳書生壓低聲音。「要是我們三人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拒絕之事傳了出去,我們還有臉在臨安城待下去嗎?」
頭可斷、血可流、書生文人的面子不可丟。想他們堂堂臨安三書生,怎麼可以留有這種丟臉的事跡 供人訕笑呢?
「好吧。」張書生硬著頭皮走向前。「姑娘,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想邀姑娘一同賞荷罷了,姑娘何必硬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怎麼,連不願被搭訕都成了不近人情?這話還真只有這些胸中有「幾滴」墨水的人才說得出口。
駱問曉撇撇嘴,出聲道:「老伯,麻煩前面的渡口停一下,我想下船了。」
「姑娘,您還沒游完河呢!」
「沒關係的,我想上岸走走,希望岸上的風光會好得多;老伯放心,我不會少給您船費的。」
「哦,好。」反正有錢賺,他一切隨客人的意。「小姑娘下回要游河不妨同親人一塊兒來找老夫,我會算你便宜點。」
駱問曉朝他一笑,「謝謝。」
不一會兒,船靠了岸,青衣佳人提起裙擺離了船,留下三個自命風流的書生垂頭喪氣的待在船上。
「咦,這不是臨安三書生嗎?怎麼,被小姑娘甩了呀!」
另一艘畫舫悄悄移近,舫上的人早已將這三人吃癟的模樣給看進眼底。
「趙公子好遊興,居然也上了臨安河。」看見出聲之傷,臨安三書生立刻挺直背脊。
「好說好說。」趙祥生快意地笑著。「賞荷這種大事若少了我,臨安河豈不寂寞許多?」
「趙兄,你也不必取笑我們;就算是你親自出馬,恐怕人家姑娘也不一定肯理你。」杜子為故意激他。
「是嗎?」
「不信的話,咱們可以打個賭。」
「好,怎麼賭法?」
「若是你能讓那位姑娘心甘情願的跟你走,就算我們輸,從此臨安三書生奉你為大哥;如果你輸了,以後路上相遇,你得自稱小弟,我們喝茶,你只有一邊倒水的份。」
「那有什麼困難。」
說完,他一聲令下,趙家畫舫立即靠了岸,趙祥生領著家僕大搖大擺的追著駱問曉而去。
「杜兄,這……」張、陳兩位書生覺得有些不妥。
「放心,他贏不了我們的。」杜子為肯定的說道。
同是臨安城裡有名的書生,但趙祥生憑恃著家業龐大,老是瞧不起他們,這回他要乘機教訓一下他,讓他以後不敢再這麼目中無人。
***
逛市集最有趣的事是什麼?
莫過於瀏覽小販叫賣的各種商品,優閒的走走看看;這種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所以她很不希望這種閒適感被不識相的人給破壞。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剛剛船上那三個人已經壞了她游河的興致,沒想到現在又冒出一個人干擾她遊街的快樂。
「這位姑娘,小生有禮。」趙祥生擋在駱問曉面前,一揖為禮。
她不答話,直接繞過他打算離開。
「姑娘,在下誠心誠意想與姑娘結識,請姑娘放心,在下不是惡人。」他很快的又擋住她的路。
有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嗎?
駱問曉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怎麼全臨安城裡不識相的人都跑到她面前了?
「公子,我不想和你相識,如果你有一點君子風度,就不該強人所難。」她冷著聲音回道。
「在下沒有惡意,只是想認識姑娘,請姑娘一道游河品茗而已。」他的表情百分之一百的誠懇。
「多謝公子美意,不過我不需要嚮導。」她再度舉步想離開,然而趙祥生身後的僕役卻散開來擋住了她的路。
「見面即是有緣,姑娘看來聰慧,該懂得千里姻緣一線牽的道理呀!」
「我說了我不想認識你。」駱問曉不高興的重申。
他笑了一下,收起折扇。
「姑娘,在下姓趙,名祥生,臨安城裡有名的趙氏商行即是家父所經營。這樣介紹,姑娘可以放心了嗎?在下是真心想認識姑娘的。」話雖然說得謙卑,但他臉上明顯有著因為家境富裕而生的驕氣,似乎以為他只要一報上名,所有的姑娘都像蜂見著花蜜一般的撲向他。
換成別人,這種情況可能還有機會發生,不過今天的主角是駱問曉,她對這種富家公子哥兒正好唾棄得很。
「那又如何?」他有錢是他家的事,與她何干?再說,有錢又不代表人格一定高尚,光看他當街死纏爛打的模樣,就知道他把聖賢書都讀到腦後去了。
「難道你不知道趙家在臨安城的地位是何等的尊貴?」趙祥生收起客氣的態度,口吻強硬起來。她愈是對他不屑一顧,他就愈有興趣得到她。
「尊貴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干?!」她撇撇唇,一副不將趙家財富看在眼裡的模樣,這可惹惱了那個自視甚高的趙家大少爺。
趙祥生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腔怒火。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贏得一場賭注而已,現在她這種態度,讓他非要得到她不可了。
「姑娘可知道,在臨安城裡還沒有我趙祥生得不到的人?!」他笑得不懷好意。
駱問曉警戒地看著他。看來用說的不成,他打算強擄了。
「我是不是該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來配合你的表演?」她一臉甜笑的反問,但鄙夷的眼神可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種仗恃著自己家裡有錢便想要為所欲為的人最無恥了,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好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生得美麗、人見人愛,也難怪會引人關注。」趙祥生刻意賣弄文采。「姑娘願與本公子結伴遊河賞花了嗎?或是本公子得號召一下眾人才『請』得動姑娘呢?」
身後的幾名家僕非常盡責的排開架勢,一旁經過的人眼看是趙家公子,一個個都避得遠遠的——要知道,寧願得罪一個是非分明的好官也千萬別惹到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小人。
所以那位可憐的姑娘……還是自求多福吧。
趙祥生得意的看著眼前佳人繃緊的俏臉;就算不為之前的賭注,這位美麗的姑娘他也要定了——身為一個富有的公子哥兒,怎麼能忍受有女子不買他的帳呢?!細看之下,他發現她肌膚白皙柔嫩,光是臉蛋就足以令他心魂蕩漾了。
「閣下面皮之厚,比起臨安河的深度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她冷冷的諷刺道。
「姑娘,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榮幸,若是你讓本公子高興了,本公子對你絕對不會吝嗇;瞧你一身粗布衣裳,多糟蹋你美麗的容貌呀!」他故作瀟灑的想以折扇挑弄美人的下頷,卻被她一把揮開。
「趙家富有、趙公子自視過高,那都是你們姓趙的事,姑娘我不羨慕錦衣玉食的生活。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賞我的粗略風景,後會無期。」她話一說完,不待對方回神,身子靈巧的閃過那些家僕們奔逃而去。
「來人,捉住她!」趙祥生一回神,立刻低喝著命令手下。
他氣得漲紅了臉,跟在家僕身後追了過去;而背後傳來的嬉笑聲,讓他更加怒不可抑。
能看到一向眼高於頂、不可一世的趙祥生吃癟,是多麼令人快意的事呀!站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的臨安三書生笑得不可遏抑,幾乎沒形象了。
***
好好一個出外溜躂的機會,卻被這些自命不凡的瘟書生給破壞了,現在還得一路跑給人家追,這還有天理嗎?
要氣也得留到回家再氣,要是現在被人給逮住,她的名節大概就毀了;開玩笑,她堂堂一個閨閣千金,怎麼能有這麼不名譽的事情傳出,更何況對像還是那個聲名狼藉的趙祥生!
駱問曉邊跑邊四處張望,只希望能有個好地方讓她躲起來避開那些人,就這麼一不小心,她在渡口旁撞上了人。
「哎喲!」
好硬!她是撞上了牆壁嗎?駱問曉頭暈目眩的被彈開來,眼看就要親吻可愛的地面,一隻手臂及時圈住她的腰,穩住了她的身子。
「對不起……」她歉疚地說道,一抬眼卻立刻被一雙深幽黑瞳給吸去了氣息。
她見過的男子太少,無法用太過精確的字眼來形容他的懾人。他很英俊,卻不適用「潘安再世」這種形容詞,因為他臉上的線條太過冷硬,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質更足以嚇退任何人。
在她還來不及回神時,那名男子就突然的放開她,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差點又跌倒,這回那個男子可沒有再伸手救她。
她反應快速的及時站穩身子,一手撫著胸口、大氣都還沒喘上一口,就見後頭那堆瘟生己經追到了。
「哼,看你還能往哪裡跑!」
隨著趙祥生得意的斥喝,她和那個不幸被她撞上的男子已經被趙家的男僕團團圍祝
一臉酷樣的陌生男子眉眼動都沒動,站在那兒仿若一座雕像。
駱問曉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你一路追著我,到底想做什麼?」
登徒子!欺負她人單勢孤;她發誓,下回出來看熱鬧時一定把孔武有力的家丁帶在身邊。
「本公子看上了你,要你陪本公子游河,有好酒、好菜,還有人伺候著,瞧你這模樣,只怕一輩子也沒能擁有這等光景吧。」他一副施恩的口氣。
「很抱歉,本姑娘對錦衣玉食沒興趣。你這樣強人所難,當街追著我跑,難道不怕別人笑你寡廉鮮恥嗎?」
又被拒絕,趙祥生惱羞成怒。「來人啊,把她給我押上船!」
趙家特製的畫舫早就在渡口旁守候,幾個男僕聽到命令,一人一手的便將駱問曉擒祝
「放開我!」她努力想掙開那些箝制她的手臂,掙扎後退的結果是又撞上了那堵「牆」。
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退了幾步,她也順勢往後退了幾步。
「不論你是誰,立刻離開這裡,別礙著本公子的事。」趙祥生對著那個礙眼的男人叫囂。
男人眉眼一動,隨手一揮,那群家僕立刻跌成一團。
「好呀!」駱問曉歡呼,沒想到這個冷漠的男人還有一身好本領。然而她沒能高興太久,他已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她提起裙擺立即追了上去。
趙祥生也追了上來,惡狠狠地叫道:「混帳東西,有膽留下名來!」
男人連理都沒理他,隨手一揮便讓趙祥生步上家僕的後塵,跌了個淒淒慘慘。
「哇!」駱問曉崇拜的看著他,見他又舉步離開,她也跟了過去。
臨安河畔,只見趙家公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睜睜看著佳人與那個男人走遠,再也囂張不起來。
沒一會兒,趙祥生的糗事便傳遍城內各個酒肆,成了賞荷日的最佳笑話。
***
楚向天知道有人跟著他,但他沒在意,直直走向一艘小舟,駱問曉見狀也跟著跳上船。
「客倌,要渡岸還是游河?」船主問道。
「游河。」他淡淡的回答。
駱問曉在他身旁落坐,好奇的打量。這個男人不僅表情冷淡,連說話都像是沒有溫度似的;他會出手替她解圍,還真的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你是臨安城的人嗎?」她問道。
楚向天閉上眼養神,對她的問話不予搭理。
駱問曉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每年此時是臨安河最熱鬧的時候,不僅是臨安人,連其他地方也都有人慕名而來。你不像是本地人,可也不像是慕名而來的賞花客,難道你就是所謂的『江湖人』?」平日愛聽說書的結果,就是知道了一些有的沒有的名詞。
她說著,不經意抬眼望去,這一瞧可讓她嚇了一跳。
「你看,他們追來了!」她拉著楚向天,著急的說道。
楚向天先是古怪的瞧了她一眼,然後望向後方,剛剛那些人果然正努力的接近他們。
「怎麼辦?」現在他們同在一艘船上,他可不能丟了她呀。
他忍不住又瞄了她一眼。這姑娘真以為他是她的靠山嗎?
「船家,靠岸吧。」
「哦,好。」聽見他開口,船家可鬆了口氣。
只要住在臨安城一帶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趙家的勢力,像他們這種升斗小民,還是別惹事的好;幸好這位客人主動說要下船,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為了不惹上麻煩,船家盡全力讓船在最短的時間內靠岸,一待兩人下船,他便匆匆離開。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好好玩了。」駱問曉歎口氣說道。 被人這麼一路追著,再好的遊興也沒了,而且她也不能拖累這個外地人。
她對著楚向天說道:「不論你是不是有意,都謝謝你剛才救我一回;那人是臨安城裡有財有勢、橫行霸道的紈*!子弟,不太好惹的,所以你最好快點離開,不然他準會找你麻煩。」
他終於正眼看著她,卻沒有答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駱問曉正等著他回答,眼角餘光卻瞥見趙家的船隻已逐漸靠岸,她急急說道:「快走吧,他們就來了。」
說完,她拉著他想趕緊離開,怎知他卻不合作。
「就讓他們來吧。」楚向天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一同走向不遠處的茶棚,點了食物,坐了下來。
駱問曉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怕惹上麻煩嗎?」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如果怕麻煩,剛才就不必理你。」
說得也是。
「可是……他們有好多人耶。」她還是有些擔心。
「烏合之眾,不足為懼。」
她笑了出來。「好,那我們就安心喝茶吧。」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只會說大話的人,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小二將茶點送了上來,她食指大動的舉箸進食。
「走了一個早上,現在才吃到東西呢!」
楚向天臉上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他平時總是不多事的,可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今天卻插手管了一樁閒事。
被一群惡霸追著,她雖然自知不敵的找路奔逃,但那雙動人的明眸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有的只是不耐和嫌惡。
以她走路的姿態看來,她絕對是個不諳武藝的弱女子,但她膽識之大異於常人,談吐也十分有主見,在在顯露出她絕不是個無知的女人。
在他思索的同時,她也好奇的打量著他。不知怎麼的,她就是相信他,雖然他看起來冷酷,不過比起那些不斷向她搭訕的人,他可好上太多了;在他身上,她看不見一絲猥瑣。
身為被追的人,他們沒多少「相親」的時間,就在他們吃得半飽時,那些不識相的傢伙也已經追來了。
「你……你們還想跑到哪兒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8:14
第二章
喘過氣,趙祥生刷地一聲打開扇子,硬是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說過,臨安沒有本公子要不到的女人。」他斜睨楚向天,「還有你,膽敢不將本公子放在眼裡,本公子就讓你在臨安無法立足。」
「話說這麼多,不渴嗎?」楚向天話聲才落,手上的杯子同時飛出,溢出的茶水正好倒進趙祥生的嘴裡。
「咳、咳……」事出突然,趙祥生嗆得臉都紅了,身後的家丁連忙扶住他。
伴隨著他的咳嗽聲,駱問曉清脆的笑聲傳入眾人耳裡。
「好厲害哦,你怎麼丟的,教教我好不好?」她一臉興奮的看著楚向天,崇拜不已。
「你學不會的。」他淡淡的說,眼底有抹笑意。
「真的嗎?」她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趙祥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卻見他倆旁若無人的交談,氣得他嘶聲大吼:
「你們站在這裡幹嘛?還不給我好好修理這個小子!」
眾多家丁在主子一聲令下,立即拿起木棍攻向猶在飲茶的楚向天;面對這群「烏合之眾」,他連站起身都懶,揚手揮舞幾下,就將他們全丟出茶棚。
「你你你……有膽報上名來。」趙祥生邊撂話邊往後退。
「楚向天。」
「哼,你給我記——」最後一個字還來不及說出,他嘴裡已經被塞進一堆花生粒。
「咳、咳……」
「滾!」楚向天冷冷的喝了一聲,趙家主僕頓時逃之夭夭。
他們一夥人前腳才走,茶棚四周的圍觀群眾立即歡聲雷動,顯見大家都對仗勢欺人的趙公子沒啥好感,更樂於見他受到教訓。
不過……這個厲害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呀?!
***
麻煩解決之後,駱問曉開始對救命恩人的處境感到一絲憂心。
「若是得罪趙家,想在臨安城裡立足就很難了;你是外地來的,勢單力孤,還是別在這裡停留的好。」
「放心,他還奈何不了我。」楚向天依舊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見他如此自信,駱問曉不再多說,只希望他真的是那種趙家惹不起的人物。
她恢復笑容,另起話題,「你是從哪裡來的,到臨安城有什麼事?」
「沒什麼。」他無意多說。
「如果是要找人,也許我可以幫忙,畢竟我是在這裡長大的。那你總可以告訴我該怎麼找你吧?」
「你不必找我,如果我想見你,自然找得到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只要我想找,就絕對找得到。」
還真自負!她皺了皺鼻子,有些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嗎?」楚向天沒有漏看她的表情。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相信嗎?好歹我們也算同乘一條船,我只能相信你這個夥伴啦。」望了望天色,駱問曉低呼:「哎呀,時間過得好快,我得回去了。」
「嗯。」楚向天微微頷首,繼續喝他的茶。
「幾天後,臨安城還有一次廟會,到時我會再出現。如果在廟會之前你仍然不知道我是誰,那就表示你輸了,我們見面時你就得告訴我你是誰、從哪裡來。」
「你認為我一定找不到你?」敢這麼懷疑他的能力,她算是第一個。
「反正你沒有損失呀,好不好?」
「如果我找得到你呢?」
「任你要求。」
楚向天心頭微震,眼光一閃。
「好女孩兒不應該對任何男人說這種話。」
駱問曉笑得天真又嬌憨。「我不對別人說,只對你。誰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他看著她的笑臉,感覺自己冷硬的心似乎被敲碎了一角。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開心的與他勾勾手指,然後站了起來。「廟會見嘍!」
道別之後,她很快的悄失在城牆另一端。
望著她的背影,楚向天有些失神。他低下頭,怔愣的望著自己厚實的大手,上頭彷彿還留著一抹餘溫……
***
駱問曉趕在天黑前由後門溜進自家宅院,她萬分慶幸沒被任何僕從發現自己的行蹤,不過這份竊喜只維持到進房門前。
「小姐!」她還沒進房,一陣大驚小怪的叫嚷聲已經傳了出來。「小姐,你可終於回來了,你這麼偷跑出去也沒帶著我,可知道我有多麼擔心——」
「停!」駱問曉怨怪地看著隨身侍女。「小喜,小聲點兒,你想讓整座宅院裡的人都知道嗎?」
話才說完,她身後就響起一個充滿威嚴的嗓音。
「你還想瞞誰?」
糟了!駱問曉暗暗叫苦,一臉心虛的往後轉,聲如蚊蚋。
「爹。」
「為什麼又換上丫鬟的衣服?」
「我……我只是在試試這衣服好不好穿……」
「嗯?」駱鎮平低哼。
駱問曉偷偷瞄了父親一眼,委屈的咬著下唇說:「爹,你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要問人家……」
「既然爹都知道,你還想找其他借口?」他板著臉孔問。
「爹,不要生氣嘛,問曉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扯著父親的衣袖撒嬌。
駱鎮平原想再訓她幾句,一開口卻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爹!」駱問曉不依地叫著,知道自己被耍了。
「不嚇嚇你,你怎麼會學乖?」他牽著女兒坐到一旁。「問曉,你要出門爹並不反對,但你總得讓爹放心吧?你該知道一個人出門有多危險,萬一有個什麼差錯,你要爹怎麼辦?」
她低下頭,愧疚的跪在父親身旁。「爹,是我不對,以後我絕不會再瞞著你一個人偷偷溜出府。」
駱鎮平歎口氣,扶起女兒。
「爹不是要限制你的行動,只不過爹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承擔不起失去你的風險,你明白嗎?」
他的妻子走得早,這些年來,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他十分疼愛這個獨生女,對她的教養方式也異於常人。他要他的女兒有足夠的智慧自己判斷任何事,而不是像別人的女兒一般,做個什麼都不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
「對不起,爹。」她的確太輕率了,完全沒顧慮到父親會為她擔心。
「好了,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吧,爹要回書房看一下帳本。晚上陪爹一起用膳。」
「好。」她乖巧的點頭,然後目送父親離開。
***
「關於臨安,你查到些什麼?」
雲飛絮遞出一個書卷。「你想知道的,都在裡頭了。」
臨安城裡有三大著名的家族——趙家、孫家,以及駱家。
趙家前兩代致力經商,才掙得臨安首富的地位,但到了第三代,卻盡出些不肖子弟,光是一個趙祥生就足夠令人對這個家族印象惡劣到極點。
孫家以武立足,凡是送貨、保鏢,皆在其營生範圍之內。多年前趙家老爺娶了當時的孫家小姐為妻,自那時起趙、孫兩家便互為依恃,權傾臨安。
至於駱家,則是在二十年前遷入臨安城居祝駱老爺樂善好施,經營的布行、米行也生意興隆,是臨安城裡頗受敬重的長輩。他膝下無子,僅有一名獨生女,自及笄後便求親者不斷。
求親者不斷?楚向天冷冷的撇了撇唇。
駱鎮平無子息可繼承家業,誰娶到了駱家千金,便等於擁有駱家的財富;這種如意算盤任誰都會撥,也難怪求親者會不斷了。
「你打算怎麼做?」雲飛絮問。
「就如我當初所打算的一般。駱鎮平必須為他當年的背義付出代價。」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去清算滅他楚家的兇手,如今只差這最後一個了。雖然駱鎮平不是他楚家真正的仇敵,但當年他若肯念及朋友道義前來相助,楚家滿門不會只剩他一個活口。
「師兄,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駱鎮平雖然背義,卻也罪不至死。」
「誰說我要駱鎮平死了?」他挑了挑眉。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要駱鎮平也嘗嘗當年楚家遭受過的無助滋味而已。你若於心不忍,可以不必幫我。」
「我……」雲飛絮感到為難。老實說,她實在不認為有報復駱鎮平的必要。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往往傷得最深。我不會要駱鎮平償命,但他必須知這一無所有、孤立無援的滋味。」
看著他堅定的神情,雲飛絮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
「報完仇之後呢?師兄,一旦世上不再有你必須報復的對象,你有什麼打算?」一直以來,她都是幫他的,這次也不會例外。只是她多希望師兄能敞開心房好好的為自己而活,不要終日沉浸在復仇的噩夢裡。
打算?
