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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0:21     標題: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三)《全文完》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三)》作者:花青雪

沈明秀就不明白,平平有個皇帝舅舅,永壽郡主怎麼硬是比她能鬧騰,
囂張得把皇子們當奴才使喚,連一國之母都不放在眼底,
不過可別忘了她有個板起臉來,連皇帝都得抖一抖的沈國公爹爹呢,
敢在她面前到處挑釁,照樣甩巴掌教訓,連皇上都沒半句異議,

想害她和姊妹在宴會上沒臉,嘴皮子沒她厲害還是不要妄想,
只是她從沒想到,這惡丫頭還敢對皇長孫痛下殺手,
而自己為救人,一頭撞上假山昏迷不醒,

在她人事不知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氣瘋的安王慕容寧顧不得觸怒眾位皇家長輩,揪著永壽郡主要為她報仇,
本來訂親的表哥認定是兩人相克的命格害她遭遇危險,打定主意退婚,
清醒後她沒了婚事一身輕,一顆心也靜了下來,

她沈明秀素來講究以眼還眼,以德報德,一報還一報,誰都別吃虧,
對仇人永壽郡主是如此,更不能愧對那些一心一意為她的人,
看著始終伴在身邊守護的慕容寧,或許,今後她該試著握住他的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1:28

第一章

    裝傻是個技術活兒。

    蓋因貴妃娘娘生性豁達直率,連偷個棋子兒都不走尋常路。

    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在棋盤上鋪著,偏偏最中間少了兩枚,眼得多瞎才能看不見呢?

    有點兒冷的榮華郡主終於發現這跟貴妃下棋是件難度很大的差事兒了,心裡歎了一聲,將手上的一枚帶著些冰涼氣息的白玉棋子給填在了中間缺了的那塊兒上。

    昭貴妃眼睛一亮,急忙抓了一墨玉的棋子將剩下的空兒給填滿了,偷偷兒看了看明秀的神色,見她仿佛沒有發現,就很傲氣地,很得意地安慰道,“你棋藝真的很不錯了!能與本……我對弈了這麼久還不落下風,糾纏了一炷香的時間分不出勝負,這得多強悍呢?!”

    她真喜歡跟這小姑娘下棋呀,不像皇后,棋風那麼淩厲!殺氣那麼重還很不平和,總是三下兩下就叫貴妃娘娘丟盔卸甲!

    “以後,咱們天天玩兒,我好好兒培養你。”昭貴妃仿佛是真的很喜歡五子棋,開心得不行。

    明秀咳了一聲,柔聲說道,“比之娘娘,確實還差一些。”真沒有娘娘偷棋子的手速。

    摸了摸手上溫潤的玉石的觸感,明秀微微斂目,面上尋常心中卻微微一動。

    這套玉石棋子不論白玉與墨玉都溫潤通透,白玉觸手微冷,然那墨玉卻入手生溫,顯然都是最好的玉石,卻叫人拿來磨成了棋子,只為了給昭貴妃玩耍。

    況聞著這淡淡的香氣,這木頭棋盤還沉甸甸的,不是沉香木吧?

    這得多敗家呀!

    “這棋子圓潤可愛,可見娘娘常常拿出把玩。”明秀一邊無視了四枚棋子已連成一線之處,在另一側放了一枚棋子。

    昭貴妃急忙將那地兒給堵上,松了一口氣不在意地說道,“皇后從庫房裡拾掇出來不要了的。我倒覺得好,比從前的又好看又體面。”

    見明秀對自己抬頭笑了笑,她難得這麼痛快地玩兒了,急忙垂了頭繼續給自己尋下棋子兒的地方,就只覺得這亭中夾著花香氣的微風拂過,眼中突然一亮裝作若無其事地抬頭不看明秀,見這姑娘又在一旁下了一子兒,急忙將自己的給放在棋盤看中的一處上,驕傲地指著如今的棋局宣佈。

    “我,我贏了!”真高興,回頭多吃半碗飯!

    “是娘娘棋藝好。”明秀笑著說道。

    五子棋有個屁的棋藝!

    “我跟你說,跟我下棋,你能學到可多東西了。”將兩色棋子分開,昭貴妃興致勃勃地說道。

    明秀只是圖自己快活,對輸贏並沒有太多的糾結,只覺得看昭貴妃這為了偷棋子想出了各種仙招兒還真是蠻有趣的。

    “這局你贏了。”又一回偷棋子兒都沒用,昭貴妃只差兩步忿忿惜敗,之後見四周的宮女都在掩住嘴偷笑,見明秀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也反應過來些,撇嘴說道,“你不是讓著我呢吧?!”

    “娘娘覺得快活麼?”明秀笑問道。

    “確實很開心。”昭貴妃點頭老實地說道。

    “只要覺得快活了,過程與輸贏,讓與不讓,又有什麼分別呢?”明秀一邊給昭貴妃清理棋盤,一邊柔聲說道,”我與娘娘都很開心,計較太多反而不美。況,“她見昭貴妃想了想,覺得有理地與自己點頭方才繼續說道,“此地風景極好,在此遊戲,心情舒暢,我還得感激娘娘叫我出來鬆快鬆快,也謝您的心意。”

    昭貴妃這是恐她小姑娘在宮中孤零零地寂寞害怕,因此帶著自己一起玩兒,給自己寬心。

    一貫傲氣的昭貴妃能想到這個,實在是很難得了。

    她又為何要辜負呢?

    “你倒說出了這麼多的大道理。”昭貴妃叫明秀說破了心事也臉紅了,哼了一聲方才說道,“我就是看你老實,怕你吃虧罷了!”

    能叫榮華郡主吃虧的還沒生出來呢,明秀笑著感激了一回,又低聲與昭貴妃說道,“左耳皇貴妃賞的那只鐲子不小心摔碎了,這可怎麼辦呢?”

    “碎了就碎了,誰叫那鐲子命不好。”昭貴妃心裡可開心了,卻還是繃著臉傲慢地說道,“她的身份兒,也就配那不值錢,摔摔就碎的破鐲子了!”

    想當年她對她多好呀,哪怕是在宮中都惦記著,想要給她尋一門最好的親事,叫她以後都不叫人欺負,好好兒地過日子。誰知道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前腳跟她堂姐堂姐叫得可親近了,背地裡偷她的男人!兩個都噁心!

    說她是真愛,還能睡她堂妹,無恥之尤說的就是這個皇帝!

    “你鐲子碎了,回頭我給你更好看的!”昭貴妃仰著頭說道。

    若自己沒有,就去翻皇后的好了!

    “那我就多謝娘娘的賞賜。”明秀摸著衣襟上一個小小的平安扣,見昭貴妃看著那個目光炯炯,便笑著說道,“也謝娘娘的心。”

    “這個比你弟弟的好。”這個昭貴妃早就給明秀預備著呢,就等她入宮的時候給,沒想到恭順公主一下帶來倆,昭貴妃只好把自己的給了明嘉,這個方才留給了明秀,她見明秀彎起眼睛對自己笑得很甜美可愛,目光清澈的模樣,自己的臉上也緩和了起來,和聲說道,“這個是法華寺主持開過光的,正經的佛物,能叫你逢凶化吉。”

    她想到前兒偷偷兒給安王求籤,解回來說是“峰迴路轉”。然而心血來潮給明秀求了一個,卻是中平,便心裡有點兒不安穩。

    “你在宮裡頭不要跟人多說話兒,她們都沒有你尊貴。若是想要走走,或是跟著皇后,或是跟著我。”昭貴妃迎著明秀迷茫的目光殷殷地說道。

    她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與這個小姑娘很親近,也很不願意她吃委屈。

    還有那簽,說有災劫,她更有點兒擔心了。

    “我知道的,別人,我也不想認識。”昭貴妃為人出人意料地乾淨,明秀目光柔和地應了。

    “說好了不許反悔……這是什麼呀?”見明秀垂頭之間,空白的棋盤上竟然叫兩色的棋子圍出來一個小動物的圖案來,昭貴妃的眼睛都亮了。

    “一時遊戲,我常在家自己玩兒。”明秀便笑道。

    “怎麼圍出來的?”昭貴妃見這是個小貓兒頭,便急忙抬頭問道。

    這個比五子棋還有趣啊!

    小姑娘真是棋藝精湛!

    “您自己想什麼圖案,就自己往上擺,一點一點兒的就出來了,說出來倒沒了趣味。”見昭貴妃對自己點頭,明秀只將棋盤清出來坐在昭貴妃的身邊,見她塗著大紅蔻丹指甲的手掂起一個一個的棋子小心翼翼地往上擺,不時搖搖頭,便幫著她挪一挪,果然見她露出了滿意的模樣,便一同繼續往下看。

    亭中女子,一個美豔傲氣,一個秀色溫柔,仿佛是畫兒一樣,卻不知假山之下的角落裡頭,一個美貌的青年仰頭看著,眼眶都濕潤了。

    慕容寧知道明秀留宿宮中,今日沒吃早飯就入宮,想見明秀一面再去上朝,卻在御花園看見了這個,心裡不知是歡喜還是難受。

    他最愛的兩個女人,這樣和睦地在一起,如果一輩子都是這樣就好了。

    “這是什麼?”他就聽昭貴妃得意地指著棋盤問道。

    “是……兔子?”

    “真聰明啊你!”昭貴妃不跟皇后在一起時,那脾氣就沒有那麼暴躁了,哼了一聲方才表揚道。

    慕容寧咧了咧嘴,抹了一把眼淚,又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走了。

    昭貴妃與明秀卻並不知有人來過,一直遊戲到了午間,見日頭高懸,明秀就想到今日閔王妃與唐王妃入宮的,與昭貴妃笑道,“咱們回去吧娘娘?皇后娘娘該等急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1:43

第二章

    “叫她等著!”昭貴妃橫眉立目說著狠話,卻已經起身叫人收拾了,還與明秀約定明日再戰!

    明秀正無奈地在宮女們笑嘻嘻的目光裡應了,就見昭貴妃美豔臉上的表情冰冷了起來,默默地注視著下頭。

    明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通往亭子的小路上,一個窈窕婀娜的宮妃正緩緩而行,仰頭露出了一個膽小的表情來。

    “收了你這張臉,我可不是男人!”昭貴妃居高臨下,氣勢瞬間就壓倒了下頭的那宮妃。

    她此時方才露出了貴妃的氣勢,於那下頭的宮妃簡直就是碾壓之勢!

    明秀也才明白都是皇帝寵愛過的女子,身邊的這個能做了貴妃,下頭那個只能做個嬪的緣故。

    單論氣場,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做妃子的。

    “姑母。”芳嬪在皇貴妃身邊都沒有這樣大的壓力,叫昭貴妃給唬得不行,不由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

    龐家連出兩位寵妃,不管性情如何,然而容貌都是嬌豔奪目的類型,然而這個卻眉目疏淡帶著可憐之氣,明秀便忍不住好奇起來。

    基因突變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別這麼叫本宮,本宮聽了都噁心。”昭貴妃一臉的厭惡,看芳嬪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狗屎,冷笑說道,“芳嬪的姑母,是那宮裡的那位,本宮可不敢當。不然……”她在芳嬪通紅的眼睛裡輕聲說道,“叫我聽你管陛下叫姑丈,你說本宮是噁心呢,還是噁心呢?”

    沒有人倫的東西,為了點兒榮華富貴是什麼臉皮都不要了!早前皇貴妃是如此,如今的芳嬪也是如此,龐氏也真是足夠無恥!

    這時候認識她是姑母了,這十幾年過門不入冷眼看她在後宮掙扎的時候,又去了哪裡?!

    “姑母,您這麼說,我覺得難受。”芳嬪眼淚汪汪地說道。

    “怎麼了?”見芳嬪雙目含著氤氳的水汽清媚動人,昭貴妃正要罵呢,卻聽見身邊明秀轉頭噗嗤一聲笑了。

    “並沒有什麼。”明秀含蓄地笑了兩聲,見芳嬪也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自己,便柔聲說道,“只是想著,芳嬪娘娘若難過便這樣落淚,不知有沒有在我姑丈的面前傷過心。”她靜靜地看著芳嬪臉色微變往後踉蹌了一步,這才斂目淡淡地說道,“娘娘的心是水做的,我想著這傷著傷著許就習慣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不然您這幾句話就難受,當日想要侍奉天神卻不得的時候,您……棺材您還留著麼?”她柔聲問道。

    “你……”芳嬪這才想起來平王妃與榮華郡主是姑侄,心都一緊。

    這竟然還是一位“故人”!

    “我都不記得了。”她柔弱地說道,很想轉身就跑。

    她好容易能入宮,就恐叫人提起從前舊事,叫皇帝的心中對自己存了忌諱。

    誰願意自己的寵妾心裡曾有過別的男人,還哭著喊著非要嫁呢?

    “我不想知道你今日為何來尋本宮,只是既入了宮,就是你自己的選擇,生死……都是你自己決斷,本宮處,沒有半分助力!”昭貴妃不是一個叫人扔了,哄兩下就自己沒臉沒皮回頭的東西,此時便冷冷地說道,“十幾年前,本宮,就與龐氏再無瓜葛!”她斷然說完了這個,見芳嬪咬著嘴唇幽怨地看著自己,便一揮手叫她滾蛋,轉頭與明秀輕聲說道,“你與她提平王做什麼?”

    “她頭上的那套頭面,我曾經在姑母處見過相似的,想來這是她還對姑丈念念不忘,日後再鬧到姑母面前。我只恐她再這樣噁心人日後牽連平王府,就忍不得了。”明秀斂目說道。

    芳嬪這做派太叫她噁心,如今平王妃是有孕不大入宮也就罷了,若日後常來見她餘情未了忍辱負重的模樣,得多膈應人?況皇帝若真知道了,能不對平王心存忌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搭上自己姑母一家,太不划算了。

    今日就算有皇帝的眼線,然而距平王鬧出此事的時候也不長,想來皇帝現在還在給芳嬪時間“淡忘”舊情呢,該不會對平王如何。趁著此時先給芳嬪上個眼藥叫她以後老實點兒,還是可以有的。

    若她還不明白,下一回榮華郡主只好帶著棺材入宮,將棺材板砸在她的臉上!

    “這實在是有點兒賤人的意思了。”就膈應你怎麼了的這種態度,昭貴妃也覺得挺下賤的。

    “莫非如今陛下,就喜歡這種調調兒?”明秀輕聲說完,見昭貴妃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急忙咳了一聲笑了,頓了頓,方才與下頭那個水做的人兒溫聲道,“娘娘想在宮中得一助力,這真是捨近求遠。您忘了,您最愛的姑母不是跟您住在一起麼?”見芳嬪嘴角微微一僵,她心中急轉就知道皇貴妃與芳嬪只怕已經有了心結,目光一轉便笑道,“況娘娘的族人那麼多,不如請娘娘的母親入宮給您開解寂寞?”

    “這……”芳嬪眼睛就亮了。

    “陛下寵愛娘娘,定然會叫女眷入宮陪伴娘娘。且叫我說,與其在宮中奔波驚魂不定,不如學皇貴妃娘娘,您給陛下生下一位皇嗣。如此,陛下只怕會越發寵愛娘娘,誰還能撼動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呢?”一臉真誠地為芳嬪娘娘出謀劃策,榮華郡主真覺得自己是個極大的好人了,笑眯眯地目送芳嬪一臉的醍醐灌頂轉身謝都來不及說地跑了,她一轉頭,就對上了昭貴妃不爽的臉。

    “你還希望她得寵呀!”她真希望這倆都去冷宮再也別見了!

    “陛下就一個,她掙得了,皇貴妃就掙不著,反之亦然。”明秀挽著昭貴妃的手哄著說道,“天天看戲本子,您不喜歡麼?”

    況龐氏女眷入宮,這先去拜哪個廟門呢?

    明秀把昭貴妃哄得很開心。

    論技術含量,昭貴妃也就和恭順公主一個級別的,順毛擼准沒錯。

    也不是誰都有皇后的惡趣味,總是往炸毛兒上擼的。

    昭貴妃短短時間眼睛裡就已經沒有別人兒了,覺得明秀又貼心又聰明,總是為她著想,挽著小姑娘的手意氣風發地在御花園兒裡逛了一圈兒,之後心裡一聲歎息。

    她雖然暴躁了些,也傲慢了些,可是也不是傻子。明秀對自己看和氣,目光很清澈,然而舉止有度,看了就知道,這是對安王沒有想法的姑娘。

    從前昭貴妃很討厭對兒子心生覬覦來討好自己的女孩兒,然而如今卻想祈禱,這姑娘還是為了安王來討好一下自己吧。

    不然沈國公府與平王府親近的信兒,她在宮裡都聽見了!

    使勁兒捏了捏明秀的手指,昭貴妃掩住了心裡的百轉千回,只若無其事地與明秀說話,待這後宮都看見自己與明秀往來了,這才覺得自己滿足了,帶著明秀往皇后處。

    皇后處此時十分熱鬧,明秀一進門就見宮室之中端坐著幾個宮裝女眷,除了太子妃唐王妃之外,另有一個中旬女子坐在皇后的下手。這貴婦面上帶著幾分病色,從眼角眉梢就能看出這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此時一邊輕輕地咳嗽一邊與面露關切的皇后說話,仿佛是見到門口有人,眯著眼睛看過來,之後見一向不大給人臉面的昭貴妃竟然挽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露出了淡淡的詫異之色。

    昭貴妃很不好相處,很少與別人這樣親密的。

    “這是恭順家的阿秀。”皇后便與這貴婦笑道,“最是溫柔妥帖不過,嫂子以後就知道了。”

    她喚得親近,這貴婦不是傻子,頓時就知道皇后很看重這個女孩兒,之後想到她的名字,嘴角一歪。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2:02

第三章

    倒楣催的害她病還沒好就入宮替她刷存在感的,就是這姑娘了。

    “臣妾瞧著確實是個純善可人的。”心裡這個扭曲啊,這貴婦內裡磨牙面上卻笑吟吟地說道。說完了還對明秀和氣地招了招手,見明秀紅著臉上前不由笑了,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極精緻的描金紅木小匣子來遞給明秀,溫柔地說道,“這是見面禮。”見明秀接過後又謝她,便拉著明秀的手好一通的誇讚,從容貌誇到性情,從性情誇到氣質,誇得榮華郡主都有點兒不知道她嘴裡那個十全十美的好姑娘究竟是誰了,方才作罷。

    皇后挑了挑眉,就當沒看見閔王妃的糾結似的,跟著應和。

    閔王妃說了一通嘴都幹了,見皇后仿佛是挺滿意,知道今日這事兒算是揭過去了,便在心裡吐出一口氣,之後更加糾結了。

    閔王府真是與沈國公風水不和,這前頭有沈明珠毀她長子的婚事,害得現在京中還沒有正經勳貴人家的貴女願意嫁進門。後頭就有榮華郡主叫她在宮中賠笑,簡直就不想再見這府中的人!

    想到家中叫勃然大怒的閔王抽得哭爹喊娘,哪怕自己與次子慕容軒一起跪著攔著還被抽爛了半邊兒屁股,如今疼得在床上起不來的長子,閔王妃頭髮都要愁白了。

    她知道這事兒不賴眼前這個笑起來很溫順嫺靜的姑娘,可是沈明珠總是跑不了的吧?

    不是沈明珠在與兒子的信上哭訴告狀,攛掇慕容敬給榮華郡主沒臉,叫心疼閨女的沈國公夫妻尋上門來,她會這樣忝著臉給一個小輩折腰?!

    心裡記住了沈明珠這個災星,閔王妃恨不能下回看見沈明珠就往死裡抽她,面上卻還是蠻和氣的。

    不然就真是得罪沈國公府了。

    “是什麼?打開給我看!”昭貴妃與明秀坐在一起,探頭去看明秀手裡的小匣子,很好奇的模樣。

    閔王妃見昭貴妃與明秀要好得不行,嘴角抽搐了一下,皇后卻笑眯眯地看著,就當沒聽見貴妃這跟小孩兒似的話。

    明秀依言打開,就見匣子裡是一對兒寶珠,盈盈寶光叫人眼前一亮,雀卵大小,是難得的珍品。

    “給孩子玩兒罷。”這寶珠本是閔王妃的陪嫁,是要留給自己的長子定親時做聘禮的,成雙成對,又珠圓玉潤,很有吉祥氣。只是如今閔王妃只想將沈國公府的破事兒給了結了算了,想了半天,比較珍貴還看著不似閔王府理虧賠禮道歉的也就是這個了,因此就給明秀拿進了宮。

    思忖間見明秀合上匣子起身,有些羞澀地要還給自己,知道這不是一個貪心的姑娘,閔王妃的臉色就溫和了許多。

    “咱們這是第一次見,自然是要鄭重些。”

    “既給了你,你就收著。”皇后也笑道。

    “回頭我尋些珍珠,拿這個給你打一套最好看的頭面。”見皇后搶了自己的話兒,昭貴妃很不服氣,一邊惡狠狠地瞪皇后,一邊與明秀說道。

    “那就多謝您。”明秀見推辭不過這才收了。

    “給我瞧瞧!”唐王妃最是不見外的性子了,從明秀的手上搶過來就翻開看。

    “瞧瞧她,最是個霸王的性子,不是阿秀溫柔,早就與你不依了。”見明秀笑眯眯地不以為意,顯然與唐王妃交情不錯,皇后也覺得心裡很歡喜,似真似假地與閔王妃說了這話,就見唐王妃偷偷兒撇嘴,也不惱的,笑問道,“莫非你還有什麼話兒?”

    “您不知道,她是得謝我。”不是唐王妃拔刀相助搶救及時……這個……安王的清白依然可以保住來的。

    目光遊弋了一下,唐王妃覺得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唐王妃娘娘為這兩個出過力的呀,就很理所當然了。

    “這是哪門子的官司?”唐王那樣冷酷的人叫妻子撓得滿臉花,連太子都不敢跟這個渾身都飆殺氣,心情很不燦爛的弟弟詢問一個“為什麼”,因此唐王府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個謎來著。太子妃雖然心中好奇,卻不會任性地詢問人家小倆口之間的閒事,見唐王妃只是笑嘻嘻地並沒有吃虧,已經放心了,轉頭就對看著這搶來搶去有點兒接受不能的閔王妃笑道,“伯娘別見怪,她們玩笑慣了的。”

    閔王妃今日入宮一是為了明秀,一就是為了太子妃了。

    托坑爹坑娘坑弟弟坑全家的倒楣世子的福,見識了一把罕見咆哮風的馮國公府表示對這種風格接受不能,親事得再瞧瞧看。

    一般而言,說“瞧瞧看”那就是比較客氣的說法,聰明點兒的就自己撤了,回頭繼續尋找能接受這種風格的姑娘。

    然而慕容軒卻與別人情況不同,更悲劇些。

    這位閔王府二公子乃是一次春日宴上對風流別致,卻又有幾分剛強的蘇家二姑娘一見鍾情來的,偷偷兒打聽了好幾年,還混在了人家姑娘父兄的身邊心懷叵測潛伏了許久,之後就仿佛不經意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獨守空閨……反正就是很清白沒有什麼糟心的通房妾的,之後再接再厲刷夠了未來泰山大舅子的好感值,這才正容提親表示從此願意當牛做馬……好好給人當好女婿。

    雖然生得尋常,然而單憑這份兒心,就叫馮國公很滿意,正要允婚,坑弟弟的來了。

    蘇薔雖然從不以貌取人,然而有這麼一個兄長的只怕自己也乾淨不了,不大肯嫁。

    慕容軒自己倒是沒有說什麼,不拋棄不放棄地就出入馮國公府天天任勞任怨地幹活兒,只是閔王妃愁死了。

    好容易靠譜的兒子有個靠譜的心上人,她真的很擔心親事黃了。

    因有長子的前車之鑒,閔王妃現在都不敢給慕容軒個通房丫頭,很擔心這個兒子突發腦殘非要生個庶子啥的。

    “阿秀,”閔王妃便笑著說道,“我聽說與你家的阿薔極要好的,她們小姐妹能玩笑到一起去,自然是該性情相投。”這是在稱讚蘇薔了,閔王妃為了兒子也是拼了。

    太子妃也笑了。

    慕容軒與兄長不同她是知道的,太子又不是個瞎子,不會叫慕容敬那等專業拖後腿的類型在東宮坑自己。與閔王府的親事,不過是馮國公後悔之前應得太快恐閔王府看不起蘇薔,覺得沒身份兒。因此如今拿捏幾下,叫慕容軒明白娶媳婦兒的不易,以後好對蘇薔上心,也……太子妃微微斂目,心中輕歎了一聲。

    叫慕容軒瞧在今日的這殷殷的情分,日後夫妻但有不諧,能對蘇薔寬容些。

    雖他如今沒有通房,也口口聲聲以後也不會有,可是誰會將前程賭在男人的一張嘴上呢?

    馮國公為了蘇薔操碎了心,只求日後閨女能別叫人傷得太過了。

    “阿薔與阿秀最要好的,我也覺得怪。這兩個才見了幾面,卻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單看明秀將堂妹往死裡打就知道這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太子妃覺得這兩個丫頭都蠻愁人的。

    閔王妃笑了笑,目光落在明秀身上一瞬,暗中就起了計較。

    她不知道前兒沈國公府出了什麼事兒,流言太多。然而唯一確定的是沈國公府分了家,兩個吃大哥十幾年的傢伙搬出了國公府另注,從此就與沈國公關系不大了。

    她想抽沈明珠很久了,不過是顧忌沈國公之勢不敢動手,如今有了這個好機會,她就要不客氣了。

    閔王妃不知道明秀先幹了自己想幹的事兒,心裡也想著些道道兒。

    “這個挺好看的,都說如珠如寶,這個就是那意思了。”唐王妃就是看個新鮮,看完了那點兒珍珠,就將匣子還給明秀,見她並不在意,嘴角就勾起了一瞬。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2:14

第四章

    她覺得,自己與唐王翻臉計較的那些,並沒有錯。

    “我家王爺,真是個王八蛋。”唐王妃抓著明秀的手小聲感慨地說道,“自己黑,還非得叫人家也黑,不然他心裡不舒坦。”

    人家親娘的面前說這個真的好麼?

    明秀不知道唐王妃怎麼就抽了風,都不敢抬頭去看皇后的臉色的,卻還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可真壞呀!”見明秀竟笑了,唐王妃掐著她的臉頰笑嘻嘻地說道。

    “王妃再欺負我,我就與娘娘告狀去!”唐王妃輕輕地,明秀一點兒都不疼,便笑眯眯地說道。

    見她面頰微紅目似水清,唐王妃心裡一動,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安王抱著多寶格那個大瓷瓶撅著嘴亂親的傻樣兒了,有心與明秀說說,然而想到明秀到底是個沒出嫁的小姐,不似自己百無禁忌,只好忍住了。卻憋得夠嗆,忍不住就與明秀小聲兒說話,低聲道,“上回你來王府,還記不記得一個側妃?”見明秀想了想,遲疑地點頭,顯然是不大記得了,唐王妃便嗔了一句,之後冷笑了一聲。

    “她怎麼了?”明秀記得不大牢靠,卻還是笑問道。

    “往前院兒邊兒堵著我家王爺,還告我的狀呢!”唐王妃也知道忌諱的,此時壓低了聲音不敢叫皇后聽見,小聲兒說道,“叫我給關柴房裡了,看她還敢不敢!”

    不是自己要給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積德,飯都不給她吃!

    “那到底是側妃,只恐王爺與王妃見怪。”明秀遲疑地說道。

    “他早就不跟我說話了。”從挨了自己幾爪子,唐王就徹底地不肯理睬唐王妃了,平日裡睡在書房,特別地冷酷。

    明秀為難地看著唐王妃,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唐王妃一臉的神采飛揚,也不像是需要人安慰的。

    “他那人,就欠撓!”唐王妃悉悉索索地扭頭,見閔王妃正低聲與皇后說話,瞧著那意思就有點兒問題,仿佛是為了王府之中餘下的那幾個庶女的爵位之事,偷偷兒撇了撇嘴,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王府裡頭還真想要做耗的!見我與我家王爺絆了嘴鬧起來了,就以為我在王爺面前不成了。這兩日,還有幾個特特兒地燉了些滋補敗火的湯藥,趕著去安慰王爺呢!”

    唐王妃能橫行王府,與唐王的寬縱分不開。唐王心裡正室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別鬧到天上去,收拾幾個玩意兒似的側妃並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兒。

    因此唐王妃才敢欺負那幾個妾,叫府中這樣畏懼她。

    如今唐王都不跟她說話了,自然就有人覺得機會來了。

    “然後呢?”見唐王妃很有傾述的欲望,明秀便順勢滿足一下她。

    “都叫踹出去了。”唐王妃冷笑說道。

    唐王被她撓得一臉血的那股子邪火兒別的夠嗆,感謝這幾個上趕子找踹的側妃,都發出去了!

    正得意之中,唐王妃一抬頭,就見太子帶著唐王安王連袂而來,顯然是兄弟一同來見皇后,冷哼了兩聲也不說話了。

    明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一臉冰冷,無時無刻不在對別人散發“欠本王八百萬!”債主氣息的唐王的臉上,赫然帶著幾縷鮮紅的抓痕!

    縱橫交錯,很有抽像風格。

    “你!”別說明秀被唐王這張臉給驚呆了,就連皇后,一抬眼看見兒子臉上整出一張棋盤來,也瞠目結舌。

    唐王被眾人矚目,鐵青的臉上再一次升級,變成了“一千萬!”,欠債的物件正是一臉無辜的榮華郡主!

    唐王瞪著明秀的時候,安王殿下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

    一眼萬年呀!

    心裡滄桑得不行,四皇子殿下如今也知道為啥自己二嫂將二哥撓的不能見人了,又愧疚又感激,急忙撲上去扒住了唐王的衣袖傷心地求道,“二哥!給弟弟點兒活路!”

    他那天的英雄偉績也叫唐王府的下人給露出來了一些,聽聞自己酒醉之後竟然那樣猥瑣,正直的安王一直覺得那一定不是自己幹的,此時硬著頭皮頂著唐王的烈火眼,支支吾吾地說道,“母后看你呢。”

    唐王也覺得跟個小丫頭較勁不大英雄,哼了一聲,跟著太子給皇后請安。

    “娘娘處幾個孩子都是孝順的,兩位娘娘都很有福氣。”閔王妃見太子畢恭畢敬地給皇后請安,便在一旁帶著些奉承地說道。

    太子根基不穩,然而這不是還沒被廢了麼,萬一皇帝有個意外,這立馬就能上崗哇!

    皇后含笑看著太子坐在了太子妃的身邊,很習慣地就接了太子妃的茶喝了,笑了笑,心裡越發滿意了。

    既然太子夫妻感情不錯,關於前一陣東宮那個許姓側妃竟敢仗著太子的寵愛做妖的事兒,她也就不必多說了。

    插手小倆口的家事,沒準兒會叫兒女更有逆反心理,恐再禍害了太子妃。

    “嫂子這話說的,誰家都是如此。”皇后揚手將唐王召喚到面前,扶著他的手臂擔憂地看著他的臉,眼角的餘光就見唐王妃心虛地一縮脖子。

    “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碰的。”唐王是個報仇都要自己動手的人,自然不會告狀,目不斜視地在唐王妃小聲兒吐氣中鎮定地說道,“並無大礙,母后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就叫你媳婦兒給你看顧著,別任性。”皇后對唐王妃的潑婦行為有了點兒認識,卻只是在唐王微微扭曲的神色中將兒子給指使到了兒媳婦兒的身邊,見唐王雖然並不跟唐王妃說話,然而卻並沒有更多的不快,心裡就放心了,覺得兩個兒子都叫自己很心累,越發地覺得慕容寧乖巧懂事,對著這個兒子笑著說道,“你舅母前日入宮還說呢,你幫著你舅舅理了許多的事兒?”

    “這是舅母誇我呢。”這說的就是承恩公了,慕容寧便笑道,“本來舅舅叫我往他府裡頭吃飯,只是今日兩位皇兄都入宮,我也想著給母后母妃請安了。”

    “承恩公府,我記得還有一位極出名的小姐?”閔王妃便在一旁笑道。

    “那孩子前兒定親了,是定北侯嫡長子。”

    閔王妃的意思皇后明白,不過是看在承恩公對慕容寧另眼相看屢屢提攜,還往府裡頭叫著吃飯,眼瞅著這是要聯姻的節奏。只是不巧,承恩公府吃了皇后這麼一個大虧,可不敢再在皇家來個渣男了,因此定下的是矮了承恩公府一層的定北侯府。定北侯當年在承恩公麾下做副將好幾年,根底很熟不說,若是那家裡頭想要對承恩公的閨女做點兒什麼……

    後果大家都能知道,就不必一一贅述了。

    慕容寧也嘴角抽搐了一下,表示對便宜表妹沒興趣。

    再說那位表妹不喜歡自己這款貌美如花的,就喜歡虎背熊腰的猛青年,也不大理睬他。

    換句表妹的原話兒,小白臉子沒好人!

    不知道承恩公這唯一的閨女是怎麼長成這麼一朵兒奇葩的,慕容甯叫閔王妃嚇壞了,恐再跟這姑娘有點兒聯繫,急忙轉身往昭貴妃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昭貴妃的面前,他頓了頓,目光若無其事地掃過母親身邊的那個女孩兒,躬身道,“母妃。”

    “你都多久不進宮了!”昭貴妃見兒子目光清正地對明秀頷首,仿佛就是對尋常的勳貴小姐,都急死了,急忙握住明秀的手表示自己還是很喜歡她的,便嗔道,“見了你表妹,連個招呼都不打?!”

    這話實在有點兒搞笑了,昭貴妃的傲慢舉京皆知,別說訓兒子要對女孩兒和氣些了,就是尋常點兒的人家的女眷走到昭貴妃面前,這位貴妃娘娘都能仰著自己高貴的頭鼻孔朝天裝沒看見地走開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2:25

第五章

    “見著表妹了。”慕容寧並不熱情,只是很平和地說道。

    明秀抬頭見他目光清明再也沒有從前的癡纏,心裡輕輕地替他歡喜,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沒了?!”昭貴妃等了半天沒等著別的,頓時問道。

    “多謝表妹陪母妃說話解悶兒。”慕容甯滿心的話卻說不出口,滿嘴的苦澀,面上卻勉強地想了想似的,仿佛是好不容才想到與明秀說一句客氣話。

    “我在宮中有貴妃娘娘照拂,也很快活。”明秀便急忙感激地對昭貴妃笑道。

    見兒子這不知是在做什麼,昭貴妃有點兒失望,握住了明秀的手不撒開。

    上輩子性子很不好很倔強的母妃,仿佛一直就很喜歡明秀,從來沒有如同別家的婆婆找過明秀的麻煩。

    不然尋常婆婆若是從宮中指幾個妾出來,明秀就得焦頭爛額,還不能不要了。

    昭貴妃卻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

    這樣總是很傲氣很不給人體面,卻還有自己的守則的母妃,在他父皇閉眼的一個時辰,自己穿了最美麗的衣裳,吊死在了自己的宮裡。

    那時慕容甯覺得昭貴妃為了皇帝真是一往情深叫自己動容,然而如今看看皇貴妃,他覺得母妃真特麼傻透了!

    別怪皇子大人也爆粗口,實在是皇帝太渣,慕容寧也受不了。

    他以為皇帝的心裡母妃是真愛,因此也算是地下團聚,然而到頭兒來,真愛滿地,還為他死個屁啊!

    眼前恍惚了一瞬,慕容寧便坐在了昭貴妃的手邊,聽著昭貴妃與明秀低聲說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他本是最精緻美麗的青年,此時容色恬淡愜意地聽著兩個女子在一旁說話,叫人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見他這樣沒用,一到了明秀的面前就萎了,唐王到底心疼弟弟,冷哼了一聲。

    “你少出么蛾子,不然本王妃還撓你!”唐王妃警惕地對不可思議地看著潑婦的唐王說道。

    這女人是怎麼把撓皇子臉當理所當然的?唐王冰冷的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見她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肚子,還用力喘氣兒一臉的不舒坦,忍了忍,壓制了身上的氣勢不說話了。

    閔王妃持之以恆地與皇后說話,順便還與太子妃多說兩句刷刷好感值。

    她心中也蠻苦逼的,閔王雖然不是皇帝那樣的渣,然而王府麼,光側妃就好幾個,生兒育女的也有不少。雖然閔王妃比較幸運,幾個庶子都不成器,然而到底擺在哪兒叫人生氣。對庶子做不出慈母心腸,為了不叫宗室詬病,因此閔王妃將王府中的幾個庶女教養得不錯,雖然不如自己所出的嫡女,然而尋常的禮儀教養卻一樣兒都不缺,看起來都是極好的女孩兒。

    這庶女一養許多年,加之這幾個女孩兒都很乖巧貼心,從不爭寵還挺孝順,閔王妃就不大忍心作踐這幾個孩子。

    但論起王府庶女,很少會有很高的爵位,郡主那是別想,郡君縣主的努力還可以試試看,為了給庶女們一個好些的爵位,閔王妃不得不往皇后面前來。

    皇后也很為難,閔王妃的庶女不少,五個。這再如何也不能都給封做縣主不是?別人家王府也不是傻子呀,因此也只是與閔王妃裝傻。

    “我家的二閨女,正在花期,如今正學著管家呢。”見皇后不肯應,閔王妃也知道強人所難了,便想著先給要出嫁了的閨女討個爵位,見這一回皇后很給面子地點頭了,她眼角就露出了笑意,試探地問道,“這爵位……”

    皇后可以給宗室女封爵,雖然不如皇帝那樣給力,不過閔王在皇帝面前沒有什麼份量,憑帝王的那冷漠的性子想都不必想的,她一時就露出了期待。

    “封縣主罷。”這是閔王府幾個庶女中的老大,皇后到底要給閔王妃體面。

    “多謝娘娘!”閔王妃大喜,因心情好,竟對明秀都看順眼了些。

    因明秀與沈明珠是本家,還生出後頭的事端,閔王妃說句心裡話,並不是太喜歡她,不過是面子情。

    明秀還是頭一回看見這樣為庶女打算的嫡母,然而見微知著,卻也能看出閔王妃的品性,旁的不說,心術並不是不端正的女子。

    想到這樣的女子竟然養出了慕容敬那種奇葩,榮華郡主真的懷疑這是不是抱錯了……

    “你與我謝來謝去的,我都覺得擔心。”皇后玩笑道。

    閔王妃心虛地笑了笑,抬手喝茶,目光流轉地不說話了。

    皇后真該擔心的。她庶女中還有兩個後年就能嫁人,到時候她又得來了。

    “可給那孩子相看人家沒有?”皇后多少好奇地問道。

    “我想著給她相看個簡單點兒的人家兒。都說家和萬事興,不拘是高門大戶,只要人品好,善待妻子就夠了。”

    庶女麼,嫁得太高也恐叫人家看不起,閔王妃想了想便繼續說道,“左右嫁妝豐厚,那孩子也是個乾脆的性子,都不必擔心的。”她的親生女今年秋天就要下嫁江南豪族,給那家做長孫媳婦。這婚事也很叫人上心的,閔王妃覺得自己都要忙死了。

    皇后對宗室裡的人口都很熟悉的,隨口便說了幾句。

    屋裡正都在說話之中,就見敞開的寬闊的宮室門外,竟一同走來了一對兒衣裳極華貴的少年男女。一個榮王臉色不大好,帶著些小哀怨仿佛是叫人辜負了似的,還有幾分糾結。然而另一個永壽郡主卻滿面春風十分得意,硬生生拉著有些糾結的榮王的手仰著頭大步走進了皇后的宮中,飛快地點了點頭,這才在一屋子人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詭異視線之中說道,“舅舅說要給我賜婚了,叫我跟皇后說一聲兒。”

    她既然嫁給榮王,那皇后就是她的敵人了!堂堂永壽郡主才不會與敵人賠笑!

    “你舅舅……”說到這裡,皇后的嘴角奇異地勾起了辦分,方才淡淡地說道,“早就與本宮說過。”

    “皇后這是不樂意?!”

    永壽郡主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美麗奪目,還知情曉意對自己周到慇勤的榮王了,一直想要嫁給他獨佔這風光,如今心願得償正是最快活的時候,見皇后臉上淡淡的仿佛不願意的模樣,臉頓時就沉下來了。

    “天作之合。”皇后對永壽郡主格外地寬和,抿了一口茶冷淡地說道。

    明秀明白皇后這是懶的與永壽郡主廢話,若想要治她,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便靜靜地坐著。

    榮王見永壽郡主這樣挑釁皇后都不生氣的,一雙好看的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兒,頗為傷感。

    榮王殿下雖然已經預備好為帝位賣自己一把,左右這年頭兒無毒不丈夫,不狠心幹不成大事兒。然而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兒,真跟這丫頭有了親事卻是另一回事兒。想到自己身邊昨日叫永壽郡主活活打死的那兩個陪伴了自己幾年,從未忤逆過自己的大宮女,榮王的目中透出了一抹痛恨與厭惡。他想到這是在皇后宮中急忙將這樣的眼神收了,然而一旁的明秀卻敏銳地看見了。

    榮王……不喜歡這門親事。

    永壽郡主卻並不知道自己還未成親就已經叫榮王厭惡,反正她不在乎。只要永樂長公主還是皇帝的親妹妹,榮王那就得好好兒善待她的。此時在皇后面前耀武揚威了一會兒,她只覺得自己的一套組合拳軟綿綿就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力,越發覺得皇后狡詐,此時用力頓了頓腳,含恨看了皇后一眼,竟不知為了嫉妒地往明秀的方向看去,之後遠遠地坐在了一側,對著榮王揚聲道,“你還不過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2:39

第六章

    榮王在一群大仇人面前被跟狗似的呼來喝去,恨不能一刀捅死永壽郡主算了!

    “你不聽我的話?!”永壽郡主見榮王沒動,眼睛頓時就瞪起來了!

    “既然她喚你,你就過去。”皇后覺得這很能娛樂自己,挑了挑眉與榮王溫聲道。

    至於永壽郡主與她的無禮,作為寬容的長輩,她從來不跟小孩子計較,回頭叫唐王參一參她母家,也就好了。

    淮陽侯府的老太太若是知道自己兒子又叫唐王參了,那麼聰明一定會猜到她又對皇后無禮,會好好兒地與永樂長公主玩耍的。

    每次永壽郡主入宮後必然被參的淮陽侯府,對這過程很有心得。

    永壽郡主卻茫然不知自己坑爹的過程,畢竟女眷對前朝爭執很少有在乎的,此時正用苦大仇深的臉去看對面雲淡風輕的明秀。

    她也很喜歡百花院,與皇帝求了不知多少回求他將百花院賞給自己,皇帝卻從來都不應承,叫她如願的。

    她雖然也能留宿宮中,卻只能去和大公主擠一個院子,哪裡有沈明秀的風光!如今京中都傳遍了,榮華郡主得帝后寵愛如珠如寶,賜住百花院以為榮寵,不知出了多少風頭!

    這份兒風光本該是她的。

    她才是皇帝的親外甥女兒呀。

    母親不是說,沈明秀就是一個破落戶兒家的女孩兒麼?!

    自覺心靈被傷害了的永壽郡主看著明秀越發苦大仇深。況上一回倆人在宮裡見著,永壽郡主叫明秀氣得七竅生煙還跌了一跤,如今這仇兒可還記得呢!

    “娘娘處這樣繁忙,我還是先走了。”閔王妃見永壽郡主眼珠子都紅了,心裡咯登一聲,覺得有點兒不好了。

    永壽郡主是京中出了名的瘋子,仗著永樂長公主與皇帝的寵愛誰都敢噴。偏偏她年紀小輩分小,長輩叫她當眾吃噠兩句都不好翻臉的,只能無視之。不是有那麼句話麼,人叫狗咬了,莫非還能回頭給狗一口?

    可是再寬慰自己這樣心靈雞湯,心裡也憋屈不是?閔王妃已經有過這些經驗,此時見永壽郡主仿佛要不客氣,她便不願意給永壽郡主做踏腳石,緩緩起身與皇后笑道,“等過幾日,我叫那丫頭來給娘娘請安。”這說的就是得了縣主爵位的姑娘了。

    “我送送嫂子。”皇后也笑著說道。

    她已經起身,這屋裡的人自然都不好坐著,紛紛起身送走了閔王妃,明秀跟著到了宮門口,就見永壽郡主還在原地坐著。

    榮王一臉小意地跟著到了門口兒想要與閔王妃多說一句話拉攏一下宗室,回頭見永壽郡主這麼擺譜,臉都青了。

    “不過是個閒散王妃罷了。”永壽郡主完全沒有將閔王妃放在眼裡,見閔王妃走了冷笑了一聲,緩緩起身走到了明秀的面前,見她偏頭立在昭貴妃的身邊看著自己,昭貴妃冷眼一臉的冰冷,便冷笑了一聲說道,“瞎巴結就是瞎巴結!你也就這點子能耐到處鑽營,一點兒臉都不要了!從前是沈明珠,如今有來了一個你!”

    昭貴妃早就失寵,有什麼需要巴結的呢?

    見榮王的臉聽見沈明珠兩個字微微抽搐了一下,永壽郡主眯了眯眼,目中閃過一絲恨意。

    明秀只是笑笑,並不多說。

    “聽說你家分了家?”永壽郡主竟然對皇后都能視而不見的,只對著明秀說話,見明秀雖然柔和地一笑,然而那雙眼睛裡卻透出了幾分輕賤之色,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臭蟲似的,滿臉的不屑與自己為伍,頓時就惱了,將上前勸阻自己的榮王一把給推到身後,指著明秀冷笑說道,“上頭還有老祖宗呢,你就敢分家!老祖宗的生死都不在意的,你這樣不孝不義之人,怎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

    “郡主若心疼,便接我家老太太回府好生照顧就是,那樣兒您不就是孝順了麼?”明秀溫聲道。

    皇后輕輕地咳了一聲,眼見永壽郡主眼睛都睜大了,被噎得說不出話,就笑了。

    這誰閑著沒事兒給自己多尋一個祖宗呀!永壽郡主氣壞了,只覺得明秀這是在罵她呢,頓時跳起來叫道,“誰要管你家的閒事!”

    “狗拿耗子,不就都喜歡管我家的閒事麼?”明秀的臉也冷下來了,淡淡地說得,“總有那點子東西,對我家家事指指點點,幸虧郡主不是那樣的人!”

    永壽郡主真想說自己就是那樣的人!

    可是這麼一來自己就成了狗,成了東西。自認自己不是東西的永壽郡主死死地看了明秀一會兒,突然冷笑道,“你的嘴倒是好使!”

    “我的巴掌也好使,郡主要不試試?”明秀見榮王拉扯不住已經怒到極點的永壽郡主,漂亮的臉蛋上已經惱怒一片,顯然是覺得這未來的妻子不聽話很叫自己丟臉,又想到他與沈明珠那樣兒,後頭卻連個頭都不冒,心性涼薄不過如此,便冷了臉揉了揉自己一雙白皙的手淡淡地說道,“郡主敢麼?”

    “我有什麼不敢!”永壽郡主橫行京中,還沒有人敢給自己耳光的,大步上前指著自己的臉與明秀冷笑道,“本郡主站在這兒叫你打!來!使勁兒打!就怕你不敢!”

    就算是她與宗室女爭執,皇帝也只會站在她這邊兒為她張目的。從前平王府的慕容笑,正經的郡主與自己起了齟齬,她哭了兩聲就叫皇帝心疼了,回頭下旨責備了慕容笑。那還是正經的王府貴女呢。沈明秀,還真沒叫她放在眼裡!

    她一臉囂張,榮王見皇后好整以暇的模樣,只覺得不好,正要拉著這沒長腦子的郡主表姐往後退,就見對面那個秀美柔順的女孩兒溫柔一笑,之後霍然揚起手,毫不留情地劈手兩個大耳瓜子!

    兩聲脆響之後,永壽郡主被抽得跌倒在了地上,兩家紅腫浮起,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你竟打我?!”她捂著臉尖聲叫道!

    “這莫非不是郡主的吩咐?”明秀很在乎自己的名聲,然而若名聲與軟柿子等等聯繫在一起就不好了。左右永壽郡主這樣上杆子要求自己抽她,雖然手疼,不過還是很願意滿足一下這位郡主這奇異的需求的。

    眼見榮王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快意,之後滿臉憐惜地撲上去摟住了突然哭著叫駡起來了的永壽郡主,榮華郡主甩了甩手,這才笑眯眯地與她說道,“榮王殿下也是看見了的。來日若我需在御前辯白,您可不要庇護自己的心上人呀。”

    “你去打她!”永壽郡主疼死了,一嘴的血腥味兒,後槽牙仿佛都鬆動了。她哪裡吃過這樣的委屈,頓時叫著推搡榮王,叫他給自己報仇。

    沈明秀身後站著沈國公,這為了她沈國公都已經在京裡都鬧出了多少事兒呀!

    榮王瘋了才去得罪沈國公,低頭只給永壽郡主擦嘴角的血跡裝聽不見,然而目中卻帶著一份幸災樂禍。

    若不是不能出手,榮王殿下恨不能按著飯點兒抽這麼個倒楣表姐!

    “去呀,你去呀!”永壽郡主見榮王不動越發地生氣,左右是坐在地上,一雙腿連著兩隻手都往榮王的臉上身上招呼,非要他給自己報仇。

    榮王叫這表姐踹得都要吐血了,一抬頭見太子帶著唐王安王都在看自己的笑話,到底是要臉的人,氣得渾身都哆嗦了,一把摁住永壽郡主喝道,“閉嘴!”

    “你!”見他還未成親就對自己大呼小叫,永壽郡主的聲音都變調兒了,尖聲叫道,“你敢這麼與我說話?!是不是又有哪個小賤人給你吹了風!?”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2:50

第七章

    榮王身邊有幾個心愛的美貌側室她是知道的,雖然都叫她打死了,然而誰知道會不會有漏網之魚?永壽郡主是想要獨佔這美貌表弟的,顧不得自己的臉疼了,一雙尖利的手往榮王的衣領抓去,叫道,“你給我說明白了!”

    “啊!”榮王躲閃間就叫永壽郡主往脖子上撓了一把,頓時血流如注!

    “我對你可溫柔多了。”見這一撓就是一塊肉兒,唐王妃看了一場好戲覺得挺有心得,拿胳膊肘兒捅了捅身邊的唐王小聲兒說道,“你現在看看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唐王也就是破了點兒皮罷了,算什麼呢?

    男人真矯情!

    “閉嘴!”唐王見這女人還挺得意,都要氣死了,又恐叫皇后聽見,從牙縫兒裡擠出了兩個字,又見慕容寧正在一旁緊張地張望,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看什麼呢?!”

    “表妹會不會手疼啊?”慕容甯覺得心上人這抽人都格外地果決好看,之後便擔心地說道,“我看她方才很用力啊,會不會脫臼?”他求助地抬頭,見唐王聽了這個一臉扭曲跟鬼似的看著自己,急忙縮了頭小聲兒說道,“就,就是手打紅了,我也心疼呀。”

    他早就把羅遙與自己的告誡給忘了,很憂傷地說道,“下一回表妹想要抽誰,告訴我就行,我肯定抽得比她用力,還叫她手不疼。”

    唐王妃已經笑得得扶著唐王了,花枝亂顫。

    “比你強。”她一邊笑一邊錘著唐王的肩膀喘著氣兒說道。

    唐王好覺得弟弟沒有骨氣,想要將身邊兒的女人推開叫她滾蛋,只是忍耐了一下,到底冷哼一聲沒有鬆手。

    太子正看著前頭明秀一句一句氣得永壽郡主在地上爬不起來呢,聽見後頭弟弟們說話,對著慕容寧回頭笑了。

    那種意味深長,高深莫測的笑容叫安王殿下渾身都抖了抖,縮了一下脖子。

    “怎麼了這是?小五!”皇貴妃今日在自己宮中等了半天都沒有等著兒子與永壽郡主,正疑惑呢就聽人說永壽郡主殺去皇后處了,急忙帶著人來一同給皇后添堵。沒想到還沒見皇后被永壽郡主折辱,卻看見一圈兒皇族圍著宮門口看著什麼,裡頭還有永壽郡主的哭聲。擠進來一看,見榮王正躲閃著永壽郡主的廝打十分狼狽,脖子上臉上的,還有鮮紅的血凜子,頓時就急眼了。

    “撒手!”顧不得對永壽郡主和顏悅色了,皇貴妃大步上前就將永壽郡主給摔開了。

    “娘娘!”永壽郡主見皇貴妃一臉緊張地對榮王噓寒問暖,氣得渾身都發抖,卻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指著榮王哭道,“表弟太沒用了!”

    “你給本宮閉嘴!”皇貴妃如今是吃定了永樂長公主,左右親事的風兒都傳出去了,永樂長公主就算悔婚,閨女的名聲也要毀了。此時已經吃著了的就不大珍惜,她也有恃無恐起來,見永壽郡主還在在自己面前擺譜,再看看兒子臉上的傷,忍住一口氣沒有厥過去回頭就一耳光抽在了這死丫頭的臉上罵道,“再不閉嘴,你就給本宮滾!”

    因兒子抓著自己一臉的猙獰,她就知道榮王今日惱火到了極點。

    “娘娘?!”皇貴妃從來對自己都很和氣的,說句不好聽的,榮王在她面前都沒有自己得寵,今日驟然翻臉,都叫永壽郡主傻了。

    “若小五這傷有個什麼,看本宮怎麼收拾你!”皇貴妃今天本就心情不好,指著永壽郡主就罵道。

    順嬪真是一個無恥的女人,昨日在皇帝面前給自己尋了一個苦差,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竟就將滿宮的奴婢都遣散了,只獨身一個到了皇貴妃宮中,求皇貴妃給自己尋摸幾個宮女侍候,說誰都不信,就信皇貴妃身邊兒的人。

    這日後若是有個萬一,順嬪身邊都是皇貴妃的人,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叫個滿腹心機的順嬪給折騰得一晚上沒休息好,皇貴妃本想看看乖兒子叫自己心裡開心一下,沒有想到竟然看見了這麼一幕,怎能叫她不惱?!

    她如今想著順嬪的肚子就有氣,可恨這女人還很喜歡在她的面前炫耀,裡裡外外都是皇子皇女的!

    若不是她的大公主身上總是不好,常年只能在屋裡呆著,她也不必擔心順嬪生個稀罕的公主了。

    “母妃,咱們走。”榮王今日挨了無妄之災,又丟臉又生氣,見皇貴妃來了,便只輕聲說道,“別叫人看笑話。”

    他到底有幾分心機,皇貴妃也愣了愣,回頭看了看對自己微笑的皇后,眯起了嫵媚的眼睛微微頷首。

    “你們都不是好人!”見皇貴妃母子竟看都不看自己,也不說給自己做主給自己報仇也抽沈明秀的臉,永壽郡主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推了榮王一把,眼看著後者撞得皇貴妃一個踉蹌金釵都掉了,捂著臉哭著跑了,預備回家與母親永樂長公主告狀。

    “好無禮的丫頭!”從前皇貴妃能忍永壽郡主,然而如今要做人婆婆了卻越發地忍不住了,頓時罵了一聲。

    “鬧夠了沒有?”皇后覺得今天這場戲很不錯,便含笑問道。

    皇貴妃一僵,見自己的醜態叫皇后看見了,也露出了一個不是很真心的笑容含笑說道,“小女兒之間的齟齬罷了,回頭我與陛下說說,叫陛下勸勸。”她隱隱帶著幾分威脅,卻仿佛不敢冒犯了明秀,說完了這個便對皇后頷首,整理了衣裳快步帶著榮王走了,想著給兒子趕緊尋太醫瞧瞧。

    “又不會傳染瘋犬病,皇貴妃娘娘其實不必這樣著急。”明秀低頭見自己的手果然紅了,一邊看著自己的手,一邊柔聲說道。

    “誰知道那丫頭身上的傳不傳染呢!”慕容寧可愛聽明秀的毒舌了,急忙在一旁跟著說道。

    明秀嘴角微微一抽,轉頭就見這青年一雙眼睛亮晶晶,全沒有半分厭惡地看著自己,跟小狗兒似的,笑容不變地移開了目光,並未多說。

    慕容寧也覺得自己失態了,沒板住自己,急忙垂頭咳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只是心裡卻快活起來。

    只要在她的身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覺得快活。

    太子目光溫潤地看著這個弟弟,接著掃過明秀,面上帶笑心中沉吟了起來。

    這弟弟可是他從小兒看著長大的,他真不願意他失了自己心愛的姑娘,或許他……

    況這表妹身後,還連著沈國公。

    “鬧騰了一回咱們也累了,裡頭說會兒話去。”皇后將太子的思緒給打斷,後者笑了笑,扶著皇后往裡去了,然而卻將此事給放在了心上。

    皇后今天這場大戲算是看得爽了,然而不爽的也大有人在。

    永樂長公主今日哪兒都沒去,正蹲在家裡給閨女收拾嫁妝呢,就聽見外頭閨女的痛哭聲傳了進來,一仰頭,見閨女如花似玉的臉上好大的巴掌印!

    “誰幹的?!”永樂長公主心疼得要死,摟著哭著撲進自己懷裡的閨女雙目赤紅地問道。

    “是皇貴妃!”永壽郡主嚎啕大哭!

    說起來皇貴妃也真的蠻無辜的。

    她只是隨便地抽了一耳光罷了,抽得更狠更多下的是榮華郡主來的,怎麼想這仇恨都輪不到她的頭上不是?

    只是永壽郡主已經哭成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能從嘴裡磕磕絆絆地吐出了一個皇貴妃已經很了不起了,郡主大人還忙著哭呢。這一哭起來誰還記得往下說更多的真相呢?反正已經招出一個兇手,很了不起了。

    聽竟然是皇貴妃敢打了自己的愛女,永樂長公主一張臉都扭曲了,抱著閨女咬牙切齒地罵道,“欺人太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3:03

第八章

    皇貴妃最近一直都不大服她的管束,哪怕是她刻意親近了宮中的和嬪,然而皇貴妃卻不動如山並不在意的。想到如今只有榮王還算個人物于帝位有望,永樂長公主只在心中默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抱著閨女低聲問道,“疼不疼?”

    “疼啊母親。”永壽郡主也不是一個很伶俐的人,此時竟忘了告明秀一狀,只搖著她的手臂抽噎地說道,“皇貴妃這樣對我,以後我嫁過去有什麼好日子過?!母親,您得叫她知道厲害,叫她不敢慢待我!”她見母親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頷首,便抹了一把臉猙獰地笑了一聲繼續說道,“還有表弟,竟然不給我……母親!”她這才想起與榮王爭執的緣故,摸著自己浮腫的臉頓時就哭了。

    “又怎麼了?”見她又哭了,永樂長公主不由問道。

    “沈家那丫頭給了我兩個耳光!”永壽郡主哭咧咧地告狀道。

    她如花的臉叫明秀抽了兩下,如今是真的很不好看的,永樂長公主看得心疼萬分,再聽到這,目中閃過一絲殺氣。

    “沈明秀?!”

    “就是她!”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永樂長公主氣得渾身發抖,只覺得眼前都冒金星兒了,見閨女可憐巴巴的模樣,想到這孩子從出生就只有自己疼愛,眼眶都紅了,摸著永壽郡主的臉一邊抹眼睛一邊叫人宣太醫給閨女看臉,這才冷冷地問道,“她是當眾打的你?!”見永壽郡主點頭,她只突兀地笑了一聲說道,“她的膽子倒是大,真以為有沈國公給她撐腰,我就動她不得?!”

    “那怎麼辦呀?”

