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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2:54     標題: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四)《全文完》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四)》作者:花青雪

放棄前世的奪嫡路,這一世改玩寵妻大業慕容甯是水準更上一層樓,
多年等待終換得沈明秀認可,他自然要把從前沒寵到她的分一次補回來,
除了日常的陪伴和送禮,更親自一展手藝為她做吃食,
哪想到這愛妻愛得太用力的表現讓她娘也羡慕地要求她爹跟進仿效,
他這坑岳父的准女婿皮只得繃緊點,免得被岳丈大人找機會“討回公道”……

在眾人眼裡他就是以妻為天的癡情種,甘願為她犧牲冒險、紆尊降貴地討好,
他卻知道她的付出也不少,為他放棄遠離皇室紛爭的安定日子,
甚至一改這三年來的低調作風,重新進到京城貴族圈這灘渾水中,
為了讓她有個風光難忘的婚禮,她娘特地請求皇后賜婚添尊榮,
他忙著籌備婚禮,也很高興當年為她打的金釵終於能送出去了,

豈知這本該完美進行的婚事卻出了一點點意外,
他那不懷好意的皇帝爹,竟突然越俎代庖搶過賜婚的活兒,
還三言兩語暗示他該讓妻子當天下第一尊貴的女人,教唆他去和太子爭,
連他的母家也想送人進他王府和她當姊妹,
幸好他如今已經足夠強大,那些可能危害到她的風險就由他一一化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3:13

第一章

    明秀坐在車上撐著頭閉目養神,不大一會兒,就感覺身邊鸚哥兒推自己,張開眼,就見這丫頭滿臉歡喜,指著外頭叫自己看。

    見她神色古怪,明秀挑了簾子往外看去,就見車外,慕容寧騎在馬上跟著自己的車走,見了自己探頭出來,頓時眼睛一亮。

    “王爺……”這也太黏人了,明秀多少有些無奈。

    “我就想跟著你走一會兒,你不必搭理我。”慕容寧嘴角帶笑湊到她的身邊,勒著自己身下的白馬,笑得滿臉桃花開。

    人面桃花說的其實是這位王爺來的,明秀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白馬王子”的典故,竟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

    騎白馬的,不僅可能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來的。

    不知明秀在笑什麼,只是她對著自己這樣和氣,慕容寧就覺得很歡喜了,急忙討好地問道,“表妹想到了什麼?”

    “並沒有什麼,只是王爺……”

    “你別趕我走。”趕在明秀說話之前,慕容寧急忙打斷了她的話,望著她的目光有些癡癡的,卻又有些難過地說道,“別再攆我了,表妹。”

    他這輩子從遇見就被她攆了無數次,被她冷落了無數次,這樣被她拒人於千里之外,冷淡疏遠,如今想一想,都覺得天崩地裂一樣。那時的痛苦與酸澀還在心中,他的眼眶發紅,壓低了聲音央求道,“表妹別再與我說,叫我走這樣的話了。”

    “王爺……”明秀看著慕容寧傷心的眼睛,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對不住。”她艱難地說道。

    當初是她傷了他的心,可是她從未後悔過。

    她既然要嫁給慕容南,就決不允許自己與別的男子有牽扯,僅此而已。或許那時慕容寧也很好,可是他到的晚了,就只能錯過。

    “我明白表妹的心,如此,卻越發歡喜。”慕容寧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臉上卻露出了笑容,輕輕地說道,“因我知道,若今日表妹認定了是我,那日後外頭有再多的好男子,你也不會去多看一眼。”他明白明秀的心,此時或許不過是憐惜他,憐憫他,覺得他這麼多年癡守不容易,是最合適給她做丈夫的人,因此對他另眼相看。她或許對他並沒有那麼多的情分,可是這樣就夠了。

    她沒有再推開他,他已經很幸福,也願意這樣守著等著,等她有對自己生出情意的那一天。

    他這一生都只會愛上這一個女子,多少年,他都等得起。

    “我只能與王爺說,日後,我會試著看。”明秀不願欺騙喜愛自己的人,坦誠地說道,“我的心中並無對王爺的情愛,”見慕容寧沒有半分芥蒂地對自己笑,她的目光便軟和了許多,輕輕地說道,“只是王爺在,我便不會再多看他人。”或許別人很好,只是慕容寧等待的時間太長,凡事有先來後到,她不願再為了日後什麼真感情,就辜負了眼前等待了自己多年的青年。

    愛情是什麼,她不知道,可是卻知道,自己不能辜負。

    “這話真好聽,表妹能做跟我說幾句麼?”慕容寧幾乎要落下淚來,哽咽了一聲,強笑問道。

    他是這樣秀美豔質的青年,身份也很高貴,卻在明秀的面前露出患得患失的神色。

    仿佛明秀的一句話,就能改變他的一生。

    這樣卑微,叫人看了心裡莫名地難過。

    “我不會再多看,王爺之外的人了。”明秀不知為何,覺得心裡有一塊兒柔軟的地方酸酸的,忍不住放柔了聲音輕聲說道。

    “真的麼?”慕容寧急急地,仿佛要肯定什麼一樣問道。

    “是。”明秀溫和應道。

    “真的真的麼?”

    “嗯。”

    “真的真的……”

    “是。”明秀並無不耐,耐心地應了,直到這青年臉都亮了,白皙的面頰上都紅了。

    “那以後,你叫我阿寧好不好?”得寸進尺說的就是安王殿下了,此時這青年羞澀地揪著坐下高大白馬的鬃毛,引得這白馬很憤怒地叫了一聲。

    為毛不揪你自己的毛?!

    坐騎也是有尊嚴的!白馬很生氣!

    “這個……”這進度有點兒快,榮華郡主接受不來,正要斷然拒絕,就見那白馬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嘶鳴,之後努力尥蹶子,要把背上的那倒楣王爺給掀下去!

    慕容寧驚呼了一聲,轉眼消失在了明秀的面前,叫這倒楣白馬給背著遠去了。

    榮華郡主極目遠眺,眨眼看不見這王爺的背影了,心中很沒有良心地給點了一根蠟,之後若無其事地命人駕車回府。

    一點兒都沒有想過英雄救美啥的。

    她這一路回了府中,就往上房去了。

    既然應了慕容寧,她就得稟告父親母親,也有叫恭順公主不要再做媒牽線的了,叫大家都不自在。

    今日看蘇三的模樣,恨不能都要哭出來了。

    她一進門,就見恭順公主正一臉橫眉立目地拉著一個臉色冷漠,目中卻帶著幾分頭疼的女子說話,聲音不小,明秀都聽見了,還很清楚。

    “你你你,你什麼時候嫁人?!”這就是逼債的恭順公主了。

    “先立業後成家。”羅遙這三年的苦逼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不是今日沈國公親自把她從軍營裡給提出來拖回家,她都恨不能住在軍中算了。此時仇恨地看了為了滿足恭順公主竟然連外甥女兒都賣的無恥的舅舅,羅遙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彎腰在恭順公主面前皺眉沉聲說道,“國不成國,何以為家?!”

    “說人話!”

    “嫁人沒意思。”在軍中才有趣呢,羅遙覺得軍中的生活自己過一輩子都不會無聊,想不出為什麼要嫁給一個男人,給自己添上負擔。

    當然,馮五是個不錯的人,不過羅大人覺得,為了馮五就叫自己從此規矩地做人,這有點兒吃虧。

    “嫁人沒意思,你,你就娶!”恭順公主已經口不擇言了,見羅遙面色淡淡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說什麼她都聽,就是不幹,一臉的滾刀肉,頓時怒了,勒著這死孩子的脖子,將絕美的臉都湊到了羅遙的面前咬牙切齒地說道,“陽城伯府說了!若你願意成親,日後你與馮家小子第一個兒子,可姓羅!”雖然沒有明晃晃說出叫馮五入贅的話,然而這個條件,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第一個兒子姓羅,就是羅家有後,只有羅遙一個丫頭的羅家算是圓滿了。

    尋常人家都不會有這樣的好處,畢竟誰會肯定羅遙能生兩個甚至更多的兒子呢?

    恭順公主被陽城伯府的誠意感動得熱血沸騰,頓時回來逼迫羅大人。

    羅遙一臉木然,想到那個有趣的紈絝,到底沒有說什麼。

    馮五仿佛是跟她卯上了,這三年抱著雞抱著狗來往她的軍中,什麼都不說,就抱著自己的心肝兒蹲在邊兒上看著。

    羅遙要揍,這廝就抱大腿求英雄饒命,羅遙無視,他就抱著雞狗哼哼唧唧,羅遙若是與他和氣地說話,他就仰頭神聖不可侵犯,特別地變化系。

    持之以恆了三年,也確實挺不容易的,至少羅遙覺得挺不容易。

    她本以為作為一個沒有什麼耐心的紈絝,被自己拒絕成了那樣兒,該覺得無趣轉身就走,這親事也就算自然地完了呢。

    誰知道這小子竟然真的堅持了三年!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3:24

第二章

    當然羅大人不知道,馮家紈絝最不缺的就是毅力恒心,想當初為了培養出一隻最威武的鬥雞,馮家五爺那是實打實地跟大公雞睡了兩年來的。

    “你說,你說句話呀!”恭順公主抓著羅遙的衣襟嗷嗷叫。

    沈國公在一旁看著,用力地咳了一聲,叫羅遙明白道理。

    “知道了。”羅遙並未說同意或是拒絕,只是含糊地說道。

    她這還挺可憐的,明秀眼珠兒一轉,急忙笑眯眯地邁步進門給自家表姐解圍,暗地裡與羅遙筆出一個“欠人情”的手勢,這才挽住了恭順公主的手臂笑問道,“母親都不關心我麼?也不問問,我往閔王府上去,都遇見了誰?”