他冷硬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一旦多年心願得遂,他就沒什麼遺憾了。到時候他最想做什麼?
不期然的,他想到了那雙明眸的主人,想起了那張巧笑倩兮的臉龐……
***
才剛過賞荷日不久,便又是吉恩寺的廟會。一波接一波的人潮使得臨安城裡熱鬧滾滾,各家客棧全都賓客滿座。
今天,駱問曉沒有再喬裝成小丫鬟,她乘著轎,規規矩矩的由駱家大門出發,前往吉恩寺進香禮佛。
一路上,她坐在轎子裡百無聊賴,又不願意掀開轎簾偷偷摸摸的窺看,只好祈禱快點抵達目的地。
「小姐,我們快到吉恩寺了。」小喜輕聲說道。
還是這個貼身侍女懂事,知道她會等得不耐煩。
駱問曉吩咐:「小喜,讓他們把轎子停在吉恩寺旁,你陪我到寺裡祈福,其他人就自由活動,申時一到,再回到這裡準備回府。」
這種難得的好日子也該讓其他人輕鬆一下,在這一點上,她可是非常懂得體貼人的。
「好的。」小喜跑了幾步告訴前面的家丁們,就見他們個個露出歡喜的表情。
終於到了目的地,主僕兩人提起裝著供品的竹籃,走進了吉恩寺。
不知道她今天能不能見到上次的救命恩人呢?他沒能在廟會之前找到她,依照約定,他得將自己的來歷告訴她。
駱問曉輕輕一笑,虔誠地在佛前跪下,祈求父親身體康艦無憂少煩,駱家上上下下皆平安,以及……他今天會出現。
她在寺內祈禱著,渾然不知寺門外有一幕似曾相識的情景正在上演。
「趙公子,別來無恙呀!」臨安三書生齊聲招呼。
「在下近來修身養性,在家讀書習字,自然無恙;反觀三位兄台,這幾日來文宴不斷,想必文采增進了不少吧?!」趙祥生依然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三書生互看一眼,其中之一開口嘲諷:「唉,不知道是誰那天輸了一場賭約,現在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誰輸了?」趙祥生故作張望貌,「臨安城裡只有本公子看不上的女人,哪會有女人不買本公子的帳?!」
「你連一個小姑娘都邀不到,還被人修理得灰頭土臉,這事全臨安河畔的人都看見了。」說罷,三個書生全笑了起來。
趙祥生收起扇子,問身後的人道:「有誰看見了?」
「沒有。」家僕們一致搖頭。
他再轉向面前的三人。「瞧,誰也沒有看見,你們莫非是妒忌本公子,所以才故意譭謗我。」
「譭謗?!」做賊的喊捉賊哪。
「不然我們再賭一次,看我們四個人究竟誰才是臨安城最風流倜儻的第一公子。」趙祥生說道。
三書生望了望彼此,最後由杜子為代表回答:「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有人不認帳?人無信不立,有人自以為飽讀詩書,卻把書都給讀到背後去了。」
「就是嘛。」另外兩個書生附和。「賭輸了也不認帳,我們又不是每天吃飽太閒,專門陪你玩這種小孩子把戲。」
「哼,少在那邊找借口推托。我看你們根本是怕自己輸了沒面子,所以乾脆不賭。」要耍嘴皮子,誰不會呀!
「好,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我們就和你再賭一次!」
「杜兄……」
「怕什麼,難道我們三個會輸給他嗎?」
「好氣魄!」趙祥生讚賞道。「杜兄果然豪氣過人。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四人都有機會,只要有誰能夠最快邀得佳人同行,就算他贏了,而排名最後的那個就算輸,中午的酒膳由他付帳請其他三位,這樣應該可行吧?!」
「對像自己選嗎?」
「不行,萬一有人為了贏得賭注隨意找個人充數,那不就失去了打賭的意義。我們一個一個來,選的對象不一定要同一個,但是必須經過其他三人的認可,這樣才算通過。」張書生補充道。
「好,可以。」其餘三人全都同意。
「那就開始吧!」
爭個風流的排名也值得他們大費周章,當書生都這麼閒嗎?
***
「小姐,我們到外邊兒等一等吧,這裡太多人了。」上完香,小喜見香客眾多,生怕小姐讓香火誤傷了,便建議道。
「也好。」駱問曉打算順便在吉恩寺附近逛逛。
主僕兩人才剛到涼亭坐下,沒想到就飛進來一隻討厭的蒼蠅。
「姑娘好面熟。」
「公子請自重。」小喜立刻擋在自家小姐面前,教陌生男子不得再接近。
「在下杜子為,乃臨安三書生之一。方才見這位姑娘相當面熟,所以才過來打聲招呼。」
「我家小姐不認識你,請公子離開。」開玩笑,憑他一句面熟就想搭訕,那小姐豈不是得認識全臨安城的人了?!
「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想與小姐交個朋友;可否請問小姐芳名?」
「我家小姐不想認識你,公子請離開吧!」小喜不耐煩的再次聲明。
「小姐若是臨安人,應該聽過在下與另兩位好友的名聲才是。小姐大可放心,在下絕非惡人。」
「無論你在臨安多有名氣,如此搭訕陌生女子,都不是讀書人該有的行為吧!」駱問曉終於出聲,輕柔嗓音訴說的卻是清冷含諷的語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一時冒犯能覓得佳人美眷,今日的荒唐之舉何嘗不是往後的一段佳話?」杜子為振振有詞。
駱問曉不禁搖頭。「看來賞荷日之事並未帶給公子任何啟示。」
聽見她的話,杜子為先是納悶,但在清楚見著佳人的容貌之後,他隨即想起賞荷日遇著的那位小姑娘。
「你……你……」她就是「她」,那個給了他們釘子碰的女子?!
「杜公子,請回吧。」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姑娘,在下是誠心想與你交個朋友的。」杜子為不死心地道。得知她並非出身低微,而是某家千金之後,他更想認識她了。
駱問曉搖搖頭,一偏頭就看見在一旁等候的幾張熟悉面孔。
「請順帶轉告你的朋友,就說小女子高攀不起各位才子,請諸位另覓對象吧。」對這些文人,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姑娘——」
「杜公子,聰明人懂得適可而止,若過分強求,只會換來完全相反的結果。」她打斷他的話,很明白的宣告己意。
人家話都說得這麼明瞭,他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杜子為一臉僵硬地說:「冒犯了。」隨即黯然離開。
駱問曉輕輕笑了起來。
這些書生如果讀書有這麼認真,相信不會連鄉試都過不了;只會仗著幾分文才在鄉里之間自命風流,滿腦子風花雪月,那有什麼出息呢?
「小喜,我們到附近走走吧。」去看熱鬧人擠人,總好過待在這裡被人當作目標不斷打擾。
***
事實證明,廟會比賞荷要有趣得多了,至少活動不是單一的游河、吟詩,喝酒之類的。市街上的小販除了食擔、胭脂水粉、民生用品之外,還多了許多平常見不到的特殊小玩意兒。
駱問曉停在一個賣陶瓷娃娃的攤子前,目光落在一對喜氣的紅色娃娃上。
「小哥,請問這對娃娃怎麼賣?」
「這對嗎?姑娘若是喜歡,算你八文錢就好。」
「哦!」她沒摸到腰間的荷包,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帶銀兩出門。歉然的對那小販一笑,才想轉身離開,卻撞上個人。
「哎呀!」她低呼一聲,那人出手扶住了她搖晃的身軀。
「看來,你有走路不看路的習慣。」
兜頭罩下的,是一陣冷淡的戲謔,她訝然抬眼,對上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是八文錢。」楚向天掏出錢,同時將娃娃取過來。
他瞧了瞧,實在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便轉遞給她。
「喏,你的。」
「謝謝。」她微紅著臉接過。
「小姐,他……」小喜驚訝的看著小姐與陌生男人交談。
「他是我的朋友。小喜,你先回廟裡把東西整理整理,我待會兒就過去。」她交代道。
「是,小姐。」
見小喜轉回廟裡,駱問曉走向另一旁,他也尾隨在後;等他們身邊不再有著往來不絕的人群後,她才開口。
「你沒有找到我。」
「哦?」他看著她,依然少有情緒表現。
「願賭服輸,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吧。」她笑意盈盈。
「未曾打賭,何來輸贏之說?」再見到她,她的衣著打扮十分不同於上次;不變的,是那雙靈活大眼和她細緻的容顏。
她睜大雙眼看著他。
「堂堂男子漢,怎可戲弄我這弱女子?」他打算不認帳嗎?她努力的瞪著他。
他被她認真又不甘的表情逗笑了,臉上冷硬的線條稍稍融化。
「我來自楚雲堡。」他道出答案。
「楚雲堡?」她想著。「是近幾年來,江湖中快速竄起的那個楚雲堡?」
「你知道江湖中事?」他比她更驚訝,難以想像一個閨閣千金會聽聞江湖中事。
「聽過一點點。」她答道。「你就是那個傳聞中莫測高深的楚雲堡堡主——楚向天嘍?
他點點頭,惹來她訝然不已的注視。
「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你以為我該年紀一大把嗎?」
「想像嘛。」她聳聳肩道:「哪有人這麼年輕就威名遠播的。」
「行走江湖,憑的是本事,而不是年紀。」他平淡地道。
「說得也是。」她眨眨眼,笑了出來。「不過你也不是萬能的,起碼你就沒在期限之內找到我。」
「那是因為我不曾找過你。」
他不曾找過她?那她是自作多情了。駱問曉有些傷心。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
「既有廟會之約,自然會再相遇,我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找你?來臨安,我有更重要的事得辦。」
她才想問什麼事時,一陣不客氣的聲音硬是介入了他們之間。
「把他們兩個人圍起來,別讓他們跑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8:33
第三章
莫名其妙被人堵住了四周所有可以走的道路,看向那個出聲喝令的人,一抹了悟同時浮上駱問曉與楚向天的眼眸。
真是冤家路窄。
駱問曉手裡捧著陶甕娃娃,將身子悄悄移近楚向天。
「咱們還真是有緣,沒想到又在這裡遇上了。」趙祥生嘿嘿冷笑。這回他可是帶足了人手,看他們還能往哪兒跑。
「遇上了又如何?」楚向天冷淡的反問。
「上回在臨安河畔丟掉的面子,本公子今天一定會討回來。」在臨安,他不容許有人比他更加猖狂;在臨安,沒有他看上卻得不到的女子。
趙祥生的眼光轉向一旁身著錦衣宮裝,顯得更加出色的駱問曉,貪看佳人片刻之後,他以施恩的語氣對著楚向天道:「只要你肯向本公子認錯,這位姑娘肯陪本公子遊玩一天,本公子心情一好,也許就不再與你計較。」
陪他遊玩一天?!呸,他當真以為自己的富貴身家有多了不起嗎?駱問曉還沒開口駁斥,她身邊的楚向天先替她省了事。
「趙家,據傳為臨安城首富,與經營武行的孫家有著姻親關係。」他看了看一旁圍住他們的家僕。「這些有武功底子的人,大概是你從孫家借來的吧。」
趙祥生臉色微變。「趙家不是好惹的,如果你識相,就趕緊求饒吧!」
楚向天一陣冷笑。「既然我能一眼就看穿你們的來歷,你認為我會怕你嗎?」
「你是一定要同本公子作對了?!」
「你自找的。」楚向天用足以氣死人的語氣回道。
「你……來人,給我打!」趙祥生一聲令下,孫家的武師隨即出手。
楚向天將駱問曉拉到身後,以免她被波及;他出手迅疾,將近身的人一一打飛出去。
發覺赤手空拳不是他的對手,有兩名武師掏出了兵器,楚向天眸光一閃,在交錯的一瞬間不但奪下武器,同時也打斷了兩人持刀的手臂,伴隨著武師的哀叫聲,他奪來的利刃也襲上趙祥生的脖子。
脖子上的冰涼讓趙祥生嚇出一身的冷汗,他結結巴巴的求饒,「大……大俠饒命……本公……哦,不……孝小的有眼不識……」
「你還要我賠罪嗎?」
「不……不敢了……」他臉色發白的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萬分害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了腦袋。
「原本你這個跳樑小丑並不在我眼裡,但是你一再挑釁、糾纏,讓我非常、非常的厭煩。」
「不……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真心話嗎?」楚向天將利刃再往前逼了逼。
「是!」他尖銳地回答,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我發誓是真的,我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了,大俠……大俠饒命礙…」
「帶著你的人,立刻滾出我的視線。」楚向天冷冷地道。
「是……是……」趙祥生帶著一堆人連滾帶爬的離開。
「這就是所謂的『武功』嗎?」駱問曉捧著陶甕娃娃走到他身邊。
「算是,也不算;論武學,這只是最基礎的,連招式都談不上。」
「那你的武功一定很好嘍?」她圓睜著眼問。雖然不懂武功,但她還分得出力道與一舉一動間的協調與凌厲。
「還好。」楚雲堡是靠運輸吃飯的,若沒有一點自保能力,又怎麼能確保貨品的安全?
她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對了,你剛才說來臨安還有別的事,是什麼事呀?」
「私事。」
他不明說,她也就不再追問;兩人相偕走了一段路,並行到涼亭處,她輕吁一口氣,展顏朝他一笑。「我應該謝謝你,因為你救了我兩次。」
「哦?」
「聽說楚雲堡堡主性情冰冷,從不多管閒事,為什麼你會破例出手救我?」
「你相信傳言?」
「空穴不來風,何況這種事並沒有謠傳的必要。」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楚向天讚賞地點點頭。
「說救你也許不太符合我當時的心情。我並非存心救你,只是不想看到閒雜人等出現在我面前。」他斜靠著柱子,將她立於涼亭中央的娉婷身影收入眼底。
「你很狂。」她回身迎上他的視線,「如果不是存心救我,你今天為什麼來?」
她緊握住陶瓷娃娃的手微微顫抖,顯露出她心頭的惶然。她不願將疑問放在心中胡亂臆測,所以只有訴諸言語,希望能得到解答。
「你訂了今日之約,不是嗎?」他看著她,並不直接回答。以一名大家閨秀而言,她的問語已經逾越禮教。
「但你會來,總該有你的原因吧?」她輕咬下唇,想知道在他心上,她是否已留下輕微的痕跡。
「與你訂約的原因相同,我的確想再見到你。」
他一會兒迴避、一會兒直接回答,真教人無所適從。但不可諱言的,她卻因為聽見這句回答而鬆了心上的擔憂。
「你有一雙不會掩飾心思的眼睛,太過坦率、也太過天真。一個教養良好的千金小姐是不會單獨與一個男人同處一簷之下。」楚向天看清楚她心思的起伏,再度開口。
她輕笑出聲,同樣機敏的回敬了對他的想法。
「你有一雙敏銳的眼,太過自我、太過狂烈。未到而立之年便在中原闖出名聲、建立起自己的霸業,這樣的人,不像是會被禮教限制祝」所以他提起禮教之事,目的不在評論,而是在試探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
楚向天微微一笑。「你很聰明。」
「我只是忠於自己罷了。」她回以一笑,在曲欄處坐了下來。
「那麼你會老實的告訴我,你摒棄一般大家閨秀應守的戒律,主動與我訂約背後所代表的意思嗎?」他想得到的,他便直接拿取;誠如她所言,他並不是一個會被禮教影響作風的人。
不期然的,她白皙的臉蛋飛快氤上一抹紅潮。
「我……」她垂下眼,心思轉了轉,最後換了個迂迴的方式說:「你……你可曾訂過親?」
這樣的意思應該很明白了,楚向天看出她的不自在,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頷。讓兩人的眼神再度交會。
「只因為救命之恩,你就願意以一生為賭注,將自己托付給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如果救你的是別人,你也會這麼做嗎?」莫名的,他的神情因為這個想法而緊繃,心情也開始變壞。
「不,不會。」她想也沒想便回答。如果救她的是像趙祥生或臨安三書生那樣的人,她才不可能會有「以身相許」的念頭呢!
「嗯。」他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忽而邪笑道:「以江湖人的行事作風,我若看上了你,只要直接把你帶回楚雲堡,讓你成了我的人便了事。」
「你要直接擄走我?!」她睜大明眸。
「有何不可?我若要帶走你,你連一點逃走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去處。」他說得認真,俊顏接近她幾分,刻意營造出一種親暱的姿態。
她不自覺的屏住氣息,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你……說笑的吧。」
他邪惡的揚起唇角,猿臂一伸攬向她的腰。
「不!」她驚呼一聲。「你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就這麼跟你走——」
她失措而慌亂的話語只到這裡,因為楚向天一個俯身,唇瓣準確無誤的刷過了她的,讓她整個人呆住了。
看著她反應不過來的表情,楚向天驀地大笑。
好久了,他不知道什麼是笑,整日沉浸於復仇計劃的心幾乎已經失去感覺,但她卻令他起了異樣的心思。
一個令他想呵憐、想再見上一面,還會引得他開懷大笑的女子呵……
他是要定她了!
***
可惡!可恨!
連著兩次都讓一個外地人削了面子,趙祥生幾乎是一路咬牙切齒的回到趙家,而在大廳裡能破壞的東西全被他破壞光了以後,他才忿忿不平的坐在椅子喘氣。
自他出生以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要是不能把丟盡的顏面要回來,他還能在臨安立足嗎?