    “明日我入宮,把這些都給你清算回來!”永樂長公主哄了閨女去了,這才看著面前一張張的赤紅嫁妝單子,用力撕碎罵道,“欺人太甚!”

    這一夜,因永壽郡主臉上紅腫,永樂長公主一夜沒睡,第二日喝了一口水吃了些點心便預備往宮中去。

    她都想好了,皇貴妃處也就罷了,叫皇貴妃給她閨女賠禮道歉從此再也不敢就完了。至於沈明秀,當眾抽了她閨女耳光實在叫她不能饒恕,就告到皇帝的面前,想來皇帝再看重沈國公,可是卻也不會庇護一個這樣跋扈抽他親外甥女兒的丫頭。到時候她就能叫沈明秀生不如死!

    至少,也抽她兩百板子在她的臉上,毀了她那張妖精臉!

    想著若恭順公主不能救自己的閨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女毀了容貌從此抑鬱,永樂長公主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猙獰之色,雙手都快活地發抖起來。

    那賤人叫她前半生生活在痛苦裡,她就叫她後半生為了這個糟心的閨女再不安寧!

    收拾好了,再管了管家中的家事,見此時也該下朝了,永樂長公主這才揚聲喚人預備往宮中去見皇帝。

    還沒等走出去呢,她就見淮陽侯一臉冷漠地大步進來,進來以後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陰鬱憤怒!

    “侯爺可是稀客!”永樂長公主此話之中帶著幾分悲涼,還帶著幾分哀怨。

    堂堂長公主,淮陽侯的正妻所在的上房,竟成了冷宮了!

    “殿下何必這樣陰陽怪氣。”淮陽侯並未出聲,從他的身後卻走出了一個顫巍巍的老年貴婦來,正是淮陽侯府的老太太。這老婦叫轉身恭敬彎腰的淮陽侯扶著,一雙老眼挑剔地看了看此時一臉盛裝的永樂長公主,見她自持身份尊貴都不對自己行禮的,面上就帶了些不快,拍著俊美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淮陽侯歎息道,“我可憐的兒啊!這是造了什麼孽,竟娶了一個如此喪家的婦人!”

    “老太太這是在說我?!”永樂長公主冷冷地問道。

    “你就是這樣與母親說話?”今日淮陽侯上朝就遭到了唐王的暴雨雷霆,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能漏風的地方,然而同母所出的弟弟差事上有些疏漏,叫唐王給彈劾得不知天南地北,差點兒跳了金鑾殿一頭碰死在皇帝面前。想著唐王口中自己的弟弟都成了尸位素餐無君無父辜負天下百姓信任合該遺臭萬年的朝中奸佞,淮陽侯哪怕是心境如水,此時心裡的火兒都一拱一拱的。

    況唐王是老相識了,他都不必想都知道必然是永壽郡主在宮中又冒犯了皇后!

    “永壽呢?!”淮陽侯忍著怒氣問道。

    唐王雖然從前也喜歡針對淮陽侯府,然而卻沒有這一回往死裡掐的,實在叫淮陽侯不明白永壽郡主到底幹了什麼。

    “她病了。”永樂長公主見老太太一臉冰冷地看著自己,只覺得淮陽侯愚孝,這老不死的只怕又告狀了。

    “病了,她還有臉病?!”淮陽侯他二弟下了朝就哭了,抓著自己的手直說不想再當官了。

    當官是好,可是要命呀!

    “你都不問問她為了什麼病?”淮陽侯並不是很喜歡永壽郡主,只喜歡側院兒裡那幾個賤人生的小賤人,蓋因那幾個竟也有些與恭順公主仿佛,還很會討好。永樂長公主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這個就有點兒冤枉盛怒中的淮陽侯了。

    不是侯爺不在意自己的閨女,實在是狼來了的故事太多,每每永壽郡主闖禍永樂長公主面對來要責備閨女的淮陽侯的時候,總是會跟他說閨女病了。如今病了已經不能叫淮陽侯相信了,他只是漠然地看著在自己裝模作樣作可憐的永樂長公主,許久之後淡淡地說道,“她不敢出來,今日,我就問你!”

    他當年舍了自己心愛的公主迎娶眼前的女人,就是為了能叫淮陽侯府更興盛。

    他犧牲了這麼多,娶回來這麼一個女人,可是如何?

    到處給他惹是生非得罪人,淮陽侯府四面漏風,興盛沒看見,叫人厭惡卻是真的。

    不是皇帝對他還算信重寵愛,淮陽侯府都要走下坡路!

    “別說了。”老太太也不喜歡永樂長公主,不過她也不喜歡從前的恭順公主,都覺得這是狐狸精來的,此時哼了一聲抓著兒子的胳膊顫抖地說道,“你再問她,又能怎麼樣呢?你二弟……”那是老太太的親兒子,自然是很心疼的,此時老太太抹著眼睛與淮陽侯說道,“公主是高貴,可是莫非不是我家的媳婦兒?請安也不來,從來人影兒都不見一個,與你弟弟們疏遠些也就罷了,到底是小叔子傳出去不好聽。可是你幾個弟妹那樣恭敬,她就當她們是奴才!”

    這老太太的業務水準比沈國公的便宜姨母強出些,只說了許多的委屈便歎息道,“為了不叫你夫妻失和,一家子都忍著,你弟弟犧牲這麼大,如今還,還要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母親。”見老太太哭得老臉發白悲傷到了極點,淮陽侯知道這不是在瞎編,都是真的,看向永樂長公主的眼神越發冰冷。

    “侯爺!”雖然從前老太太也提過這個,然而淮陽侯卻並不願意逼迫太緊,只與永樂長公主爭執幾回就完了,並沒有眼前這樣冷厲。永樂長公主心中一涼,只覺得不好,急忙上前就抓住了淮陽侯的衣角,癡癡地看著她叫自己魂牽夢繞的面容辯解道,“我對侯爺的心,侯爺莫非不知道麼?”

    她叫淮陽侯一把就給推到了一旁,指著老太太便尖聲叫道,“她是侯爺的母親,我莫非不願意孝順?!可是她是怎麼對我的?!她叫我晨昏定省,叫我立規矩!”

    在婆婆身後立規矩,一站就是一白天,她累得腿都僵硬了,渾身都虛脫,可是面上卻看不出來,都說她嬌氣。

    她一狠心就不去了,難道也有錯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3:14

第九章

    “給長輩請安,難道有什麼不對?”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淮陽侯小時候,還見過母親也立規矩呢!

    對永樂長公主越發厭惡,淮陽侯低頭安撫歎了一聲露出了淒涼的老太太。

    “若是恭順公主殿下,一定不會這樣不孝順我的。”老太太可知道怎麼在兒子面前上眼藥兒了,口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淮陽侯目光怔忡,想到單純良善的恭順公主,面上露出了淡淡的恍惚。

    永樂長公主一臉驚怒地看著老太太,見她對自己得意地笑了笑,顫巍巍的老爪子抓上了昨日自己重新寫好的嫁妝單子,頓時撲上去叫道,“你做什麼?!”

    “這嫁妝……”老太太今日發難為的就是這份兒嫁妝,蓋因二兒媳婦兒與她告狀,永樂長公主幾乎搬空了淮陽侯府,就是為了給永壽郡主湊一副最好的嫁妝。想到幾個兒媳婦兒與自己的哭訴,想著府中還有好幾個孫子孫女兒呢,老太太便越發地不快,此時見兒子攔住了永樂長公主,急忙上上下下地將上頭的東西看了一遍,之後臉上一沉,與淮陽侯歎息道,“這也是你的意思?”

    淮陽侯本不是很在意銀錢之事,然而見母親神色不對,便也跟著打開看了。

    見上頭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等等也就罷了,宅子田地竟然更多,淮陽侯只是皺了皺眉,並未反對。

    他看出來了,這上頭大半是永樂長公主自己的嫁妝,那願意給誰就給誰,淮陽侯管不著。

    老太太卻覺得兒媳婦兒的嫁妝也該是自己的,見淮陽侯並未出言,知道他性情的,眼睛轉了轉便歎氣道,“長公主的嫁妝這樣豐厚本是應該,只是……”她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這些年長公主在咱們侯府有自己的小廚房,穿金戴銀十分奢侈,因公主尊貴咱們也就罷了,咱們也願意供養公主。可是公主就算用自己的嫁妝,是不是也該跟咱們通通氣兒?”

    她拿自己的東西給閨女做陪嫁,還得告訴她?!

    永樂長公主都氣笑了!

    “當年恭順公主尊重我這個老婆子,還說以後的嫁妝歸在公中,給幾個孩子都體面做嫁娶之事呢。”老太太才不說自己想要呢,只說是給幾個兒孫的。

    “我的東西憑什麼給他們!”

    “夠了,你的東西,我不稀罕。”聽了永樂長公主如此高聲理直氣壯,淮陽侯想到天真明媚一心為自己從來都很無私的恭順公主,一眼都不想看面前那個尖聲尖叫的女人了,此時對老太太失望的眼神視而不見,他只指著永樂長公主警告地說道,“你與永壽都給我消停些!若再在宮中給家中闖禍……”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妻子,冷淡地說道,“微臣,只好送您回公主府了。”

    永樂長公主自然是有公主府的,可是哪怕淮陽侯再冷淡,她也要佔據淮陽侯府的正房,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才是淮陽侯的妻子。

    此時聽出淮陽侯對自己有厭棄之意,永樂長公主身子一晃。

    “好好兒管束你的女兒。”淮陽侯冷冷地說道。

    永樂長公主見他竟仿佛不將永壽郡主當成自己女兒似的,眼淚都出來了,淚眼模糊中就看淮陽侯扶著笑了笑的老太太走了,踉蹌了一下,捂著自己的心口竟說不出話來。

    別怪她怨恨恭順,這些年,老太太口口聲聲恭順如何如何,就跟她從前真的很稀罕恭順似的,叫淮陽侯每每與她親近些的時候,就會冷淡下來。

    她提醒著那個男子不要忘記從前的人,這樣踐踏她!

    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永樂長公主抹下來了一把的眼淚,哽咽了一聲便推開了上前的丫頭往外走。

    等她的閨女當了皇后母儀天下,她一定叫這些人都跪在她的面前!

    她一路氣衝衝地到了宮中,就見今日這宮中十分冷清,皇貴妃的宮中本該是最熱鬧的,每每都有歌舞之類,今日卻什麼都沒有。

    “怎麼這麼靜?”永樂長公主與一臉疲憊的皇貴妃問道。

    “順嬪來了,說這宮裡吵吵的慌,聽不得歌曲兒。”皇貴妃已經厭惡順嬪到了極點,只覺得這人仗著自己的肚子與皇帝的兩句話蹬鼻子上臉。見永樂長公主今日雙目赤紅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動,卻並不在意的,美豔的臉上堆出一個冷笑來,挑眉笑問道,“怎麼著,興師問罪來了?!”她等不得對面女子說話,只命人去喚了榮王上前,指著兒子纏滿了白布的脖子冷笑道,“你好閨女幹的!”

    還敢來興師問罪,她兒子慘多了!

    永樂長公主因今日之事,更想叫閨女嫁給榮王了。見了皇貴妃強硬,竟生出了些懦弱,嚴厲的話竟說不出口。

    “小五硬生生受了這個,太醫說治得不好,都得留疤了!”皇貴妃見永樂長公主叫自己轄制了,目光一轉又換了笑臉,柔聲說道,“到底他們是表姐弟,咱們也不計較這個了。只是……”她目光閃爍地與永樂長公主笑道,“我聽說前頭仿佛有哪位閣老要告老還鄉?妹妹覺得,我娘家哥哥,可還合適補入內閣?”

    皇貴妃一直都想叫自己的兄長入閣。

    太子與皇后為什麼這樣穩當?就是因朝中有人,拚命拿著禮法規矩說事兒,一定要皇帝守元妻嫡子的規矩。

    皇帝再說了算,然而在群臣意見一致的時候,都得妥協一二。

    內閣是朝中中樞,只有最德高望重的臣子才能入閣,影響力很大。

    皇貴妃打不開群臣的口子,就想叫兄長先混入內閣,回頭策反幾個同道。

    “這……”永樂長公主遇上正事兒就沒有時間悲傷春秋了,此時便有些為難。

    什麼閣老告老還鄉的,她都不知道啊!

    “我與皇兄說說?”她還是捨不得這個賣好兒的機會。況自己做得多些,也能叫皇貴妃看看自己的份量,遲疑了一下,她便低聲說道,“只是不知皇兄心中是否已經有了人選。若是有了中意之人,只怕咱們就不大能成事了。”見皇貴妃對自己一笑,珠光寶氣搖曳之中美豔入骨,簡直就是沖天的妖氣,最見不得美人兒的永樂長公主心裡暗罵了一聲狐狸精,皺眉問道,“你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若陛下心裡有了人選,你也問出來,交給我就是。”

    皇貴妃本是想著今日若永樂長公主硬氣,那自己就退一步叫榮王給她當孫子。若是她妥協,以後再逼她多讓步一些,此時心裡越發地得意,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卷著肩膀上一縷漆黑的長髮,目光流轉地說道,“只要知道他是誰,總有辦法!”她的手在永樂長公主的面前用力一握,露出了帶著野心與算計的笑容來。

    沒有人是聖人,況自己是聖人,家人呢?多少得有個坑爹坑伯父坑叔叔的吧?只要叫她知道是誰簡在帝心,那她龐氏總會尋出那人的錯處,叫他給兄長讓路。

    “我試試吧。”永樂長公主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抿嘴說道,“皇兄還是待我極好的。”

    可是待她這樣優容,卻不肯為她呵斥淮陽侯府,到底叫她心裡有些不得勁兒。

    “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皇貴妃頓了頓,見四周不過是自己的心腹,便越發地放心,叫榮王去看望在家病著的永壽郡主。

    永樂長公主心裡存著兩件事兒,與皇貴妃說話就心不在焉,說了幾句就迫不及待地往御前告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3:45

第十章

    “永壽被打臉,此事我知道。”明秀當著那麼多的宮人抽了永壽郡主,說不知道那顯得皇帝多愚蠢呢?此時批著一封一封的摺子,皇帝的聲音頗為冷淡,仿佛完全沒有將心愛的外甥女兒被抽了放在心上,見此時永樂長公主嬌豔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他目中有些奇異的光閃過,之後低頭看摺子淡淡地說道,“若你就是為了此事進宮,可見永壽並沒有與你說實話。”

    “皇兄!”

    “她把臉湊在榮華的面前叫人家打,不打就是沒種,換了你,你打不打?”皇帝頭也不抬地在摺子上寫了兩個字,回頭與下頭的宮人說道,“去!把這摺子打回東宮去!太子無能,這點子小事兒都辦不好,還要來做什麼?!只知道進宮請安進宮請安,若再如此,太子的位置,就叫他退位讓賢!”見那內監臉色平靜,顯然是見慣了的捧著摺子領命走了,他這才與妹妹冷冷地說道,“咱們也得講理,對不對?”

    這麼上杆子把臉送到人家面前,若換了皇帝自己,他也會往死裡抽的。

    “講理?!”永樂長公主何曾講過理,聽見這個簡直是天方夜譚!

    從前永壽郡主再三在外與宗室女生事的時候,可沒有講過理的呀!

    “她父親是阿沈。”皇帝的一句話,就叫永樂長公主明白皇帝為啥這一回要講理了。

    因為沈國公就是個不大講理的人。

    “莫非就叫永壽吃了這樣的委屈?!”永樂長公主想到閨女的臉差點兒掉眼淚,況這傳出去多掉價呀,閨女的臉都沒了。她往前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央求道,“若皇兄不處置那丫頭,這京裡不都得看永壽的笑話?!她以後怎麼在京裡走動?誰還尊敬她?不都得按著這樣打她的臉?皇兄您是她親舅舅呀,就忍心看著她吃委屈?!”

    見皇帝並不說話,十分鎮定地喝著桌上的一碗蓮子羹,永樂長公主便咬著牙說道,“不必她給永壽磕頭賠罪!看在沈國公面上,她對永壽做了什麼,就叫她還回來!”

    皇帝頓了頓,低頭看著腳下的永樂長公主許久,那雙黑沉得叫人恐懼的眼睛連永樂長公主都不敢看。

    “她可沒有把臉湊在永壽的面前叫她抽。”皇帝輕聲挑眉說道。

    “皇兄!”

    “行了,多大點事兒。”皇帝煩了,再疼愛的孩子也耐不住隔三差五地生事呀,便冷淡地說道,“你不怕淮陽侯府叫阿沈砸了,我還擔心阿沈與我不依不饒呢!不就是兩個耳光麼。”他並不將幾個耳光放在心上,左右人也沒死養兩天還是好漢一條,想了想,想到永壽郡主到底是個女孩子家家的,便不在意地說道,“回頭叫皇貴妃賞她些首飾,給她做做臉就完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看著她目中的不甘,笑了。

    “為什麼不是皇兄賞賜?!”這體面才大呀。

    “皇貴妃不是你親家麼。”皇帝完全沒有想過自己也是妹妹的親家來著,冷淡地說道,“你想要的,朕都給了你,莫非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永樂長公主是真的很不滿足,只是想到皇貴妃的大事,到底咬著牙忍了忍,心中嫉恨明秀,口中便輕聲說道,“還有,我聽說前朝有位閣老告老還鄉?”

    “你消息倒是靈通。”皇帝眯著眼睛誇讚道。

    “皇兄的心裡,可有新人的人選?”永樂長公主覺得這誇獎怪怪的,仿佛帶著幾分諷刺,然而抬頭看著皇帝,卻見這位帝王的面上十分平靜,並沒有什麼異樣,心裡就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與其叫外人來入閣叫皇兄不能信任,不如叫自家人來?”

    “你有好人選?”皇帝漫不經心地問道。

    “皇貴妃的兄長年富力強,忠心耿耿。”果然這還是那個對自己很疼愛,無有不應的皇帝,永樂長公主眼睛一亮,急忙說道,“皇兄覺得如何?”

    “既然是你舉薦,自然是最好的。”皇帝又看了看永樂長公主,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紋,溫聲道,“皇兄允了。”

    “多謝皇兄!”永樂長公主目光大亮,歡喜得不能自己,拉著皇帝的手撒嬌了一會兒,這才歡喜地走了。

    皇帝目送妹妹的背影消失,突然覺得很有趣,摸著眼角不由笑了笑。

    永樂長公主因知道自己到底在兄長面前很有份量,因此格外開心,早就忘了之前的那點女孩兒的爭執與皇貴妃報喜。

    此時皇后也很快活,這日子除了經常要聽皇帝的冷言冷語各種冷暴力,其實還是蠻陽光燦爛的。況今日太子妃帶著皇長孫入宮,她親自問了一回慕容斐的功課,又看他一臉認真地打了一回強身健體的拳法,皇后就覺得歡喜起來,拉著太子妃教導些這些年主持宮務,如何約束側妃的心得等等,就見慕容斐打完了拳四處看了看,一臉嚴肅地走到了正歪坐在一株樹下低頭看昭貴妃下棋的明秀的面前。

    一張圓滾滾的包子臉凝重地抬起,目光炯炯。

    明秀正看著昭貴妃一臉認真地下棋,棋盤上一隻不知是兔子還是貓的腦袋慢慢兒成型,就低頭看見了一張格外奇特的包子臉——明明很嫩,卻還要做出老成持重。

    “斐兒?”明秀喚了一聲。

    皇長孫用嚴峻的眼神看她。

    “抱一下?”明秀叫這小眼神兒給逗樂了,對著這身份格外貴重的矮包子伸出了手。

    包子霍然伸爪,抱住了她的手往上爬。

    慕容寧此時下了朝溜溜躂達偽裝清閒地走過來,一臉孝順兒子的模樣陪坐在昭貴妃的身邊看母親擺棋譜,看了半天沒有看出來這是古往今來哪一局稀罕的棋局,急得不行。

    “這是……”慕容寧突然想到前世明秀與自己的玩笑,下意識地便與昭貴妃問道,“莫非是傳說中的珍瓏棋局?!”

    據說那棋局很犀利霸道的,看一眼就能迷惑人心叫人陷入幻覺殺人無形等等等,千古難尋。如今看了這東一塊兒西一塊兒還叫人不知是個什麼形勢的玩意兒,安王殿下迷惑了一下,鄭重地與母親告誡道,“母親若擺的真是這個棋譜,且要小心了!”

    明秀聽得嘴角一抽,看了看這個二貨皇子。

    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聽說了這麼個玩意兒,不過……

    “你得發散思維地看這個。”昭貴妃轉頭對愚蠢的兒子說道。

    安王殿下左看右看,絞盡腦汁發散了一下自己的思想,愣是啥也沒看懂這棋局。

    “太高深了些。”沒有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學識的淵博,慕容甯覺得親娘這也太坑兒子了,有些鬱悶地說道。

    “這明明是只貓!”昭貴妃修長的手指用力地往棋盤上一指!

    四皇子驚呆了!

    這是跟他開玩笑吧?!

    皇后聽得噗嗤一笑,在昭貴妃警惕的目光裡探身過來,看了一會兒方才笑道,“不大像,這裡,這裡,”她信手在棋盤上挪了挪棋子,果然一個比較抽像的貓頭就出現了,方才抬頭與昭貴妃笑道,“這樣才對,是不是?”

    “你真是太討厭了!”這種充滿了炫耀智商的模樣,太叫昭貴妃生氣了!

    皇后看昭貴妃一臉要掀桌子的模樣,便笑著說道,“我的私庫裡還有幾樣各色的大塊玉石,回頭叫他們都打磨成棋子兒,色彩斑斕的,你玩兒起來不是更有趣?”見炸毛的昭貴妃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緩和了,她看慕容寧一臉的天打雷劈,覺得這兒子的表情真招人喜歡,特別地蠢,便繼續笑著說道,“你也是,平日裡給你母妃尋摸尋摸圖樣兒,叫她玩兒得開心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3:58

第十一章

    “兒子明白。”慕容寧一臉複雜地說道。

    “打擊!”窩在明秀懷裡的皇長孫指著他四叔一臉被打擊的臉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四叔一臉想要抽他的猙獰!

    “瞧瞧,咱們的斐兒真聰明。”皇后特別愛看兒子們這種憋屈得卻不能發洩的臉了,看一回心情就能好一天,此時便表揚了一下孫子。

    “胡說!”太子妃更厚道些,嗔了兒子一眼,這才與明秀笑道,“也不知這性子隨了誰,實在叫人受不住。”

    “斐兒這是眼明心亮呢。”明秀摸著慕容斐的小臉兒,見他明明耳根子紅了,仿佛很歡喜的模樣,卻還是面無表情偽裝深沉。

    誰教的明秀不知道,不過更招人喜歡了才是真的。

    慕容寧委屈地看著疼愛侄兒的心上人,見這小子竟然光明正大地窩在明秀香噴噴的懷裡吃豆腐,恨不能自己也倒退十歲往明秀的懷裡爬,這心裡叫一個哀怨呀,桃花眼裡的感情都要漫出來了,卻在此時見著遠遠地藏在御花園裡的一道人影。

    他咳了一聲起身走過去,一邊回頭捨不得地看明秀低頭與慕容斐說笑時那溫柔的樣子,一邊不耐地問道,“又怎麼了這是?”這個是他的心腹長隨,沒有要緊的事兒,不會在此時來尋他。

    “陛下禦書房透出口風,要叫皇貴妃的長兄入閣。”這長隨急忙說道。

    “入閣?做夢呢!”慕容寧一怔,背對著明秀的臉上竟是一片的冰冷陰鬱,輕聲笑道,“不過也好,他想入閣?本王成全他!”

    “王爺?”

    “不必理睬,本王就是要叫他入閣,叫他好好兒地給父皇當牛做馬。”慕容寧輕聲說道,眼角眉梢的陰毒叫人心生恐懼。

    他那個便宜舅舅,當年昭貴妃得寵的時候多畢恭畢敬?這些年又說“不認識”他們母子了,只是就算如此,到底是舅舅,他就送他一個好前程,叫他心願得償。

    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慕容寧低聲吩咐了那長隨幾句,見那人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便不耐煩地說道,“不過是尋常之事,你怕什麼。”

    他還真沒有安排什麼要命的事兒,只是一件件串聯在一起就要命了。這長隨有心問問這王爺是不是真的這麼狠心非要搞死自己的親舅舅,然而到底是忠僕,默默記下慕容寧的吩咐轉身就走了。

    慕容寧摸著下巴冷笑了兩聲,想到那舊事的種種,再想到那舅舅當著榮王的面兒從自己面前無情地走過,仿佛真的將自己當做路人的模樣,就生出了淡淡的愉悅來。

    他想要弄死便宜舅舅很久了,沒有想到皇帝這麼給力,親手將他送到自己面前。

    真以為入閣是那麼幸福的事兒呢?

    心中冷笑兩聲,慕容寧聽著後頭的歡聲笑語,慢慢地收斂了目中的陰鬱,轉身,還是那個格外美麗可憐的安王殿下。

    才走到明秀的身邊想要將個無恥抱著自己心上人的小崽子給提出來,安王殿下就見那嚴肅的矮包子外頭想了想,之後撅著嘴巴,一口啃在了明秀的臉上!

    “父親,就是這樣親母親的。”皇長孫這句話說得格外長,一臉嚴肅,卻叫太子妃的臉騰地就紅了。

    安王殿下看著這包子,努力地想了想這句話的含義,一張美麗的臉陡然扭曲了!

    安王看著把小胳膊掛在明秀脖子上,偽裝純良的小崽子都要氣死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是在佔便宜!

    他還沒有親上心上人呢!

    還“父親就是這樣親母親的”……

    說得這麼透徹,真以為安王殿下聽不出來麼?!

    小豆丁兒一個,那啥啥就手指頭粗,竟然還想要染指他心上人?!

    安王殿下已經被各處冒出的情敵氣得語無倫次了!

    感覺到安王殿下抑鬱的目光,皇長孫沒有表情地抖了抖自己的小臉蛋兒,抬頭,用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對上了安王氣急敗壞的臉。

    “看,四叔!”矮包子壞啊,推著明秀叫她看他王叔的方向。

    安王殿下猙獰的臉還沒有收起來呢,就見心上人抬頭看來,急忙收斂表情,一張桃花兒臉扭曲得不成樣子,特別地叫人詫異。

    收拾了自己的王叔情敵,皇長孫心滿意足,蜷縮在美美的,會給自己講故事,還很溫柔的美人兒的懷裡不動彈了,雖然沒有多餘的話,可是明顯心情比較愉快。

    “你,你滾出來!”慕容寧沒有見識過這樣壞的人,都驚呆了,見自己不好看的一面叫心上人看見了,都要氣死,顧不得皇長孫他親娘親祖母在了,指著矮包子喝道。

    “小四這如今,就只能與斐兒鬥一鬥了麼?”怨不得娶不上媳婦兒呢,皇后娘娘心裡充滿了對兒子智商的擔憂,低頭與嘴角抽搐的太子妃說道。

    “斐兒很聰明的。”太子妃看著皇長孫對小叔子置之不理淡定的模樣,努力提高兒子的智商水準來幫助小叔子脫離智商堪憂這麼個評價,真是心力交瘁。

    “斐兒不過是玩笑,王爺別計較。”明秀家也有這麼大的弟弟,從來也是想親就親的,況包子軟乎乎的多可愛呀,見安王惱羞成怒了,急忙笑著安撫地說道。

    “你不知道,他可壞了!”慕容甯努力想叫心上人認識到這包子的真面目。

    這個……其實看起來皇長孫比安王殿下正義多了,只是這個是不需要與安王多說的,明秀只是笑著搖頭。

    她一臉的不以為意,安王殿下可傷心了,有心想問問既然這麼不在意,那安王殿下親一下是不是也可以。

    只是想到沈國公府一門的戰鬥力,為免英年早逝娶不上媳婦兒,安王到底沒敢說。

    他擔心自己被人當做□□!

    “我,我……”慕容寧糾結地在地上走了兩圈,竟然無法拆穿一個矮包子,實在是太傷心了,此時見明秀垂頭正拿桌上的點心與慕容斐,還是分吃,頓時吐血三升!

    他首席情敵慕容南只怕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幸虧皇長孫是個低調有內涵的人,知道吃了獨食兒就不要炫耀,免得被人道毀滅的道理,趴在明秀軟乎乎的懷裡啃著點心,舉著手嚴肅地要求講故事。

    這太欺負人了。

    安王點心深深地看了這包子一眼,一臉傷心地坐在昭貴妃的身邊兒默默無語兩眼淚,然而心裡卻有些歡喜的。

    明秀……與他說話了。

    “我就說,阿秀可招人喜歡了。”昭貴妃見兒子團團轉的模樣,便哼道,“你再冷淡些,回頭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她,她……”慕容寧想說現在也沒有他什麼事兒來的。

    “我知道是平王世子!”昭貴妃又不是傻子,還能沒聽說過這些,此時不客氣地說道,“親事成了,你搶了堂弟的親事這叫不仗義,很不對!可是如今親事成了沒有?兩家大人說定了,什麼叫說定了?口說無憑的,你這就被唬住了?”見慕容寧沉默著搖頭,她便低頭繼續擺自己的貓頭,冷冷地說道,“阿秀對你冷淡,這是人家姑娘明白事理,不是一個輕浮的人。不過,她不輕浮,你可以不要臉麼。”

    “誰教母親說的這話!”唆使兒子不要臉都出來了,慕容寧震驚了。

    “誰知道呢。”昭貴妃哪兒記得這個,含糊地說完,方才哼道,“別人家的丫頭,我一個都看不慣!你娶不來這個,以後娶回來的那些,別怪我欺負她!”

    “知道了。”這難度真大,慕容寧呆呆地坐在母親的身邊,雖然並不認同母親的話,可是只這樣聽著明秀的聲音柔和地傳過來,就覺得很幸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4:13

第十二章

    “哼!”昭貴妃見皇后一臉笑意地說話,凶巴巴地用橫掃千軍的力量往棋盤上摁棋子,咬著牙說道,“就她會炫耀!”

    天天炫兒媳婦炫孫子,真是太討厭了!

    明秀此時卻抱著皇長孫很愉快,雖然慕容斐臉上的表情少了些,不過這嚇不倒見多識廣博覽群書的榮華郡主,抱著矮包子不撒手。

    比起什麼邪魅酷帥,天涼王破的類型,這算什麼呢?

    “一起睡。”知道明秀這最近是在宮裡了,慕容斐眼睛亮了,決定不回東宮,要留著跟美人兒一起睡,“故事!”

    “他既然喜歡,你就帶著他罷。”慕容斐年紀還小,這麼小還沒到色狼的份兒上呢,皇后也願意叫慕容斐親近更叫他知道更多道理,性情溫柔的人,便與明秀笑道。

    “好。”明秀摸著慕容斐的小腦袋含笑應了。

    她抬頭,就見遠遠的樹後,順嬪正一臉溫柔地往此處看來,見此地竟是滿是歡笑,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然而卻在明秀對自己頷首的時候微微搖頭,不肯過來。

    “她臨盆之前,只怕是不會與咱們走近了。”皇后回頭見順嬪正微笑的模樣,便歎氣道,“太過小心了。”她並不怕惹事,然而身邊的人,卻很怕為她惹事。

    “這是順嬪娘娘謹慎,怨不得娘娘您格外地照拂她。”明秀其實也覺得順嬪謹慎些好,見皇后搖著頭笑了,便試探地問道,“我看陛下對順嬪娘娘仿佛有些看顧。”若真是無情的人,順嬪這一胎就自生自滅去了,怎麼會交給皇貴妃。

    “我嫁給他這麼多年,生兒育女,都不知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知道,他是天底下最無情的人。”皇后溫聲道,“他這樣做,許只是為了看場戲。這個人……”最喜歡看見的就是別人的痛苦,不管是誰的,只要他看得開心,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

    就是這麼一個王八蛋。

    明秀隨口說說罷了,其實也覺得皇帝蠻王八蛋的,當年差點兒坑死恭順公主,此時便笑了。

    慕容斐趴在明秀的懷裡靜靜地聽著,也不知聽進去了什麼。

    在宮中的日子並不難熬,皇帝也沒有因恭順公主的緣故為難過明秀,還命人賞賜的幾回禦膳,倒仿佛很看重似的。

    唯一叫明秀覺得皇帝真是一個渣的,就是皇后果然過得冷清,她在宮中十日,皇帝竟然從未涉足過皇后的宮中。

    他寵倖了皇貴妃宮中八回,一日在前頭深夜批摺子,一日去了和嬪處,行程挺滿是個忙碌的人,就是太不是東西。

    明秀以為自己得多在宮中留幾天呢,然而十日之後皇帝叫人傳話兒表示,可以走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真捨不得你啊,你來了,我在這宮中也少了許多的寂寞。”皇后拍著前來與自己告辭的明秀的手露出了些傷心來,輕輕地說道,“只是,我又想著你出去也好,這後宮……”她突兀地笑了笑,輕聲說道,“誰會真的喜歡。”

    “以後,我跟著母親常來看望兩位娘娘。”宮中的日子到底叫人接受不了,就前兒和嬪與芳嬪為了皇帝的恩寵一個彈琴一個送點心的就叫人心裡覺得累得慌,明秀對皇后與昭貴妃拜了拜,見連一向仰著頭做人的昭貴妃目中都露出了幾分傷感,急忙勸道,“兩位娘娘若是因我生出傷感,我該羞愧了。這些時候在宮中本就叨擾,沒有娘娘,我也不會過的這樣快活。”

    不過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她以為是扣她在宮裡當人質的。

    “你可得常來,多給我說說外頭的故事。”昭貴妃覺得明秀在的時候天兒都是清朗的,天天都過得開心。

    她轉頭叫人抬上來了一個箱子,見明秀詫異地站起,只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就是些首飾衣裳的。我在這宮裡打扮得天仙兒似的也沒人兒看,不如叫你用著,你鮮亮了,就跟我穿的是一樣兒的了。”她又轉頭與皇后問道,“各家的春日宴都要開始了,咱們明秀的衣裳頭面可預備起來沒有?!勿使她落於人後!”誰家的姑娘,都不能壓過明秀去,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皇后嘴角抽搐了一下,真心想問問昭貴妃,還記得這姑娘的親爹親娘不,卻還是點了點頭。

    自己的要求得到了滿意的回復,昭貴妃看皇后順眼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我偏了兩位娘娘的好東西,怎捨得不要呢?”見皇后也給自己抬出了一個箱子來,明秀感激在心,便笑著說道。

    “你常來見見我們就好了。”

    雖然不舍,然而到底明秀離家許久,皇后也知道她面上不顯,然而心中也記掛父母的,也不多客套,親送她到了門口看著她走了。

    明秀帶著皇帝皇后等人的賞賜招搖過市回了國公府,一到家,就見沈國公守在門口,正抱臂看來。

    明秀急忙喚了一聲,叫沈國公扶著自己下車,這才一臉期待地問道,“父親是在等我麼?”

    “莫非還有別人?”沈國公許久不見閨女,先顛了顛,覺得這份量沒輕可見閨女沒有吃苦頭,這才略放心了些,然而板著的臉到底叫明秀有些心虛,一聲不吭地跟著父親走。

    “宮中可有人為難你?”沈國公雖然看明秀氣色還好,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並沒有不好。”明秀只覺得奇怪,自己抽了永壽郡主這麼一個馬蜂窩,這麼大的事兒仿佛沒有在皇帝面前濺起一絲兒水花兒,就這麼沒聲沒響兒地過去了。心裡知道這是沈國公在自己身後給自己做了主,她只將這些日子在宮中過的生活簡短地與沈國公說了,見這父親的臉上平靜中帶著幾分滿意,便笑嘻嘻地哄著說道,“您閨女人見人愛的,您瞧瞧,這去了一回宮中,給您帶回來多少寶貝呀!”

    “那些寶貝比得上你?!”沈國公冷哼了一聲。

    “我以為陛下是想扣個人質呢。”知道沈國公為什麼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明秀急忙怯怯地拉著父親的衣角努力地裝小白花兒地說道,“弟弟還小呢,怎麼能叫他陷在宮裡頭?多糟心呀,不如我住著。”她柔聲說道,“況陛下叫的也是我。您閨女這麼聰明伶俐的,宮裡頭的那都是小事兒不是?”

    “以後就告訴他你不住!”沈國公冷冷地說道。

    “到底是陛下,怎能這樣忤逆呢?”明秀覺得沈國公與皇帝的關係怪怪的,不過想到父親仿佛給皇帝當年做了兩年伴讀,便明白了些。

    “再如何,也沒有叫你一個姑娘家頂著天的道理。”沈國公嘴角冰冷地抿成一條縫兒,冷聲說道,“若他再有這樣的話,你留你弟弟在宮裡。”

    “嘉兒還小……”

    “再小,也是沈家的男子漢!”沈國公橫了明秀一眼,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沈家的男人,沒有躲在女人身後的道理!若是連女子都不能護著,還怎麼做沈家的兒郎,護佑沈家的門楣!”他見明秀一臉敗給他的模樣,方才慢吞吞地繼續說道,“當然,我也會護著他,不叫他吃虧。”男子漢不經歷點兒風雨,養於婦人之手只會被養成三房的沈明棠那軟趴趴的敗家玩意兒。

    沈國公會扶著沈明嘉的手走路,護著他經歷風雨,然而卻不能叫他安逸地躲在母親姐姐的庇護下成長。

    皇帝這一次並不是只想叫明秀留在宮裡,也是想要給他一個震懾。

    皇帝想要誰如何就如何,誰都拒絕不了。就是這麼個意思。

    那就試試!

    當年他敢迎娶恭順,如今,他也沒有什麼不敢的。

    別想禍害他的兒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4:24

第十三章

    提著不敢說話了的明秀回了家,沈國公迎面就見著自家公主撲上來了,下意識地一張手臂。

    恭順公主不耐煩地將這廝扒拉到了一邊兒,抱住了嘴角一抽的明秀叫道,“想死我了!”

    明秀都不敢抬頭去看親爹的臉色了,哼哼了兩聲將恭順公主推開,這才轉了一圈兒給自己老娘叫她看見自己沒啥缺斤短兩,之後笑道,“陛下與皇后娘娘賞了我許多的東西。”

    “算他識相!”見皇帝並沒有為難明秀,恭順公主滿意了,拉著閨女目不斜視地一同往軟榻上坐了,從頭到腳地撫摸了一遍,這才放心。

    沈國公在一旁咳了一聲。

    “我就擔心你在宮裡受委屈。”恭順公主聽不見似的,抓著明秀的手殷殷地說道。

    她擔心閨女都擔心得做了噩夢,睡夢裡嗷嗷兩腳就踹得……自己差點兒跌下了床。

    沈國公這廝份量不輕,公主沒踢動。

    “只有我給別人委屈吃的,誰敢招惹我呢?”榮華郡主一戰成名,在宮中留下了動人的傳說。

    敢往死裡抽永壽郡主的,真的很少見了。

    沈國公此時,再次咳了一聲。

    “我就知道我閨女不吃虧。”恭順公主也聽說閨女的彪悍事蹟了,眼睛都眯起來了。

    “知道母親與父親都擔心我。”見沈國公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明秀縮了縮脖子小聲兒說道。

    沈國公特別用力地咳了一聲!

    “可不是麼,我飯都吃不下了……”恭順公主一把將要與自己說話的沈國公扒拉在一邊兒,轉頭用閨女教給自己的有趣的語言凶巴巴地吼道,“神煩!你知道麼你!”

    榮華郡主沒敢看親爹的臉色,默默地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被嚴重忽略造成很不爽的沈國公拉著媳婦兒談人生談理想去了。

    左右閨女毫髮無損地回來了,看起來還得了許多的實惠,國公爺不是一個喜歡暴露感情的人,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至於沈國公之後與皇帝到底如何,明秀就不知道了。

    才回家兩日,明秀就聽聞皇帝在內閣提拔了一位新秀,不巧的很,這位新秀大人乃是皇貴妃她親哥。

    自古英雄出外戚,皇貴妃頓時就在宮裡抖起來了,走路據說都格外氣派,仿佛皇后的寶座已經落入手中了一樣。

    明秀深深地在心中表達了對皇貴妃的祝福,之後悶頭好好休息了兩日,整理了從宮中得來的賞賜,將些首飾布料揀出來了許多送往與自己親近的各家各府。雖然東西減薄些,然而到底是自己的心意,也有榮華郡主已經王者回來,小夥伴兒們可以上門來說話,或是請郡主大人往府上說話解悶兒了的意思。

    除了三房女眷處明秀一根頭髮絲兒都沒給,旁人家都已經照顧到了。

    三房如何憤憤不平明秀管不著,此時正歪在軟榻上,看著面前對自己微笑的馮瑤說不出話來。

    馮瑤這樣快上門,她本以為是……

    “你可算是出宮了,沒有你說話,我都覺得這日子沒趣兒極了。”馮瑤在明秀抽搐的嘴角裡淡定微笑十分親熱,之後話音一轉四處看了看笑問道,“我聽說羅家姐姐今日休沐,怎麼不見?”她捏著自己手裡的帕子,還有點兒小小的羞澀。

    “這是來瞧我呢,還是來特特兒看望表姐的呢?”明秀無奈地問道。

    說好的友情呢?!

    “順便來看看你。”馮瑤與明秀熟悉後就是一個促狹的性子,見明秀臉色一變揚聲叫人撤茶撤點心,一臉的小氣不由笑了。

    “多謝你送來的首飾了。”開過玩笑,馮瑤這才拉著明秀的手哀怨地說道,“不是我心裡沒你,實在是羅家姐姐太叫母親上心,只恐五哥叫你家不滿意這婚事做不成呢。”

    這話說的是真心的,陽城伯夫人很喜愛手段強硬身手敏捷的羅遙。仿佛是明秀在宮中的時候,陽城伯夫人一日上香回府的時候叫人當街衝撞了轎子,還是從此地路過的羅家表姐順手扶了一把,叫驚魂未定的陽城伯夫人不至臉先著地。

    羅遙不認識陽城伯夫人,做完好人甩甩手走了,然而陽城伯夫人認識她,這就足夠了。

    回家之後,陽城伯夫人想要求親的心已經漲到了十分,看個紈絝兒子都不順眼了起來,為了叫兒媳婦兒別因為看不上倒楣兒子拒了這親事,天天催著苦不堪言的馮瑤往國公府上來。

    至於沒用的紈絝馮五……

    還是養他的雞養他的狗去罷!

    “伯夫人這樣喜歡表姐,咱們自然是歡喜的。只是總不好勉強地做親。”想到被羅遙揍得直哭的馮五,明秀遲疑了一下方才公正地說道,“若你哥哥實在不願意,這婚事豈不是強人所難?強匹配的親事只怕也沒有什麼快活可言。”

    這可都是良心話,前頭開開玩笑也不過是姐妹之間的隨意之語,然而若真到了緊要的關頭,明秀卻認真起來,鄭重地看著馮瑤低聲說道,“馮五爺,只怕不大歡喜?”

    “你還擔心這個?”見明秀並不是急著做婚,馮瑤嘴角就勾起了一個笑容,指著明秀的四周笑問道,“你瞧瞧多出什麼沒有?”

    “這是何意?”也就多出了幾個好看的蟈蟈籠子,多出了兩個雞毛毽子,還多了幾個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總之很有趣的掛鐘,還有幾個鳥籠子,裡頭幾隻色彩斑斕的小鳥在蹦蹦跳跳叼食兒吃,時不時還唱個歌兒。

    “這都是五哥的珍愛之物。”馮瑤低頭摸著明秀面前的一個繡到一半兒的花樣子,含笑說道,“他雖不承認,然而心都撲在羅家姐姐的身上了。你問問看,換了別人,他捨得給?”這些課都是她五哥的命根子。

    哪怕是被揍得鼻青臉腫,馮五卻始終不肯與家裡說是誰下了狠手的,也從不說不願意這門親事。憑著這紈絝平時若有個不願意早就嚷嚷開了的性子,馮瑤就很有信心地與明秀笑道,“我說的話還是當初,五哥屋裡極乾淨的,日後……”

    “日後?”

    “我家不是那等沒事兒給人尋晦氣的人家兒。母親也不是喜歡往各位哥哥屋裡塞小妾的婆婆。至於咱們這些妹妹……你該知道我的性情。”馮瑤柔聲說道,“雖平日裡一家子生活難免有些磕磕絆絆,然卻不會存壞心。”

    不是因家風還算清正婆婆小姑子們還算和氣,恭順公主也不會扒著一個紈絝不放。明秀也笑了,口中卻只是說道,“咱們這做妹妹的就搭個橋罷了,真如何,還是他們自己。”

    馮五這麼願意,那就好好兒討好她表姐,叫表姐願意嫁人唄。

    當然這有點兒不大容易。

    含笑喝了一口茶,明秀卻突然微微一皺眉,不著痕跡地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就見外頭進來了一個陌生些的俏麗丫頭,手腳輕快地收了有些涼意的茶水,換了熱熱的,口中還慇勤地與明秀說道,“郡主嘗嘗這茶水?今日沖的是六安瓜片兒,奴婢沖泡了三回,顏色味道都出來了。”又將幾樣兒點心擺在明秀與馮瑤的面前說道,“配著這幾樣點心吃,滋味兒最好……”

    “你這兒的丫頭倒是伶俐。”馮瑤笑了笑,輕聲與明秀說道。

    明秀的目光在這丫頭的臉上一劃而過,就見這丫頭一身的九成新的石榴紅羅裙,一把烏黑的長髮用一隻小鳳釵挽起,耳邊晃動的一對兒紅寶耳環搖動之中叫她的眼睛都仿佛亮了起來,便不動聲色地與馮瑤說道,“誰屋裡沒有幾個機靈的呢?”見那丫頭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只淡淡地問道,“玉惠與鸚哥兒呢?這時候,原是她們兩個該侍候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4:38

第十四章

    聽她這樣說,這丫頭臉上露出淡淡的失望,卻急忙回道,“玉惠姐姐給公主處理府裡的帳本子去了,鸚哥兒姐姐……”她頓了頓便賠笑說道,“還在小庫房給郡主帶回來的東西造冊呢,許是沒有時間回來服侍郡主。”

    “我不是叫人喚她來了?”明秀皺眉問道。

    “大抵是小庫房的活兒沒有忙碌完。”這丫頭見明秀還是更心中玉惠與鸚哥兒,臉上露出了幾分懊惱,卻還是恭敬地說道。

    “你出去吧,這屋裡不留人。”明秀與馮瑤姐妹之間敢放肆笑言,就是因玉惠與鸚哥兒都是心腹,不擔心叫外頭的人聽了去。如今是這個陌生的丫頭,況瞧著一雙眼睛就十分機靈,就已經叫明秀有些謹慎,隨口吩咐了一聲,見這丫頭愣住了,便抬頭冷淡地問道,“莫非我的話你竟聽不見?還要我來再三吩咐你?!”

    這丫頭叫明秀喝了一聲一個機靈,有些不甘,卻還是咬著嘴唇出去了。

    “早前分家的時候,老太太只帶走了一半兒的下人,這餘下的就留在國公府裡補入各房。我這一分府就入宮,竟還沒有來得及教導她們我這兒的規矩。”明秀歉意地與羅遙說道,“叫你看笑話了。”

    “這丫頭太機靈了些。若是我,只叫她往不要緊的地方去才好。”馮瑤在家也沒少見這樣兒的丫頭,誰還不想往上爬呢?便含笑指點地說道。

    “咱們一搬進來就連從前的下人都清出去,叫我說就是給老太太把柄。”馮瑤是知道自家與太夫人不和的,明秀修長的手指扣了扣桌面兒,這才皺眉說道,“我已經與父親說過,將這些下人好的就留下,若不好的,不管從前是個什麼身份,都清到莊子上去,就叫他們在莊子上做活兒也就完了。”見馮瑤點頭,她便笑道,“只是我才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你再來不及動手,人家就要自己撲上來了。”

    郡主的面前都敢爭鋒,只怕都不是省油的燈。

    明秀也瞭解太夫人養出來的丫頭都是有“大志向”的姑娘,將此事壓在心底不提,等著回頭就叫玉惠與鸚哥兒將這樣兒的丫頭給看住不許往前頭來或是在沈國公父子面前露臉,這才好奇地與馮瑤問道,“我在宮中的時候還消息不通,只是我哦聽說皇貴妃眼下春風得意?太子處,竟並沒有攔一攔?”

    “攔什麼呢?”馮瑤搖頭笑道,“閣老再有體面,內閣也不是一個閣老說的算的。況你也知道,皇貴妃的兄長雖然也在朝中多年,然而寸功未立,這樣的人入了內閣,只怕會叫人疏遠。”

    越是內閣這樣兒的地方,看重的就越發是能力而不是靠山,況龐閣老本事本事不能服眾,還是個靠著女人的裙帶爬上來的諂媚之人,閣老們也都是很有風骨的,不論心術如何,都不會對這麼一個東西屈節結交。

    不然會被人說一句某某閣老為何討好皇貴妃,臉都不要了去巴結一個無能的廢物的。

    “這倒是叫人放心了些。”明秀耳光也抽了永壽郡主的了,如今真的擔心太子撐不住叫榮王上位,聽了這個便笑了。

    “況,龐閣老入閣,福禍未知。”馮瑤溫聲道,“唐王殿下甚有謀略,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在內閣坐大的。”

    這對唐王很有信心的樣子,明秀想到唐王被人欠了幾百萬的閻王臉,點了點頭。

    “說他們倒是無趣。”馮瑤只將這些說了叫明秀放心,這才精神一震地與明秀笑問道,“咱們去瞧瞧羅家姐姐?”

    “她今日還真在府中,只是你去見她有什麼用呢?”又不是眼前的姑娘要嫁給她表姐!

    “五哥今兒送我來的,就在前院兒等著呢。”馮瑤輕快地對不知該說什麼的明秀笑著說道,“你看他一臉不情願的模樣,套車可快了,飛奔著就過了府,很急切。”還嫌棄她梳妝打扮的時間太長呢。

    什麼叫“死丫頭就是磨磨唧唧!”呢?

    不是馮家姑娘性子好,非抽這哥哥不可!

    “那先去見表姐。”明秀不知道羅遙若見了馮五會不會先把人家打個半死,只是馮五這麼上杆子送死也是拼了,倒叫她感動了一下。

    她帶著馮瑤才出門,就見鸚哥兒提著裙子匆匆趕回來,見了明秀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收斂著到了明秀的面前又給馮瑤福了福,這才紅了臉說道,“郡主帶回來的東西太多,前頭說郡主叫我了,我這才趕回來。”

    “才有人去叫你?”明秀笑問道。

    “是呀。”鸚哥兒急忙扶著明秀往外頭,嘴裡便嘰嘰咕咕地說道,“只是郡主這叫了我就要走?方才怎麼不叫人吩咐?”

    “你叫人糊弄了,還自己不知道呢。”明秀見馮瑤遙遙地叫丫頭引著往羅遙的住處走,自己便落在後頭帶著幾分冷意地說道,“我幾日不回來,這院子裡多出這麼多的好丫頭!竟還知道拖延時間叫你來得晚些,往我面前露臉!”

    見鸚哥兒聽了這個騰地就惱了,要回去將那個有心機的丫頭給抓出來,明秀便安撫道,“這也不算什麼,不過是想在新主子面前露臉罷了。只是這心機我不喜歡,咱們這院子裡頭也用不了這麼多的丫頭,回頭你與玉惠瞧著好的就留下幾個,不好的都看住,以後送莊子上去。”

    “竟還有這樣的人,實在可恨!”明秀面前只看重玉惠與鸚哥兒,鸚哥兒想到竟然還有人妄圖與自己爭寵,頓時就不幹了。

    “我也不過是未雨綢繆。到底是老太太手下呆過的人,實在放心不下。”明秀冷冷地說道,“這樣伶俐,我只恐伶俐到了不該伶俐的地方去。”

    “我非好好兒收拾她們不可!一個個在主子面前勾心鬥角的,滿府裡都裝不下她們了。”鸚哥兒忍不住唾道。

    “大哥處還好,不喜丫頭也就罷了。嘉兒年紀小,他的身邊不許留這府中的人。”明秀眯著眼睛冷笑道,“你與玉惠只去辦就是!但有不服的,只叫她來問我!”

    鸚哥兒見明秀這般嚴厲,知道她最忌諱什麼,急忙應了。

    與鸚哥兒說完了此事,明秀的心裡方才有一塊大石落下,心情也好了許多,就見馮瑤走到半路遇到了幾個丫頭,之後竟往前院兒指了指,便上前笑問道,“怎麼了?”

    “羅家姐姐往前院兒去了,說是來了幾個同僚想要比劃比劃。”馮瑤很想見識一下羅遙的英姿的,見明秀頷首,便笑問道,“咱們往前頭去瞧瞧?”她也不必明秀應承的,自己就興致勃勃地往前去了,口中還帶著幾分興致地與明秀說道,“我聽說羅家姐姐在塞外軍功極盛,若不是女子,都可封爵了?”見明秀帶著幾分得意地點頭,她便目光憧憬地說道,“這樣的女子,才叫人仰慕。”

    “塞外沒有京中這麼多的規矩,表姐在那兒,連男人都敬服她。”明秀越發歡喜地說道。

    她最喜歡被人誇身邊的親人了。

    才眉開眼笑覺得馮瑤慧眼識英雄呢,明秀就見寂靜的前院兒,一個一臉蒼白的青年扶牆而出,抱著一個大鳥籠淚流滿面,正是馮五。

    馮五眼下也很苦逼,見識了一下滿地血的恐怖世界,他兩股顫顫,沒當場給英雄跪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人間煉獄!

    觸目驚心!

    生不如死啊!

    馮五好叫人丟臉。

    然而馮瑤見到兄長這樣沒有骨氣,本不是十分美麗的臉上,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4:50

第十五章

    “我五哥,是不是很膽小?”離得遠遠兒地站定,馮家姑娘拉住了嘴角抽搐的榮華郡主,巧笑盈盈力圖叫手帕交看見自己的真心。

    明秀轉頭見馮瑤正對自己笑呢,再看看扶牆出來的馮五,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兒說道,“你說得是。”

    真是一個好人選呐!

    “救命!”馮五遠遠地就見著妹妹了,抱著大籠子對著妹妹伸出了求救的手。

    完全沒有兄妹之情的馮瑤只視而不見,低頭撫了撫鬢角的簪花,一抬頭露出了親近的笑臉,甩開了明秀就往馮五的方向奔去,口中很親熱地喚道,“羅姐姐!”

    馮五詫異了一下霍然回頭,就見修羅場中走出來了一個面目沉靜的少女,此少女在他緊張地退後了一步時完全沒有給他一個眼神越身而去,迎面止住了前頭馮瑤熱情伸向自己的手,頓了頓,嘴角微微抽搐地對遠處望天偽裝路人甲的表妹使了一個眼色,見她無動於衷,這才在心中糾結了一下,扶著馮瑤沉聲說道,“伯夫人太過客氣,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早知道那跌下轎子的貴婦是陽城伯夫人,羅大人一定繞路走!

    “母親將姐姐放在心上,叫我一定與姐姐好好兒親近一二呢。”陽城伯府是屬牛皮糖的,纏上了那就別想撕擼開了。

    馮五見羅遙一臉的避之不及,本驚恐的心卻有點兒不得勁兒了,抱著籠子就奔羅遙的面前去了,揚聲道,“你怎麼不知好歹!”他,他都來了,竟然看不見他似的。還這樣冷淡!知道他是誰麼?!知道他,他倆是什麼關係麼?!

    心裡唧唧歪歪的馮五見羅遙側頭看了一眼自己,停住腳抖了抖自己單薄的身子,咳了一聲將手裡的籠子遞上去哼道,“母親給你的!給你解悶!”

    因羅遙今日格外和氣竟然沒有給他幾拳,紈絝的膽兒肥了,很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架勢,抖著自己的腿哼哼地說道,“真是沒有見識的人!這都覺得有趣?以後爺叫你見識見識,你就知道你是多麼的孤陋寡聞了!”見羅遙信手接過籠子仔細看了看,馮五就覺得這是羅遙對自己的妥協,滿意地笑了了。

    “給你玩兒。”羅遙將籠子接過來往裡看看,見是一隻大尾巴翠色的大鸚鵡,便將這個遞給了明秀。

    鸚哥兒正好奇地看著這豆子眼兒的大鸚鵡呢,急忙笑嘻嘻地給明秀接過去。

    “那是給你的!”馮五笑不出來了,眼睛都發直地看著自己的心肝兒被送人,頓時不幹了!

    這是他院子裡最機靈討喜的大鸚鵡了,還會學話兒的,他養了好幾年,不是因為要送給羅遙,自己每天都要抱著睡的!

    在自己榻上抱過狗抱過雞抱過大鸚鵡唯獨沒有抱過女人的紈絝心裡好受傷,眼睛頓時就濕潤了。

    他的心,他的心血呐!

    “我回頭細心地幫表姐養著,養得好了表姐才開心呢。”明秀覺得這紈絝眼裡含淚的小模樣兒太叫人欣慰了,也在一旁笑眯眯地說道。

    “你真是一片好心。”馮瑤也挺喜歡欺負兄長看見兄長哭的,憋著心裡的興奮轉頭與明秀說道。

    “你們!”見這手帕交對視壞笑,馮五覺得日子沒法兒過了,轉頭眼淚汪汪地看羅遙。

    一臉控訴要求做主!

    “嗯……”羅遙看著那只轉身歪著頭看著自己的大鸚鵡,許久之後到底說道,“掛在外頭叫大家都看著就是。”

    “你為何在此?”這紈絝竟然沒有被自己嚇跑,還上門來了,羅遙的心裡生出了幾分危機,眯著眼睛問道。

    不說如今為了她的婚事瘋魔了的恭順公主,她前兒還得了信兒,自家爹娘也要回京,這簡直是四面楚歌的節奏!

    馮五若是叫這群長輩給看在眼裡了,沒準兒捆著她成親也是能幹得出來的。

    他就是來看看她。

    “送妹妹來的!你可真殘忍呐。”馮五一邊痛心疾首地指了指院門口,就見幾個鼻青臉腫卻閉口不言的青年武將彼此攙扶著一聲不吭地走出來,對著羅遙微微點頭之後走了,之後還有一個滿臉悲傷的青年從裡頭一路爬到了羅遙等人的面前,一抬頭兩個黑眼圈兒,抱住了馮五的腿就哭道,“今天好疼!”他一邊哭一邊將鼻涕眼淚的往破口大駡的馮五的腿上抹,一邊伸出手顫巍巍地拉著羅遙的衣袍傷心地說道,“說好的不打臉呢?!”

    “忘了。”羅遙簡潔地說道。

    誰打的眼睛都紅了還能記得這點兒小小的約定呀!

    被揍得可淒慘的紈絝王年仰頭,用負心的表情看著不守約定的傢伙。

    羅遙頭一回覺得有點兒心虛了,咳了一聲。

    想當初這傢伙獻了許多的寶貝諂媚地求了自己一把,怎麼揍都行,千萬別揍紈絝那張英俊的臉。

    “表哥還是起來說話。”見王年一臉的蔫頭耷腦很可憐的模樣,明秀心裡笑了兩聲,眉目溫柔地俯身說道,“地上涼。”

    “涼不過我的心呐!”紈絝見有人關心自己了,頓時哭著抱住了馮五的那雙腿痛哭失聲叫道,“我,我的媳婦兒啊!”他表妹本來就是個靦腆的不愛見外男的人,這再見了他這一臉的鼻青臉腫,還怎麼撼動表妹的心,怎麼叫表妹傾心自己呢?他就指著這張臉在表妹面前討好了!