    “遇見誰了?”恭順公主眼睛亮晶晶地問道,然而一隻手卻掐著羅遙的手腕不撒開,特別地腳踩兩條船。

    “阿薔的三哥‘湊巧’與王妃請安。”明秀意味深長地看著恭順公主,見這親娘的目光遊弋可疑,也不拆穿的,慢慢地說道,“只是他仿佛很怕我,想來不願與我親近。”見恭順公主的臉色微微地變了,她便繼續說道,“還見了四皇子,許久不見,四皇子仿佛變得更有威儀些,我與他說了許多話,倒還相投。”雖然並未多說別的,然而明秀的意思卻已經全在裡頭了。

    “你的意思是?”恭順公主呆住了,看著明秀說不出話來。

    “母親明白我的,他也確實辛苦等了這麼多年。”明秀低聲說道。

    沈國公見恭順公主轉不過彎兒來,便在一旁淡淡地說道,“安王尚可。”

    能一心一意等著她的閨女,安王的深情都在沈國公的眼裡,至少沈國公覺得,安王還是能夠託付的。

    別以為國公爺平日默不吭聲就心裡沒數兒,他這些年也並沒有閑著,觀察恭順公主中意的那幾家青年很久了。

    一個人可以裝模作樣,然而舉手投足的一些小事,卻並不會刻意隱藏,很能看出一個人真正的品性。

    沈國公觀察了多年,覺得還算不錯的,一個是安王,一個就是馮國公府的蘇三了。只是安王更有癡處,拿他閨女當天仙兒一樣捧著癡心不改,怎麼想,安王都是很合適的人選。

    至少沈國公覺得,安王不錯。

    至於會不會叫帝王猜忌自己將閨女嫁給安王從此倒向太子,沈國公真的覺得無所謂。

    愛信不信,他不會為了這些忌憚,就叫閨女錯過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可是……”恭順公主覺得慕容甯生得一臉桃花兒,這樣子是很叫人心裡沒底兒的。

    “且看著,我也就是這麼個想頭。”明秀柔聲說道,“您就想一想,他為了我,做過多少事?”

    這個倒是無法反駁,恭順公主緘默起來,當做默認了此事。

    當然,哪怕是這麼晴天霹靂的時候,羅大人的手腕兒依舊倒楣地沒有被撒開。

    另一個心中不耐的唐王的面前,一個傻笑不絕的美貌青年抓著兄長的手腕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二哥!阿秀,她說願意試一試對我另眼相看了!”

    才是試試,離娶上這媳婦兒還十萬八千里呢!最近與唐王妃掐得滿府都是狗血,越發暴躁的唐王殿下,瞪著弟弟的狗爪子,默默地捏起了拳頭!

    唐王殿下淒風衰雨的,弟弟竟然秀恩愛,人幹事?!

    “莫非她又肯了?”見不得弟弟這守的雲開苦盡甘來的傻樣兒,唐王忍不住譏諷地說道。

    唐王殿下心情這麼不美麗的時候,弟弟竟然這樣快樂,怎麼能叫人心裡安慰呢?

    打從潑婦運氣好生了兒子,那就抖起來了,從此家不成家,別說王府姬妾下人什麼的,就是連唐王自己都難以招架撒潑的唐王妃。想到如今唐王府已經變成潑婦的天下,眾人敬服,唐王就覺得心好累。

    自己有了嫡子延續血脈,這叫唐王很高興。可是從兒子出生,三年了,王府的姬妾都成了擺設,這就說不過去了不是?

    因此事不知和嫉妒成性的潑婦掐了多少遍,從後院兒掐到前院,再從前院掐到後院兒,所到之處方圓三裡沒有人跡,卻每次最後都掐到了床上去,唐王只恨得咬牙切齒,到底憤憤惜敗。

    好吧,反正女人都一樣兒,有了唐王妃陪他睡,他就不需要第二個女人了。

    只是潑婦越發囂張,實在叫唐王殿下忍無可忍。

    “這是知道阿南之事,才尋的你?”唐王見弟弟正雙手交握做憧憬狀,便忍不住冷笑插刀問道,“退而求其次,她的算盤打得不錯!”

    “這才叫有始有終。”慕容甯見兄長陰陽怪氣的,也明白這些年兄長焦躁的原因,心裡羡慕了一下,這才理直氣壯地說道,“若她退親就別嫁他人,那就不是我喜歡的阿秀了!”明秀這樣堅持,有原則也不為外界改變,這都是他心中的模樣。叫慕容甯說,堂弟與明秀無緣也是蠻可惜的,他只想到日後明秀也會為了他,不管旁人再好都不會再多看一眼,不會動心,就覺得心裡歡喜。

    她的眼裡日後只看他一人,他還求什麼呢?

    “八字還沒一撇,瞧你那樣兒!”唐王努力嘲諷道。

    “二哥你這樣幸福了,還計較弟弟這些做什麼?”再寬闊的心胸,也架不住這樣開嘲諷不是?慕容寧就有些鬱悶地說道。

    “幸福?!”老子都成了和尚了!

    “二嫂心裡只有你,為了你不許別人親近你,你難道不歡喜?”見唐王冷冷地看著自己,慕容甯覺得這其實挺幸福的,便板著手指給兄長說道道,“二嫂為什麼能您這樣計較?還不是心裡有你,不願意你寵倖別的女人麼!都說因愛生妒呢,她這樣喜歡你,你這福氣簡直就是上輩子修來的!”見唐王冷笑,慕容寧便小聲兒說道,“阿秀日後若也為了我如此,我就心滿意足了。”他傻笑一聲,一臉的當牛做馬。

    “福氣!上輩子修來!”唐王覺得自己前世不修才遇上了潑婦了,然而不知為何,竟說不出這麼刻薄的話。

    他才沒有被弟弟說動!

    “你來尋我,就是為了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的就是這個弟弟了,唐王眯著眼睛問有些心虛的弟弟。

    “還是阿秀了。我想著阿南之事既然已經忘卻,日後阿秀也該在外頭走動起來。只是二哥你也知道,就很有那些長舌婦說長道短的講刻薄話,還有幾個瘋婆子想尋阿秀的晦氣,我擔心我不在叫阿秀吃了委屈,不如求二嫂護著阿秀些。她人嬌弱,別叫別人衝撞了她。”

    其實太子妃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只是這些年東宮繁忙,太子妃既要約束東宮諸側妃,還要照顧太子施恩太子屬臣家中的女眷,越發地忙碌,慕容寧不大好意思去求太子妃。

    況明秀當日對慕容斐那樣庇護,就是慕容寧不說,太子妃也會護著她的。

    “她還嬌弱?”唐王覺得這世道真是黑白顛倒了。

    再沒有比這丫頭更兇殘的了!

    “知道了。”知道慕容寧是在顧慮什麼,唐王目光閃爍地應了。

    弟弟擔心的,是如今行事愈發狠毒的榮王妃,也就是當年被削爵的永壽郡主。

    那姑娘當年叫沈國公往假山上一撞命都差點兒沒了,有幾回太醫都叫預備棺材。整整昏迷了半個月不說,再醒過來,整個腦袋都歪了,一張臉被撞得沒法兒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3:41

第三章

    用明秀現代話講,就跟車禍現場似的。

    況又因沈國公踩斷了她的右腿,因此她的腿如今走起路來就有些瘸。

    誰能受得住這個?因此榮王妃如今行事乖僻,跟瘋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唐王是樂見其成的,蓋因榮王當年迎娶榮王妃時那張臉真是精彩得叫人很開心。

    “她不足為慮,只是也不好叫狗亂咬阿秀不是?”慕容甯想到榮王妃也覺得厭惡,又見兄長應了,微微蹙眉了片刻,便低聲說道,“淮陽侯府就要完了!二哥,只要淮陽侯倒了,五弟這不知還會不會對那丫頭柔情蜜意!”

    榮王願意迎娶榮王妃,不過是因淮陽侯還算在御前得用,另有永樂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總是臂助。然而如今淮陽侯被參得站不住腳兒,永樂公主自從那年宮變就再也沒有被傳召入宮,慕容寧真想知道榮王妃在王府過的是什麼日子。

    當年她那樣傷害他心愛的人,這樣的仇恨,他一生都無法忘記。

    “你心裡就只知道她,沒有點兒更要緊的事?”唐王皺眉問道。

    “前朝事有太子與二哥呢,少我一個不少。”慕容寧搓著手賠笑道,“可阿秀就一個,娶不上她,弟弟這輩子多可憐!”

    見他目中清淚點點猶帶幾分風流羸弱,唐王被噁心壞了,又想到唐王妃兇神惡煞地使喚自己往外頭去給兒子買蜜餞,罵了一聲,拖著弟弟就往蜜餞鋪子走去。

    “我記得,這從前是你名下的鋪子。”

    走到了這京中極有名的蜜餞鋪子,唐王就見這裡頭人來人往生意很好,又見慕容寧探頭探腦的特別地猥瑣,也不管,只叫人給包了幾樣極好的蜜餞提在手裡——據說自己親手買的兒子特別愛吃,這才皺眉與傻笑中的慕容寧問道,“為什麼脫手賣了?賣了誰?”