「少爺,少爺……」出去打探消息的家僕一路跑著回來,在衝進大廳時差點兒被滿地的碎裂物給絆倒。
這……這是怎麼了?家僕傻眼的看著幾乎沒有完好物品的大廳。
「你呆在那裡做什麼?!有話就說,沒事就給本少爺滾出去!」趙祥生沒好氣的吼道。
家僕被嚇醒,連忙回道:「少爺,您要打探的消息已經有眉目了。那個女的原來是城北駱家莊莊主的獨生女兒;但是那個男的,除了知道他是最近才到臨安城以外,根本查不出其他消息。不過,聽說北方有一個楚雲堡,而堡主的名字也叫『楚向天』,不知道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楚雲堡?!原來那傢伙是個江湖人……哼,就算是江湖中人又如何?那種莽夫粗漢哪能比得上家境富有又飽讀詩書的他,更何況哪有一堡之主會單獨出外行走,至少也得有個隨從跟著才叫威風吧。
一個連隨從都沒有的窮酸,八成只是同名同姓的罷了。
「既然無法確定他的身份,還不快去查清楚!」
「是、是,小的這就去。」家僕趕緊轉身離開。
「慢著。」他又喊住家僕。「知不知道楚向天現在住在哪裡?」
家僕想了想。「在……在如來客棧。」
「派人盯著,從現在開始不論他去哪裡都給我跟著,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還有,盡快打聽出來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是、是。」家僕不敢遲疑的立刻退了下去。
趙祥生又喚人來將大廳整理乾淨,然後走向自己的書房。駱家的千金……嗯,他得好好的計劃一下才是。
***
楚向天一早就離開客棧,也沒說要去哪裡。聽到掌櫃的這麼說,雲飛絮決定留在客棧裡等他。
她就這麼坐到了申時末,才看見楚向天由外頭走了進來。
「師兄,你可回來了。」她看見楚向天臉上柔和的表情,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師兄,你……」
「怎麼了?」
「沒什麼。」她及時回過神,試探地問道:「師兄,你心情很好?」
「要問什麼怎麼不直接問?」楚向天越過她,在桌後落坐。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從來沒見你出現這麼柔和的表情。」
聞言,楚向天唇角上揚。
「聽林掌櫃說你等我一天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一切都依照師兄的交代,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所以我才有時間來等師兄呀。」她話鋒一轉,笑笑的問:「師兄,你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嗎?」不然怎麼一回來就笑了。
「好玩?」他挑了挑眉。「不,那不能用好玩來形容。」
「那要用什麼形容?」
楚向天對於這個始終關心他、幫助他的師妹,向來沒什麼隱瞞。
「我在臨安河畔遇到了一個女子。」一個令他破例搭救,又惹他動心的女子。
她是特別的;一般女子不會有她的膽大,不會有她的獨立,不會在柔順之外還有其他的想法,不會在遇著危急時還能從容以對。
見著她,他只覺得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與縱容,他可以允許她在他面前表達最真的自己,他願意去聽她說的任何話。
雲飛絮仔細看著師兄臉上的表情變化。
師兄一定是墜入情網了。那名女子真是好本事,能夠讓師兄冷硬了十五年的心軟化,注入溫暖。她一定要找機會見見這位奇女子。
她才這麼想著,楚向天又開口了。「待臨安的事處理完之後,我會迎娶她,帶她回楚雲堡。」
「師兄,恭喜你了。」雲飛絮又驚又喜。「這個能讓師兄動心的女子,一定很特別。」
特別嗎?也許。但她能牽動他的心,是個不爭的事實。
「對了,那個計劃進展到什麼程度?」解答她的疑惑之後,該他問了。
「所有的情況都在我們的掌握中,不出五天,駱家莊的布行便會出現狀況,林掌櫃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師兄,到時師兄要怎麼做都可以。」
「嗯。」楚向天點點頭。
「師兄,對付駱家的事只差時間便可完成,我想先離開。」
「你要去哪裡?」
「我想到別的地方遊玩,行走江湖多年,我還沒機會到處玩呢。」
她一直都在幫他,連帶的犧牲了許多快樂與自由,如今大勢已定,她的要求,他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吧,你自己小心。記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這個師兄幫你頂著。」
「謝謝師兄。」她眨眨眼,掩飾眸子裡閃過的感動。不一會兒,她又是那個開朗的小師妹了。「那我先離開了。師兄,你也一切小心,我會直接回楚雲堡,等著見嫂嫂。」
「嗯。」楚向天點點頭。
她回以一笑,然後回房準備出門去了。
***
一大早,駱家商行便有人上門理論,駱鎮平接到消息後,立刻趕到商行瞭解情況。
看見上門理論的是前幾日應該收到貨物的曾家,他好聲好氣的問:「曾總管,有什麼事您直接派人來通知一聲就是了,何必勞動大駕親自到商行來?」
見駱鎮平一臉誠意,曾總管這才稍微消了怒火,開口問道:「駱莊主,曾家與貴商行合作多年,一向都互信互利。但我不懂,為什麼這回你出給我的貨全是浸過水的布?」
浸過水?!駱鎮平蹙起眉。
「怎麼回事,能不能請曾總管再說得清楚些?」
駱家經營布行多年,一向以誠信聞名,同時與曾家有著良好的合作關係。曾家以製衣聞名,所用的布料全向駱家購買,現在有達官顯貴要一批錦衣過冬,曾家接了生意,自然向駱家下了訂單;但沒想到事已臨頭,駱家所給的布卻出了狀況,眼看交衣的時間快到了,曾家又急又氣,才會上門理論。
「這……這怎麼可能?!」駱鎮平一臉驚訝。那批布出貨前他明明仔細檢查過的,不可能會有曾總管所說的情形。
「駱莊主,咱們合作多年,難道我還會蒙騙你嗎?如果不是事情急了,我家老爺也不會要我特地跑這一趟;要知道衣服交不出來賠錢事小,嚴重的是曾家將會信譽掃地,甚至吃上官司。」曾總管想到這兒就一身冷汗。「駱莊主,我家老爺是信得過你才將這麼重要的生意交給你,現在弄成這樣……唉!」
「我明白。」駱鎮平同樣神色凝重。「我會徹底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駱莊主,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是曾記錦織坊必須交出的冬衣。」
「這……」短期內要調度那麼多的上等布料,的確有些困難,而且還需要一筆很大的資金。即使如此,他仍不能推托責任。「駱某會盡力調全布料。」
「唉,好吧。」事情已經發生,想辦法先解決眼前的難題才是要務。「駱莊主,這幾天我會留在臨安城,如果你有進一步的消息,請你盡快派人到如來客棧通知我。」
「我會的。」駱鎮平承諾道。
得到駱鎮平的保證,曾總管不再多說,領著人就先離開。
***
連著幾天,駱鎮平一邊忙著調查事情的始末,一邊忙著調度布料;已經上了年紀的他,實在不適合如此操勞。
連著好幾天沒見到父親,駱問曉隱約感覺到不對勁,決定今晚一定要等到父親回來。
過了掌燈時分,駱鎮平終於拖著疲 憊的步伐回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家。
一進大廳,他意外的看見女兒。「問曉?!你怎麼還沒休息?」
「我在等爹回來埃」她回答道,上前扶著他坐到椅子上。「爹,您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沒什麼,你別擔心。」他接過女兒端來的茶,喝了一口。
「是不是商行裡出了什麼事?」她雖然不清楚商行裡的事,卻還有幾分判斷能力。
駱鎮平看著懂事的女兒,輕歎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
「問曉,你娘去世得早,爹又忙著商行裡的事,從來也沒能好好的陪陪你、教導你,是爹虧欠了你。」
「爹,別這麼說,您給我的已經太多了。」駱問曉真心的說。
爹讓她能擁有自主權,讓她習字讀書,從來不局限她的心性發展;有哪家千金可以如此?
不過父親突然這麼說,讓駱問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爹,告訴我,商行到底出了什麼事?」
駱鎮平長歎一聲。「咱們行裡出給曾記錦織坊的布料出了問題,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爹都得趕快給曾記一個交代;爹已經盡力在調貨,但是布料的數量太多,價格又昂貴,短期之內要補全並不是那麼容易。而且……
「還有別的問題嗎?」
「正當需要一筆資金來付款時,我才發現,商行裡頭可用的款項已經讓人全部挪走,連管理商行的李叔都沒發現。」這才是現在最大的難題,如果沒有足夠的資金,就無法補足布料交給曾家,那麼駱家商行將會面臨信譽掃地、甚至是關門倒閉的結果。
駱問曉倒抽一口氣,立刻又追問道:「爹,我們與曾記往來那麼多年,難道不能請曾記多給我們一些時間設法嗎?」
駱鎮平搖搖頭。
「沒有用的,曾記也有交貨的壓力,他們的情況並不比我們好。」
怎麼會這樣?駱問曉心急如焚。
「爹,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駱鎮平伸手安撫女兒,「別擔心,爹會想辦法的。」
商行不再經營了倒是無所謂,但他不能背信於人,更不能讓女兒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爹……」發生了這樣的事,爹是最憂心的人吧!看著父親已然疲 憊的神情,她突兀地說道:「爹,我也到商行幫忙吧!」這樣不論發生什麼事,至少她都會在爹的身邊。
「不行。」他連考慮都不考慮。「你去了只會讓爹更擔心你。聽爹的話,乖乖待在家裡,商行的事讓爹處理就好了。」
光是布料的事就夠他煩惱的了,問曉如果出現在商行,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商行裡男人多,而問曉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女兒。
駱問曉本來還想努力勸服父親同意,但一看見父親閃爍的眼神,她又住了口。
爹是不是還瞞了她什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8:49
第四章
「菩薩在上,信女駱問曉,求菩薩保佑家父身體平安,商行的危機能順利解決……」跪在佛像前,駱問曉誠心的祈求。
三拜過後,手中的香由小喜插進香爐裡。
由於駱鎮平不答應讓女兒到商行幫忙,駱問曉只得聽話待在家裡。她找了個時間,與小喜相偕到吉恩寺,求菩薩保佑父親安然渡過難關。
「求菩薩還不如來求我;菩薩不能給人實質上的幫助,但是我可以。」趙祥生在寺門口輕佻的說。顯然她剛才的祈求,他全聽見了。
不知道消息是誰放出去的,一夕之間,駱家商行出了狀況的事,幾乎傳遍整個臨安城。
得知這個消息,最開心的人就是趙祥生,他可逮著機會一吐前兩次受到的怨氣了。
駱問曉連看也懶得看他,與小喜繞往別處不打算理他。
但趙祥生可不會這麼輕易讓她如願,畢竟這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機會。
「駱姑娘,幾日不見,你是越來越美了,但是怎麼愁容滿面呢?這讓我看來好心疼——」
他輕慢的趨前想輕薄佳人,得到她怒目瞪視與折扇被奮力拍開的下常
「別以為你家境好就可以為所欲為,臨安城可是有法治的地方。」駱問曉根本不想與這種人多攪和,義正辭嚴的說完,她轉身就走。
「慢著。」趙祥生被訓了一頓,態度也不再客氣。「駱家的事鬧得這麼大,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大小姐嗎?」
「是不是大小姐,都不需要你關心。」她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哼!本少爺還肯跟你說話,是你的造化,憑你現在的身份,只配當本少爺的玩伴!」
「多謝抬愛,本姑娘高攀不起,趙大少爺另請高明吧!」駱問曉的語氣極盡嘲諷之能事。
趙祥生惱羞成怒,漲紅了臉吼道:「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趙家的家僕很快就制住了她們兩個弱女子,駱問曉不斷掙扎,而小喜想護主卻無能為力,就在此時,一道嚴厲的嗓音響起。
「放開她!」
***
才不過一眨眼,趙家家丁個個東倒西歪,駱問曉被來人帶到一旁,小喜也順利掙脫了箝制,跑到主子的身後。
「還好嗎?」
一陣眼花撩亂後聽見這句堅定的問話,駱問曉訝然抬起頭。
「向天?!」怎麼那麼巧,每次他們相遇,總是由他救她開始。
楚向天確定她沒事之後,摟著她的手臂才略略放鬆,目光轉向那個老是騷擾她的傢伙。
「又是你!」趙祥生恨恨的喊道。真是冤家路窄,每次他找到機會可以讓駱問曉就範的時候,他就跑出來破壞!
楚向天眉眼一斂。
「滾!」敢三番兩次輕薄他的女人,等他的要事處理完,非得給趙家一個難忘的教訓不可。
「哼!」趙祥生這次沒有多做困獸之鬥,帶著隨從轉身就走。
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要對上楚向天,他沒有一次討得了便宜;或許他該花錢找些江湖高手,讓楚向天跪在他面前求饒!
「幸好你來了。」駱問曉鬆了口氣。
「既然出門,為什麼不多帶一些人跟著?」楚向天這才放開她。
「太麻煩了。」她回道。「而且出門若是有一堆人跟著,再好的心情也沒了;只是沒想到竟然又碰上趙祥生。」那傢伙該不會整天都派人跟著她吧,不然怎麼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你太大意了。」他淡淡說道。察覺她沉默多了,不像前次見面笑意盈然,他開口詢問:「你有心事?」
「小喜,去把我們供奉的東西收一收。」駱問曉對小喜吩咐道,然後才轉身面對他。「家裡是出了一點事。」她歎口氣。
「什麼事?」
「家父經營的商行出了一些狀況,我又幫不上忙,只好來求神明保佑。」她說著,沒發現他的眼神悄悄變了色。
「什麼商行?」
「你知道臨安城有個駱家商行,那就是家父的事業——」他驀然沉下的臉色讓她住了口。
「你是駱鎮平的女兒?」
「是。」她不明白楚向天的臉色為何那麼難看。
才疑惑著,就見楚向天一拳捶向樑柱,震得整個廟宇似乎都晃了一下,他留下似憎恨又似惆悵的一眼,迅速飛掠而去。
她嚇了一跳撫住心口;怎……怎麼了嗎?
***
趙祥生怒氣衝天的回到家,知道少爺剛在外面受了氣,識相的家丁全部離客廳遠遠的,免得無辜遭殃。
「少……少爺……」某個家丁硬著頭皮,小小聲的喚著。他是有消息必須報告,否則才不敢開口。
「什麼事?!」果然,大少爺說話都用吼的了。
「少爺,是駱家商行的事。」他趕快回話。如果少爺不想聽,他正好快點落跑,少掉被罵的危險。
「說。」趙祥生坐了下夾,語氣平緩了一點。
「駱家商行的內部帳目出了問題,現在駱老爺為了籌足布料給曾記錦織坊,正在想辦法四處借貸,要是借不到足夠的資金付貨款,駱家商行隨時都有可能宣告倒閉。」這對少爺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吧?
聞言,趙祥生心中生出一個絕妙的主意。「教人準備好拜訪用的禮品;記住,要貴重一點的,我要去拜訪駱老爺。」
與方纔的窮兇惡極不同,趙祥生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駱問曉,我就不相信我得不到你!
***
奔走了一天,駱鎮平拖著疲 憊的腳步回到自家宅院。
「老爺!」等在大門口的駱家老總管一見到他立即迎了上來。
「怎麼了?」
「老爺,城西趙家的公子前來拜訪您,從未時一直等到現在。」
「哦,有沒有說是什麼事?」駱鎮平邊走邊問。
「沒有。倒是小姐下午回來後一見到趙公子便轉回房中,還教人趕走趙公子;老奴試過了,但趙公子說什麼都不肯走,領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家丁硬是賴在大廳。」
「嗯。」駱鎮平心中大致有個底。「來者是客,我們不能失了待客的規矩。你陪我去見他吧。」
「是,老爺。」駱和躬身應命,兩人一同走向大廳。
「趙公子。」見到廳中訪客,駱鎮平客氣地道。
「駱伯父。」趙祥生收起平日目中無人的態度,禮貌地站起身打招呼,還刻意在稱謂上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企圖消弭一些生疏感。
「請坐。」駱鎮平走到主位落坐,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有什麼重要的事,讓趙公子特地撥空來到舍下,並且等了這麼久?」
「實不相瞞,晚輩乃是慕令千金之名而來,希望駱、趙兩家能夠締結一樁良緣。」
「哦?」駱鎮平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趙祥生竟是為提親而來的。
「自從廟會當日在吉恩寺見過駱小姐一面之後,晚輩便一直難以忘懷,又得知駱小姐尚未訂親,才大膽自薦,還請駱伯父成全。」趙祥生規規矩矩的表明心意。
「這……」見他如此有禮,倒叫駱鎮平一時無法應對。
「駱伯父,晚輩是誠心誠意的,如果能得到伯父的承諾,往後駱家莊的事也就是趙家的事,晚輩自然全力相助。」趙祥生暗示道。
駱鎮平深思地看著他。「趙公子,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當然希望她覓得良緣,終生幸福。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不過這事關係到小女的一生,老夫希望和小女談過之後,再給你答覆。」
畢竟是經歷過人情世故的人,駱鎮平的回答既清楚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同時又不得罪人。
趙祥生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須臾又恢復笑臉迎人。「這是應該的。但不知道駱伯父何時能通知晚輩?」
「兩天後,再請趙公子過門一敘。」
「好,那晚輩兩天後再來。叨擾了一個下午,非常 抱歉,晚輩這就告辭。」趙祥生朝他一揖,領著自己的人準備離開。
「駱和,麻煩你送趙公子出去。」
「是。」駱和從命的代替主人送客。
待他們走後,駱鎮平歎息的搖搖頭。趙家除了富有之外一無可取,趙祥生在臨安城的名聲更是糟得一塌糊塗,任何一個做父母的都不會放心將女兒嫁給這種公子哥兒,但他還是得問問女兒的意思才行。
即使疲 憊了一整天,女兒的事依然是最重要的,駱鎮平邊想邊走向女兒的閨房。
***
「爹,你回來啦!」駱問曉看到父親,立刻一掃臉上的鬱悶,開心的迎向他。
「怎麼了,有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嗎?」她的表情變化沒逃過駱鎮平的老眼。
「沒什麼,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
「不相干?該不會指的是趙祥生吧?!」他打趣地說。
駱問曉沒說話,但臉上的憎厭之色已表明答案。
「爹剛才見過他了。」他淡淡的說。
「何必那麼麻煩,直接把他打發走不就成了。」她皺皺鼻子。對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嘛。
「看來你對他真的沒什麼好感。」駱鎮平呵呵笑著。「不過他剛才倒是和爹談了你的事。」
「什麼事?」她能肯定準沒好事。
「他向爹提親,希望爹將你許配給他。」他輕描淡寫的說,沒提起趙祥生還暗示著,一旦兩家結成親家,趙家將無條件解決商行裡的問題。
「什麼?!」果然沒好事。她花容失色的拉著父親追問:「爹,你沒答應他吧?」
「當然沒有。爹說還得問過你的意思,叫他兩天後再來聽消息。」
「爹,您可千萬別答應他哦。」她殷殷叮嚀。
「當然,你是爹唯一的女兒,爹說什麼也不會誤了你的終身大事。」他可以失去事業,但絕不能讓女兒過得不幸福。「不過爹還是想知道,他哪裡不好,惹你不高興了?」
「爹,趙祥生在臨安城的名聲您是知道的,我和他在外頭遇過三次,次次他都想強擄我;要不是每次都正好有人救了我,我早就成了他的俎上肉了。」一回想起來,她還氣得很呢。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問曉會那麼討厭他。「你說有人救了你,是誰呢?怎麼不請他回莊,讓爹好好招待他?」
說到這個,駱問曉的眉宇就添上一抹新愁與不解。
「他不是臨安城裡的人,雖然我們見過幾次面,但是我對他的一切完全不清楚。」
「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看著女兒異於平時的表情,駱鎮平猜得出來她八成是動心了。救命恩人哪,如此英雄,誰家女兒不愛呢?
駱問曉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楚向天。」
楚……楚向天?!駱鎮平的臉色一下子全變了。
「你說他叫楚向天?」他抓著女兒再次確定。
「是呀。爹,怎麼了,你認識他嗎?!」
「沒、沒有。」駱鎮平發現自己失態,平穩了一下情緒才又問:「那位楚公子……離開臨安了嗎?」
「應該還沒吧。」今天他那麼突然地離去,她連問話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也不敢確定。
「下次你再見到他,帶他回莊讓爹見見他。記得,一定要帶他回來。」不論是不是,他都得見見這個救了女兒的人。
「我知道了。」駱問曉雖覺奇怪,仍答應了父親。
只是……她還見得到他嗎?
***
她竟然是駱鎮平的女兒!
自吉恩寺匆匆離開後,楚向天直接回到客棧,一整天了,始終不見他踏出房門或說過任何話,連掌櫃的送上食物都被阻絕在外。
他驚異、他氣憤、他痛心、他……
他閉了閉眼,不敢相倍自己竟會栽得那麼慘,在她撥動了他沉冷多年的心湖後,他已無法平靜。
仇,仍是要報。
但是她呢?他要怎麼對她?知道她的身份後,他還能如當初所設想的一般,對駱家趕盡殺絕嗎?
報,不報?做,不做?
無論如何決定,事實就是事實,他對駱家的恨不會因為她而減少,相反地,他只有更加憤恨;十多年前讓他面臨家園破滅的噩夢,十多年後又來奪走他好不容易尋得的平靜,上天對他太不公平了!
他緩緩睜開眼。
夠了。就算是死刑,他也要死得甘願;他與駱家之間的怨仇必須了結,他早晚會和駱鎮平見面。那麼,就這麼辦吧。
挺拔的身軀昂然立起,打開門,迎向命運的挑戰。
無論是什麼事,都不能打敗他!
***
曾家的追討越來越急,駱鎮平能想的辦法、能調的貨、能借貸的資金全部用上,卻仍不夠補足曾家所缺的布匹。
還差一萬匹布才能補足所欠缺的部分,連日來的憂心,早已逼得他年邁的身體出現不堪負荷的警兆,但他卻不願意讓唯一的女兒知道。
「老爺,外頭有一個姓楚的公子說要見您。」商行的管事來到後院向他報告。
姓楚?!
「請他進來。」
會是他嗎?是嗎?駱鎮平心中才在忐忑著,管事已將那人帶進,然後又退了下去;後院的帳房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相對。
「你……你是楚大哥的兒子?」駱鎮平神情激動。他幾乎是在看到來人的第一眼,便已確定了。
楚向天微勾唇角,形成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還記得?我還以為『貴人』都是多忘事的,顯然你並不是。」
駱鎮平沒有注意他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只是走近了幾步更仔細端詳他。「向天——你叫向天對不對?我記得楚大哥說過,他若有了兒子,就會取這個名字;前些日子救了小女的也是你,對吧?」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否則我不會出手。」想起那張清麗容顏,他的神情更冷。
「為什麼?」駱鎮平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楚家事變之後,我不斷的找你,卻一直沒有你的下落。告訴我,你是怎麼逃過那一劫的?」
「當年事發之時,先父曾緊急向你求援,可是你卻置之不理,讓先父含恨而死。我被家人藏入密室,僥倖逃過一劫,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報仇;我天南地北的追尋仇家,一一報了仇。」他一臉怨憤的看向駱鎮平。「現在只剩下你了,駱鎮平,你必須為你當年的背義付出代價!」
背……背義?!駱鎮平怔愣住;向天他……他竟有那麼大的誤解!
「不是的,向天,當年的事——」他想解釋,但是楚向天根本不想聽,逕自打斷了他的話。
「你想解釋,想編一套說法來替自己脫罪嗎?」楚向天冷笑。「事過境遷、人事已非,隨便你怎麼說,都已死無對證了。你永遠無法說服我,我一定會報復,而你……將會一無所有!」
駱鎮平一窒。
「商行的事……是你計劃的?」
楚向天一笑。「是又如何?」
駱鎮平身子一晃,良久才又出聲:「告訴我,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不必作態,這挽回不了什麼。」楚向天根本不接受他的關心。
「告訴我。」他堅持道。
「與你無關。你只要等著,等著看你自己最後的下場便成。」楚向天冷冷的說完,隨即轉身離開。
駱鎮平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的確是他。這十五年的時光顯然將他磨練得冷硬且堅強,不會輕易被擊倒;自己多年來的心頭重擔終於可以卸下了。
駱鎮平腦中念頭飛轉,已知道該如何做了。
***
喚來商行的管事,將商行裡現存的財產點清,仔細的分配給眾人後,駱鎮平便轉回駱家宅院。
「爹,您這麼早就回來了?」駱問曉有些訝異。才過午膳不久,爹怎麼會回來?