    對自己的臉還挺自信的。

    明秀詫異了一下這表哥出人意料的對自己那張臉的自信,之後眼睛一睜詫異地問道,“表哥有了心上人?!”這誰家的姑娘前世不休叫個紈絝給看上了?當然,此紈絝為人還算不錯,也挺招沈國公的喜歡,不然早就叫沈國公令他滾蛋了。可是再好的紈絝,倒楣的是這傢伙身後有個要命的親娘安固侯夫人,那真是一個要命的婆婆,攤上了就倒了血黴的那種。

    “有了。”王年出人意料地誠實,順著馮五的袍子爬起來嘿嘿地笑了兩聲。

    依舊很有衙內的風範,作奸犯科型。

    馮五低頭看著自己特意穿的格外新的衣裳,再看看羅遙一臉的不當一回事兒,氣得渾身發抖!

    “表妹為何不問我是誰?”見明秀問了一句就再也沒有話兒了,王年就有點兒小哀怨,睜著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睛問道。

    “那是表哥自己的心事,我不好問的。”明秀素來對這些沒有什麼興趣,見王年鼓勵地看著自己,仿佛很需要自己問一問是誰,心中一轉就猜出這只怕是自己認識的姑娘,不然與自己也說不著不是?想到這個,先將經常蹦躂的沈明珠給排除在外,她想了想身邊的姑娘心中一動,彎著眼睛笑看急得擠眉弄眼兒的王年問道,“表哥的心事,與姑母說了沒有?若姑母不喜,只怕無法成事。”

    王年的眼角一動,有些為難。

    安固侯夫人看中了馮國公府的蘇薔,雖然沈國公不理睬她不肯幫她往馮國公府說親,可是侯夫人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已經預備往馮國公府張嘴求親了。

    王年覺得這真是要命,正在家裡折騰意圖叫母親千萬別給自己招這笑話兒。

    馮國公府那是太子的岳家,門第不輸沈國公府,蘇薔又是嫡女,還能看上一個沒啥能耐的紈絝?還想跟太子做連襟,就算馮國公府應了,那也是把他舅舅沈國公給捆太子這條船上了。做人不能這麼無恥,抬著人舅舅的臉到處拉關係不是?

    想到安固侯夫人那急切的模樣,王年就覺得肝兒疼。

    “表妹這話說得對,不管怎樣,我得先過了母親那關。”安固侯夫人心裡只怕是不中意明華的,若他尋死覓活地非要娶,那安固侯夫人也會隨了他的心願,只是心裡若有不平氣,那日後遭罪的可就是明華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5:01

第十六章

    王年娶媳婦兒是想叫心上人過好日子的,可不是留在府裡給母親出氣的,想到這個,他竟然難得地肅容了一下,之後便摸著下巴小聲兒說道,“要不,我來點兒叫母親吃不住的?”

    “什麼意思?”馮五一邊心疼地摸著自己的衣裳,一邊問道。

    “要不,我就說我不行,怎麼樣?”紈絝的眼珠子一轉,趴在小夥伴兒的耳邊說道,“要不,就說我是個斷袖?母親絕望一下,回頭我說娶誰,那就能娶誰了。”到時候安固侯夫人還不得把舍己嫁給自己的明華當天仙兒一樣捧著呀?

    “這個不好。”馮五見王年的小眼睛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轉,陡然覺得渾身汗毛豎起,眼睛發直地說道。

    若是斷袖,那一個巴掌拍不響,總有另一個不是?那時候與這傢伙形影不離的馮五哥豈不是要遭無妄之災?!

    “若我說,表哥不該想這個,反而該叫姑母心甘情願。”不愧是紈絝,不要臉到了極點,這主意都是劍走偏鋒。明秀算是長了見識了。見王年還一臉的不在乎,顯然對外頭人怎麼評說自己沒有什麼想法,她便溫聲說道,“若表哥名聲壞了,日後表嫂豈不是也叫人恥笑?日後的小侄兒又得叫人指指點點。這是一生的大事,可不好叫表哥這樣隨意任性的。”她頓了頓,便繼續說道,“若表哥真心,就該做出榜樣,叫表嫂日後面上有光。”

    “到底是表妹!”王年從前就喜歡冒壞水兒,然而此時卻覺得明秀的話才是對的。

    “多謝表妹教導!”他竟鄭重地對明秀作了一個揖。

    他養在安固侯夫人的膝下,平日裡都聽的不過是母親的抱怨與怨天尤人,從來都沒有人與他說過什麼是正道,如今歷練了一些時候,再聽了這些,竟仿佛是豁然開朗。

    “我不過是一說,表哥才是叫我羞愧了。”明秀急忙避開了,見王年摸著頭嘿嘿地笑了,也覺得這位表哥其實心裡都明白,便繼續說道,“況,表哥也得叫人家姑娘看見自己的真心不是?安固侯府的富貴是安固侯府的富貴,那雖然重要,可是姑娘的心裡,表哥的心才是要緊的。”見王年兩眼放光細細地聽著,她沉吟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這是看在你是我表哥,我多句嘴,天底下但凡是心裡有表哥的,都決不願表哥身染二色的。”

    這話有些過分了,可是明秀卻不知為何,總覺得王年是能做到的。

    “我也就那麼一個心上人。”王年嘿嘿地搓著手,眉開眼笑地說道。

    “我也就那麼一個……”馮五豎著耳朵偷聽呢,又見明秀說一句羅遙便淡淡地頷首顯然很認同,忍不住也表白了一下。

    連跟他睡的大鸚鵡兒都是公的!

    “我五哥確實是這樣兒的。”馮瑤見明秀殷殷與王年說話的模樣,目光都溫柔了起來,就在一旁輕聲說道。

    “那就太好了。”明秀目光往羅遙的身上一轉,之後若無其事地移開,見此地幾個人立在一處說話到底不大規矩,急忙又將眾人往上房請,然而還沒有請到上房去,卻見據說在恭順公主處幫著收拾帳本子的玉惠竟腳下匆匆地走來,見了明秀目光一亮,上前給羅遙等人請安之後,方才一臉急色地與明秀低聲說道,“二姑娘處鬧得不好了,公主如今脫不開身,請郡主過去給二姑娘張目呢!”

    “二姐姐?是誰在鬧事?”聽說明華處竟有人鬧事,明秀不由露出了詫異的模樣。

    明華素來溫和寡言,從不是與人爭鋒的性子。

    “是四姑娘。”玉惠也覺得這有點兒欺負人了,皺眉說道。

    “她還能出來?”明秀腳下不停地往外頭去,一邊冷笑道,“前兒的傷好了這是?!竟然還敢出來鬧騰!”她頓了頓,便皺眉與玉惠問道,“二姐姐與她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這眼下,究竟是個什麼緣故?”她一回頭,見馮瑤跟著自己到了院子前門兒的車前對自己微微頷首,顯然是不好插手自家的事端的,沉默了一下,便拉著羅遙的手輕聲說道,“今日是咱們招呼不周了,表姐幫我送送阿瑤?”

    “你……”羅遙遲疑地說道。

    “我帶足了人,絕不會吃虧的。”見羅遙這才冷冷點頭扶著馮瑤與馮五上車走了,明秀轉頭,見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死皮賴臉的紈絝。

    “表哥?”明秀微笑示意,叫紈絝自己有點兒眼力見兒。

    “我許久沒給二舅舅請安,也該去看看了。”王年對明秀的拒絕就當看不見的,笑了兩聲,之後看了看天色方才一臉擔心地說道,“天都快晚了,表妹咱們趕緊走?!”他仿佛是很急切的樣子,叫明秀詫異了片刻,到底無奈地叫他跟著。

    匆匆一路順著玉惠的指引到了二老爺的新宅,明秀顧不得賞花賞景色的,直奔明華的院子。

    就見此時一個不大卻十分雅致的小院前頭,一臉蒼白的沈明珠扶著身邊的一個丫頭,一隻手高高揚起,用力地往前頭臉色很不好看的明華的臉上落去!

    “住手!”明秀見她竟然還敢動手,頓時遠遠厲喝了一聲!

    然而比她這一聲更快的,卻是一個敏捷的身影,之後就聽一聲耳光聲響起,一個婀娜的身影被抽到了地上!

    明秀腳下一頓,看著被抽在地上的沈明珠竟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想到了無數的可能,她也想不到竟是王年一耳光抽得沈明珠暈頭轉向。

    此時紈絝甩了甩手,轉頭用黑□□的眼圈努力做出關心的模樣,對揪著自己的衣襟驚嚇得說不出話來的明華笑呵呵地問道,“表妹無事吧?這丫頭沒有傷著你吧?”見明華咬著嘴唇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紈絝的臉上一松,之後卻越發地大驚小怪起來,唧唧歪歪地在一旁咋呼地叫道,“這四丫頭可厲害來的!表妹若是叫她傷了,可千萬別瞞著,不然多叫人不安啊!”他探頭探腦,仿佛很想幫自家表妹監查一下有什麼傷勢沒有。

    明秀走到近前,見這廝兩隻爪子蠢蠢欲動,仿佛很想往明華的小手上撲騰,眼睛眯縫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

    “這是怎麼回事?”見明華握住了自己的手雙手顫抖,明秀便將王年這檔子事兒先放在一旁,與明華低聲問道。

    她見明華今日穿戴得格外簡單,竟頭上還沒有什麼首飾,便有些疑惑。

    明華並不是不知輕重的姑娘,也從不這樣失禮人人前。

    “今日我陪著大姐姐在外頭走動,見著榮王了。”明華也被唬得不行,見了明秀只覺得有了主心骨兒一樣,又見沈明珠一臉憤怒地伏在地上看著自己,然而仿佛是忌憚明秀,竟不敢出聲兒的,便低聲說道,“榮王不知怎麼就與我說了兩句話,我並沒有理睬的,卻叫四妹妹瞧見了,一路跟著我就回了府裡,罵我,罵我……”後頭沈明珠說得那些齷蹉的話叫她張不開嘴,因此訥訥地也就完了。

    她委屈得眼睛都紅了,眼淚都差點兒掉下來。

    今日見著榮王,她已經嚇得不輕,哪裡有精神應付沈明珠?

    想到榮王看向自己的那噁心的眼神,她就覺得眼前發黑!

    “見著榮王了?”明秀一怔,之後皺起了眉頭回頭看著沈明珠,心裡已經起了計較。

    這只怕是榮王眼瞅著沈明珠不招沈國公府待見,因此換了人選,想要拉攏沈家二房了。

    畢竟,沈國公待二老爺還是很不錯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5:15

第十七章

    “榮王無禮!”雖然榮王生得極好,然而明華卻並不喜歡輕佻的男子,況沈國公素來謹慎不愛與皇子親近的,明華雖然是不明白外頭朝政的女孩兒,卻也知道不要不知分寸給沈國公惹出榮王這樣的亂子來。

    畢竟,沈國公只是她的伯父,不是親爹。

    “此事我記下了,不過是尋常偶遇,二姐姐也不必擔心。”明秀見榮王這又是要算計沈國公府,冷笑了一聲柔聲說道,“回頭我與父親說說就是。”見明華用力點頭,她目光一轉,就見了正低頭咬牙切齒,仿佛是在心裡暗罵榮王的王年,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只輕輕地與明華說道,“二姐姐的為人,咱們都知道,不必介懷今日。”明華這樣害怕,也有恐叫榮王拖累清名的緣故。

    若與榮王生出些什麼流言來,只怕日後都要嫁不出去了。

    “表妹放心,榮王那小子敢與你生出一絲半點的話兒來,安固侯府跟他沒完!”見明華如驚弓之鳥,王年心疼壞了,急忙噓寒問暖。

    明華這些日子經常見著王年,知他並不是傳聞中那樣不堪,聞言表生出了幾分感激。

    “多謝表哥。”方才王年一耳光就抽在沈明珠的臉上了,那真是氣勢洶洶,不是他,明華只怕就要吃虧。此時想到這個,明華便抬頭看著王年,這才見他一臉的淤青仿佛是被揍得很慘,竟不由生出了幾分憐惜來,輕聲問道,“表哥這傷是……”見王年一聲歎息摸著自己嘴角的一塊兒淤青不說話了,她頓了頓便關心地說道,“要不,我請大夫來給表哥瞧瞧,上點兒藥?”

    “唉!”紈絝被關心了,此時越發地裝模作樣地歎息起來。

    “一定很疼。”明華看著這小可憐兒,輕聲說道。

    見自己裝可憐竟然引起了心上人的注意,王年越發地捂著自己的臉嗷嗷叫,就差滿地打滾兒了。

    原來沒揍得越慘越有好處,紈絝覺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對自己敞開了。

    這傢伙在這兒玩兒命裝可憐博取同情,明秀卻不在意的,低頭看著一臉怨毒的沈明珠,突然笑了一聲。

    “四妹妹這是大安了?可見三叔的宅子真是養人。”

    “你……”不敢再罵明秀恐被再打幾板子,沈明珠只覺得心中屈辱,然而見明華一臉無辜的模樣,再想到自己今日奔到門口看見榮王對明華的噓寒問暖,還有榮王那雙目之中叫人熟悉的光亮,她就心如刀割,忍不住眼淚就落下來了,死死地看了明華一眼,之後轉頭看著明秀,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方才冷笑說道,“這就是你的詭計?!叫這賤人去迷惑我家王爺,叫他舍了我?!”

    “賤人之言,我得送回給你,再叫我聽見一個字,就不是一個耳光可以了結的了。”果然是為了榮王,明秀實在不明白沈明珠為什麼非要在榮王這麼一歪脖樹上吊死,眉目冷淡地低頭翻看自己手上一隻精緻的紅寶戒指淡淡地說道,“你家王爺?你好大的臉!”

    這樣就將榮王當成自己家的了,問過榮王沒有?問過皇貴妃沒有?問過就要嫁給榮王雞飛狗跳的永壽郡主沒有?!

    “如今分了家,你且隨意,願意給榮王做側室,也由著你。”明秀溫聲說道。

    如今,只怕是榮王不願意娶眼前的姑娘了。

    “你知道什麼!”榮王這些日子不知為何對自己很冷淡,沈明珠自己已經是沒招兒了,正要厚著臉皮往榮王府去呢,一出門兒就見了明華之事,如今心裡就跟火燒的似的!

    她與榮王多年的情分,曾經多少的柔情蜜意?然而明華一出現,就叫榮王看不見自己了!

    她,她為了榮王做了多少事呀,還委屈自己與那些紈絝周旋,為他拉攏勳貴朝臣,什麼都願意為他做的。

    “永壽郡主就要賜婚給榮王為正妃。”明秀見自己說出這話,沈明珠仿佛傻了一樣,一張豔麗的臉都僵硬了起來,顯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便斂目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一邊落淚一邊搖頭,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樣,心中歎息一聲淡淡地說道,“京中都傳遍了。你不知道,只怕不過是因為你近日不大出門的緣故。陛下賜婚的旨意都預備好了,只等良辰吉日便賜婚。”

    “那又如何?!”沈明珠就跟挨了當頭一棒一樣眼前發花,然而眼前迷濛了一會兒,卻慢慢地爬起來對明秀冷笑了兩聲,指著她怨恨地說道,“別以為你說了這話,我就輸了!”

    “什麼?”

    “不是正妃又如何?!得寵才是最要緊的!”

    沈明珠早就知道憑自己的出身只怕正妃夠嗆的,心裡早有準備,又見明秀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便哼笑了一聲冷聲說道,“就算我不是正妃,做了側室又如何?這京中正室之中,有幾個是有真情的?!不過都是擺設罷了!我與榮王兩情相悅,就算給他做側室,也心甘情願,也比不得寵的永壽強!”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眼睛都亮起來了,在明秀不敢置信的目光裡昂然說道,“你們這些拘泥名分的,何其可笑!須知感情才是最要緊的,只要我在他的身邊,就什麼都值了!”

    待榮王日後大業得償,永壽那性子早晚就要被廢,就算不被廢,也是另一個不得寵的皇后罷了。

    她那時就做皇貴妃,沒有名分,然而比正室要強得多!

    明秀沒有想到身為嫡女,自家親娘叫滿嘴“真愛”坑苦了的沈明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來,一時竟無法反應了。

    “你說得很有理。”果然是做妾的好材料!

    “你給我記著!”沈明珠今日上門不過是趁著二房新搬家人口少方才闖進來,也恐叫二房幾個野蠻人拿住自己抽自己耳光,對明華放了幾句狠話,這才憤憤地走了。

    明秀今日叫沈明珠給教導了大道理,竟一時頭暈目眩,連王年的狼子野心都顧不得了。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日,明秀才緩過神兒來,預備過府與明華說道說道王年的心事問題,叫她上心日後該如何處置,就得了一封帖子。低頭見這帖子竟然是淮陽侯府,明秀便眯了眯眼,本欲置之不理,然而卻心中一動又將這帖子取到自己面前細細地看了,又遣人往蘇薔等人處詢問,知道永壽郡主這是都下了帖子的,再想想皇帝賜婚的旨意就在這幾日,便已經明瞭了大半。

    這是要在賜婚當日叫她們過府,看看她的風光。

    明秀對給別人當佈景板沒有什麼興趣,也沒想著過去。

    然而蘇薔卻使人來與她說話,相約同往,雖然不明白蘇薔為何在此事上上心,然而蘇薔從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明秀心中生出些疑惑,便與她約定當日一同前往。

    恭順公主聽說明秀要往淮陽侯府去,就跟閨女要去龍潭虎穴似的,滿嘴的不行,只是到底叫明秀勸住了。

    不去反倒叫人覺得自己怕了永壽郡主。

    “我不明白,為何你還要往她家裡去。”明秀今日穿戴得十分雅致,因換了春衫越發地清秀,頭上挽了一個高高的髮髻,髮髻上一點珍珠順著金線垂在眉間,倒生出了幾分的厲害。又見蘇薔今日卻穿戴得十分耀眼,本就是十分清媚的模樣,穿戴又鮮亮奪目,竟仿佛能生出光彩來一般,見她今日有喧賓奪主之意,明秀便嘴角抽搐地勸道,“那是一個由著自己性子妄為的人,別一時傷了你。”

    永壽郡主那脾氣,見蘇薔敢奪她的風頭,還不往死裡掐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5:26

第十八章

    “我今日,就是叫她不如我。”蘇薔拉著明秀坐在車裡,見明秀仿佛是要去掐架一樣打扮得盛氣淩人,便笑著刮了刮自己的臉說道,“你與我,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明秀也有些心虛,乾咳了一聲,見蘇薔眉目間帶著幾分冰冷,便試探地問道,“莫非是為了東宮?”

    “今日,是太子生辰。”蘇薔斂目靜靜地說道,“太子生辰,陛下卻要榮王大喜,奪太子的光彩。東宮若動了干戈難免叫人說一句薄待幼弟心胸狹窄,然而若不動,更是個死人了!”

    皇帝這是真心在噁心皇后太子了,大喜的日子非要整出榮王定親之事,這叫滿朝文武怎麼看?然而這算計裡頭還帶著點兒不懷好意,再一次叫人知道,皇帝的心裡沒有太子的一星半點兒,滿滿的都是榮王。

    “只是你家……陛下處……”皇帝確實挺噁心人的,只是蘇薔如此,卻叫明秀為她擔心。

    “咱們家一門興衰都在太子的身上,陛下惡了我家又如何?”蘇薔知明秀恐帝王遷怒自己,便低聲說道,“況不是永壽那丫頭巴巴兒下帖子請的我?既然樣樣兒不如我,她就該有自己的覺悟!”

    她頓了頓,方才與明秀斂目說道,“我請你陪我去,不是拉著你往火坑裡跳,我還沒有下作到這個地步。”見明秀嗔了一句,她臉色竟慎重了起來,與她輕輕地說道,“我今日實在是有話要單獨與你說,你家裡,我擔心叫人聽見。”她猶豫地說道,“我就是想叫你往那府裡,見見她家的幾個庶女,眼見為實!”

    “庶女怎麼了?”明秀便好奇地問道。

    “那幾個丫頭……”蘇薔沉吟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生得都與……公主有幾分仿佛。”她說著這個的時候,一臉欲言又止。

    明秀突然不笑了,她覺得自己聽懂了。

    “我母親?”她眯著眼睛問道。

    這其中的公主,自然不是與淮陽侯不和的永樂長公主了。

    這幾乎涉及私密之事,蘇薔有些坐立不安,到底在明秀森然的目光中低聲歎道,“從前還好些,公主不在京中,那幾個丫頭也還年紀小不大出來走動,誰都想不到一塊兒去。這如今她們也大了,再叫人看見了,難免心裡有些想法。我想著旁的也就罷了,再叫人引出當年舊事,生生連累了你與公主。”她能與明秀說這些,實在是將明秀當成好朋友方才吐出,不然為著體面,只會當不知道的。

    明秀明白蘇薔的心意,再三地謝了,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那麼像?”

    “舉止並無公主的貴重,只是那張臉,都……”

    淮陽侯也是叫人夠夠兒的了,這是叫恭順公主去死啊!

    明秀氣得眼前發黑,只覺得淮陽侯府一家子都叫自己噁心得不行,此時忍住了一口氣,方才與蘇薔冷冷地說道,“淮陽侯府,這是過分了!”

    蘇薔已經話多了,見明秀臉色陰鬱,知這不是自己能勸的,便在一旁沉默起來。

    她若不是與明秀交好,就算是那幾個庶女與恭順公主相像,也只會裝作不知道。

    誰說破,沈國公府只怕也是要遷怒的。

    只是她的心……卻希望明秀警醒,至少未雨綢繆,別在日後生出沈國公府的閒話來。

    明秀勉力提著自己的笑臉與蘇薔說笑了幾句,這晃晃悠悠到了淮陽侯府上,進門下車,跟著幾個極恭敬的丫頭往永壽郡主設宴的地方去了,走到半路,卻見另一處獨自走來了一個清雅溫潤的中年男子。

    就見這男子見了明秀微微一怔,之後仿佛是看住了一樣露出了幾分疲憊與迷茫,明秀面上一冷,請猶豫再三的蘇薔帶著所有的丫頭先行一步,這才上前給這中年男子請安,之後,便仰頭直言問道,“侯爺心中,這樣怨恨我的母親?!”

    淮陽侯正看著明秀有些出神。

    若當年他順順當當迎娶了恭順,有一個女兒也該是這樣的年紀了。

    會撒嬌,會狡黠,會伏在他膝上無憂無慮地喚著他父親的可愛的女孩兒,心地善良舉止高貴,與人為善還能照拂家中的姐妹,叫他能一享天倫,與跋扈得叫自己疲憊的永壽完全不一樣的小丫頭。

    還會有與恭順仿佛的面容,叫他攬著這樣一大一小兩個寶貝可以快活地笑起來。

    這樣的幸福,只在他的夢裡才有。

    眼角有些濕潤的時候,他就見那個面容貞靜的小丫頭幾步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開口氣勢洶洶地卻問出了這個。

    “你是,阿秀對麼?”淮陽侯詫異了一下,然而看向明秀的目光卻溫和起來,見她今日梳妝打扮都十分精緻,又覺得很好看,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並不在意明秀的衝撞和聲問道,“你說有仇?我竟不明白這話是何意。”

    那日永樂長公主大鬧恭順公主府,他就已經知道明秀對當年舊事知道得很多,也不刻意隱瞞,溫聲說道,“你該知道,當年我與母親相識,又怎會仇視她?”

    “是麼。”明秀叫個裝傻淮陽侯氣得心肝兒都疼,只忍住了沉靜地看著他。

    她今日確實有些冒犯了,畢竟這是朝臣,是勳貴,是侯爺。然而涉及恭順公主,她也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先有永樂鬧府,後有庶女相似,淮陽侯府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是在往恭順公主頭上扣屎盆子。

    日後叫人看見了一點兒,人家得用多齷蹉的話來提及這段舊情?

    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宿寐輾轉,搜羅相似之女,就仿佛睡的就是正主兒了?!

    混帳!

    “侯爺若真將母親放在心上,為何害她?!”明秀雙手握得緊緊的,只恨不能一爪子給眼前這個一臉溫和的清俊男人撓得滿臉開花兒,想著他這種念念不忘的模樣就覺得噁心,此時眉間珍珠晃動,她一臉冷然挑眉問道,“不害我母親,您會冷落妻子,寵愛與她相似的女子?!不害我母親,您膝下那幾個庶女,又是怎麼回事?!不害我母親,您由著長公主在她面前張狂,鬧得滿城風雨,恨不能都知道你們那點兒舊情?!”

    說到最後,已然帶了恨色。

    淮陽侯與恭順公主舊事,落在淮陽侯的頭上,不過是多情二字罷了。然而落在恭順公主頭上,卻不會是好話。

    況,沈國公又該如何?!京中該如何嘲笑?!

    “你說的是……”淮陽侯心裡一緊,知道自己後院的事兒叫明秀知道了,臉上也帶了衰敗之意。

    他知道這樣對恭順的名聲不好,可是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失了她,日夜痛苦,只能對著與她容貌酷似的女子,才能叫自己的心裡好受一點兒,仿佛她還在自己的面前。

    “我……”

    “侯爺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我管不住,也插手不了淮陽侯府的家事。”明秀見他一臉的苦楚,心中冷笑,眉眼之間就帶了幾分冰冷森然,輕輕地說道,“只是我也與侯爺透一句話兒出來!那些女子,別叫外頭看見!只要叫人看見一個,沈國公府滿門,都與您不死不休!”

    她做不來叫淮陽侯殺了那些姬妾庶女之事,況生得與恭順公主仿佛本不是她們的錯,眼前這個噁心的男人才是罪魁禍首!

    明秀很少遷怒旁人,見淮陽侯眼睛一縮仿佛要與自己說些什麼,冷笑了一聲,低聲道,“您大可試試!”

    “我沒有……”

    “還有您那幾位‘愛女’,”明秀譏諷地說道,“既然生得閉月羞花,真是沒辜負侯爺您的一番苦心,只是我想著這樣的花容月貌,您自己心裡也該有點兒譜兒。”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5:36

第十九章

    她也知道那幾個女孩兒無辜,可是比起恭順公主在京中的名聲,明秀也管不了這麼多,見淮陽侯抿嘴帶著幾分傷感地看著自己,對這個始作俑者噁心得不行,側身避過這人的目光方才說道,“侯爺總要給我家一個交代!”

    “那幾個孩子,是我的錯。”淮陽侯早知道此事必然得叫沈國公府翻臉的,早有準備,苦笑說道,“我會將她們嫁出京城,再也不在京中露面。”

    他一雙溫潤的眼睛都暗淡了,看著側身冷笑的明秀,仿佛想起來當年的許多舊事。

    最後決絕之時,總是拉著自己衣袖哭的膽小的少女公主,卻只是遠遠地冷笑,哪怕滿臉都是眼淚,卻再也不會親近地看他了。

    他明明期待她拿出先帝的旨意來逼迫他,叫他可以不在主動背棄侯府利益之上娶了她,可是她不肯。

    她哭了太多回,終於不再信任他。

    “我只是忘不了她。”晶瑩的眼淚順著淮陽侯的面頰劃過,他看著眼前心愛女子的女兒,按著自己的心口輕輕地說道,“從我第一次見她,我就深愛她。就算到了如今,我的心裡,也只有她一個。”見明秀轉頭諷刺地看著自己,仿佛在諷刺自己當年的拋棄,他便苦笑地說道,“我以為你會明白。我不只是她的心上人,還是,還是這個侯府的主人,我要承擔的,是整府的興衰。”

    “您為了興衰放棄了她,如今何必後悔。”明秀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兩面三刀的人,此時冷笑地說道,“您迎娶長公主,就是為了你的侯府。既然侯府這樣重要,您卻又不肯善待她,叫她日夜因您傷心,怨恨我的母親。這時候,您就不擔心長公主惱羞成怒,對您的侯府不利了麼?”她笑了笑,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軟弱得叫自己噁心,見他啞口無言,便斂目說道,“虛偽。”

    “我,我……”

    “您寵著那些姬妾叫自己心安罷了。我真慶倖,母親並未嫁給侯爺。”明秀淡淡地說道,“或許,母親看透了您,因此才不要您!”

    淮陽侯叫這句說得身子搖晃了一下,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日後,侯爺還請不好做出叫大家都煩惱的事。”明秀不想再看見這人了,轉身便淡淡地說道,“再喜歡,也請您憋著!當年,可不是我母親對不住您!”

    再有一回,她非求父親叫這一家子都去死不可!

    當然,只怕若不是這些內宅風聲沒有傳到沈國公的耳朵裡,淮陽侯早就叫沈國公給剁零碎了!

    “你放心,我明白了。”見明秀兩眼之中全是對自己的厭惡與痛恨,淮陽侯覺得心裡疼得仿佛要窒息了一樣,立不住靠在了一旁的樹下,仰頭叫自己的眼淚不要流出來,輕聲說道,“我愛護她的心,不會比你少。從前……不過是我看不見她,心裡難受。”他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當年的愚蠢還是什麼,輕聲說道,“我很後悔。若是能夠從來,我一定,一定……”

    一定不會放棄她。

    他捂著臉,晶瑩的眼淚從修長的手指之間滲了出來,點點砸進了泥土裡。

    他卻不見不遠的地方,永樂長公主一臉扭曲地看著他,之後,雙目赤紅,貝齒將嘴唇咬出了鮮紅的血絲來。

    明秀不知這夫妻二人到底如何,緩了心情若無其事地叫人領著走到了宴席之處,就見此時一屋子的閨中女孩兒,大多都在永壽郡主的面前奉承。

    永壽郡主今日穿了一身兒的鮮豔的大紅衣裳,眉眼之間春風得意十分嬌豔,然而就是再嬌豔,竟也叫蘇薔的風情盡皆壓過,生出了幾分俗豔來。見明秀進來,永壽郡主臉上一陣冷笑,正要出言,卻見圍在自己面前奉承的那幾個女孩兒,都轉身對明秀客氣地頷首。

    明秀也是公主女,父親又是沈國公,不是腦殘的,都不會得罪她。

    況榮華郡主在宮裡連抽了永壽郡主兩個耳光,帝王卻並未怪罪,哪怕是深宮消息不通,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這代表什麼,誰會不知道呢?

    “大好的日子,偏有人叫我不痛快!”永壽郡主見無人為自己做急先鋒,不得不赤膊上陣,對明秀面容不善地說道。

    “本郡主以為,你見了我會覺得痛,沒有想到你臉皮這麼厚,一點兒都沒有感覺麼?”明秀溫聲問道。

    聽了這話,屋裡的女孩兒們都不安地垂了頭。

    “你!”知道明秀在那那日抽了自己耳光說事兒,永壽郡主氣壞了,恨不能撲上來一口咬死明秀,然而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眼珠兒一轉強忍住了怒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出言無狀,本郡主不與你一般見識!”

    她左看蘇薔嬌弱婀娜如同天上的雲彩一樣柔媚,再看看明秀容貌秀美顏色奪目,只覺得後悔叫這兩個過來,正要說點兒什麼叫大家都往自己的面前看,就見外頭,榮王一臉僵硬地大步進來。

    “表弟來了。”今日永壽郡主定要榮王來給自己做臉的,見榮王果然來了,臉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榮王這樣聽話,她臉上也有光彩。

    “表姐。”榮王心裡恨死永壽郡主了,這女人把自己當狗一樣使喚,呼來喝去的非要圍著她轉,不知道榮王殿下日理萬機,很忙麼?!

    想到皇貴妃與他叮囑,最近還是順著永壽郡主一些,至少別叫皇帝覺得自己對這表姐不上心,榮王殿下嘴裡憋著一口氣,面上擠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是我識得的人,表弟見見!”隨手掃過了自己身邊,看見榮王兩眼發光的這群女孩兒們,永壽郡主又覺得有些不快,哼了一聲對著榮王仰頭說道,“表弟過來!”

    那高挑的眼睛與高高仰起的下顎,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喚一條狗。

    榮王閉了閉眼,為了自己的大計,努力深呼吸走到永壽郡主面前,心裡想著抽她八百遍,面上溫柔地問道,“表姐喚我所為何事?”

    他雖然在與永壽郡主說話,然而一雙眼睛卻落在了明秀與蘇薔的身上一瞬,生出了幾分驚豔之色。

    “難道無事,我就不能見你不成?!”永壽郡主很習慣自己說話的態度,見榮王溫和,心裡也得意,越發地要在明秀面前給自己做臉,冷笑說道,“莫非在你的心裡,還有比我更要緊的不成?!”她仿佛不經意地掃過了明秀的臉,這才越發傲然地說道,“舅舅說了,我是最尊貴的。別人,在本郡主面前,那都是奴才!”她說完了這個,也不去管別人心裡怎麼想的,只叫榮王給自己端茶。

    下頭女孩兒們的臉都僵硬了。

    雖然能奉承永壽郡主的,大多家世尋常,然而“被”奴才了,誰心裡樂意呢?

    一時這些女孩兒的面上就露出不快。

    雖然尋常些,不過這也都是朝中臣下之女來的,榮王氣得要死,恨不能給永壽郡主一個耳光,只好回頭用淡淡地帶著哀愁與歉意的目光安撫這些姑娘。

    明秀好整以暇地看著,與蘇薔對了一個眼神。

    “蘇家姐姐也來了?”榮王見蘇薔立在一旁,眼睛一轉便含笑問道。

    “太子今日生辰之喜正忙碌著,這東宮也都忙得分不開身,尋不出一個人來與王爺道喜。”蘇薔就等著榮王問自己話兒呢,見他這樣上道,便笑著說道,“只有我這個沒用的人,得了這麼個差事,雖然也急著給太子賀壽,然而到底王爺的事兒也要緊……”見榮王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蘇薔心中暗恨,面上卻溫和地說道,“陛下仿佛今日賜婚?難為王爺了,竟這樣不巧,不能叫大家與王爺同樂。”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5:50

第二十章

    這話有點兒顛倒黑白,仿佛皇帝趁著群臣給太子賀壽京中空虛給榮王賜婚,是叫榮王無人來給他慶祝,也是拼了。

    “能得父皇賜婚,本王已經很感激了。”榮王真想說兩句硬氣話兒來給蘇薔兩句,只是一時氣得要死竟顯不出來,不由憤憤惜敗。

    蘇薔見榮王在自己面前已經沒有了春風得意,嘴角飛快地挑了挑,之後橫了永壽郡主一眼,這才含笑說道,“至於這宴,只怕咱們這是不能吃的了。東宮還等著我與阿秀過去熱鬧著,這眼前先給王爺賀喜,以後咱們再來賠罪。”她拉了明秀過來,自然就要體體面面地帶著明秀回去,況太子妃與她說了,叫她今日一定要帶著明秀往東宮湊熱鬧一塊兒說笑的,此時便拉了拉明秀的手。

    恭順公主都沒有與自己說過太子壽辰之事,沈國公父子也提都沒提,顯然都沒有放在心上。明秀嘴角抽搐了一下,頭一回覺得太子可憐。

    “既然皇兄還等著,且去吧。”這是往自己面前來耀武揚威來了,榮王心裡嘔血,臉上卻帶著笑容說道。

    他話音才落,卻聽見外頭又有丫頭的稟報聲,之後一個猶帶幾分虛弱的女孩兒的身影,緩緩而來。

    見了這女孩兒,榮王臉色一變,之後漠然地移開了目光,只當做不認識。

    沈明珠今日莫名得了永壽郡主的帖子,為了見榮王一面巴巴兒地過來,本是盛裝之下面如桃花,消瘦可憐,然而一進門,臉卻白了。

    榮王,竟然頭一回無視了她!

    “王爺……”沈明珠自從分家便仿佛消瘦了許多,如今弱不勝衣楚楚可憐,往日裡明豔的秀色也變得軟化了許多,此時含著欲落不落的晶瑩的眼淚,仿佛鳳凰泣血一樣喚了面前的少年,情真意切仿佛眼裡只有這個少年的存在。

    她立在堂中誰也不看,只看著曾經與她海誓山盟的美麗少年。

    這是她的愛人,是她的一切,也是她的榮耀呀!

    沈明珠沒有想過京中這些人竟然這樣市儈。從沈國公府分家,三房遷出國公府開始,從三太太到沈明珠,在京中走動都開始艱難了起來。曾經親親熱熱換著姐姐妹妹的那起子女眷,如今都冷淡了起來,別說下帖子請三房女眷過府說笑,就是大街上遇見,也只有當沒看見的。

    沈明珠明白這就是世態炎涼,如今越發不能失了榮王的庇護。

    沒有了沈國公照看,平王又素來看不上三老爺一家,安固侯夫人自己焦頭爛額不說,還有個心懷叵測不知怎麼就跟二房勾搭上的王年背後在安固侯夫人面前說壞話兒,沈家三房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太夫人從府中一搬出來就病了,昏昏沉沉的有點兒不知道事兒的模樣,仿佛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沒了,一臉的衰敗。沈明珠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就是因三老爺沒有本事,沒能叫她們留在國公府。

    太夫人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一直住在國公府裡。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狠心的沈國公都能置之不理。

    逼迫繼母出府,外頭再多的讚譽,沈國公也只是個小人罷了!

    “王爺。”見榮王臉色鐵青,沈明珠心裡發疼,卻還是不得不忍著永壽郡主與沈明秀異樣的目光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

    她不是個蠢人,知道榮王這是對她生出了疏離之心,然而她卻不能放開榮王的手。

    她需要他的尊榮給自己做臉,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心愛慕這個少年的呀!

    不是因為這樣的愛慕,她怎麼會舍了自己的清譽在外與男子周旋,怎麼會明知道永壽郡主不好惹也要跟她對著幹?又怎麼會連正室之位都不要,寧願給這個少年做一個低人一等的側室?

    她只要一點點的垂憐,這也有錯麼?!

    “表弟,沈家小姐喚你呢。”永壽郡主冷笑往斂目不語,看著就一臉作態的明秀的方向看去,微微一頓,見榮王看著自己皺眉,顯然對自己自作主張請沈明珠出現很不滿意,心中一縮,之後眼睛一瞪又厲害了起來。

    “怎麼,表弟心疼了?!”

    “我與沈家四姑娘不熟,有什麼心疼與否。“榮王都要氣死了,覺得永壽郡主這東西就是個蠢蛋,死死忍住了想要給永壽郡主一個耳光的衝動,他忌憚地往明秀的方向看了一眼,臉色冷淡,然而卻並未說出什麼惡言。

    他不是蠢貨,哪怕沈國公府分家,然而若沈明珠在此被折辱,眼前這榮華郡主的臉上也未必好看。

    再如何,這也是一家的姐妹。

    永壽郡主也知道的,不然今日不會邀明秀過府,本就是為了看笑話,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猙獰來。

    沈明珠聽了這撇清自己的話,臉都白了,幾乎不敢相信榮王竟然這樣“果斷“。

    哪怕一個“我有苦衷”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王爺果然重規矩,知禮數。”明秀可不會叫榮王大咧咧地承認與自家閨中姐妹有個什麼牽扯,不論自己,明華姐妹還是要嫁人的呢,此時見榮王竟撕擼得這樣乾脆,心中只覺得這人心性涼薄,卻還是滿意的。

    見自己果然投了明秀的心思,榮王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見永壽郡主一臉的扭曲,再看看明秀平靜端莊,目中閃過了一點失望,還是有些遺憾的。

    比起永壽郡主,他其實也曾經更中意這位榮華郡主,只是想求皇帝指婚的時候他小心地求了一回,他那位對他無所不應的父皇竟然直接就拒絕了,只說沈國公不是好惹的,不好給榮華郡主賜婚。

    “你這個兒子,朕還沒養夠呢。”榮王想到那時皇帝似笑非笑與自己說起的話,百思不得其解,卻也知道,榮華郡主雖然很好,卻也不是自己能得了的。

    “今日,你可聽明白了?!”沈明珠曾經叫永壽郡主厭惡極了,蓋因這丫頭身份容貌都不及自己,竟然還敢在外頭大咧咧地與榮王往來,感情很深厚的模樣,永壽郡主早就想叫這丫頭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如今見沈明珠失聲痛哭,越發地仰頭冷笑。

    她看著沈明珠捂著嘴在地上哭,一雙滿含恨意的眼睛,卻落在了明秀的身上。

    沈明珠此時這樣沒臉,作為一家姐妹的明秀,自然也是沒臉的。

    看著四周幾個女孩兒的竊竊私語,永壽郡主心中越發得意,甚至想著叫榮王納了沈明珠入府也好。到時候日日磋磨,叫她生不如死。平日裡請女眷走動,直叫這個沒臉的東西立在一旁服侍自己,也不知那樣兒,這個沈明秀還能不能坐得住!

    那時,才該是沈明秀的好日子呢!

    眯了眯眼,永壽郡主便一彈衣襟上的灰塵,挑眉含笑與癡癡地拿一雙朦朧淚眼看著榮王的沈明珠笑著說道,“雖然表弟對你無心,只是瞧瞧你這副沒有骨頭的賤樣兒就知道,你對我家表弟是舍不下的。罷了,”她揚聲,轉頭看著眉目不動的明秀輕輕地說道,“日後,看在你可憐,本郡主只將你收了做個通房,也解了你的相思之苦!”

    “表姐!”榮王真心不知道永壽郡主這是想要嫁給他,還是想要坑死他了!

    這死丫頭怎麼就這麼願意給自己拉仇人,還一拉就是頂級仇人?!

    沈明秀那是好惹的麼?臉不疼了是吧?!

    “我家郡主說得是。雖王爺對我家郡主一心一意,卻總是有那等不知自己身份兒的小賤蹄子往王爺面前來呢!”永壽郡主一個眼風兒,就有一個格外秀氣的大丫頭上前,一邊給永壽郡主添茶,一邊嬌笑著頻頻往明秀的方向看著嬌笑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7:32

第二十一章

    她並未指名道姓,仿佛是在評說沈明珠,然而知道的,都明白這意在明秀。

    然而明秀若此時發難,卻成了自己找罵,若視而不見,卻又叫人指桑駡槐。

    蘇薔與明秀要好,此時就有些坐不住,臉上露出了怒色,手一拍桌就要起身。

    這隔空一個耳光抽在明秀的臉上,若放過此事,回頭明秀只怕就要叫人嘲笑。

    明秀急忙按住了蘇薔的手,見這手帕交婉約的臉上露出了怒色,臉都氣白了,心中一暖,之後微微側頭,就見今日跟著自己前來的鸚哥兒口中冷哼了一聲,上前一步拉過了那丫頭,劈手就抽在了她的臉上!

    “我家郡主最是清貴,你一個奴才,怎敢在我家郡主面前污言穢語?!”鸚哥兒一耳光抽得那秀氣的大丫頭捂著臉愣住了,這才在幾個女孩兒都詫異地叫了一聲之中高聲道,“咱們一屋子的主子,什麼時候有你放肆的份兒?!這是侯府的待客之道?!這是不將主子們放在眼裡不成?!”

    “你!”明秀沒有自己領罵,還尋了事抽了自己的丫頭,永壽郡主臉都覺得疼了,見自己的心腹丫頭嗚嗚地哭著往自己的面前來,頓時跳起來指著明秀罵道,“你竟然敢動手?!塞外之女,果然沒有教養!”

    “侯府的規矩這樣淺薄,本郡主自然也做不出有教養之事。”明秀叫得意的鸚哥兒還回來立在自己身後,這才含笑看著永壽郡主,沒有半分煙火氣地溫聲道,“塞外之女的一個丫頭都看不下去貴府的規矩,可見家教。”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永壽郡主氣得口無遮攔地罵道。

    “下次打了貴府的狗,本郡主一定好好兒看清楚了。”明秀挑眉,目中也露出了幾分厲害來,譏諷地微笑道,“若你覺得本郡主做錯,大可往陛下面前告我!左右不是第一次,我等著你就是!”

    告狀?她舅舅現在不給她告狀的呀!

    永壽郡主看著明秀一臉你能拿我怎麼樣,氣得渾身都發抖,仿佛看著生死仇敵一樣看著明秀。

    整個堂中都一片死寂,沒有女孩兒敢在這兩個貴女對持之時說話。

    一個親娘忍不起,一個親爹忍不起,都不是好惹的來的。

    “算了,一個耳光罷了,表姐何必這樣斤斤計較。”今日是賜婚的大喜的日子,榮王雖然心裡不是很想娶,然而到底是喜事兒不是?永壽郡主先弄出來一個晦氣的沈明珠,如今又要跟沈明秀掐起來,這叫人心很累啊。

    “這是一個耳光的事兒麼?!”永壽郡主轉頭高聲斥責道!

    榮王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猙獰,忍耐了片刻,方才吐出一口氣走到永壽郡主身邊低聲哄勸了起來。他本是最秀麗的少年,目光溫柔地低聲哄著她,不大一會兒,永壽郡主臉上便緩和了下來,也不看明秀了,拉著榮王的手不放。

    “四妹妹回去照顧老太太去罷。”沈明珠太丟臉,明秀不願叫她在這兒丟沈家的體面,淡淡地說道。

    “不必你假好心!”沈明珠見明秀看了這麼久的戲,看足了自己的笑話還露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心裡就惱恨起來。想到沈國公一家回京之前,自己在京中是那樣的風光,她咬著牙低聲說道,“為什麼,你們還要回來?!”

    這國公府,本是她家的天下呀!

    她想著太夫人在病榻上拉著自己老淚縱橫的模樣,滿臉都是眼淚地瞪了明秀一眼,之後便沖了出去!

    她本不欲在此被永壽郡主與明秀欺負,只想著榮王大抵是真有什麼緣故方才對自己這樣冷淡,然而才走到外頭的院子裡,就見遠遠地一對兒中年夫妻衣袍翻飛地走來,前頭的是有些恍惚的淮陽侯,後頭一個臉色怨恨的,卻是永樂長公主。

    這二人身後,是幾個宮中的內監,手中捧著明黃的旨意。

    沈明珠心中一動,急忙偷偷兒躲在院子裡的山石之後,就見這內監一路往永壽郡主的屋裡去了,不大一會兒,就見裡頭傳來了宣旨的聲音,那聲音尖細地透出了房間飄進了沈明珠的耳朵,竟叫沈明珠心神動盪,腳下一軟。

    她知道永壽郡主會嫁給榮王,然而這樣聽見賜婚,卻還是叫她心中悲苦。

    她忍不住靠在了山石上哭了一會兒,好容易才勉強地走了。

    明秀此時聽著旨意,忽略了永壽郡主的得意與永樂長公主望著自己的厭惡的眼神,目光卻落在淮陽侯身後的幾個年少的女孩兒的身上,就見這幾個女孩兒雖然衣裳首飾並沒有永壽郡主這樣華麗,然而卻也十分精細,顯然是侯府之中的小姐。

    “這是我的幾個侄女,你們可以走動走動。”淮陽侯接了賜婚的旨意,送了那內監走了,回來將旨意丟給露出了欣喜的永壽郡主,轉頭與明秀溫和地說道,“你見識得多,日後,多提攜她們幾個。”

    “父親!”見淮陽侯這樣與明秀說話,永壽郡主頓時惱了。

    然而她的那幾個堂姐妹臉上卻露出了親熱的笑容,紛紛與明秀斯見,還帶著幾分討好。

    不討好不行呀,托倒楣長公主與永壽郡主的福,淮陽侯府可算是把京中勳貴給得罪壞了。得罪了旁人也就罷了,這母女最喜歡的就是入宮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個寬容大度的人,從來不與無禮的人計較,然而皇后她兒子,卻小心眼兒極了。

    唐王殿下知道親娘被得罪之後,從來都不收拾罪魁禍首的淮陽侯,只拿淮陽侯的兩個倒楣同母弟弟開刀,今日彈劾一個錯處,明日揭露一點兒差事的問題,還有理有據蓄謀許久的樣子,坑得淮陽侯府的兩個老爺回家吃自己。

    這換了誰誰能幹呀?淮陽侯的兩個弟弟哭到了親娘的面前,哭著喊著要分家,可不敢跟長公主一塊兒被連坐了。

    這兩位與淮陽侯一母同胞,都是太夫人生的,太夫人哪裡捨得分家叫兒子們出府去吃苦,越發地罵淮陽侯沒用叫長公主禍亂家中,又哭家中不寧等等,哭得淮陽侯頭疼,越發不喜跋扈給家中拉仇恨的長公主不說,如今就想著叫幾個更貼心的侄女兒出馬,好好兒結交京中的貴女,緩和一下永壽郡主帶來的影響。

    因此,哪怕永樂長公主從來都不將淮陽侯的幾個女孩兒帶出來,今日淮陽侯卻帶著幾個女孩兒出來了。

    只是明秀對淮陽侯府真是敬謝不敏,哪怕這幾位真是七仙女兒呢,也不過是面上冷淡地說了幾句,之後便對蘇薔對視了一眼,起身要走,與看起來更好說話的淮陽侯福了福方才說道,“今日本是為了陛下的賜婚之事方才過府叨擾,此間了結,我們姐妹便告辭了。”

    “再……說會兒話。”淮陽侯目光溫煦,仿佛將明秀的衝撞全都忘了。

    “還是不必。”明秀叫這慈父一樣的目光噁心壞了,又覺得身後永樂長公主的烈火眼正盯著自己,心中冷哼了一聲便拉著蘇薔走過面前的這個人,轉頭看了看正抱著強笑的榮王不許他看別的女子的永壽郡主,突然就笑了笑。

    蘇薔卻在一旁,不知為何輕歎了一聲,之後笑得帶著幾分解脫。

    “為什麼如此笑起來?”見蘇薔抿嘴笑得有些怪,明秀便笑問道。

    蘇薔本就是美人,嫣然一笑竟更添風采。

    “只是想到了一些舊事。”蘇薔今日看著榮王那張憋屈的臉,心裡也快活的,拉了明秀上車,兩個姑娘跟逃命似的趕緊離了這叫人心裡不舒坦的淮陽侯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7:46

第二十二章

    見車輪滾滾地往外頭去,蘇薔點了點一臉得意地坐在明秀身邊倒茶的鸚哥兒笑道,“怨不得你家郡主喜歡你呢,是個厲害的丫頭。”鸚哥兒方才一點兒磕絆沒打,當著眾人的面兒一耳光就上去了,別說旁人,蘇薔都看呆了,只覺得明秀手下的丫頭十分厲害,心中有些羡慕,便握著明秀的手笑道,“若不是你心愛的人,我定是要討了回去的。”

    這話帶了幾分認真,顯然是真覺得鸚哥兒很好。

    “她呀,只能在我身邊兒,哪兒都不去。”明秀衣角叫鸚哥兒給勾住了,感覺到這丫頭竟然緊張起來,便與蘇薔笑道,“別嚇壞了她。”

    鸚哥兒見明秀離不得自己的模樣,嘴角飛快地勾起來一些,之後恐蘇薔不快急忙低了頭,臉上的笑容卻掩飾不住。

    “是個死心眼兒的丫頭。”蘇薔見鸚哥兒偷著樂的小模樣兒,心裡也覺得有趣,略說笑了一回,這才與明秀說道,“從前,我家三哥哥還想迎娶這位永壽郡主。”這話就已經很貼心了,尋常交好的姑娘,涉及這些蘇薔都是斷然不會說起的,只是與明秀她不知為何總是百無禁忌,見明秀微微一怔之後看著自己露出了為難的模樣,她急忙含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你三哥哥,口味兒真重。”永壽郡主這樣兒的姑娘都能下嘴,明秀無語地仰慕了一下馮國公府的三公子。

    這顯然是在笑話人,蘇薔也笑了,垂頭片刻,臉上卻慢慢地沉靜了下來。

    “也並不是喜愛她。”永壽郡主這樣兒的姑娘誰會喜歡呢?又不是受虐狂上杆子當奴才,只是……“永樂長公主那樣得寵,我三哥哥本是想要效法榮王,舍了自己娶了她,日後,長公主自然就立在太子之側。”

    馮國公府的三公子姿容秀麗,只是可惜生得太好於是腦子就缺根筋兒想出這麼一個仙招兒來意圖拉攏一下長公主與淮陽侯府,卻叫馮國公吊在門框上往死裡抽了一頓,抽得哭爹喊娘。

    馮國公只說,迎娶敗家婦人的後果太嚴重,況為了這樣的理由去娶一個女子,又與如今冷落皇后的皇帝有什麼兩樣?家族興旺不該建立在婦人的身上。

    馮國公在朝中幹什麼都行,卻不會叫兒子做這樣齷蹉的事。

    皇后在宮中得知,也斷然不許,因此蘇薔的三兄方才偃旗息鼓,沒跟榮王掙個高下。

    “你三哥,也是拼了。”明秀嘴角抽搐了一下,見蘇薔忍不住地想樂,便好奇地問道,“這麼好笑麼?”

    “我只是想到三哥哥竟然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好笑罷了。”蘇薔笑了一會兒,方才將頭枕在身後的軟綿綿的墊子上,目光清冷地出了一會兒神輕輕地說道,“我並不鄙夷三哥哥,若是我,若是娶了她就能叫太子安然登基,我也會做的。”她感覺到明秀的手安撫地伸過來,便苦笑地歎息道,“有些話,我不好與自家姐妹說,恐叫父親母親聽了傷心。只是就算太子登基,太子妃,我姐姐……”

    帝王的後宮又與東宮不同,那真是百花齊放。就算做了皇后得了帝王的敬愛又如何?太子妃眼看著丈夫寵愛一個又一個的女子,還得賢良寬和,心裡莫非不苦?

    退一步就是死,然而如今又好到哪裡去?

    “莫要嫁與帝王家。”蘇薔眼眶微微濕潤地輕聲說道。

    “人各有自己的幸福,你想得太多了。”太子妃未必覺得眼前的日子有什麼不好,個人的性情不同,誰能替誰做主呢?蘇薔覺得那日子過不下去,然而太子妃卻未必覺得難過。

    “你說得是,是我心裡想多了。”蘇薔急忙低頭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方才笑道,“不過是想到些心裡的事兒,心有所感。”

    “是閔王府?”明秀見她仿佛神情與從前不同,急忙問道。

    “那家,還算好的。”蘇薔便歎息道,“閔王妃親自來了我家,隱隱切切拉著我不放,說我是個好姑娘。”

    閔王妃是個著急的人,也擔心馮國公府變卦叫兒子娶不上心愛的媳婦兒,這些日子頻繁造訪國公府,裡裡外外地稱讚蘇薔,就看這個,蘇薔也心中緩和了許多,又聽太子妃與自己說起慕容軒與他那兄長不同的,她想了想便低聲道,“若,他真願意一心待我,那我願意嫁給他。”

    若哪一日他變了心,她就當叫狗咬了一口一拍兩散,和離歸家就是。

    她父親馮國公說得好,國公府就是她的退路,叫她不必什麼都害怕。

    “皇后娘娘曾與我說,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你想過什麼樣兒的日子,就得用心那樣經營,這話,我今日送給你。”明秀見蘇薔目中帶著戒備,仿佛並未對慕容軒交心,便低聲說道,“用心待他又如何?不管日後如何,隻眼前若他明白了你的心意與你情投意合,就不枉你對他用心了。”見蘇薔強笑點了點頭,她便斂目繼續說道,“況他是王府次子,並無子嗣煩惱,與你,也輕鬆了許多。”不為子嗣,就不必開枝散葉納許多妾在身邊了。

    這可比前世不修去給閔王世子做媳婦兒強多了。

    “你說得對。”蘇薔用力點頭說道,“若他是真心,我也該用心待他。”

    慕容軒生得尋常,然而蘇薔從來看重的不是皮相。

    金玉其外的還少了不成?

    寬解了蘇薔,明秀見外頭的車在街上緩緩地走動,挑開簾子看了一會兒,便與撐起身的蘇薔笑道,“今日太子生辰,天兒也好呢。”

    “斐兒想要見你,定要我帶你一起往東宮去呢。”蘇薔便含笑說道。

    明秀本欲拒絕,然而想到今日已經往淮陽侯府去,若太子處過門不入倒叫人說一句不知禮數,況恭順公主今日雖未提及太子生辰,卻也含糊也與自己提起叫自己可往東宮,便點了點頭。

    “我都沒有你這樣的體面,叫斐兒親口要請。”蘇薔見明秀應了,口中便酸道。

    “喲,這是與我醋了不成?”明秀戲謔地看著蘇薔抿嘴笑起來的模樣,便上前勾著她的手笑道,“等以後,我多與你說說話兒,你就不醋了。”

    “你這促狹的性子!”蘇薔急忙去拍她的手,臉都紅了。

    “你不知道塞外的姑娘,都是這樣的性子麼?”明秀也不鬧她,見她果然是臊了,便抬手送了她一碗涼茶,之後便往外頭看景兒。

    此時京中也並無什麼有趣的景色,倒是到了東宮門前,明秀就見不遠處的東宮門口,竟立著兩個青年,一個清雋高潔,一個秀致美貌,各有千秋。心中微微一動,她只挑了簾子往那一旁對著自己含笑頷首的慕容南喚了一聲“表哥”,待馬車停了,扶著蘇薔下車,這才與走到自己面前虛扶了自己一把的慕容南仰頭笑道,“我還說呢,今日會不會見著表哥,這是在等我麼?”

    慕容南叫自家表妹的自作多情給問得笑起來,輕咳了一聲方才在她期待的目光裡含笑地說道,“是。”

    明秀仔細地看他,見他一雙晨星般的眼睛都都是笑意,便歎氣道,“原來是哄我呢。”

    “裡頭太鬧騰,我與安王出來醒醒酒。”明秀雖然靠山大,卻也不會叫太子為了等她就叫大家都幹坐著,裡頭都已經鬧上了,慕容南本是個清淨的性情,叫人勸了幾回酒就撐不住了出來。此時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角,他便轉身對一臉平靜淡然的慕容寧感激地說道,“多謝阿寧,不然,我是不成的了。”

    他酒量淺,如今也有些難過,只是卻捨不得離開明秀回王府,一時便立在了原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7:59

第二十三章

    慕容寧見明秀對自己感激地看過來,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急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莫非我眼看著你叫人灌酒不成?”

    “表哥若撐不住,就回去,想來太子該明白的。”明秀見慕容南面頰微紅,便擔憂地說道。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再回去。”慕容南看著明秀的眼睛,嘴角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他很久沒有往國公府去了,也知道明秀忙碌得很,今日偶然聽太子妃說明秀許會過來,便守在東宮門外,就想見她一眼再走。

    “不然,我送表哥回王府?”明秀只覺得眼前的青年仿佛是因喝了酒,眼神都帶著幾分熱烈,幾乎叫自己窒息了一樣。

    “太子妃等著你呢。”慕容南搖了搖頭,見明秀遲疑便含笑說道,“明日,你定要在家。”

    “為何?”

    “母親要過府。”慕容南這一回是真的笑了,見明秀眼睛瞪圓了,仿佛想明白了,又覺得自己今日有些輕狂,急忙壓住了臉上的笑容,摸了摸明秀的頭帶著人走了。

    慕容寧看似雲淡風輕,其實豎著耳朵在一旁偷聽,聽見了這個,心中頓時一涼。

    平王妃過府,莫非是為了親事?

    心裡疼得厲害了,然而慕容寧面上卻並沒有什麼起伏,對手挽手立在一處的明秀與蘇薔笑了笑,這才說道,“我送你們去見皇嫂。”見兩個女孩兒對自己說了兩句感激,便心中苦笑了一聲,一邊在前頭引路,一邊仿佛是不在意地說道,“阿南今日仿佛很歡喜,不單是為了太子生辰。”他見明秀並未有不願這婚事的意思,心中悲苦得不行,卻還是強笑說道,“大抵是真有喜事兒,若有,我,我也該賀他。”

    “多謝王爺。”明秀見他並無異樣,便感激地說道。

    “這時候倒知道感激我了。”慕容寧被這一聲謝打擊得不輕,耷拉著腦袋偷偷兒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明秀,見她仿佛有些臉紅,只是模樣卻平靜,癟了癟嘴兒。

    安王殿下這輩子真是太苦,看起來是要打光棍了。

    不是眼前的女孩兒,他也不會娶別人了。莫非這是現世報,他重生一回,就是倒楣催地看著堂弟心願得償?