    慕容寧從小就是個心眼兒活泛的,小小年紀就用自己與昭貴妃的私房銀子在外張羅了很多的生意,他腦子活泛常有新鮮的玩意兒,因此如吃食鋪子還有成衣首飾鋪子都很紅火,算是財路恒通。

    然而三年前,唐王卻知道這小子暗地裡沒聲張賣了一批店鋪,還是賣給了沈國公府的羅遙。

    能猜出來弟弟為什麼這麼幹,只是唐王卻不能理解。

    那時正是沈明秀與慕容南定親的時候。怎麼著,弟弟這是給沈明秀送嫁妝呢?!

    缺心眼!

    “阿秀喜歡這些,我就想著給她預備著,自家的東西用著放心。況,其實這也都是她的主意。”慕容甯見唐王皺眉,知他不能理解,便低聲說道。

    那些有趣的吃食新穎的衣裳首飾,都是上輩子明秀與他說笑時而起,其實他都知道,明秀聰慧,總有不同。

    可是他不知該怎麼與兄長說。

    因為這一世,明秀並不愛與他說話。

    “行了,我就知道是為了她!”弟弟這是傻到家了,唐王擺了擺手不想聽弟弟的倒楣苦逼暗戀史,叫人付了賬,自己轉身走了。

    慕容寧卻遠遠地看了唐王的背影一會兒,一抿嘴兒笑了起來,也包了幾樣明秀最喜歡的蜜餞,這一回提著覺得心情格外不同地往沈國公府上去了。

    雖然一天都等不及有點兒害臊,只是能堂堂正正地登門,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兒不是?因有這樣的喜悅,安王殿下這腳步特別歡快,一路就到了沈國公府,等人引著自己進去,見了裡頭用複雜眼神看著自己的恭順公主與臉色一貫冷淡的沈國公,揚起了一張秀美脫俗的臉來賠笑躬身道,“拜見姑丈姑母!”

    他賊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兒,見明秀不在,心裡哀怨了一下,用幽怨控訴的眼神看住了恭順公主。

    “哼!”這小子還挺會來事兒的,能叫明秀這麼快就接納,也是個聰明的傢伙。

    恭順公主全然忘了這外甥等了三年。

    “姑母嘗嘗,這是我給表妹嘗鮮兒的。”慕容寧急忙把蜜餞奉上,見恭順公主打開了一個嘗了嘗眼睛都亮了,還要抓了吃,咳了一聲賠笑又將蜜餞給揣到了懷裡。

    “喂!”這是故意調戲她呢!

    “這個給表妹買的。買的少了點兒,姑母愛吃,哪天姑丈往外頭回來,多給您帶點兒,叫您吃個夠多好 ?”這岳母雖然很重要,不過還是心上人更重要些。

    慕容寧這是頭一回光明正大給心上人買吃食還不被拒絕,可不敢叫岳母都給吃了。

    不然情何以堪!

    “你看看他這小氣的樣兒!”恭順公主氣壞了,決定告狀,指著這倒楣外甥就與沈國公哼哼唧唧地說道,“一塊兒蜜餞都不給,如今眼裡就沒我,日後怎麼孝敬我呢?!”

    “回頭我給你買。”沈國公的目光掠過賠笑討好的慕容寧,伸手摸了摸憤憤不平的妻子,也覺得不好叫媳婦兒吃別的男子買的吃食,哪怕是女婿都不行。

    “您真是特別通情達理。”慕容甯坐在沈國公的下手,見他對自己並無冷淡,心裡就越發歡喜,秀美的臉都亮堂了起來,又見明秀不在,急忙問道,“表妹呢?那什麼,蜜餞這東西不能放久了,不然就不新鮮了……”他的聲音在沈國公看傻瓜一樣的目光裡慢慢地弱了下去,只對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兒說道,“我就是想見見表妹,姑丈懂的。”他等得太久,已經等得不想再等,只想天天都看見她。

    “阿秀的意思,我們聽說了。你很好,我很滿意。”沈國公在慕容甯霍然驚喜的目光裡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

    “您!”他沒有想到,從來對自己很冷淡的沈國公,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原來對自己印象還很不錯。

    “這些年,我不是瞎子。你等了這麼多年,是阿秀的福氣。”沈國公見了慕容寧這樣驚喜的目光,心中也十分感慨,斂目慢慢地說道,“只是我家阿秀,原對不住你。”

    他握住了恭順公主猛地要動作的手,繼續冷淡地說道,“她訂過親,與你也不是頭一回的姻緣,叫外頭看你總會詬病。聽我說完。”他對欲言又止的慕容寧說道,“還有她當初待你並不溫和,多有冷言,如今,也是退而求其次,是你受委屈。”

    這些話,他不想日後明秀與慕容寧相處久了,再從這青年的口中聽見不忿之言。

    柔情蜜意時千般好壞都不在眼中,然而若一日情分淺淡,這就都成了罪過!

    沈國公不能看著明秀淪落到那樣的境地,萬事只會在此時先提出。

    日後,慕容寧也不必再拿這些做幌子來傷害明秀。

    “我不在乎,她不是退而求其次,是我遇見她晚了。”慕容甯不知沈國公心機,低聲說道。

    “王爺這話叫臣汗顏。日後那孩子有不對的地方,王爺只來告訴我,我來勸她。”沈國公看著慕容寧說道。

    “她怎麼會有不對的地方!”青年睜大了一雙水盈盈的眼睛,震驚地說道。

    恭順公主默默捂臉。

    “王爺說的很對。”沈國公的嘴角飛快地勾起了一瞬,見門口明秀靜靜地聽著,便招了招手。

    慕容寧看著門口笑看自己的明秀,臉頓時就紅了,急忙又把蜜餞從懷裡給掏出來了,幾步到了明秀的面前紅著臉說道,“給表妹嘗嘗。”

    “多謝表哥。”明秀見自己手邊是自己喜歡的蜜餞,取了一個吃了,滿嘴甘甜,就對慕容寧含笑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3:52

第四章

    慕容寧默默地看著她,許久只覺得眼前酸澀,低頭忍住喉中的哽咽低聲說道,“表妹再試試別的。”

    那時她推了自己偷偷送到她家門後的點心時那疼痛的感覺仿佛還在眼前,可是看見她笑靨如花,他卻覺得心不疼了。

    很歡喜,很快活,仿佛身體都輕飄飄的。

    “這些都是我的麼?”明秀素來喜歡甜食,況慕容寧帶給自己的確實很對胃口,又吃了一個,將慕容寧手上的蜜餞都抱在手上,這才與他笑問道。

    不過這味兒,怎麼與自家鋪子的差不多?

    “嗯。”慕容寧看見明秀這樣親近,咧嘴嘿嘿笑了兩聲,跟著她就回了沈國公的身邊,之後看著她偷偷兒對自己笑了笑,將蜜餞收攏在了自己的身後,沒給恭順公主。

    “父親。”沈國公的眼神叫她有點兒臉紅,明秀小小地抱著沈國公的手喚了一聲。

    慕容甯的心意,她還是不想大咧咧地忽視的。

    慕容寧看著明秀與沈國公這樣撒嬌,心裡開始泛酸。

    怎麼能這麼親近呢?怎麼不與安王殿下撒嬌呢?

    正厚著臉皮湊上去想要與明秀說話,慕容甯就見沈國公的目光往自己看來,咳了一聲做嚴肅狀,卻還是在緩慢接近中。

    “阿秀今日要赴幾場宴席,我與她母親都看顧不過來,就都託付給王爺了。”沈國公突然用很信賴的眼神看著慕容寧說道。

    被鄭重託付的感覺太好,安王殿下渾身都漂浮在雲端不知今夕是何年,眼前都是閃爍的小星星,早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不敢叫阿秀吃一絲委屈!”他拍著胸脯鄭重保證道。

    這是把心上人的安危交給他的意思麼?!

    安王殿下抱頭鼠竄,被自家“岳父”打出了門。

    “這小子,狼子野心!”沒人喜歡明秀沈國公覺得糟心,然而遇上這種順杆爬趕著往上湊的,國公爺表示也接受不來。

    “沒有想到,他是這麼個性子。”明秀之前並沒有十分瞭解過慕容寧,然而今日卻覺得有趣兒極了,揉著眼角笑著說道。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寧與自己的蜜餞上,聽著母親“連我要都敢不給!”的告狀話,目中便慢慢地柔和了起來。

    這個人,是個有真心的人。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不再想從前舊事,一心待他,兩個人都圓滿。

    “不過看起來很在意你,也還不錯。”恭順公主滿意地與明秀說道。

    慕容甯與慕容南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人,一個無賴一個守禮。恭順公主分不清誰好誰壞,只知道日後誰能叫閨女幸福,誰就是好人。

    好吧,安王,確實叫明秀笑容更多了許多。

    “您說的是,只是我想著,我該努力改變對他的態度。”她會真心去喜歡他,用他對自己的這份心意同等待他,才不算辜負了他。

    “不必急。”沈國公踹走了抱著自己大腿哭著喊著不肯走的美貌青年,哼了一聲回轉,聽了這個便溫聲說道。

    “怎麼不急?!這孩子都十八了!”

    “安王年紀也不小了。”明秀柔聲說道。

    她不能因自己任性矯情,就耽誤了別人是不是?