「曉曉,你跟爹到書房來,爹有話告訴你。」
「是。」她跟在父親身後,發現父親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彷彿作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她看著看著,心中竟開始不安。
關上門,書房裡只有父女兩人。
「爹,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駱鎮平深吸一口氣,同時理了理情緒。
「曉曉,還記得小時候爹跟你提過,爹有一個結拜大哥的事嗎?」
「記得。」她點點頭。
小時候,爹常對她提起,他有一個結拜大哥,因為得罪小人而被陷害,以致全家幾十口皆被捕下獄,判以重刑後,無一倖免生存。
當年爹雖然接到消息急著趕去,卻在途中遇到阻撓,受了重傷無法及時到達。當爹終於趕到時,楚家滿門都已滅絕,據說楚伯父誤會爹背義,到死都不原諒爹,而爹也因此愧疚至今。
但……爹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爹的結拜大哥姓楚,而楚義兄的獨生子,便叫楚向天。」
她震驚不已。楚……楚向天?
「是的。」駱鎮平看著女兒。「他就是救了你的那個人,他今天到商行來找過爹,所以爹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他……」駱問曉不知道該怎麼問。
「他恨爹,認定爹是個背義之徒。」駱鎮平歎口氣,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面對楚向天的報復計劃,他連掙扎的空間都沒有,這證明了楚向天的本事有多高,以及……對他的恨意有多深。
駱問曉閉上眼;她終於明白那天他一臉憤怨、拂袖而去的原因……
她緩緩睜開眼,問道:「爹,他跟您說了些什麼?」
駱鎮平苦笑了一下。
「他是來告訴我,商行面臨到的一切危機都是他所策劃的,他要爹一無所有,懲罰爹當年的錯。」
「但是您並沒有背義呀!難道他連解釋都不聽嗎?」
「他的確是。」想到這一點,駱鎮平滿腹無奈。
「他……他怎麼能這樣……」至少他該聽聽爹的說法呀!
「曉曉,不要怪他;站在他的立場想,背負了十多年的血債,那種恨與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平息的。況且不論是什麼原因,爹沒能及時趕到便是有錯。」就算駱家商行從此消失,能見到義兄之後倖存,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是……」駱家商行是爹一生的心血,爹並沒有犯任何錯,為什麼必須付出代價?
父女倆沉默了半晌,駱鎮平突然開口:「曉曉,爹看得出來,向天這孩子並不壞,他的確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他對你——」
「無論我與楚向天之間曾有過什麼,我與他……是不可能了。」她打斷父親的話。那日他突然離去,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雖然已經明白原因,卻無法挽回什麼。
她咬住下唇,心中一陣難過。只是……已經付出的感情,怎麼還收得回來?
「曉曉……」駱鎮平摟住女兒。「答應爹,無論楚向天做了什麼,都不要怪他,更不要有怨恨。」
上一代的錯,由他來償還就好,這一對兒女不該因為他的關係而錯過彼此。撫著女兒,駱鎮平心中已有了決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9:03
第五章
「拒絕?!」趙祥生收起怡然自得、輕搖折扇的倜儻模樣,一張俊臉只能用扭曲變色來形容。
「是的。」駱鎮平以不傷和氣為前提,語氣中滿是抱歉。「是小女沒有福氣,高攀不上趙公子;憑趙公子的條件,一定能找到比小女好上千百倍的名媛淑女為妻。」
「駱伯父,我知道自己之前給駱小姐留下一個很壞的印象,但請伯父相信,小侄對小姐的心意絕對是真的。」他急急說著,怎麼也不能接受求親失敗的事實。
「老夫當然明白趙公子的心意,但……總而言之,是小女沒有福氣。」
「莫非伯父不相信小侄的能力?小侄承諾願意幫助伯父渡過難關之事絕非空話,若能與駱小姐締結良緣,小侄此生再無其他奢願,只求伯父看在小侄一片癡心的份上,給小侄一個機會。」
「趙公子,老夫並非不滿意什麼,只是小女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願意於此時談論終身大事,老夫也不好勉強。」
「伯父此言差矣。」趙祥生反駁道:「自古以來,子女的親事無不依循父母之命,何況以伯父的閱歷,又豈會看錯人?若是伯父同意這門親事,相信小姐定當遵從。」
「只怪老夫對待小女的方式有別於常人,老夫從不勉強小女,也不會自作主張的為她決定任何與她相關之事。」在這世上,他只有曉曉這麼一個血脈至親,不為她著想要為誰想呢?
駱鎮平的態度雖不強硬卻很堅決,趙祥生知道軟的已經行不通,於是他收起有禮的態度,語帶脅迫。
「駱伯父,您得仔細想清楚,全臨安城除了在下之外,已經沒有人可以解決駱家商行所面臨的危機;兩家聯姻,一來小姐可保終生衣食無虞,再者您可以保有辛苦經營的商行,一舉兩得,伯父何苦要拒絕?」
駱鎮平正色說道:「老夫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拿自己唯一的女兒當作交換條件,要她犧牲自己拯救商行。」
「很好。」既然用說的解決不了事情,趙祥生也不再保持什麼風度了。「我倒要看看,駱問曉真的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嗎?還有,你的女兒都當街和一個陌生男子毫不避諱的走在一起了,我勸你也不必再把她棒著當寶,說不定她早已經——」
「趙公子!」駱鎮平沉下臉,打斷他的污蔑。「老夫敬你來者是客,請你自重。」
「怎麼,惱羞成怒嗎?自己的女兒既然做得出醜事……」
「駱和,送客!」駱鎮平轉過身,再也不願意與這等人多說什麼。
趙祥生就這麼給請出了駱家大門,沿路謾罵不休。
這……這也算是飽讀詩書的富家公子?駱鎮平慶幸自己沒有相信他的話,否則豈不是斷送了女兒一生的幸福。
只是,拒絕了這最後的機會,商行終究得解散了……
***
「爹!」駱問曉自屏風後走出來,輕喚一聲。
「曉曉,怎麼出來了?」看見女兒的表情,駱鎮平知道她已經全都聽見了。
「爹,商行的情況真的那麼糟嗎?」
駱鎮平笑了笑,「曉曉,別擔心,爹早有心理準備。我說過,失去駱家商行算不得什麼,也許少掉這個負擔,爹會過得更清心快樂些;再說只要有你陪在身邊,爹就已經很滿足了。」
駱問曉咬著下唇;她知道,爹只是在強顏歡笑罷了,商行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心痛?
「爹,趙家的財勢真能幫助商行渡過危機嗎?」
「不論能不能,爹都不要趙家的幫助。」知女莫若父,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心裡在打什麼主意。「爹在意的只有你的幸福;爹看得出來,你真正心儀的是楚向天。」
「駱、楚兩家的誤會無法澄清,再加上他對您做的事,我與他……不可能了。」駱問曉努力忽視心中湧起的疼痛感覺。
「是爹誤了你。」若不是他,楚向天又怎麼會恨起曉曉來?
唉,這場誤會造成的仇怨,什麼時候才能化解呢?
***
駱家商行岌岌可危的消息已經傳遍臨安城,楚向天的目的達到了,但是他卻沒有預期中的高興。
「堡主。」林掌櫃在門外輕喚。
這兩天楚向天一回客棧就將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見,只有林掌櫃按時來向他回報消息。
「進來。」
林掌櫃聽命進入。
「堡主,駱家有了新的狀況,城西的趙祥生以化解駱家危機為條件到駱家提親,結果被駱鎮平拒絕,並教人把他給轟了出來。」
「怎麼回事?」
「聽說趙祥生不滿被駱家拒絕而出言譭謗,這才讓駱鎮平趕了出門,但趙祥生同時也放話,他一定要得到駱問曉。」
楚向天臉色一沉;那個只會強擄民女的大少爺,被教訓了幾次還學不乖嗎?竟還敢動問曉的主意!
才想著,外頭又響起一陣敲門聲。
「什麼人?」林掌櫃出聲問道。
「回掌櫃的,外頭有一位姓駱的姑娘,說是要見楚大爺。」
「駱?」林掌櫃回頭看看主子。
「你去帶她進來。」
「是。」林掌櫃領命出去,沒多久便將人給請了進來,然後識相的退了出去。
門扉一合上,房裡只剩兩個人,眼神交會中傳達著萬千情緒。
若說銀河阻隔著牛郎與織女,至少他們的心還緊緊相繫著;而他們呢?昔日仇怨如同千山萬水,阻絕著兩人的心無法靠近。
「你來找我,不會只是來發呆的吧?」楚向天首先回神。
「當然不是。」她聽出他語氣中的奚落,努力壓下心中的刺痛感開口。「我來,是想請你高抬貴手——」
「放過你爹?!」他打斷道。
「是。」她點點頭。
「你認為我會同意嗎?」他看著她,像是在嘲弄她的不自量力。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你的答案?」現在她知道了,卻也絕望了。駱問曉看著他,輕輕地說道:「我知道你恨我爹,我也知道駱楚兩家曾有什麼樣的交情——」
「你想勾動我的側隱之心嗎?」楚向天再次打斷她。「我只相信我所看見的結果,我決定要做的事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
他神情冷厲的直視著她,看著她因為自己的無情而驀然白了臉色。
「在你眼裡,我爹真的那麼罪無可恕嗎?」她顫聲問著。
他看得見她受傷的神情、看得見她的傷心,然而他卻命令自己無動於衷,冷酷的回道:「血債血償,你該慶幸你爹只是背義,所以我不殺他,只對他施以懲戒。」
「商行是我爹一生的心血,你這麼做,比殺了他更教他難過。」駱問曉朝他叫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他們之間的一切,對他完全沒有意義嗎?
楚向天回視著她,神情冷硬如故。她懂了,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她低啞著聲音道:「我爹……要我不可以怪你。」她的確無法逼自己敵視他,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既然你不肯手下留情,我也不會再求你,打擾了。」
閉了閉眼,她轉過身,舉步踏向門口。
「慢著。」楚向天驀然出聲,目光緊緊的鎖住她。「你想做什麼?」
她那種捨棄一切的神情,代表什麼?!
她停下腳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爹失去商行,所以……」她聲音一梗,準備打開門。
她的手才搭上門扉,就被他的手壓住,才一眨眼,他已經來到她身後,全身迸發的怒氣比剛才更甚。
「你打算嫁給趙祥生?!」
她嚇住了,單薄嬌小的身子完全被他的氣息掩蓋。
「該死的你,回答我!」他忍不住低吼。
「我……」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的身子便讓他扳轉過來,兩人面對著面,讓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他臉上的怒氣。
她怔然不動,完全不知道該拿他的怒氣怎麼辦。
「你……該死!」
她的遲疑讓他再也無法按捺多日來自我掙扎、鬱積在胸中的怒火,他雙臂一收,她的身子便毫無選擇的貼向地,而他一俯首,準確無誤的密封住她嬌嫩而微顫的紅唇。
駱問曉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在唇瓣被侵佔的那一刻,腦海轟然成一片空白;她忘了所有的一切,被動的任他予取予求。
楚向天狂烈的需索著,將所有自我壓抑的痛苦與憤怒,藉著唇舌盡情的發洩與傾付,吻得她唇痛、吻得她掙扎不開、吻得她鎖住了蛾眉,與他一同沉淪、一同痛苦。
她完全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能力,她的唇也因痛麻了而失去感覺……直到他的低吼聲再度傳進她耳裡。
「不許你有嫁給別人的念頭!」
不知何時,他終於捨得放開她了。看著她又紅又腫的唇瓣,他的冰冷眼眸終於閃過一抹不情願的憐惜。
「你……」她的氣息仍無法平復,眼裡閃爍著淚光。「你要我怎麼辦?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她將臉埋入他懷裡,雖然不想流淚,卻再也忍不住了。偎在他的胸膛上,她低低地哭了出來。
明明有情,卻偏偏不能有善果;這是他的固執,也是她的無奈,兩人無力扭轉卻又無法自主的不斷深陷。
這段情,該怎麼了結?
***
派人將駱問曉護送回駱家莊後,當天夜裡,楚向天便潛進駱家,在書房找到正在整理帳目的駱鎮平。
「是你。」駱鎮平似乎沒受到多大的驚嚇。
楚向天開門見山地道:「我可以放棄對駱家商行的報復行動,讓你能順利將布匹交給曾記錦織坊。」
「啊?」駱鎮平這次倒是嚇到了。昨天還堅持要奪走他一切的人,現在卻突然說他願意放棄?「為什麼?」
楚向天側身,讓夜幕隱去他臉上的表情。
「我是有條件的;駱家商行可以繼續經營,但從此隸屬於楚雲堡,必須向楚雲堡回報營運情形。」換言之,他不毀掉商行,只讓商行成為他的財產之一。
與其解散商行,讓那麼多員工失去賴以為生的工作,這樣的結果無疑是好得多。只是,楚向天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你不恨我了嗎?」駱鎮平問道。
楚向天轉身面對他,臉龐上的冷硬與無情並未減少一分一毫。
「我要問曉。」
「問曉?」駱鎮平眉頭一牛「你是要以問曉交換駱家商行的存續?」
楚向天閉口不答。
「我拒絕。」他平靜的表明立常「我可以不要駱家商行,但不可能將我唯一的女兒作任何交換。」
「她只能屬於我。」他絕對不許她嫁給別人。
「如果要復仇,你盡可以衝著我來,問曉是無辜的,我不能讓她代我受過。」駱鎮平堅定地道。
「娶了她,她就是我的人、我楚家的媳婦,她的一切由我擔待,再也與你無關。」楚向天冷冷的說道。
他無法漠視自己要她的心與對她的感情,所以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趙祥生——與其如此,他寧願讓自己陷入愛恨兩難的境地,帶她回北方。
駱鎮平仔細的看著他;無論外表再怎麼平靜冷淡,他的眼裡還是透露出一股難以壓抑的情緒波動。他對問曉應是有心的吧。
見駱鎮平不再說話,楚向天再度開口道:「後天,我會讓人來下聘,五天後,我會來將人娶走,至於商行的一切,如來客棧的林掌櫃會來與你接洽。」
說完,他轉身離開,飛掠的身影瞬間在夜色中消失。
這樣……算是好的吧!駱鎮平望著夜空,思忖著該如何向女兒提起今晚的事。
如果這麼做能讓楚向天得到心靈的平靜,那麼又有什麼不好呢?只願楚向天真能放下怨恨,善待他所能給予的、最珍貴的寶貝。
***
布匹順利交出之後,曾總管鬆了口氣的回去交差,而駱家商行的危機也在一日之間全部解除。
光是這個峰迴路轉的情勢變化已經夠令人震撼的了,再加上駱老爺唯一的愛女又將於近日內出閣,消息一傳出,整個臨安城霎時議論紛紛,人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娶走臨安城的這朵名花?
而此刻的駱家堆滿各式各樣的禮盒,楚雲堡送來的聘禮不斷,就連新娘子要用的所有東西,他們也全打包好命人送了過來;駱家根本不必準備什麼,所有女方該有的一切物資,男方全教人備妥了。
駱鎮平看得明白,楚向天是不願讓問曉帶任何駱家的東西嫁進楚雲堡,所以才會那麼周到,甚至連胭脂水粉他都專程要人送來。
見到這些東西,不知道內情的駱家僕人,還以為是未來姑爺太過闊氣,又對小姐疼惜得很,才會這麼周到。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有人可是氣瘋了。
「說什麼不會拿女兒作為交換,結果你還是把女兒給賣出去了,差別只在於是賣給北方的外地人罷了。」趙祥生一口怨氣無處發,既然娶不到駱問曉,乾脆就徹底毀壞她的名聲。
「趙公子,請你自重,別盡說些毀人名譽的不實之言。」駱鎮平正色道。
「駱老爺,既然做得出來這種事,你又何必怕別人說呢?人人都說駱老爺為人光明磊落,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那現在又有什麼好顧忌的呢?」趙祥生語帶諷刺。哼,他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非得找駱家的碴不可。
駱問曉經過前院的長廊,一聽到趙祥生在此大放厥詞,她方向一轉,不回閨房反而到前院來了。
「看來是有人吃不到葡萄硬說葡萄酸,身為讀書人卻沒有讀書人的風度;要不到東西就用搶的,搶不到就說東西不好,接下來不知道還會耍什麼小人手段呢。爹,咱們家一向以行善為名,既然臨安城裡有這種危險人物,我們應該好好警告所有居民才是,免得有人不小心遭了殃,我們可就罪過了。」
她正一肚子悶氣沒處發,既然有人送上門來當出氣筒,她可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你……你……」趙祥氣得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駱問曉一臉無辜的走向父親。「爹,我們家什麼時候多了這個人面皮偶?是『楚郎』叫人送來的嗎?」
「問曉!」駱鎮平拚命忍住笑,暗示女兒別太過分了。
「啊,難道不是嗎?」她天真無邪的眨眨眼,一點也不將閒雜人等的怒火放在眼裡。
「好,你行。駱問曉,我趙祥生這輩子要是弄不到你的人,我就跟你姓!」他氣得口不擇言。
「跟我姓?!」駱問曉連忙站遠幾步,衣袖連甩好幾下,像是耍揮去什麼不潔物似的。「要是讓人知道我有這麼大的兒子,還以為我多老了呢。再說,駱家列祖列宗要是知道我收了個這麼不成材的兒子,一定會半夜從墳墓裡爬出來找我算帳。所以……」她頓了頓。「趙大公子,小女子恐怕無福消受你這種厚愛與尊重,要跟我姓,我看就免了吧。」
「你、你……」
「小女子忙著準備出嫁,沒有時間再招呼你這位貴客。和叔,請你送客吧。」駱問曉下逐客令。
趙祥生惱羞成怒,命人開始砸東西。 公然搶人又怎樣,他趙公子做的事,全臨安城誰敢說話?!
不過他顯然少算到一個人。
林掌櫃正好帶著楚雲堡的人前來送聘禮,就在趙祥生命人動手時,他也下令讓人把鬧事者全打了出去,順帶警告道:「趙大公子,駱小姐即將成為我家主母,不管你對她存著什麼樣的心思,都請你到此為止,否則我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
警告完,林掌櫃神色自若的叫人將禮盒全扛進駱家莊,然後便與駱鎮平寒暄了起來;駱問曉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回房。
***
能夠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應該是每一個少女最幸福的美夢吧。
當紅巾蓋上頭頂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已完全不同。踏出房門、進入花轎,從今日起,她不再是駱家女,而是楚家婦了。
她捉不到他的心思,不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為什麼還會向爹提出娶她的要求;她能樂觀的以為……他對她是有情的嗎?
駱問曉憶起那天,父親神色凝重地來到她房裡——
「曉曉,你是喜歡他的吧?」
「是。」但那並不能減少他對駱家的恨意。
「那麼,你願意嫁給他嗎?」
「嫁……嫁給他?!」
「是的,他對爹提出娶你為妻的要求,爹已經答應了。」
「是嗎?」她垂下眼,無法相信他竟是要娶她的。
「曉曉,也許爹不該這麼要求你,但爹仍希望你記著,不要怪他,全心全意當他的好妻子。我們兩家本來就是至交,但願藉由這樁婚事,能讓他消除心中的怨恨,不再背負這沉重的包袱過一生。」
「爹,我明白。」她輕輕點頭。只是……她真的有能力化解向天心中的怨恨嗎?她懷疑。
「爹沒有什麼能給你的;只希望爹的存在,不會成為戕害你一生幸福的兇手。」雖然事已至此,但他身為人父,仍是希望女兒能得到幸福,而不是有個存著陰影的婚姻。
「爹,您別為我擔心,我會過得很好的。」她強打起笑容,安慰著父親。
喜樂響起,駱問曉自回憶中清醒,她端坐在轎子裡,等著迎親隊伍前進。
「向天,請善待問曉。」臨行前,駱鎮平急急對著楚向天叮嚀一句。
楚向天僅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上馬,須著迎娶隊伍向大街走去,那張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新郎該有的喜悅與快樂。
駱鎮平目送著迎親隊伍遠走,幽幽歎息。
隨著這支隊伍往前展開的,是曉曉截然不同的人生;而那個得到她的心、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子,在仇恨之外,對她可有些許的憐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9:18
第六章
在喜氣洋洋的新房內,駱問曉端坐床畔,安靜的等待著。
桌上的紅色蠟燭已燃燒了一大半,算算時間,喜宴早該結束,然而新郎卻遲遲沒有入新房。
駱問曉有些明白了。
過了二更天,她抬起手,掀開面前的喜帕。
「夫人,你這……」站在一旁的喜娘可緊張了。
「沒關係的,謝謝你陪我這麼久,你先下去休息吧,相公……他也許醉倒了,今晚大概不會回房。」
他們之間的關係原本就不比一般夫妻,她怎能指望他會如初相遇時那樣待她?
「啊?可是……」不會吧,沒聽過有哪個新郎倌會不入新房,若真是如此,新娘子豈不是太可憐了?!