    那還不如上輩子就那麼死了算了。

    吸了吸鼻子,安王殿下今日也喝了一點兒小酒,就覺得眼前發花,又兼一路偷看明秀,竟沒有看路,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頓時一個踉蹌!

    “哎呀!”慕容寧慘叫了一聲,打著滾兒就要往前頭栽倒,看起來要臉先著地!

    明秀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一聲慘叫,安王竟往前跌了下去,看瞅著就要來個狗□□,心中猶豫了一下。

    若正經的,她本應該袖手旁觀的,只是安王到底也曾經善待過她,可是若要她去扶住他,若是叫人看見她二人肌膚相親,卻又……

    心中一歎,榮華郡主到底心性良善不願見血,只得上前一步飛快出手,一把就……

    提住了安王的後衣襟。

    “王爺無事罷?”穩穩地抓緊了慕容寧的後衣襟,雖然不大溫柔,不過過程不重要,結果是重要的。到底沒有見死不救的明秀對臉色發白心有餘悸的慕容甯溫聲說道,“王爺該當心腳下的路。”她見慕容寧一臉的花容失色,還掙扎著扭頭對自己露出了感激的眼神,便咳了一聲示意他站穩,這才鬆開了手繼續說道,“王爺若喝了許多酒,不如去喝一碗解酒湯。”

    不然下一回,不知道有沒有這麼一個好心人英雄救美了。

    “多謝你。”有些遺憾心上人沒有扶住自己手臂等等,只是虛虛地拉了自己的衣襟兒一把,然而慕容寧卻還是很感動地說道。

    “不必。”明秀有些心虛,恐自己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叫安王惱羞成怒,急忙拉了還沒有來得及動作的蘇薔笑道,“既然王爺不舒坦,咱們就不必王爺引路,自去就是。”她一邊說一邊喚過了東宮的一個宮人,又對慕容寧感激了幾聲,頭也不回地拉著蘇薔走了。

    慕容甯踮腳兒癡癡地看著明秀走遠了,臉上露出了一個傻笑,回手摸了摸自己身後的衣領,仿佛還存著這女孩兒手上的溫度。

    “還是從前的味道。”收回手,安王殿下沒忍住嗅了嗅,傻笑地說道。

    這是真喝得多了些,不然這麼猥瑣的動作,安王殿下本應該忍住的。

    匆匆趕來侍奉主子的貼身小廝露出了一個驚悚的表情,急忙拿身子護住了這猥瑣的主子,哭著喚道,“王爺!”這可不是在家隨便抱著枕頭打滾兒叫“阿秀”的時候啊!

    安王譴責地看了一眼打斷了自己思緒的心腹,吧嗒了一下嘴兒,覺得自己的幸福很該與兄長們分享,想了想,急忙開開心心地回了東宮前頭,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抿嘴兒偷著樂了一會兒,便一臉風情萬種地拉住了正冷著臉獨酌的唐王的手,目光柔媚,帶著幾分炫耀地說道,“皇兄,你知道麼?!”

    “什麼?!”唐王被唐王妃今日又是一通好氣,此時心情很不美麗地看著這個糟心的弟弟。

    說不出點兒樂子來,這弟弟今天死定了!

    “我今天,叫她救了呢,她對我可好了。”安王殿下由衷地與意圖搞死自己的兄長分享自己的喜悅,笑呵呵地說道,“特別地關心我!真好!”

    唐王叫個沒臉沒皮的弟弟噁心得夠嗆,酒都不愛喝了。

    明秀卻不知道自己不過是隨手拎了安王的後衣襟兒罷了,清白得跟水似的,還叫安王開心得不行,此時與蘇薔一同到了太子妃面前,見太子妃面上帶著幾分喜氣,顏色也好,便湊趣兒笑著說道,“太子妃今日的氣色極好,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殿下壽辰,您這是跟著歡喜麼?”她一出現,太子妃身旁一個矮包子就一臉嚴肅地踢踢踏踏跑到了她的面前,仰頭看她,一臉的無聲無息。

    “斐兒今日氣色也好。”明秀對著慕容斐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說道。

    皇長孫得到了關注心滿意足,貼在明秀的腿上眼睛都眯起來了。

    “今日,你可有吃委屈?”太子妃是知道明秀去了淮陽侯府的,關切地問道。

    她今日穿著一身兒大禮服,面上的脂粉也很厚重,雖然看著與從前的清爽不同,然而卻豔麗了許多。

    胭脂厚重,卻是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她不給別人委屈吃就不錯,大姐姐還擔心她麼?”蘇薔便在一旁笑著說道。

    她竟仿佛與明秀任意嬉笑的模樣,這倒是很不尋常,太子妃嘴角慢慢地勾起來,心裡生出了幾分歡喜。

    能叫蘇薔這樣隨意說笑的,可見是與她極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然這個心思有點兒重的親妹妹也叫人愁的慌。

    “我想著你們該來的,叫人在後頭備著溫溫的菜呢。”太子妃叫明秀與蘇薔坐在自己身邊,只覺得自己左右都是美人,越發地歡喜了,拍著明秀的手柔聲說道,“我料想你們在淮陽侯府,只怕是不會吃什麼,該是餓了。”她見東宮的宮人將一碟碟的小菜放在明秀面前,又見上了一壺酒,便皺了皺眉歎氣道,“你們兩個還小呢,喝些糖水就是。”說完就要叫人將酒水撤下。

    “不礙事。”蘇薔央求地說道,“難得太子的壽辰。”

    “那,只需喝半杯。”太子妃見明秀也面露期待搖了搖頭,叫人去換了酒來殷殷地說道,“這是前些時候外頭進上的什麼梨花白,一股子香氣,也不上頭,我嘗著倒極好。”又叫兩個女孩兒先吃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8:10

第二十四章

    “到底是太子妃的親妹子,這換了旁人,何曾會這樣上心呢?”太子妃雖然聲音輕微,然而連番動作到底叫人矚目,下頭就還是有一個嬌豔逼人的女子嬌笑說道。

    蘇薔給明秀夾菜的手上一頓,目光落在不動聲色的太子妃的身上。

    “這是陳側妃。”太子妃見明秀頭也不抬,也不往下去看出言的那側妃,眼角露出一絲笑意,與她介紹說道。

    明秀對太子的側妃完全沒有興趣,也對東宮的女子的齟齬沒有興趣,聽了太子妃的介紹只是微微頷首,之後便專注地低頭喂了趴在自己腿上的慕容斐一點點小青菜,見他仿佛苦大仇深地瞪了這小青菜很久方才張嘴吃了,飛快地咀嚼了兩下便囫圇地吞下去,這才含笑與這包子說道,“葷素相宜,方才會對殿下身體好。”

    慕容斐一看就是肉食動物。如她的弟弟沈明嘉,也是與慕容斐年紀相仿,然而平日裡更喜歡青菜,因此便消瘦勻稱許多。

    國公府中,只有沈明嘉隨了恭順公主喜好清淡,餘下的都跟沈國公似的,無肉不歡。

    “吃肉,有勁。”皇長孫表示自己是習武的人,一頓不吃餓得慌。

    “吃素,身體好。”明秀沒法兒說什麼補充維生素等等,低聲哄道,“一碗青菜,一個故事。”

    “兩個!”慕容斐眼睛亮了,然而臉上卻依舊很嚴肅,跟談判似的。

    “三碗,兩個。”明秀轉了轉眼睛,生出了幾分壞心地說道。

    皇長孫用嚴肅的表情看著忽悠自己的明秀,對這種看低自己智商的行為表達了深深的憤慨,用力抱著明秀的腿一字一句地說道,“兩碗,三個!”

    聰明的明嘉都叫自己這樣忽悠過,皇長孫竟然不上套,明秀心虛地咳了一聲,一抬頭見太子妃挑眉看著自己,難得地臉紅了。

    “斐兒心裡明白的很,你的小算盤是落空了。”太子妃很得意兒子的明察秋毫,指著明秀笑道,“是不是要臊了?”

    “我瞧著,她也該叫人治治了!”唐王妃今日笑嘻嘻地不知自己在高興什麼,見明秀在皇長孫面前吃癟,頓時拍桌笑道。

    “是我小看了斐兒,如今,陪給斐兒點心如何?”可不能再叫這個問題繼續下去了,不然榮華郡主豈不是要被人笑話死麼?明秀急忙揀起桌上的點心與慕容斐笑道,“下一回,我定不會再小看斐兒。”

    “玩笑,挺好。”皇長孫嚴肅地握住了點心,與明秀說道。

    願意與他肆意玩耍的,也只有眼前人了。

    下頭的那位陳側妃見自己方才的那句話就一滴水花兒都沒有濺起來,太子妃完全不受影響,旁人也對自己並不在意,只覺得芒刺在背,都要叫自己周圍的那幾個側妃給笑話壞了。她心中有些不快,卻還是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推了推自己面前一個年紀不大的孩童來與太子妃笑著說道,“皇長孫確實聰慧,聽說如今在書房,太傅們都誇讚呢。”她微微一頓,這才含笑揚聲說道,“雖太傅們也贊過我家明兒幾回,到底不如皇長孫體面。”

    她的手邊,一個睜圓了一雙眼睛胖嘟嘟跟小倉鼠似的孩童,正抱著一塊兒點心在嘴邊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推他出來。

    “明兒勝在乖巧,自然得太傅喜歡。”見這個比慕容斐還小一歲的孩子眼睛裡帶著淚花兒,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太子妃心中一軟,便溫聲說道。

    陳側妃見太子妃也誇獎自己的兒子,嘴角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她的下手還有幾個側妃,手中都拉著不大的孩童,臉上不忿。

    “今日本是東宮大喜,咱們先賀太子之喜。”東宮並不太平,然而太子妃也沒有想過這幾個側妃竟連這都忍不住,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顯出自己,心中有些疲憊,面上卻只是溫煦地勸另一側的唐王妃等人喝酒,又見下頭被陳側妃推出來那個還有些懵懂的孩子可憐,就對慕容斐微微頷首。

    慕容斐抿了抿嘴角,很有兄長風範地將小倉鼠一樣兒的弟弟給拉在自己的面前,指著他對明秀認真地說道,“二弟。”

    “明兒。”那個小孩子也眼淚巴巴地對明秀自我介紹。

    他性子仿佛有些軟糯,拉著慕容斐的手不放。

    “別怕。”慕容斐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對他說道,“我在。”

    “大哥。”慕容明仿佛兄長是主心骨兒一樣,小手死死地揪著慕容斐的衣袖不撒手。

    見他這樣依賴兄長,陳側妃的臉頓時就青了,有心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目光落在一處,到底沒有說出來。

    太子不知何時帶著唐王與安王立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多久,此時看著慕容斐兄弟兄友弟恭,眼角的笑意竟都掩飾不住。

    “你將斐兒教導得很好。”太子走到太子妃的面前,低頭與她說道。

    慕容斐護住弟弟的動作與表情都十分自然,太子自然滿意極了。

    誰都不願意自己的長子是個不知庇護弟弟的人,不然來日這麼個兒子登了基,只怕是容不得弟弟的。

    別看太子殿下與庶弟鬥得你死我活,卻並不希望自己的庶子叫嫡子給宰了。

    “是斐兒自己懂事,何必我來教導。”太子妃含笑扶著太子落座,只覺得這人今日滿身的酒氣,然而心情卻很不錯。她知道這是因榮王今日賜婚,然而諸宗室子弟與朝臣之家都來與自己道賀,顯然自己在諸人心中地位更勝榮王心裡歡喜的緣故,卻並不點破,將手邊的一碗溫茶遞給太子,目光柔和地看著他仰頭喝了,這才與太子笑問道,“外頭的,都已經散了?”

    “嗯。”太子握了握太子妃的手,見慕容斐帶著慕容明,又招呼了餘下的幾個弟弟到自己面前磕頭,笑了笑,不管旁人,只扶起了自己的嫡子。

    “斐兒極好。”他鄭重地與下頭都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庶子們說道,“日後,該以你們的兄長馬首是瞻!”

    幾個皇孫都還小,然而太子的嚴峻的表情卻叫他們小小的心中都留下了痕跡,看向面容沉靜的慕容斐時,帶了幾分敬畏。

    明秀從太子出現便當起了透明人,見他無時無刻不在為慕容斐樹立權威,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太子這是吃人渣皇帝的虧太多,很擔心兒子走自己的舊路了。

    只是太子的心意雖好,卻不會叫人心服。

    至少她親眼看見陳側妃的眼眶紅了,面上也露出不甘與憤恨,顯然對這說道有些自己的看法。

    陳側妃的模樣並未避著人,明秀既然能夠看見,太子自然也看見了。

    “明兒還小,日後,叫他跟著斐兒多親近。”慕容明是太子的次子,雖然沒有多少寵愛,然而卻也很叫人矚目。太子對這個兒子是想要培養成嫡子的左膀右臂的,然而見陳側妃仿佛有自己的打算,他心中便生出了幾分不快,也起了忌憚,頓了頓,方才與太子妃溫聲道,“側妃終日忙碌力有未逮,日後,你多看顧明兒些。”

    這雖然不是將慕容明從陳側妃手中奪走,卻也有點兒這個意思了。

    “陳側妃還好。”太子妃怎會為別人養兒子,便含笑說道,“明兒自己也懂事,我也不必幫襯什麼。”

    “平日裡,多讀些清心咒。”太子見太子妃為陳側妃說話,越發覺得太子妃賢德,便與咬著嘴唇露出了痛色的陳側妃說道。

    “是。”陳側妃叫太子訓斥了兩聲,面上露出一點傷心,卻還是哽咽回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8:22

第二十五章

    明秀看著這東宮百態,見陳側妃沒臉,下頭其他側妃在幸災樂禍,還有個那日的許側妃低頭悶不吭聲,雖然明明是太子庇護了太子妃,也並沒有寵妾滅妻的意思,卻覺得心累。

    這樣的尊重,若換了她,她會心裡感激麼?

    她想大抵是不會的。

    她只會將這個為了身份尊重自己,不叫別的女子逾越到自己頭上的這個男人當做職場的上司,百般地奉承,卻不會再叫他看見自己的真心了。

    慕容寧看著明秀的目光微黯,仿佛能想像出她在想些什麼,抿了抿嘴角,抓住了身邊唐王的手腕兒。

    唐王正在與對面的唐王妃玩兒對眼兒飆殺氣呢,見倒楣弟弟冰涼的手握住了自己,頓時冷哼了一聲。

    “矯情!”唐王殿下覺得不論是弟弟還是狐狸精都挺矯情,哼了一聲,看向十分爽快當場就往自己臉上撓的唐王妃,竟然還順眼了一些。

    還是唐王妃乾脆啊!

    因太子出場,女眷們便不敢再大聲說笑,一時就無趣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唐王妃只說累了,別人也都散了。

    明秀今日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兒罷了,為了的也並不是太子,而是沖著太子妃的體面,見眾人皆告退,便也與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太子告辭。

    “今日累了表妹了。”太子眼角眉梢兒都帶著溫煦的笑容,叫人心中生出暖意來。

    “您太過客氣了。”明秀也笑容滿面地說道。

    這二人的笑容還有些相似,慕容寧在一旁提著心恐太子說錯話兒叫心上人不高興。

    “今日東宮嘈雜,罷了……”太子見明秀對自己笑得沒有一點兒真心,不由覺得有些有趣。

    太子殿下自己也是這麼對別人這麼笑的。

    “阿甯送送表妹,別叫外頭的車給衝撞了。”太子雖然醉了,腦子卻還好好兒的,見弟弟只知道傻傻地站著,便溫聲與明秀說道,“我今日就不留表妹,叫阿甯護著表妹回去。”見明秀目中閃過一絲遲疑,他便和聲說道,“也叫阿甯在姑母面前賠個罪。不過是個小小的生辰,卻叫姑母的心尖兒忙碌奔走。況前些時候斐兒在宮中,也得表妹的照顧,來日,我與太子妃一同去給姑母請安道謝。”

    他今日好容易灌醉了慕容南,等的就是這一刻叫弟弟能多與明秀相處。

    當然,這些話太子殿下不能叫人知道,不然平王府非跟他翻臉不可。

    “不必安王殿下送的,我還沒有那樣叫人放心不下不是?”明秀攤手笑道。

    慕容甯也覺得太子這主意不好,自己本應該離明秀遠遠兒的才好呢,聽了明秀的話,雖然心裡有些傷心,卻還是認同地點了點頭說道,“表妹一個人回去就好。”

    他不要叫人看見自己與明秀走得近生出什麼流言蜚語,日後叫慕容南猜忌她。

    太子扶額,幾乎想要歎氣。

    這弟弟簡直死蠢死蠢,可怎麼辦呢?

    此時不鬧一鬧,真等著心上人跟別人定親呢?!

    “你做表哥的,這樣怠慢可不好。”太子為了弟弟也是拼了,努力地垂死掙扎。

    “表妹明白的,我沒有怠慢。”慕容寧知道明秀是不願叫自己送的,越髮油鹽不進地說道。

    太子見弟弟這樣沒腦子,垂首捂臉無力地揮了揮手,叫弟弟跟表妹們都趕緊消失,他不侍候了。

    有這精氣神兒,不如在前頭跟他父皇鬥智鬥勇呢。

    真愁死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為了倒楣弟弟的親事操碎了心,一片將心照明月,卻成了狗拿耗子,心中的鬱悶不必多說的,都在眼睛裡了。

    若不是一會兒還要入宮給皇后磕頭感激母親將自己生下來撫育長大,太子現在就想跟弟弟談談人生!

    看都不想看眼前的弟弟了,太子殿下默默地記了一筆小黑帳,之後假裝不勝酒力,將頭枕在了一旁抿嘴仿佛是看出太子悲傷心情的太子妃的肩頭。

    太子妃急忙笑眯眯地摸了摸太子的後背,仿佛是在安撫一樣。

    叫太子妃順了毛兒的太子渾身都放鬆了起來,微微張開些眼睛,對還抱著明秀大腿捨不得叫她走的兒子勾了勾手指頭。

    皇長孫嚴肅地看了看親爹,轉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

    “這小子!”太子卻不惱,只笑駡了一句。

    “他尋常不能見著阿秀,莫非臨走了,還不叫他們兩個親近親近?”太子妃低頭與太子笑道,順手拍掉了太子對伸出的跟勾小狗兒似的手,給他溫柔地挽起了衣袖低聲說道,“殿下袖口這是沾上酒了?一會兒回去換一身兒再入宮吧?”她眉目溫柔,仿佛是尋常夫妻一樣與太子說話,叫微醺的太子低笑著應了,之後便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顧不得太子身上的酒氣握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反手握住,很用力。

    這夫妻看著溫馨情深,下頭的東宮側妃們的眼睛裡簡直能爆出火兒來,只是太子素來看重太子妃的體面,因此竟不敢多說。

    只明秀就見那位陳側妃的臉上露出了嫉妒,手底下還死死地擰著帕子。

    “罷了,既如此,叫東宮的人給表妹領路。”太子見明秀面容平淡,又覺得她知禮數,目光溫煦起來,越發地照拂。

    “多謝太子。”這一回明秀沒有不知好歹,再次與眾人告辭,又對依依不捨的慕容斐許下了許多的好處,這才帶著人走了。

    慕容寧一雙眼睛裡沒別人兒了,巴巴兒地看著心上人的背影消失,又往那方向走了兩步,不是太子輕咳了一聲,幾乎要跟著一起走了。

    安王殿下委屈地看了無奈的太子與被弟弟這望妻石噁心壞了的唐王一眼,只覺得自己的心事真是不能與旁人訴的,蔫頭耷腦,跟死了親爹似的。

    當然,死了親爹安王殿下只有開心的,絕不會這樣糾結。

    “你……”太子本想說說弟弟這古怪的性情,然而見此地人多口雜到底知道避諱,含糊地指著慕容寧無奈地說道,“你這個性子,日後可真叫人擔心!”

    不知道下手搶,這顯然是要一生孤的節奏,太子揉了揉眼角只覺得麻煩,又有些憐惜弟弟,將沒精神的弟弟給招到自己的面前細細地看了看弟弟的芙蓉面,覺得這生得多好啊,怎麼就叫人看不上呢,便歎氣道,“你這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呢?”

    “太子不必為我擔心。”安王殿下垂著大腦袋小聲兒說道。

    他這輩子,橫豎不娶妻,就遠遠地看著她幸福就足夠了。

    見他一臉的死心塌地,太子與唐王皺眉對視了一眼,都在心中生出幾分計較。

    明秀還不知道慕容寧此時還心裡有她呢,一路晃晃悠悠悠然地出了東宮,走到了京中的長街上,她四處看了看,叫人停了車,命鸚哥兒去下頭買了幾樣兒街上的小吃上車。

    連趕了兩個場子,不是掀桌子就是裝蒜,榮華郡主硬是沒吃飽!

    “這個滋味兒不錯,只是有點兒幹。”鸚哥兒更沒吃飽了,與明秀頭碰頭吃著驢肉火燒,只覺得美味異常,抹了一把嘴給明秀斟茶,這才小聲兒說道,“我才知道,京裡尋常人家,也有好吃的。”

    “喜歡就常買,咱們又不是吃不起。”明秀連吃三個火燒又填了兩塊豌豆黃,此時心滿意足地喝茶,順便叫外頭的小丫頭再去多買些回去討好恭順公主,覺得自己飽了,這才有心往外看去,就見街上雖然有些冷清,卻也帶著幾分喧囂人氣,之後微微一頓,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仿佛看見了熟悉的人影兒,然而到底覺得自己看錯了,這才與鸚哥兒吩咐道,“回府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8:46

第二十六章

    她家表姐羅遙,怎麼會跟馮五走在一起,還沒提拳頭!

    將此事放在一旁,明秀回了國公府,就見府中雖然下人很多,卻並無高聲紮刺兒的,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先前鸚哥兒在她的房中將幾個有上進心想在自己面前露臉的丫頭給罵了一回,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看起來這些下人也驚醒,知道國公府這回是真換了主子了。

    “母親在看什麼?”明秀心中滿意,正覺得很該多燒幾把火叫這些下人收心免得日後叫太夫人再鑽了空子,一路想著一路就進了上房,將頭上繁複的首飾去了些,露出清淩淩的臉來,就見恭順公主正一臉焦頭爛額地看著桌上許多的帳冊子。

    看瞅著母親已經有抓狂的趨勢,明秀笑了笑,將恭順公主手上的帳冊給扣在一旁,勸道,“這些陳年舊案的,母親看出疏漏又能如何呢?莫非還能跟她們討回來不成?不如從此撇開,重頭再來就是。”

    “你父親也這麼說,只是我心裡不甘。”沈國公可捨不得為了點兒銀子累著媳婦兒,勸了好幾遍,恭順公主這一回卻小心眼兒了起來,板著手指頭哼笑道,“叫我瞅瞅,這一升米十兩銀子!她當她家的米是金子做的?!這,這都是你父親在外頭浴血奮戰,拿命掙回來的銀子,我!”她如今與沈國公越發地感情好了起來,竟更捨不得叫丈夫吃了這樣的大虧,一時連從前的清高都做不出來了。

    “你想想你父親身上的傷,多少道?!還有你大哥,前些年在塞外前鋒營,那好幾根箭都紮進他的肉裡去!他們爺倆這樣玩兒命掙回來的富貴,她就這麼心安理得地算計走!”恭順公主眼睛都紅了,見明秀心有戚戚,顯然也想到當年的無數的兇險,便將手上往桌上一拍眯著眼睛說道,“你等著,過幾日,我將這些都摔在那女人的臉上去!索性鬧開了又如何?!也得叫京裡知道知道,不是你父親不能容兄弟,是有這囊蟲非要將這府裡給吃空了!”

    沈國公府才一分家,那頭兒太夫人就病了,這不是給人上眼藥?

    恭順公主在外做出強悍的模樣完全不在乎流言蜚語,卻實實在在在沈國公面前掉了幾回眼淚。

    她捨不得沈國公受這樣的非議。

    “來日母親若是要去,我陪著母親。”明秀並不是聖母,從前也不過是心疼恭順公主勞累,如今見她自己有了心氣兒,自然不願叫三房將自己家當冤大頭。

    “也叫父親陪著母親去……父親呢?”明秀見恭順公主鼓著臉兒又開始努力看帳本子,自己也含笑翻開了一本,將上頭那二兩一個的“仙桃”給圈起來,這才與恭順公主問道。

    恭順公主聽了閨女的話,咳了一聲,卻掩不住臉上的得意。

    “我近來肝火大,不愛吃飯。你父親去外頭給我買得意樓的銀耳燕窩去了。”她仿佛努力要板住不要笑,卻還是露出了一個開開心心的笑容來。

    自家國公府又不是沒有會燉銀耳燕窩的廚子,明秀無奈地翻著冊子,覺得這夫妻真是太肉麻了。

    “回頭,給你一碗,啊!”恭順公主到底忍不住,眉飛色舞地說道。

    “不必,好好兒給您敗敗火吧。”明秀頭也不必抬就知道恭順公主那可開心了,忍不住壞心眼兒上來,就往母親的頭上潑冷水說道,“母親最近忙著大哥哥的親事,得多大火呀。我年紀小不攬事兒的,也不必吃母親的燕窩了。”

    她說完了這個,見恭順公主臉上的笑容一僵之後開始翻白眼兒,頓時忍不住心虛地四下看了看,見能給母親做主的沈國公來沒回來,急忙溜走了。

    不然叫父親知道她欺負了母親,又要跟她“談一談”了。

    只是恭順公主叫閨女說出了心事,越發地上火,至少沈國公的銀耳燕窩沒頂事兒。

    蓋因平王妃是個很有堅持的人,覺得女孩兒家家大多珍貴,慕容笑雖然是先動心的那個,然而平王妃覺得,既然沈明程自己也有意,那也得拿出點兒誠意不是?

    什麼叫誠意呢?努力討好平王平王妃外加慕容笑個七□□十個月的,當牛做馬一下,那就可以了。

    覺得平王妃這是不叫自己抱孫子的節奏,恭順公主哭著與沈國公告狀,之後嚴肅的沈國公與同樣臉色冷硬的平王下朝後喝了一回酒,再之後,平王妃挺著大肚子上門了。

    “嫂子太不地道!”沈國公這外掛太強悍,用上了叫人很沒有遊戲的趣味,那是一路橫掃的節奏,可憐平王妃也叫自家大哥給掃中了,此時歪在特意給她預備的軟榻裡,見上頭恭順公主得意得頭仰得高高的,一點兒都對找靠山出馬不覺得羞愧,嘴角抽搐了一下,扶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與明秀笑著說道,“你母親呐,只知道叫你父親給做主。”她說完了這個,咳了一聲笑問道,“你在宮中,與芳嬪起了衝撞?”

    “看不順眼她罷了。”明秀親手給平王妃倒茶,見她不施粉黛,面上已經起了許多暗沉的斑來,便低聲說道,“做出那樣兒,叫人噁心。”哪怕是平王妃已經不如從前那樣美麗,可是平王卻依舊眼睛裡只有妻子。

    她想,她是羡慕這樣的感情的。

    “你姑丈還誇你罵得好呢。”平王妃看著明秀白皙水靈的小臉蛋兒,再摸摸自己的枯黃的臉,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溫聲說道,“宮中的風言風語他也知道了些,還有說你姑丈為妒婦逼迫因此將心上人送入宮避禍的。那釵子就是證據,原是你姑丈與她情投意合的愛物等等……”

    這京中宮裡宮外的八卦就是這麼回事兒,聽了膈應人,然而認真你就輸了,她目光沉沉地說道,“誰放出來的這消息,我都知道,你姑丈又入宮與陛下伸冤去了。”

    平王是宗室之中很叫人關注的人,平王妃獨寵其實已經犯了忌諱,也少不了有人推波助瀾想看平王妃的笑話。

    芳嬪之事就是如此。

    只是平王不大喜歡叫自己成為大家的娛樂對象,聽了這些,又知道明秀在宮中發作了一回,覺得很應該在皇帝面前說說自己的委屈與冤枉,往上書房去了。

    到底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是眼下,確實沒有人再說道平王與芳嬪那情深似海各自天涯的傷情故事了。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恭順公主等了半天,卻見平王妃只跟明秀絮絮叨叨,頓時不幹了!

    “大哥都發了話兒,我還敢怠慢你?”平王妃叫明秀坐在自己的身邊,只覺得心滿意足,頓了頓方才笑道,“你也別怪我多事兒,阿笑那孩子是咱們王府唯一的女孩兒,總不能這樣簡單嫁過來不是?”見恭順公主撇嘴,卻並未說什麼旁的,平王妃就是一笑,也知道這嫂子嘴硬心軟,其實也想多給慕容笑體面的,便柔聲說道,“那丫頭與程兒這樣好,莫非我還要棒打鴛鴦不成?這京裡誰家閨女不拿捏一二呢?馮國公府,可還吊著閔王府呢!”

    女孩兒尊貴,可不是叫人相中就能下聘的。

    當然,慕容笑在王府撒潑打滾兒嗷嗷叫著要趕緊嫁人,這就不必告訴大家了。

    提了叫王妃心好累。

    “那你來做什麼呀!還挺著一個大肚子!”恭順公主才不是擔心呢。

    “我來,是想求嫂子割愛。”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小手兒一頓,之後明秀的臉紅了,顯然是猜出來了什麼,平王妃就目光一軟。

    “我家阿秀更尊貴呢!”見這是要拐走自己閨女的節奏,恭順公主警惕地說道。

    “阿南那孩子這些年裡裡外外,誰不看在眼裡呢?是程兒這一天兩天能比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8:57

第二十七章

    慕容南為了明秀上心了這麼久,平王妃都看在眼裡,況明秀與慕容笑不同,這一旁還有狼崽子虎視眈眈呢。平王妃是真擔心夜長夢多了,見恭順公主遲疑起來,便急忙繼續說道,“兩個孩子從小兒也算青梅竹馬,這情分,嫂子捨得幾乎叫他們這樣耗著?”她頓了頓,便繼續說道,“我如今身子沉那忙不開,就只是定親,咱們先下聘定下此事如何?”

    她不是溫煦有耐心等著明秀點頭的慕容南,是立意要將明秀收攏在自己身邊的。

    從安王往來國公府,她就日夜提心,恐兒子不敵厚臉皮的四皇子。

    “我還想留阿秀幾年呢。”恭順公主有點兒捨不得地說道,“她轉了年兒也才十六,這……”

    “先下聘!”平王妃迎娶就不急了,只急著將此事定下來。

    明秀聽見是自己的婚事,有些坐立不安,急忙起身低聲說道,“我瞧瞧外頭的茶去。”

    “嫂子!”知她要避嫌的,平王妃笑眯眯地送她走了,轉頭認真地與遲疑的恭順公主說道,“我拿阿秀當親生女兒一樣兒待的,嫂子不是不知道!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咱們也成全了,又如何呢?!”

    “下聘可以,出嫁……”

    “我只要名分!”平王妃斬釘截鐵地說道。

    平王妃帶著笑意回了王府。

    “王妃這樣歡喜,可見公主是鬆口了?”平王妃的心腹嬤嬤見她嘴角含笑顯然是春風得意,急忙湊趣兒笑道。

    “嫂子雖未直接應承我,只是我瞧著是允了。”恭順公主還要與沈國公通氣兒,因此並未說出一個準確的答覆,只是平王妃想著恭順公主默認的表情,越發地歡喜起來。

    “阿南有福。”平王妃笑著說完,又忍不住笑道,“阿南有福!”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容,顯然是歡喜極了,那嬤嬤也跟著歡喜,便一邊給她捏肩膀一邊賠笑說道,“王妃這是喜歡郡主不得了呢!一會兒若世子回來知道了,也要開心。”

    慕容南的心事府中的下人知道得不少,況明秀幼年在平王妃膝下教養過幾年,與王府眾人也都是極熟悉的,這嬤嬤想著明秀從前的小小一團的模樣,不由感慨地說道,“老奴還記得郡主當年第一次來王府時的模樣兒呢,粉妝玉砌的小姑娘。這一晃眼兒,世子與郡主竟都到了成親的年紀。”

    “當年我就說,要叫這兩個孩子長長久久地伴著我才好。”平王妃只有慕容南一個兒子,心裡將明秀當親閨女一樣疼愛,此時便忍不住笑道,“我這一生,再沒有遺憾了。”

    她一邊說一邊催著下頭的丫頭婆子將王府的帳冊取來,一邊便與這嬤嬤說道,“我得叫她們都知道,阿秀是我極愛的!這次的聘禮就不可減薄……”她遲疑地頓了頓,便柔聲說道,“叫王爺與世子往外頭去,多尋摸些稀罕的玩意兒。還有大雁什麼的,多打幾對兒,也叫咱們兩府都熱鬧一回!”

    見這嬤嬤遲疑了一下,平王妃就笑問道,“這是怎麼了?”她還在心中慢慢地想著內庫之中還有什麼珍惜的珍寶。

    “世子與郡主這親事,不必求陛下賜婚麼?若賜婚,豈不是更體面些?”這嬤嬤試探地問道。

    平王妃的笑容微微一頓,這才摸著自己手腕兒上的玉鐲不說話了。

    她心中為難的時候總是喜歡轉著鐲子的,那嬤嬤見了,急忙屏氣輕聲,不敢打攪。

    “陛下如今越發乖僻。”平王妃斟酌地想了想,便輕聲歎息道,“賜婚是體面,只是我只擔心旁生枝節。”

    誰知道帝王會不會突然想起來什麼,弄出點兒么蛾子呢?

    恭順公主素來不為帝王所喜,還有今日因芳嬪之事,想必皇帝心中對平王府的想法也不是那麼和氣。

    不知為何,恭順公主雖然允了這婚事,可是平王妃心裡卻還是撲通撲通地跳,覺得有哪裡叫自己不安。

    因這份不安,她也顧不得體面風光,只想將婚事砸瓦實叫人拆不走,再圖其他。

    “王妃雖然是急切之心,只是也不知公主與國公爺那頭兒,是不是想給郡主做臉呢。”見平王妃竟有些心神不寧,這嬤嬤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邊寬慰平王妃,一邊低聲說道,“咱們自己定親也好!世子那樣的人物,郡主那樣的品格,就是沒有賜婚,莫非還能矮了旁人去?”

    見平王妃面上松緩了起來,她便繼續說道,“王妃的顧慮也對,前兒陛下不是還拆了人家樂侯與甯西伯兩家的親事,非要將樂侯的長女賜婚給龐家的嫡子?”龐家嫡子,那就是皇貴妃的外甥了,皇帝顯然是要用勳貴給皇貴妃做臉。

    此事鬧得很大。樂侯與甯西伯家彼此有意,兒女也都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皇帝這一賜婚龐家倒是很開心,然而樂侯不幹了。

    樂侯長女隨即“病沒”,甯西伯家的公子大病一場,之後往江南養病去了。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內情,大家都有些猜測。只是聽說人家公子在江南成了親,娶了一位與樂侯長女容貌一模一樣,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女。

    別以為皇帝就能心想事成,下頭多得是糊弄人的道道兒。

    “你這才是說中了我的心呢。”雖然那兩個孩子到底是在一起了,然而這一個不能歸京,一個自稱孤女,也是叫人唏噓了。平王妃雖然覺得皇帝不會失心瘋得罪平王與沈國公這樣的宗室勳貴,卻還是有些忌諱,想了想便擺手說道,“說不住的事兒,嫂子與陛下……”

    皇帝很不喜歡恭順公主,沒準兒哪根筋不對,非要再給恭順公主一個不痛快呢?因這個平王妃遲疑了一下,便低聲說道,“先定親,以後再說。”

    “若要定親,咱們往國公府求郡主的庚帖一用?”這嬤嬤便笑問道。

    “庚帖?”平王妃一怔,之後便無奈地搖頭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兒,何曾算過這個。”

    尋常百姓才算八字呢,勳貴與宗室從來看重的不是這個。

    不過是錦上添花,平王妃還沒有聽見過誰家什麼都訂好了,唯獨八字不合的呢。

    “有段佳話,這不是瞅著也喜慶不是?”這嬤嬤便笑著勸道。

    “如此,就隨便算算。阿秀的庚帖也不必問的,我就知道。”平王妃叫嬤嬤說動了心,想了想,到底應了,寫了明秀與慕容南的生辰八字叫這嬤嬤拿出去合,之後便將此事丟在腦後,只一心地尋摸家中的好東西往沈國公府上送。

    恭順公主看著眼前的一箱子一箱子的珍珠寶貝第二十遍歎氣。

    “你若捨不得阿秀,就再等等。”沈國公今日回家早,見恭順公主趴在幾個大箱子上唉聲歎氣的,忍不住心疼地說道。

    “再等,我覺得都對不住阿南了。”恭順公主見沈國公的身後沈明程與羅遙幾乎是踮著腳尖兒走路,妄圖化身路人,冷哼了一聲,指著這兩個倒楣鬼喝道,“站住!”

    沈明程一臉正容,提著比自己走得更快的羅家表妹的後衣領,迎著這表妹眯起的鋒利的眼風走到恭順公主面前,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還去揍人,還去揍人!”見這兩個傢伙的拳頭上都還帶著血跡,恭順公主氣死了,用力地拍了拍大箱子,唧唧歪歪地與沈明程說道,“你!有時間打架,你往你姑母處多走動走動呀!你不走動,會有媳婦兒麼?!媳婦兒是天上掉下來的麼?!你姑母處缺什麼少什麼的,你也上點兒心!好好兒表現,你得叫你姑母鬆口叫你成親呀!”見兒子板著臉嚴肅地應了,她便揮了揮手哼道,“趕緊給你姑母請安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9:08

第二十八章

    “今日請過安了。”羅大人冷著臉在一旁揭發道。

    沈明程轉頭冷眼看著自家表妹,迎來了一個挑釁的目光。

    “陽城伯夫人還給表妹送了些吃食,就在外頭。”既然表妹不仁,做表哥的也只好不義了!

    恭順公主默默運了一下氣,小肚子都鼓起來了,沖著羅遙就要開噴!

    “母親喝口茶。”明秀一進來就見著恭順公主意圖咆哮了,急忙伸手給母親遞了一杯茶。

    羅大人感激了一下自家表妹,順便記恨了一下拉著自己同歸於盡的表哥,覺得這大表哥越來越不是東西了。

    “你們瞧瞧阿秀!多叫人省心!”恭順公主咕嚕咕嚕地喝了茶,拉著嘴角抽搐的明秀對著兩個特別不服從自己領導的傢伙哼哼唧唧地說道,“阿秀這都要定親了!你們呢?!不羞愧麼?不臉紅麼?不覺得自己落後一步了麼?!”她訓了幾句找著點兒節奏了,起身走動了兩步方才繼續哼哼說道,“太叫人不省心了,太叫我失望了,我的心呀,為了你們都踩碎了!”

    “哦。”羅遙一臉木然地應了一聲。

    沈明程從來都不反駁自家親娘的,沉著臉顯然已經魂遊天外。

    明秀轉頭噗嗤一聲笑了,很有些幸災樂禍,目光落在平王府從來的幾個大箱子上,頓了頓,心中竟生出了幾分不安。

    她就要嫁人了?

    沈國公在恭順公主身後鎮壓著一群本就不敢造反的小崽子們,見恭順公主說得累了,這才扶了妻子安坐,抬頭與兒子外甥女兒冷冷地問道,“聽清楚了?”

    沈明程與羅遙沉默點頭。

    “親事上點兒心。”沈國公見此,就十分滿意,安慰了兩句自家媳婦兒,之後便對明秀招手,沉聲說道,“你與你表哥的親事,我預備應承。”

    “大哥還未娶親……”明秀遲疑地說道。

    “你是女孩兒,不礙事兒。”雖長幼有序,然而大多是兄弟抑或是姐妹。明秀本就是家中的獨女,並不在沈國公的忌諱上,只是沈國公見明秀一臉的溫和,並沒有多少羞澀害臊,知道在她的心中,嫁到平王府也與在家中沒有什麼兩樣兒,心中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四皇子的那張又蠢又二的臉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與明秀問道,“你可想明白了?你願意嫁到你姑母府上?”

    “這是什麼話。”恭順公主皺眉說道。

    “是。”明秀認真地說道。

    她確實還沒有轉過彎兒來,卻並不預備一輩子轉不過彎兒。或許過一陣子,她就不會再將慕容南當做表哥,而是當做自己真心喜歡的男子。

    她不會為了安逸的生活委屈自己的感情,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幸福欺騙一個喜愛自己的人。

    慕容南付出了多少,她自然會努力回應。

    “那就定親罷。”沈國公其實也覺得平王府合適,雖然安王確實會叫人心裡快活,只是單憑他那糟心的一家子,沈國公就覺得心累。

    將閨女送到皇家,純屬自己作死!

    瞧瞧太子妃,瞧瞧唐王妃就知道了。

    沈國公既然開了口,此事就算是定下了,一時間國公府上雖然隱晦,然而卻有了幾分快活的感覺。

    明秀到底是個姑娘家,也不好聽自己的親事,只聽見鸚哥兒與玉惠與自己傳外頭的信兒,說恭順公主又親往平王府上去不知說些什麼,回來了就笑眯眯的,還開了沈國公的私庫開始拾掇東西,該是要給明秀預備陪嫁了。

    慕容南也不再上門,仿佛是平王妃叫他定親之前,不要再叫人說道些什麼。

    只是這樣天天悶在府中也是叫人憋悶,明秀休養了幾日,就聽聞有人上門,卻是蘇薔。

    蘇薔從東宮一別之後這些日子便沒有再與明秀見過,此時見明秀坐在院子裡賞花十分愜意,便搖搖擺擺地上前坐在她的身邊小聲兒笑道,“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成?我瞧著你的臉色竟好了許多。”

    她自然也聽說了沈國公府與平王府就要結親,還是從太子妃的嘴裡知道的,蓋因安王自從聽了這個消息已經幾天都沒有好氣色了,聽太子妃說,安王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就在院子裡繞著院子裡的樹繞圈兒。

    想到安王癡情若此,蘇薔就覺得同情極了。

    “並不單是我的喜事,你豈不是氣色也很好?”明秀雖然在家中,卻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八卦之王可是她親娘!

    “你知道了?”蘇薔見明秀臉上帶著幾分戲謔,就紅了臉,之後目光遊弋了起來。

    馮國公府剛剛與閔王府允婚,閔王大喜,正預備往宮中求旨賜婚呢。

    “咱們誰都別笑話誰,不然,都要臊了。”明秀很喜歡蘇薔與自己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見她也一笑,便攤手說道,“若我說,咱們才是患難之交。若是遇上孫家姐姐,只怕都要叫她笑話的。”

    這說的就是那日初入東宮見到的武將家出身的孫嬌嬌了,這些日子明秀並未見過她,正心中好奇這位性子活潑的姐妹怎麼就偃旗息鼓了不與自己說話兒了,卻不想說出這話之後,蘇薔的臉上就是一變。

    “別提了。”蘇薔奪了明秀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點兒都不婉約地歎息。

    “怎麼了?”明秀不由問道。

    “正鬧著呢。”蘇薔咬著口中的茶沫子面無表情地說道,“那丫頭性子太急躁了些,前兒聽說定親的那家小子跟人爭花魁還成了人家花魁的入幕之賓。”她說到這個臉上略紅了紅,便繼續說道,“帶著人就將那小子從青樓的床上給拖下來了。你知道的,因在青樓,那人就穿得少了些。”哪裡是少了些,簡直是赤條條什麼都沒有,該叫圍觀群眾看見的都看見了,叫那人丟盡了臉。

    誰家不是體面人呢?叫孫嬌嬌連臉皮都揭下來了,頓時都怒了。

    因這個,那日唐王妃第一次邀明秀過府,孫嬌嬌才缺席。

    “只怕孫家姐姐也不樂意嫁給這樣的人。”能當眾打臉不給自己退路,顯然孫嬌嬌也並沒有想過要繼續這門親事了。

    “偷偷兒地退親也就完了,只是那家的小子依依不饒的,非要鬧個滿城風雨。”蘇薔便皺眉說道,“這小子本該是嬌嬌的表哥,如今是親戚情分都不顧,非要叫嬌嬌的名聲盡毀,什麼難聽說什麼,實在是……”

    若兩姓不和退親也就罷了,然而這樣要毀一個姑娘的名聲叫她以後嫁不出去,也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這可不好。”明秀與孫嬌嬌也還算投緣,聞言便皺眉說道。

    “你大好的日子,我卻叫你如此煩惱本就不該,且她家裡也有章程,過些時候咱們再去寬慰就是。”蘇薔也歎氣,見明秀起身要去見孫嬌嬌,臉上還帶著幾分關切,急忙拉著她勸道。

    這二人為了孫嬌嬌之事都有些擔心,遠遠的安王府上,一個小廝走到一臉疲憊的慕容寧的身邊低聲說了些話,叫這青年慢慢地抬起頭來。

    “如此,就往那家去瞅瞅。”慕容寧微微一頓,方才低聲說道,“她素來最中閨中情誼的,又慣愛將這些事兒往心裡去,如今只怕要為了孫家這姑娘睡不著覺了。”他苦笑了一聲,喃喃地說道,“都要成親大喜,怎還能為俗事掛懷呢?罷了,孫家這事兒,還是……我替她了了,叫她心安罷。”

    幾日之後,蘇薔又與明秀傳了話兒,說孫嬌嬌的親事就此了結。

    那家的青年丟了那樣大的臉,前一陣子還想叫孫嬌嬌去死,然而不知為何改了口,將此事就此揭過,心平氣和地退了親,很有買賣不成仁義在的意思。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9:19

第二十九章

    明秀雖不知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緣故,然而到底是為孫嬌嬌歡喜,心中也有一塊大石落了地。

    恭順公主說風就是雨的,已經開始急急地忙碌起來,給她預備嫁妝單子,順便開始打造傢俱。

    雖從明秀出生之後,恭順公主便遍尋好的紫檀木來費時數年請江南工匠打造了一架極精緻華麗的拔步床,然而恭順公主卻並沒有滿足,還拿著餘下的料子叫沈國公尋最好的匠人打造其他的傢俱。

    紫檀木到底珍貴少有,只這一筆,銀子金子的就已經流水一樣花了出去。

    明秀雖然覺得有些奢侈,只是這到底是恭順公主的慈母之心,並沒有不知好歹澆滅恭順公主的熱情。

    “只是太華麗了些。”今日的太陽暖烘烘,明秀趴日牆頭覺得被曬得很舒服,與身子在沈國公府牆外,也隨著自己趴在牆頭上目光溫煦地看著自己說話的慕容南小聲兒說道,“叫我有點兒不自在。況王府什麼沒有呢?呼啦啦一大車的傢俱過去,只怕要裝不下了。”

    “若裝不下,就將舊的清出去就是。舅母前兒往我屋裡丈量了尺寸,想必心裡都有數兒的。”慕容南眼裡帶著快活,看著明秀與自己隔了很近的距離,一起很不規矩地在牆頭說話笑道,“托你的福,我也能用上些新東西了。”

    “表哥這是喜新厭舊呀,真叫人心裡擔憂。”明秀叫慕容南看得不自在,便仰頭哼了一聲笑道。

    她難得有這樣嬌俏的模樣,慕容南手心兒癢癢,很想拍拍她的頭,卻到底忍住了,搖頭說道,“若不是你帶過來的,再新我也不喜歡。況,”他微微一頓,偏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兒挑眉戲謔地說道,“舅母這樣大方,我只有笑納,才好叫舅母的這番心意不要浪費不是?”

    他見明秀看著自己的眼睛震驚地睜大了,只覺得笑聲都在胸腹間回蕩,忍著笑意拿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明秀一記,笑著說道,“記得嫁過來,多帶些嫁妝。”

    “什,什麼?!”明秀瞪著這今日越發跳脫的表哥,舌頭都打結了。

    聽聽,她聽見了什麼?!

    “沒有嫁妝,以後嫁過來,叫你天天兒喝外頭的露水兒,不給飯吃。”慕容南眯著眼睛威脅道。

    這越發與翩翩公子的性情不像了,明秀細細地端詳眼前的清雋的青年,吧嗒了一下嘴兒哀怨地問道,“你究竟是誰?!”一定不是她那個仙人似的表哥了!絕對被穿了!

    嫁妝能和榮華郡主比麼?!

    “那表哥多給些聘禮,不然國公府也沒有餘糧呀。”她幽幽地歎氣,只覺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

    什麼青梅竹馬,都是浮雲,還是聘禮更實惠。

    “怎麼還要聘禮?這親事很虧。”慕容南今日心裡歡喜,竟生出了幾分玩笑之心,見明秀無語地看著自己,自己忍不住笑了。

    “好會過日子的表哥,我是看清楚了。”明秀聽慕容南笑得不行,幾乎要跌下牆頭兒去,忍不住轉著眼睛去推這青年的手臂,口中便笑道,“快點兒下去罷!我不樂意見你了。”她一推,慕容南又與她賠罪,直說看在青梅竹馬的情分上,聘禮還是少給點兒罷。

    她正與笑著的慕容南玩笑之時,只覺得眼角的餘光仿佛掃過了一道翠色的影子,那熟悉的翠色一閃而過仿佛是錯覺一般,她心中一跳急忙往牆外看去,卻並未看見了什麼,這才皺了皺眉,收回了推慕容南的手咳了一聲,低聲說道,“表哥還是快回去罷,叫人看見,只怕會叫人笑話。”

    慕容南尋的這處牆角乃是在一條隱蔽的街口之中,雖然人跡罕至,卻恐叫人看見生出非議來。

    “我今日很歡喜,只是想要見你一面。”慕容南看著臉上微紅的明秀,只覺得自己這些時候在京中的忙碌都是值得的,看著她輕聲說道,“我只想跟你說,我一定以後好好兒照顧你,不會叫你因這親事後悔。”

    他不會叫她後悔嫁給自己,會用自己的一生來好好兒待她,叫她快樂。

    “我明白。”明秀摸了摸頭上從拿到別不再離身的金簪,認真地對慕容南輕聲說道,“我也不會叫表哥後悔。”她或許,應該換一個身份去看待眼前這個含笑溫情的青年,更用心地回報他對自己的感情。

    慕容南看著她,笑著點頭,見國公府內羅遙的影子往這頭兒來了,這才跳下了牆頭對著明秀揮了揮手。

    “明日我與人去騎馬,就不來見你了。”他仰頭與牆頭上往下看的女孩兒溫聲說道。

    明秀心中一動,不知為何心裡有些不安,低聲說道,“當心些。”

    慕容南從小兒就被平王教導,雖看著溫文,然而騎射弓箭都是極好的,並未在意,只點頭應了方才走了。

    “你們兩個,莫非等不及不成?”羅遙見明秀抱著牆頭對自己討好地笑起來,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張開了自己的手臂由著她跳進了自己的懷裡,護住了,方才冷著臉說道,“沉了些。”

    “真的麼?”明秀聽了,臉色就變了。

    “嗯,大概你最近心情不錯,吃得也多了些。”羅遙將明秀接穩當了,才松了手扶著明秀皺眉道,“那麼高的牆頭,非上去不可?跌了你!”

    “母親與父親說這時候不好與表哥見面,只好另闢蹊徑。”明秀見羅遙冷哼了一聲並未多說,知道這表姐素來嘴硬心軟的,又討好了一會兒,方才好奇地與羅遙問道,“表姐今日休沐?”

    “不是。”羅遙嘴角抽搐了一下。

    羅大人真的很不想說,自己叫陽城伯夫人給天天逼得雞飛狗跳,只能病休躲在家中。

    天天帶著點心湯水的往軍中去呀,一臉慈愛地摸自己的臉,能做到這份兒上,伯夫人也是拼了。

    明秀一見就知道有隱情的,嬉笑了一會兒,就探頭探腦地想要知道緣故。

    只是她如今是個小叛徒,羅大人斷然不敢叫她知道陽城伯夫人到底是多麼想要把自己這麼個兒媳婦兒給娶回家。也不敢叫這丫頭知道這些日子馮五這小子天天兒打著跟小夥伴兒王年見面的旗號往軍中去,用一種或憤然或哀怨或冷若冰霜或狗腿兒的總之千變萬化的目光看著自己,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羅大人渾身寒毛卓豎,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撞了哪路邪神。

    這若是叫明秀知道,恭順公主就知道了。恭順公主知道了,還不真給她預備嫁妝叫她上花轎呀!

    見明秀扭著自己衣角期待地看著自己,羅大人一臉漠然冷酷地提了這方才幹了壞事兒的表妹往舅母面前去了。

    恭順公主處自然沒有時間理睬這些小兒女的事兒,只等著平王府下聘禮。

    平王妃此時卻端坐在正位之中,看著面前的一張精緻的帖子微微皺眉,目光轉到了在自己身旁噤若寒蟬的嬤嬤的身上。

    “這是,批回來的八字?”她只覺得眼前有些發暈,穩了穩神,方才拿起了這張帖子,卻還有些不敢相信。

    “是。”這嬤嬤頭上汗都出來了,知道今日這差事算是辦壞了,恐叫平王妃遷怒,便磕磕巴巴地說道,“老奴也不敢信,因此尋了好幾家,連法華寺都去問過,都說是……”

    “怎會如此。”平王妃看著眼前的帖子,只覺得手足發冷,眼前還有些發黑,喃喃地說道,“怎會如此?”

    “王妃?”這嬤嬤扶著撐著頭臉色很不好看的平王妃,擔憂地說道,“只怕是不准,老奴再去別處看看?”

    “法華寺都批了這個,我……”平王妃看著眼前的單子苦笑,只覺得再沒有這樣叫自己為難的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9:32

第三十章

    她之前並未將什麼八字放在眼裡,不過是走個過場兒罷了。

    勳貴之家結親,哪裡有這麼多的說道,基本上就是都是八字很合,卻不想叫她在此時生出波折來。

    “相沖相克。”平王妃低聲說道,“這是何意?”

    “王妃!”

    平王妃是知道這批語的意思的,只是越是這樣越不能理解。

    慕容南與明秀從小兒就相識,還在一個府中住過幾年,也沒相互衝撞,叫彼此吃了什麼危險不是?

    “王妃,此事,只可信其有,不可……”那嬤嬤一邊擔心平王妃的胎,一邊偷眼看著平王妃的臉色吞吞吐吐地說道,“世子與郡主,若誰被衝撞了,不是都叫王妃心疼?若日後真有個什麼,豈不是……”

    她想說若這兩個成了親彼此相克,沒準兒就得生出什麼大亂子來,卻見平王妃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就跟劍似的,忍不住心中一凜,這才與平王妃告罪道,“是老奴多話了。”

    “此事,還有誰知道?”平王妃有些糾結地說道。

    她捨不得明秀,然而到底還有點兒信這批語,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若只是克一方也就罷了,這時候可是相克的命格。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同歸於盡也差不多了。這若是叫沈國公與恭順公主知道,那也是斷然不會允了這親事的呀!

    她大哥沈國公疼愛明秀如珠如寶,怎會為了慕容南就叫自己閨女涉入這樣的命格裡。

    “老奴那時是偷偷兒去的,旁人並不知道。”見平王妃微微捧住了自己的小腹,顯然是在糾結,這嬤嬤低聲回道。

    “如此,竟叫我不能決斷了。”平王妃歎息道。

    她拿著這帖子,還是想著先問問慕容南,若兒子一心願意,憑著叫沈國公日後知道惱怒她,也瞞住這八字認了這親事。

    她並不是一個惡毒的婆婆,平王府也不是龍潭虎穴,怎麼會傷害著明秀呢?這樣的批語,或許還真就是算錯了罷了。

    “世子呢?”

    “今日仿佛說是與人騎馬去了。”那嬤嬤才說到這裡,就見外頭有丫頭進來稟告,說是安固侯夫人來了,一時便忍不住往面無表情的平王妃看去。

    平王妃今日心頭亂糟糟的,本就渾身都提不起勁兒,卻沒有想到安固侯夫人竟然還來添亂,心裡都煩死了,只揮了揮手不想見。

    從沈國公入京,安固侯夫人就三番兩次地上門,那點子抱怨與憤恨之言平王妃都能倒背如流了!

    實在不想再聽安固侯夫人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平王妃如今的心情就很不好,正要回去休息,卻見外頭安固侯夫人的聲音已經傳來,之後就見這個妹妹一臉不快地走進來。見平王妃歪在正位,她便越發不不快地高聲道,“大姐既然在家,為何不見我?!莫非這是嫌棄我了,覺得我不如別人尊貴,因此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她看都沒有看平王妃疲憊的臉色,走到了一旁坐下方才冷哼道,“大姐也會看見下菜碟兒!若是恭順,只怕大姐倒履相迎呢!”

    “你閉嘴!”平王妃惱怒地喝道,“什麼恭順,你有沒有規矩?!叫大嫂!”

    安固侯夫人叫她喝得一怔,之後眼眶就紅了。

    “我就知道,大姐總看我不順眼。”

    “說說你又怎麼了?”見安固侯夫人唧唧歪歪地拿著袖子擦臉,平王妃簡直無奈了,抱著肚子心事重重地看著這個妹妹問道。

    “我,我……”

    “你若是想要與我訴苦,今日,我就不奉陪了。”平王妃這心裡正不舒坦呢,也沒有想好這八字究竟要如何處置,實在沒有心情應付妹妹。

    “我何曾與大姐訴苦過。”安固侯夫人今日可是為了大事來的,見平王妃一怔,便急忙露出了笑臉來,看得平王妃一愣一愣兒的,急切地說道,“我聽說南哥兒要跟三丫頭定親了?”見平王妃臉色一僵面露不虞,她心中生出了幾分遲疑,卻還是哼道,“那丫頭妖精似的,實在不叫我瞧著喜歡,也不知道大姐怎麼就看中了她!就她那些心機,只怕大姐和王府捆一起,都不夠看的。”

    “說重點。”平王妃不想聽這個,皺眉說道。

    “芷蘭丫頭多好呀,說話溫溫柔柔的,還恭敬你。”安固侯夫人還在說。

    “若你是要為阿南保媒,就算了。”平王妃很不喜歡太夫人身邊的方芷蘭,此時見安固侯夫人興致勃勃,便皺了皺眉。

    “阿南可是王世子,這麼尊貴的身份兒,就算三丫頭做了嫡妻,這一個哪兒夠。”安固侯夫人便不快地說道,“我這可都是為了大姐你!王府開枝散葉的,一個三丫頭莫非就夠了?況芷蘭丫頭溫順可愛,沒準兒日後阿南……”

    “平王府沒有納妾的規矩!”平王妃見這妹妹竟然是聽著了風兒來做媒的,頓時就惱了,拍案喝道,“你若是為了這個,就不必再說!”

    “你!”見她這樣不知好歹,安固侯夫人也很不快,瞪著眼睛正要發作,卻見外頭,兩個小廝一臉驚慌地進來,對詫異的平王妃跪了下去。

    “王妃不好了!世子,世子從馬上跌下來了!”

    “什麼?!”