    沈國公到底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反駁,只是想到了明秀這婚事坎坷,目中露出了擔憂。

    只望這一回,再無波折,終能圓滿。

    “你往閔王府去,可有了什麼有趣兒的話沒有?”閔王府是京中八卦之一,恭順公主眼下就指著這些八卦活著了,眼睛珵亮地推了推明秀。

    被激動的老娘差點兒推地上去!明秀無奈地扶著桌子坐穩了,這才輕聲說道,“還真有。”

    她把今日沈明珠與慕容敬那不得不說的真愛故事說了一遍,見恭順公主一點兒都不驚奇顯然沒當一回事兒,便好奇地問道,“母親從前知道此事?”瞧慕容敬與沈明珠這架勢也知道真愛不是一天兩天了,八卦之王知道一些也並不是不可能,明秀如今性情也越發的冷淡,就算是沈明珠做妖,也不想有什麼牽扯。

    “當然知道,我聽你二嬸子說過。”恭順公主淡淡地說道。

    當年她將三太太貪墨府中銀錢的帳本子都摔在了這女人的臉上,只問她是還錢還是報官,三太太跪著求她,她卻沒有一點的動容。

    她求她的時候看著可憐,可是誰來可憐她這些年在沙場出生入死的夫君與兒子?!

    那些傷痕,一點點眼淚是抹不去的。她可不是什麼聖母。

    因此事,三太太不得不還了沈國公府五萬兩的銀子,雖然叫恭順公主說便宜了三房,然而如今銀錢都不在手中的三太太是傷筋動骨了。

    因為這個,國公府與三房三年都沒有走動,有些話都是時有往太夫人處請安,做足了孝順庶子媳婦兒的二太太來與恭順公主說的。

    二太太曾說了一回,沈明珠在家與閔王世子暗地裡往來,想來就沒錯兒的。

    “只是,她夠嗆呀。”恭順公主見明秀好奇,便低聲說道,“你二嬸子說了,老太太不好了,還不定是個什麼章程,她就算定親,然怎麼著宗室世子成親也得隔個一年半載的不是?只怕那時,她得守孝。”

    太夫人這些年過得不順,不僅沈明珠姻緣不好,更有她唯一的嫡孫沈明棠,這小子年紀也愈發地大了,然而卻也玩兒起來風流姿態,前兒還跟三老爺往外頭去看花魁去了,回府之後給自己的丫頭都改了名兒。

    別的不說,貼身的丫頭一名桃紅,一名綠映,還挺好聽的。

    太夫人聽了這名字就吐了血,之後就病歪歪的心灰了大半。

    她疼愛沈明棠,也是因這孫子是她寄予厚望的孩子,據說是文曲星下凡的,做狀元也使得,然而這麼多年過去,竟字兒都認不全。

    又有三老爺的外室有孕,也叫太夫人撐不住了。

    那外室是當年她想要坑給沈國公的清倌兒,內裡是個什麼貨色太夫人心裡門兒清,如今卻要給她生育血脈,怎能叫太夫人撐得住?

    “老太太已經病成這樣?”明秀對三房這些年不大在意,聽了這個,只覺得詫異。

    她見多了太夫人機關算盡的狡詐強悍,如今驟然聽到她不好,仿佛還有些接受不來。

    “聽說就是熬日子了,所以我就說,五丫頭這婚事……”太夫人若是一沒,沈明珠頓時就得守孝,那時,就真的要命了。

    這一守,按多了說就是三年!

    明秀嘴角頓時一抽,見恭順公主還沒有想明白呢,便低聲歎息道,“老太太若沒了,父親豈不是要丁憂?況,我也得守孝。”這可太坑了,一坑就坑了一家子。

    安王還不哭死啊!

    恭順公主呆了呆,一臉的才想到。

    都分家了這麼久,她早就不把太夫人那些人當回事兒了,自然想不起來,太夫人死了,自家也得倒楣。

    “陛下會奪情。”沈國公伸手摸了摸明秀的頭,見她一臉憂慮便安撫說道,“你放心,分家之後,她只是繼室,與你無關。”

    皇帝如今正是緊張的時候,就恐兵權叫承恩公給包圓兒回頭給自己一個宮變,哪裡肯叫沈國公丁憂,只怕老太太死了八百次皇帝也只會當尋常路人死了。況明秀的婚事自然有皇帝在,不行的話,請皇帝的聖旨出來,什麼就都圓滿了不是?

    守孝?守他娘的孝!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4:06

第五章

    “父親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明秀自然是相信父親無所不能的,聞言頓時覺得安慰了起來。

    她覺得安慰了,然而驚慌的自然也有,至少沈明珠來來回回地在一間奢侈華麗,卻有些悶熱的屋子裡頭打轉,臉色驚慌。

    她沒有想到閔王妃處這樣簡單地松了口,卻壞在了自己家中!

    “老太太怎麼樣了?”走了好幾圈,恨不能把地都抹平了,沈明珠就見屏風後轉出來了一個大夫,也顧不得避諱了急忙上前問道,“我家老太太如何?”

    今日太夫人不知怎麼就吐了一口血暈倒了,偏那時屋裡還沒有丫頭,沈明棠也不知往哪兒鑽沙去了,等沈明珠回來想與老太太報喜,卻見她已經人事不知,晚一點兒只怕身子都涼了。她的心中恐慌,手就有些顫抖。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太夫人從前還好,這三年纏綿病榻,沈明珠那點兒孺慕之情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擔心的是——太夫人若真的不好,她就得守孝。

    不守也得守,因為閔王妃從來看她不順眼,若她能晚進王府,想必閔王妃是樂意的,也會逼著她守孝的。

    若她不肯,那更好,只說一聲不孝女,退親都沒賬算!

    “只在這半月了。”那大夫見沈明珠衣裳華麗面容嬌豔,也不敢抬頭看,低頭急忙說道。

    “什麼?!”沈明珠頓時一個踉蹌!

    “老夫人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到底內中空虛,已經是數日子了。”

    “我家有許多好藥!”

    “再好的藥,也補不過來了。”那大夫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說道。

    他方才見這沈家老夫人的身邊一個親近的兒女都沒有,只有幾個驚慌失措的大丫頭來來回回,心中總是疑惑的。

    三老爺如今守著真愛不著家,三太太天天算自己那點兒銀子也不大來請安,沈明棠不必說,雖然與太夫人感情最好,然而到底年紀小玩兒心重不知往哪裡去了。余下沉明珠正在這大夫的眼前,目光陰晴不定,許久之後方才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還請勞煩,給我家老太太好好兒開些調養的藥。”見那大夫應了,將藥方寫了與自己,沈明珠送了大夫出府,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

    半個月,趕不上她出嫁了。

    “大夫與表妹怎麼說的?”她正立在院中不知該這麼辦是好,就見另一側的抄手遊廊,一個文弱的女子匆匆走過來,走到沈明珠的面前輕輕喘息了片刻,面頰發白。

    正是太夫人膝下的方芷蘭。

    “表姐怎麼出來了?”見方芷蘭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沈明珠便有些不耐地說道。

    方芷蘭這些年住在三房什麼事兒都幹不成,天天生病,人參燕窩大把大把地用,時不時還得請大夫入府來診脈開藥,不知花了多少的銀子。

    這若是還在國公府之中,走公中的賬沈明珠不會說什麼。然而如今分了家,方芷蘭這用的都是三房的銀子,誰會高興呢?

    說句不好聽的,三房的銀子就是沈明珠與沈明棠的,方芷蘭這是在花她們姐弟的銀子。

    “我聽說老太太不舒坦,想來瞧瞧。”方芷蘭臉色柔弱不安地擰著帕子,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明珠的冷眼,小聲兒說道。

    她能留在府中依仗的全是太夫人,她因體弱多病,三房又不是好人家,這些年也沒有正經人家來提親,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卻還是待字閨中,說話自然也不硬氣。

    “老太太也就罷了,表姐可別太急了,回頭自己病了,還得花錢抓藥!”

    從前沈明珠是多麼清高的人呢?提銀子都髒了嘴的。只是叫恭順公主奪走了五萬兩的銀子,三房捉襟見肘,如今便也市儈了起來,見方芷蘭雙目泛紅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己,沈明珠越發不耐地推了這個從前與自己交情不錯的表姐一把冷笑說道,“且表姐放心,老太太身子好著呢,不會少了你的好東西!”

    最叫她不忿的,就是太夫人暗地裡給了方芷蘭好幾樣兒的珍玩,個個兒值錢。

    她是太夫人的親孫女,太夫人竟然給了方芷蘭,沒有給她!

    想到一人多高的粉彩花瓶兒,還有好幾串兒鮮紅的檀香數珠兒,沈明珠就覺得心裡燒的慌!

    老太太為什麼就只給這個病秧子?

    “表妹若喜歡,我就送給表妹。”方芷蘭目光一閃,低著頭柔弱地說道。

    “老太太給你的,我可不敢要!”

    “我與表妹一體,我的不就是你的?”方芷蘭拉著沈明珠的衣裳,偷眼見她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便柔聲說道,“那樣兒的好東西,我屋子裡也是白放著罷了!老太太曾經還給了我一套檀木的茶具,最是稀罕雅致的。我知道表妹最喜烹茶,這就拿給表妹,以後呀,與世子一同烹茶為樂,豈不是快哉?”