「你先去下去休息,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了。」駱問曉保持微笑的說。
「這……好吧。夫人,我先到前頭問問看,若是堡主真的醉得不省人事,我再來幫你換下衣服。」
她點點頭。「麻煩你了。」
喜娘福了福身,連忙出房門去打探消息。
將喜帕再度蓋下,她臉上強撐的笑容也沒了,只是拚命咬著唇忍住心酸。新婚之夜,聽說是不能掉淚的……
***
更鼓聲再度傳來,又過了一更。
戴著那頂沉重的鳳冠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然而在新郎未來之前,再難受她也得忍著。
冷不防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然後又關上。駱問曉心中一跳,過沒多久,一個高大的身影已落在她身前。
喜帕下,她的心忐忑不安;緩緩地,遮蔽她容貌的那方喜帕讓秤尺一寸一寸地掀了開來。
駱問曉低眉斂眼,新嫁娘的嬌羞與惶恐一瞬間全湧上心頭。她的下頷讓一隻厚實的手握住,繼而往上托,直到兩人的眼神終於對上。
在紅色燭光的映襯中,更顯得她的肌膚白皙誘人;楚向天微瞇著眼欣賞新娘子的嬌容,但眼眸中卻有一股不屬於歡欣的火光在跳動。
楚向天取來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的酒。
「我——」
氣氛有些奇特,駱問曉不安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在轉瞬間被他封住檀口。乘機將酒哺進她嘴裡。
「唔……」
辛辣的感覺直直竄入喉頭,迅速燒紅了她的面頰,也嗆得她落下兩滴淚水;她下意識的想退縮,避開與他唇舌相貼的親密,他卻野蠻的不給她機會。
他的身上帶著酒氣,被他這麼緊緊摟著,她似乎也沾上了那股微醺的味道;唇上的纏綿持續著,她的腦子開始有些昏沉。
楚向天伸手摘下她的鳳冠,已有六、七分醉的頭腦仍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在客人散去之後,他獨自到書房飲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斷掙扎著要不要進新房。三更鼓一響,他終是敵不過心中蠢動的渴望,帶著一身酒意來到新房。
他們拜過堂,名分已定,他沒有理由讓自己的春宵虛度,不是嗎?
楚向天不斷吻著她,哺啜完口中的汁液,也算飲完交杯酒,他的吻開始轉為略帶需索的誘惑,手臂微一施力,摟著她倒臥向床榻;她的眼神由清澈轉為迷濛。
「向……向天……」駱問曉低喃著他的名字。即使已被告知過新婚之夜會發生的事,但此刻的她已讓酒意醺醉心神,哪還記得什麼?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在新婚之夜放棄偷香竊玉的機會,尤其當他擁有的是一個美麗誘人的妻子。
他俯下身子,溫熱的唇磨蹭著她微涼的肌膚;新婚之夜,他不需要克制,不需要禮教,帶著濃濃的誘惑,他吻遍她的額、她的頰、她的唇,然後游移到她耳後親暱廝磨,令她渾身一顫。
他揚起低沉自得的笑,繼而往她頸子下方探去,悄悄解開大紅嫁裳的前襟。
怎……怎麼回事?
駱問曉覺得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呼息也越來越急促;他的撫觸似乎帶著某種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抗拒的魔力,令她有些害怕卻又更依戀。
看著她意亂情迷的慌張模樣,他稍微退開,迅速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沒料到會看見一副與她截然不同的偉岸身軀,不禁低呼一聲,全身泛起紅潮。
「你……我……」低頭看見自己全身只剩下一件肚兜,她又羞又驚,慌忙的想遮住身子。
楚向天握住她纖細的雙臂,固定在她身側。
「害羞了?」他輕聲取笑,惹來她一記粉拳。
他半撐著自己,佔據了她身子上方的空間,她無法自在的與人裸裎相對,才想伸手蒙住他含著侵略意圖的雙眼,他卻驀然低下頭,惹得她又驚呼出聲。
這次,不再只是輕柔的耳鬢廝磨,他的一吻一撫都帶著十足的火熱。靈巧的手指挑開肚兜繫帶,不容她閃避的迅速扯開那件遮蔽物,將它丟到床邊。
「向天……」她的表情是全然的無助。她想避開這種令她完全失措的接觸,然而在他的身下,她卻覺得全身嬌軟無力,只能求助似的喚他,忘了這般的情境全是由他造成。
潔白無瑕的身子完全在他面前展露,在他眼裡急速燃燒成一股熊熊烈火;帶著魔力的手指逡巡著每一份專屬於他的柔美,在充滿誘惑的豐盈間輕揉慢捻,引來她發燙顫動的回應。
她完全不能自主了。這片烈火燃燒得比方才更盛,她只能順著本能生澀的任他探索;當他的舌尖掠過她敏感的蓓蕾時,她忍不住輕吟出聲,暈紅的挺立讓他滿意極了。
「別怕……」他輕柔誘哄著,不允許她退縮的繼續攻城掠地,大手探向她最神秘誘人的處女地——
「礙…不……」
來不及了!
當他再度吻住她的同時,他的昂然也侵入了她的柔潤。
「唔!」
完全不曾預期到的疼痛猛然炸開,轟得她拾回全部的知覺,唇被吻住無法將痛楚喊出,然而她的淚卻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別哭。」他轉而吻掉她的淚,並且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不動。天知道這種忍耐會要了一個男人的命。
「好痛!」她可憐兮兮地哭訴。
吻掉她臉上的淚痕,他悄悄地試著再往前移進一分。
「痛……」她蹙緊蛾眉,又掉下淚來,雙手扶著他的肩想把他推開。
他很想繼續,但是她的淚就像是一股阻止他的力量,讓他澎湃難忍的慾望硬是緩和下來。
他的靜止讓她看清楚他們現在的模樣;兩人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的衣物,而他的……他的……在她的……那……那是什麼?
她瞠目結舌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小心動了身體的結果是又惹來她一陣低喘。
那一股戰慄的奇特感覺瀰漫全身,好像……好像不那麼痛了。她想移動身體退開,但他卻立刻變了臉。
「別動……還痛嗎?」他咬著牙,才剛平緩的慾望一下子全被挑起。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好像……沒那麼痛了……」她紅著臉,對著他似乎有點痛苦的表情老實回答。
「很好!」
他的忍耐力也只到這裡了。話才一說完,他立刻加深入侵度,令她低吟不休,全身緊繃的用力攀住他。
他不再壓抑,盡情享受著自今夜起專屬於他的美好。
即使原意是放縱與羞辱,一見到她,他卻無法下去顧慮她的感受,結果他還是敗給了自己的感情,付出他原不打算給予的溫柔。
打散彼此的長髮,任髮絲恣意糾結;她柔媚動人的姿態,在這與外界隔絕的小空間裡,只屬於他。
他一次又一次的索求,彷彿沒有饜足的時候,芙蓉帳內嬌吟婉轉,纏綿的氣息一再重複……
***
天亮了,他也醒了。
同樣是折騰著幾乎一夜未眠,他仍很清醒,她卻累慘了;不著寸縷的半伏在他身上,她沉沉睡著。
初識雲雨便被他需索無度,直到天快亮時才放她入睡,看來她是不會那麼快清醒了。
楚向天微微一笑,忍不住在她裸露的肩背上一再眷戀深吻。纏綿了一整夜,在她的身子上留下數不清的印記,他卻沒有得到完全的滿足——遇上她,在他體內的男性野蠻因子似乎全甦醒了。
小心翼翼的挪開她,再拉過軟被蓋住她赤裸的身子,他才下床著裝。放下紗幔阻隔自己捨不得移開的目光,他旋身出房。
「啊!堡……堡主?!」在門外等候的小婢女看見堡主出來時嚇了一跳。
「不必吵醒夫人,等夫人自己醒過來,你再進去服侍。」下完命令,他隨即轉往書房。
「堡主。」
聽到傳喚,林掌櫃立刻到書房晉謁主人。
「臨安的事已經結束,駱家商行善後的事就由你負責。兩天後,我與夫人會整裝回楚雲堡。」
「是,堡主。可要派人告知駱莊主?」
「不必。」問曉已入了楚家門,自此以後再與駱家無關。
「是。」林掌櫃即使覺得奇怪,也不敢多問。
「讓人準備一輛馬車,如果有二堡主的下落,就通知她我先回北方,要她直接回堡。」
「屬下明白。」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林掌櫃領命而去。
***
天,她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快要散開了。
一直到過了午時,駱問曉才全身酸疼的醒來;一整天的成親之禮、一整夜的纏綿無度,她真的累壞了。
她困難地撐起乏力的身子準備著裝,看見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她迅速紅了臉,想起昨晚的一切。
成了親,一切都不同了;夫妻之間……那樣狂野而秘密的事,若非親身經歷過,她永遠也無法想像。
聽見房裡有了聲響,在門外守候大半天的小婢女連忙敲了敲門進來。
「夫人。」
看夫人站立不穩,她連忙走過去幫著駱問曉梳洗,然後便扶著她到椅子上坐下,自個兒過去收拾床鋪。
「你是?」駱問曉開口詢問。她原想自己收拾的,但想到自己過度疲累的身子,還是算了。當小婢女收掉那一塊沾血的布巾時,她不禁紅了臉。
「是堡主要我來服侍夫人的。」她收拾好床鋪,鋪上新的床被後,這才回到駱問曉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小錦。夫人餓不餓,小錦讓人準備午膳好嗎?」
「嗯,麻煩你了。」
「夫人千萬別這麼說。」小錦欠了欠身,趕緊喚人去。
駱問曉本想叫住她,念頭一轉卻又住了口。向天呢?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們已是夫妻了,他還會恨她嗎?
本以為有了昨夜的歡愛,楚向天對她至少是有一些情份的,但她失望了;用過午膳,從白日等到夜晚,楚向天始終沒有回房。
多虧有小錦陪著,否則這麼長的時間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小錦很細心,在她沐浴過後還幫她抹上消腫的香藥,讓她身子的不適可以減少一些。
夜很深了,小錦已經開始打盹,但是駱問曉尚未安歇,她也不好意思休息,只得又振作起精神。
「小錦,你也累了一天,先回房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了。」
「可是——」
「沒關係的,相公待會兒就會回來了。」話說得肯定,其實她心裡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夫人,小錦就睡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夫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大喊一聲,小錦就會聽到了。」
「好。」
「小錦告退。」她退出房間。
駱問曉站起身,走到窗邊,失神的望著窗外的花園。
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她算是獨自一個人,唯一熟悉的只有她的丈夫,但他卻整日不見人影;她不能埋怨什麼,畢竟男人有他們的事業,那是身為女人的她無法過問的。
身為一堡之主,他肩上的擔子想必不輕鬆,她不可以胡思亂想。
她得信任他,他們是夫妻,而他是她這一生的依靠。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吧,否則不會堅持娶她……
歎口氣,她轉入內室,坐上床榻靠著床柱,就這麼和衣閉上眼休息……
***
楚向天是在天大亮後才進房,而且一進房便看見妻子不適的睡姿。
「問曉。」他走到她面前輕喚著。
「唔……」駱問曉一睜開眼,就看見丈夫站在自己面前。她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想站起來,卻兩腿發麻,一時重心不穩的往前倒去。
幸好她的丈夫是個江湖中人,而且身手還不錯,才能及時伸出手臂接住她的「投懷送抱」。
扶住她後,楚向天低低地笑了出來。
「娘子莫非是太思念我了,所以才這麼急著抱住我?」
駱問曉的臉立刻一片通紅。「才不是。」
楚向天搖搖頭,半抱著她到床頭重新坐下。
「累了怎麼不上床休息?」反而坐在床沿讓自己全身不舒服的睡了一晚。
「本來我想等你的,結果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她說道。「你昨晚怎麼……沒有回來?」妻子關心丈夫,應該是被允許的吧。
「我有事。」他淡淡回道,不願多說。「如果覺得累,就上床再歇一會兒。等精神好一點,讓小錦把你的東西整理一下,明天我們就起程回楚雲堡。」
「這麼快?!」她知道臨安不是他會久住的地方,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決定離開。
「臨安城已經沒有值得我留下來的原因了。楚雲堡才是我們的家,我們應該回去的。」
「哦。」她應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的歡喜。
楚向天以為她是對陌生的環境有些害怕,於是再說道:「北方天氣比這裡寒冷一點,我會讓人為你多準備些御寒的衣物,你不必擔心。楚雲堡的規矩不多,堡裡的人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你不必太費心,也不必擔心他們會不喜歡你。」
「嗯。」她只能點點頭。「我需要見什麼人嗎?」
「楚雲堡有兩個主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暫時不在堡裡。不過我想她應該很快就會回堡,等那時再介紹你們認識。」
「楚雲堡……離這裡遠不遠?」
「並不算遠。」他想了一下。「快馬奔馳大概十五天可以到,不過我們不需要太趕,以正常的速度,最多二十天,我們就會到家了。」
家?是了,以後他的去處便是她的歸向。
楚向天撫了撫她的發。
「待會兒我讓小錦過來陪你。我還有些事得處理,晚一點再回房。」他說完,便轉身往門口踏去。
「向天!」她連忙出口喚住他。
「還有事?」他回身看向她。
「明天我們就要出發回楚雲堡,那麼我今天能不能出門一趟?」要出去,最好還是告訴他一聲吧。
「你想去哪裡?」
「我想回家一趟,告訴爹我們——」
「不行!」他斷然拒絕,逕自又走向門口。
「為什麼?」她追上前拉住他衣袖。「我們要走,去向爹辭行一下為什麼不可以?」
楚向天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不高興的情緒。
「你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了,你的去向不需要向駱家報備,更不必有駱家的許可。」
「你……還是恨我爹?!」一提起爹,他的眼神都變了。
他皺眉,不想直接回答。「問曉,不要無理取鬧。」
「我沒有無理取鬧。」她反駁道。「向天,他是我爹,我嫁了你是應該跟著你走,但至少也讓我向他道別吧。」
「迎娶當天,你就已經與他道別過了。」他不想再爭論這個話題,更不想才新婚就鬧得夫妻反目。「好了,不必再說了,你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向我爹辭行!」她堅持道。
他瞪著她。「我不想與你吵架。」
「我也不想。」她理直氣壯的道。「只是道別而已,你有必要這麼不通情理嗎?」
「我不通情理?」很好,他就真的不通情理給她看。「小錦!」他向外喊著。
「是,堡主有什麼吩咐?」在門外的小錦趕緊進來。房裡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她懷疑起自己出現的時機到底對不對?
「好好陪著夫人,讓夫人休息,不許她『勞累』的去別的地方,否則你就準備離開楚雲堡。」
交代完,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向天!」駱問曉眼見他越走越遠,氣不過的想追出去,卻被小錦給攔了下來。
「夫人,堡主要你好好休息,你就再休息一下嘛。」小錦嚇得只差沒跪下來請求。
「小錦!」駱問曉心有不甘。
「夫人,堡主都下命令了,您……您別讓小錦難做吧!」她還想留在楚雲堡,保住自己的飯碗埃
在她的懇求下,駱問曉只好轉回房裡。可惡的楚向天,他怎麼可以軟禁兼威脅人嘛!
***
「少爺、少爺,打聽出來了!」
趙家的僕人興匆匆的衝進大廳,才剛起床的趙大少爺聽見這種大呼小叫,心情一下子變得很不高興。
「有話你不會進來再說嗎?一路喊得全宅子的人都聽見了,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趙祥生斥責道。
本來一臉興奮的家丁被訓得灰頭土臉,連講話都開始結巴了。
「是……是少爺,小的……以後不敢了。」
只能怪自己不識相,自從駱家小姐嫁人以後,少爺的臉色沒一天好過;難怪那些比他資深的家丁一致公推他來報告。
趙祥生喝了口茶消消氣,才開口問:「不是有事要報告嗎?還不快說!」
「是,少爺。」家丁趕緊回話。「我們查到駱小姐的去處了。這兩天,她一直待在如來客棧內;楚向天的確是楚雲堡的堡主,而如來客棧暫停對外營業五天,完全讓楚向天作為臨時新房。」
他真的就是楚雲堡堡主?!可惡,竟然大老遠跑來跟他搶女人。
現在人家都成親了,他就算再怎麼妄想也沒有用。聽說楚雲堡在北方有些勢力,他們趙家雖然富甲一方,卻沒有足夠的武力可以與楚雲堡相抗衡……想到自己不能得到駱問曉,趙祥生十足的不甘心。
「少爺,明天楚向天就要帶著新婚妻子回楚雲堡了。」
「這麼快?!」趙祥生想了想,「駱家商行的情況呢?」
「有了楚向天的幫助,駱家商行已完全恢復營運;楚向天更不時派人到駱家商行關心復業的情形,駱家的危機算是過了。」
「還查到什麼嗎?」
「呃……沒有了。」新婚期間,新娘子被鎖在深閨裡不出門,應該不算什麼特別的消息吧?!
「好,繼續盯著,任何有關駱問曉與楚向天的消息,我都要知道。」
「是。」
「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一聽到這句話,家丁如釋重負的退了下去;下回再有這種差事,打死他也不會呆呆的接了。
趙祥生咬牙切齒的想著,越是得不到的人,他就越想要得到,否則他吞不下三番兩次被楚向天整得灰頭土臉的悶氣。再說,他和駱家的事人盡皆知,還將他的失敗當成笑話看,如果不能扳回面子,他以後怎麼在臨安立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9:31
第七章
自從昨天早上那場不算吵架的吵架以後,楚向天再進房,得到的是妻子一直相應不理的態度,就連當晚兩人同床時,她也硬是縮在床角,碰都不讓他碰一下。
僵持到後來,楚向天也生氣了。
有哪個妻子是這麼對待丈夫的?!更別說他是經過多麼大的掙扎才讓自己和她結為夫妻,結果她卻這麼待他。
一大早,楚向天就命人出發,將馬車留給她和小錦坐,自己則騎著馬在前頭領路。
她不理睬他,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去哄她。
當馬車一走,也就代表她將離開這個生長了十八年的地方。一瞬間,駱問曉忘卻了心中的不愉快,拉開馬車的布簾,半個身體探出去,依依不捨的瞧著。
才出城門沒多遠,地面不再像城裡市街那樣平整,車身一個不穩,她沒留意地往外跌去。
「藹—」
「夫人!」
驚叫聲同時響起,但是駱問曉沒有機會驚慌太久,楚向天及時施展輕功回身接住她,穩穩地站在地上。
她驚魂未定,雙手緊緊攀住丈夫厚實的肩臂。
「沒事吧?」他及時救了她,她不可能受傷,但看她一張小臉嚇得慘白,他忍不住開口問,語氣充滿關懷。
他低柔的語氣讓駱問曉芳心顫了一下,她抬起眼,輕輕搖頭。
「沒事。」
「怎麼那麼不小心?要看風景也不是這種看法呀。」楚向天輕聲責備著。
「我……捨不得這裡……」臨安城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
看著她,楚向天歎口氣。「走吧,總是要離開的。到了楚雲堡,你要開始適應新生活。」他頓了頓。「你會喜歡那裡的。」
臨安城,他是不願意再來的,但卻不能現在告訴她,否則她又要和他冷戰,或是吵翻天了。
「嗯。」她只能點頭,因為他是她的夫君……
在他的扶持下,她走回馬車。
在一旁觀看的隨從們看到這種情況,全都鬆了口氣。說來夫人這一跤跌得還真是時候,讓堡主有機會英雄救美,這下子夫人應該不會再和堡主鬧意氣了吧!?
***
第一次坐馬車奔走了一天,幸好駱問曉不是一般單純嬌弱的千金大小姐,體力上還負荷得來。
下榻客棧、用完晚膳,楚向天夫婦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還是很氣你。」進了房,駱問曉劈頭一句,然後開始找出自己的衣物。
「為什麼?」楚向天很冷靜的回問。
「你沒讓我和我爹道別。」想到這個,她不僅委屈也有些不滿。他居然敢命人看住她,當她真會偷跑嗎?
「我們又要吵了嗎?」
「我……」她停下動作,「我不想,可是你……」她轉過身看著他。「向天,他是我爹,你不能永遠忽略這個事實。」
她當然明白他的心結,但她不能因為體諒就全盤接受他不合理的舉措。
楚向天僵硬的別過臉,不願再談。
唉!她歎口氣。早該知道他固執的想法沒那麼容易改變,就算她有心化解仇怨,也得他肯配合才行呀。
「問曉,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希望你別再提起這件事。」停止對駱家商行的傷害已是破例,不可能再有下次。
駱問曉垂首不語。
他走到她身前,抬起她低垂的面龐。「決定娶你,就是不願意讓上一代的事影響我們。 別再惹我生氣,好嗎?」要了她,他心中百般掙扎矛盾;行走江湖多年,那麼難才遇到一個她,讓他不捨得放開。明知道這樣會違反他對自己許下的復仇誓言,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他實在做不到!
他眼底的無奈,她看得明明白白。眼圈一紅、雙唇一抿,她伸出手抱住他。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不喜歡你不理我……」她悶悶的聲音自他懷中傳了出來。
楚向天低首輕吻著她的發,十分高興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已散去。
「你的身子……還會難受嗎?」
第二天晚上他沒有進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初夜被他一再的索求,身體想必沒有那麼快恢復;若再同處一室,他沒有把握克制自己猛烈的慾望。
駱問曉讓他語氣中的沙啞熏紅了臉;不必多解釋,那股自抑足夠讓她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還好……」她低低答道。
「那就好。」話才說完,他已摟著她往床邊靠去。
「可……可是……」她結結巴巴地說。「那樣很痛……」雖然她不拒絕他的親近,但那種疼痛……真的很痛耶!
可不可以想辦法不那麼痛?