    明秀安靜地坐在屋裡,繡著一張帕子。

    一旁玉惠與鸚哥兒也忙忙碌碌地將屋裡的東西收拾著,還給明秀挑著鮮亮的絲線,時不時看著明秀用繡架繃著的那帕子上的圖樣兒說兩句。

    羅遙袖著一個匣子進來的時候,就見了這樣的畫面,就見貞靜秀美的少女目光安然地坐在窗下,陽光灑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與繡架上,看著又安靜又溫柔。這一刻,她只覺得歲月靜好,外頭的喧囂與煩惱都遠去了。

    羅遙的眼睛亮了亮,抿了抿嘴角輕咳了一聲,見明秀仰頭看過來,一貫冷淡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紋,走到明秀身邊坐下往上看了看,見上頭是一副祥雲的花樣兒,裡面幾個憨頭憨腦的小蝙蝠若隱若現,就問道,“這是在繡你的嫁妝?”

    雖明秀身份兒尊貴,然而至少也得自己動針線一點,也是個意思了。

    “給表姐的。”明秀拿小剪子剪了線頭,與羅遙說道。

    羅遙仿佛要笑一下,卻到底忍住了。

    “阿南的繡了沒有?”

    “繡了表姐的,再給表哥繡。”明秀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害臊了沒好意思給慕容南繡荷包,見羅遙心情不錯,便笑道,“等我嫁了人,表姐處就沒有荷包兒了。就為了這個,我也得多繡幾個給表姐預備著不是?”見羅遙仰頭看天很有一言難盡的意思,這府裡大大小小沒有不知道的事兒的榮華郡主就壞笑了起來,也不繼續繡了,回身就抱著羅遙的手臂笑嘻嘻地問道,“表姐沒有什麼與我想說的麼?”

    “沒有!”

    陽城伯府送來的大大小小的簇新的荷包,就不要告訴壞心眼兒的表妹了。

    屋裡藏著陽城伯夫人外加馮瑤熱情給自己繡的太多的荷包襪子鞋的羅大人覺得心好累。

    不就是伸手幫了一個忙兒麼,這是黏上不撒手的節奏啊!

    簡直就是在耍流氓!

    明秀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死不承認的羅遙,哼哼了兩聲,卻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昨日明華過府,偷偷摸摸與自己說的這八卦,據說羅遙軍中最近湯水特別豐富,全都出自陽城伯府的手筆。

    跟著主將胡吃海塞的一路軍中兵士,大多胖了一圈兒。

    當然,明華是怎麼知道的,這姑娘紅著臉支支吾吾沒說,不過明秀到底看出了些。

    那軍中還有個王家表哥在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49:45

第三十一章

    “行了,我來尋你,也不是為了這個。”見明秀笑靨如花,因是在家中只穿著簡單清淨的衣裳,臉上不施粉黛,一把黑黝黝的長髮叫一根紅繩綁著歪在肩膀上,看著清淩淩的可人,羅遙決定不要再糾結什麼荷包的問題,抱著跟自己拱在一起的明秀從自己的衣袖裡將早就預備好的匣子取出來放在她的手上,目光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說道,“這個給你做嫁妝。”

    “我不要。”明秀見羅遙伸手就將匣子打開,裡頭好幾張仿佛是一些契紙,便搖著頭不肯要。

    這些該是羅遙的私房,也是她這些年在沙場上出生入死換回來的。

    武將的銀子大多沾著血,明秀不想要這樣沉重的東西,將匣子推回羅遙的懷裡低聲說道,“表姐有心,我心裡就很快活了。況表姐日後也要嫁人的,總不會嫌東西多。”她扭頭不看這近在眼前的東西,又抓著羅遙仿佛是在撒嬌,然而這一回,就見羅遙頭一回沒有順著自己的意思,只合了匣子就信手丟在了玉惠的懷裡。

    “郡主?”玉惠都傻眼了,沒想到怎麼這燙手的東西就到了自己的手上。

    見這丫頭手足無措地抱著匣子看看自己又看看明秀,羅遙便淡淡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兒,多存些東西原是好的。”

    “表姐!”見玉惠將匣子又放回羅遙的面前,明秀便喚了一聲。

    “你喚我一聲表姐,卻連我給你的東西都不肯收?”

    “太貴重了。”明秀低聲說道。

    若只是一些銀子首飾的,她自然是願意要的,只是羅遙給的東西太多,這情分太沉重,她……

    “我父親與母親還在塞外趕不回來,這算是咱們一家給你的填妝。”羅遙臉上生出了淡淡的笑意,拍著懷裡的女孩兒柔弱的肩膀輕聲說道,“平王府再是姨母家,姨母不必說待你極好的,只是府裡的下人面前,京裡京外都看著你的人眼裡,這都要做臉。”

    所謂嫁妝,是給別人看的,也能顯出一個女孩兒在娘家的地位。

    “母親給我預備很多了。”

    “這是我給你的。”羅遙溫聲道,“況,並沒有花多少銀子。”

    這話是真的。這些日子羅遙走遍了京中各處,還帶著一個唧唧歪歪不甘不願硬說自己耽誤他鬥雞鬥狗卻說什麼都不肯滾蛋的馮五,買了這京中的幾家酒樓脂粉鋪子來給明秀當日後的嫁妝。只是不知是紈絝太強悍不要臉會講價,還是那幾家店中本就急著脫手,竟要價很低,據馮五的意思大抵就是白菜價兒了。

    因為太便宜,羅遙也曾心存疑惑,只是馮五說這都是京中開了很多年很有信譽的店鋪,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因便宜,羅遙這回連蜜餞鋪子都買了,只當給明秀日後零食之用。

    自家的鋪子,總比外頭的要叫人安心許多。

    “一共沒花這個數兒。”見明秀說什麼都不肯要,羅遙便在她的面前比劃了一下。

    “這有點兒便宜。”明秀遲疑了一下,擔心羅遙糊弄自己,然而見她一臉的正色顯然並沒有撒謊,到底收下了。

    見她收了,羅遙臉上的笑意就深了些,拍了拍明秀的肩膀這才起身走動了一會兒,與明秀說了些話,就聽見外頭有丫頭進來說恭順公主叫明秀往上房去。左右無事,羅遙便帶著明秀一起過去。然而一入正房,明秀只覺得這屋裡的氣氛有些沉重,平王妃竟然臉色有些遲疑地坐在上手,恭順公主臉上雖然還有些笑意,然而笑容卻十分勉強,見明秀進來只喚了一聲,便低著頭不說話了。

    明秀眼神好使,就見恭順公主的眼眶有些紅。

    “姑母,表哥。”明秀喚了一聲,見平王妃對自己慈愛地笑了,目光就落在一旁對自己微微一笑的慕容南身上,臉上一驚。

    慕容南雖還笑得雲淡風輕,然而臉色卻有些蒼白,一條手臂吊起,上面纏得都是白色的繃帶,還有一些白色的布帶從他的袖子裡探出頭,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手上。

    “表哥這是?”

    “前些時候不小心跌了馬,不礙事。”慕容南說得很輕描淡寫,然而看傷勢,顯然不是這樣簡單,至少平王妃的眼眶都紅了。明秀是騎過馬的,自然明白跌馬的兇險,臉都白了,急忙問道,“可還傷了別處?”

    見慕容南噗嗤一聲笑了,之後搖著頭看著自己仿佛將此事並未放在心上,明秀不由疑惑地問道,“表哥素來極小心的,怎會不小心跌下來呢?”慕容南的騎射向來極好,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故。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平王妃眼眶有些紅,卻只是帶著幾分輕快地說道,“況你表哥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心裡一快活,就少了些警惕。”她雖看著輕鬆,然而想到那日兒子滿頭是汗地叫人送回王府的畫面,心裡就疼得厲害。

    這傻兒子在家休養了幾日,就忍不住來見明秀,勸都勸不住。

    “阿秀坐在我身邊。”恭順公主笑容勉強,竟然沒有打趣,喚了明秀到自己身邊坐下。

    “嫂子。”平王妃央求地喚了一聲。

    “我明白,我就是要問問兩個孩子的心意。”恭順公主擠出了一些難看的笑容來說道。

    平王妃今日大清早就來了,還沒等她歡喜呢,就叫她挨了當頭一棒。

    批了八字,相沖相克?若成了親,這是要彼此都要倒楣的意思麼?

    恭順公主本不想相信這個,然而看著傷成這樣兒的慕容南,卻不由不有點兒相信了。

    慕容南從來沒有這樣不小心的時候,為何這才說要定親,就這麼巧吃了這個?這是不是老天爺給她的警醒,是不是在說,這婚事做不得?今日還未傷及性命,若真成了親……

    恭順公主很喜歡平王府,也很喜歡慕容南,卻沒有喜歡到要拿自己閨女的命來賭這麼一把。

    她就明秀這麼一個女孩兒!

    “嫂子啊……”平王妃也是硬著頭皮上門的,誰不願意自己兒子的親事順順當當的呢?只是這樣的八字,她心裡本就有些煩悶,然而慕容南哪怕是此時命都差點兒交待了,卻還是不願意失了這門親事,這叫她能說什麼?

    她只能順著孩子們的心,哪怕是日後會生出更壞的事兒,也想圓了兒子與外甥女兒的這心事。此時見恭順公主有些要反悔,她心裡咯登一聲,生出了幾分悔意。

    若她不好信兒去批這八字,就沒有這樣的波折了。

    “我就是……”恭順公主想說只是捨不得,然而平王妃都能舍出兒子不願退親,她也有些感動。

    “這是怎麼了?”見平王妃與恭順公主的神情有些異樣,還帶著古怪,明秀不知就裡,不由好奇地問道。

    羅遙的目光落在沒有半分異色,只是將目光落在明秀身上的慕容南的身上,皺了皺眉,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親事有礙?”她突然冷淡地開口問道。

    “這……”叫羅遙當場說破,平王妃猶豫了一下,見明秀愣了,心裡又喜歡又難過的,歎著氣點了點頭。

    恭順公主見她臉色不好,也知道慕容南這受了傷這些天平王妃只怕日子難熬,恐她動了胎氣急忙叫人去取安胎藥,又見明秀一臉的茫然,只好自己將這些話兒與閨女說了,說到最後已然有些憂心忡忡,時不時地往慕容南的胳膊上看上一眼,低聲歎息道,“旁的不說,我與你姑母是很為難的了。這婚事……”

    若不是有平王妃面子在,她當場退親的心都有了,忍耐了一回兒方才有氣無力地說道,“有些不合適。”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0:02

第三十二章

    明秀靜靜地聽了,下意識地將手抹過了插在發間的金簪。

    慕容南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見她頭上還戴著自己親手打的那只金簪,眼睛就微微亮了起來。

    他不記得跌下馬來時自己究竟想的是什麼了,也不記得那時幾乎死過去的疼痛,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眼前那時閃過的明秀趴在牆頭看著自己展顏一笑的模樣。

    他昏昏沉沉了好幾日,聽著床邊母親抱著自己的哭聲,心裡有些愧疚。

    母親說他是她的命根子,他明白。他也知道母親對這親事的遲疑,不過是恐失了他。

    可是他想,比起沒了性命,他更害怕的大概是失去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哪怕是以後真的沒了性命,只要能娶她,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大概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次任性與執著。

    母親雖然難受,卻還是應了他。

    眼睛突然有些濕潤,慕容南沒有想到到了這一步卻橫生枝節,見明秀靜靜地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皺眉帶著幾分不贊同,顯然是要悔婚的羅遙的身上,之後目光就看見了立在門口並沒有進門,只是臉色嚴肅的沈國公。

    他知道今日做主的不是舅舅舅母,只會是眼前的女孩兒,卻並不逼迫她,起身迎了沈國公進門,見這位平日裡對自己很還算客氣的舅父只是對自己點了點頭,臉上就露出了苦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臉色有些發白。

    “八字?”明秀都不知道眼前眾人與自己說了些什麼,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輕聲問道。

    “是呀。”恭順公主目光殷切,只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明秀,就等著她說不願意。

    只要閨女說不願意,她拼著與平王妃翻臉,也不會再議這門親事了。

    “怎麼說的?”明秀卻並沒有母親的緊張,只是笑了笑,抬頭問道。

    她其實並不大相信這個,不過是個好彩頭罷了。莫非上輩子現代的那些夫妻,每一個都測過八字不成?還不是很幸福地度過了一生麼?

    心中並沒有對這些的敬畏,明秀其實心裡也是一松的。不然方才平王妃與恭順公主那樣的表情,她還以為是慕容南這表哥突然尋著了真愛要跟自己來一把“你要明白我的心!”呢。只要不是被劈腿,榮華郡主其實百無禁忌,還心裡鬆快了許多。

    “相沖相克。”沈國公的表情也有些沉重。

    “表哥?”明秀含笑往慕容南的方向看去。

    “是。說若是你與我成親,我們兩個彼此都不會有好兒。”慕容南見明秀淡然的模樣,眼睛仿佛是星辰一樣閃亮,聲音也溫柔了很多,看著明秀柔聲說道,“今日我跌馬,明日,許還會有更厲害的。”

    “表哥怕麼?”明秀仰頭看著他問道。

    “我不怕。表妹怕麼?”慕容南輕聲問道。

    “表哥不怕,那,我也不怕。”明秀笑了。

    恭順公主看著這兩個說什麼都要成親的不懂事兒的孩子,眼淚都出來了,可是不知為何,卻沒有忍心拒絕。

    “你,你真的還要嫁給表哥呀?”

    問這話的,就是有些遲疑糾結的明華了。

    當然,知道了八字不合之後,該糾結的都很糾結。

    就說沈國公與明秀她大哥沈明程,天天在她院子外頭走來走去目光嚴峻,看見她就用一種沉默的眼神看著她,叫榮華郡主壓力很大。

    恭順公主沒有說什麼,一邊預備嫁妝一邊唉聲歎氣特別悲涼。

    明秀見明華都在用“不想活了你!”的眼神看著自己,就笑了笑。

    願意跟自己玩兒命也要娶自己的人,她看的分明,對自己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不過是八字不合罷了。”

    “可是表哥是真的傷著了呀!”明華急了,拉著明秀就不撒手,臉都是青白的,帶著幾分凝重地說道,“我知道你跟表哥的情分,只是這太叫人擔心了!”

    比起不大與沈家二房走動的慕容南,明華更在乎的是明秀的安危,她不懂什麼別的,也不願聽家裡大姐明靜與她說的什麼“患難見真情真心一個也難求”,她只知道這婚事不好有危險,許會要人命的,此時眼眶都紅了,低聲說道,“天底下,也不是就表哥一個。”

    她能說出這話,也是對自己真心,明秀心中感動,握著明華的手勸道,“天底下,如表哥這般待我的,也就這麼一個。”

    “你這死心眼兒的!”平王府與國公府這親事算是定了,明秀點頭的那一天,平王妃竟又哭又笑的,回頭就往國公府送了聘禮。

    當然八字不合的事兒外頭知道的不多,只是都疑惑平王妃這親事定得有些急切,竟連皇帝的賜婚都不要了。

    “死心眼兒遇上死心眼兒,也好。”見明華搖著頭臉色哀哀的,明秀也不願意因自己的親事叫大傢伙兒都跟著心裡不舒坦,急忙換了話題與明華笑問道,“二姐姐今日怎麼有空兒來瞧我?不必在家等表哥麼?”這裡頭說的就是王年了,托紈絝們的不要臉唾面自乾的臉皮的福,哪怕是二老爺拚命想把這狗皮膏藥給攆走,卻還是叫個笑嘻嘻的紈絝混進了家中,從此混吃混喝順便勾搭自家的閨女。

    二老爺與二太太那點兒臉皮完全不夠看的,況王年嬉皮笑臉的,誰會往這樣的笑臉人身上打臉呢?

    再說,當日若不是王年出頭,二老爺分家的時候只怕就吃了大虧了!

    “今天表哥回家奉承二姑母去了。”明華臉紅了,總算有點兒小女孩兒的羞怯的,揉著自己的衣角小聲兒說道。

    她從前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喜歡上一個紈絝,還是資深的那種。只是看著王年對自己笑嘻嘻喚表妹沒心沒肺的那樣子,明華的心裡卻覺得歡喜。

    這個人與她那道貌岸然的姐夫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哪怕沒有那樣出息,沒有那樣會讀書,還很會叫人看不起,可是待她的心,她卻明白。

    這人手上只有一兩銀子,也願意拿這銀子買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只為了叫自己開心。

    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見左右的丫頭知姐妹倆要說貼心話兒都退下去了,這才往明秀的身邊湊了湊,摸著頭上一隻很漂亮,據說是安固侯府老太太的私藏——叫王家紈絝看見以後撒潑打滾地討了來給了自己的簪子有些歎息地說道,“表哥是待我很好。只是三妹妹,我跟你說的你別笑話我,我是怕極了姑母的。”

    王年對她很好,她願意嫁給她,可是,可是她是真不願意給安固侯夫人當兒媳婦兒呀!

    那天天在婆婆手底下受氣遭罪,自己這日子怎麼過?

    明靜就吃夠了婆婆的苦頭,明華看見了,也覺得自己看夠了。

    關於安固侯夫人的話兒一出來,明秀就沉默了。

    她再期待明華與王年這一對兒,也不得不承認,安固侯夫人是個大問題,也不願勸明華單單為了王年,就往安固侯夫人手裡送死。

    “二姑母……”明秀苦笑了一聲,什麼都不想說了。

    這二姑母最近幹的,就是想把太夫人身邊兒的方芷蘭推銷給平王妃,因被平王妃斷然拒絕了,這些日子有些不好聽的話出來,說明秀還沒嫁人就是個悍妒之人。

    為了這個,王年特特兒地往國公府上來給沈國公賠罪,還給自己送了許多的嫁妝來。

    “太夫人病好了沒有?”想到方芷蘭這柔弱單薄的癡心人兒,明秀就想起來據說分家就病了的太夫人了,覺得太夫人這病有些膈應人,她見明華一怔便皺眉問道,“還沒好?三叔家中銀子補藥都不缺,老太太這怎麼就不見好?莫非是因三嬸兒看顧得不盡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0:16

第三十三章

    她知道一些三房分家之後的事兒,知道三老爺從分家之後就帶著大把的銀子去了自己的外室家中,從來都不管自己府中事的。

    三太太本還想往各處走動一二,誰知道分了家,人家也就不認她了,就算巴巴地送上門去,也冷淡。

    一來二去,三太太在勳貴之中走動得也不勤快了。

    “老太太這回是真病了。”二太太不是有底氣的恭順公主敢從此不再往來,還真往三房去看了幾回,回來就搖頭,說是老太太不大好,“仿佛是心病,你也知道,她一心想在這府裡子孫滿堂,如今卻分家出去。”明華細細地看明秀身邊的一個繡架子,見上頭有很好看的蓮花兒的圖樣兒,花瓣兒粉粉胖胖的十分可愛,還有大片的碧綠的荷葉看著叫人心中清淨,便低著頭低聲說道,“還有四妹妹,這病得有些沉了,說是相思病。”

    “相思病?!”明秀上一回聽說有這毛病的,正在宮裡做她的芳嬪娘娘呢!

    “榮王不理睬她了,回去她就病了請了大夫上門,也不知誰這麼缺德,就傳出去她為榮王害了相思病的話兒!”明華心中很慶倖分了家,不然有這麼一個還沒成親就犯了相思病的姐妹,這簡直就是陪著名聲爛大街的節奏,小小地松了一口氣,她便帶著幾分鄙夷地說道,“那榮王也是沒有心肝兒的人!”

    沈明珠與榮王的點點滴滴不是假的,這傢伙竟然還能翻臉無情,得多不是東西。

    前一陣子只要出門必定和榮王“偶遇”,被嚇得不敢出門的明華只覺得榮王噁心極了。

    “有了這說法兒,四妹妹怎麼嫁人呢?”明秀扼腕歎息說道。

    這只怕是永壽郡主的手筆了,不單是叫沈明珠嫁不成榮王,還叫她誰都嫁不成。

    “可不是,連三叔屋裡的那幾個庶出的如今也沒人說親了。”明華與三房庶出的女孩兒不熟,此時有些唏噓卻並未放在心上,拉著明秀笑道,“前些時候叫你解圍的那個,”見明秀點頭,顯然還是記得的,她便笑著說道,“她倒是個有福氣的人。那家裡知道她家名聲不好了,卻還是願意這親事。三嬸兒本不願還想拿捏的,只是那家裡去尋了三叔,三叔允了,方才成婚。”

    那女孩兒嫁的是鎮上的富戶,高高大大很憨厚的青年,並不英俊,也不貴氣,可是有這樣風雨中不離不棄,也是難得的了。

    想到這個,明華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明秀哪怕知道婚事有礙,卻還是願意嫁給慕容南了。

    “榮王可還……”

    “不知父親怎麼就與唐王殿下熟悉起來,前兒榮王竟然敢上門,還是唐王殿下來,將他給提出去的,從此榮王就再也沒有來了。”皇子駕到,哪怕二老爺再不願意也不敢將榮王拒之門外,正覺得自己倒楣呢,那頭兒唐王就一臉鐵青地來了,也不知與榮王說了什麼,就跟掐小雞似的將榮王給掐走了,第二日據二老爺說唐王在朝中被皇帝呵斥了一早朝,蓋因榮王的半邊臉都青了。

    仿佛是被揍的。

    “唐王?”明秀詫異地問道。

    她沒有想到竟有唐王出頭。

    莫非二老爺虎軀一震,叫唐王殿下引為知己?

    “父親說唐王殿下從前見過就很和氣,這一回挨了呵斥,也沒有遷怒他,還相約日後上門喝酒。”明華也覺得唐王這熱情有點兒古怪,皺了皺沒有方才說道,“初時母親擔心……”擔心唐王打的跟榮王一個主意,想娶一個沈家的女孩兒做側室籠絡沈國公,然而之後卻再也沒有這顧慮了,“只是唐王下一回來,還帶了唐王妃,父親母親就都安心了。”

    唐王妃是京中知名的妒婦,若是唐王有一點兒的納側的心,唐王妃也不會心平氣和來別人家吃飯。

    早就燒了二老爺一家了!

    “大抵是二叔能幹,叫唐王側目了。”唐王不大喜歡明秀,從這幾回見面明秀能感覺出來,此時也不覺得這唐王是為了自己。

    “這話叫父親聽見,不是要美壞了?”明華如今分家不在太夫人手底下做小可憐兒了,也有了幾分開玩笑的心,見明秀搖頭笑了一會兒,沉吟了片刻方才說道,“父親還擔心唐王意在沛公,與大伯父說了一回,只是大伯父說不礙事。”

    沈國公很不愛與皇子們勾勾搭搭,平日裡也不大親近,這一回卻默認了唐王與二老爺走動往來,實在是叫人有些奇怪的。明華見明秀搖頭,便小聲兒說道,“大伯父會不會……”

    “父親不會結党的。”明秀沉默了一會兒,也覺得這事兒有些怪,卻沒有多想什麼。

    外頭男子的事兒她不懂,也不想參合,就想安安穩穩在後院兒呆著。

    雖然沒出息到了極點,不過也是人各有志了不是?

    明華每回來總會有些有趣的話出來,明秀正與她說笑,順便問問二老爺一家分家之後境況如何,就見恭順公主笑吟吟地帶著許多的丫頭搖搖擺擺地進來,見了明華也不叫她請安,含笑說道,“知道你來了,我家丫頭們做了些點心給你們嘗嘗。”見明華謝了,她叫丫頭將幾樣點心擺在兩個女孩兒的面前,自己在明秀身邊坐下與她笑道,“前兒太子生辰完還入宮給皇后磕了頭。皇后今天傳話兒出來,明日,她在宮裡宴請咱們。”

    這也是皇后叫太子的孝心給哄得歡喜,方才願意趁著此時熱鬧熱鬧。

    恭順公主在家裡憋悶得不行,如今有了這鬆快的機會,就想帶著明秀過去瞧瞧。

    不然叫她天天在屋裡想這糟心的婚事,也是受夠了。

    “母親願意去,我就陪著母親。”明秀知道恭順公主最近心情不好,也願意叫她往宮中散心請皇后開導開導,便柔順地說道。

    她願意跟自己進宮,恭順公主心裡鬆快了許多,只是目光落在一旁的繡架上,抿了抿嘴角,笑容有些僵硬了。

    明秀只當沒有看見,對著明華眨了眨眼睛笑了。明華卻是個很識趣的人,知道恭順公主心裡高興才叫見了鬼了,推說家中還有事便告辭走了。

    第二日明秀一大早起來,略想了想便穿了皇后在宮中給自己預備的那套冰藍色的宮裝,將自己打扮起來方才跟著恭順公主往宮中去了。恭順公主見閨女今日果然很聽話自己把自己打扮得很好看,越發地歡喜,入了後宮就往皇后的宮中去了。一進門,就見皇后與昭貴妃對坐在上頭不知在說些什麼,皇后臉上笑眯眯的仿佛很和氣,只是昭貴妃一雙眼睛倒豎,眼看著恨不能撓皇后兩把似的。

    下頭太子妃帶著幾個東宮的側妃賠笑,見了恭順公主在,急忙起身相迎。

    “這又怎麼了?”恭順公主看著炸毛兒了的昭貴妃無語地問道。

    皇后這什麼惡趣味呀,莫不是非逼著惱羞成怒的昭貴妃背後紮她小人兒才好?

    “就為了昨兒晚上一幅畫兒,貴妃娘娘說那畫兒好看,仿佛是想要回去賞玩,母后沒說給不給,就吊著貴妃娘娘的胃口。”每當昭貴妃覺得那畫兒皇后就要給了她的時候,皇后總會哎喲喲地想起來些事兒將這畫兒又給放一邊兒去了,等探頭看著那畫兒的昭貴妃覺得夠嗆了不去理會了,又拿著這畫兒在昭貴妃的眼前忽閃,來來回回幾回,終於叫昭貴妃忍不住了。

    逗貓呢這是?!

    提起這個太子妃就眼角抽搐,只是皇后鮮少與旁人這樣兒,還是能看出她心中昭貴妃的不同的。

    明秀一抬頭,就見昭貴妃氣鼓鼓地轉身背沖著皇后,一邊磨牙一邊小聲兒駡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0:27

第三十四章

    “真是……”覺得皇后吃飽了撐著了,恭順公主見太子妃今日竟然還帶著幾個側妃前來,挑了挑眉,看著這個賢良人。

    “到底是為了太子殿下生辰之喜。”太子妃自然是個賢良人,左右皇后的心裡沒有這幾個側妃,帶出來走走也能叫自己的名聲好聽些。

    “給你罷。”上頭皇后見恭順公主帶著明秀到了,臉上露出了笑容,將手上一卷畫卷往昭貴妃的手邊一放,笑眯眯地說道。

    “誰要你的破畫兒!”昭貴妃摔手怒道。

    貴妃娘娘宮裡這玩意兒多了去了!

    只是皇后拿著這畫兒總在她眼前晃,不耐煩了,一把抄起了這畫兒,昭貴妃氣鼓鼓地摔在桌上一下,之後方才又打開了,目光怔忡地看了這個一會兒,之後臉色有些暗淡,對著明秀招了招手。

    “給你的,你瞧瞧。”

    明秀好奇地上前,卻見那畫卷之上,是一副石榴花開,色彩明麗的圖畫,不由露出了詫異的模樣。

    “聽說你定親了?這個寓意好,給你做個彩頭。”昭貴妃無精打采地拉著明秀的手說道。

    昭貴妃有點兒哀怨,一眼一眼地看明秀,拉著她不肯撒手。

    這明秀就有點兒尷尬了,算是明白過味兒來,咳了一聲。

    “你有這心,阿秀也謝你。只是你也不怕嚇著孩子。”見昭貴妃方才與自己生氣抓狂的鮮活勁兒都沒了,皇后也知道平王府已經往沈國公府下了聘禮的事兒,心裡雖然可惜,卻還是與昭貴妃輕聲哄道,“你今天不舒坦?一會兒叫小廚房做一個蓮子羹來。這個你與阿秀都愛吃是不是?回頭,你再與她下棋去。”見昭貴妃悶悶地應了,皇后便對有些不安的明秀笑道,“斐兒在御花園呢,你尋他玩兒去。”

    明秀本不自在,見皇后給她解圍,急忙應了帶著人出去。

    見了昭貴妃這樣兒,她多少明白安王的心事昭貴妃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為何昭貴妃知道自己對安王的拒絕還會對她這樣和氣。

    若換了明秀,多好的人那都不會再理睬的了。

    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明秀想到那一日與慕容南在牆頭對話時那一掠而過的翠色衣裳,赫然就是慕容寧最喜歡的衣裳的顏色,歎息了一聲,卻不敢再多想了。

    不管安王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只是她如今既然已經定親,就裝作不知道,大家都不要揭破徒增尷尬就是了。

    “前頭的可是皇長孫?”見前頭不遠處的一處假山環抱的小湖之側的草地上,正有兩個孩子在坐在草地上說話。一個一邊坐著一邊好奇地拉扯著草地上的青草帶著幾分懵懂,一個臉色嚴肅還護著弟弟坐著,說是說話,卻只是點頭抿嘴很有威嚴的模樣。

    這兩個孩子都還是矮包子呢,虧那個小的還在用亮晶晶很依賴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兄長,那模樣叫明秀都忍不住笑了,上前低頭,見慕容斐眼睛亮了,爬起來就抱住了自己的腿看著自己不說話,就摸了摸他的頭。

    一旁那個小的的正是太子次子慕容明,小小的孩子仰頭好奇地看著自己。

    “記得。”他努力地想了一會兒,拍手怯怯地說道。

    慕容斐拉著他起來,還低頭給他拍了拍身上的草葉兒。

    見慕容斐是真心在照顧弟弟,完全沒有半分對庶出弟弟的忌憚,明秀只歎息太子妃教養極好,也摸了摸慕容明的頭,見他眼睛亮了,只是與自己不熟,因此躲在兄長的身後探出小腦袋看著自己。

    這時候的皇子皇孫,該是最單純的時候,還沒有被外頭的那些給汙了心。明秀目光溫柔了起來,含笑問道,“殿下方才在玩兒什麼呢?”

    “編草。”慕容明羞澀地說道。

    他還有些無憂無慮的模樣,明秀想到方才太子側妃之中並未見他的生母陳側妃,就知道只怕陳側妃是犯了太子的忌諱因此被冷落了,看著眼前這個還不明白什麼的皇孫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榮華郡主雖然多才多藝,卻還沒什麼都會,連編草都會呢。

    “想你。”無時無刻不在刷存在感的皇長孫將弟弟摁回自己的身後,自己在明秀的面前小聲兒說道。

    “我也想念斐兒。”明秀一邊說一邊帶著慕容斐兄弟往假山外走,只覺得這又是山又是湖水的,在宮中難免叫人擔心。才走動了一下,就見另有一隊女子沖進了這假山之中。

    當首一個面容傲氣還帶著些驕橫,頭上滿是珠翠搖曳,正是永壽郡主。這女孩兒氣勢洶洶地進來,見了明秀眼睛都發紅了,冷笑了一聲也不讓道,看著明秀面無表情地抬起身看著自己,譏諷道,“什麼時候,這宮中是什麼人都能隨意進去的呢?!”

    “好狗不擋道。”明秀是個客氣的人,微笑說道。

    “你說什麼?!”見她竟然折辱自己,永壽郡主頓時惱了。

    “你還擋道麼?”明秀還是很溫和地問道。

    擋道是狗,不擋道了豈不是怕了這丫頭?!永壽郡主肺都要氣出來了,只覺得自從沈明秀入京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順心過,想到家中父親與母親的大吵,她眼眶就紅了。

    她從未見父親淮陽侯與母親爭吵得這樣厲害。

    淮陽侯是個溫文的人,不喜歡永樂長公主平日裡也大半不過是無視冷落,然而這一回不知是誰起的頭,吵得整個侯府都要被掀起來了一樣兒,到了最後永樂長公主哭嚎著跌坐在地上,淮陽侯一臉鐵青地拂袖而去,叫沖出來的永壽郡主看得眼睛都紅了。

    她回頭細問才知道,因上一次賜婚榮王與永壽郡主得到的賀喜太少,永樂長公主想要設宴宴請京中三品以上的朝臣與勳貴給閨女做臉,卻被淮陽侯拒絕了。

    淮陽侯真不敢再這樣兒顯擺自己了。他都擔心榮王上位不成先叫唐王把淮陽侯府給參到姥姥家去,哪裡還敢設宴籠絡群臣礙太子的眼,因此對永樂長公主這種坑全家的事兒一概不許。

    後又有新仇舊恨外加淮陽侯前兒竟與明秀十分溫柔地說話,還叫淮陽侯府的姑娘在明秀面前賠笑,這都是罪過,永壽郡主越發惱恨了。

    雖然不知因明秀說了什麼,淮陽侯將自己膝下幾個得寵討厭的庶女紛紛尋了人家要嫁出京城去,然而永壽郡主卻半點兒都不覺得感激。

    她母親說得對,若沒有恭順公主與沈明秀,她這日子其實可以過得很好。

    “妖精!”永壽郡主想到淮陽侯說起沈明秀時那溫和的眼神,心裡就恨得不行。

    “以己度人,郡主不必自謙。”明秀笑吟吟地回口,就見前前後後的宮人都大驚失色,顯然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樣無禮的話來。

    “想動手?你試試。”左右都撕破了臉,明秀才不玩兒虛的呢,見永壽郡主大步上前,也冷笑了一聲。

    別以為她是個柔弱的姑娘,雖然武藝不如羅遙,不過當年也是練過的!

    “壞人!”慕容斐很討厭這個總是看不起人的永壽郡主,見她仿佛是要動手,動著自己的身子就到了明秀的面前,張開自己的小胳膊護著明秀。

    慕容明也咿咿呀呀地擰著小身子跟著兄長扒拉明秀的腿。

    永壽郡主前兒叫明秀那兩耳光抽怕了,也不過是色厲內荏,見明秀抬眼,一雙眼睛如同寒冰一樣,心中一抖,竟退後了一步,之後見著了明秀身前的慕容斐,目光一閃。

    她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竟然見著了沈明秀,今日來這假山處,原是為了慕容斐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0:44

第三十五章

    方才她在皇貴妃的宮中正與皇貴妃查看自己的聘禮之物,就聽說皇后今日請了許多女眷入宮說笑,還叫皇長孫都入宮來,不過是說了幾句酸話,卻叫皇貴妃一句無意的歎息給激出了心中的一點毒火兒來。

    皇貴妃含糊地說,如今榮王不能上位,別的都好說,只一個是沒有嫡子,才是叫人阻撓了大事的緣故。太子身邊帶著皇長孫,這就是有血脈延續,朝臣看在眼裡自然是心裡有底兒,皇統後繼有人。

    若是沒有皇長孫就好了。

    皇貴妃說的不過是不走心的抱怨,然而這抱怨卻印在了永壽郡主的心裡。

    她嫁給榮王就是為了做皇后的,可是太子與皇后這些年看著岌岌可危,卻從來不曾真正地動搖過,難免叫她心中焦急。如今聽了這話,就叫她心中有了些別的主意,只想著,既然太子依仗的是皇長孫,那若是皇長孫夭折,豈不是再也不能與榮王抗衡?

    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生出什麼事端,與不得皇帝寵愛的皇長孫比起來,還是自己更重要,想來也不會被治罪。

    就算治罪,只要她推出一個替罪羊,就說皇長孫是夭折在自己的丫頭手裡,將那丫頭退出去就完了。況人若都死了,就算有些小小的麻煩,卻與皇位這樣的大事比起來,遠遠都不如了。

    此時看著瞪著大眼睛敵視自己的慕容斐,永壽郡主就露出了淡淡的殺機。

    不僅有皇長孫,還有次孫慕容明,一窩端也好!

    只要這兩個死在這兒,誰跟她找後賬呢!

    飛快低頭掩住了目中的異樣,永壽郡主本渾身氣勢就帶著驕橫,此時也並沒有叫人生出疑惑來。

    “走吧。”見她踱步給自己讓出了一條小路,明秀皺了皺眉,只覺得心中不安,忍不住伸手護住了身前仰頭對自己咧嘴笑的兩個孩子,也不叫他倆離開自己面前的就往假山外走去。皇后宮中的宮人急忙護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

    明秀想不到永壽郡主狗膽包天,只是下示意地護著兩個小孩子罷了。

    誰會光天化日陷害兩個皇孫呢?

    “壞人。”慕容明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永壽郡主那扭曲猙獰的臉,小身子抖了抖,跟著兄長學,指著猛然抬頭臉色陰狠的少女叫道。

    “不要這樣對長輩無禮。”恐永壽郡主惱羞成怒恨上這小孩子,明秀急忙摸了摸他的小臉兒。

    慕容斐不愛看永壽郡主,拉著明秀的手就走,然而就在要越過她的時候,卻見永壽郡主突然厲聲叫了一聲,從背後往明秀那幾個宮女的身上撞去!

    明秀只覺得身後一股氣息撲來,正要轉身架住這發瘋的永壽郡主,卻眼前一晃見那幾個永壽郡主帶來的宮人也往自己面前的慕容斐抓過來,心中已經知道不好,口中喝了一聲,叫跟在自己身後的皇后宮中的宮人上前,她猶豫了一瞬,俯身就將見了面前兇神惡煞的宮人臉色發白的兩個孩子給抱在了懷裡,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們遮蔽住。之後就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股極大的力氣,將自己推了出去。

    明秀來不及動作,將慕容斐與慕容明一壓,整個人往對面的假山上撞去!

    她只覺得額頭上一陣劇痛,,眼前一陣眩暈,之後就聽見了宮人驚恐的叫聲,臉上露出了苦笑,就沒有了意識往地上滑去。

    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小孩子的哭聲,然而她只聽見了一會兒,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永壽郡主這用力地一撞,本是要將明秀身前的那兩個小崽子都給撞死的,卻沒有想到沈明秀竟然狗拿耗子,寧可自己撞了石頭都沒有叫這兩個小東西受傷。

    她見此時那突出來的假山上一塊大石上全是血跡,沈明秀什麼都不明白了地倒在草地上,頭上全是鮮血,卻還是不肯將下頭的那兩個一起嚎哭出來的皇孫給推出來,心中頓時慌亂起來,本是要繼續上前,卻見方才被她撞得撲在明秀身上,害得明秀撞上了假山的皇后宮中的宮人爬起來,一臉驚慌地將明秀等人護住。

    “這!”見明秀頭上碰的不輕,仿佛頭上都被撞破了,那宮人唬得直哭。

    慕容斐與慕容明哪怕還知道什麼穩重老成,哭著從明秀的身子底下爬出來,抓著明秀的衣裳不放。

    “我……是她多管閒事!”見沈明秀生死不知的模樣,永壽郡主也知道怕了,將錯事往明秀的身上一推大聲道,“誰叫她擋住我的路!”

    她心中一橫,竟叫那幾個皇貴妃宮中的宮人過去攔著那幾個宮人不許她們將明秀抱起來送出去,咬著牙低聲說道,“我就是叫她死,怎麼了?!”

    她今日宰不了慕容斐,就送沈明秀去死。一個臣下之女接二連三與她做對,她就叫京中都看看,這就是她的下場!

    “郡主不怕陛下責罰麼?!”她帶得人更多些,皇后的宮人只能護住慕容斐兄弟與沈明秀,卻沖不出去。

    “等她死了,舅舅又能如何責罰我?!”永壽郡主高聲說道。

    她一臉的有恃無恐,然而卻在此時聽見了外頭有嘈雜的腳步聲,之後便見慕容寧帶著幾個宮人沖進來,本不過是尋常的神色,然而見了倒在地上一地鮮血的明秀,慕容甯那張美麗奪目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個叫人心生恐懼的猙獰之色,只大步上前將明秀給扶起來輕聲喚了兩聲,見她無聲無息的模樣,那表情之中變得驚恐,之後抬頭,抱著明秀雙目赤紅地看住了永壽郡主。

    “你幹的?”他的聲音叫人心生恐懼,叫永壽郡主渾身冰涼,想不到這個沒用的四皇子竟然能露出這樣叫人害怕的表情。

    “就是本郡主,四表哥要與我如何?!”永壽郡主冷笑著抬頭說道。

    “你等著!”慕容寧渾身恨得發抖,只恨不能將永壽郡主千刀萬剮才能解恨,然而抱著明秀,卻什麼都沒有再說,托起她就走。

    他只覺得心口冰涼,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一雙手臂都哆嗦起來,腳底下發飄。

    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無力地,被傷害了之後倒在自己的面前。只有上輩子,她在自己面前自刎時,才流了那麼多的血,這樣無聲無息,怎麼喚都喚不醒。

    “阿秀……”他快步地在宮苑內跑起來,哪怕是渾身都沒了力氣,害怕得想把自己縮成一團,卻還是抱著自己心愛的這個女孩子往皇后的面前去。

    “阿秀。”他一遍一遍地喚著她,渾身冰涼,只一張嘴,就有不知多少的眼淚落了下來。

    他說過要愛惜她保護她,可是卻總是晚了一步。

    慕容寧抱著明秀沖進皇后宮中的時候,皇后正在與恭順公主詢問明秀定親之事。

    雖然心裡有些遺憾,然而既然明秀定親,還定的是宗室中難得上進的子弟慕容南,皇后也不會再多生事端。

    慕容南與慕容寧比起來也不差什麼,還是青梅竹馬的情分,皇后只有為明秀歡喜的。

    恭順公主嘴裡發苦,想說一說這親事的苦逼八字之事,只是到底忍住了,安心地接受了皇后的賀喜。

    太子妃也在一旁說笑,正屋裡開心的時候呢,就見宮門被猛地踹開了,一臉眼淚的慕容寧抱著軟在他懷裡的明秀就沖了進來。

    “這是!”見明秀滿頭都是血,慕容寧拿自己的衣袖捂著她的傷口的模樣,皇后竟驚訝起身,之後臉色突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1:24

第三十六章

    恭順公主初時還沒有回過勁兒來,誰也想不到方才還開開心心出門的閨女一轉頭就全是血人事不知了。待看明白了,見慕容寧也不與眾人說話,大步就往皇后身後的寢宮去,恭順公主嘴裡尖銳地叫了一聲,幾乎是要往慕容寧的身上撲過去,叫道,“阿秀?!阿秀!”她叫皇后拉扯了一把,就見慕容寧的身影眨眼就消失了,喉中只覺得一甜,竟嘔出一口血來!

    “妹妹!”皇后見恭順公主的身子也跟著往下軟看著不好,急忙扶住她。

    “那,那……”恭順公主臉色蠟黃,都不會說話了,想不到這個竟然是自己的閨女,眼淚都流出來,卻努力扶著皇后要往裡頭去。

    昭貴妃眼睛都直了,此時雙手發抖,一邊往裡走一邊厲聲道,“是誰?!”

    “是永壽郡主。”慕容寧跑得快,隔了一會兒後頭的宮人才抱著嚇得臉色發白只知道哭的兩個皇孫回來了,將慕容斐兄弟送到了驚恐的太子妃的身邊,跟著皇后進去,見昭貴妃正幫著慕容寧捂住明秀的額頭,其中一個這才跪著哭道,“永壽郡主要害兩位皇孫,郡主擋了一下,就,就撞到了假山上!”

    她看得分明,永壽郡主這一行人就是奔著慕容斐去的,不是安王來的快,只怕永壽郡主還得再來一下。

    “什麼?!”這是懷裡抱著慕容明手上拉著慕容斐的太子妃的聲音。

    “她要害我。”慕容斐此時已經不哭了,掙脫了母親的手奔到明秀的床前,見她那雙總是對自己微笑的眼睛緊緊地閉著,無聲無息的模樣,眼眶就紅了,拉著明秀的手不放。

    “是她,是她!”恭順公主歪在明秀的床邊,淚流滿面,聽了這個,抓著皇后的手尖叫道,“永樂害我,她的女兒也害我的女兒麼?!”聽著皇后的安慰,她只覺得五內俱崩,呼吸都不順暢了,一雙手上全是青筋,尖叫道,“太醫呢?!太醫呢?!”她仿佛聽不見下頭的那宮女說回來的路上已經去宣太醫,只坐在明秀的身邊放聲痛哭,抱著明秀哭道,“我的阿秀,我的命呀!”

    “母后定要給阿秀做主。”慕容寧從將明秀抱在床上,就握著她的手眼神恍惚地看著她,此時見皇后點頭應了自己,默默地將臉貼在了明秀的手上。

    “你別怕。不管去什麼地方,我都陪著你。”他仿佛已經分不清前世今生,只知道,她在哪裡,自己就在哪裡。

    見他有些糊塗了的模樣,皇后低頭急忙抹了一把眼淚,寬慰道,“阿秀不會有事,放心。”

    “她傷了。”什麼忍耐自己的心意,離得她遠遠兒的,慕容寧都記不清了,一抬頭,眼睛裡竟然流不出淚水了,怔怔地看了皇后一會兒輕聲說道,“她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母后,我只恨,為什麼傷了的不是我?”

    他握住了明秀的手竟不肯鬆開,目光卻慢慢地變得兇狠起來,那狼一樣的眼神看得面前的皇后毛骨悚然,低聲道,“永壽,兒臣,絕不放過她!”他方才來不及與永壽郡主尋公道,只想著趕緊將明秀送回來,如今,他一定不會叫她這樣好過!

    “母后明白,等阿秀醒了咱們就去,啊!”見他渾身都哆嗦,驚恐至極的模樣,皇后心疼壞了,輕聲安慰道。

    昭貴妃都在一旁摸著明秀掉眼淚。

    哪怕是當年皇帝變心專寵她的堂妹,她也沒有流這麼多的眼淚。

    “好。”慕容甯嘴裡全是血腥味兒,卻死死地忍著,生生將那口血給咽下去了,低頭,目光卻如同野獸一樣。

    正在此時,幾個太醫已經匆匆地來了。都知道這傷了的是皇帝面前紅人沈國公的愛女榮華郡主,太醫院自然不敢怠慢,都來不及與皇后請安便圍了上去,看了看明秀的傷口,又給她把脈,之後細細地看了看她的頭部,彼此低聲議論過,這才有一個太醫拿藥將明秀的頭給抱住,另有一個跪在皇后的面前謹慎地說道,“郡主這傷撞得有些厲害,失血過多,只怕……”

    “只怕什麼?!”

    “會留下疤痕。”這太醫輕聲說道。

    “人呢?!”

    “只是失血過多,頭部震盪,並無旁的。然這到底是傷在頭部,需好生調養。”這太醫見一屋子女人要吃人的模樣,急忙說道。

    “不會落下什麼病根?”昭貴妃急忙問道。

    “應該不會,只是當心些也是好的,臣等這段時日當為郡主好生調養。”這太醫恭恭敬敬地說道,“郡主不宜挪動出宮,恐傷情更重平添他症。娘娘……”

    “就住在這裡!”皇后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什麼時候才能醒?”恭順公主聽明秀無事,此時心中方才一松,又見這太醫看起來很有把握,輕輕鬆了一口氣露出幾分安心來,只是見明秀人事不知的模樣,心揪起來了,忍不住含淚問道,“她這傷得真無事麼?”

    “郡主吉人天相,必然無事,只是撞到頭部,只怕今日不能醒來了。”這太醫哪裡敢與恭順公主胡說八道,將明秀為何醒不過來說了,又說她該是有血塊兒在腦中,聽得恭順公主幾乎要暈過去,待太醫保證幾服藥下去就叫明秀醒過來,恭順公主這才垂淚坐在床邊,看著太醫們去煎藥,一旁慕容甯與慕容斐都圍著明秀巴巴地看著,轉頭撲進了皇后的懷裡嚎啕大哭!

    “沒事,我給阿秀做主。”皇后京裡的風雨多,更強悍些,此時便溫聲說道。

    “我好恨!”恭順公主哭著低聲說道。

    “我知道。”皇后知道明秀無事,臉上就慢慢地沉了下來,就見昭貴妃正對著自己露出了央求的表情,又想到明秀是代自己的孫子受過,只恨永壽郡主竟然敢傷自己的兒孫,沉默了一會兒,抬頭與宮人道,“給本宮傳永壽過來!”

    “娘娘……”

    “去!”

    那宮人遲疑了一下,只恐皇后這一回又要與皇帝對上,還是這樣大的風波,只是見皇后臉色冰冷,到底領命去了。

    皇后只等了一會兒,就見外頭有人生傳來,之後就見宮門處露出了幾個窈窕的身影,當首竟是一臉笑意的皇貴妃,她護著臉色發白,卻並沒有什麼害怕的永壽郡主走到皇后宮中來,見了皇后只虛虛地福了福,之後便上前拉住了恭順公主的手,一臉哀歎地說道,“今日之事,我在宮中聽說了,只恨不能……”她見恭順公主一雙眼睛只看著永壽郡主,那仿佛能吃人的模樣叫人心裡咯登一聲,急忙賠笑說道,“這丫頭是個魯莽的性子,也沒有什麼壞心,衝撞了郡主,是她的不是!”

    她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永壽郡主,沈國公不是好惹的,她自然是要將此事抹平了。

    不然榮王日後就得叫沈國公給記恨上了。

    至於皇長孫,素來不放在皇帝的心上,因此在皇貴妃眼裡,還不如一個榮華郡主有份量。

    想到這個皇長孫,皇貴妃就有氣。

    永壽郡主帶著那麼多人去尋慕容斐,竟然只撞了一個不相干的沈明秀,皇長孫屁事沒有,這叫皇貴妃怎麼甘心?!

    “什麼?”恭順公主冷冷抬頭,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得寵的妃嬪。

    “小孩子家家的齟齬,榮華是個和善的性子,咱們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打你個小孩子家家!”恭順公主見皇貴妃還想粉飾太平,顧不得別的了,跳起來一耳光就抽在了皇貴妃嬌豔的臉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1:40

第三十七章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恭順公主一耳光下去不解恨,反手就又是一個耳光,指著皇貴妃破口大駡道,“一個娼婦,也配喚我家阿秀的名諱?!你的體面算個屁!今日我告訴你,傷了阿秀的,就得抵命,血債血償!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那條命值錢?!”她見永壽郡主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往後退,顧不得別的,大步上前就要拉扯她的衣領,卻就見自己的身邊,一個翠色的人影更快些,撲上去就見永壽郡主給摁在了地上!

    慕容寧也不說話,臉色也平靜至極,只在眾人驚呼之中雙手摁住了永壽郡主的脖子!

    “救……”永壽郡主只喊出了一個字來,就只覺得喉間被掐得幾乎要斷掉了一樣,幾乎閉過氣去!

    “來人!”皇貴妃從來春風得意叫人奉承,還沒有叫人這樣大耳瓜子抽在臉上,已經暈頭轉向了,此時頭髮都散亂開了,扶著一旁的宮人高聲叫道,“還不拉開安王!”

    她挨了好大一耳光本是要尋恭順公主的晦氣,然而看瞅著安王更兇狠些,這是要永壽郡主命的節奏,也顧不得別的了,只要救了永壽郡主的命才好。

    “誰敢動!”恭順公主也厲聲喝道。

    安王比她快了一步,不然,現在掐永壽郡主脖子的就是她了。

    慕容寧就當沒有聽見這屋裡還有別人的話似的,只鎖緊了永壽郡主纖細的頸子,感覺到自己身下的這個身體在抽搐,馬上就要沒命,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的心裡卻有些苦澀。

    如果可能,他寧願沒有眼前的一出,也不願意叫明秀遭這樣的罪。

    “榮華郡主並無事,不過是傷了一下,公主這是小題大做麼?!”皇貴妃叫不知多少人攔著,見永壽郡主都已經死過去了,知道今日之事若不趕緊開解,永壽郡主這條命算是要交代在這兒。她心中焦急起來,忍不住往外張望,就見永樂長公主竟然還不出現,只在心中咒駡不休之時,就見門口傳來了尖銳的呵斥,之後永樂長公主帶著不知多少的甲士姍姍來遲,見了地上的閨女,頓時大怒。

    “你們竟敢傷人?!”

    見皇后一臉的袖手旁觀,永樂長公主就知道這皇后是什麼意思了,顧不得別的,撲上去就往慕容寧的臉上撓去!

    “你鬆手!”見慕容寧的臉上叫自己撓出了長長一道子的血痕還不撒手,永樂長公主急了,又狠狠地給了慕容寧一巴掌罵道,“沒有教養的小畜生,你還不撒手!”見慕容寧就跟看不見自己似的,永樂長公主心中一狠,拔出頭上的簪子就往慕容寧的手上刺去!

    血花四濺,慕容寧一聲不吭,然而不知多少血流下來的手上,卻使不出力氣了。

    見他雙手無力,永樂長公主這才放心地罵道,“畜生!”

    “你在罵誰?!”昭貴妃一個錯眼就見永樂長公主傷了兒子,本就不是一個和氣的性子,頓時撲上來揪著永樂長公主的衣裳罵道,“你才是畜生,你們全家都是畜生!”

    “你這賤婦!”永樂長公主叫昭貴妃這麼一拉扯,兩個貴婦就滾到了一旁掐了起來,四周的宮人沒有人敢來拉扯她倆,只看著這兩個在地上打滾兒。

    “怨不得皇兄不待見你,賤人生了小賤人!”永樂長公主嘴裡污言穢語起來,一雙長長的指甲抓進了昭貴妃的手臂裡,高聲叫囂道。

    “你說什麼?!”昭貴妃今日本就因明秀之事憋出了一身的火氣,又見永樂長公主竟然這樣羞辱自己,眼睛也紅了,上去就抓住永樂長公主的頭髮拉扯起來。

    皇貴妃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紅了,只覺得眼前鬧成了一團,眼珠子一轉,目中生出了一絲狠色,腳下飛快地往皇后宮外去了。

    既然皇后幾人打定主意今日非要了永壽郡主的命,那她索性就成全一二又如何?!永壽郡主若真能死在慕容寧的手裡,她雖然失了一個兒媳,然而永樂長公主喪女之後就要與皇后仇深似海,這樣的聯盟只怕更會牢固,只有一心要扶榮王上位了。那時她再尋一門有力的姻親,叫榮王聯姻豈不是更划算?況四皇子殺了禦封的郡主,這就是大罪,別說皇位,就是王爵都要被抹了,也算是一舉打斷了太子的一根臂膀。

    這麼多的好處,還是永壽郡主死了划算些。

    想到這裡,皇貴妃便怨恨地往恭順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日耳光的仇,她是一定要還給她的!

    她正想著要跑,卻見此時宮門之外竟又是一陣的喧囂,之後,一個明黃的身影邁門而入。

    皇貴妃看見自己的靠山正要露出欣喜笑容,臉上的笑容卻陡然僵硬了起來。

    皇帝身邊,滿臉青筋抿著嘴唇的沈國公,那雙眼睛之中透出的肅殺,叫她竟不敢對視。

    “就是她傷了我家阿秀?仗著陛下疼愛?!”沈國公指了指被慕容寧掐得要斷氣的永壽郡主,轉頭與皇帝問道。

    皇帝默默地捂住了嘴。

    皇帝只覺得頭疼。

    皇帝陛下剛在禦書房跟沈國公大人聯絡感情暢想當年的那點兒早不知丟哪裡去了的友誼,想叫這貨對自己更忠心保護自己呢,就聽見自己的後宮失了火,沈國公他心肝兒叫人推假山上去了,頭破血流。

    什麼叫坑?這就叫坑!

    看著沈國公板著一張臉飆殺氣想跟自己過來“看看”,雖然外臣不好在後宮肆意往來,然而皇帝權衡利弊,覺得還是帶這從前的好朋友來瞧瞧。

    若撐得住就給倒楣催的作死的外甥女求個情,若撐不住……

    這都是命,左右十多年的榮華富貴都享受過了,也別怪做舅舅的狠心,實在是皇帝也撐不住哇!

    只是可憐今日淮陽侯也在書房外等著陛見,聽了這消息臉都白了,也不知是在心疼榮華郡主還是心疼永壽郡主,跪著給自己磕了幾個頭,也跟著過來了。

    “這個……”皇帝眯著眼看著眼前跟面頰通紅瘋婆子一樣的皇貴妃,目光沉了沉,之後便對沈國公含笑說道,“先去見見阿秀?”

    他仿佛對永壽郡主的生死與還在地上叫昭貴妃抓著頭髮打滾兒的永樂長公主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理會皇后僵硬給自己請安的模樣,跨過了地上這群烏泱泱的女人就往裡頭去了,就見裡頭太醫們正在忙碌,身邊人影一閃,沈國公就奔著床頭去了,眯了眯眼睛。

    他這個從前的伴讀,竟然真的這樣疼愛女兒。

    沈國公誰都不理,只立在明秀的床邊,看著臨走還笑容可愛很會撒嬌,此時卻一臉蒼白人事不知的女兒,握了握拳頭。

    “怎麼傷的?”他冷冷地與一旁服侍的宮人問道。

    那宮人哭著將經過說了,沈國公面上不動聲色,只是點了點頭,抬眼去看一側探頭看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只往外含笑看著外頭掐得滿地狗血的皇帝。

    皇帝正看昭貴妃與永樂長公主滾成一團,面上帶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淮陽侯也沒理睬永樂長公主,滿臉痛色上前看了看明秀,對沈國公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滾!”沈國公最厭惡的就是淮陽侯,見他一臉央求的模樣,仿佛是想與自己求情,臉上冷笑,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陛下。”淮陽侯很喜歡明秀,也恨不能這個是他的女兒,也不大喜歡驕橫任性的永壽郡主。然而那個外頭要死了的到底是他的親閨女,他怎能就這樣看著閨女去死呢?見沈國公低頭笨手笨腳地拿粗糙的大手來給明秀擦臉上的污漬,仿佛一顆心都在閨女的身上,淮陽侯咬了咬牙,一頭就跪在了皇帝的腳下,將頭磕在地上低聲央求道,“求陛下,看在永壽年幼無知,饒了她這一回!”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1:53

第三十八章

    “嗯?”皇帝正看熱鬧呢,見淮陽侯就在自己面前跪下了,挑了挑眉,含笑道,“你還心疼永壽?”

    他語帶戲謔,對著外頭的恭順公主招了招手,見後者一臉怨恨地看著外頭的永樂長公主進來,只是笑了笑,指著地上的霍然抬頭的淮陽侯和氣地說道,“皇妹多年與他不見了是不是?瞧瞧,可變了模樣沒有?”見恭順公主眼神冰冷,他便抹著自己的下巴溫聲說道,“看起來,恭順的閨女,遠遠不及他自己的愛女重要,這不是……這是給永壽請求,也是一番慈父的心腸了。”

    他見淮陽侯看見恭順公主臉都白了,覺得這臉色很不錯,心滿意足。

    他最喜歡看舊情人反目成仇的戲碼了。

    可惜的是恭順公主不大配合,看見舊情人就跟看見路人似的沒有什麼兩樣兒。

    淮陽侯迎著恭順公主冰冷陌生的目光,渾身都發抖。

    當年他捨棄了她,如今,他又捨棄了她的女兒。

    “陛下記錯了,我不認識這位元侯爺。”恭順公主冷淡地說完,看都不看淮陽侯一眼。

    淮陽侯渾身一顫,閉上眼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是麼。”見沈國公冰冷的目光投過來,皇帝咳了一聲不再多說,又命太醫過來詢問了片刻,知道明秀沒有性命之危便不再在意,施施然地看著沈國公與淮陽侯,溫聲問道,“如今,究竟是該如何處置?”

    他見淮陽侯央求地看著自己,便斂目溫聲說道,“都是朕的外甥女,如今也分不出遠近……”其實是能分出來的,只是沈國公眼神跟刀子似的,若皇帝不說出什麼公平的話,只怕日後也不必擔心皇子宮變了。

    現在沈國公就能給他一刀!

    “公,公主……”淮陽侯沒臉見恭順公主,可是眼前卻顧不得了,對著恭順公主輕聲喚道。

    “雙倍還之。”沈國公拍著床上明秀的手,淡淡地說道。

    “什麼?!”