    “這……”沈明珠確實缺一套日後嫁入閔王府拿得出手兒的茶具,聞言已經意動。

    “還有那粉彩花瓶兒與數珠兒,都是好東西,以後都給表妹做嫁妝,擺在屋裡戴在手上的,再體面不過。”方芷蘭繼續說道,“老太太說這些都是從前自己從老國公的私庫裡留下來的,那都是不多見的好東西,只有表妹做世子妃的人物,才配用這樣貴重的東西呢。”她細緻地說完了,又低聲歎道,“我這樣的身子骨兒,也不知能活幾年,要了這樣的東西,有什麼用呢?”

    “表姐不必妄自菲薄,好不好的,明兒管老太太討些人參來,就夠救你的命了。”沈明珠跋扈的性子並沒有改,只是這些年沒有靠山不敢在外頭兒張狂。如今只敢在家欺負方芷蘭罷了,況她也覺得方芷蘭沒用,使了那麼多年的勁兒,慕容南的一個袖子都沒有挨著,太過丟臉,見方芷蘭還是柔柔弱弱弱柳扶風的,便想了想慢慢地說道,“待日後我嫁入王府,會想著表姐的親事的。”

    “多謝表妹一心待我。”方芷蘭雙目含淚,仰頭輕聲說道。

    “表妹方才,在為難什麼?”感激了一下沉明珠對自己的心,方芷蘭急忙又問道。

    “老太太的病……”方芷蘭本就不被沈明珠放在眼裡,因此在她的面前也沒有忌諱,沈明珠將自己顧慮之事說了,見方芷蘭露出了驚容與不安,便冷哼了一聲說道,“閔王妃正恨我呢!我只怕守孝數年,世子……”

    慕容敬是個多情的人,沈明珠很擔心這真愛又叫閔王妃拿那些通房小妾的給籠絡過去,此時便與方芷蘭慢慢地說道,“到了如今這地步,我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縱有千般手段,也爭不過老太太的命去!

    方芷蘭果然也露出了愁容,之後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表姐有什麼解決之道?”沈明珠眼尖,見了她的模樣,頓時問道。

    “有是有,只是……”方芷蘭嚇得退後一步,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見沈明珠不耐煩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疼得臉兒一白,方才訥訥地說道,“只是會叫老太太難過。”

    “什麼法子?!”

    “我聽人說有一種藥,能激出病人身上的氣血,延續壽命,只是……”方芷蘭遲疑了片刻,在沈明珠炯炯的目光裡為難地說道,“氣血翻湧衝擊心脈神魂的,病者大多會心神不定,孳生虛幻恐懼之景,日日夜夜不能安穩,如陷地獄生不如死。因此……”她頓了頓,看著沈明珠輕輕地說道,“尋常人寧願死了,也不敢用這樣的狼虎之藥。表妹,你覺得,如何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4:18

第六章

    沈明珠聽了這樣的藥效,微微遲疑,之後,面上一冷。

    “這藥哪裡有?”她聽自己冷靜的聲音傳來。

    過了幾日,二太太往國公府陪恭順公主說話。

    從三年前分家之後,二太太的氣色越發地好了,雖然為人還是沉默寡言,然而一張臉卻水靈很多,顯然沒有了太夫人的荼毒外加二老爺的精心滋潤,二太太的日子過的不錯,此時坐在恭順公主的對面,也顯不出太多蒼老來。

    恭順公主完全是逆生長,與明秀都仿佛是姐妹的。

    “老太太這病聽說是好了,我去瞧過確實也精神了許多。”二太太恐太夫人生出么蛾子來指責二老爺不孝,雖然討厭太夫人,卻不敢如恭順公主這樣驕橫,時不時地往三房去,如今太夫人據說是病了,走動得更勤快了。

    她也並不只是為了太夫人,恭順公主擔心的問題,二太太也很擔心。

    都擔心太夫人扛不住沒了,子女們得守孝。

    雖然二太太的兒子們與次女明華已經出嫁,然而幼女明真卻已經長大,也該是嫁人的時候,這時候若生出什麼守孝的話來,二太太自己就得吐口血,此時放下心來,她便與正歪在軟榻上張著嘴使喚羅遙給自己扒果子皮兒的恭順公主笑道,“老太太的精神極好,大嫂不要再擔心了。”

    叫她說太夫人那不是精神好,簡直就是精神亢奮,只是叫二太太隱約地覺得古怪。

    那種雙眼都發凸,坐臥不寧的模樣,跟神經病而也差不多了。

    不過太夫人的精神狀態二太太不管,只要人沒死就行,也並沒有深究。

    “是了,你也日日去的,卻也該歇歇了。”恭順公主才不擔心呢,漫不經心地說道。

    羅遙冷著臉,卡吧一聲掰開了一個果子,一邊塞進了恭順公主的嘴裡,一邊就喂給了笑眯眯坐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雙眸格外水意盎然的表妹的嘴裡,見明秀一邊低頭吃果子一邊偷笑,她便摸了摸表妹的頭。

    二太太含笑看了羅遙一眼,搖頭笑了。

    為了羅遙的親事,別說待沈國公,陽城伯府對二老爺都很熱絡。二太太在京中走動見過幾回陽城伯夫人,那叫一個親熱,拉著二太太的手上趕子叫妹子的,還來往都帶著,十分看顧妥帖。這為了什麼,二太太心裡有數。

    都說陽城伯夫人鬼迷心竅愛極了沈國公的外甥女兒,如今瞧著確實有點兒這意思。

    羅遙今日休沐在家,被恭順公主拎在面前看著不許她往外頭去打架的,一時手心兒癢癢,卡巴卡巴地捏著果子,汁水四溢,就聽恭順公主很八卦地與自己問道,“我聽說昨日你送馮家那小子回了陽城伯府?為了什麼?”

    當恭順公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覺得天都亮了。

    “他挨了揍,我幫了他一把。”英雄救美說的就是羅大人了,昨日回府的路上,羅大人就聽到角落裡有很多的喧囂叫駡,不在意地往裡一看,就見一隻紈絝抱頭鼠竄被人摁在地上往死裡打。

    雖然覺得馮五神煩,不過紈絝也就自己能欺負來的,羅大人就出手幫了一把。

    當場就揍掉了一群倒楣蛋兒的大牙,救了馮五於水火。

    雖然不知道馮五為何出門連個小廝都不帶,不過羅遙顯然不感興趣,將抱著自己大腿叫英雄,鼻青臉腫的紈絝給送回陽城伯府,羅大人就受到了熱情的招待!陽城伯夫妻並肩而來,笑眯眯慈愛地感激了一下羅大人的出手相助,之後熱情地留飯。

    不留下都不好使的,陽城伯親自出馬,摁住了羅大人的肩膀拐著脖子就往伯府里拉。

    陽城伯也是武將出身,羅遙年輕竟然沒有反抗成功,苦逼地被拉入了陽城伯府,被熱情地招待了一下。

    這頓飯吃得羅大人胃疼,如今想起來都胃裡反酸水兒。

    “英雄救美不是?”明秀如今的心情不錯,就在一旁竊竊地偷笑喃喃道。

    聽了這話,羅遙的眼角一抽,又捏碎了一個果子!

    想起來了,這果子都是陽城伯府昨日的友情貢獻,因見羅遙喜歡,因此巴巴兒地給帶回了一車來。

    “這孩子,總是嘴硬心軟呢。”恭順公主心裡很滿意,摸了摸自己水靈靈的臉,覺得果子不能停,一邊捏起來一個自己吃著,一邊還推給笑而不語的二太太含糊地說道,“你也嘗嘗,說是才入京的果子,甜得很。你若喜歡,回頭帶回去些!”

    “怎好連吃帶拿的。”二太太便笑道。

    “不過是幾個果子,圖個新鮮勁兒,偏你這樣多心。”二太太連這樣的便宜都不沾,恭順公主只覺得她的性情高潔,又見二太太笑吟吟地吃著,便搖頭笑道,“你府裡頭不是一家子人?正好兒趁著水靈都嘗嘗,算得上什麼。”

    二太太的兩個兒媳婦兒也都是省事兒的,乃是二太太親自去相看回來的,與二太太十分相投。因此恭順公主也很喜歡,平日裡得了衣裳料子的,也往二太太府中送一些過去,雖不多,到底是兄長嫂子的心意。

    “那我偏了嫂子的好東西。”二太太並不十分推拒地笑道。

    “你說了這話,我若不給你些好東西,倒叫你這話成了空。”恭順公主就笑了起來,見二太太詫異了一下,只一招手叫人送上來了幾匹料子與一匣子的首飾,命人在二太太的眼前翻開,這才歎氣道,“你不說,莫非我就不知道?大丫頭再嫁之事,我是知道的。莫非我這個做伯娘的,竟要束手不管?”

    明靜三年前與人和離,從此居住在家中,隔了三年才回過勁兒來,總算是要嫁人。

    “那日沒有大哥做主,阿靜這就是個死。已是再造之恩,如今怎能再拿嫂子的東西?”這一回二太太堅持不肯收,不管恭順公主怎麼說,都十分堅持,見她執意不要,恭順公主不得不將這些叫人拿下去,指著二太太歎息道,“何苦!”

    “若要了嫂子一回,我只怕心生妄念,日後再也不能如此時無所求了。”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二太太只恐今日開了一個口子,以後就再也不能心靜如水地看待恭順公主,總要想著由頭管恭順公主要東西。

    那時恭順公主再給,自己還要得寸進尺,若不給……

    她心裡莫非不會生出不忿之心?

    不如就在一開始,無欲則剛,從不沾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這個做伯娘的,給孩子點兒東西算什麼呢?”