他一愣,然後被她愁眉苦臉的模樣逗得差點大笑出聲。
「連我的怒氣都不放在眼裡,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她嘟著嘴捶了他一記。
「人家跟你說真的!」
「好、好。」他忍住笑,語氣一轉,無比溫柔。「相信我,這次不會再疼了。嗯?」
她半躺在他懷裡,看著他好半晌,才像要慷慨赴義般的點點頭,將螓首靠在他肩上。
「我相信你……」
她低柔地說著,吹吐的氣息拂在他頸上,形成一股極度的魅惑,偏偏她的語氣又是那麼的純然無辜,讓他不由得在心裡頭申吟。
她是不解男女之事的,初夜的親近並不能讓她明白她此刻的舉動會對男人造成什麼影響;但該死的,他已經上勾了。
「問曉……」他低喚一聲,雙手一揮,紗帳輕落而下。
需索的吻再度襲上她的唇,以不容拒絕與退縮的狂烈姿態燃燒向她……
***
經過那一晚「開誠佈公」的談話後,一路上小倆口相安無事,恩恩愛愛的到家了。
風塵僕僕的一行人停在一座宏偉的牌門前。
「楚雲堡」三個字鏤刻在牌樓的頂處,厚重的門扉大開,除了門房守衛之外,另有一名脖子上掛著算盤的灰衫男子站在正門口迎接他們。
駱問曉一下馬車,看見的便是這幅景象。
「堡主,歡迎你回來。」灰衫男了舉步向前,楚向天正好下馬走向他的妻子。
「問曉,這是堡裡的管事,堡中大大小小的瑣事全經他手。他姓莫,你稱他『莫管事』即可。」
「哎呀,堡主怎麼可以這麼介紹呢,稱呼我『莫管事』,偏偏我又總管堡內大大小小的事,這不是存心拆我台嗎?」灰衫男子抗議道,然後轉向駱問曉。「夫人,在下姓莫名算,忝為楚雲堡管事,日後夫人有什麼需要,盡可對我言明。」他頓了頓。「只有一點,我最怕聽人家的家務事,所以夫人與堡主之間的紛爭,請千萬不要找我排解;如果夫人想算算離開堡中去某個地方需要多少時間、要準備多少錢,我絕對義不容辭幫你算出來,順便還可以幫你籌足經費,保證一個子兒都不差。」
這一番暗示兼打趣,在在證明楚家夫妻之間的口角早己傳回楚雲堡,讓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駱問曉被莫算連珠炮似的話語弄得頭昏腦脹,楚向天見狀好心的在她耳旁解說道:「莫算是我的至交,他最擅長也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算』。他平常不太動腦子的,但到了必要的時候,他連造一面牆需要多久時間、花多少錢、用多少材料、請多少人、何時完工、耐用度多久都算得出來,並且沒有任何誤差。」
哇!駱問曉聽得咋舌。世界上竟有這種人,而且名字居然還叫「莫算」!真是妙人配妙事、妙極了。
「我先帶你回房休息,明天再準備祭拜祖先。」
「嗯。」她無異議的點頭。
繞過重重迴廊與院落,楚向天送她到房門口,交代道:「你先休息,我還有事處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小錦;小錦,好好伺候夫人。」
「是。」小錦回答。
在妻子的目送下,楚向天轉往堡裡議事的如意樓。
***
「想不到你真的娶了個妻子回來。」
如意樓裡,莫算早在等候著他。
楚向天對他的調侃只是挑了下眉,然後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好吧好吧,就知道成親對你沒什麼影響,還是這麼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他抱怨完,便開始報告正事。「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堡內沒有任何狀況,各地的生意也照常運作。倒是小絮與你在臨安分手後,就沒有主動的與堡內通消息。」
「有沒有派人去找?」楚向天開口問道。
「有,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她的下落。憑小絮的身手,出事的可能性並不高,我猜她現在停留的地方大概在楚雲堡的探哨之外,所以我們發出的消息傳不到她耳中。」
這……有可能嗎?師妹離開前並沒有說明她要去哪裡,而他因為心事重重也疏忽沒問……楚向天蹙眉深思,開口道:「莫,無論如何,得先找到小絮;雖然她有足夠的本事保護自己,但並不代表她就一定安全。」
「我懂。」莫算點點頭。「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現在你回來了,堡裡暫時不需要我,我打算到一些地方去查帳,順便一路打探小絮的消息。」
「嗯。那就麻煩你了。」
莫算笑了出來。「跟我還客氣什麼,我當小絮是自己的妹妹,也很關心她呀。」
兩個大男人笑鬧了一陣,又談了一會兒堡內營生的事,最後莫算才正色道:「向天,你娶了駱問曉,我沒什麼意見;本來仇恨的事,能化解就盡量化解,但我知道你並不是這樣的人。」他頓了頓,又接著道:「有些話,我希望你記祝愛與恨是雙面刃,既能讓人快樂也能讓人痛苦,必須小心地對待;你並不是冷情的人,無論你下任何決定,都別忘了,你當初捨得放下怨、不忍放棄愛的原因。」
話點到為止,莫算退出書房,將空間留給楚向天深思。
嘻,他要去打包行李,光明正大的借查帳之名出去遊山玩水嘍!
***
原本,他以為自己可以忘掉過去,但那日莫算的一番話,讓他在處理公務的閒暇之時,不得不深思自己的心情。
恩怨糾葛並非說斷就能斷,更何況如今增添了一樁姻緣在其中,令他的心更加矛盾。
莫算還算挺有良心的,把所有的事都作了完整的安排後,人才出門去,他只要將一些帳目處理完即可——那傢伙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他無心應付多餘的事?
他忙著釐清自己的思緒,而駱問曉則是忙著適應新環境、瞭解楚雲堡,善盡堡主夫人的職責。兩人各忙各的,不知不覺中也過了一個月。
「堡主。」
楚向天正在如意樓裡結算帳務,聽見門外傳來輕喚,他出聲應道:「進來。」他抬眼看向來人,「什麼事?」
「稟堡主,二堡主回來了。」
「她在哪裡?!」楚向天又驚又喜。
「她——」侍衛正欲說明,一陣清亮的女音便傳了進來。
「在這裡。」書房門口,出現一個美麗的身影。「師兄,不敢勞你大駕,小絮自己來找你報到。」
她一抬手,示意侍衛退下;而在她跨過門檻的同時,楚向天也迎了上來。
「你到哪裡去了,也不和堡裡聯絡,連莫算都親自出去找你了!」他出言輕責的背後,是無限的關心。
「我不是故意的,前些日子受了傷,一直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療傷,而那個救了我的人又不肯代為傳達消息,所以傷一好,我就趕緊回來了。師兄,對不起,讓你和莫大哥為我擔心了。」雲飛絮避重就輕,刻意跳過養傷過程中的那段糾葛。
「受傷?!」楚向天眉頭緊蹙。「怎麼回事?」
「沒什麼。」她很快的說道,收起眉間的不自在。「對了,師兄,我聽說你已經成親了,而且娶的是……駱家小姐?」
她不明白,師兄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怎麼又會娶駱家小姐呢?
既然師妹說沒事,那就真的沒事了。楚向天不再多問,將心思轉到她的問題上。
「她……便是駱家小姐。」他頓了一頓。「我想,駱家商行仍然繼續營業的消息你也該聽說了。」
「是的。」她點點頭。對報復的事,她其實並不那麼熱衷,但那是師兄一直以來的心願,所以她才幫他。
「坐下吧……」
楚向天緩緩說出事情經過;對於這個親若手足的師妹,他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
「夫人,堡主說今晚在香園裡一起用膳,我們趕快過去吧。」小錦開心的笑道。
「小錦,這件事讓你那麼開心嗎?」駱問曉不解的問。
「夫人,二堡主回來了耶!」所以楚雲堡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開心,大廚也特地準備了拿手好菜。
「二堡主?」
「對呀,夫人,你還沒見過二堡主,難怪你不知道。」小錦開始發揮她描述的功力。「二堡主人很好哦,她對待我們這些下人很親切,一點主人的架子都沒有;我們如果有事,她都會盡量幫忙,所以堡裡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喜歡她。這次她離開堡裡好久,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所以不用堡主交代,大廚就讓人準備很多好吃的菜餚,預計明天開始給二堡主進補……」
駱問曉聽著小錦不斷稱讚,心想這位二堡主應該是個很好、很得人緣的主子,那……應該也不難相處吧?
才想著,她已經讓小錦拖著往香園去了。
***
才到香園門口,就見到楚向天一臉溫柔的和一名女子說著話,由於那名女子背對著門,所以駱問曉看不到她的長相。
心,好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不若小錦的愉悅,她悶聲不響的進了香園。
楚向天先看到了她。
「問曉,你來了。」難得他眉宇之間不帶嚴厲神色,看來十分吸引人。「這是我師妹,也是楚雲堡的二當家。」
就在他介紹之間,雲飛絮轉過身,帶著一臉真切的笑開口。
「嫂嫂好,我叫雲飛絮,二堡主是師兄硬要我當的,才不是我的本意;光聽『二當家的』、『二堡主』這些稱謂,就令人想到那種虎背熊腰、讓人望而生畏的大男人。你說,我哪裡像了?!」
她……很美,讓人一看就很舒服、無法厭惡的那種美,而她活潑純真的性情更讓人忍不住喜歡;當她言語時,臉上像有光彩閃動,灼灼燦燦……駱問曉發現自己有些看呆了。
「小絮,你這樣說有欠公平哦,師兄我哪裡讓人害怕了?!」出人意料的,楚向天竟也隨著她鬧了起來。
「哪裡沒有?師兄,你是沒有虎背熊腰、長相也不兇惡,但是……」她重重的頓了一下。「你一臉寒霜、渾身散發出『別惹我』的氣勢,不嚇人才怪!」她皺皺鼻子,故意描繪著楚向天平常不苟言笑的模樣。
楚向天只是笑著,從小師妹就是她的開心果,他是狠不下心說她什麼的。
駱問曉看他們一來一往,被楚向天的反應弄得心思紛亂,厘不清是什麼滋味。二堡主是個女的,而且是這麼美麗天真……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好了,我們先用膳吧。」楚向天開口道。再不阻止,師妹恐怕會讓眾人在這兒站一整晚,天知道她嬉鬧的本事有多強!
「嗯。」師兄都開口了,她只得乖乖點頭走向飯桌。只不過,一頓飯下來,她依然笑語不斷,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
和眾人一起用過晚膳,借口一路奔波有些疲累,雲飛絮回房獨處。
不必多花時間觀察,她也知道師兄夫妻倆要琴瑟合鳴、共偕白首只怕沒那麼容易。師兄念念不忘家仇十數年,這個心結不會輕易解開,即使是夾著駱問曉在中間,師兄也未必能放下仇怨。
外貌動人、舉止天真的雲飛絮,其實是個心思極度細膩的女子。她聰慧、冷靜,所以一眼就看出這對夫妻的問題。
唉,看來師兄的這樁姻緣還有得磨了……
一股異樣的存在氣息忽然震動她的心,她反射性的拔下頭釵便往侵入者的方向丟去——
哀叫聲並沒有如預期般響起,她還來不及再作反應,身子便已被定祝
驚愕的同時,她也知道來人是誰了。一抹來不及阻止的淚意湧上眼眶,她別開臉。
「雲……」怕被點穴的她難受,來人扶著她到床邊坐下。
雲飛絮閉上眼,不讓他發現自己眸中的脆弱。
他歎口氣,對她的消瘦有些心疼,對她的倔脾氣感到心痛,對她偽裝的堅強則滿是憐惜。
「既然不要我,又何必來?」她睜開眼,眸中的淚意已然隱沒。 繃緊了俏臉,她不帶感情地道:「這是我的閨房,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請你立刻走,別再玷污我已經不清白的閨譽……」
「雲!」他握住拳頭,內心因她的言詞而一陣刺痛。
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多想自己也能帶給她快樂,多想與她白首偕老……但他怎麼配得上她?!
她就像一朵美麗動人的雲彩,而他,不僅有著殘缺的面貌,連他的心都不見得能堅強的守護著她……可惡!
聽出他語氣裡壓抑的痛苦,她終於看向他,也看見了他的痛苦與自鄙,還有對她的不捨。
「你可以一個人躲得遠遠的,繼續緬懷你的過去;你也可以一個人躲得遠遠的,繼續擁抱你的自卑;可是,我不會等你。」她輕輕說道,也讓他瞧清楚她眼裡的堅決。「是你不要我,就別再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跑來與我糾纏;縱使我的身子你瞧過,但我想憑我楚雲堡二堡主的身份,總會有不介意這件事的男人肯要我——」
「住口!」他發怒了。
該死、該死!
他再也無法制止自己心中的想望,雙臂緊緊的擁住她,擁住這個明明很聰明,卻偏偏對他很癡傻的小女人……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39:48
第八章
這裡……就是楚雲堡了吧?
趕了好幾天路,神色疲 憊的駱和趨前向守在大門口的侍衛問道:「請問這個小哥,楚向天楚堡主在嗎?」
兩名侍衛對看了一眼。
「你要見我們堡主?」
「是的。老朽來自臨安城駱家,堡主夫人正是我家小姐,老朽這一趟來,其實是有急事想求見堡主夫人。」
「你先等一下,我向堡主請示。」
「多謝了。」
侍衛前往如意樓通報:「堡主,門外有人求見。」
「什麼人?」
「他自稱來自臨安城駱家,是夫人娘家的人。」
「可有說什麼事?」
「沒有,但他說有急事,想見夫人。」侍衛照實回答。
楚向天沉吟一會兒才說:「讓他到偏廳等候。另外,不許讓夫人知道這件事。」
「是。」侍衛退了下去。
其實他可以不見對方,但是駱鎮平既然派人大老遠的趕來,必定不會輕易被打發。為了杜絕後患,他就聽聽來人到底想說什麼。
楚向天合上帳本,起身往偏廳走去。
***
「姑爺。」駱和一見到楚向天,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楚向天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多禮。「你是?」
「我是駱家的總管,姑爺喚我駱和即可。」
「你來有什麼事?」
「我來是想見見我家小姐……」他猶豫著該不該吐實。
楚向天當然看出他尚有話未說完。
「有什麼事對我說也是一樣。」
「是這樣的,我家老爺病了,很想念小姐,希望能見小姐一面。」
駱鎮平病了?!楚向天蹙起眉。
「是他要你來的?」
「不,是我自作主張。老爺雖然想念小姐,但卻從來沒有開口說想見小姐——他怕會影響小姐新婚的心情。」
「哦?」楚向天不怎麼相信的輕哼。他們才離開臨安兩個多月,駱鎮平怎麼可能突然得病?!
「姑爺,是真的。」駱和急急說道。「老爺年紀大了,其實在駱家商行出事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不太好了,只是在小姐出嫁以後,所有的病狀才一古腦全出現了。他看了大夫、服了藥,病情都未見好轉,反而越來越糟。所以老奴才自作主張,希望小姐能回去一趟,相信老爺見著小姐之後,心情一好,病情也就自然有起色。」
「問曉嫁給我,就與駱家毫無關係。駱家的事,與楚雲堡無關。」楚向天冷漠的說道。
「姑爺?!」駱和錯愣一下。
「來人,送駱總管出堡。」他吩咐外頭的守衛,起身便要離開。
「姑爺,求求你,讓我見小姐一面吧!」駱和不死心的擋在楚向天身前懇求道。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楚向天依舊冷漠。
「姑爺,我家老爺也算是你的丈人呀,你為什麼如此不通情理呢?」駱和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不通情理?!」楚向天微微諷笑。「我不追究,不代表老天會放過這種人;既是天譴,我何必要違背天意?」他踏出廳門,臨走時還不忘交代道:「送駱總管出去,必要時,雇一輛馬車將他送回臨安。」
楚雲堡,不留駱家人。
***
駱鎮平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他是真的病了?或是另有所圖?也許,他該派人到臨安探查真相。
楚向天邊走邊想,回到了房間。
駱問曉沒有如往常一般迎向他,反而坐在梳妝台前一動也不動。
「問曉?」他微微納悶。
「和叔今天有來過,對不對?」她輕問道。
聽見她的話,楚向天臉色微微一變。
「是誰多話了?」
「這麼說,和叔真的有來過嘍。」她抬起眼。「他應該是要來找我的吧,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
看來她是全知道了,那麼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沒必要。」
「為什麼?」駱問曉不能理解;他們夫妻可以和平相處,可是為什麼一提到駱家,他仍是這麼深惡痛絕?!
「你已是我楚家的人。」他淡淡的說,彷彿這句話就代表了全部。
「但我姓駱。」
「嫁給我就不再是了。」
「血脈之親是無法磨滅的。」
「出嫁從夫,你已是楚家人,不論生或死,都只能歸於楚家。」
「你……還是恨……」駱問曉的聲音破碎。
「不提駱家,我們可以快樂過一生。」
說著,他前進一步,而她隨即後退一步。
「那是自欺欺人。」
楚向天停住不動,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既然在你心中始終都覺得駱家人是可恨的,當初你就不該娶我。我們之間若單純的只有恨,至少不會如此痛苦。」
根本問題沒化解,再怎麼平靜的相處都是假的。縱然他心裡對她存有感情,但兩人之間永遠有芥蒂存在;她不說,不代表她沒有感覺,只是暗地裡期望他會改變。如今看來,她是奢求了。
「你後悔嫁給我?」他的聲音緊繃。
「不。」她清清楚楚的回答。「我從不後悔嫁給你,能夠與你偕老,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就別再提任何會破壞我們之間感情的話。」
「讓我們不快樂的不是我,是你。」她直直地望著他。「向天,只要你對我爹的恨存在一天,我們就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快樂。」
「我說過,只要別提駱家——」
「我也說過,那是自欺欺人。」
相同堅決的眼神再度對上,片刻後,哀愁湧上她的眉睫。
「我姓駱,我身上永遠流著駱家的血液,這是不可能改變的。向天,為什麼你要緊緊抓住不愉快的記憶,任它侵蝕你的生命、破壞你原本可以擁有的美好人生?」
「因為、那些事是真真實實的發生過!」他別開眼。
在他調轉視線的那一刻,駱問曉真真確確的瞧見他的傷痛。那像是永遠也無法平息般的傷痛燒灼了她的心,讓她心痛不已。
她明白,說得再多也沒用。除非他能真正放下心中怨懟,否則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真誠相處,而他待她……永遠是交雜在愛恨之中。
「你……珍惜過我嗎?」
「若不珍惜,不會與你成親。」他遲疑一會兒才走向她,這次她沒再退後,任他摟住了自己。
她揚起一抹淒清的笑。「但這份珍惜,卻不足以消除你心中的恨與怨,對嗎?」
「問曉?!」他皺起眉,隱約感覺不對勁。
駱問曉將臉埋入他懷裡,雙手緊緊攀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因為她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向天,我真的很愛你……」交託了身與心,她的感情,早已涓滴不剩的投注在他身上了。
楚向天一顫。「我知道。」
駱問曉掉淚了。
夫妻關係,可以因成親而立,在一紙休書中廢止;但父女不同,只要她活著一天,血緣之親永遠都不可能斷。
她希望解開他心中的怨,希望他能放下過往的恨,但她終究失敗了。
她雙肩輕顫,不言不語的模樣讓楚向天有一些擔心。
「問曉?」她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向天,我好冷……」她聲音哽咽,益發顫抖地道。
「你病了嗎?」
忘了剛才的堅持、忘了所有的爭執,楚向天抱起她往溫暖的床上去。
「你躺著,我找大夫來看你。」說完,他急著就要去找大夫。
「不要!」她緊緊抱住他,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不要走,我……我沒有病,你陪著我……不要走、不要走……」
舊痕猶在,新湧出的淚珠又不斷滑落,她只是楚楚可憐的瞅著他。
「好。」楚向天摟著她,也脫鞋上榻。
她的淚,令他亂了方寸,他輕吻著她,一舉一動都含著濃濃的心疼與安慰。
他的神情不再冷硬,柔了嗓音低喃著:「問曉,別再與我爭執了,好嗎?只要安心當我的妻子就好。」
回應他的,是她不停掉落的淚……
***
怎麼回事?
雲飛絮偷偷望著飯桌上那對沉默進食的夫妻,她不在他們面前晃的這幾天,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先說說她那個漂亮的師嫂好了。一雙又紅又腫的眼,明顯就是哭了一夜後留下的「鐵證」,而那張俏臉更是蒼白憔悴,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般,有一口沒一口的扒著飯,菜卻完全忘了夾。
再說說她那個師兄。他是沒有多憔悴啦,可那眼神也是黯沉的,眉宇之間更寫著大大的「愁」字。只不過他還能正常的吃食,並且關照到身邊那個忘了夾菜的妻子。
這種樣子,既不像吵架,也不像兩個人已經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那……更不可能是正常夫妻會有的樣子吧?!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原本打算對師兄提起的「私事」,看來得緩一緩了;她還是先弄清楚這對夫妻到底怎麼了才是真的。
用完早膳,楚向天照例往如意樓去處理公事,走時不忘交代妻子回房補眠。她幾乎哭了一夜,也讓他陪著她一夜沒睡;他是練武之人,一夜未睡並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但她不同,他不願她傷了身子。
這情形看得雲飛絮更加糊塗了。
這哪像鬧彆扭的模樣?但他們之間確實有問題,她該怎麼找出癥結所在?