    “我說,傷我愛女,雙倍還之!”沈國公抬頭,看著皇帝,一字一頓地說道。

    皇帝嗯了一聲,沒有說應還是不應。

    恭順公主看淮陽侯一眼都覺得噁心透頂,將頭枕在沈國公的肩膀,仿佛抱住了自己的命一樣,低聲說道,“有你在,我們母女,什麼都不怕了。”

    “你放心。”沈國公看著笑容不變的皇帝,拍了拍恭順公主的頭。

    皇帝看著這兩口子這樣兒的親近,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一低頭,哼笑了一聲。

    這屋裡皇帝還並未做主,外頭的宮室之中已然是鬧成一團。

    永壽郡主已經死過去了,一個宮人撲上來摸了一把這姑娘的鼻子,覺得都沒有氣兒了,急忙哭著回頭叫道,“長公主,郡主不好了!”

    她這一嗓子叫永樂長公主眼前一黑,正頭髮都被昭貴妃給抓掉了一把呢,聽見了這個,本是頹勢之中竟爆發了一股子很大的力氣,將昭貴妃翻身就給摁在了身下,揚起手就要給昭貴妃一耳光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胳膊叫人一扯,一抬頭就見皇后冰冷的眼睛看著自己,劈手就在她的臉上給了一耳光,抽得永樂長公主外地上摔去,一頭撞在了桌角,就見皇后冷笑了一聲呵斥道,“怎敢在本宮宮中放肆!”

    呵斥完了,皇后俯身就要把昭貴妃給扶起來。

    她在一旁看著呢,昭貴妃一直都沒有吃虧,抓掉了永樂長公主好幾把的頭髮。

    從昭貴妃失寵就憋著一口氣,如今發出來也好,因此皇后就沒有管。

    這不是看著昭貴妃馬上就要吃虧,皇后也是不會管的。

    “要放肆,回你的公主府去!”見昭貴妃不起來,還要往永樂長公主身上撲,張牙舞爪的,皇后愁死了,低聲勸道,“別叫她傷了你。”

    “我還沒有打不過的呢!”昭貴妃今日覺得自己可威武了,不依不饒地指著永樂長公主罵道,“你再敢在我面前說一句試試!”

    “行了。”皇后拖著昭貴妃往一旁去,見慕容寧仿佛覺得永壽郡主沒有死透,覺得手上用不上力氣因此從懷裡抽出了一把小匕首來就要往永壽郡主的身上捅,目中露出一絲歎息,叫人將慕容寧給摁住,這才低聲說道,“你們要聽陛下的決斷。”

    她很相信沈國公對皇帝的影響力,因此當沈國公出現的時候,她就知道不必慕容寧冒著風險動手了,沈國公什麼都能給處置好,與叫幾個皇后宮中禁衛給摁住的慕容寧歎息道,“你殺了她,陛下就要降罪與你。”

    “我們不怕!”昭貴妃叫囂道。

    “行了!”見昭貴妃這鬧騰樣兒,皇后歎息了一聲,溫聲道,“是我怕,行麼?”她怕自己身邊兒的人被降罪。況她更想知道的,是皇帝的態度。

    永壽郡主要傷害的,是她和他的親孫子!

    就當作,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若他還能想到當年的情分,她就還是他的皇后。若他真的束手不管……

    “更好的法子有,卻不是我親手給她報仇。”慕容寧叫人摁在地上,仰頭輕聲說道。

    他方才抱著明秀一路跑過來,心神俱動此時本就已經脫力,不過是一股子衝勁兒罷了,如今,卻仿佛聯手都動彈不得了。

    他有些不甘地看著不遠處的永壽郡主,見她嚶地一聲叫了一聲,竟然回過氣兒來,眼珠子就紅了。

    此時有宮人匆匆地進來,見了這亂糟糟的內殿只低頭當做看不見,與皇后輕聲稟告道,“外頭有幾家夫人知道宮中變故,求入宮給娘娘請安。”見皇后嗯了一聲,她便繼續說道,“平王妃唐王妃求入宮,還有……”她遲疑地說道,“陽城伯夫人求入宮。”

    她知道今日宮中出了大事,卻沒有想過竟然會有幾位王妃外命婦這樣急迫要入宮來,微微一頓,目光落在一旁捂著頭的永樂長公主的身上,露出了遲疑之色。

    “怎麼了?”裡頭皇帝應該還跟沈國公扯皮呢,皇后也不急,臉色平靜地問道。

    這宮人張了張嘴,見皇后這樣垂問,有些為難,卻還是支支吾吾地說道,“淮陽侯府,淮陽侯府大姑娘叫人休回家了。”

    “什麼?!”皇后可不知道淮陽侯府大姑娘是哪根蔥,覺得這也沒有什麼關係不是?

    只是永樂長公主的臉色卻變了。

    淮陽侯府的大姑娘,乃是淮陽侯二弟嫡長女,自幼很得淮陽侯的寵愛,嫁出去的時候,十裡紅妝那動的都是淮陽侯的私庫,是淮陽侯最喜歡的一個侄女兒。

    那丫頭嫁的是京中承平王府,該日子過得不錯,怎麼會此時被休?!

    “承平王府聽說郡主在宮中的惡事,說都是一家子姐妹,只怕大姑娘也是這麼個性子,斷不敢再留在府中,不然只怕哪天一個不好,全家沒命。”這宮人這就是在對永樂長公主說話了,聽她聽了這個臉都白了,顯然是恐慌到了極點,也能想明白她到底在恐懼什麼。

    永樂長公主與淮陽侯本就不睦,如今淮陽侯的侄女兒都因永壽行兇給搭進去了,回頭還不得跟永樂長公主掀桌子呀!

    況吃了無妄之災的淮陽侯府二房,叫長公主怎樣招架?

    “不!”永樂長公主不明白,怎麼承平王府在這時候跳出來了。

    皇后卻想明白了,心中一歎,只為那遭了無妄之災的女孩兒感到可憐。

    承平王府與平王府是同一枝上的堂兄弟,三代之前,那是同一個祖母生的,自然不會看著平王府未來的女主子在宮中被這樣欺辱。

    “他,他們怎麼能這樣?!”永樂長公主爬到了自己閨女的身邊,幾乎是瘋狂地問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2:05

第三十九章

    這話問誰呢?這宮女也回答不了,只是搖了搖頭,避在了一旁。

    永樂長公主哆哆嗦嗦,正不知該如何的時候,就見裡頭傳來了腳步聲,之後面無表情的沈國公跟在皇帝的身後走出來,後頭淮陽侯臉色蒼白,只拿一雙眼睛怔怔地頻頻後顧往裡頭看,之後扭頭,聽見了這宮人最後兩句,身上搖晃了一下,只覺得滿心疲憊。

    他連累了弟弟的兒女,日後,如何面對弟弟與侄女侄兒?

    當年他為了的是侯府才迎娶了永樂,可是如今,禍害的卻是自己的侯府一家。

    一點好處都沒有,全是禍害!

    “侯爺……”

    “她死了沒有?”沈國公冷冷地看了一會兒永樂長公主手上的永壽郡主,冷淡地問道。

    “你怎能詛咒我家永壽?!”若當年不是沈國公吃飽了撐的,恭順公主怎會這樣風光喜樂,永樂長公主最恨的就是這個色迷心竅的男人!

    他怎麼能將恭順寵到天上去!

    “沒死,那就行。”沈國公目視皇帝,穩穩地說道。

    “榮華沒有性命之危。”皇帝沉吟了片刻,對沈國公仿佛是妥協一樣地說道。

    “我家阿秀無事,那是吉人天相,然害人之人,卻並沒有顧忌她的生死。”沈國公盯著地上的永壽郡主,許久之後見皇帝眯了眯眼,話音一轉方才說道,“看在陛下為她求情……”皇帝的臉用力地抽搐了一下,“臣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需郡主雙倍還之,生死由天定!”他坦然地叫皇帝欠了自己一個人情,之後低頭看了一會兒永壽郡主,沉聲說道,“陛下如何?!”

    “留她一命,算朕欠你。”皇帝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

    沈國公仿佛是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著他。

    方才宮人已經說了永壽郡主的意圖,那丫頭是想要撞死慕容斐的,那可是皇帝的親孫子!

    沈國公覺得,若有人敢害自己的孫子,天王老子他也得叫那人抵命!

    皇后見皇帝如今還在庇護永壽郡主,面上閃過一絲怨恨,卻並不提醒,也並不開口訴苦,然而目中卻閃過了一絲冰冷的殺機。

    “並不是為了永壽,而是為了你的榮華。”皇帝雙目緊緊看住沈國公,低聲說道,“想想她的名聲!”

    “我的女兒,要這些虛名作甚!”沈國公冷笑一聲,已經決定一定要宰了永壽郡主了。

    “虛名?”皇帝卻咧咧嘴湊近了沈國公的耳朵,挑眉輕聲戲謔道,“永壽不死,隨你如何處置,外頭也不過說一聲你的慈父心腸,榮華有父如此靠山強硬。只是永壽死了,牽扯人命,你的阿秀被眾人皆懼,日後,就再無人敢於她親近。”

    沈國公能因近日之事弄死永壽郡主,來日若誰叫榮華郡主惱了,也沒命了怎麼辦?

    誰還敢接近明秀,那時這孩子就要被宗室勳貴之家孤立疏遠,這後半輩子還有多少異樣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看在陛下,國公就留她一命。”知道今日若宰了永壽郡主,明秀的名聲也算是完了。皇后是個明白人,雖恨皇帝無情,卻還是與冷眼看過來的沈國公輕聲道,“就當給阿秀祈福。”

    沈國公雙手握緊,臉色鐵青不甘。

    “阿沈?”皇帝眯著眼睛喚了一聲。

    沈國公森然看他一眼,只在永樂長公主的尖叫之中大步上前,將昏昏沉沉的永壽郡主提了起來往外就走。眾人疑惑他這舉動,急忙跟著一同出來,就見沈國公輕鬆地拎著永壽郡主就到了皇后宮中一處假山之下,細細地看了,尋了一處格外有棱角之處,與一個宮人詢問,知道這與明秀挨的那處差不多的山石前,冷哼了一聲,抓起了永壽郡主的頭,猛地扣在了這假山之上!

    血花四濺,永壽郡主口中慘叫了一聲,人事不知!

    沈國公卻並沒有停,拉起永壽郡主,面不改色地再次用力地將她的頭撞在了假山之上!

    “是死是活,本國公不知道。”將頭都被撞出一個凹處的永壽郡主隨意丟在地上,沈國公抬頭對皇帝冷聲說道。

    見他聽了自己的話,皇帝臉上露出淡淡的愉悅,看向永壽郡主的目光卻很無所謂。

    “于宮中生事,抹了她的郡主位,降為庶人。”皇帝頓了頓,繼續挑眉溫煦地說道,“杖八十,傳京中宗室女皆來觀刑,以儆效尤。”

    “不夠!”削爵,在所有宗室女面前丟人現眼,沈國公卻還是冷硬地說道。

    比起他女兒受的苦,這算什麼?!

    “若陛下只有這些,臣不能心服!”他高聲道。

    沈國公一向沉穩淡定,第一次有這樣激烈的情緒,乃至他的周圍一干人等,包括皇帝在內都驚呆了。

    “去瞅瞅還有氣兒沒有。”到底是與沈國公當過小夥伴兒的人,皇帝飛快地收回了目光,仿佛不經意地看了一旁的皇后一眼,目光微微一黯,之後便與身邊噤若寒蟬的內監淡淡地說道,“叫太醫也來。”

    也不必費力氣往太醫院去了,都在皇后宮裡呆著呢,就有人匆匆往皇后宮中去叫太醫出來。

    “永樂教子無妨,降為公主,罰奉三年。”沈國公還虎視眈眈呢,皇帝頭疼地咧了咧,慢慢地說道,“永壽德行不堪……”媽蛋都杖責了都不行還想怎樣?!究竟想怎樣?!“來日榮華病癒,命其在榮華前磕頭賠罪。另榮華吃了委屈,加食邑三百戶,就當我這個做舅舅的,給她壓驚。”

    天底下再也沒有他這樣倒楣的舅舅,很無辜,卻還得在這兒吃沈國公冷眼。

    沈國公尤覺不服,卻只是閉目掩住心中的暴怒。

    來日方長,等時間久了,再也不能被人想起今日之事,他就要永壽這丫頭的命!

    那時,就不會有人非議他的女兒了。

    “國公爺。”恭順公主聽到這裡,見沈國公與皇帝這樣姿態,臉都白了。

    都怨她……

    不是她非要顯擺自家的閨女,總是想帶到宮裡帶到各家去炫耀,明秀若安安穩穩地呆在家裡,怎麼會有這樣的災劫?覺得自己害了閨女,又坑了丈夫,恭順公主眼淚都流出來了,拉著沈國公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永壽郡主再不是東西,可是到底都是皇帝的親外甥女兒,這皇帝眼前再□□讓,然而以後呢?傷了帝王的臉面,沈國公總是要被記恨的。

    “我的孩兒呀!”永樂公主一生就這麼一個閨女,見她叫沈國公給撞得生死不知,顧不得別的了,一頭就撲了過去,抱著永壽郡主在懷裡,雙手顫抖地試了試她的鼻息,見都沒有氣息了,永壽郡主的頭上還叫山石給磕出一個大洞,頓時放聲痛哭。

    她更哭的,卻是皇帝的狠心。

    他這是棄了她們母女呀!

    皇帝砸吧了一下嘴,覺得這哭聲刺耳,皺起了眉頭。

    沈國公卻面容森然,上前拎起了哭鬧不休叫皇帝給她做主的永樂公主,劈頭蓋臉就是幾個耳光!

    他本是最強悍的武將,這幾耳光也並未留情,永樂公主噗嗤吐出了滿口的血。

    “國公爺……”恭順公主見永樂公主滿是鮮血的臉都歪了,怔怔地看著沈國公。

    這幾耳光是為了明秀,其實也是為了她。

    沈國公卻將被打傻了的女人往地上一丟,大步上前一腳踩在了永壽郡主的腿上!

    “卡擦”一聲,永壽郡主的右腿便變了形狀,詭異地往一旁歪去,看見了的人都驚呆了。

    這一下這麼狠,只怕不好,就得瘸呀。

    為了女兒,沈國公在皇帝都發話之後還如此,真的值得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2:18

第四十章

    皇帝此時沒有時間管沈國公是不是把自己放在眼裡。他一轉眼,就見皇后用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眼神哪怕是自己在寵愛皇貴妃的時候,隨意欺負她的時候,都沒有過。

    無悲無喜,陌生得厲害。

    他心中一震,正要說些什麼,卻見皇后慢慢地轉移了自己的目光,拍著懷裡的慕容斐沉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她的眼睛裡仿佛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也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雖然還是那個看起來敦厚的女子,卻有什麼不一樣了。

    太醫們今日真是挺苦逼的,看完了一個還得再看一個,此時匆匆而來,給永壽郡主看診。

    永樂公主……左右是皮外傷,先等著排隊罷。

    看完了,當首的那太醫就一臉為難,仿佛不知該怎麼回話了。

    “死了沒有!”皇帝覺得生死都得有個章程不是?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還有一口氣。”不過這人不是有一口氣就行的呀,太醫糾結了一下,在永樂公主清醒過來吃人一樣的目光裡暗道了一聲倒楣,給皇帝磕了一個頭方才繼續說道,“只是……郡主這傷有些重,恐日後……”他頓了頓,訥訥地說道,“頭上該留疤了。”

    不是留疤的問題,叫他說沈國公這一下很有技巧,這是腦袋變形還沒死的節奏。

    況還有腿……太醫們是沒有本事治好的。

    看起來比皇后宮裡那位榮華郡主慘多了,那位雖然也留了傷疤,只是不過是在額角的一點點皮外傷罷了,只要額發長些就能掩蓋。然而永壽郡主這個卻又深又長,頭骨都下陷,別說用頭髮遮掩了,就是整個頭髮都弄到前頭,還得有點兒痕跡。

    且看起來,這是要有後遺症的節奏。

    “留疤?”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正低頭用大手給恭順公主抹眼淚的沈國公,見他冷淡地看過來,只是挑了挑眉溫聲道,“榮華也傷了,也好,她們也算姐妹同甘苦了。”見沈國公漠然轉頭,他對著捂著腫了老高的一臉血的妹妹溫聲道,“別哭了,永壽無事。”

    “皇兄!他這樣無禮!”這是沒事麼?這問題大了!永樂公主連自己的傷都顧不得了。

    女子的容貌是最要緊的,永壽郡主這有了傷疤還是在頭上,腿若再壞了,日後,榮王怎麼會喜歡?!

    況以後她也不是郡主了,尋常女子,還有什麼體面。

    還有她自己,堂堂皇帝的親妹妹……

    “她不是沒死麼。你那臉敷一敷擦乾淨也就好了。”皇帝很不喜歡糾纏這些小道,況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他心裡門兒清,此時心中也有些惱火永壽郡主這樣張狂,他的面上全不露聲色地淡淡地說道,“左右你方才不是也說,榮華沒死就沒有什麼?永壽也沒死,就這樣兒吧。”

    永樂公主看著太醫們將女兒抬走,怔怔地看著皇帝說不出話來。

    這是……人說的話麼?!

    “皇兄?!”

    “送到皇貴妃宮中去。”皇帝彈了彈自己的明黃的衣擺,有些不快地說道,“晦氣!”

    這晦氣也不知在說誰,只是眾人就只看皇帝一轉身瀟灑地走了,這一回,連捂著臉對他很虛弱地哭著的皇貴妃都沒帶。

    皇后看著皇帝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別因為他傷心了。”昭貴妃看的分明,當皇帝不在意慕容斐這個孫子的時候,皇后的臉色是飛快地變化了一下的。雖然很輕微,可是她就在皇后的身邊,一眼就看見了,此時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拉著皇后的袖子硬邦邦地說道,“他就是這麼個賤人。”

    “你這話小心些說。”皇后見昭貴妃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目光溫和了許多,低聲歎息道,“到底是咱們連累了阿秀。”若是明秀一個,永壽郡主使再多的狠勁兒都奈何不了她。不過是為了護住她的兩個孫子,因此才遭了罪。

    “這孩子哪兒吃過這樣的苦。”明秀傷成這樣兒,昭貴妃心疼壞了,顧不得與皇后說什麼了,擺擺手就往裡頭去了。

    裡頭正靜悄悄的,只有慕容寧一個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他手上還帶著傷,全是血。

    “做什麼呢!”昭貴妃見他仿佛沒有力氣,魂魄都飛了,便皺眉踢了踢她。

    “她這樣敢欺負阿秀,是不是覺得自己比阿秀高貴?”上輩子,永壽郡主最跋扈的時候都不敢來尋做了慕容甯王妃的明秀的晦氣,不過是因他得到皇帝的寵愛,在皇帝的面前說話很有份量,連永壽郡主的帝寵都比不上他的。

    因他有權有勢,因此他的王妃就可以不被別人傷害。

    這輩子他窩囊護不住她,於是就是這麼個東西,也敢往她的身上上爪子。

    “阿秀也是為了斐兒。”昭貴妃安慰兒子說道。

    “就算是為了斐兒,然敢在阿秀面前動手,也是沒有將她放在眼裡。”慕容寧的眼角變得冰冷了起來,望著外頭紛紛走進來的沈國公等人,斂目將目中的怨恨藏起,一抬頭卻是一張明淨的青年的臉。

    “她近日還的,遠遠不夠,來日,我叫她……”他頓了頓,卻又突然笑了笑,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他叫她千刀萬剮,魂飛魄散!

    “以後,你可得給阿秀報仇!”昭貴妃才不管天高地厚呢,只認真地對慕容寧叮囑地說道。

    慕容寧點了點頭,目光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因明秀傷得沉,因此太醫也說不好擅動,到底留在了宮中。沈國公是外臣不能夜宿後宮,況此事在沈國公心裡還沒完,整個淮陽侯府都叫沈國公給恨上了。想著出宮之後好好尋淮陽侯的晦氣,哪怕再擔心不舍,沈國公也不得不帶著人出了宮,留了恭順公主在宮裡。

    這一夜眾人也不知是如何度過,若不是太醫說明秀過些時候就能醒來,恭順公主頭一個就得發瘋。

    眼下恭順公主的精神也很不好,恍恍惚惚跟人說話都有些怠慢。

    她側坐在明秀的床邊,一邊拿帕子給明秀擦臉,一邊看著兩個小孩子縮在明秀的床裡頭,抱著明秀的胳膊睜著眼睛,也不嬉鬧。一個還算沉穩些,另一個小的只拿一隻胖乎乎的小拳頭在眼睛上抹眼淚。

    “公主?”恭順公主身邊的陪嫁嬤嬤走過來,看了看床上兩個也跟著熬了一夜,如今累得張不開眼睛的皇孫,輕聲安撫,保證不將這兩位給送出這屋裡去,好容易將兩個孩子給哄睡了,這才看著床上的明秀輕歎了一聲,給恭順公主倒了一杯茶。

    “郡主若醒過來看見公主這樣兒,又要心疼擔心了。”她柔聲勸道。

    恭順公主聽了這個,吸了一下鼻子,轉頭將眼角的眼淚給擦乾了。

    “她從小兒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

    “都說否極泰來呢。郡主吃了苦,以後,什麼災劫就都沒有了。”這嬤嬤不知內情,只以為是永壽郡主與明秀起了齟齬推了明秀一把,況皇帝也不願叫人知道這外甥女還禍害自己的孫子,此時便連聲說道,“有國公爺在,總會給郡主做主的。”

    “我想的,不是這個。”恭順公主摸著床上人事不知沉沉睡去的孩子,低聲說道。

    “您……您……”見恭順公主目光之中帶著幾分異樣,這嬤嬤心中一動,之後臉色就變了,很恐叫人聽見,急忙走出去往外看了一眼,見並沒有人經過,這才走到恭順公主身邊低聲問道,“您擔心的,是婚事?”

    恭順公主閉著眼睛渾身顫抖。

    提起這個,這嬤嬤也唏噓起來,覺得此事確實有些不祥。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5:27

第四十一章

    “若說這親事……”平王妃都說了,八字不合,然而平王世子跟自家郡主就跟吃了瘋藥似的,什麼都不管不顧,就非要成親,這不是……“前兒世子跌馬也能說是巧合,然而如今咱們郡主也……公主,這親事,是不是再考慮周祥些為好?”

    一次是意外,兩次就不是了。

    從前一點兒磕磕絆絆都沒有的勳貴男女,一開始說親就災劫不斷,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這還沒成親呢就鬧出這麼多的事端,日後成親,那還不得沒命!

    “我就是看兩個孩子都願意。如今,後悔極了。”恭順公主後悔死順著明秀的意思了,雙手捂著嘴哽咽地說道,“當初我就覺得有點不好,這心裡一直就沒有放下過。可是你也看見了,阿秀說了,阿南不怕,她就不怕。”

    她的閨女這樣倔強,也不知隨了誰。

    “郡主這是捨不得世子待她的堅決之心呢。”這嬤嬤便歎氣道,“您知道郡主的性子的,若有人一心待她,她總不是會辜負人的那一個。”只要平王世子不撒手,那就算明秀還有一口氣,這婚事也還是要繼續往下做的。

    可是……看起來平王世子也不會放手呀。

    “都說了八字不合,怎麼不聽勸呢?”恭順公主聽了這個越發地傷心,抹著眼淚低聲說道,“這都涉及生死了,還倔強什麼?!阿南是很好,可是,我……”若沒有這檔子事兒,她很願意慕容南給自己做女婿的,可是如今她只想與慕容南說一說,外頭的女孩兒那麼多,放過明秀吧。

    可是她連這個都不敢說。

    若明秀知道她與慕容南說了這些,這日後,只怕是再也不會釋懷,不會原諒她了。

    可是就這麼幹看著?

    看著她閨女嫁過去送死?!

    “國公爺也是心疼郡主的,從前是拗不過郡主去,也想著僥倖因此沒攔著。這如今郡主已經傷了,許過幾日,國公爺就能與王妃說這親事了。”這嬤嬤急忙給恭順公主擦眼淚勸她別哭傷了眼睛,之後跟著順著往明秀的方向看,跟著歎氣。

    “誰知道呢。”恭順公主其實知道,從定親開始,沈國公就有點睡不著覺,天天睜著眼睛看床頂不知在想些什麼,還總是帶著沈明程一起在明秀的身邊晃悠,叫她說,也是想叫女兒拒了這門親事的。

    她心裡歎息了一聲,正想要繼續說說心裡的煩悶,卻見此時,床上的那個閉目的女孩兒輕輕地動彈了一下,之後張開了自己一雙有些迷茫的眼睛,轉頭看見了自己床邊流淚的恭順公主,動了動嘴角,低聲喚了一聲,“母親。”

    “我的阿秀啊!”見她終於明白事兒了,恭順公主一嗓子就嚎出來了,撲到了明秀的身上。

    她這一聲尖叫仿佛是叫整個後宮都跟著醒來了一樣,頓時不知多少人匆匆地出來。

    本就預備在皇后側宮之中的太醫們都沖了進來,見明秀醒了,都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這祖宗若是醒不過來,大家都得給跟著倒楣。

    恭順公主只是使勁兒地抓著明秀的手,看她對自己虛弱地笑著,哽咽了一聲,使勁兒打了她兩下狠狠地說道,“叫你不當回事!叫你不當回事兒!”見閨女臉上還帶著失血後的蒼白,她吸了吸鼻子,卻突然放了心。

    這孩子沒有丟下她,就足夠了。

    宮中動起來了的時候,慕容寧今日並沒有上朝,只是一直坐在皇后宮外一個隱蔽的假山後頭。這裡能看見皇后宮中的動靜,也離得很遠,不會叫人覺得自己是在為了明秀守在這裡,平添煩擾。

    他今天早上就見靜悄悄的宮外,慕容南帶著清晨的冷風匆匆地進了皇后的宮中,許久都沒有出來,突然有點黯然地笑了。

    她這輩子,並不需要自己的保護,也不需要他的寬慰了。

    然而就在他蹲在假山後頭怔怔地不知看了皇后宮中的宮門許久,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喧囂的人聲,許多的宮人都帶著驚喜進進出出,說是明秀醒來。他的心裡生出了喜悅與放鬆,正要起身,卻見無人的宮中側門,一個清雋的青年靜靜地走了出來。

    他面上一片木然,回首望向後宮,溫潤的眼睛裡,閃過了明亮的淚光。

    然而那青年看見呆呆地躲在假山後的慕容寧,不知為何,卻露出了清淺安心的微笑。

    明秀並不知道自己昏迷之時竟然生出了這麼多的事端。

    待知道永壽郡主沒死的時候,她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那丫頭死有餘辜,你還覺得可惜了不成?”見明秀眉目安然,哪怕是此時該傷口疼得厲害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恭順公主就知道這孩子大抵是恐自己擔心,又覺得閨女懂事,又覺得是自己的錯,含淚說道,“若不是我非要入宮……”

    “若您擔心的是這個,日後您閨女大抵只能在家哪兒都不去才安全了。”明秀笑吟吟地喝了一旁宮人奉上的湯藥,頭疼得厲害,眼前發暈卻只是柔聲說道,“若我不想來給皇后娘娘請安,您也說不動我不是?”

    皇后當年善待過恭順公主,對她伸出過援手,就為了這個,她也不會做白眼狼的。

    “永壽也太惡毒了!”

    “惡毒的是她連孩子都不放過。”明秀皺了皺眉,頭一回覺得永壽郡主有點兒噁心了。

    若沖著她來,什麼她都能接下。只是慕容斐與慕容明還這樣小,永壽郡主竟然也能下手。

    “幼子無辜。皇貴妃如此,可見心性。”前朝掐出人頭狗腦子來,也都不過是一句成王敗寇,之後想要斬盡殺絕也只是帝王心術。只是皇貴妃前朝動不了太子,後腳就朝太子的子嗣下手,內裡太過齷齪,明秀更看不順眼了。

    若這樣的下作之人做了皇帝,做了皇太后……這日子還真沒法兒過了。

    “你也是!”恭順公主想說那樣危機的時候誰還管什麼孩子呀,護住自己要緊的,只是見閨女柔順地對自己微笑,知道這死丫頭從來有自己的主意的,又見慕容斐與慕容明兩兄弟醒了,一起趴伏在明秀的身邊好奇地看著自己,嘴角動了動,終於沒有說什麼。

    “疼疼。”慕容明還是個胖乎乎的小肉球兒呢,此時爬到明秀的身上,趴在她的胸口眼淚汪汪地看著她,肉嘟嘟的小臉擰成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咬著自己的小拳頭抽抽搭搭地往明秀的懷裡拱。

    “不疼。”明秀只覺得這小東西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軟乎乎的,嘴角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再如何紛爭齷齪,她也不希望這些沾染到單純的孩子身上去。

    “下來。”慕容斐仿佛也很想撲到明秀的懷裡,只是看了看她頭上被纏著的傷處,到底年紀大些更明白道理,拉著弟弟的手就要往下拉。

    “沒事的。”明秀抱著懷裡伸著小胳膊摟著自己脖子的慕容明,伸出手摸了摸慕容斐的頭。

    慕容斐眼睛紅紅的,老成持重什麼都沒有了,眼睛裡帶著恐懼,這個時候,現出了孩童該有的模樣。

    “是,永壽郡主。”他把臉蹭著明秀的手,小手在自己的身後死死地握緊,小聲兒說道。

    雖然永壽郡主被削爵,然而一時大家都改不了口。

    “以後我好好兒治她,斐兒不要擔心。”明秀知道這一回慕容斐衝擊大了,含笑安撫地說道。

    “她要害我,還要害你。”慕容斐在明秀的身邊縮成一團,小聲兒說道。

    “她這是捅了馬蜂窩了。我跟斐兒,她不是都惹不起麼?”明秀恐這孩子的心裡生出什麼不好的陰影來,便柔聲說道,“你還小呢。等以後你只看著,你皇祖母,你父親母親都給你出氣。”她頓了頓,便和聲說道,“日後帶著弟弟們出去,不要太隨意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5:40

第四十二章

    皇貴妃能害一回人,就能害第二回第三回,防不勝防的。

    “嗯。”慕容斐趴在明秀身邊,拉著她的手小聲兒應了。

    慕容明乖乖地等明秀與兄長說完話,這才糯糯地趴在明秀的頸窩裡小聲兒說道,“以後,我也保護阿秀姐姐。”他仿佛害臊了,還扭了扭自己胖嘟嘟的小屁股,見兄長抬頭沉沉地看著自己,羞澀地一扭頭,又把頭埋進了明秀的脖子裡。

    “喜歡。”他小聲兒抱著這個會在危險的時候護著自己的女孩兒小聲兒說道。

    這輩分有點兒不對啊!

    “叫……姑姑。”明秀忍不住摸著他的頭說道。

    “姐姐!”慕容明仿佛就記住這個了,抱著明秀傻樂。

    “你啊。”見兩個矮包子抱著明秀不撒手的模樣兒,恭順公主真覺得這還不如不認識好呢,只恐這兩個孩子再傷了明秀的傷口,卻見閨女對自己搖頭,素來知道這個孩子對孩子更多寬容的,便低頭哼了一聲。

    “你醒了,一會兒皇后就該來了。”她過了一會兒就說道。

    “還是皇后娘娘處太醫多,不然,我只怕不會好得這樣快。”明秀掐了掐懷裡慕容明的小肥臉蛋兒,見他紅著臉在自己懷裡扭,下頭的慕容斐很不開心地看著自己,急忙雨露均沾,也捏了捏慕容斐的臉方才低聲說道,“只是我想著既然已經醒了,就該家去。”

    “你怎好這個時候動彈呢?”恭順公主急了。

    “到底是宮裡。”明秀慢慢地搖了搖頭,見恭順公主這是不得不應了的模樣,便安慰地說道,“況,還是在家自在,百無禁忌的,我休養得也能安心些。”一個臣女受了傷死賴在宮裡不走,這樣的話,她並不想聽見。

    而且皇后宮中再好,也不及自己家中叫自己安心。

    那裡有愛她的兄弟姐妹,又會對她噓寒問暖的母親,還有什麼都不說,只會給她做主的父親。

    哪怕那個是皇帝寵愛的人,她的父親也沒有遲疑不能動手。

    也沒有什麼“為了家族大局為重從長計議”。

    他就知道要給自己報仇。

    這就夠了。

    “知道了。我就說,你事兒特別多。”明秀心思重恭順公主從來都知道的,見她執意不肯留在宮裡,也只好在皇后與昭貴妃連袂而來的時候提了。皇后自然不肯,然而恭順公主再三請辭,也只得罷了。

    另有太子妃再三道謝挽留,恨不能代明秀受過的模樣,一時亂糟糟的。

    “這兩個孩子,虧了是你。”皇后臨走前拍著明秀的手臂,看著慕容斐兄弟兩個扯著明秀的衣裳不放,仿佛要跟著一起出宮的模樣,便歎息了一聲,看著明秀蒼白溫柔的臉感激地說道,“能有你護著他們兩個,是他們的福氣。”

    “您再說這些,日後,我是不好再入宮請安了。”明秀只是搖頭笑道。

    挾恩以報,她做不出來。

    “這事兒沒完,你且看著。”皇后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線條,低聲說道,“她如何在宮中礙眼,我都可以不去計較,總歸不是她也會是別人。只是……”她壓低了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說道,“她不該來害我的子孫!”

    還有那位帝王,今日不為她做主,將她的兒孫踐踏在腳下,來日,就不要怪她心狠,不顧當年的夫妻情意了!

    “娘娘只不要亂了心弦,叫人鑽了空子就好。”明秀一邊哄著兩個非要跟著自己回國公府的孩子,見慕容明癟著嘴兒就要哭,急忙低頭一人親了一下,見這兩個孩子這才好了,便柔聲與皇后說道,“有永壽在,左右她與榮王都要生出更大的亂子來,您何必急在一時?”

    榮王娶了已經被廢的永壽郡主,這就是已經輸了。

    就算沒有被廢,永壽也是夠嗆。誰都不是受虐狂,除了沈國公府,永這姑娘得罪的勳貴宗室海了去了,這麼些人捆在一起,榮王有的頭疼呢。還結交宗室朝臣呢,永壽郡主撒一回潑,榮王那點兒心血全都得完蛋!

    “她是她,我是我,我總不會什麼都不做。”皇后斂目說道。

    這到底是皇貴妃差點兒弄死皇后的孫子,惱怒也不過是尋常。涉及宮中紛爭明秀笑了笑也不再勸,低頭與慕容斐兩兄弟許了不知多少的願望方才叫這小哥倆兒撒了手。正要走,卻見昭貴妃正鼓著臉看著自己。

    “我知道娘娘為我出頭了,多謝娘娘待我的心意。”昭貴妃難得這樣安靜,明秀便感激地說道。

    “我測過你的命,是大富大貴的命格,以後,否極泰來呢。”昭貴妃就想到那日的簽文了,覺得這真的是很准的,見皇后抱著兩個孩子退後了些,急忙上前抱著明秀的手心疼地說道,“至於皇貴妃,你放心,你就等著看,我定要給你出氣的!”

    “您已經給我出了氣,我很歡喜了。”明秀笑著說道,“許是您給我的那護身符極好,因此才叫我這樣安穩地過來了。您照拂了我這麼多,我已經不知該如何感激。”見昭貴妃怔怔地聽著自己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她便歪了歪頭。

    “娘娘?”

    “我就想著,你若是……”我的兒媳婦兒該多好?

    她一定拚命護著這個孩子,叫誰都不敢招惹的。

    如今,卻師出無名……

    昭貴妃到底知道分寸,也不願說多了叫明秀勞心,只是擺了擺手,低聲說道,“我叫人給你裝了許多滋補的藥材,你一定都得吃了。若沒吃完,我是不會依你的。”她見明秀感激地對自己笑了,動了動嘴角歎息道,“你頭上那傷,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聽太醫話中之意,這孩子頭上會留疤。那平王世子,會不會就不喜歡她了?

    昭貴妃不知為何,就為明秀擔心。

    哪怕這女孩兒不能嫁給她的兒子,她也希望她能幸福快活地過日子,而不是被夫君不喜的。

    “添了疤,莫非就不是我了不成?”明秀對這些倒還豁達,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見昭貴妃憂心忡忡,便笑眯眯地說道,“這日後呀,我留長長的頭髮,額發厚重,也該很好看呢。”況不過是個傷,又不是要命的病。

    她對慕容南還是有這個信心的。

    昭貴妃悶悶地應了一聲,這才放開明秀的手。

    恭順公主在一旁聽昭貴妃說什麼“算命”頭都大了,她現在最忌諱的就是算命這玩意兒,只是到底知道昭貴妃好心因此忍住了,憋得夠嗆,見明秀與眾人皆告別,這才匆匆叫人帶著明秀回了國公府。

    明秀到底傷得不輕,又是碰在頭上難免有些不爽利,一路歪在母親的肩膀上回了府中。

    平日裡還算熱鬧的國公府今日卻十分安靜,顯然知道因明秀在宮中受傷,主子們的心情都很不好。許多的丫頭屏氣凝聲地侍候著明秀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好兒安頓下來,恭順公主看著明秀歪在床上,氣色又有些不好,這才頓足道,“叫你逞強!”

    多在皇后那兒休養兩天能死不成?!

    明秀也不跟母親對嘴,笑眯眯地聽著母親與自己的抱怨。

    回了家中,她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安穩了。

    見她不與自己對嘴,恭順公主也有些沒意思,也不願閨女更多疲憊,就坐在屋裡給明秀掖被角。

    今日沈國公也沒有上朝。

    誰家閨女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有心侍候皇帝去呀!

    只是國公爺素來是個對皇帝忠心的人,雖然朝堂上今日沒有他的身影,卻還是留下了他的傳說。昨日將永壽郡主撞得差點兒去見了閻王爺之後,沈國公出宮也沒有幹別的,只去與平王喝了一口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5:50

第四十三章

    國公不是一個公報私仇的人,只是淮陽侯府到處漏風,雖然淮陽侯的兩個弟弟已經被唐王參回了老家,不過就算在家待著,沈國公也得叫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閉門家中做禍從天上來。平王今日一早,就該參這兩個倒楣鬼縱奴行兇與民爭利放印子錢等等了。

    到底是誰幹的這些壞事兒國公不管,只要是淮陽侯府自己鬧出來的,那就夠了。

    至於淮陽侯……沈國公從前從不愛跟這等貨色計較,計較多了倒顯出國公對他的在乎了。

    不過這一回不一樣,想必今日淮陽侯也沒法兒上朝了。

    從來不愛理睬淮陽侯的沈國公,昨日出宮就打斷了淮陽侯的三根肋骨,由著他昏死在自己面前。

    狗膽傷他的女兒,一家子給陪著就是了。

    至於尖叫連連痛哭失聲的永樂公主,沈國公倒是沒管,他是個和氣的人,不跟女人計較。

    至於回頭遭了無妄之災外加看見淮陽侯沒了半條命的淮陽侯府一家子會不會與永樂公主計較,這個,國公爺就只能說一句不知道了。

    此時帶著沈明程兄弟與羅遙一起來了明秀的屋裡,沈國公默默地坐在恭順公主身邊,見閨女還對自己齜牙樂呢,心疼得不行,面上卻還是一貫的嚴肅,皺眉問道,“都這樣,還不歇著?”一旁的羅遙已經伸手扶著明秀躺下。

    她一臉的冰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這又不是大事。”明秀其實有點兒犯噁心,她知道這大概是那什麼腦震盪了,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子骨兒開玩笑,見沈國公斂目,仿佛對自己有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一動,只當不知道,笑眯眯地勸著家人別為她擔心。

    恭順公主拉著沈國公的手,欲言又止。

    屋裡正是寂靜的時候,卻突然,有兩個丫頭匆匆地進來,當首一個竟是一貫溫和沉穩的玉惠。此時這丫頭花容失色,天都塌了的表情,沖進門見了一屋子的主子竟就忍不住跪下了,之後仰頭對著撐著身子看過來的明秀哭道,“郡主!”

    “怎麼了?”哭喪呢這是!恭順公主就不快地質問這一驚一乍的丫頭。

    “平王府,”玉惠都不敢抬頭,只哭著將頭磕在地上,失聲哭道,“平王府來退親了!”

    明秀聽到玉惠說了這個,頓時身子一軟。

    “什麼?!”恭順公主霍然而起,臉色陰晴不定。

    小小的明嘉趴在姐姐的手邊仰著頭看,不明白母親與父親的眼神為什麼那樣複雜。

    仿佛……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王府說要退親!”玉惠是知道明秀與慕容南的感情好的,況這些日子只當慕容南是未來的主子了,聽到這個只覺得天都塌了,趴在地上哭著說道,“王妃就要進門了!國公爺,公主……咱們郡主,咱們郡主……”可怎麼辦呀!

    明秀才與平王府定親,這轉眼就要退親,日後可怎麼辦?

    “大妹妹到了府裡沒有?”恭順公主目光閃爍,往明秀的身上看去,卻見這個因病了有些單薄的女孩兒垂著頭看不清模樣兒,然而渾身都在顫抖。她雖然心裡因要退親多少歡喜,卻忍不住心疼起來,拉著沈國公的衣角沒了主意,小聲兒訥訥地說道,“要不,要不叫大妹妹再想想罷!”

    她是忌諱極了這門親事,可是卻不忍叫明秀傷心,若是閨女這輩子都不開心起來,她又為什麼要阻攔這婚事呢?

    “你要乖。”沈國公拍了拍恭順公主的手,摸著明秀的頭輕聲說道。

    “我信表哥不會害我。”明秀仰起頭,輕輕地說道。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她都相信,慕容南不會坑害她。

    為什麼要退親,她能猜出些,然而就是因為這個,她才在心裡更添難過。

    背信這罪名,他替她背了。

    “父親。”她將頭抵在沈國公堅硬的手臂上,哽咽地喚了一聲。

    到底是無緣……

    “父親都明白。”沈國公一貫冷硬的臉上有微微的動容,摸著明秀的頭髮輕聲說道,“咱們都是為了你。”

    他說完這個轉身對恭順公主等人招了招手,並低頭與仰著頭抱著流淚的姐姐手臂的沈明嘉沉聲問道,“嘉兒可能陪伴你大姐姐?”

    “嘉兒長大了,能照顧大姐姐。”沈明嘉雖然年紀小,然而此時凝重的氣氛卻叫他仿佛一瞬間有了屬於自己的責任感,抱著明秀的手拍著胸口認真地說道,“嘉兒能保護大姐姐。”

    “那你姐姐,就託付給你,不要叫你姐姐傷心,嗯?”沈國公摸著沈明嘉的頭說道。

    “我也是沈家兒郎呢。”沈明嘉被父親這樣信任,心裡越發認真起來。

    沈國公看著沈明嘉爬到明秀的床上輕輕地給她擦眼淚,還安慰閨女不要哭,眼睛中神色飛快地變換了一下,帶著有些不安的恭順公主往前頭去了。

    前頭平王妃與平王才到,臉上都有些凝重。

    “大哥。”平王妃眼淚都要出來了,擰著帕子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是覺得這親事事有不諧,可是為了兩個孩子,那是真的上心了呀。可是怎麼轉眼功夫明秀就在宮裡傷成那樣?更離譜兒的是,兒子慕容南往宮中去了一回,回頭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垂著頭說不想再要這門親事,只求母親去給自己退親。

    想到慕容南說起退親時那蒼白絕望的臉色,平王妃只恨不能抱著兒子哭出血來,掩著眼角的淚痕鄭重地給沈國公與恭順公主拜了拜。

    “原是我家那孩子隨心所欲的罪過。”她強笑道,“說定親的是咱們,說退親的也是咱們。”

    “對不住。”平王斂目,扶著含淚的平王妃沉聲說道。

    他看得明白兒子的意思,卻覺得兒子更有擔當,生出淡淡的驕傲。

    願意將退親這樣的惡名都背在自己的身上,是他的種!

    至於明秀,他從來都當親閨女看的,自然不願意她因為這親事有了什麼閃失。雖然就此無緣,然而到底明秀還管他叫一聲姑丈,以後自然還是一樣親近沒有改變。

    “不是,其實是我……”恭順公主知道,頂著這八字不合相沖相克的名頭,誰先退親都得擔一個貪生怕死的名聲,此時不安地抓著平王妃的手低聲說道,“我心裡有這樣的忌諱,卻唯恐失了名聲不好與你們說,是我晚了你們一步,對不住。”她心裡對平王府主動退親又感激又羞愧,見平王妃對自己搖頭歎氣,急忙又問道,“阿南如何了?他如今可還好?”

    “從宮裡回來就沒有精神,這孩子,心事成空了。”平王妃與恭順公主都是明白道理的人,這回退親也不是因紛爭,實在是命不好,此時便歎氣憂慮地說道。

    “他進過宮?”恭順公主心裡咯登一聲,臉頓時白了。

    “他沒有去見阿秀?大概是不忍心看她傷成那樣兒。”平王妃見恭順公主臉色不好看,恐她不快慕容南這樣怠慢,便急忙說道,“從阿秀出事,他就沒有合過眼,這孩子……”她想著兒子對明秀的一顆心,心裡就難受得厲害,撫著自己的心口與恭順公主說道,“但凡,但凡有點子法子,我也不會叫兩個孩子到了這個份兒上!”她一邊說,一邊歪在平王的肩膀流淚。

    “也是我家阿秀沒有福氣。”恭順公主歎息說道。

    慕容南再沒有不好的地方了,若明秀能嫁給這樣的男子,平安喜樂,一生都不會有憂慮了。

    她不敢想沒有了慕容南,以後明秀還能嫁給什麼樣兒的人。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的心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6:01

第四十四章

    “聘禮,回頭我給你退回去。”恭順公主眼眶紅紅地說道。

    “給阿秀留著做嫁妝吧,就當是我這個做姑母的最後的一點兒心意。”平王妃喜愛的兒媳婦兒都沒了,還要什麼聘禮呢?

    “以後,叫阿南的媳婦兒知道了,到底不美。”恭順公主搖頭叫人去取了平王府的聘禮單子,與平王妃說道。

    她家那死心眼兒的兒子還娶媳婦兒呢,都恨不能遁入空門了!

    平王妃卻明白這是恭順公主對自家的親近之意,到底應了,之後悲悲戚戚地帶著平王回府。

    從此平王府與沈國公府驟然解除婚約,京中側目。

    平王妃是沈國公的親妹妹,下頭的慕容南與沈明秀從小兒青梅竹馬,都說是天作之合,怎麼就退親了呢?

    有消息靈通的就知道了些,原是八字不合,平王世子恐牽連幾身,不得不忍痛退親。

    因這個,倒楣被退親的榮華郡主還真叫大家蠻可憐的。

    不過這年頭兒成親不是為了玩兒命的,平王世子不樂意這門親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眾說紛紜,不管京中勳貴如何八卦,這親事到底是就此了結,至少明秀好容易能起身的時候,就聽了這麼一個消息。

    “郡主。”玉惠與鸚哥兒都陪著她,恐她做出傻事兒來。

    從平王府退親,明秀就有些恍惚,吃得少了,用得也少了,整日裡怔怔的。

    “我無事。”明秀靜靜地看著自己手心兒上那帶著劃痕,金光燦爛的金簪,仿佛還能看到那時慕容南看到這金簪插戴在自己頭上事那明亮的眼睛。

    她以為這金簪她會戴一輩子,可是原來……

    “我想見表哥一面,替我傳話兒吧。”她握緊了這金簪,抬頭與捂著嘴靜靜地哭著的玉惠說道。

    “郡主!”

    “去罷。”明秀疲憊地合了眼,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不管怎樣,總要有個了斷,她不願意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就散了。

    玉惠見她這樣堅持,不得不往恭順公主面前遞了話兒,之後為了傳話兒便去了平王府。

    知道慕容南願意見自己一面的時候,明秀吐出一口氣。她披了衣裳,將那金簪插在頭上帶著人走到了院子裡,就見那院中一個欣長清雋的青年一身青衫立在樹下,眉目俊秀溫文,轉頭看來的目光無悲無喜。

    他看著消瘦了很多,眉宇間帶著疲憊。

    “表妹。”慕容南看見明秀頭上明晃晃的金簪,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我今日要見表哥,只想說,退親,我不願意。”明秀扶著玉惠靠了一會兒,見慕容南靜靜地看著自己,閉了閉眼方才認真地說道,“八字命理,信則有不信則無。前些時候也不過都是些巧合。我與表哥親近這麼多年,從未相克,為何才有了一點事端,就要忌諱這些?況,”她抬眼用堅持的眼神看著目光若有所動的慕容南,輕輕地說道,“若我所嫁之人是表哥,就算真的被克,我也絕不後悔!”

    她不願意辜負這樣的深情,也不願意錯過一心為她的男子。

    他並不是不喜歡她,那麼她為什麼要丟失這樣的良人?

    “我曾與表哥說過,我不怕!”

    “可是我怕了。”慕容南不敢去看明秀熱切的眼神,他擔心自己一抬眼,所有的堅持就都成空了,斂目溫和地說道,“是我怕了,我很怕死。”

    他怕他心愛的女孩兒,因為這樁親事,死在他的面前。

    哪怕他們或許不會再有波折,或許此生圓滿,可是他卻不敢去賭這萬分之一的可能。

    “就這樣吧,我還是會護著你的兄長。”慕容南垂著頭,聽著明秀處傳來的丫頭的隱隱的哭聲,仰頭將眼裡的眼淚都逼回心裡去,強笑道,“是我對不住你。”

    “是我對不住表哥。”明秀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捂著臉哽咽說道,“都是為了我!表哥不必與我說這個排解我,原是表哥待我的心,我都明白。”

    “為了誰,又如何呢?”慕容南伸了伸手,卻到底沒有抬起來去幫明秀擦擦她臉上的淚水。

    近在咫尺,咫尺天涯,原來說的就是這個。

    “天底下好男兒好姑娘本多得是,我們這親事做不成,日後,還是會有你我的良緣。”慕容南飛快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見明秀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顫抖,她的頭上還纏著白色的傷帶,便斂目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今日之事,你只覺得天崩地裂,然而來日再看,其實也不過如此。”他輕輕地說道,“失了表妹我心中難過,可是我還是會去尋一個心愛的姑娘,一生幸福。”

    哪怕是做給她看,他也得努力幸福,叫她安心。

    只是或許,再也不會有知道她會嫁給他時,那樣的快活了。

    “表哥。”

    “沒有誰失了誰就不能活的。表妹快些好起來,日後,我給你尋一門最好的親事。”他微紅的眼神看著央求的女孩兒,低聲說道,“以後,我就只是你的兄長。”

    “世子別丟下咱們郡主!”玉惠從來溫順,此時都忍不住跪下來央求起來。

    她知道明秀不願意退親,此時也顧不得別的了。

    “好好兒照顧你們郡主。”慕容南卻不肯應承,也不叫伏在地上失聲痛哭的玉惠起身,看著明秀溫聲說道,“與表妹這親事波折太多,我在京中也不會自在。”他見明秀頓時踉蹌了一下軟在了鸚哥兒的懷裡,揪著自己的衣襟仿佛喘不過氣來,知道她聽出了自己話中的意思,便溫柔地說道,“我已經請旨往關中去。左右三五年,或許到時,咱們這些流言,也都叫人盡忘了。”

    他笑了笑,仿佛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表哥不必為了我,就遠離京中。”明秀看慕容南堅持的模樣,知道他不會再改變心意,抹了眼淚勉強地說道,“關中荒涼。這樁婚事本就是我對不住表哥,怎還能連累表哥遠走?”

    “我不願意看見。”慕容南在明秀迷濛的淚眼裡喃喃地說道。

    “看見什麼?”

    “沒有什麼。”他微笑搖頭,目光帶著幾分釋然。

    他不會告訴她,他其實也是個心胸狹窄的人。

    退親已經是極限,他不願意看見日後,她在自己面前笑靨如花,歡歡喜喜地嫁給別的男子。

    看著她依偎在別人的懷裡,或許是安王,或許會是別人,看著別人給她幸福,叫她快樂。那樣的畫面,他不想看,也永遠都不會看。

    或許,他真的是個自私的人,叫她懷著對自己的愧疚從此在心裡記住他的痕跡,哪怕是嫁給另外一個人,卻永遠都不能擱下他。

    他很自私,可是他這一次,真的做不了聖人。

    與其兩家不安彼此忐忑成親,不如叫她記他在心裡,一世不忘。

    “過幾日,我就出京,表妹到時不必送了。”平王夫妻也願意叫自己出去幾年散心,許回來之後心裡就再也沒有這些小兒女的悲傷春秋。慕容南心裡是感激自己做什麼都願意縱容著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的,想到平王妃與自己的殷殷叮囑,他看著明秀的目光更添暖意,柔聲說道,“母親叫我與表妹說,不管發生過什麼,她與父親待你的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他這話出來,明秀只覺無顏見人。

    “以後這簪子,表妹不要戴了。”慕容南笑了笑,走到了明秀的面前最後一次觸碰自己心愛的女孩兒,信手從她的頭上將金簪拔起收在袖中,輕輕地說道,“藕斷絲連,從來不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收回手,再也不能堅持露出溫柔的表情,臉上有一瞬間的悲傷,之後轉身輕輕地對明秀搖了搖手,大步地匆匆地走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6:20

第四十五章

    他怕聽到明秀的哭聲,自己就走不了了。

    明秀只是靜靜立在遠處,看著他的背影淚流滿面。

    她與他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卻已經結束了。

    慕容南十分果斷,不過數日就離京往關中去了。

    因自己竟逼得慕容南遠走,明秀心中愧疚,因此就懨懨的。

    “要不,奴婢往二姑娘府上去,請二姑娘陪來郡主說說話?”鸚哥兒見明秀整日裡都神魂不定的,忍不住問道。

    “不必,或許時候久了,我這心裡的羞愧,就能緩和些。”明秀這是心病,蓋因自己算是坑死慕容南了,搖著頭說道。

    “世子雖然是世間難得的,可是天底下好兒郎多了,以後郡主還能遇上更好的人呢。”鸚哥兒不明白為什麼明秀與慕容南彼此都有意卻生出這麼多的波折,只是明秀今日消瘦了許多卻是真的,還是沒有忍住紅了眼眶低聲說道,“郡主沒了世子,其實,還有別人……”她頓了頓,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眼睛閃亮地說道,“還有安王殿下!他那樣喜歡您,日後,再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表哥為了我做了這麼多,轉頭我開開心心去跟別人好?”明秀笑了笑,臉色沉靜下來,輕聲說道,“我還沒有這樣下作!”

    這棵樹不行就換棵樹,她想,她是做不來的。

    況憑什麼叫安王這樣委屈,撿別人不要了的姑娘呢?

    她就這樣等著。

    何時慕容南回頭娶她,或是有了另一個心愛的女子得到了幸福,再不被自己影響他的人生,她才會選擇另一個男子度過這一生。

    不然,她只怕是沒有辦法快樂的。

    “您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呀!”鸚哥兒見明秀一臉的死心塌地,便頓足說道。

    “若不是如此,就不是郡主了。”玉惠臉色也有些疲憊,端了一碗補藥來給明秀,見她低頭喝著,便與鸚哥兒皺眉說道,“什麼安王!咱們可不知道這些!別叫別人聽了去。”

    這若是叫人聽見,難免要笑話明秀自作多情得隴望蜀。雖然京中對明秀退親很有些同情的話,然而說怪話的也不少,時有譏笑之語大抵是笑話明秀攏不住自己的定親的未來夫君,這若是再有別的傳聞,這名聲還能好得了?

    “我不是心疼郡主麼。”鸚哥兒委屈地說道。

    “我也心疼郡主。只是再心疼,也不是這麼個心疼法兒。”玉惠白了她一眼,小心地給明秀擦了嘴角的藥汁,柔聲說道,“郡主顧慮什麼,我都明白。”

    因明白明秀的心意,哪怕恭順公主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沒有再說明秀以後會嫁給誰的話。

    “我也對不住姑母與姑丈。”平王妃這一眨眼兒子跑了,這得多難過呢?明秀垂著頭歎息了一聲,強笑道,“竟因為我,生出這樣多的事端。”

    “誰願意生事呢?”玉惠到底勸了明秀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才收拾了藥碗等等帶著鸚哥兒往上房去了。

    上房此時也十分安靜,恭順公主熬得眼眶通紅,待知道明秀心中所想,便疲憊地擺了擺手。

    “我本想再相看幾家的好孩子瞧瞧的。只是瞧咱們阿秀的意思,這是不願意的了。”恭順公主一見婚事有變,雖然覺得對不住平王府,然而誰家的閨女誰家更上心些,唯恐閨女日後不幸,頓時就看中了幾個京中的有為青年,其中一個就是馮國公府的嫡子,太子妃的親弟弟了。她從入京之前就打探過許多京中合適明秀的青年,知道馮國公府這小子是個性情溫柔,生得極好的人物,且學問也不錯。

    明秀與太子妃及蘇薔都交好,嫁到馮國公府上去,誰會怠慢呢?

    至少小姑子是不必擔心了。

    “別逼她。”沈國公對明秀這樣堅持有些心疼,卻更覺得閨女如此有情有義,便摸著恭順公主的頭說道。

    “我是那種小人不是?”恭順公主不客氣地拍開丈夫的手歎息道,“阿南這孩子,這回也是吃了大虧了。”

    “他是男子,總是要承受得多些。”沈國公覺得若換了自己家,那也得是男子把錯兒都背上叫女人好受些,見恭順公主難免心中抑鬱,只安撫了起來。

    才安撫了幾句呢,就聽外頭有人傳話兒,說安固侯夫人上門了。

    這個時候誰有心情見什麼糟心的小姑子呢?恭順公主一臉要去死一死的表情,翻著白眼兒就滾進了沈國公的懷裡哼哼唧唧。

    “就說我病了,見不了人。”恭順公主可不願意見了安固侯夫人再給自己一點兒心裡障礙了,搖著沈國公的手臂撒嬌地說道,“我是怕了她了!”

    她為了閨女糟心得不行,真做不出和氣的樣子。與其叫安固侯夫人見了她又說什麼公主看不起侯夫人的話,恭順公主覺得還是距離產生美。

    彼此不見,還能有點兒好印象。

    “不許咒自己。”沈國公拍了拍恭順公主的頭,到底叫丫頭扶著恭順公主搖搖擺擺地回裡屋休息去了,自己沉吟了片刻叫人帶著安固侯夫人進來,還沒等坐穩呢,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聲哭嚎。

    “大哥!我不活了!”

    沈國公頭都大了,兩邊兒額角都有青筋跳動,死死地握緊了拳頭忍耐了片刻,方才抬眼看去。

    這些日子他在前朝跟淮陽侯掐得一地狗血,哪兒還有耐心聽這個!

    因永壽郡主傷得狠了,到現在還沒醒呢,聽說傷了根本很有些危險,命懸一線。

    不過就算不死,那頭上那麼大的傷留下來也夠要人命的了,說一句破相其實也使得,淮陽侯怎麼想大家不知道,只永樂公主算是恨死沈國公了。

    這些天有關明秀的流言泰半出自永樂公主口中,不過對於這樣的問題,沈國公從來不肯女人計較。

    他只掐淮陽侯府的男人。

    至於倒楣的男人們回府是個什麼情況,會不會掐永樂公主這坑人貨,國公爺早就說過,他管不著。

    “你怎麼了?”平王妃因前些日子太多操勞,如今閉門養胎,沈國公不得不接過了接待妹妹的重任,此時見安固侯夫人頭上纏著抹額,哭哭啼啼的模樣全沒有當家主母的氣度,越發地不快,只冷冷地問道,“侯府生了事端?你們侯爺又生事?”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鄙夷,顯然說一句安固侯都覺得噁心,不過想到安固侯自從自己入京就老實了許多,也不在外頭沾花惹草了,他便皺了皺眉。

    “誰管他去死!”安固侯夫人撲到沈國公的面前,一雙尖細的手勾著沈國公的衣擺哭道,“是,是那個庶子!”