    “她的日子還過得下去,怎能依靠旁人?”二太太便柔聲說道,“若遇上大事,嫂子不說咱們也是要求到嫂子大哥的面前的,只是這些不難於此,也就算了。”她看著恭順公主紅著臉說道,“我厚顏,只想求嫂子一事。”

    “你說的是明真那丫頭?”恭順公主敏銳地說道。

    “這孩子性子天真單純,不如她兩個姐姐穩重聰慧,我擔心極了。”明真是一個十分天真可愛的姑娘,只是年紀小事還好,都要嫁人還這麼天真,二太太都愁壞了,只恨不能立時叫閨女長大,便厚著臉皮與恭順公主央求道,“嫂子在外見的人多些,見識也多,明真這孩子……”

    “你放心,她的婚事,我看著呢。”恭順公主眼光其實很好,為羅遙相中的馮五,之前為明秀相中的蘇三都是極好的青年,自然對自己很有信心,心裡想著這個,恭順公主便見二太太露出安心的笑容,越發地滿意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4:32

第七章

    “有嫂子的話,再不愁的了。”二太太知道今日自己有點兒過了,便有些羞愧地說道。

    “你叫我一聲嫂子,我自然為你籌謀。”這又不是討人厭的三太太,恭順公主也沒有想過妯娌間仇人似的,見二太太容貌姣好,明靜三個女孩兒都有她的幾分美貌,想到二老爺如今還老老實實地不納妾呢,目光越發溫和。

    “明靜的親事,可有章程?”

    “二嫁女,不好紅紅火火的,不過也並不減薄。”二太太聽了,便感激地對探頭看來的明秀說道,“還是得了三丫頭的濟!不然,再沒有這麼順當的!”

    “這話怎麼說?”明秀不知這緣故,不由笑問道。

    她這些年走動得疲遝,雖然知道明靜嫁人之事,卻並未深問,本以為是二老爺的手筆。

    “你不知道?”二太太眼睛豁然張大了片刻,見明秀一臉茫然顯然是真不知道的,便忍不住樂了,捂著嘴笑著說道,“你大姐姐這親事還是安王殿下給保的媒。”見明秀與恭順公主都一呆,她心中感念,便低聲歎息道,“若沒有三丫頭,安王殿下怎會這樣上心呢?阿靜的婚事,也不會這樣叫人滿意。”

    她知道安王與明秀最近走動得頻繁,聽二老爺的意思,沈國公是允了這門親事的,因此越發地感念明秀對自家的扶助,想到這些年唐王與安王屢屢登門,不說別的,就二老爺在朝中的人緣兒都好了許多,往來都很順遂,幾個兒子的前程也都有了,她已經感激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明秀已經怔怔的。

    她沒有想到是慕容寧在自己沒有開口的時候,做了這麼多的一切,惠及了自己的姐妹。

    明靜定下要嫁人的時候,自己還沒有說要與慕容甯相好,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對自己說起,也不是為了討好自己,就將一切都圓滿了。

    “他……”明秀覺得心裡晦澀,低聲歎了一聲。

    “這心意倒還好。”羅遙的目光柔軟了很多,斂目低聲說道。

    “是。”明秀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紋,又想到慕容寧在自己面前偽裝柔弱可憐的模樣,再想想他在外食人花的風評,只覺得心裡又酸澀又好笑,低頭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歎息道,“我原以為,我是個鐵石心腸。”

    會不管慕容寧做了什麼,都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他喜歡她。

    可是原來不是,她也會覺得,他做得太多,她替他委屈。

    “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家?”二太太只與明秀說了些明靜要嫁人的話,卻並沒有多說那家的情況,恭順公主聽得好奇死了,也想知道慕容寧給自己尋了怎麼一個連襟,便急聲問道。她一急起來,一隻手就下意識地拉住了二太太的衣袖,嬌氣地搖了搖。

    一看就是經常做這個動作的。

    二太太低頭看了看衣袖上那只雪白纖細的小手,再看看恭順公主水汪汪充滿了八卦的眼睛,臉上便越發地好笑了起來,卻也不笑話這個小孩兒似的嫂子,柔聲說道,“是東宮的一位屬官,兩年前髮妻生產時亡故,一屍兩命,他就做了鰥夫。叫我覺得合適的是,這位一直守到了現在,一直都沒有續弦,也算是有情有義。”

    雖然這情意不是沖著明靜,卻叫二太太心安。

    今日待髮妻如此,來日明靜若有個什麼,相信這人也會不離不棄。

    “沒有續弦,不會是夫妻情深罷?”恭順公主便皺眉問道。

    若真是一心悼念亡妻,確實是有情有義了,不過落在明靜的頭上,豈不是叫人跟著吃苦?

    “夫妻情深也好,或是其他,阿靜也覺得他挺好,搭夥兒過日子的,這樣的人也會守禮尊重她。”二太太早就過了什麼情深似海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恨你的天真時候了,只在乎那人會不會尊重妻子,也就夠了。

    明靜自己需要的,也不是一個與自己情深似海的丈夫。

    只要能好好兒照顧她,哪怕是安王的勢頭壓著叫那人勉強照看呢,也都夠了。

    明靜到底是和離的女子,能願意再嫁,已經很不容易。

    “安王也是盡心,阿靜這親事極好的。”那人曾上門來,二太太瞧見過幾回,穩重老成,還十分溫和,與明靜已經是良緣,況二老爺也回來說,這人在朝中對他很恭敬,雖然官位高過二老爺,卻執晚輩禮,從不怠慢。

    “那他家裡頭……”恭順公主可還記得明靜那時是為了什麼和離的呢。

    “只有一位老母親,我拜見過,是個十分慈祥的老人家。”二太太自然是要打探的,不然豈不是再坑自己閨女一回?見恭順公主這樣細緻地垂問,感激她對明靜的用心,便低聲含笑說道,“家裡的人口也簡單,還有一個出嫁了的妹子,如今夫君做著太僕寺少卿,京中也有讚譽雲柔順的。”

    更重要的是……

    “這人家中並無姬妾,因此,我覺得極好,竟恐錯過了。”二太太忍不住歎息道。

    為了叫明靜不再因妻妾之事生出波折,她已經不知耗費了多少的心血了。

    “這個倒是不易。”恭順公主果然眼睛就亮了,拍著微微頷首的明秀笑道,“阿寧這媒,做的不錯,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您若覺得好,等他上門好好兒誇誇他就好了。”明秀便笑著說道。

    “只恐他得意忘形!”恭順公主仰著頭哼哼道。

    一高興再管她叫岳母,看她不撓他的!

    見她很嬌氣地仰著頭,明秀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後,對著門口那個躲在門後探頭探腦偷聽的美貌青年,偷偷兒地眨了眨眼睛。

    那青年從門縫兒擠進來了一顆腦袋,努力對明秀露出了可憐的表情,求憐惜。

    這種奇異的裝可憐,叫恭順公主看見後,生出了危機感。

    公主殿下也是這麼和國公爺裝可憐的!

    眼紅警惕得眼睛都鼓起來了,恭順公主正要衝著門口那個死小子咆哮,卻見二太太正好奇地看著她,為了長嫂的形象,不得不勉強忍住了。

    此時明秀往她方向投來的不贊同的眼神,叫恭順公主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小血!

    這是宅鬥吧?

    公主殿下竟然輸了!

    見母親一臉想要撓牆的模樣,榮華郡主覺得這心情特別地好,對著門口的慕容甯溫和一笑。

    美貌無匹的青年眼睛頓時亮了,就跟飄一樣兒飄進了房中,沖著明秀傻樂了一下,之後一臉羞澀地與恭順公主作揖。

    “給姑母請安。”他微微側身,用最美好的側臉沖著自家心上人,努力叫她看出美來,羞答答地說道。

    “哼!”

    “姑母?”小白花兒的目光詫異極了,仿佛是看清楚了自家姑母對自己的不待見,偽裝堅強地紅了眼眶,眼淚欲落不落。

    “想死吧你?!”見這傢伙竟然敢給自己上眼藥,正沐浴在閨女那皺起眉頭看過來的目光中的恭順公主頓時暴躁了,想到在宮裡氣性很大很外露,天天就知道吵架不知道裝小白花兒的昭貴妃,恭順公主簡直不能相信這是昭貴妃的兒子!

    見慕容寧退後了一步,怯怯地看著自己,手上還捏著衣角,向來很被夫君兒女鍾愛的公主殿下有了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憤慨,癟著嘴兒哼哼唧唧,什麼形象都顧不得了。

    “舅母若哭了,等著舅舅抽你。”見明秀越發惡趣味了,羅遙挑了挑眉,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4:45

第八章

    這湊得有點兒近,安王殿下霍然轉頭,目光炯炯。

    怎麼能湊這麼近呢?