師兄看來心情不佳,這個時候去問他不會有什麼結果;同為女子,她相信師嫂那兒會比較好下手。但是師嫂眼睛已經腫成這樣,要是她再去追問,難保不會讓人家哭得更嚴重。
雲飛絮左右為難的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由駱問曉那兒下手。讓師嫂先休息一個早上好了,等過了午膳時間,她再去拜訪「向天居」。
***
午後的天空很晴朗。睡了一個早上,駱問曉的精神已好了許多,用過午膳,她單獨在向天居的花園中散步。
「嫂嫂。」雲飛絮笑著走向駱問曉。
「是你呀,小絮。不忙嗎?」她笑了笑示意。向天每日都有公事得處理,而她身為二堡主,也是忙的。
「不忙。」雲飛絮的笑容宛若燦陽,不帶一絲憂愁與勉強。「堡外的公事有師兄和莫大哥頂著,我只需要看著堡內的小事就好。」
這樣說其實太謙虛了。若對楚雲堡沒有相當程度的瞭解與熟悉,她又怎麼能專挑眾人疏忽的小地方補全,讓楚向天與莫算沒有後顧之憂。
駱問曉瞧著她,若有所悟的笑了。「園子裡太陽大,我們到亭子裡坐會兒。」
「好呀。」雲飛絮從善如流,兩人並肩走向花亭,一同坐了下來。
「你是特地到這裡來找我的吧?」駱問曉開門見山地說。
雲飛絮也很直接的點頭。「對呀,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她的直爽,反教駱問曉怔了一下。
「我很好奇,你與師兄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她閃避著問題。
雲飛絮正色說道:「嫂嫂,或許你會覺得我多事,但師兄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他的事我無法不關心。我不懂,前些天你們還說說笑笑,為什麼今天卻突然變了,各自心事重重,你哭得很慘,師兄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們……」駱問曉咬了咬下唇,閉上眼。「我們也許真的是……有緣無份吧。」
「因為駱、楚兩家上一代的糾葛?」雲飛絮會意的接了下去。不說仇怨而說糾葛,似乎更為恰當吧。
駱問曉落寞的站起身。「他恨我爹,但我爹並非他口中的背義之人,為什麼他不聽我的解釋呢?」
「因為那是他賴以生存的力量,若沒有了它的支持,他根本撐不過這麼多年的苦。」雲飛絮看著她。「我和師兄是一起長大的,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親兄妹一樣深厚;他要報仇,所以在他藝成之時,我就陪他下山,用五年的時間幫助他完成復仇計劃。」她頓了頓,又道:「我一直希望師兄可以擺脫仇恨。在臨安,他遇上了你,當他還不知道你是駱家人的時候,他是十分高興的,那是我在師兄臉上看到的第一個真心笑容。嫂嫂,如果師兄心裡沒有你,他不會因為你而亂了方寸,更不會放棄他要毀了駱家的計劃。他只是還沒想通一些事情罷了。」
駱問曉聽得心中一動,卻仍不敢抱太大希望。「但……他對我的感情並不足以消弭他心中的怨恚」
雲飛絮笑了笑。「嫂嫂,很多事只要時間一到,自然會有解答,你不必想得太多。師兄是個聰明人,不會一直往死胡同裡鑽的。」
是嗎?駱問曉不敢這麼樂觀。
***
「沒有見到人?!為什麼?」
「楚向天……根本不讓我見小姐。」
「不讓你見?為什麼?」
「駱楚兩家本來就有一些嫌隙在,我原先以為楚向天娶了小姐,代表兩家已言歸於好,誰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楚向天依然仇視駱家。」
「什麼嫌隙?」他懷疑的開口。
「真正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楚向天告訴我,小姐已經是楚家人,駱家的事一概與她無關,要我不可以再去找她。」
嗯,由這句話聽來,楚向天和駱家之間的確是有一些問題。
「其實駱家商行會出事,似乎也是楚向天從中設計的結果。只不過他後來改變主意,娶了小姐才放過駱家商行。」
這麼說來,楚向天根本不可能帶駱問曉回臨安……這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
「駱和,你再去楚雲堡,想辦法見到駱問曉,而且務必將駱家老爺的病情說得嚴重一點;依駱問曉對父親的孝心,她應該會想辦法回臨安的。」這麼一來,他就有機會。
「但是楚向天——」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楚雲堡防備再怎麼森嚴,總也有漏洞,你想辦法混進去。這是一百兩的銀票,你先收著,只要駱問曉回到臨安,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這輩子若不能討回失去的顏面,他就是死都不會瞑目!
***
駱問曉連著幾天悶悶不樂,所以楚向天決定帶她到附近走走——趁著飛絮在堡中,他正好把公事全丟給了她。
「怎麼會突然想帶我出來玩?」駱問曉狐疑地問。
「你來到這裡,還沒有出過楚雲堡不是嗎?再說,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找機會到外面遊玩?」他神色自若的回答。
說不出哪裡怪,但她還是滿腹疑惑的看著他。見楚向天一派輕鬆的命人駕車前行,並無任何奇特之處,她終於放寬心,不再多問。
馬車停在楚雲堡近郊的市集,楚向天扶她下了馬車,耳邊傳來的全是小販的叫賣聲。
「在這裡,你可以看見與臨安不同的風俗民情。不過可得小心點兒,這兒扒手很多。」
這裡的物資不似臨安那麼充足,在北方寒冷貧瘠的土地中,要生存就得與天爭命。
這市集呈現的是完全不同的熱鬧氣息,攤子上擺的大多是她不曾見過的東西。
「好特別!」駱問曉拿起一個鐵銅材質的飾品觀賞。
這些東西不如以往她所見過的精巧細緻;它是粗糙的,但卻充滿了邊疆地區的風格,特別的吸引人。
「這位漂亮的夫人,你喜歡這個嗎?這邊還有很多種樣式,你若是喜歡,我可以算你特別便宜喲!」看守攤子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看起來機敏,嘴巴也很甜。
「這裡的東西多半是比較粗糙的,你若喜歡,我讓人另外找一些來供你挑眩」楚向天瞧了攤子一眼,附在她耳畔說道。
駱問曉瞧了那少年一眼,低問道:「在這裡的人,從小就要出來謀生嗎?」她知道窮苦人家的小孩都得為生活而辛苦奮鬥,但知道總不如親眼見到時令人震撼。
楚向天笑了笑,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別為他們擔心,能夠在這裡做生意,表示他們都有生活下去的能力;世間的事不見得樣樣公平而圓滿,想要生存下去,就得想辦法。只有堅強才能保護自己。」出來是對的,至少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來呀、來呀,漂亮又暖和的絲巾呀。 公子、大爺們可以買來送喜歡的姑娘;小姐、夫人們可以買來裝扮一下自己,既好看又實用。一條只要二十文錢,這麼好的機會請大家好好把握!」
見他們夫婦經過,那個叫賣的人趕緊跑到駱問曉面前。
「夫人長得好漂亮呀,一定有一副好心腸;可憐我今天還沒開市呢,夫人買條絲巾給小的沾一點喜氣吧。」
駱問曉笑了出來。
「買絲巾跟喜氣有什麼關係?」
「夫人買了絲巾,我就算是開市了,一開市就代表有收入,那不就是喜氣啦!」小販回道。
說得振振有辭,無非是為了做成生意嘛。駱問曉眼一偏,瞧見一條青綠色無雜紋的絲巾,便朝丈夫問道:「我可以買嗎?」
「你喜歡?」難得出來,一條絲巾換她的笑容與快樂並不貴。
「嗯。」她指向那條青綠色的絲巾,機靈的小販立刻取了來。
「夫人,是不是這一條?」
駱問曉點頭,伸手取過。絲巾的材質還算不錯,楚向天也不說價,如數將錢給了,讓小販眼睛一亮。
「謝謝、謝謝,大爺好心有好報,夫人大富又大貴……」
駱問曉開開心心的笑了,因著此情此景,因著心愛的人就陪在自己身邊,她愁悶的心漸漸開朗起來。
楚向天陪著她在各個不同的攤子間遊逛,忽然衝過來一個冒失的人,楚向天急忙扶住站立不穩的駱問曉,沒讓她摔倒在地。
「啊!」她低呼了聲。驚魂甫定,即感覺手中有些異樣。
「對不起、對不起……」來人不斷的道歉,又急急跑開。
「問曉,你還好嗎?」楚向天上下不斷察看著她;還好沒撞傷,身上的東西也沒掉。
「沒什麼,只是嚇了一跳而已。」她搖搖頭表示沒事,攤開手掌,發覺有一小張紙條。
她把紙條打開,越看臉色越白;而一旁的楚向天也看見了紙條的內容,神情一凝。
「我爹生病了?!」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
「問曉……」
「為什麼不告訴我?」
楚向天不語。
駱問曉深吸一口氣,然後走向馬車。
「問曉——」
「我要回臨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40:04
第九章
好好的出去,怎麼一回來又變了樣?
雲飛絮一頭霧水;這對夫妻要是再這麼「陰陽怪氣」下去,她的壽命恐怕得減少好多年。
這回,她直接找上楚向天問:「師兄,怎麼回事?」
「她要回臨安。」如意樓裡,楚向天木然立於窗前。
「嫂嫂怎麼會突然想回去?」
楚向天搖搖頭,煩亂得不願再提。
「小絮,讓我靜一靜好嗎?」
「好吧。」雲飛絮退了下去。
同一時間,駱問曉也在花亭站了好久。
終究,她必須作下決定,必須捨去一份情。
托詞想睡個午覺,支開一直伺候著她的小錦,駱問曉取出文房四寶,悠悠地磨起墨來。
執起筆,她微顫著手,緊咬下唇,狠下心緩緩落筆——
捨去的那一方,不代表在她心中的份量就比較輕,她只是無法棄重病的父親於不顧。
要離開一個自己深深愛著的男人,是困難也是痛苦的。可是她別無選擇,就算要痛一輩子,她也只能承受。
嫁給他,是她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事;他很忙碌,也不是個非常體貼細心的男人,但他確實關心她,盡他所能的對她好。
如果沒有種種前仇,他們一定可以相守到老的。
如果不是他們兩人都這麼固執,各自守著自己不肯妥協的堅持,他們一定可以相守到老的。
但世事總不能盡如人意。
捨不得呀!想起他,她的淚又掉了下來,不小心沾濕了紙,糊了她的字,也糊了她的眼……
可是,她不能再貪戀。
***
扮成男裝,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偷溜出堡,駱問曉雇了一輛馬車,快速的朝臨安城而去。
這一走,也許沒有機會再回來了。她捨不得,卻沒有遲疑。
趕了十幾天路,她終於見到臨安城的大門,迅速的通過城門,她回到了駱家莊。
她敲了敲門,對著來開門的人笑著。「和叔,不認得我了嗎?」
「協…小姐?!」駱和瞪大了眼睛。把人迎進莊門後,他一路喊著朝裡頭報訊。
「小姐,你怎麼又女扮男裝了?!」昔日的貼身婢女小喜第一個衝出來。
「這樣比較安全。」她笑著回答,然後問道:「小喜,我爹他還好嗎?」
「老爺受了點風寒——」
「我去見爹!」聞言,她邁步就走。
「等一下,小姐,你這一身……」老爺最不喜歡看見她這副模樣了。
「對哦。」駱問曉也想到了。「小喜,快來幫我換衣服。」
方向一轉,她回房更衣去,而駱和則匆匆去稟告駱鎮平。
「老爺,好消息、好消息呀!」
「什麼好消息?」駱鎮平掙扎著坐了起來。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才一場小風寒就讓他臥床許久。
「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呀!」
駱鎮平頓時怔祝「問曉?!」
「是呀,小姐知道您病了,特地從楚雲堡趕回來的。」
「真……真的嗎?」駱鎮平不敢相信。難道……向天不再恨他了?
「當然是真的。」駱問曉剛走到門口,聽見父親驚疑的語氣,立刻撩起裙擺奔了進來。
「爹!」她忍住盈眸的酸楚,坐到父親面前,緊握住父親的手。「是我,我回來看您了。」
才多久沒見,爹的烏鬢轉為灰白,記憶中的紅潤神色不再,那副憔悴消瘦的病容令她看了就心疼。
「爹,你怎麼會病成這樣……」駱問曉忍不住哽咽。
「爹沒事。」看見日夜思念的女兒回來,駱鎮平歡欣不已。「讓爹看看你有沒有變?嗯,看來你過得很好。」比起當初出嫁時的清瘦,她是豐腴了些。
向天……至少仍是是非分明的,沒有因為仇怨而虧待他的曉曉。
「我很好,向天對我很好……」駱問曉心疼的撫了撫父親的雙頰。「可是爹,你瘦了好多。」
「爹老了,身子骨難免差一些。爹一直都掛念著你,現在知道你很好,爹也可以放心了。」才說了一會兒話,駱鎮平就感覺累了。
駱問曉細心的發現父親的疲態。「爹,您累了,還是先歇會兒吧。」
「爹想跟你多聊聊……」他十分想念這唯一的女兒,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回來,他實在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還有時間的,我又不是馬上就走。這次回來,我一定要盯著你恢復健康,我才能放心。」
聽見女兒要留下來住一陣子,駱鎮平這才放心了些,合上眼平穩的睡去。
駱問曉端詳父親的睡容好一會兒,直到他放鬆眉頭,完全沉入睡夢中,她才離開。
***
才回家一天,駱問曉就發現父親的身體似乎比想像中還要糟。
和大夫談過之後,她滿腹疑惑的問:「和叔,爹明明是風寒引起的身體虛弱,為什麼服了藥的結果,卻是病況不斷地加重?」
「這……」駱和囁嚅著,「老奴也不明白。老奴完全按照大夫所給的藥方抓藥,也依大夫交代的方法煎藥,老爺的身體卻總不見起色。小姐,會不會是老爺太過思念小姐,所以病才一直不好?」
駱問曉想了想,有可能嗎?
「大夫給的方子呢?」
「在這。」駱和正準備再去抓藥。
駱問曉看了看。「和叔,麻煩你看著我爹,我去抓藥。」
「小姐!」駱和阻止道。「這種小事還是讓老奴去吧,小姐一個姑娘家,單獨上街畢竟不太好。」
「不,我回來就是要照顧爹的。以前都是爹在照顧我,現在他病了,我也一樣要照顧他;除非爹的病好了,否則我一天都不能安心。」駱問曉說完,拿著藥方子就出門去,駱和連阻止都來不及。
小姐……是懷疑什麼了嗎?
***
在藥鋪子抓了藥,駱問曉急著趕回家煎藥,不過她才踏出藥鋪門口沒多遠,就被人攔截。
「一段時間不見,駱姑娘還是那麼美麗動人呀!」趙祥生涎著臉說道。多虧及時接到消息,否則他就錯過這麼個好機會了。
「又是你。」駱問曉冷哼道。
「駱姑娘不必擔心,在下只是想知道駱姑娘成親後過得可幸福,純粹關心,沒有其他意思。」
純關心?!他這種表情要是叫關心,全天下大概沒有什麼叫「不懷好意」了。
「與你無關。」
「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好歹我們兩人也算舊識——」
「誰跟你是舊識!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駱問曉打斷他的話,氣怒的站在原地瞪他。
「要不是令尊從中阻撓,我們早就成夫妻了,哪會落到現在你遠嫁他方、我黯然神傷的結果。你何必這麼見外呢,問曉——」
「住口!」她這輩子真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我的閨名豈是你隨口叫的,現在的我是『楚夫人』,請你記清楚。」
「哼,你以為楚向天還會要你嗎?」趙祥生嘲笑道。
「什麼意思?」
「你們兩家的恩怨我是不知道啦,不過身為堡主夫人竟然會留書私逃,全天下還有哪個男人敢要這種女人呢?!」
駱問曉的臉色一白,但仍強撐著,不願顯露任何被擊垮的模樣。
「楚家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姓趙的外人干涉。」
趙祥生這回學聰明了,沒被惹得大發雷霆,反而笑得滿臉自得。「楚家的事我也懶得管,我只是關心你呀,你可知道自從你離開後,我是多麼的思念你,想你想得都病了——」
「惡!」
藏在一旁觀望許久的人已經聽不下去了,發出作嘔的聲音。
「誰?」他才開始要發揮深情男主角的口白,誰敢那麼不捧場的當場給他難看?
既然被發現了,躲在一旁的兩人乾脆大大方方的走出來。
「惡,真是噁心!」雲飛絮掏了掏耳朵,巴不得把剛才聽到的話全挖個乾淨。
「你……你們是誰?」
趙祥生被來人嚇了一跳,但一看見前頭那張嬌美動人的面容後,差點連魂都被勾走了。
他這種直勾勾的眼神可有人不滿了,站在雲飛絮後面的男子跨步一站,將她摟入懷擋去她大半身軀,不讓人再打量。
「你這樣教我怎麼說話嘛!」埋在他懷裡,她低低抗議道。
「我不喜歡他看你。」他簡短的說。
「好啦,那我用面紗把臉蓋起來,這總可以了吧!」
說著,她抽出腰間早就準備好的面紗,在他懷裡將自己的臉給遮了起來。等她遮好,他才鬆手。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偷聽本公子說話!」回過神的趙祥生喝問。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道路耶,誰要偷聽你說話,你以為你說話很好聽嗎?」雲飛絮十分不屑地對他說著。
「小絮?!」她怎麼會在這裡?駱問曉真的驚呆了,不過看到雲飛絮出現,她的心安定不少。
雲飛絮暫時沒空理她,因為眼前還有個障礙物等著被掃除。
「你……你竟敢嘲弄本少爺?」
「我哪裡嘲弄你了,你的聲音沒有我的『悅耳』,這是事實呀,對不對?」她還真的詢問在場其他人,得到他們一致肯定的點頭,差點沒把趙祥生給氣昏。
「你……你……」趙祥生氣得口不擇言。「本公子今天要是不能讓你乖乖聽話,本公子就不姓趙!」
回應他的是一個呵欠和她一臉不耐煩的神色。
「你姓不姓趙干我什麼事呀!」真是無聊。她拉住駱問曉。「嫂嫂,我們走吧。在這裡聽一隻變態公狗亂吠,你不覺得很吵嗎?」
「你給我站住!」趙祥生再度被氣得狂吼。「你說誰是公狗?!」
「咦,我有說是誰了嗎?」她滿是疑惑,而後又變成一副非常敬重他的模樣。「誰肯承認誰就是了吧。這位公子如果自願承認,那我也沒意見啦,你高興就好。」
「你……來人,把她抓起來!」
「哇,公狗發威了,怕怕!」她撫著胸口,贈送一個害怕極了的表情,免得那個亂吠的人說她一點都不給面子。
惹事歸惹事,但是她雲飛絮從來就不是個會乖乖挨打的人,光憑一己之力她就能讓這些烏合之眾趴在地下動都不能動,更別說她身邊還有個護花使者——有他在,根本輪不到她出手。
「小絮,他沒問題吧?」駱問曉看著一對多的局面,免不了有點擔心。
「放心。」她只說了兩個字,然後提高聲量說道:「三少,我和嫂嫂先回駱家莊,不等你嘍。」
「嗯。」那個以布罩蓋住一邊眼睛的冷肅男子低應一聲,準備好好教訓那個膽敢覬覦他未來妻子的男人。
雲飛絮愉快的拉著駱問曉,閃人去也。
***
回到駱家莊,駱問曉將藥交給小喜熬煎之後,才與雲飛絮到園子裡談話。
「小絮,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會來找我?」駱問曉的語氣中有著一絲冀望。
雲飛絮笑了笑。「從你出楚雲堡開始,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後。」
駱問曉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如果小絮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舉動,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現?
「那天,你和師兄高興的出門,結果回來的時候臉色一個比一個還冷。我問師兄,卻得不到什麼答案;才從如意樓下來,就看見了你的舉動。」她頓了頓。「不阻止你走反而跟著你,是因為我想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
為了他們,她可是犧牲很大的沒有直接與三少回去,還拖著三少一同行動。把婚事都緩了。
「我……」駱問曉低著頭。
「我知道,你不可能置病中的父親於不顧。但是你留書不告而別,對師兄又何嘗公平?」她留書出走,師兄肯定勃然大怒、心灰意冷;只怕到時候禍事又要延及駱家莊了。
「我知道,但是我別無選擇。」向天已經說過,他不可能讓她回來,可是她身為人女,又怎麼能對父親不聞不問。
看見她這樣,向來樂觀的雲飛絮都想歎氣了。嫂嫂很明顯的憔悴了,身為父忙、心為君憂,哪可能紅潤健康呢?
「嫂嫂,你真的打算放棄與師兄之間的一切嗎?」
「我……我不想。」駱問曉搖搖頭,無措的眸子望著她。「爹的身體越來越差,我不能走;可是向天他又不能諒解我的決定,我……小絮,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是痛苦的,夾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她不願捨棄或傷害其中之一,然而現實卻逼得她非作決定不可,她能怎麼辦?