    “哪個庶子?”沈國公不耐地問道。

    安固侯庶子多了去了!

    “還不是才得了大哥的好處分家出去的那個!狼子野心,沒良心的東西!”安固侯夫人尖聲道,“大哥得為我做主!”

    這說的就是沈家二老爺了,只是這個弟弟素來恭敬本分,沈國公是拿這弟弟來給自己做個臂助的,聞言便皺了皺眉。

    “他雖是庶出,卻也是你的弟弟。”沈國公並不願意與安固侯夫人掰扯著些,蓋因兄妹倆說起這個總是不能處在同一個頻道,見安固侯夫人鄙夷地撇了撇嘴,他便斂目,神色越發冷淡地說道,“他也是支立沈家門庭的人,你怎還可口出狂言!還是,我從前待你太過寬和,叫你忘了如何與兄弟相處?!”說到最後,他的目光已經變得越發嚴厲,冷冷地看著越發委屈的妹妹。

    “大哥若知道他做了什麼,就不會對他這樣和氣了!”說起這個,安固侯夫人就有氣。雖然叫沈國公呵斥了一回,卻還是忍不住頓足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6:32

第四十六章

    “他怎麼了?”

    “他養出來的小狐狸精,竟敢勾引我家的年哥兒!”王年笑嘻嘻地賠笑在自己面前說想娶二舅舅家表妹的時候,安固侯夫人都傻了,又重新聽了好幾遍,竟都不敢相信兒子說出的話。

    她的兒子,安固侯府嫡子,竟然要去娶一個庶出種子的女兒?!

    且沈家二老爺就是個廢物點心,這樣人家出來的女孩兒,就是給王年做個妾,安固侯夫人都未必肯要!

    “好不要臉的小蹄子,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勾得年哥兒天天兒往她面前去,神魂顛倒的,這還想做侯府以後的女主子!”安固侯夫人氣壞了,若是明華就在眼前,她恨不能撓死她了,越發地與眉目清冷的沈國公抱怨道,“從前看她不吱聲不吱氣兒的,還以為是什麼好丫頭,誰知道心裡藏奸,這是專逮著好人兒就不撒手!”

    若明華只是做一個外甥女,安固侯夫人無視了也就完了,誰知道她竟要拖累王年的前程!

    雖然馮國公府的蘇薔與閔王府定親巴望不上了,可是安固侯夫人手裡還有大把的勳貴女孩兒呀!

    怎麼能娶明華呢?

    她有什麼地方這麼招人稀罕?

    安固侯夫人不明白王年怎麼就這麼中意明華,非要娶這個表妹不可,眼眶都紅了。

    “這話,你與我說無用。”明華只是沈國公的侄女兒,如今還分了家,再如何也輪不著沈國公去給安固侯夫人做這個主。

    他也不想做。

    “你去過二弟的府中?”他冷淡地問道。

    說起這個,安固侯夫人突然消停兒了,很久之後,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沈國公就挑了挑眉。

    這個妹妹素來跋扈,不將庶出的弟弟妹妹們放在眼裡,這出了這麼大的事竟沒有鬧到二老爺府上去給明華幾句好聽的,也是稀奇了。

    “年哥兒說,我若去了,就去死呢。”王年也沒法兒阻撓自家親娘這麼生氣不是?為了不叫心上人一家因為自己遭殃,紈絝只在自己屋裡的房梁上吊了一根麻繩兒,把自己腦袋擱裡頭了,與瞠目結舌的安固侯夫人表示,只要二老爺府裡生出一點兒的事端,那做兒子的就對不住了,無顏見人,只好去上個吊叫大家都傷心一下,沒準兒上完吊,大家都覺得這世界很美好了呢。

    安固侯夫人被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嚇壞了,哪裡還敢往二老爺府上去,只好曲線救國,找沈國公出頭。

    沈國公才不幹拆人姻緣這種缺德事兒呢,聽了妹妹與自己的話,搖頭拒絕。

    安固侯夫人傷心極了,巴巴兒地看著沈國公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大哥身邊的秀丫頭沒臉了,大哥心裡不痛快。可是也不能看著大家都跟著你落不著好兒呀!”安固侯夫人正經因為前些時候明秀退親幸災樂禍過,此時沒有見著沈國公沉下來的臉,還在自顧自地說道,“您家裡有不好的事兒了,就得叫別人家裡都跟著倒楣不成?莫非家家都不快活了,大哥也就心裡喜歡了?”她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對,冷哼道,“我從前就說,秀丫頭那性子……”

    “滾!”沈國公最恨別人在自己面前非議恭順公主母女,操起一個茶杯就砸在了安固侯夫人的腳下!

    “大哥!”安固侯夫人被驚嚇得跳了起來,看著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的杯子,再看看臉色鐵青的沈國公,竟說不出話來。

    “別再叫我看見你,不然下一次,這就摔在你的臉上!”沈國公霍然站起,目光冰冷森然。

    “我,我……”安固侯夫人屁股下的椅子都還沒坐熱呢,就叫兄長給差點兒摔出去,頓時露出了驚慌之色。

    “你兒子的婚事,愛找誰找誰,別來找我!”沈國公煩透給這個妹妹擦屁股了,冷冷抬頭說道,“我也老實告訴你,你那兒子前程有限,二丫頭配他,他不虧!”王年奮起的晚了,身子骨兒什麼的也就是那樣兒,到底不如從小習武抑或是讀書的才俊那般,雖然如今看著挺好,然而卻不過是從前太不堪的緣故。就算再提攜,也不可能如何風光,只能說尋常不坑爹坑舅舅。

    明華明理,許還能幫襯王年一些,況沈國公隱隱地揣測,王年看中明華,多少還有別的緣故。

    安固侯夫人不得沈國公的喜歡,然而二老爺卻是沈國公另眼相看的弟弟,就算是為了日後與沈國公更親近,王年也會迎娶與明秀姐妹情深的明華。

    況明華的嫡親的兄長們都很出息,日後,這都是幫襯。

    只有這樣,安固侯府才不會徹底地與沈國公府斷了線兒,以後還能親密地往來。

    這些沈國公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不過到底在朝中經營得久了,總是想得多些。

    他懶得與安固侯夫人說這個,指了指門口,示意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妹妹滾蛋。

    若是安固侯欺負了這妹妹,想要奪嫡什麼的,沈國公自然會為了妹妹出頭。只是不過是這點兒狗屁倒灶的小事,沈國公真的不愛管。

    若王年這點管住老娘的本事都沒有,趁早兒別打明華的主意,不然日後娶回來,只怕明華都要被磋磨死!

    “大哥,你竟對我這樣無情!”安固侯夫人看著沈國公冰冷的臉,傷心欲絕,只覺得兄長自從娶了恭順公主這妖精就再也不是從前對她有求必應的兄長了。

    因心裡難過,她便想尋個人傾訴與一下心中的悲傷,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三老爺的府上去。

    她一路奔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正想說一說自己心中的委屈,卻被迎面一道天雷劈得外焦裡嫩。

    “叫年哥兒,娶了咱們的明珠,你說好不好?”

    太夫人提起這門親事也是迫不得已。

    誰願意叫孫女兒嫁給一個什麼能耐沒有,就知道敗家氣人的紈絝呢?

    沈明珠是太夫人寄予厚望,希望能光耀沈家三房門庭,給她帶來榮耀的孩子,從小兒如珠如寶地長大,從來捨不得有半點兒叫她吃委屈。沈明珠也很爭氣,才貌雙絕揚名京中,還與最得帝寵的榮王青梅竹馬。

    榮華富貴就在眼前。

    可是一轉眼全都成空,沈明珠落魄,榮王翻臉無情。

    就算婚事沒了指望,太夫人也沒有想過落到今時今刻難堪的境地。

    沈明珠許和榮王沒有什麼緣分,可是京中勳貴,對沈明珠有意的也有一二家,雖然不如沈國公府的富貴繁華,可是卻也是有爵位有名望的人家兒不是?太夫人才想把孫女往外推銷一下,晴天霹靂。

    不過是生了一點點小病,不知哪個殺千刀的非說是為了榮王的相思病,從此連那幾個人家都沒了。

    太夫人在家愁壞了,就擔心沈明珠這樣的名聲嫁不出去。

    本也是,眾目睽睽之下娶個害相思病的姑娘給自己戴綠帽子的,那得是多缺心眼兒呀。

    若這個是沈國公親閨女,缺心眼就缺了,問題是沈明珠不是。她爹是個沒用的老紈絝。

    太夫人強撐一口氣努力地排查了這京中的人家,之後回頭一看,王年竟然條件還很不錯。

    安固侯府世襲罔替,王年是嫡子身後站著沈國公,是未來的安固侯的不二人選,就算再敗家,可是安固侯府風流顯赫,紈絝也能敗得起。又有王年這些年雖然鬥雞鬥狗招人煩,可是內裡正經沒有什麼通房賜妾的,很乾淨,沈明珠嫁過去,憑她的手段,王年該被牢牢地握在手心兒裡才是。

    王年哪裡見識過沈明珠這樣多才多藝的姑娘呢?還不得把沈明珠當天仙兒供起來呀!

    若能嫁與王年,至少沈明珠還能做個侯夫人,以後姑母做婆婆,還有什麼不順心的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6:48

第四十七章

    別看太夫人對幾個繼女繼子的挺缺德的,可是對自己的親孫女,那是真心疼愛。

    王年生得雖然不如慕容南那樣俊美風流,然而卻也還算英俊,當然因紈絝久了,這英俊裡帶著點兒油腔滑調的意思,可是到底不噁心人不是?沈明珠平日裡對上這樣的丈夫,想必心中也不會太過抑鬱。

    想了這麼多的好處,太夫人愕然發現王年竟然還真是一個好女婿的人選,頓時迫不及待了。

    安固侯夫人看著趴在踏上撐起了身子對自己露出期待表情的太夫人,臉上就不好看了。

    她來這姨母的家裡,是為了給自己寬心,不是為了給自己找麻煩的!

    “姨母渾說什麼!明珠怎能嫁給我家年哥兒!”安固侯夫人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與太夫人說道。

    “什麼?”見她竟然還不願意,太夫人臉都青了,恨不能低頭再吐一口血。

    沈明珠的品貌就是做王妃都是使得的,若不是落魄了,怎會便宜了王年?!

    她忍著怒氣努力往心裡壓了壓騰騰的火氣,把聲音變的更弱勢了一些低聲歎道,“他們表哥表妹的從小兒一處吃一處睡,說句青梅竹馬也不算什麼了。”這話有點兒唬人,跟王年青梅竹馬一處吃一處睡的乃是陽城伯府馮五爺來的。

    紈絝們一起鬥雞鬥狗抱著酒罈子睡在一起,感情可好了。

    “那又怎麼樣?明珠那丫頭怎配得上我家年哥兒!”安固侯夫人傲然地說道。

    沈明珠才是國公府三房,又不是沈國公正經的閨女,身份與正經的貴女遠了去了。況三老爺那樣無能窩囊廢不說,還特別地好色,在外頭名聲特別地不好,有這樣的岳父還能忍受的,那可真是真愛了。

    “她給我做侄女兒,我也樂意疼她,只是她沒有什麼身份,名聲也壞了,我家年哥兒又不是娶不上媳婦兒,怎麼就非得娶這麼一個東西!”安固侯夫人特別地“耿直”,連平王妃都能氣倒的,更不要提“區區”太夫人,冷冷地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哼道,“榮王與明珠這丫頭的事兒鬧得這麼大,以後年哥兒娶了她,還怎麼見人?!”

    和沈明珠一比起來,安固侯夫人不得不憋屈地承認,明華比明珠強出幾條街去。

    至少二老爺還是個品階不低的芝麻官兒來的。

    “你!”太夫人大病未愈就聽到這樣刺心窩子的話,渾身都哆嗦了,一雙老眼死死地看住了不耐煩的安固侯夫人,許久之後帶著幾分悲涼地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她默默流淚說道,“可是明珠可怎麼辦?她這輩子,還怎麼嫁人呢?!”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安固侯夫人拒絕接收別人不好要的丫頭給自己兒子,漠不關心地說道。

    她這話出來,太夫人榻邊的屏風裡,就傳來了少女無助的哽咽,之後一個美豔蒼白的少女匆匆地走出來,一頭就跪在了含淚的太夫人的面前,抱著她的腿哽咽地說道,“老太太不必為我這樣煩惱,就算嫁不出去,索性我就不嫁了又如何?!若怕人笑話,我剪了頭髮當姑子去!”

    這個自然是看見安固侯夫人看不起自己心生難過的沈明珠了。

    她叫永壽郡主坑了一把,如今正是滿心抑鬱的時候,況因永壽郡主歹毒在京中到處傳她的流言,她從前的幾個極要好的手帕交都不敢與她親近,恐被她的名聲拖累生出更多的事端來,如今,已是窮途末路。

    太夫人的意思沈明珠明白。王年好拿捏,安固侯夫人又是個哄哄就什麼都聽話的蠢蛋,這樣的人家嫁過去,十幾二十年之後,就是沈明珠在侯府當家。雖然不如榮王府那樣顯赫榮耀,可是卻也可叫人說一聲勳貴。

    她的心裡念著榮王,卻也知道,有永壽郡主在,自己只怕是嫁不得榮王了。

    如果能嫁給王年,也是好的。

    心裡明白太夫人的良苦用心,沈明珠含淚哭訴了一回,之後便膝行到了在一旁喝茶,仿佛置身事外的安固侯夫人的腳下,哀哀怨怨地說道,“姑母最知道我的,本就是一個沒有防人之心的人。當初與榮王交好也是光明正大,可是……可是永壽郡主是個妒婦,光風霽月卻成了內裡藏奸,只當我是仇敵!”

    “你不是跟榮王挺好的麼。”見她話一轉榮王就只是好朋友了,安固侯夫人到底有點兒心疼這姑娘,急忙扶了一把,只覺得沈明珠鮮亮的衣裳下頭的手臂乾瘦沒有一點兒肉,消瘦得厲害,便唏噓地說道,“你也放寬心,沒了榮王,以後還有別人呢,啊!”

    “只姑母將我放在心上了。”沈明珠撲進了安固侯夫人的懷裡委屈地哭了起來,片刻之後方才紅著面頰抽抽搭搭地退出來低聲說道,“您是最疼愛我的人了,見了您,我就跟見了主心骨兒似的,這竟忍不住。”

    安固侯夫人看她偏頭隱忍悲傷的模樣,更難過了。

    說到底,她是真的挺疼愛沈明珠的。

    “以後你有為難的事兒,就跟姑母說,姑母一定為你做。”安固侯夫人寬慰地說道。

    “棄我者不可留,榮王殿下種種我已盡數全忘,只待日後全心侍奉我的夫君,”沈明珠這時候也不說自己要出嫁這話了,目光閃爍地與安固侯夫人說道,“老太太原是疼我才說了許多的話,姑母心裡不願意,也就罷了,都是我命苦……”

    “怎麼說這話呀。”安固侯夫人歎了一聲,便不客氣地說道,“你也是的,非跟榮王勾勾搭搭,如今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你這清白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了,叫我說,這親事還真是挺難辦的!”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什麼清白?!

    饒是沈明珠心中經歷了榮王種種坎坷更添心機,也要被這狗嘴氣得吐血!

    “我與榮王清清白白的。”她要嫁到安固侯府去,就不能叫安固侯夫人懷疑這個!

    “這誰知道呢?”安固侯夫人憐惜地看著她。

    沒準兒以後生個兒子,都不知道是誰的呢!

    安固侯夫人雖然待沈明珠更慈愛,每每只在沈國公一家面前盛氣淩人,可是叫沈明珠自己說,她寧可如沈明秀那樣當安固侯夫人嘴裡的狐狸精也就罷了,實在是不想聽這樣堵心還得笑出來的話。

    “您誤解我了。”她恨得眼睛裡流血,卻還是不敢發作。

    沒有了榮王這個靠山,她是不敢再如從前那樣張狂的。

    “這話,你得跟你未來的夫家說去。”安固侯夫人一肚子的委屈憋在心裡,卻還得給個小輩當解語花,實在是撐不住心裡的火兒了,乾巴巴很不耐煩地打斷了沈明珠,頓了頓便與太夫人問道,“芷蘭那丫頭呢?”

    “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知道南哥兒不願意娶她,竟病了,是個癡心的孩子。”太夫人這回是真的有些憂愁了,想到纏綿病榻還拉著自己哀哀地哭,求她給自己說句話成全了自己這一顆心的方芷蘭,只覺得滿心疲憊。

    慕容南人品卓絕,俊美溫文,哪個懷春少女不願意嫁給他呢?

    雖然方芷蘭願意嫁給慕容南,也大半是因他是平王世子的緣故,可是這做親,不都是得門當戶對麼?

    “實在不行,我去與你大哥說去。”太夫人老臉上全是最近愁出來的新鮮的皺紋,此時一口氣出來,歪在踏上病怏怏地說道,“三丫頭本就是一個和氣的性子,就容了她表姐又如何呢?左右日後南哥兒身邊還得有人,不如是自家親戚不是?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幫襯著服侍阿南,她不是也省心?芷蘭那丫頭又不會與她爭身份地位的,多好的事兒!”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7:03

第四十八章

    見她仿佛還很茫然的模樣,安固侯夫人忍不住詫異地問道,“姨母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自從搬出沈國公府,太夫人就真的很消息閉塞了。

    三老爺也不回來,一屋子的女人也不好天天在外頭命人探聽京中事。況沈明珠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多日下人打探回來的都是這個,一來二去的太夫人就煩了,索性不叫人去打聽,免得聽多了自己上火。

    “南哥兒跟三丫頭退親了。”安固侯夫人冷笑道。

    她是看不上明秀的,自然覺得這是慕容南看清了明秀真面目的緣故。

    “我就說過,他倆就成不了!南哥兒是什麼身份,她是個什麼人呢!”新仇舊恨的,左右是在太夫人面前,安固侯夫人就口無遮攔了起來,只見太夫人的眼睛猛地就亮了,亮得叫人心驚,心裡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退親了?!為什麼?!”太夫人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急忙連聲問道。

    “說是八字不合,相沖相克,南哥兒自然不會捨命娶一個敗家的丫頭。”安固侯夫人覺得這都是藉口來的,不過是叫沈明秀這親退得體面些,越發地不客氣地說道,“我就說那丫頭一臉的福薄相,就跟她母親似的!況平日裡勾勾搭搭,連年哥兒都說她的好話,可見人品!”

    “年哥兒很看重她?”太夫人心中一凜,明秀退親的喜悅就散去了,不安地看了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的沈明珠一眼。

    這沈明秀是不是專門愛擋人路?怎麼哪兒都有她?!

    若說從前太夫人犯壞特別想叫沈明秀嫁給王年這麼一個紈絝,如今她可不願意了。

    “這樣的丫頭,實在是禍害人的妖精,叫我說一句,只能說不安於室,叫人不放心。”太夫人仔細觀察安固侯夫人的神色,見她深以為然地點頭,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斟酌地說道,“南哥兒這是看出來了,也不知她日後,會去禍害誰。”

    “哼!”安固侯夫人冷笑了一聲。

    “那表哥呢?”沈明珠眼中一亮,急忙問道,見安固侯夫人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急忙掩飾地說道,“表姐若知道這個,該歡喜了。”

    “再歡喜,你大姑母看不上,她也是白費勁兒!”安固侯夫人潑冷水地說道。

    平王妃也看不上沈明珠來的,不然沈明珠這個時候,真的想要問問平王妃,想要個兒媳婦兒不。

    她一定好好兒孝敬這姑母!

    只是看平王妃那意思,想必不會允自己嫁過去,慕容南也不是好糊弄的人。沈明珠眯了眯眼睛,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目標放在王年的身上,這在心中想著這些,就見太夫人房間的門口,一個吊兒郎當的青年晃晃悠悠地進來。

    “年表哥!”沈明珠目中一亮,急忙收了臉上的一貫的傲氣驚喜上前,伸出了自己的一雙蔥蔥玉手想要挽住王年的手臂,帶著幾分仰慕地說道,“表哥是來接姑母的?要不,就跟老太太坐一坐罷?”

    王年一踏進門就見了期待地看著自己的表妹,本有些迷糊的目光頓時明白了過來,看著面前紅著面頰對自己伸出手的美人兒,嘿嘿地笑了。

    “原來是表妹啊。”他仿佛不記得從前的齟齬了,笑呵呵地打了一個招呼,之後,在沈明珠目光流轉之中很悠閒地挖了挖自己的鼻孔,信手就抹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乾淨的美人兒的衣袖上。

    “方才鼻子癢癢!多謝表妹的衣裳哈。”他擠眉弄眼地說道。

    沈明珠發出了一聲尖叫,特別地淒厲。

    不管是誰,叫人把鼻屎給抹衣服上了,都得瘋。

    王年嘿嘿地抖著腿兒抹著下巴,小眼睛裡精光四射,終於看見這表妹不必往自己身上撲過來了。

    紈絝都是憐香惜玉的人,既做不來冷言冷語傷了美人兒的心,也捨不得掄起拳頭給姑娘幾下叫她知道厲害,只能用這樣溫柔的方式表示拒絕。

    太溫柔了,王年在心裡給自己贊了一聲好兒,之後越過這不知抽了什麼風兒,前兒還用三角眼不屑地看著自己,跟榮王殿下恩恩愛愛的姑娘突然就仿佛看見他的美了,總有一種想要跟他如何如何的表妹,走到了詫異的安固侯夫人的身邊,嘿嘿地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了很猥瑣的笑聲,拱著手說道,“母親今日去舅舅家了?這氣色不錯,又招舅舅生氣了是吧?”

    “你怎麼來了?”安固侯夫人聽著這話不對味兒,卻還是忽略了,只詫異地問道。

    “您這不是叫兒子過來麼,您是母親,龍潭虎穴兒子也得過來給您請安不是?”王年繼續嘿嘿地笑。

    然而見到安固侯夫人茫然的模樣,他斂目掩住了一抹深思。

    太夫人臉色一僵默默低頭,裝作沒有聽見。

    沈明珠持續地尖叫中,之後彎下身子一通幹嘔,眼角流著晶瑩的淚水。

    “我喚你過來?”安固侯夫人覺得這自己沒幹過來的,轉頭疑惑地看了看太夫人。

    “我叫年哥兒過來的,這多久沒見年哥兒,我也想得慌。”太夫人仰頭露出了慈祥的表情,對冷眼笑呵呵看著自己的王年溫聲道,“你是你母親的血脈,我自然最疼愛你,見不著心裡總是個事兒。”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沈明珠,也覺得紈絝沒有憐香惜玉的好心,心中不由暗歎了一聲。

    鮮花插在牛糞上,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四丫頭去給你表哥倒茶。”太夫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沈明珠噁心得都能三天不吃飯,古往今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噁心的人物。

    她來往的是榮王那樣氣度高華的皇家子弟,一言一行都堪稱典範,哪裡有這樣的邋遢無賴。

    “表哥,我,我只是……”然而她想到那一日王年在明華面前的慇勤,目中一閃,只覺得這表哥沒有見過世面,連明華那樣沒用的丫頭都看的中,只好提起一口氣強笑地說道,“只是沒有見過男子在外如此。”她雖然心中想要嫁給王年,然而到底年輕氣盛,竟忍不住譏諷地說道,“榮王殿下在我的面前,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因此,我想表哥是不是該重言行?”

    還說榮王!太夫人愁壞了,很擔心王年惱羞成怒。

    王年卻不以為意,見沈明珠一臉的強顏歡笑,就跟自己怎麼著她了似的,便笑眯眯地說道,“那是沒把表妹當親近人兒呢,不然,我可不信榮王不拉屎放屁的。若真那般,那還不成了神仙?”

    他說完了,又沖著沈明珠笑起來,一齜牙,門牙上露出了今日白天偷偷吃了的碧綠的青菜,之後一吸溜嘴兒,呵呵地說道,“表妹這得習慣不是?不是好心叫表妹有點兒心理準備,日後給榮王這樣侍候著,我這做表哥的怎會這樣犧牲。”

    沈明珠再也忍不住了,回身就吐了起來。

    “表妹吐了,噁心?身子不爽利?幾個月了?”王年句句如刀,一刀一刀地捅在沈明珠的心口。

    不是為了看看明華被自己搶走心上人會有什麼樣兒的痛苦,沈明珠真想叫王年閉嘴!

    “你跟誰學的這話?”安固侯夫人卻覺得兒子粗俗了,哼了一聲橫眉立目地問道。

    “兒子這都是自學成才。”王年愁死了,他知道親娘又去得罪了自己的親舅舅,頭疼的厲害,趕著去給沈國公賠罪呢,他急忙彎腰湊在安固侯夫人的身邊小聲兒說道,“母親,可不好了!父親又帶回家了一個小妖精,呵!那叫一個水靈,聽說才十四,豆蔻年華啊!”賣弄了一下自己的學問,王年見安固侯夫人的臉色變了,便幽幽地歎息道,“兒子為了叫您在府裡過的安穩,可上心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7:17

第四十九章

    聽說安固侯又偷偷摸摸地納妾,安固侯夫人臉都青了,見王年唏噓,便冷哼道,“上心?!”

    上心還想給她娶一個那樣兒的兒媳婦兒?!

    “兒子難得喜歡二表妹願意聽她良言,二表妹就跟兒子講道理,說母親教養兒子辛苦,一定得好好孝順,什麼都給您盯著想著護著您。”見安固侯夫人詫異地看著自己,王年面不改色地說道,“二表妹多溫順的性子,以後做了您兒媳婦兒,還不把您供起來?”

    等娶回來,紈絝一定供著他家媳婦兒!“到時候您多有面子?兒子腦子有點兒歪,她還能勸著兒子孝順您,多實惠的兒媳婦兒喲。”

    安固侯夫人一怔,若有所思。

    也是,王年從前可從來不對安固侯納妾有這麼多的評價,如今該也是為了明華勸諫之故了。

    “她做個妾……”

    “做妾可不好,都是娶妻娶賢,納妾納顏,她不過是尋常姑娘,做妾不合格啊!”

    “那就別要!”

    王年幽幽地歎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腰帶。

    這是要上吊的節奏呀,安固侯夫人被兒子搞得很疲勞,猶豫了一下,撐著頭說道,“我想想。”

    若是有個兒媳婦兒天天叫兒子孝順她,她也就不會這樣每天都很艱難了。

    “二表妹還知根知底兒的呢,不然四表妹是好的,人人誇讚跟仙女兒似的。可是您瞧瞧,還吐著呢。”王年不懷好意地指了指軟在一旁臉色發白的沈明珠,很意味深長地說道,“您知道她為什麼吐麼?”

    安固侯夫人悚然而驚,之後陷入了沉思。

    見這事兒成了一大半,王年嘴角露出了深深的笑意,再次在心中感激了一下拔刀相助的太夫人跟他四表妹,之後見沈明珠確實這有些不好的意思,推說有事帶著安固侯夫人出府,叫人送母親自己回家,之後想了想,彈了一下衣角就興沖沖地往沈國公府去了。

    才進了門,他就聽人說明華今日到了明秀的房中正在說話,頓時覺得來得早不如來的巧了,才要往裡走,卻見沈國公府大門之外遠遠的街角,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竟是安王慕容寧。

    王年腳下頓了頓,仰頭看天,裝作沒有看見叫人關了門。

    他雖然與慕容南交情一般,可是卻也沒有見了表兄弟才退親,就上杆子叫安王補上的意思。

    他舅舅也沒說要把表妹嫁給皇子,他吃飽了撐的賣了他表妹呢。

    況賣表妹的後果太嚴重,一不小心就得被羅大人給送上西天,紈絝還沒娶媳婦兒呢,就不攙和了。

    他一路賊頭賊腦到了明秀的院子,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一扇窗下,就嗅到了十分熟悉的氣息,聽一個叫自己心生歡喜的女孩兒低聲說道,“你得看開些。”

    “我並沒有什麼看不開的。”屋裡的明秀正對自己面前擔憂的明華柔聲說道,“只是大傢伙兒都心疼我,覺得我吃了委屈,然而我卻覺得,自己很幸運。”

    她幸運地遇上了一個真正願意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子,就算今生無緣,然而她能遇到,就已經是幸福了。她微微頓了頓,便歎息,斂盡了心中的銳氣淡淡地說道,“況在後宮之事,也叫我警醒。二姐姐,從回京,我自認穩重,然而卻其實已經太過鋒芒畢露,過於輕浮。”

    她本以為自己是個很謹慎持重的人,還以此為傲,然而這些日子她反省幾身,卻生出了心驚。

    她的心浮躁得不成樣子,也變得輕浮。

    不然,怎會與永壽郡主三番兩次地爭執,怎會頻頻入宮,還自鳴得意?

    “我不該是這樣的女子。”她斂目,細白的手掂起了桌邊的一枚雪白的棋子淡淡地說道,“我有些得志倡狂。”

    “你這樣的身份,嬌氣些怎麼了?誰沒有個年少輕狂?”見明秀眉目間的鋒芒都散去了,帶著幾分輕輕的疏離之意,明華的眼淚都出來了,哽咽地說道,“若你這都算是嬌氣,永壽郡主又是什麼?”她只擔心慕容南的退親叫明秀打擊過大,叫她生出離世之意,然而見明秀微笑搖頭,她便握住了明秀的手輕聲說道,“咱們姐妹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表哥……你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

    “我不知道,許還沒有喜歡,就已經全都結束了。”明秀歎息說道,“我莫非要和永壽郡主做一路人?只此一次,我就什麼都記住了。”

    她不會再這樣大咧咧旁若無人地入宮與皇后面前討好,處處妥帖,也不會再在外這樣與人不依不饒,半步不退地爭執了。

    她會做一個真正自重的人,穩穩地站著,不再給家中招惹這些為難之事,叫自己沉澱下來。

    以後的日子,該如何就如何,她不會得意忘形了。

    “那你的親事……”明華還是忍不住遲疑地問道,“表哥只怕是不成了,你……”

    “我等著,左右母親與父親也不是養不起我。”明秀出人意料地豁達,見明華捂住了嘴有些傷心的模樣,不願再有人為自己難過,便含笑問道,“反倒是我要恭喜二姐姐呢。”見明華訕訕地看住了自己,臉都紅了,她便笑眯眯地說道,“姑母雖然鬧了一場叫父親惱了,只是這更說明表哥對你的維護,不然,只怕鬧上的就不是國公府,而是二叔的府上了,”

    “他待我好,原是我的福氣。”明華忍不住紅了臉,垂頭捏著衣角羞澀地說道,“我在三妹妹面前才說這個,表哥,我是真的很喜歡。”

    “這不就是兩情相悅?”明秀見她歡喜,也忍不住笑問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明華並不否認,才應了,就聽見身旁窗外有悉悉索索的笑聲,急忙走過去開窗一看,一個正笑得不行的紈絝對她擠了擠眼睛。

    明華瞠目結舌,之後臉色通紅!

    “你!”

    “表哥?”明秀也好奇地從窗子裡伸出頭來,見了王年,頓時笑了,問候道,“表哥進來坐?”

    “你一個女孩兒的閨房,我進去多不像樣兒。”王年今日得了明華的表白,真是多年媳婦兒熬成婆,可比他那苦逼天天追在羅大人身後欲生欲死還提心吊膽的小夥伴兒馮五幸福多了,一隻手很無恥地握住了明華伸出來的小白手,一邊仰頭對明秀笑呵呵地說道,“表妹瞧著清減了,我瞧著是不是得多用些滋補的東西?況傷還沒好,傷在頭上也挺危險的,平日裡別想太多,叫頭疼。”

    這話是叫自己安心將養,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明秀感激地應了,見明華輕輕地反手握住了王年的手,目中露出了溫和。

    她雖然姻緣有波折,然而看著身邊的人這樣幸福,也很滿足了。

    沈明程與慕容笑的親事也在議了,平王妃很擔心就此叫自家生出疏遠之意,況也不願意叫府裡沒個喜事兒,因此已經應了沈明程的提親。

    恭順公主正往平王府送聘禮,這兩個也算是一樁良緣。

    “母親我瞧著已經願意了七八分,你別擔心,我都扛得住,不會叫你吃委屈的。”王年當明秀是表妹,然而心上人面前,表妹就沒啥地位了,此時就十分親熱地與明華說話,頓了頓便撓著頭嘿嘿地說道,“虧了四表妹幫了我一出兒,這叫母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金玉其外就是這麼個姑娘了。”安固侯夫人現在很怕娶回來一個外頭名聲好,內裡會不會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了,已經意動。

    雖然還是看不上二老爺一家,只是王年對眼前已經滿足。

    是他娶媳婦兒,他對妻子好,對二老爺一家好,那就夠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7:32

第五十章

    “我信你。”安固侯夫人不好惹,可是到了現在,明華都沒有吃過委屈,此時很柔順地說道。

    “我也信呢。”明秀肉麻壞了,就搓著自己的手臂在一旁嘲笑道。

    “你這促狹鬼!”明華才想起來這不是在自己家,頓時頓足紅臉。

    王年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還對明秀感激地說道,“三表妹這話,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是好人!”明華退了王年一把,之後扭身回屋,不敢再說笑了。

    “如今,表哥知道怎麼做了沒有?”明秀撐在床邊,見王年笑嘻嘻地起身,塞給自己一隻盒子指了指明華的背影,目光越發軟和了。

    “我得好好兒預備著,叫你二姐姐風風光光的。這個,給你二姐姐當嫁妝哈。”王年擠眉弄眼了一會兒,翹首以盼,見明華不轉身了,唉聲歎氣地走了。

    明秀抱著這不小的盒子到了明華的面前,央求了許久方才叫明華紅著臉打開,之後兩個女孩兒都沉靜了下來。

    一盒子的銀票,足有三萬兩,還有一個三十頃莊子的地契。

    哪怕二老爺供不起勳貴之家的嫁妝,加上這個,在侯府眼裡也不算減薄了。

    “他真的待你極好。”明秀合了盒子,對紅了眼眶抱著盒子不語的明華微笑說道。

    明華的臉上,露出了帶著潮濕淚痕的笑意。

    一晃三年。

    明秀已經十八,這三年來,並不在外經常走動,從前榮華郡主或溫柔或張揚的流言都慢慢地散去了。

    “我就說,你也該在外走動走動,只這樣兒,京中只怕都要不認識你了。”蘇薔挽了婦人的髮髻,卻依然帶著幾分柔弱的風情,坐在拿著小剪子專心地修剪面前花枝的明秀不客氣地說道,“你都成了隱形人了,天天在府裡住著,你是想做個老姑娘不成?”三年前的一場宮中風波,明秀從此在宮中銷聲匿跡,除了偶有托恭順公主與皇后昭貴妃請安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如此收斂了光芒,漸漸地,榮華郡主的名聲便不顯了起來。

    她這樣冷清,蘇薔看著心疼,覺得手帕交這是有離世之意。

    “你也該熱鬧熱鬧了。”蘇薔摁住了明秀的手,對面前不施粉黛的女孩兒輕聲說道。

    太子妃這些年一直都在唏噓明秀姻緣上的波折,還叫她與明秀開導,叫她寬心不要糾纏往事。

    況蘇薔也知道,明秀三年不大出門,安王慕容寧,竟然就也跟著無聲無息地等了三年。

    哪怕連更年幼的榮王都成親了,安王卻一直都沒有動靜,更叫人詫異的是,安王這年紀不小,昭貴妃竟然也從不逼迫。

    “我這府裡還不熱鬧?只一府的閒事兒,我就日日不消停了。”明秀卻並不覺得如今的日子冷清不好過,況沉澱了自己的心情,她更覺出了與從前不同的生活,見蘇薔搖頭,風姿卓絕,便含笑揶揄地說道,“你在王府的日子過得好,莫非就惦記起了我來?這叫你家二爺知道,我這國公府的小院兒,只怕是要被人放火。”見蘇薔臉紅著嗔了自己一句,她便抿嘴笑了。

    蘇薔兩年前嫁入閔王府,做了慕容軒的妻子,雖然慕容軒不是王府世子,然而這些時候,等閒沒有人敢小看王府的二奶奶。

    實在是閔王妃與慕容軒都護得厲害,半點兒都不肯叫她吃委屈。

    “我的日子,卻並沒有你這樣悠閒。”蘇薔有時也羡慕明秀的清淨自在,沒有煩惱。此時她便顰眉歎了一聲,從明秀的手裡接過剪刀撿了幾下花枝,到底擱在了桌上,一臉的沒心情。

    “怎麼了這是?”她難得這樣發愁,明秀便笑問道。

    “就是大哥了。”這說的就是慕容軒的兄長,閔王府世子慕容敬了。這位世子是個情聖,最是憐香惜玉的人,因與他有情的丫頭太多,還個個兒叫他捨不得傷害,才三年,竟然已經有了三個庶子,實在是叫人刮目相看。只是這兒子太多也未必是福氣,這些年閔王妃為了這個兒子的親事操碎了心,蓋因京中勳貴只要明白點兒事兒的,知道這廝當爹當得這麼開心,都不大願意結親。

    結親是為了兩姓之好,是為了聯盟的,這麼個寵妾滅妻的東西出來,是結仇還是結親呢?

    勳貴家的女孩兒也不是地裡的小白菜,一個一個很金貴的。

    “既然不願意成親,就這樣兒罷,他自己不是過得很好?”明秀覺得慕容敬已經妻子雙全了,做什麼還糟踐好人家的姑娘呢?

    “他若閉門只管自己房中事也就罷了,偏還唧唧歪歪的。”蘇薔最噁心慕容敬這麼個東西了,當年若不是知道慕容軒對自己確實很用心,她退親的心都有了,揉著眼角很無奈地說道,“天下之事真是沒有十全十美,我家二爺極好的……”她在明秀的面前到底有些羞澀,紅了臉說道,“母親與父親也都是和氣的性子,只他!”閔王夫妻都不是愛插手兒子後院兒的人,況閔王妃寬和,待蘇薔十分慈愛,婆媳相得。

    “又給你家二爺送妾了是吧?”明秀含笑問道。

    慕容敬大概自己得了丫頭們的愛還不算完,還想幫弟弟做個月老。

    “有個服侍了我家二爺五六年的大丫頭,倒是個十分妥帖的性子,”蘇薔哭笑不得推了嘴巴很壞的明秀一把,這才歎氣道,“這是我家二爺很看重的丫頭,蓋因這丫頭忠心耿耿,只安心服侍他的起居。當年我才嫁過來,這就是個很明白的人,把二爺屋裡的差事都交了出來,跟在我的身邊服侍,不再貼身服侍二爺。”這是個很有骨氣的姑娘,也十分明白事理,知慕容軒的心意,因此也不往前頭湊。

    “聽著極好,怎麼了?”明秀好奇地問道。

    “你給郡主說說。”蘇薔在明秀面前素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從不避諱,也有叫自己有個知心人說知心話的意思,此時便指著身後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頭無奈地說道。’

    明秀好奇地看去,就見蘇薔身後那個一直屏氣輕聲,很沒有存在感的丫頭抬頭,露出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來。

    “這……”見這丫頭給自己福了福,明秀不由詫異笑道,“怎還跟著來了我家府裡?”

    “不是叫她來你家,是我想著這回帶她出來,就送她離開王府不要再回來了。”蘇薔今日往明秀處來也不過是在王府尋一個出門的藉口,就是為了帶著這大丫頭出府,見明旭面露不解,她便淡淡地說道,“她還是個好的,沒有什麼歪心,只是大哥越來越過分,時常指著我家二爺的房裡說事兒,說二爺該納幾個姬妾全了這些丫頭的念想!我聽著不開心,況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就得叫她們知道害怕。”

    “你打的主意,我覺得與你的名聲有礙。”明秀頓時就明白了,微微皺眉說道。

    蘇薔送了這大丫頭離家,王府一轉眼就沒了個人,沒準兒都得以為這是蘇薔幹掉了慕容軒身邊得意的大丫頭。

    “二爺待我好,叫我不必擔心這些,只是我心裡就是不痛快。”蘇薔有些失神地說道,“我總不能總叫他護著,對不對?”

    “叫他護著,他心裡才歡喜呢。”明秀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見她道謝喝了,便溫聲道,“他願意頂在你的前頭遮風擋雨,你又何必再做這個惡人?”

    “夫妻一體,他能做,我也想做。”蘇薔擺了擺手方才冷冷地說道,“實在是無恥到了極點!”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7:44

第五十一章

    “奴婢並未心生妄想,只是世子每每垂憐看著奴婢傷懷,歎奴婢一片癡心逐流水呢。”那丫頭也是個乾脆的性子,與明秀軟語輕聲地說道,“前兒還命人帶了我到二奶奶的面前,直說要成全我,世子給奴婢做主呢!”可把她給嚇壞了,實在是這丫頭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這世子大人就都幫她給補充上了,非要叫自己“心願得償”,定要慕容軒給自己一個交代。

    慕容軒到底記得這是個忠心的姑娘方才容下了,不然前頭二爺房裡那被拖到院子裡當著滿王府打得斷了氣兒的爬床了的大丫頭,就是她的先例了。

    服侍了慕容軒很多年,知道這其實最是個能下狠心的性子,這丫頭可不敢在慕容軒的面前呆著了。

    她也很怕世子再拉她躺槍,送她去死。

    蘇薔願意放了她的身契送她歸家,還給了許多的嫁妝,與她而言,已經是很知足了。

    “閔王世子,這也太……”這年頭兒還沒有逼著丫頭去給人做妾的,明秀便微微皺眉說道,“越發地不像了。”

    “他就是見不得我與二爺這樣好。”蘇薔冷哼了一聲,轉頭命人送這丫頭回家從此不要再回王府,這才與明秀低聲說道,“我聽說他最近常往你家三叔家中去,瞧著,只怕是對沈明珠還不死心。”

    沈明珠在榮王的身上吃了大虧,又沒有嫁成王年,況從害了“相思病”之後名聲敗壞風流之名名揚京中,有點兒身份的人家都不會再看重她,因此這姑娘三年了,也沒有嫁出去,還待字閨中,不知何時就又跟慕容敬好起來了。

    來往親近,聽說還給閔王世子殿下納了幾個鞋底,十分周全。

    可見這是真愛。

    “你家王府若是願意,其實也是良緣。”這倆彼此禍害也是好的,明秀便含笑說道。

    “母親多少知道些風聲,只是我瞧著是氣壞了。”沈明珠頭上頂著的名聲太不好聽,閔王雖然不是宗室之中頂尖的人家,那也不是白丁呀,怎麼能吃榮王吃剩不要的東西!

    這麼掉價,得多叫人笑話呢?

    “只是我冷眼看著,沈明珠倒是比從前聰明了許多,還會說話兒了,想必攏住了大哥。”蘇薔點到即止,見明秀對沈明珠嫁給誰並不在意,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容,目光也溫和了起來,柔聲說道,“你這性子越發什麼都不在意了,若從前,你總會與我說笑沈明珠兩句?”見明秀搖頭不語,她便輕聲說道,“斐兒很想念你。你如今東宮也不去,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去的,他想見你,還得偷偷兒地過來。”

    “他也大了,多讀書才是好的,往國公府上來,到底折騰。”

    雖然明秀不往後宮去了,然而皇后太子妃都有感當年她護住慕容斐之事,是有問詢賞賜,記掛在心的。慕容斐也是個有良心的孩子,明秀不入宮,他就帶著弟弟慕容明往國公府來尋明秀。

    “這話,你跟他說去,看能說動他不能?”蘇薔知道明秀也說不動皇長孫慕容斐的,便歎息道,“只是若是我,我也會親近願意一力護住自己的人。”

    危急關頭才現出真情,多少人眼前說許多的漂亮話兒,回頭遇事就退了呢?明秀那樣電光火石的時候都能下意識地護住懷裡的孩子,這就是心性了。蘇薔心中感念,也明白慕容斐為何對明秀另眼相看,便忍不住低聲說道,“當年,真的是多謝你。”

    慕容斐是馮國公府全部的心血,若是沒了,馮國公府也就沒有什麼指望了。

    到時就算太子登基,然太子妃若沒有嫡子,別說後位不穩當,就是以後,還有什麼爭心呢?

    “這話太子妃與你不知說了多少遍,我聽著耳朵都疼。”明秀便丫頭說道。

    “你若心疼他,就往東宮見他去?”蘇薔試探地問道。

    “我躲個懶兒,實在不愛走動。”明秀搖頭拒絕道。

    蘇薔張了張嘴,想問問明秀知不知道安王等了她三年,只是想到明秀冰雪聰明,只怕都在她眼裡的,便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恭順公主處仿佛是看中了她家三哥,這些年雖然不顯,卻多有詢問,馮國公府也十分動心,雖然覺得截胡不大道義,只是這年頭兒得了好兒媳婦兒才是真的,只好對不住安王一回了。

    巧得很,恭順公主看中的,正是蘇薔的三哥。

    因這個,太子妃頭髮都要愁白了,一面是自己親弟弟,一面是苦情人當了好多年的小叔子,真是兩頭捨不得,不知該怎麼好了。

    明秀多少也聽恭順公主露過口風,因不大願意明秀嫁到皇家去,因此恭順公主這些年在京中遍尋勳貴子弟,終於翻出了馮國公府的青年才俊,此時她心裡也多少有些無奈,卻不好大咧咧地與蘇薔說自己還記得她那個想要以身侍虎,當年為了太子妃想要犧牲自己一把娶了母老虎永壽郡主的那腦子不好使的三哥呢,此時只好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心裡,不大願意親近旁人。”

    這話蘇薔聽明白了,默默點頭。

    “我三哥說句良心話,比不得安王出眾。”

    安王殿下真是一個十分犀利的存在,看著可憐巴巴含情脈脈的,在明秀面前那叫一個小可憐兒呀,轉頭就能吃人!

    皇貴妃兄長當年入閣才不過三個月,就不知怎麼捲入了戶部貪墨案中,一口氣牽連出了三十位朝臣,天下側目。

    這位龐閣老最後叫榮王死命地從泥坑裡給拉了出來撿回一條命,灰頭土臉從此再也不敢在朝中擺閣老的譜兒不說,還落得個出賣同道的駡名。

    一起被牽連的都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就他啥事兒沒有不說,從龐閣老從大理寺天牢裡出來,戶部之中又被送進去了十來號。

    據說都是龐閣老為了自保交代出來的,拿小夥伴兒的性命,換了自己的安危。

    這就太不是東西,太不道義了!

    怎麼能貪生怕死出賣小夥伴兒呢?!

    人性呢?!

    明明龐閣老這老傢伙自己還貪墨了八十萬兩白銀,從此就沒信兒了!

    都說了,京中世家往來聯姻,沒準兒一個看城門的都還能管某王爺叫個姑父姨夫的呢,這些朝臣家中也不是白給,自家抄了家,姻親好好兒地在朝中站著呢!

    龐閣老的日子可想而知,十分苦逼,這些年也是幾次被攻殲,三次都下了大獄,不是榮王撈得快,墳頭兒都能長草了!

    蘇薔後來從慕容軒嘴裡多少知道一些內情,原來這都是安王在背後興風作浪。

    這麼缺德坑舅舅的傢伙,蘇薔還真的是蠻服兒的。

    此時,被閔王府二奶奶從心中誇讚了一把的安王殿下,默默地侯在街角目光凝重,時刻準備著!

    沈國公騎在馬上高大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街角,更前頭,就是沈國公府。

    看著沈國公的馬越來越近,慕容寧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之後心一橫,雙目緊閉,一頭滾在了馬前!

    柔弱美貌的青年滾在地上,叫人憐惜不已。

    他的表情是那樣脆弱,仿佛觸碰一下就會被折斷了身體一樣兒。

    誰看見,不得心疼一下呢?

    沈國公連同他座下的高頭大馬都沒把馬蹄子底下滾進來個人當一會兒事兒,那馬連嘶鳴一聲都沒有,輕飄飄轉了馬蹄避開了這青年,預備往邊兒上走。

    那青年微微睜開了一點兒小小的眼皮看了一下,急忙往同方向一滾,整個身軀都暴露在了這馬蹄之下!

    下一刻,或許就會被踏碎!

    “王爺?”沈國公本想當看不見的,只是這四皇子太不要臉了,叫他想把這傢伙當透明人都不行的,不得不皺著眉頭往下看了一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7:57

第五十二章

    安王發出了一聲呻吟,顫巍巍地睜開了一雙迷茫的眼睛。

    為了保證沈國公別抽冷子跑了,安王殿下默默地抱住了高頭大馬的一條前腿。

    馬低頭,也看住了這個敢抱大腿的傢伙,一臉想要尥蹶子的暴躁。

    沈國公坐在馬上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安王在自己面前偽裝堅強地笑了一下,努力扶著馬腿起身失敗之後便伏在地上求助地看著自己,再看看近在咫尺的沈國公府,沉默了一下,下馬將安王扶起來淡淡地說道,“王爺哪裡難過?微臣,送王爺回王府好生修養。”

    還在他的面前裝蒜!還裝!今日早朝笑呵呵地求了皇帝給龐閣老一個天大的體面,叫他去主管科舉之事,這王爺壞成這樣兒,一看就是皇帝的種!

    龐閣老還想當一把天下學子的座師呢,這回不被坑到姥姥家去,沈國公就跟皇帝的姓!

    連他一個武將都知道這期科舉有貓膩。

    “王府,太遠了,小王真的撐不住了,求姑丈憐惜我。”慕容寧把自己秀氣的頭枕在了沈國公的肩膀上,一雙手死死地抓住了國公爺的衣袖,一心就想往人家家裡去。

    沈國公推了這小子一把,叫他離開自己的肩膀,順手抽出衣袖面無表情地彈了彈自己的衣裳,說不出的嫌棄。

    國公爺的肩膀那是給自家媳婦兒留著的,這麼個東西也敢把頭放上來?腦袋不想要了是吧?!

    自從為了閨女將永壽郡主撞得命懸一線,如今頭上還有點兒不規範的意思,沈國公在京中真是威名赫赫。

    不是皇帝求情的快,皇帝給力,永壽郡主就是一個死。

    不過如今比死也差不多了,天天兒頭疼越發暴躁,又見頭上凹下去了一大塊兒,那永壽郡主的臉真是不能看了。

    從前還能說一句人比花嬌,如今……其中血淚只有天天跟那姑娘睡一個炕頭兒的榮王才明白。

    慕容甯也不管沈國公怎麼嫌棄自己,只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著對面的中年男子。

    他從三年前就一直想要常駐沈國公府,奈何明秀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哪怕是被退親,然而依舊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也不在乎這個,只一心等著,就這樣等了三年,如今知道了京外慕容南的近況就松了一口氣去,才好這樣大咧咧地上門來。

    他雖然無恥,可是當年也沒有好意思趁人之危奪堂弟的姻緣,然而如今慕容南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他自然就不會再錯過明秀。

    只是不知道沈國公是否聽說慕容南如今在關中之事,慕容寧擠了擠自己的眼睛,見沈國公沉默地看著自己,急忙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頓了頓方才扶著沈國公一同看過來的眼神鄙夷的高頭大馬,用心地說道,“況小王今日本就是為了來給姑母請安,您瞧瞧,這拜禮還在呢。”他目光一轉,就見遠遠地街角躲著的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賠笑將一個很大的食匣奉上,對沈國公笑了笑。

    沈國公繼續沉默。

    “小王還有與姑丈有些朝中不解之事,求姑丈解惑。”慕容寧一臉仰慕地說道。

    沈國公沒有再說什麼,眯了眯眼,轉身就走。

    他並沒有叫自己滾蛋,慕容甯自然不會自己把自己給滾了,急忙跟上厚著臉皮到了沈國公府,就見滿園繁花如火如荼,繁花似錦分外美麗,便在心中稱讚了幾聲,又見沈國公大步往恭順公主的房中去了,急忙跟著過去,就見此時堂中一個眉目清媚婉轉的女子正笑吟吟地與身邊的丫頭說笑,一邊說笑,一邊往一個盤子裡放幾樣兒精緻的點心,口中還笑道,“阿薔定愛吃這個!”

    “二奶奶常來開解郡主,奴婢們瞧著郡主也活泛了很多呢。”就有一個丫頭湊趣兒說道。

    “她們倆在閨中就投緣,如今還跟分不開似的。”恭順公主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頻頻點頭說道。

    “二奶奶平日奔走也是辛苦,叫奴婢說,郡主也該往國公府上走動走動,也叫二奶奶歇歇呢。”那丫頭繼續笑道。

    “你說得很有道理。”恭順公主被這機靈的丫頭說出了心事,越發眉飛色舞了。

    慕容寧一進來就聽到了這個,耳朵敏銳地抖了抖,直覺這裡頭有點兒不對。

    恭順公主就算喜歡蘇薔,可是就算要感謝,也得往閔王府上去不是?管蘇薔娘家馮國公府屁事!

    安王殿下覺得這裡頭有些不好了,心裡咯登一聲!

    他想起來了,馮國公府還真有個模樣兒學問都很不錯的蘇三待字閨……沒娶上媳婦兒呢!

    好啊,竟然敢撬安王殿下的牆角!

    心裡這個糟心就不必說了,安王殿下想不到自己三年前走了一個情敵,本著君子之道沒有見縫插針,還傻乎乎地在一旁蹲守了三年,才能登堂入室就見識了這麼個情況,此時見恭順公主臉色之中帶著幾分滿意,顯然覺得那丫頭說得很叫人開心,慕容寧就在心裡回想了馮國公府的蘇三一把,從模樣兒到性情到學問到家世,之後,猛地一頭冷汗。

    蘇三性情溫柔面容秀美不說,論學問,這小子前次科舉中了三甲的探花,跨馬遊街那會兒,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的把荷包往他身上砸呀!

    單論家世,馮國公府家風清正,一家子的和氣人不說了,還有蘇薔是明秀的手帕交,這不是……

    心裡拔涼拔涼地,安王殿下覺得自己也該在恭順公主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了,心裡默默撓牆,面上哀怨上前躬身作揖,恭敬地說道,“給姑母請安。”

    恭順公主正想得開心,就見了眼前出現了一個越發美貌豔色的青年,那逼人的美貌衝擊在自己的眼前,叫恭順公主呼吸都停滯了一下,微微一頓,她就見這是慕容寧,臉上笑容雖然淺薄了一些,卻也柔和了許多,俯身扶起這青年溫聲道,“上回在宮裡我瞧見你,只覺得你消瘦了許多。皇后說得好,前朝事兒是忙不完的,你也得鬆快鬆快不是?太子拿你當親弟弟,可不是叫你給做牛馬的。”

    “多謝姑母關懷。”等著明秀這三年,慕容寧專心經營朝中,就想著叫自己強大起來,日後給明秀一個依靠,

    如永壽郡主這種東西的衝撞,他是不想再看見了。

    想到前些時候連淮陽侯都叫自己設了幾個圈套從此做了富貴閒人,慕容寧絕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淮陽侯完了,下一個,就是永樂公主!

    他不叫永樂連她閨女一起去死,就不是慕容寧!

    “你怎麼過來了?”恭順公主知道這小子是為了什麼,雖然心裡並不中意他,然而誰不喜歡對自家閨女癡心一片的人呢?倒也慈愛溫和。

    “我這些時候大抵是休息的不夠,方才暈倒在姑丈的馬前。姑丈憐惜我,叫我過來休息一會兒,緩緩。”安王殿下笑眯眯地睜眼說瞎話。

    “我說什麼來著,這就累著了不是?”恭順公主扼腕,見慕容寧只是羞澀地低頭笑,便溫聲道,“叫我說,你也該娶一個媳婦兒在王府照料你的起居,不然孤零零一個,雖有一院子的奴才,誰會安心呢?你母妃也是的,竟不為你著急,平日裡我瞧著竟只知道自己與皇后慪氣了。”

    昭貴妃這三年別的沒長進,脾氣越發不得了了,前兒還因皇后的幾句話嗷嗷地撲上去給了皇后兩下,恭順公主看的眼珠子都掉了!

    皇后大抵是理虧笑呵呵地沒有說什麼,回頭唐王殿下默默地踹了倒楣弟弟幾腳,算是遷怒。

    “不急。”這是在與自己說不中意自己了。慕容寧目中一黯,臉上卻只是笑著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8:10

第五十三章

    他知道恭順公主不中意自己什麼,泰半都是為了那個坑兒子的皇帝陛下了,還有一少部分,就是因榮王與永壽郡主之故。

    永壽郡主做了榮王妃,恭順公主不願意叫明秀與她做妯娌。

    “你都多大了。”這也是個死心眼兒,恭順公主便歎氣道。

    “表妹近日可好?”這麼兜圈子,兜到海枯石爛自己都沒個話兒,慕容甯如今更有心機,見恭順公主臉色一僵,便笑呵呵地摸著自己手腕上一串兒翡翠珠子給自己靜心,柔聲說道,“母親在宮裡念著表妹,直說表妹是個小沒良心的丫頭,竟好幾年沒進宮與她說笑了。”見恭順公主臉上的笑容放下來了,他知道自己這話說得親昵極了,急忙又說道,“母后也想念表妹,想來姑母憐惜表妹,捨不得叫她入宮。”

    “呵呵……”恭順公主笑了。

    當她不入宮,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天兒晚了。”恭順公主覺得安王這小子越發精怪了,端茶在手抿了一口,看了看慕容寧。

    “既如此,侄兒就告退了。”慕容寧笑靨如花地說道,“明日,侄兒再來給姑母請安。”

    你還來?!

    恭順公主瞪著這個厚臉皮,張著嘴竟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怎麼就搖身一變,變得這麼無恥了呢?明明這三年好好兒的,好好做他的安靜暗戀著的美青年呀!

    慕容寧羞澀地笑了,青澀動人,特別地純情。

    也真是蠻純情的,天可憐見的,安王殿下從重生一回到了現在,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和尚一樣清淨。

    他那群兄弟,那可是都已經妻妾成群了來的。

    當然,這裡頭唐王殿下的情況比較特殊,就不在參考範圍之內了,只是慕容寧覺得,若自己能娶了心上人,就算被自家王妃天天挨著飯點兒地抽打,那也願意呀!

    心中更哀歎了一下,他也知道此事不是一日之功,很乾脆地起身,卻黏黏糊糊地拉著臉色冰冷的沈國公說了許多的話,之後話鋒一轉,與很不耐的沈國公羞澀地說道,“我聽說阿笑有孕了?這可是大事,明程有福!這等過幾天,我好好兒給明程慶祝一下,叫大家好好兒熱鬧熱鬧,姑丈可別捨不得放人。”慕容笑嫁給沈明程兩年,效率挺高,已經有孕了。

    沈國公府有後,這確實是喜事,沈國公臉上便緩和了。

    慕容寧偷眼看了,心中暗喜,覺得自己越發地聰明會拍馬屁,面上卻笑眯眯地與沈國公恭順公主道別,自己出了上房不必沈國公送的,一路走一路歪歪地探頭探腦往後頭看去,卻見那不遠處的角門兒處,一個雖然不過是家常打扮,然而眉目越發溫柔嫺靜的女孩兒立在一輛車前,正與車上探頭出來的柔弱美人道別,他心中一跳,竟忍不住就躲在了樹後貪婪地看著,看她熟悉的笑容。

    雖然幾乎三年不見,然而她還是他記憶裡的模樣。

    他每天都能夢見她,只覺得從未與她有過分離。

    一旁恭送他的沈國公府的管家有些為難地看著安王這樣偷看自家郡主,有心想喊到底恐傷了明秀的閨譽,心一橫,閃到了安王的眼前!