    羅遙噁心壞了,轉頭捂住了嘴,擔心再說話都能吐出來。

    “王爺才下朝?”明秀也很擔心沈國公看見自己把恭順公主欺負抑鬱了,回頭叫自己罰站,急忙與慕容寧笑問道。

    今日這青年一身翠衫光彩奪目,腰系玉帶貴氣逼人。因他氣色極好,本是俗豔亮麗的顏色,然而穿在他的身上,竟有一種叫人不能偏開眼去的美麗。

    哪怕是明秀見多了美人,也得豎一豎大拇指。

    “我今日沒有上朝。”若上朝,他必須得跟他岳……姑丈一同回來,鞍前馬後侍候一番刷好感才對來的。不過慕容寧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聽明秀問起,眼睛頓時一亮,幾步就坐到了明秀的身邊,頂著羅遙不善的目光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抱著的紙包送到明秀面前,樂呵呵地說道,“我親手做的,前一次你用了說極好的不是?這一回我覺得自己做得更好些了。”

    他修長的手指打開了那紙包,滾出了許多裹著糖霜的紅豔豔的山楂來。

    羅遙不知淵源,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地轉過頭想自己的倒楣心事。

    明秀低頭看了這些山楂,只想到當年與這青年初見,他帶著病也要見自己一面,也要給自己吃他親手做的冰冰糖山楂。

    那時他也是天潢貴胄,然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卻那樣卑微,就這樣……到了如今也沒有改變。

    “你做的麼?”面上有些動容,然而明秀的小心肝兒卻噗通噗通地跳起來——被嚇得不輕呐。

    她還記得前一次那可怕的味道,說一句出自黑暗料理界,也是有人相信的。

    “嗯!”慕容寧眼睛彎起來,眼裡都沒別人兒了,看著明秀一雙眼睛充滿了明亮期待的光芒。

    恭順公主同情地看了一眼可憐的閨女,哀歎了一聲,已經預備隨時跳起搶救自家以身試毒的可憐閨女。

    明秀不動聲色,取了一枚納入口中,見慕容寧緊張地看著自己,便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後又吃了一個。

    “真能吃?”見她連吃了三個,恭順公主懷疑地看了看那山楂,又看了看她閨女。

    “母親試試就知道了。”見恭順公主鼓著臉兒看著自己,明秀微微一笑,拿帕子掩了掩自己的嘴角與慕容寧柔聲說道,“糖衣少了些,下一回,多用點兒糖,甜起來味道才好。”

    竟然還想叫自己給做下一次麼?安王殿下幸福得都要暈倒,眼前天光明媚幸福得不行,急忙捧著山楂給在場的恭順公主二太太與羅遙都讓了一圈兒,見眾女眷都拿起了山楂往嘴裡放,他便回頭與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明秀狗腿地說道,“等下一回,我給你做你喜歡的芸豆卷!還有燒乳鴿什麼的,我都學著呢,以後都做了給你吃!”他知道明秀更喜的不是自己下廚,而是對自己的心意,歡喜得不行。

    況明秀並沒有與他客套地說還好吃,還給他提意見,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不拿安王殿下當外人的意思呀!

    人生,怎麼可以幸福成這樣!

    “咳!”恭順公主不知怎地,就卡了一下嗓子,看著恨不能在自己面前打滾兒的慕容甯說不出話來。

    確實做得不錯,除了有些酸,竟再沒有不好的,這小子竟然還真會做這些東西。

    見慕容寧對明秀這樣妥帖,恭順公主默默地眼紅了。

    “可難吃!”她哼了一聲,仰著頭吧嗒了一下嘴兒,偏頭用正宗刁鑽岳母的形象與慕容寧說道。

    太氣人了!

    “我嘗著倒還好。”二太太只歎明秀的姻緣順遂,遇上的都是難得的青年。當年的慕容南何等風流人物,也愛慕這個女孩兒。又有安王等了這麼多年不該初心,如今接了退親的明秀還仿佛如珠如寶。

    世人眼裡只覺匪夷所思,然而二太太卻在心中默默地祝福,只願明秀這一生都被眼前傻笑的青年捧在手心兒,從此平安喜樂,一生圓滿。因想到這個,她便對恭順公主柔聲勸道,“王爺的心意難得。”

    她並不嫉妒明秀的姻緣,蓋因她家已經得了國公府太多的恩惠。就連明華的婚事,若不是沈國公在背後撐腰,明華想要嫁進安固侯府,也是艱難。

    見到安王,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婿王年,也覺得其實自己有了那樣的女婿已經是自己的福氣。

    成親三年,那個世人眼中的紈絝從未改變自己的心意,也從未叫明華吃過一點兒的委屈。哪怕是安固侯夫人的面前,也是他笑嘻嘻地頂在前頭。

    小輩們都圓滿了,二太太也就無所求了。

    “下一回,多做點兒給父親嘗嘗。”明秀只溫聲與轉頭求助地看著自己的安王說道,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猶如看天神,默默地扶額不語。

    “我就是習慣了,以後改。”安王殿下小白花兒做得太順手,這都改不過來了,見明秀無語地看著自己,又見左右恭順公主不愛吃自己的東西,急忙都捧到了明秀的面前,見她真的很喜歡,便笑眯眯地拿胳膊拄著桌面兒撐著下顎看明秀吃山楂,也不知是酸的還是怎樣,安王殿下覺得自己嘴裡全是口水,小小地咽了幾下,他便努力做出了純良的臉來低聲說道,“其實,這也是真實的我呢。”

    他就喜歡在心上人面前賣乖裝可憐,這都是真實,礙著誰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板著,隨性極好。”明秀不在意地說道。

    其實瞧著安王這樣可憐巴巴的,她也能看出這是他的真性情。

    這個人……在自己親近的人眼前軟弱得一塌糊塗,就如同一隻懵懂的小狗兒,將自己最脆弱的腹部給露出來,隨人傷害,沒有任何防備之心。叫人輕輕摸一下就能滿足地眯起眼睛。

    當然,若遇上自己不中意的人,那就是兇神惡煞了。

    看看龐閣老就知道了,入閣三年,如今已經氣血耗盡,不知啥時候就得撐不住了。

    “那你喜歡麼?”都說了,安王殿下是個得寸進尺,沒臉沒皮的人,見明秀對自己和氣,就急忙往上爬。

    明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純良地對自己眨眼睛,想了想,方才說道,“你猜。”

    安王殿下睜大了眼睛!用被嚴重傷害了的表情!

    “喜歡?”

    “你再猜。”

    為了這麼一個答案,朝中風裡來火裡去格外犀利的安王殿下倒地不起,趴在桌面上嗚嗚地哭起來。

    “哼!”見這小子被表妹調戲得不輕,明秀顯然覺得欺負人更有趣些,自顧自地吃酸死人的山楂,臉上帶笑聽著安王的哭聲,羅大人被這灌耳魔音給刺激得很暴躁,恨不能一把抄起安王丟出門算了,卻只是彈了明秀的額角一記,見她無辜地看過來,點了點安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地說道,“吵!”這兩個真是絕了,都不是省油的燈,以後國公府還不定怎麼鬧騰。

    “表姐說你吵。”明秀毫不臉紅地推了推慕容寧,和氣地傳話兒說道。

    這個不是憐惜自己心裡有自己的明秀,而是隨時能捅死自己的表姐。慕容寧一抬頭,一點兒淚痕都沒有,膽怯地看了羅遙一眼,往明秀的方向靠了靠,尋求保護。

    羅遙面上露出一抹森然,顯然記仇。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4:55

第九章

    “我說……”恭順公主在一旁瞪著眼睛看了很長時間了,見明秀笑吟吟的心情不錯,頓時心情很不美麗,又見慕容甯躲在閨女的身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頓時一臉血!

    “見了王爺,我本是要感激一二的。”二太太見恭順公主要掀桌子,急忙在一旁含笑與看過來的慕容寧感激地說道,“我家大姐兒得了王爺的照拂如今圓滿,王爺對我家的恩情,我家都不敢忘的。”她頓了頓,這才與慕容寧小心地說道,“阿秀也是個有心的孩子,這些年為了大姐兒不知操了多少的心,如今有王爺幫她,竟叫人安心許多。”

    “何必客氣。”慕容寧心說廢話,不是瞧著明秀辛苦,他吃飽了撐著了管別人家的閒事兒,真以為安王殿下那麼清閒呢。此時想了想便露出了溫煦的笑容說道,“表妹素來不是獨善其身的性子,我是最明白的,因知道她愛操心,與我也並不是什麼難辦的事兒,出個手罷了。”見二太太越發感激地往明秀的方向看,他便笑問道,“大堂姐覺得滿意麼?那可是太子面前的紅人!堂姐日後不必擔心。”

    上輩子的時候,這個未來的便宜堂姐夫就是太子很喜歡的屬臣,太子登基之後便命巡撫閩浙,真正的一方大員,且榮寵不衰。

    雖然後頭慕容寧死了不知道那人後面的仕途,只是那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想必不會走錯了路,連累妻子。

    慕容甯相中那人就是因那是一個聰明人。

    聰明人自然會知道怎樣對待背後連著沈國公與安王府的沈明靜,而不是如同愚蠢的兵部侍郎家那樣,將真正的姻親往死裡糟蹋。

    那才是蠢人呢,於是灰飛煙滅抄家流放,死的不能再死了。

    慕容寧笑眯眯地打著自己的算盤,小九九不知多少,瞧著就很不懷好意,至少恭順公主瞧著很酸。

    “那人,日後會善待大姐姐,是麼?”明靜吃過苦,明秀自然更記掛些。

    “他若不好,我怎會往家裡帶。”慕容甯一張臉得意得跟花兒一樣盛開,對著明秀擠眉弄眼地說道。

    二太太覺得這話裡好怪,卻不知怪在哪裡,總之很不對味兒。

    只是她覺得自己大概多心了——經歷過太夫人荼毒的總是要想得多些,因此便將心中這點兒違和給咽到了肚子裡,又見恭順公主一臉的唧唧歪歪,她便急忙用許多有趣兒的話來逗了恭順公主開心,口中便笑著說道,“嫂子還有一事只怕不知,咱們家的二丫頭,有喜了!”