「小絮,」她捉住眼前的人。「如果你是我,你能怎麼辦、怎麼辦——」
最後一個音突兀的停止,她臉色一白,身子不穩的就要倒下,雲飛絮反應快速的立即扶住她,吃力的想攙她到一旁休息,此時驀然飛至的黑影代她省了事。
雲飛絮鬆口氣,然後等著他把脈完畢。
「怎麼了,嫂嫂怎麼會突然暈倒?」
他皺了下眉,取出隨身攜帶的瓶子,打開瓶蓋讓駱問曉聞了聞,一邊回答道:「她太累了。」
另一個原因他還沒決定該不該說出,昏迷的駱問曉已經幽幽醒來。
「我——」
「嫂嫂,你太累了,所以才會體力不支的昏倒。」沒等她問,雲飛絮自動說道。
「昏倒?」
「嗯,幸好三少及時趕到。」
駱問曉隨著雲飛絮的話看向那個神色冷凝的男子。
「他是慕容世家的三公子——慕容少遠,曾經救過我一命。」
「多謝慕容公子。」駱問曉輕輕頷首,不因為他戴著眼罩而表現出驚異。
慕容少遠點點頭,退開兩步遠,像是守護者般的站在雲飛絮身後。
「三少,嫂嫂的身子要不要緊?」雲飛絮問道。
「必須多休息。」
他的眼神似有隱瞞,瞭解他甚深的雲飛絮看出來了,暗暗記著待會兒獨處時得問清楚。
她轉向看著駱問曉。「嫂嫂,令尊的復原情況如何?」
駱問曉搖搖頭,這正是她目前最憂心的事。
「大夫說,家父只是受了風寒,體力差些,調養過後應該很快可以復原,卻不知道為什麼,服了藥之後,家父的身體反而日益虛弱。我曾經試著找不同的大夫來看,可是結果全都一樣,開的藥方子也沒有問題……」但她的父親病情卻逐漸加重,她到現在都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雲飛絮想了一會兒,然後回身。「三少,你幫嫂嫂的父親診斷一下好嗎?」只要他肯出手,那麼再難的病症也不成問題。
「嗯。」只要她開口,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雲飛絮一笑。「嫂嫂,帶我們去見令尊吧!」
***
望、聞、問、切之後,慕容少遠放下手,讓駱鎮平休息。
「我爹他還好嗎?」駱問曉看見他出來,便急急問道。
可惜那個冷肅的男人並不理她,還是雲飛絮開口:「三少,駱老爺的病有救嗎?」
「有。」他只回答一個字。
雲飛絮轉向駱問曉,「三少說有救,就代表沒事。嫂嫂,你可以放心了。」
她的笑容給駱問曉一點安心的效果。「那就好。」
「天色已暗,嫂嫂,我和三少要告辭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至於令尊的病,有三少在,你儘管放心。」
「不如……你們就留在莊裡吧。」飛絮一來就替她解決兩個難題,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道謝才好。
「不了,我們有地方住,你不必介意,也毋需掛懷什麼。你是師兄的妻子,原就是我該幫的人。如果你真要感謝我的話,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一點,那就是對我最好的謝禮了。」雲飛絮看出駱問曉的用意。
離開了駱家莊,雲飛絮和慕容少遠兩人並肩而走。
「三少,嫂嫂的身體怎麼了?」
對她的問話,他挑了挑眉,雲飛絮見狀淺淺一笑。
「和你朝夕相處那麼久,如果連你一點反應都看不出來,又怎麼敢稱……要跟著你一輩子呢?」說到最後,她微微垂下眼。
慕容少遠聽得心緒一動,伸手摟住了她。「她有身孕了,但情況不太樂觀。」
「啊,有身孕?!」這可真的讓雲飛絮驚訝了。
慕容少遠繼續說:「我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懷了孩子,才會那麼不小心。」
「那你為什麼不說呢?」
「我會開一些安胎藥讓她食用,但要不要保住孩子得看她自己。若她想順利生產,就得好好保重身子。」若不是為了飛絮,他不會多管閒事。
「那……駱老爺的病呢?」
「他中了一種慢性毒,若不是極有經驗的大夫,根本不可能發現,還會以為他只是體虛氣弱罷了。我看過藥方子,基本上藥方子沒有問題,但那煎好的藥卻是有問題的。」他只消一聞,就知道藥湯裡被多加了什麼。
在駱問曉細心照顧的情況下還有人可以動手腳,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駱家出了內賊。雲飛絮迅速將事情想了一遍。
「你沒說明,是怕打草驚蛇吧!」如果三少當場將真相說出來,那他們想抓出那個內賊就加倍困難了。
慕容少遠點點頭,並不多說什麼,雲飛絮伸手拉住他。
「你已經有方法了,對不對?」
「嗯。」他點頭。
「你要怎麼做?」
慕容少遠笑了一下,冷凝的面孔瞬間柔和下來。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與她四目相對。
「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們能和好嗎?」
「是呀。」她怔怔的點頭。他少有的笑讓她看得著迷了。
看她這副模樣,他忍不住低下頭偷香,這可讓雲飛絮霎時清醒了過來。
「三少!」她低叫著,一抹飛紅瞬間染上頰。
「你可以將消息告訴你師兄,若是運用得當,你師兄必會快馬趕來,那麼他們夫妻或許仍可復合。」
「哦。」她懂了。「可是你怎麼會想幫忙?」她知道他一向不管閒事,更不會同情任何人,這冷漠的性情不可能突然改變。
「因為,我不要他們佔去你太多時間。」他俯在她耳畔輕喃,低沉的嗓音像是一種誘惑,擄去她全部心神。
自從他們「和解」後,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為她的師兄忙,把他給晾在一邊,這可讓他大大的不是滋味,偏偏只要她一裝出委屈的模樣,他就沒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她關心的人事物全都擺平,那她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雲飛絮呆呆的抬起臉,正好被他吻個正著。
這是他的小女人,他永遠都不再放她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40:18
第十章
自從駱問曉離開之後,楚向天的性情丕變,將近一個多月以來,沒有人敢隨便接近他,堡裡也不再有笑聲,所有下人交談時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恐被堡主叫喚到,那他們就得立刻準備去收驚了。
其實堡主也不是什麼惡人,但是……任何人只要被他那冷酷的眼神掃射到,就嚇得兩腳發顫;偏偏這個時候二堡主又不見了,堡裡沒有人懂得滅火,所有人只能暗暗叫苦。
難怪當雲飛絮再度回到楚雲堡的時候,眾人只差沒大放鞭炮,來個普天同慶了。
聽完了下人們拉拉雜雜的報告與警示,雲飛絮走進了如意樓。
「師兄。」
一打開門,雲飛絮簡直是愣到九重天去了。眼前這個人……這是她的師兄、是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楚向天嗎?
滿室的酒味,一身的衣服皺得不成樣子,俊臉上胡碴滿佈,根本瞧不出一點原來的樣子;原本整理好的帳冊、資料等全都亂了,瞧這模樣,堡內事務大概也沒有人理了。
「出去!」他根本不想見任何人。
「師兄,你這是做什麼?」她很冷靜的問。
楚向天轉過身去,根本不回話;但雲飛絮可不會被他的冷漠給嚇到,她走過去用力扳回他的面孔。
「這是我一向意氣風發、在江湖中令人聞名懼三分的師兄嗎?」
「你不懂!」他甩開她的手。
「我是不懂,不懂你為什麼會任自己變成這樣?嫂嫂不過是留書出走,回去照顧她生病的父親,值得你這樣沮喪失意嗎?」
「她不告而別。」楚向天指出最不可饒恕的一點。
「如果她說了,你一定不肯讓她走。」雲飛絮涼涼的提醒道。
「既然她可以無情的離開,那麼我也不需要她了。」
「騙人。」她找了把尚稱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如果真捨得她走、真可以任她離開的話,你現在為什麼會是這種模樣?」
「我不能原諒她。」那種被遺棄的感覺一次就夠了,他再也不要對她付出任何感情了。
楚向天臉上混著自我壓抑與失去所愛的痛苦,他的心因愛恨交錯而陷得越來越深。
「師兄,你還恨駱鎮平嗎?」雲飛絮輕輕的開口。「想手刃滅家的仇人是人之常情,我從來不以為你做錯了什麼;但是師兄,駱鎮平真的那麼罪無可恕嗎?讓你可以連自己的妻子都恨了進去。」
「我從不恨問曉。」恨的,只是她的姓氏。
「但你不能否認,你心中的恨仍然無法平息吧?」
楚向天無語。那股仇怨已積得太深,他無法說放就放。
雲飛絮當然懂他的心結。
「師兄,你要讓過去的惡魘毀了你可以擁有的幸福嗎?」她的口氣忽然變得嚴厲。「當初,你一意要毀了駱家。好,如果那能平息你心中的恨,我就幫你;但是結果呢?為了駱問曉,你放過了駱家,但卻要問曉永遠與駱家再無瓜葛。師兄,你有沒有想過,父女天性、血緣至親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如果問曉是那種為了一己幸福而寡情絕義的人,你還會要她嗎?
「問曉愛你,所以明知道你心中的恨並沒有完全放下,明知道自己可能會失去一生的幸福,她仍是嫁你。師兄,你所堅持的恨與怨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你的親人猶在,他們會希望見到終日沉浸在仇恨之中的你嗎?
「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改變,難道你要讓悲劇一直延續下去嗎?那麼你和問曉的孩子,是不是也要背負你這種愛恨兩極的情緒過一生?」雲飛絮深吸一口氣,「師兄,想想你當初捨得不怨、放不下問曉的心情好嗎?」
楚向天一震。
捨得不怨,放不下問曉的心情……
當日,莫算也曾這麼對他說過。在他身邊的人,似乎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他仍無法自拔的越陷越深,最後的結果,就是讓他和問曉都沉溺在這種愛恨交錯的情緒中走不出來。然後,是她的離開——
等等,孩子?!
他迅速走到雲飛絮的面前,握住她雙臂的手用力過猛而不自知。「你說孩子是什麼意思?」
雲飛絮忍住痛,歎了口氣。
「嫂嫂有身孕了,但是情況很不好。」
身孕?楚向天再度呆祝
「怎麼回事?」情況不好,為什麼?
「過度操勞的結果。」她勉強忍住痛回答。天,師兄的手勁真的好大,可惜三少不在身邊,沒人可以幫她推拿上藥。
儘管手被握得很痛,雲飛絮還是將駱家莊裡的情形,包括有人蓄意讓駱鎮平的身體好不了,問曉身心俱憂的狀況,還有趙祥生找碴的事,一古腦兒全說了。
楚向天震怒的低吼。趙祥生!他居然還敢動他的女人?!
問曉是怎麼回事?為何不向楚雲堡求援?
「問曉為什麼不派人告訴我?」在他心裡,自己的妻子該由自己守護,問曉沒理由不信任他,他一向都很保護她的。
雲飛絮揉著手;呼,師兄終於放開了。
「你那麼不想她提起駱家,對駱鎮平又還懷著怨恨,她怎麼敢對你說?」她投給他怨怪的一瞥。「再說,她留書不告而別,那等於是斬斷了你與她的夫妻之情,她認為你會恨她。」
「我怎麼可能恨她——」楚向天忽然頓住話聲,心口驀然開朗。
恨?他仰天大笑。還恨嗎?看到她哭,他寧願放下一切去安慰,甚至在每次爭吵的時候,都無法絕裂而去,只是放軟語氣去緩和氣氛,即使粉飾太平也不要再與她吵。看著她不開心,他更覺得難過;甚至在臨安城,得知她是駱鎮平的女兒時,依然決定娶她……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他的心早已傾向她了,不知不覺的隨她的喜悲而喜悲。他一直以為他還恨著,並為自己愛她而自責復仇不力……
「師兄?」她話會不會說得太過了?師兄為何狂笑個不停?
楚向天終於頓祝望向師妹,他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與清朗。
「小絮,麻煩你先去臨安,幫我守著問曉,別讓她再傷到了自己。」包括茶飯不思的照料父親、包括閒雜人等的打擾,他全不許她再受。
「好。」雲飛絮只敢乖乖點頭。
「另外,那個趙祥生留給我。」楚向天眼神一冷。
他要親自去修理那個對他妻子意圖不軌的人,還要……親自接回他的妻子。
***
自從雲飛絮出現以後,駱鎮平的藥方全讓慕容少遠給包辦了,而他只將藥交與駱問曉,叮囑她必須親自熬藥。
怎麼回事?是家裡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畢竟不曾經歷過江湖險惡,駱問曉即使再聰明也無法有足夠的推斷與防備之心,只得照著慕容少遠的吩咐做。
她知道飛絮不見人,約莫是回楚雲堡去了,但向天會被說動嗎?她不敢奢望。
雖然駱問曉不願出門招惹事端,卻不代表事情就會如願離她遠去。獨自奔回娘家月餘,臨安城早有了不堪的流言。
有哪家的小姐嫁了人,會在無丈夫陪伴、無婢女伺候的情況下單獨回娘家?!
「喲!我怎麼看到問曉妹妹一個人寂寞的顧影自憐?」這回趙祥生可是派人在四周巡查過了,確定沒人會來搗蛋,他才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
「又是你。」駱問曉翻起白眼。怎麼會有人這麼……虧他還讀過聖賢書,連別人的妻子都還不肯放過,他是不是全身上下只生了顆色膽呀?
駱問曉轉身就想走,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的趙祥生哪肯放過她,這回他話也不多說了,直接擄了人就走。
「放手!」她猛力地掙扎,不意下腹竟傳來一陣刺痛。
「問曉!」
剛到駱家莊,得知妻子正在後院的楚向天才來到拱門口,就瞧見這令他冒火的一幕。
「放開她!」才不過一眨眼,趙家公子頓覺手上空空,抓緊的佳人被一陣風給奪走。
「問曉,你還好吧?」把妻子摟入懷中的楚向天才問著,就看見妻子額上冒出冷汗、面容慘白。
「痛,好痛……」她雙手抱住腹部,痛苦的低喃。
「小絮!」楚向天著急的大吼。
雲飛絮一刻也沒敢遲疑的立刻奔來,緊接而至的慕容少遠一看不對勁,立刻拔出銀針插入她身上的穴道;駱問曉痛苦的表情漸漸緩和,昏睡了過去,但臉色仍舊慘白。
楚向天滿是怒意的眼神掃射向禍首,趙祥生頓時嚇得腳軟。
「我……我只是開……開開玩笑……」
開玩笑?!
楚向天怒火高漲的便要衝過去,但雲飛絮及時拉住了他。
「師兄,嫂嫂比較重要。」
這句話讓楚向天冷靜了下來,他憤怒的眼仍瞪著趙祥生,卻以無比輕柔的動作抱起昏迷的駱問曉。
「三天內,你會知道惹到楚雲堡的下常」說完,楚向天命手下們把趙家的人全打了一頓丟出駱家,隨即抱著妻子回房,雲飛絮和慕容少遠則跟在他身後。
***
駱問曉睡臥在榻上,而楚向天以守護的姿態坐在床沿,眼中載滿無盡的關心、柔情,與歉疚。
看見梳妝台上那對陶瓷娃娃時,他的心一點一滴的讓她的身影攻佔;此刻的他,只是個為妻子憂心的普通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幽幽地醒來;半睜半閉的眼,因為眼中見到的人影而猛然睜開。
「向……向天?!」她無法相信地眨眨眼。
「問曉,你還好嗎?告訴我,還有哪裡不舒服?」見她醒來,他立刻握住她的手,焦急地不斷追問。
「我……我是在做夢嗎?」她不敢置信地。
「不,不是夢。」知道她沒有不舒服,他鬆了口氣。「是我,我來接你回家了。」
「不可能……」她哽咽一聲,淚珠掉了下來。「你恨我……」
「我從沒恨過你。」他伸指揩去她的淚。
「我不告而別……你一定很生氣,不可能原諒我……」
「說不氣是假的,但我不可能不原諒你。」她的淚像是止不住般,楚向天轉了個方向,將她抱在懷裡。
駱問曉因為他的擁抱而哭得更凶了。
「你一定不想再見到我了……」她絕望而貪婪地深埋入他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氣息,生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這麼做了。
要是不想見她,怎麼可能大老遠跑來?!楚向天失笑地撫著她的發。
「要是不想再見你,我又怎麼會來?」
「我……根本不該嫁給你的……」
「你後悔了?」她該死的現在才想離開他?!
駱問曉抬起淚痕斑斑的臉。「我是駱家人,擁有你一輩子都恨的姓氏,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恨我爹,可是我不能不管我爹,你和我根本不可能——」
她接下來的話被他用唇堵住了。天知道他是多麼地想念她……
在足以慰藉相思的索求後,他的唇仍纏暱的磨蹭著她的,沒有一丁點冷意與疏離,只有戲弄與溫暖。
等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了,他才放開,以著格外低啞的聲音說道:「問曉,我的出現,難道你一點都沒想到為了什麼?如果我真的還恨駱家,我是不會進來的。」
她睜大眼;他……他說的該不會、該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是我太固執了,才讓你受那麼多無辜的罪。」瞧著她蒼白又消瘦的面容,他慶幸師妹罵醒了他,讓他不致錯過問曉。
「你……」駱問曉說不出話來。他真的改變心意、放下舊怨了?!
「過去的已經過去。那些困住我的仇與恨,早該了結;問曉,我只問你一句,願不願意與我重新開始?」
「你……你不再恨我爹?」她忐忑地問。會嗎?他真的是這個意思?
「恨?」他笑了下。「恨並不能令我快樂,還讓我差點兒失去了你;問曉,十多年的仇恨滋味我已經嘗夠了,我不想再嘗到失去你的苦澀。更何況,」他望著她。「我太明白愛恨交雜的錐心感受,又怎麼忍心教我們的孩子也承受?」
「孩子?」她疑惑地看著他。
「是的。」他含笑點點頭。「你方才會昏倒,就是身子虛弱加上動了胎氣的緣故。」
她瞪大了眼,又驚又慌,連忙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動了胎氣……那……那……
「別慌,三少已經為你安過胎。日後只要小心些,將身子調養好,孩子一定可以順利產下的。」
她鬆了口氣,抬眼望向他。「是孩子……令你改變主意的?」
「不算是。」楚向天頓了頓。「你走了以後,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慌。問曉,你真的嚇到我了;你不知道那時我一身狼狽、整日借酒澆愁、失了冷靜、失了理智的模樣有多嚇人。」
「你……」她震顫地撫著他的臉,發覺他瘦了。
「已成過去的,我再怎麼執著也喚不回,現在我若再不知道珍惜,便會失去你。我無法過著沒有你相伴的日子。」他握住她的手。「問曉,原諒我讓你痛苦那麼久,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向天……」新淚湧上眼眶,她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他。「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一離開楚雲堡我就後悔了,可是爹病了,我不能不理……」
她抽抽噎噎地訴說,讓楚向天聽得心都疼了。
「我知道……」楚向天慶幸自己能及時想通,否則他與問曉將要兩地相隔、各自心碎了。
聽到這裡,躡手躡腳將耳朵貼在門扉上的雲飛絮總算呼出一口氣,眉開眼笑的,但她立刻被人給揪走了。
「滿意了?」慕容少遠挑眉問道。
「嗯。」她非常高興的點著頭,總算讓師兄和師嫂有個圓滿結局。
「我們的婚事,你該沒有理由再拖延了吧?」
「人家哪有拖延……」見著他一臉寒冰樣,她聲音漸校
她哪有拖延,只不過小小報復一下而已嘛,誰教他讓她那麼傷心。
慕容少遠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沒關係,他自有法寶。
「雲,你還在氣我嗎?」他一把摟住她,將她的身子貼合著自己。
被他這麼抱著,一向聰明的雲飛絮腦子突然空白一片,只能呆呆地望著他。三少能順利拐婚成功嗎?
嘿,看他的功力嘍!
***
在楚向天抵達駱家三天後,身為臨安城第一首富的趙家突然破產了。平常欺壓婦女的趙祥生還背下一堆債務,再沒有財勢的他被人追著喊打,一路逃難似的奔離了臨安城,從此只能行乞度日。
駱鎮平的病好了,可是駱家的總管駱和也在同時不知去向,聽說他為了金錢勾結外人謀害主子,才被楚向天驅離。
諸多謠言不斷流傳,新版又覆蓋掉舊版。
很多事不必多言,反正當事者知道就好;最重要的,是在一年後,當楚向天與駱問曉再回到臨安時,懷中多了一個可愛的小娃娃,駱家又有了小嬰孩的哭聲、逗笑聲……
(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8-29 00:40:45
後記
過了倒數時刻,恭喜大家一起進入了西元兩千年,繼續邁向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
很高興的是,跨入兩千年,千水也多了「禾揚」這個窩,往後大夥兒找書時可千萬別漏找喔,不然千水會很傷心的。
好啦,開場白說完,在這裡,千水有一些話想對大家說。
「這本書,是一個新系列的開始。」
「新系列?!那你以前的銀月傳、銀色組、四藝、異少女……」抗議與撻伐聲不斷。
「OK、OK,人家會努力地還完這些債,請大家給千水一點時間……」
「時間!我們不是給你很多了嗎?」
「是、是,但是千水只有兩隻手,每次找人代序時,又被拖得一塌糊塗,害我得一腦數用……」好委屈喔!
「呃……」撻伐聲頓停。
「人家也不想拖那麼久的,只是不時有人收了禮物後就不理我了,害人家又要找好久,電話一直打,E-MAIL一直傳……」千水繼續委屈不已。
一時鴉雀無聲——
***
以上,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沒?
好了好了,我們回到這本書來。
這本書,基本上是個番外篇。
番外篇?那「番內篇」在哪裡?
呃,哈哈(千水傻笑),「番內篇」還在努力的生產中,下一本就是了,而且一定讓大家看個盡興。
希望大家看完之後會喜歡,有意見的儘管放馬過來吧!千水候著便是。不多說,千水要繼續去努力了哦。
祝大家平安如意,當然也別忘了看千水的書喔!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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