    安王殿下心中柔美婀娜的心上人不見了,只有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幽怨地看著自己。

    這衝擊大了點兒,慕容寧吸了吸鼻子,卻生出了不知多少的歡喜,眼見自己再一看心上人不見了,抿了抿嘴角,抬手賞了這忠心戶主的奴才一錠金子。

    管家捧著這沉甸甸的金子,心生惶恐,呆呆地看著大方的安王殿下。

    “王爺!”

    他可不會為了這點兒金子賣了自家主子啊!

    擔心安王這是要買通自己日後繼續覬覦自家郡主,這管家覺得金子燒手,頓時將這金子雙手托到了慕容寧的眼前不敢要。

    “賞你的,你就收著,擔心什麼。”慕容寧十分和氣地對著惶恐的管家溫聲說道,“我還能對你怎麼樣不成?”

    “奴才……”

    “你若擔心,稟明了姑母姑丈再收也是好的。”慕容甯見這管家警惕地看著自己,一雙桃花眼裡全是情意與風流,含情脈脈地握住了這管家的手,笑靨如花地說道,“只要你以後……”

    這管家默默運氣,想要喊救命了。

    這是沒看中他家郡主,看重了可憐漢子的節奏啊!

    “都這麼攔著登徒子,不叫他們看見你家郡主,就可以了。”慕容甯不知這管家心中百轉千回的驚恐,繼續笑吟吟地說道。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的鋒芒。

    蘇三什麼的,一根頭髮絲兒都別想見著他家明秀的!

    那錠金子管家到底沒要,塞給安王就恭恭敬敬地說道,“王爺這賞賜,奴才不敢要。”

    他這樣規矩,一點兒差錯都不敢有,想必蘇三那小子在也得這麼攔著。慕容甯更安心了,也不計較,拿了這金子拍了拍得力的管家,笑眯眯地走了。

    等他以後當了這國公府的女婿,一定好好兒給這管家說好話!

    明秀並不知道自己竟然叫人偷看了一把,送了蘇薔回閔王府,這才往上房去,就見恭順公主掐著沈國公的脖子橫眉立目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後者目光軟和極了,摟著恭順公主的肩膀不叫她從自己懷裡跌出來,雖然還是沒有什麼表情,然而目光之中卻透著幾分笑意,摸著恭順公主的頭髮低聲說道,“你放心,不過是與承恩公有些衝突,他懂,我也懂。”

    之前早朝沈國公剛和承恩公掐了一把,滿地狗血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京中那點兒兵權的小事兒。

    皇帝看起來挺滿意。

    承恩公與沈國公這樣對立,他才能安心,不然……把皇位趕緊讓給太子算了!

    “你就是為了他,生出這麼多事端,我只擔心日後承恩公府記恨你呢。”恭順公主憂心地拍著他說道,“為了陛下,你還真什麼都顧不得了!”

    “皇位上那人還是他一天,我就忠心他一天。”沈國公低頭把玩著恭順公主細長的手指,心滿意足地說道,“換了誰,我都不會叫人專權與京中兵事。”

    他忠心的不是帝王,而是皇位,誰是皇帝,他就一心為誰,別的都是不管的。

    至於承恩公,應該明白他的心意。

    等太子登基,他自然也就效忠太子了不是?

    “他待皇后那麼壞,承恩公有點兒小動作,本也是應該的。”這兩年皇帝越發地不像了,前兒又納了兩個極美的臣女充入後宮,簡直就是姹紫嫣紅,也不怕馬上風!

    “你勸著皇后些。”沈國公對皇后日子過的好壞其實沒有一點兒的興趣,不是當年皇后在恭順公主落魄時出手相助說了幾句話,他才不管皇后死不死呢。只是如今不成了,榮王娶了永壽郡主這敗家玩意兒,若是日後榮王做了皇帝,沈國公一家該如何行事?莫非叫國公爺的心肝兒們都跪在永壽郡主面前當奴才?!因心中警惕了這個,沈國公這兩年對太子雖然依舊疏遠,然而更多小事,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只有太子登基,才有恭順公主母女的好日子過,沈國公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也不知榮王殿下知道這麼個內情,會不會嘔血三升。

    “前兒二公主生辰,他偏偏不給辦,如今都說二公主失寵呢。”

    二公主乃是順嬪掙命生下來的孩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8:21

第五十四章

    順嬪當初投靠皇后因此失寵,小心翼翼地懷胎十月生下了一個女孩兒。因皇貴妃所出的大公主生來體弱多病只能養在屋裡不好出門,二公主就成了公主裡的頭一份兒,不僅皇后很喜歡時常抱來疼愛,看起來,連皇帝也蠻喜歡的,還因此晉了順嬪的位份,如今都稱一聲順妃了。

    不僅如此,皇帝還加二公主食邑,與諸皇子比肩,又常看顧順妃,隔三差五地賞賜臨幸。

    順妃最風光的時候,宮中都傳說要再出一個皇貴妃了,誰知道一轉眼,順妃就失了寵。

    其實也怪順妃自己個兒,明明已經得了帝寵春風得意,還燒皇后這冷灶兒做什麼呢?還抱著二公主天天兒給皇后請安,這麼就招了帝王的惱怒,從此冷落起來了麼。

    若說起這個,沒有不說順妃傻的,只是恭順公主卻對順妃的印象更好了些。

    風光時也不忘舊主,不管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還算是個聰明人了。

    想到這個,恭順公主便憧憬地說道,“二公主軟乎乎的,到底有趣。我只希望阿笑這一胎順順利利的,也叫我能得一個小孫兒。”

    明秀正笑著在門外聽這個,就見另一條回廊上,頭上簡單挽起,不施粉黛的慕容笑帶著許多的丫頭走了過來,急忙上去扶住了她嗔道,“太醫都說前三個月不穩當,叫嫂子好好兒休息呢,這怎麼又來了?”她一邊扶著慕容笑趕緊往屋裡去,見慕容笑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便撐不住笑了,小聲兒揶揄地問道,“我聽說昨兒你院子裡頭,鬧起來了?”她素來管慕容笑叫表姐的,如今雖然喊了嫂子,卻更親近。

    “我叫他睡書房,他說他不幹,就鬧起來了。”慕容笑跟偷了雞的小狐狸似的得意,與明秀低頭擠著眼睛說話。

    她自然也不希望沈明程去睡什麼書房的,也就是按規矩客氣一下來的。

    她嫁給這個男人,天天兒看都看不夠,恨不能趴在他的懷裡一輩子,怎麼捨得叫他晚上不在自己身邊呢?

    “不幹?”明秀想到沈明程那張剛硬的臉,又想了想這張臉做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頓時竊笑不已。

    慕容笑也跟著偷笑,眉飛色舞覺得那時的沈明程簡直前所未見來的。

    板著一張臉往床上一倒,多有霸道世子的范兒呀!

    因平王妃愛惜自己,陪嫁來的丫頭婆子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也沒有個糟心的玩意兒在這時候跟自己提什麼給丫頭開臉趁著她不方便的時候服侍沈明程,慕容笑越發順心,也覺得自己這眼光極好,挑中了方正內斂的夫君,此時便趴在明秀耳邊小聲兒說道,“我聽了你的話,還跟他說呢。就說我這時候最想他了,下了朝,一定得趕緊回來,不然,我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聽了這話的沈明程臉上的表情,慕容笑就不跟小姑子兼表妹說了。

    那是她的秘密來的。

    “安胎藥喝了沒有?”明秀見她哼哼地等著自己問,卻偏不問,只笑眯眯地問道。

    “喝了,苦。”慕容笑幽怨地看著不配合自己的明秀,哼了一聲擺著老佛爺的款兒扶著明秀的手臂邁進了上房,一進屋,討債的臉就變了。

    “給父親母親請安。”她甜甜地說道。

    “你身子重,還出來做什麼。”恭順公主最近覺得自己特別喜歡兒媳婦兒,急忙拉了過來連聲問道,“今天覺得如何?”

    “我覺得好些了,太醫也說極好,想來不會有什麼。”慕容笑摸著鬢角的一隻宮花憋著心裡的歡喜說道。

    她素來喜歡簪花,然而因有孕,鮮花兒到底不敢用了,還是沈明程給她在外頭尋摸了好大一匣子精緻的宮花,叫她每天換著戴。

    兒子夫妻和睦,恭順公主心中自然更歡喜,見慕容笑一臉的無憂無慮,就覺得還是自己這個做婆婆的好,也跟著得意地仰著頭。

    兒媳婦兒舒心,還是她和氣慈愛才會如此呀!

    明秀看著上頭母親嫂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條縫,還有點兒相似的神色,忍不住垂頭笑了一聲。

    “太醫說,這是個男孩兒呢。”慕容笑歡天喜地地與恭順公主獻寶道,“我知道了,就趕緊來與母親說。”

    “小子閨女的,咱們都一樣兒地喜歡。”這話是恭順公主的真心話,其實論起來,明秀這個做閨女的比兩個兄弟還要更得寵些呢。

    恭順公主與沈國公都更喜歡女孩兒,見慕容笑似懂非懂地點頭,她便拍著這兒媳婦兒的手溫聲說道,“別在心裡記掛這個,你只要好好兒地把這孩子給生下來,是男是女,都是大哥兒的血脈,咱們也只有盡疼的。”她見慕容笑點頭,便感慨地說道,“一轉眼,程兒都要有孩子了。”

    雖然從前很羡慕皇后有了乖孫,然而真到了這一步,恭順公主不得勁兒了。

    她做了奶奶的人了,豈不是在說公主殿下老了?

    “美人遲暮呀。”心情很不錯的恭順公主攬鏡自照,一邊哀怨一邊拿眼角去瞥一旁的沈國公。

    “無事,我也老了。”沈國公安慰她說道。

    這時候,就應該說公主殿下您一點兒都沒見老呀。

    榮華郡主默默地仰頭看天,見恭順公主又要去啃沈國公的脖子了,噗嗤一聲笑了。

    “你還知道笑!”恭順公主見自己竟然成了娛樂閨女的人,頓時不樂意了,暫且饒過沈國公等著回頭算帳,手就往明秀的方向一指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都擔心你要發黴了!”

    雖然不大出門了,不過明秀卻還是得說,三年前跟永壽郡主掐完又掐某某某這樣的狗血日子真的少了很多,她的心境也越發地平和,沒有了從前的躁動。

    “明明還去給大姑母請安了呢。”明秀為自己辯解地說道。

    “你大姑母處是外人?還不是自己家。”明秀這三年常往平王府走動,一心服侍平王與平王妃,恭順公主都已經習慣了,便哼哼著說道,“你大姑母家還算外頭?你倒是清閒自在。”她知道明秀對平王府心懷愧疚,因此這些年說一句代替遠走關中的慕容南承歡平王夫妻膝下也差不多了。然而越是這樣兒,她就越心疼明秀。她也知道慕容南是個好孩子,可是看著明秀辛苦,做親娘的,總會在心裡難受。

    若歎一句情深意重慫恿閨女就這麼等著全了這場情分,恭順公主若不是明秀的母親,自然是期待這佳話的。

    然而落到親閨女的身上,這就不大美妙了。

    明秀只是笑了笑,低頭轉著手上的茶盞不語。

    她逼走慕容南,平王妃從未說過她半句,然而越是如此,她就越發不能自顧自地幸福。

    “若我說,我也愛去見伯娘呢。”慕容笑管平王妃喊一聲大伯娘,也是叫平王妃疼愛長大的,見明秀這是死心塌地的樣子,也有點兒心疼,卻還是轉圜地笑著說道,“母親又不是沒有看見過,我家的二弟生得多好玩兒呀,肉滾滾的,小球兒一樣。”

    平王妃兩年前生了平王的次子取名慕容瑾,這是一個極好聽的名字,有美玉之意。又帶了格外的期望,只是可惜了的,慕容瑾不知怎麼,就長成了一個小胖子。

    才兩歲大,卻已經胖成了一顆球兒。

    恭順公主也想到了,頓時嘴角一抽,見沈國公正低頭與明秀說著什麼,便小聲兒爆料說道,“那你可不知道,南哥兒小時候,比瑾哥兒還胖呢!”這真是黑歷史不提也罷,別看慕容南如今是謫仙一樣的清雋美人兒,想當年……

    慕容笑張大了嘴,一臉被刷世界觀的模樣。

    她記事起慕容南就已經是個翩翩美少年了,竟不知堂兄原來還有這樣的時候。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8:35

第五十五章

    “這麼說,瑾哥兒以後也能是個美人?”想了想張著小白牙傻乎乎地看著大家的小胖子,慕容笑有點崩潰地問道。

    恭順公主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之後想到慕容南,卻有點兒發愁。

    她下意識地往與沈國公含笑說著什麼的閨女看去,又叫人上了清甜滋補的湯水,扶額不語。

    閨女都十八了,成了老姑娘,怎麼辦呢?

    真愁人!

    明秀卻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該發愁,當從沈國公處知道羅遙的父母在外任期已滿即將回京述職,想必不會再往地方去了,她就默默地在心裡給死都不成親的羅遙點了一根蠟,之後很沒有良心地問道,“姑母姑丈何時返京呢?好多年都未見,我都想念極了,恨不能迎一迎呢。”三年前她才退親那會兒,她那對兒姑母姑丈的回來過一回,只是來去匆匆,並未停留多久。

    “大抵月餘。”塞外遠著呢,沈國公見明秀捂著嘴偷笑摸了摸她的頭。

    等羅夫人入京,羅遙的逍遙日子算是該到頭兒了!

    “也該給姑母收拾京中的宅子了。”羅家並不會住在沈國公府,而是另有一處宅子,這些年一直空著,也得好好兒拾掇拾掇。

    “回頭你吩咐人過去就是。”沈國公溫聲道,“你母親平日裡勞心,你嫂子又有孕,你多幫襯些。”

    “知道了。”明秀應了,見上頭恭順公主又摸著慕容笑的肚子笑起來,便在一旁湊趣兒。

    過了兩日,叫更穩重細緻的玉惠帶著人往羅家老宅去了,明秀想了想,便往平王府去請安。

    因她常來常往,因此平王府的丫頭下人都當這是自己的主子,十分歡喜地給迎了進去。明秀才一進這門口,就聽見了平王妃的歡喜的笑聲,一抬頭,就見平王妃的臉上帶著驚喜之色,見了明秀,那笑容變得有些無措,仿佛有些為難。

    “姑母見了我,怎麼仿佛不安起來,莫非我生得這樣嚇人?”明秀便笑問道。

    “你最是個美人兒,我見了你歡喜還來不及呢。”平王妃想到今日接到的慕容南與自己的家書,看著明秀溫柔的臉,心中忍不住歎了一聲生出了幾分難過,急忙拉住了明秀的手輕聲取笑了幾句,見明秀臉上帶笑,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覺得難以啟齒,之後狠了狠心,摸著明秀的臉柔聲說道,“只是……我覺得對不住你。”見明秀露出了詫異的模樣,茫然無辜,她便歎息道,“你表哥,在關中成親了。”

    明秀一怔,之後心中生出的,竟是釋然。

    她沒有誤了他的一生,他還可以幸福,這就好了……

    平王妃看著低頭斂目的明秀,心中生出了無法排解的愧疚。

    她不明白,好好兒的一場婚事,怎麼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雖然慕容南走出來了,娶了妻子有了新的生活,然而平王妃心裡卻更加難過。

    她覺得對不住明秀。

    當初,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地非要去合什麼莫名其妙的八字呢?若沒有當初這麼一檔子事兒,兩個孩子如今都在她的身邊,那得多幸福?

    “挺好的,表哥有福氣。”明秀一抬頭就見平王妃含淚看著自己,知她心中所想急忙笑著安慰道,“從前的事兒都過去了,我知道姑母疼我,只是我往姑母面前來,也並不是為了表哥,而是為了叫自己安心。”她伸手給平王妃抹著眼淚輕快地說道,“姑母如今只想想,表嫂是個什麼樣兒的好姑娘,表哥什麼時候回京一家團聚,就足夠了。”她微微地笑起來,沒有半分芥蒂,平王妃卻更難過了。

    “你可怎麼辦呢?”平王妃拿明秀當親閨女的,拉著她的手含淚說道。

    “我可不愁嫁,您不知道,想娶我的王孫公子,能從平王府排到護城河了。”明秀一仰頭,帶著幾分傲氣地說道。

    平王妃看這孩子一心逗自己開心,噗嗤地笑了一聲,卻還是歎息道,“是你表哥對不住你。”明秀守過來了,一直等著,然而她的兒子卻變了。

    “當年究竟是非如何,姑母真不知道?原就是我誤了表哥,何來表哥對不住我呢?”明秀笑眯眯地說道,“表哥能如此圓滿,我心裡大石才落了地,不然您想想,我害得表哥遠走,鬧出這麼多的風波,都睡不著覺了。”

    “如今,可安心了。”她真心笑道。

    她這樣明理,平王妃就越發心疼,到了明秀被念叨得煩了,便抱著平王妃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道,“莫非要我與姑母面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且饒了我,我這身子骨兒單薄,房梁只怕都爬不上去呢。”說了好些話,見平王妃攥著手上的家書不敢給她看的,她便柔聲說道,“當年的姻緣,早就斷絕,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日後也只是兄妹。我與姑母親近,不過是您是我的姑母,再無其他。”

    平王妃面上不顯,心中已經苦得厲害,卻只是握著明秀的手不放。

    “表嫂無辜,日後若回京,您不必與她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況表嫂是您正經兒媳婦兒,我知道您疼愛我,只是別傷了表嫂的心。”明秀恐平王妃愧疚傷了日後慕容南的妻子,便溫聲說道,“以後我還得嫁人呢。您若是這麼捨不得,我可怎麼辦呢?”她歎了幾口氣,見平王妃轉頭抹了眼淚,低頭裝看不見,心裡卻不知為何,仿佛有沉重的東西緩緩地散去了。

    慕容南終於能走出來,她就放心了。

    她對他的虧欠已然還清,日後,可以為自己活著了。

    想必想明白了的慕容南會很快回京,到時平王府一家團聚,她使人骨肉分離的罪孽,也算是了了。

    “表嫂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明秀到底好奇,便問道。

    “說是關中豪族之女。您也知道你表哥往關中去,身上帶著差事。只是關中民風彪悍,又近西涼憑生事端,你表哥在那兒得了那家很多的幫襯。”平王妃愛惜地給明秀理了理衣裳,這才慢慢地說道,“你表哥在那兒少人照顧,也是那家上心照顧他這些年,他信上雖然說的少,只是我想著,那也該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好姑娘。”慕容南不會看中跋扈的女子,性情也該溫和。

    “日後姑母,就該享兒媳婦兒的福兒了。”明秀便撫掌笑道。

    平王妃笑笑,卻並未多言。

    當年的親事,也不知誰虧欠了誰,若日後明秀嫁得不好,她這輩子只怕都沒法兒心安了。

    她就這麼等了三年,已經十八,都算是老姑娘了。

    沈國公權勢顯赫,然而老姑娘又多少人家會真心喜歡呢?

    “瑾哥兒呢?”明秀見平王妃目中有淡淡的愁緒,心中一轉已經知道她的心思,心中一歎,急忙問道。

    “那小子害臊了,正不知躲哪兒去了。只是聽說你來,想必就要來見你。”明秀問的是慕容瑾,平王妃的眼睛果然就亮了。

    都說老兒子大孫子的,慕容瑾年紀小,又是平王妃高齡誕下的兒子,自然在平王妃面前很得寵。

    “怎麼了?”慕容瑾很喜歡與明秀親近,明秀見平王妃滿臉疼愛,便笑問道。

    “給他做了一身兒的新衣裳,今兒穿了,我覺得很好看的,他卻臊了。”平王妃與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明秀笑吟吟地說道,“正經針線上極好的繡女給做的,軟乎乎的料子,別提多好看。”見明秀抬頭看天很有無語的模樣,平王妃也不惱,只又說了些慕容瑾的日常閒事,就見敞開的大門口,不知多少丫頭竊笑的目光裡,一個顫巍巍軟綿綿的小身影趴在門檻處探頭探腦,見了平王妃的目光,抖了一下,顫巍巍地縮回了頭。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8:46

第五十六章

    明秀順著平王妃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咳了一聲。

    那小身影聽見明秀的聲音,仿佛是在猶豫,之後慢吞吞地探出頭偵查了一下“敵情”,見只有可怕的母親與心愛的表姐,便哆哆嗦嗦地爬過了門檻,撇開小腿兒往明秀的方向搖搖擺擺地過來了。

    都不肯搭理自己親娘的,顯然記仇了。

    這小小的孩子胖嘟嘟的,兩隻圓滾滾黑漆漆的大眼睛無辜地筆直地看著明秀,還離得很遠就搖搖擺擺地伸出了手求抱,癟了癟嘴兒有點兒委屈。

    親娘太欺負人了!

    明秀見他身上穿著一身兒的老虎斑紋的衣裳,連著一個虎頭帽兒,身後還拖著一條尾巴,渾身毛茸茸圓滾滾,就跟小老虎崽子似的,手心就覺得有點兒癢癢。

    “好看吧?”平王妃很得意地對明秀問道。

    上回是兔子裝,這回是小老虎,這做娘的這麼坑兒子真的好麼?

    見慕容瑾期待地往自己面前滾過來,胖嘟嘟的還有些笨拙,明秀覺得這年頭兒沒有照相機這玩意兒真是太好了。

    不然若照下來留著長大看,妥妥的黑歷史呀!

    若真是那樣,哪怕這表弟日後再如何玉樹臨風濁世佳公子的,這心靈創傷也鐵定跟一輩子了。

    “瑾哥兒仿佛長高了,是不是?”明秀見平王妃興致勃勃,還想伸出毒手□□一下毛茸茸的兒子,急忙將表弟給抱在懷裡,只覺得面頰上毛茸茸的,赫然是自家表弟在心滿意足地帖著自己的臉來回地拱來拱去,就實在撐不住了,跟著慕容瑾幸福地拱在一起,抱著這小老虎不撒手,嘴裡還問道,“瑾哥兒有沒有很想念表姐?表姐想死瑾哥兒了。”這種觸感,還真是蠻有趣的。

    “想。”慕容瑾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板著手指頭奶聲奶氣地說道。

    “他一天念表姐八遍兒,恨不能晚上睡著了都夢見你。”明秀對小孩子很有耐心,當年平王妃生下了慕容瑾,明秀一則為了照料姑母,一則看顧小孩子天天都在她的身邊幫著撫養,都不假手於人的,顯然是很上心,平王妃含笑看著明秀與慕容瑾溫柔地說話,如今已經說到要給慕容瑾往院子裡去一起捉迷藏,想到若這孩子與慕容南成親,想必兒女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心中唏噓,連精神都打不起來了。

    “表姐今天不走。”小老虎肥嫩的小爪子勾著明秀的衣角,眼巴巴地說道。

    “我如今,不是也每天來看望瑾哥兒麼?”明秀陪著慕容瑾在地上笨拙地走路,時不時誇讚一聲,見他眼睛亮晶晶地,便含笑說道。

    “晚上,一個人,冷。”小老虎表達了一下深夜無人入睡時的空虛寂寞冷。

    眼瞅著他的大眼睛裡滾出了晶瑩的眼淚花兒,明秀就撐不住樂了。

    “跟誰學的!”這孩子這麼小,想必還不明白憂愁是什麼意思呢,明秀見他裝模作樣,便彈了他大腦殼兒一記。

    “堂兄。”小老虎頭上的耳朵耷拉了下來,及其無辜地趴在明秀的腿邊兒,甩著大尾巴小聲兒說道。

    “哪個堂兄?”榮華郡主笑容不變,其實心裡已經將誘拐她表弟當小白花的傢伙千刀萬剮。

    “安王堂兄。”小老虎老老實實地回答這個問題。

    平王妃嘴角頓時一抽。

    “你才見了你堂兄一回,就學上了?”朝中有名兒的食人花說的就是心腸很壞的安王慕容寧了。更叫人噁心的是,這貨生了一副柔弱美麗的面孔,在外頭逮誰咬誰與唐王並稱黑白雙煞,然而一回頭,就敢在沈國公面前鞍前馬後各種討好,時不時還流出一點點晶瑩的眼淚柔弱動人,小白花兒到了極點,雖然沒有動搖沈國公的鐵石心腸,然而平王妃一想到這麼個變化系的傢伙,就頭疼。

    “三回!”慕容瑾板著手指努力算了一下,小手兒一伸,嚴肅地說道。

    “在哪兒?”慕容瑾平日不大出門,出門也只在家中親戚裡走動,實在不知道這這麼就撞上了這麼一尊邪神。

    “大舅舅。”小老虎繼續嚴肅地說道。

    有一回他跟著大舅舅沈國公與父親平王在外逛街,還很威風地騎在面容嚴峻的親爹的頭上四顧,那真是坐得高看得遠呐,遠遠就見自家堂兄滾出來了,在他大舅舅面前笑得很討喜的,之後不知說了什麼,眼裡光芒流轉淚光點點,雖然父親與舅舅都是鐵石心腸,然而小老虎敏銳地發現,當堂兄眼淚欲落不落的時候,周圍圍觀的大傢伙兒都露出了可憐與妥協的表情。

    平王妃仰頭,在兒子無辜的目光裡深深地歎氣。

    明秀卻捅了捅這個表弟,哼笑了一聲。

    不知這表弟隨了誰,還挺會告狀的,小白花的技能滿點。

    只怕安王不知何時招了這表弟,這是上眼藥兒呢。

    “表姐。”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小老虎扭著毛茸茸的小身子就往明秀的身上拱,意圖脫罪。

    “日後覺得自己火候兒不到的時候,就不要輕易出言,不然叫人看出來,更落了下成為人非議。”明秀一點兒都不介意表弟是個芝麻陷兒的,不過芝麻陷兒也得黑得有格調才是,見慕容瑾對著自己眼巴巴地點頭,很聽話的模樣,她摸了摸弟弟的頭和氣地說道,“都說三思而後行,瑾哥兒要謹記才是。”她說完這個,又笑眯眯地取了點心給表弟甜甜嘴兒,見毛茸茸的小虎頭在自己面前垂下來了,就摸了摸。

    可惜她弟弟沈明嘉已經大了,不然,也穿上這一身兒,還真的蠻可愛的。

    無良大姐心裡想著這個,又揉了揉小老虎毛茸茸的腦袋。

    慕容瑾忙裡偷閒,邊吧唧吧唧吃點心邊抱著她小聲兒說道,“堂兄,巴結。”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堂兄這麼巴結自己的舅舅,只是總覺得不懷好意,因此記在了心裡。

    “我知道了,瑾哥兒眼神兒真好。”安王雖然並未明說,然而等了自己三年,明秀不是白眼狼,到底也是不安的。

    “安王倒是個癡人。”平王妃從前看安王不順眼,蓋因那時慕容甯與她兒子是情敵來著,誰會喜歡一個想跟自己兒子搶媳婦兒的人呢?然而如今變故一回,慕容南另娶她人,平王妃就能站在長輩的角度公平地看問題了,見明秀怔了怔,便忍不住輕聲說道,“他另有一種癡處,比之你表哥也不差什麼了,況叫我說……”她頓了頓,便神色疲憊地說道,“他雖然為皇子,然而昭貴妃待你也好,當年那婚事上,我家勝了的,也不過是先走一步。”

    若不是她是沈國公的妹子,明秀會不會定親平王府,也是未必的事兒。

    “我才多大,您就跟母親似的,急著攆我走呢?”明秀心中暗歎一聲,便笑眯眯地說道。

    安王待她的心意,她是明白的。

    或許,她真的該給愛慕了自己很多年的這個人一次機會,也叫自己忘卻舊事,重新圓滿。

    三年已經能看清人心,安王是個好人,她也想再努力一次,一起幸福地過下半輩子。

    只是這些都再說,她不過是動了這個念頭罷了,抱著抖著耳朵露出了有些不妙的表情的慕容瑾,就忍不住噗嗤一聲。

    “堂兄,表姐?”小老虎覺得自己不開心了,點心都不香甜了,張著小爪子叫道,“不許,搶走表姐!”堂兄好討厭,下回,他還得背地裡幹壞事兒!

    “這孩子!”

    “表姐,我的,瑾哥兒的!”小爪子抓著笑得不行的明秀的胳膊,慕容瑾胖嘟嘟的小身子都貼在明秀的身上,拱著自己的小屁股警惕地看著平王妃,仿佛自己一鬆手,親娘就要將表姐給送給堂兄了。想到這,小老虎的大眼睛裡滾出了晶瑩的淚花兒,憋著嘴兒沖著平王妃叫道,“瑾哥兒,親生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8:58

第五十七章

    親生兒子也喜歡表姐呢,怎麼能把很美很溫柔的表姐送給堂兄呢?

    還是不是親生的?!

    晚上不吃飯了!

    “這都跟誰學的!”平王妃再穩重,見了甩著尾巴撒潑打滾兒的兒子,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您這回知道,我不愁嫁不出去了罷?”明秀好得意地抱著心滿意足蹭著自己的小老虎,與自家姑母攤手笑道。

    這炫耀得太明顯,平王妃的臉頓時一抽。

    “我的!”覺得表姐這是愛自己呀,毛茸茸的小老虎尾巴翹起來了!

    笑眯眯地在慕容瑾的含淚的目光裡許下了很多的願望,明秀這才告辭出府。

    “你這丫頭,譜兒比主子還大。”鸚哥兒今日格外地沉默,在平王府裡頭也不湊趣兒說笑了,明秀一上車就見這丫頭滿臉的抑鬱之色,便含笑問道,“鸚哥兒姑娘這是怎麼了?心裡有什麼不舒坦,只與本郡主說說,本郡主給你做主。”

    她如今對玉惠與鸚哥兒更寬容些,蓋因自己這些年沒有嫁人,本已經定親了的玉惠與年紀也不小了的鸚哥兒都磕了頭不想出去,說是陪著自己。

    有這樣一心為自己的丫頭是自己的福氣,明秀不想在她們面前擺主子的譜兒。

    當然,別的丫頭就沒有這麼樣的情分了,再也不會有了。

    “沒良心的人。”鸚哥兒忍了這麼久,在明秀的面前方才忍不住了,眼淚都滾出來了,抹著眼角哽咽地說道。

    明秀一怔,想到她說的這是什麼意思了,臉上就露出了憐惜之色。

    “你啊,就是看不開。”她摸了摸鸚哥兒的臉。

    “世子怎能這樣兒!”鸚哥兒抹著眼睛小聲兒哭著說道,“郡主對他如何,他看不出來?!這些年您就這麼等著……”

    “我等著,只因我虧欠了他。如今他好了,我為他歡喜。”明秀卻只是溫聲笑道,“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這個都看不出來?”

    鸚哥兒其實看出來了很多,只是卻還是在此時生出傷心難受來。

    “日後,姑母處咱們就不必常來了。”明秀面上依舊十分溫柔,在鸚哥兒霍然抬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淡淡地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與表哥差點兒就成親,這就像是一根刺。若日後表嫂回京,我大咧咧在姑母面前走動到底叫人不自在,若揭出什麼來,表哥表嫂夫妻之間難免生隙或是叫人非議。”

    她不會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地在平王府走動刺表嫂的眼睛與心,也不會假裝懵懂,叫人不快。

    發生過就是發生過,既然與慕容南共度一生的另有其人,她就不能插在人家夫妻之間,平生事端。什麼過去的事兒已經過去再做兄妹,不過是糊弄人,她不會用這樣的藉口大咧咧地與平王府走動。

    那太噁心人。

    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她心裡有數。

    既然有過舊事,就要避嫌,說什麼心中再無從前舊事,那都不過是唬人罷了。

    那只是她安慰平王妃的話而已。

    “怎麼總是叫郡主退讓?!”見明秀這是要退一步的意思,鸚哥兒頓時不幹了。

    “不是退讓,而是理應如此。”明秀並不覺得自己委屈,她是念著平王妃一家的好的,溫聲笑道,“當年是表哥退了,如今,我還給他不是應該?你家郡主都沒說吃虧,你倒跳出來了。”

    鸚哥兒已經氣得滿臉通紅,背對著明秀掉眼淚珠子。

    “瞧瞧,這丫頭的氣性竟比我還大些,莫非還要我來哄你?”明秀口中雖這樣說,到底軟語輕聲哄了鸚哥兒破涕為笑,一同回了國公府。

    恭順公主也知道慕容南娶了妻子的事兒了,此時滿心歡喜,覺得自家閨女終於可以尋覓第二春了。

    明秀一進門,她就巴巴兒地將閨女喚到了面前,忍住了心中的喜悅只歎氣說道,“你聽你姑母說了沒有?你表哥的事兒?”她垂著頭卻偷偷兒偷看明秀,見明秀面上並無傷感,頓時松了一口氣,拉著女兒的手溫柔地說道,“你這孩子呀,從前就叫人不放心,如今母親這心裡頭,竟掛著你了。”明秀看似溫柔,卻比誰都倔強,一旦主意落定,誰都拉不回來,就如慕容南之事,說等三年,就真的心無旁騖地等了三年。

    “我這樣任性,母親卻一直遷就,是我叫母親為我操心了。”明秀感激地說道。

    “做閨女的,任性才對呢。”恭順公主見明秀眉目清朗,心中一動,將一張信揣進了自己的背後的衣袍裡,努力正容地說道,“只是你如今也是不是該放開心走動走動了?”見明秀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恭順公主知道閨女這是應了的,眼珠子越發地轉了起來,壓著自己快活的心說道。“要我說,阿薔這些年待你如何,你都知道的。你不愛出門,她哪怕嫁人不方便,卻還是來瞧你與你說笑,這樣的心,也是難得的了。”

    她不覺得慕容南娶別的女子有什麼不對,反倒覺得慕容南想通了,也挺好的。

    兩個孩子都沒有錯兒,為什麼不能各自幸福呢?

    “您說的是。”明秀也知道這幾年叫父親母親操心壞了,不願再做任性的人,便柔聲說道。

    “這回,你也往閔王府走動走動,也像個樣子不是?”

    明秀的手帕交泰半都已經出嫁,除了一個翰林家的姑娘不知為何還未嫁人,連當年鬧出了風波的將門虎女孫嬌嬌都已經嫁人了。

    馮瑤也已經出嫁,嫁的就是孫嬌嬌的兄長,這幾家也算是往來姻親不絕了。

    可惜的是孫嬌嬌與馮瑤都跟著丈夫往地方去做官,在京中與明秀最好的,也只有蘇薔一人。

    不知為何,明秀想到當年幾個投緣的女孩兒坐在一處說笑,想著如今人都分離,竟生出了幾分惆悵。

    “阿薔,也是一心待我了。”明秀說這話,就是願意往閔王府走動了。

    恭順公主越發歡喜,卻不動聲色,只叫閨女尋了許多的有趣的玩意兒做給蘇薔的禮,又給明秀親手挑了一件奪目的銀紅宮裝,上頭大朵的桃花盛放,看著明秀穿上後面上添了更多的血色,真正的豔若桃花,就很滿意地叫明秀回去,第二日又叮囑了幾句,親手將閨女送上了車。

    明秀只覺得母親這叫人疑惑。

    閔王府又不是別人家,穿得這麼好,有什麼用呢?

    只是她如今不大願意違背恭順公主這樣的小事兒,帶了鸚哥兒與幾個小丫頭便去了閔王府。

    閔王府並不遠,蓋因京中宗室勳貴都大多住在一起,很紮堆兒。

    她算是貴客,因此命人早早兒地傳了話兒,閔王府雖然閔王妃並沒有出來迎接,然而蘇薔卻等在門外,笑眯眯地。

    明秀被她迎進閔王府,便笑道,“該與王妃先行拜見。”

    “你可願意出來了,自然是得拜見的,母親也念著你呢。”蘇薔今日也人比花嬌,顯然生活被滋潤得不錯,此時抿了抿頭上搖曳的金流蘇方才與明秀笑道,“況母親也覺得你能守了這麼多年,是個好姑娘,對你……”她有些尷尬地停住了,自然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三年前閔王妃對明秀的印象並不好,只覺得這個沈明珠的堂姐也不是個省事兒的姑娘。

    不然,怎麼就攛掇父親沈國公上門,非要討個說法兒呢?

    這樣咄咄逼人,哪怕閔王妃在皇后面前說了明秀的好話,卻並不能叫閔王妃喜歡明秀。

    然而明秀消聲滅跡這些年,又有蘇薔說起從前舊事,閔王妃倒是對明秀改觀了很多,直說這是個不錯的姑娘。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9:13

第五十八章

    其實閔王妃還動過心將好姑娘給聘來做世子妃的,不過想到長子慕容敬那坑爹的玩意兒,到底沒敢。

    這若是提了,不是好事,反而像是在結仇。

    不結仇也得叫沈國公把女婿給宰了。

    “你這是叫我謝你為我美言的意思麼?”明秀笑問道。

    蘇薔見她還開玩笑,唾了一聲,笑著拉著明秀往上房去。

    才走到了半路,明秀就聽到不知何處傳來了小孩子的嘻嘻哈哈的歡笑聲,之後是女子悅耳的聲音。

    “這是?”

    “大哥的那幾個庶子。”蘇薔見明秀疑惑,便很無所謂地說道,“一個個兒的都大了,那些個姨娘什麼的,心也都不小,都有大志向呢。”

    慕容敬娶不上正經的正室,這對這些姨娘來說真是一個好消息。況慕容敬日後是要繼承王府的,若只有庶子沒有嫡子,日後王府世子位到底歸誰那真的就不好說了。為了日後世子位,哪怕閔王還沒死讓位呢,慕容敬屋裡的競爭就已經十分慘烈。

    勾心鬥角你死我活,後宮都沒有這麼熱鬧的。

    “可牽連了你沒有?”慕容敬鬧得這麼厲害,明秀只擔心波及蘇薔。

    “我與二爺關起門過日子,平日裡也就是與父親母親請安,旁的不大管。”蘇薔見明秀憂慮,便含笑安慰道,“你也別為我擔心這個,左右有二爺護著我。”她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腳下的路,輕輕地說道,“二爺也與我說了,等以後,他帶著我分家出去,咱們就再也不見這府中的齷蹉了。”

    她的夫君慕容軒雖然是這樣噁心的人的弟弟,然而卻性情天差地別,待她一心。

    她如今有了一心人,已經心滿意足。

    “若真有什麼,你不要與我隱瞞,我總給你排解。”明秀低聲說道。

    這並不是無的放矢。

    當年的幾個手帕交之中,孫嬌嬌與馮瑤還算好的,然而另有翰林家那對兒姐妹花之中嫁了人的妹妹,時有書信入京,信上多有不能排解之事。

    如下頭官員送上門幾個妾,言明這是風雅之事,她那夫君還覺得這挺好給收了,納在房中□□添香等等。

    嫁了人就不是都如意的了,如蘇薔這樣圓滿的也不多,連馮瑤,雖然夫家還好,嫁的也是閨中好友的兄長,然而夫君的屋裡還有兩個從小兒服侍長大的通房。

    “你的心,我明白。”蘇薔雖然日子過得比好友們都好些,然而卻不是炫耀的人,柔聲回道。

    正說著話兒,兩個人便越過了那園中的孩童的聲音往上房去,一進了上房,明秀就見裡頭坐著一個中年貴婦,急忙上前請安。

    “你可是稀客。”閔王妃笑著攙起了明秀,見她氣色極好,臉上就帶著笑容溫聲說道,“你才多大,就學著閉門家中?莫非阿薔與你不好?閔王府是龍潭虎穴不成?”見明秀的臉紅了,再三賠罪,她便拉了明秀在身邊,見她這幾年沉澱越發溫柔貞靜,卻並不懦弱,赫然就是一個能支立門庭的女孩兒,便摸著她的手心中微動,頓了頓方問候沈國公夫妻,又叫人上茶。

    明秀垂目做好姑娘狀,就見閔王妃的下手,正坐著一個容貌俊美的青年。

    這青年抬頭看了明秀一眼,之後微微偏頭,白皙的臉上竟通紅一片,明顯羞澀了。

    明秀眼角一抽,不知道這青年羞澀什麼,然而見這人與蘇薔有幾分仿佛,心中就為自家老娘點了一個贊。

    為了自家閨女的親事追人追到閔王府,恭順公主也是拼了。

    想必這人就是蘇三了。

    明秀見這蘇三模樣俊美,渾身帶著書卷的雅氣,知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青年,卻忍不住想要笑。

    那種帶點兒小哀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見蘇三有些坐立不安,明秀也沒有想過要跟蘇三有什麼牽扯,只垂頭不往下看,單純與閔王妃說話。

    她無意,就一點都不想與這人有牽扯。

    才說了兩句話,就聽見外頭有吵鬧的聲音,之後就見一頭汗的安王慕容寧匆匆地進來了。

    慕容甯先給閔王妃請安,之後警惕地看了一眼下頭安坐很俊美的蘇三,可憐巴巴地往明秀的方向看去。

    就算是排隊,也得輪到安王殿下了不是?不帶插隊的!

    “你怎麼來了?”閔王妃這兩年為了自家幾個庶女的爵位問題經常入宮與皇后說道,與慕容甯自然是很熟悉的,見這小子竟然跟火上房似的來了,便不客套地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不是有什麼想頭?”

    再不來,媳婦兒都要被挖牆腳!

    四皇子叫便宜姑姑恭順公主給坑得不輕,想著若不是今日恍惚聽蘇薔的夫君慕容軒與自己說蘇三來給妹妹送東西,明秀也要來請安因此跑了來,這,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呵呵……”理由是有,只是不能告訴閔王妃不是?安王傻笑,意圖蒙混過關。

    明秀見這人時不時用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越發無奈了。

    常理看,安王這門親事不好也不壞。不壞是因婆婆很好,不好是因為……公公是個王八蛋。

    可是他對她真的很好,哪怕公公不是個東西,她也願意。

    她並沒有想過一輩子不嫁人,既然慕容南已經斷絕,她就得努力變換心情,接受別的男子。

    安王對她好,她也想試試對他好。

    “許是王爺,想給長輩請安。”明秀在一旁溫聲說道。

    蘇薔見明秀待安王有些不同,頓時用不爭氣的眼神瞪了幽怨的蘇三一眼。

    蘇三小小地松了一口氣,看安王如同看天神!

    天神救了他於水火!

    雖然明秀是個好姑娘,不過蘇三是有心上人的,雖然心上人的身份不高不好與馮國公面前提起,只是他並沒有想過變心不是?長輩們一頭熱,他很焦心的。

    “表妹說的是。”慕容寧眼睛都亮了,又有些羞澀地望了明秀一眼,一點兒都不像今日早朝幹掉了一個禮部侍郎的食人花兒。

    “表妹這身兒衣裳,格外地好看,人面桃花相映紅,說的就是這個了。”慕容寧雖然坐在了明秀的對面,然而本著厚臉皮才能娶媳婦兒的精神,慇勤地撫開了鸚哥兒的手越過無奈的閔王妃給明秀斟茶倒水,口中還說道,“伯娘家的金糕味兒不錯,你可以嘗嘗,這個!”他目光一厲,指著明秀手邊的桂花糕嚴峻地說道,“伯娘家的桂花糕還是算了,真是特別難吃!”

    別傷了他家表妹的胃!

    閔王妃覺得安王這都絕了。

    狗腿到這個地步,也是拼了,因此雖然這小子對自家點心做出了一個很叫人生氣的評價,然而心胸寬大的閔王妃卻還是默默地原諒了不懂事兒的小青年。

    看在這小子娶不上媳婦兒的份兒上,還是不要計較。

    因經常出入後宮,對昭貴妃與安王的心事都有些瞭解的閔王妃,想到昨日已經傳遍京中的平王世子娶了妻子的消息,心中歎了一聲。

    看起來安王心中並無芥蒂,榮華郡主也是個不錯的姑娘,這兩個若是有緣,卻也是一段佳話了。

    因想到了這個,閔王妃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蘇三一眼,之後便與明秀笑道,“這小子嘴最刁鑽,你雖不必信他,然而金糕確實是這府裡極好的點心。”見明秀乖巧地應了,又對慕容甯致謝,閔王妃眼角就堆出了淡淡的笑紋,覺得明秀可惜了沒有落在自家,之後就默默看著安王難得地在自己面前嬌怯可愛地裝蒜,與明秀睜著一雙清媚的大眼睛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極好。”明秀溫聲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9:25

第五十九章

    她從來都是一個能下定決心的人,此時願意與安王試一試,也不必做出什麼的樣子來。

    雖叫人看著是找下家很無恥,然而明秀自己知道,只有此時接納安王的心意,才是對得住眼前的這個人。

    她不願意當初心裡背著對慕容南的愧疚與別人好,因為對旁人這都是不公平。

    她要給人情意,就是一心一意,心無旁騖。

    若安王不覺得自己是在退而求其次,她會用自己的全部的心還回報他。

    “我就說好。”慕容南一成親,明秀的態度果然就變了,慕容寧沒有自己做了備胎的惱怒,只覺得苦盡甘來,不是因在別人家,自己抱著心上人哭一場的心都有了,

    雖然明秀明顯對自己沒有什麼更多的情分,然而她願意邁出這一步,願意與自己試一試,慕容寧就覺得很滿足了。

    況……天底下再也不可能有比自己還喜歡這個女孩兒的人了,明秀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慕容寧的眼睛流光溢彩仿佛帶著光,怔怔地看著明秀低頭咬了一口紅豔豔的金糕,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裡咕嚕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別怪安王殿下猥瑣,實在是……這些年憋得夠嗆來的。

    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兒,這個……夜深無人之時,那得多惆悵呀?

    只是這一聲聲音有點兒大,在正房之中擴散,明秀就覺得自己吃不下去了,捂住了嘴角推了面前的碟子,眯著眼睛看著望天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安王。

    安王這麼久不見,似乎……比從前還要猥瑣了。

    閔王妃低頭,只裝作沒有聽見,忍著心中的笑意與明秀勸道,“你再試試桂花糕,許和你的口味。”

    “表妹肯定不愛吃的。”明秀的口味慕容寧那都是記在心中的,見明秀應了,急忙說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閔王妃見他急得直搓手,便哼了一聲。

    慕容軒娶了太子妃的妹妹蘇薔,又在太子手下做事,就是將閔王府綁上太子這條船了。安王與太子兄弟情深,這些年與唐王珠聯璧合在朝中為太子做急先鋒,這自然是天然的同盟。閔王妃雖是個不知道太多前朝學問的婦人家,卻有自己生存的智慧,明白與安王交好的好處,自然是願意賣給安王一個人情兒的,此時見慕容寧垂著頭不反駁自己,然而優美的嘴角勾起,便與明秀笑道,“這糕涼了,下一回,我叫人給你預備熱乎的。”

    雖然是要為安王鋪路,不過也不能貶低自家的吃食不是?

    “您疼我呢。”明秀確實覺得這桂花糕聞起來就不大喜歡,詫異地看了仿佛很知道自己心中想些什麼的安王,與閔王妃客氣地說道。

    慕容寧飛快地看了一眼明秀,彎起眼睛笑了起來,然而眼眶卻有些濕潤。

    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個女孩兒,只覺得這一天,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刻了。

    因今日驚喜,慕容寧只知道癡呆地看著明秀傻樂。雖然覺得安王這腦子有點兒不好使,不過榮華郡主並沒有表示什麼不滿意,只與閔王妃及蘇薔說笑。

    說笑了一會兒,閔王妃已經喜笑顏開,拉著明秀的手不放。

    誰不喜歡說話湊趣兒,還不喧賓奪主的姑娘呢?

    “你這小嘴兒呀,巴巴兒地說個不停,卻叫人看著心裡歡喜。”閔王妃便握著明秀的手笑道,“你以後,可得常來看望我,不然,我這日子過得無趣極了。”

    “聽聽,母親這是嫌我這個粗嘴笨舌的人呢。”蘇薔便在下頭哀怨地說道。

    “你也是個促狹鬼,我不說你,你反倒湊上來。”閔王妃便一指頭點在蘇薔的頭上。

    她這樣親昵慈愛,還很熟練的模樣,顯然不是一日兩日如此,明秀見蘇薔急忙討好地拱了拱閔王妃的手,便知蘇薔是真的過的不錯。

    閔王妃並不是一個惡毒的婆婆,心底也不壞,平日裡見兒子兒媳情投意合也不會看不順眼的,蘇薔嫁過來這麼些年,從未叫她立過規矩,也從未往兒子房裡塞人。因此蘇薔與閔王是真的婆媳情深,還曾叫慕容軒酸過好長的一段兒時間。

    蓋因婆媳彼此都十分親近,倒把閔王府二爺給丟在一旁沒人理了。

    “母親饒了我,我回頭,給母親繡了可好看的鞋呢。”蘇薔便軟語說道。

    “罷了,你的鞋做給你家二爺就是,不然,他又要醋了。”這個兒媳婦兒是真叫自己很省心的,閔王妃很喜歡,越發歡笑。

    只是歡欣易散,她才笑了幾聲,就聽見外頭丫頭戰戰兢兢地進來,說世子慕容敬帶著幾分氣勢地往上房來了。

    閔王妃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深深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誰遇上了一個坑爹貨,都得是這麼一個表情。

    若不是不敢表現出想要廢長立幼捲入皇帝諸皇子奪嫡這趟渾水,閔王妃上書請廢了這小子改立次子做世子的心都有了!

    繃著臉緊了緊自己的衣裳,閔王妃臉色很不好看。

    明秀一見這陣勢心裡就生出幾分不好的感覺,恐再看見人家家的家事,就要起身告辭。

    還沒等明秀告辭,比她更快的就是一臉痛心渾身都充斥著激烈情緒的閔王世子慕容敬了。

    就見這英俊的青年大步邁進了門,一進門就沖著閔王妃大聲質問道,“母親到底是為了什麼這樣?!”

    這時候想要走,那越發地顯眼了,明秀無奈地與揉著眼角的蘇薔對視了一眼,抬起的身子重新坐下,看著慕容敬問出了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你再說什麼?”閔王妃其實也沒有聽懂。

    “昨日母親往寺中進香,為何冷落明珠不許她與您請安?!您知不知道您這樣冷漠,多叫人心寒?!”慕容敬摸著衣襟上一塊兒濕潤的地方,眼眶都跟著紅了,幾乎是感同身受地說道,“世人都非議她,她日子過得本就艱難,母親為何要落井下石?!您知道她因為您,哭了多久麼?就是這樣,她對您也沒有半分怨恨,從未說過您的不是!這樣的姑娘,您就忍心無動於衷?!”

    “什麼?!”閔王妃最恨的就是坑她兒子的沈明珠了,見妖精將兒子迷惑成這樣,頓時就暴躁了。

    “她一個臣女,有什麼資格敢怨恨母親?!非議宗室這是大罪,她不敢是本分,怎麼就委屈了不成?”蘇薔性情剛烈,不然當年未出閣的時候,不會因榮王賜婚之日與太子生辰同時就往淮陽侯府跟永壽郡主公然作對,見閔王妃氣得渾身亂抖,急忙安撫婆婆,抬頭冷笑地說道,“母親堂堂親王妃,不見一個臣女稀鬆平常,怎麼到了她就天崩地裂?!整日裡怨天尤人,總說叫人非議,須知她那點兒破事兒,早就叫人忘得乾淨!”

    “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自己是誰!”慕容敬這個賤人三天兩頭往自己房裡塞丫頭,蘇薔已經忍了很久了。

    她聽說過公公婆婆給塞小妾的,還沒有聽說這做大伯子的狗拿耗子!

    “你說什麼?!”慕容敬用震驚的眼神看著蘇薔,猶如看一個沒有良心的人!

    “都說嫁了人的女孩兒都變得市儈渾濁,我還當玩笑,然而今日看了弟妹,我只覺得痛心!”慕容敬傷心地說道,“弟妹與明珠也相識,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更好聽的都有,只怕大哥不想聽。”蘇薔頭上流蘇搖曳,冷笑說道。

    “你這個狠心的……”

    “世子雖然尊貴,然在在下面前非議在下的妹子,這不大好是不是?”慕容敬才想說一說蘇薔的惡事,就見一旁一直沉默的蘇三似笑非笑地說道,“馮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姑娘,太子妃都是做得的,斷然沒有德行不堪,叫人輕賤的道理!”他抬手對閔王妃拱拱手恭敬地笑著說道,“世子這番話,叫人聽著心裡不舒坦,只是盛怒之言到底叫人理解一二,王妃不必斥責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1 22:59:37

第六十章

    閔王妃看著笑裡藏刀的蘇三,心中只恨別人家的兒子都是好樣兒的,此時便歎氣道,“雖是盛怒,然而言辭無忌,叫人著惱,是阿薔吃了委屈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委屈。”蘇三笑吟吟地拿著一把摺扇啪地一聲打開,扇了扇。

    格外地風流倜儻。

    慕容寧正在一旁警惕蹲守,見蘇三竟然還來這招兒,頓時心中生出危機感來。

    那什麼……雖然明秀對自己另眼相看了,不過,也不能叫蘇三這麼在面前耍帥呀!

    因這個,安王殿下滿身一摸,扇子沒有,摸出一條帕子來,急忙堆在面頰邊,對明秀風情萬種地擠眼睛。

    只是這麼個角度,風流榮華郡主沒看見,只覺得這是眼睛抽筋,真是不忍直視,急忙低頭掩住了臉皮的抽搐。

    見心上人“臊”了,安王殿下這才嘿嘿傻笑,捏著帕子豎了一個蘭花兒指。

    四皇子暗爽在心頭,只是此時屋裡,閔王妃一家子也沒有時間過問他這點兒狗屁倒灶的心事了,全在應付慕容敬。

    這傢伙三年前就是腦殘,榮華郡主覺得這三年這位仁兄肯定沒有吃藥,因此病得越發地嚴重了,竟不敢冒頭擔心被波及,捏著衣角裝隱形人。

    愛情鬥士慕容敬與母親弟妹外加弟妹的兄長唇槍舌劍,許久之後有些受不住了,仰頭看著閔王妃激烈地說道,“今日我來見母親,是想求母親允了一件事!”

    “什麼事?”閔王妃只想叫這兒子滾蛋,頗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慕容敬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在外頭一群丫頭驚恐的目光里拉進來了一個明豔動人,雙目赤紅的美人。

    閔王妃看見這美人眼睛就直了,還沒等回神兒,就見慕容敬拉著這姑娘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一同拜下。

    “你這是!”閔王妃的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

    “求母親成全了兒子這一回!”慕容敬磕了頭,與自己心愛的人深情對視片刻,之後抬頭與捂著胸口說不出話的閔王妃含淚說道,“我知道母親心裡對明珠有誤解,然而我才是那個要與明珠共度一生的人。我知道明珠是個好女子,這就夠了!”見閔王妃竟神色蒼白地往一旁一側歪,他急忙膝行了幾步到了閔王妃的面前誠懇地說道,“我與明珠情投意合生死相依,她心裡有我,我心裡有她,這輩子都不想分開了!”

    “孽子!”閔王妃顫巍巍地指著這真愛無敵的長子罵道。

    閔王府上空都要綠了!

    沈明珠今日被慕容敬拉入閔王府,本就已經孤注一擲,一抬頭嬌豔的臉上全是淚痕,無助地流淚道,“求王妃成全!”

    她這些年日子並不好過,因她的名聲的緣故,因此沈家三房被京中嘲笑,竟沒有人家願意娶她,叫她不得不做了一個老姑娘。

    當年王年寧願娶一個處處不如她的沈明華,也不願意娶她,她就知道自己這婚事要有波折了。

    人情冷暖她都嘗了一遍,然而叫她更恨的,卻是嫁給了榮王的永壽郡主。

    若不是因她坑害,她起碼也能嫁給榮王做側妃,到時候榮王府中誰說了算也未可知。這女人斷了自己的希望,搶走了自己的心上人,還坑害她,她自然是記在心中的。

    只有嫁給與榮王權勢相差無幾的人家,她才能在永壽郡主面前停止了腰杆子,也能叫榮王對自己另眼相看,沈明珠找了一圈兒,就找著了對自己癡心一片的慕容敬。

    這人為了自己能在府中這樣折騰,沈明珠覺得自己拿捏一個慕容敬,還是能做到的。

    到時候她就是未來的閔王妃,別說永壽郡主,就是看她笑話的沈明秀,都要在她面前折腰。

    既然如此,此時在沈明秀面前丟人現眼,也是能叫她不以為意的。

    左右日後,她報復回來也就是了。

    “求王妃成全!”她顧不得明秀看著,抱住了慕容敬的手臂仰頭哭求道。

    閔王妃見她竟然這樣迷惑自己的兒子,先是被氣得渾身亂抖,然而片刻之後,臉色卻慢慢地平靜下來。

    “你想嫁給敬兒是吧?”閔王妃目光沉沉,突然說道,“有情人是吧?本王妃,這回成全了你!”

    “母親?!”慕容敬本還要據理力爭呢,卻見閔王妃這麼簡單就松了口,眼睛都直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世子殿下沒跟上節奏!

    說好的百般阻撓,“就算我死了也不叫她入府!”呢?

    “你是我的孩兒,難道我忍心看你失望?”閔王妃看著溫和,目光也慈愛地與慕容敬溫聲說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弟弟都娶了媳婦兒,你不是也該成家立業?況,”她頓了頓,斂目溫聲說道,“你屋裡的那些子女,也缺個嫡母管教,你也得上心了。”

    她說完了這個,轉了轉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與還愣神兒明顯是在兒子面前挑撥自己卻沒有成功的沈明珠說道,“你回去等著,過幾日,我叫人去給你家提親。”既然這麼願意嫁進來,她就成全了她!

    只盼這兩個的真愛真能長久,也叫她了了一段心事。

    反正沒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給這長子。

    明秀卻敏銳地看到閔王妃目中的失望,心裡咯登一聲。

    “多謝母親!”原來母親還是通情達理的,當初都是自己誤會了,慕容敬感激地磕頭。

    “去罷,你們一起好好兒呆著去。”閔王妃擺了擺手,不想再看眼前得這兩個的。

    左右慕容敬也就這樣兒了,想要什麼媳婦兒,她成全了也就完了。日後再生出什麼波折,也別再後悔就是。

    她管不住長子,索性就不管,只管次子一家就好。

    她算是看出來了,長子就是個腦殘,日後閔王與她老邁,靠的還得是靠譜兒的次子。

    只可惜眼下不能廢了長子……

    不過,待陛下駕崩新君即位,他家沒了顧忌,這個兒子就不必要了。

    閔王府不能敗在這樣的混帳的手裡!

    “那兒子與明珠就去了。”慕容敬也多少記得明秀這個姑娘,覺得這姑娘在要對沈明珠不利。哼了一聲,拉著沈明珠的手走了。

    今日這番鬧騰竟然還並沒有多厲害,明秀的心裡是松了一口氣的,見閔王妃對自己依舊溫和,顯然沒有連坐的意思,只覺得尷尬。

    “今日出來一會兒,不敢再叨擾王妃,我家去了。”她恭敬地與閔王妃說道。

    “說什麼叨擾,看著你們說說笑笑,我也開心。”閔王妃精神卻有些不好了,慕容敬鬧騰得也實在厲害,也顧不得招待明秀了,此時便含笑說道。

    明秀也說笑兩句,便告辭回府。

    慕容寧等著呢,急忙亦步亦趨地跟上。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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