    這說的就是嫁入安固侯府的明華了。自從明華嫁人,這都已經三載,說句不好聽的,利索些的第二個都生下來了,明華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若是個正妻擺設也無可厚非,然而王年夜夜歇在明華的房裡哪兒都不去,這無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安固侯夫人又不是恭順公主這樣的婆婆,自然是要鬧事的。

    “可算是有了。”恭順公主聽見了,竟眉飛色舞,覺得這真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她都替明華愁死了,有段兒時候都擔心安固侯夫人又生事塞幾個小妾往王年屋裡去。

    雖不知後頭王年幹了什麼,叫安固侯夫人容下了無孕的明華還什麼難聽的都沒有說,然而恭順公主卻知道王年在其中只怕轉圜的艱難。

    “我也知嫂子上心,因此今日一股腦兒地來與嫂子說喜事兒。”二太太謝滿天神佛的心都有,雙手合十低聲說道。

    “你家可是雙喜臨門!”恭順公主自然喜上眉梢,回頭四顧就想叫自家閨女也跟著喜慶喜慶,卻見沒皮沒臉的安王殿下又一臉美好純真地與閨女問道,“表妹的心裡,真的沒有我麼?”

    “你猜。”明秀笑呵呵地說道。

    “沒有。”吸取了前車之鑒的安王殿下十分聰明地說道,順便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心上人,美滋滋等著她叫自己“再猜”。

    等了半天,對面的佳人只是對自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一直笑了下去……

    安王殿下哭倒在心上人的面前,一點兒眼風都沒有得來。

    見他這樣可憐,恭順公主卻心軟了,哼哼著與壞心眼兒的閨女說道,“你表哥與你說正經的呢,你逗他做什麼!”

    可不是方才一臉要掀桌子的表情了,作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人,明秀心好累。

    “表哥?”見恭順公主幫著自己改了稱呼,明秀挑了挑眉,之後斂目忖思,也覺得王爺太過生疏。

    “唉!”這哭著的美貌青年一抹臉,一臉開心地應道。

    恭順公主見了這麼一張陽光燦爛的臉,覺得自己方才的那點兒可憐完全沒有道理,歪了歪頭,不想管這兩個小輩的閒事兒了。

    “二姐姐有孕,這是喜事兒。”見羅遙正抱著手臂一臉沉思,明秀就笑問道,“表姐想到了什麼?”

    “怨不得那小子前幾日在神機營突然火上房似的跑了,這兩天竟然都敢不來報到。”羅遙想到那一日府中一個小廝匆匆而來,沖著正被人壓在地上一通好錘的王年嚷嚷什麼“奶奶不好了,厥過去了”等等,之後那小子竟然用自己都不可思議的力氣掀翻了壓在他身上的三個大漢一路滾著跑了,羅遙便眯了眯眼,與明秀皺眉說道,“我當明華身子不爽利,方才叫他擔心,沒有想到是喜事。”

    這樣的喜事來報一下能死麼?!

    “我既然知道了,就往二姐姐處去瞧瞧,才能心安。”明華雖然沒有在安固侯夫人面前吃委屈,只是沒有身孕到底腰杆子不硬,說話也不敢高聲。

    明秀有些擔心明華,想了想便與恭順公主笑道,“母親叫人給我預備些滋補的燕窩人參的,一會兒我帶著去給二姐姐,叫她寬心好生將養。”她沉吟了片刻,這才與二太太又說道,“二姐姐的起居也得盡心,二姑母處雖然極好的,只是我想著有孕難免有些與眾不同的口味等等,上回我往二姐姐與表哥的院子去,見左邊兒還有一排的廂房,不如做了小廚房如何?”

    把屋子都占上,免得日後安固侯夫人生么蛾子。

    “只怕你姑母不肯。”二太太猶豫地說道。

    她自然是願意明華院子裡有小廚房的,不然明華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安固侯府一大家子人,肯定有人說怪話。

    如明華不好侍候事兒多等等,聽著得多糟心。

    “這事兒,叫王年那小子去說,指定成!”慕容甯近些年與王年交情還算不錯,除了王年處從來聽不找關於明秀的一二三事叫安王殿下比較鬱悶,別的倒還好,都是紈絝出身,慕容寧便笑嘻嘻地與明秀說道,“一會兒,我送你過去?”送了明秀過去,自然就能同路回來,這一來一往的獨處起來,沒有恭順公主這麼一盞瓦亮瓦亮的蠟燭,多叫人開心呐?一想這個,安王殿下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兒。

    “不必。”明秀笑眯眯地拒絕道。

    她與慕容寧雖然相處得不錯,不過大庭廣眾的,還是不要叫人看見這麼黏糊糊的樣子了。

    不然再叫誰嫉妒一下,沒準兒生出什麼事端來,她又得叫人說道一句不好聽的。

    “那我等你回來。”慕容寧有些遺憾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沈國公府坐出自家王府的感覺,在恭順公主不敢相信的目光裡含情脈脈地看著明秀,輕聲說道,“你快點兒回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5:08

第十章

    他多賢慧呢?心上人出門一回家就能看見他的守候,想必這一顆心也得挺熱乎的。

    “你若無事,就陪陪母親,陪陪父親。”明秀自然是願意慕容寧把自家爹娘的好感刷滿的,見他點頭,便輕聲說道,“只是不必勉強,來日方長。你若是累了,便歪一歪,父親母親都知道你的,不會計較這些。”她目光溫煦地看著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慕容寧,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看重我,想著叫我圓滿。父親母親其實很喜歡你,你做出平日裡的模樣,他們其實更歡喜。”

    “嗯。”慕容寧嘴角動了動,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擠出了一個單調的聲音。

    他看著此時關切看著自己的明秀,就想到上輩子她絮絮叨叨與自己說話時溫柔的模樣,還有看著自己的眼神。

    仿佛有什麼不一樣,又仿佛……其實是一樣兒的。

    他心裡暖和安穩,從前的痛苦與傷痕,仿佛都不見了。

    他喜歡她念叨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喜歡她對自己與前世不同的,露出狡黠逗弄的模樣,與他這樣親近。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他努力了許久,方才將心裡的酸澀與快樂都壓住,小聲兒說道。

    他與明秀說著話的時候,已經有丫頭把許多滋補的藥材等物預備好了,二太太再三推辭,只是這一回明秀只說自己給明華的,因此不得不罷了,卻記在心中日後要給明秀更多的添妝,見外頭日後高高的,明秀便勸住了慕容寧,帶著幾個丫頭上車就往安固侯府去,車出了國公府她忍不住往後看,就見一個翠衣鮮豔,容色豔質風流的青年扒在大門口癡癡地看著自己的馬車,很久都沒有動。

    “王爺真是對郡主一心呢。”鸚哥兒也趴在一旁看著,轉頭與明秀笑著說道。

    “他這樣待我,我得好好兒待他才是。”明秀也是一笑,動了動手指彈了鸚哥兒的額頭一記,柔聲說道,“你很喜歡安王?”

    “他喜歡郡主,我自然是喜歡他。”鸚哥兒理直氣壯地說道,“他一日待郡主好,就是我的主子!”說句不客氣的話,有一天安王若辜負他家郡主,她頭一個與他同歸於盡。左右她一條賤命,敗了去也不虧。

    不過安王會辜負她家郡主麼?

    呃……難度相當之大呀。

    明秀看著一臉神氣活現的鸚哥兒,抿嘴兒笑了,摸著她的頭笑道,“你也年紀漸長,這樣口無遮攔,多叫人擔心?合該學學玉惠。”

    “您身邊跟著兩個穩重丫頭,您不覺得無趣?”鸚哥兒覺得自己還是個好人兒呢,見明秀搖頭笑著不語,眼珠子轉來轉去,就不知在想些什麼了。

    這一路就到了安固侯府,因王年今日在家,明秀叫人傳了話兒過來,就見安固侯府的大門外,喜氣洋洋的王年正搓著手一臉眉開眼笑,見了明秀的車眼睛都亮了,大步上前就引著沈國公府的車進了侯府,直到裡頭方才叫人扶了明秀下車,見明秀今日眉目清朗,他便嘿嘿地笑了兩聲說道,“表妹今天氣色不錯,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呐!”這可不是調戲啥的,只是單純地信口開河。

    自從知道自己要做爹,王年已經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這話,原是我該與表哥說。”明秀笑著說道。

    王年紅光滿面,顯然精神狀態極好,明秀只頓了頓,一邊與王年往裡頭去,一邊擔心地問道,“二姐姐這月份時候短,正是要緊的時候,表哥……”她頓了頓,便輕聲說道,“二姐姐該多臥床將養,總沒有壞處不是?況孕中人都脾氣古怪,表哥若是有什麼,就讓著二姐姐些。”見王年連連點頭,她就知道王年不會虧待了明華,目光更加溫柔地問道,“二姐姐胃口如何?”

    “與從前不同,口味也怪。”明華吃不下府中的吃食,叫王年愁死了,正上躥下跳地折騰在自己院子裡整一個小廚房呢。

    “孕中辛苦呀。”明秀心有戚戚地說道。

    “可不是,一會兒你可別在母親面前提這個。”見明秀面露不解,王年頓了頓便皺眉,有些不快地說道,“這府裡人多眼雜的,你二姐姐若想要吃點兒不一樣兒的東西,那都有人說道。再要一個小廚房,只怕明兒什麼話都出來了。”他哼了兩聲叉腰抖著腿兒罵道,“一群吃飽了撐著的王八羔子!自己吃飽了,不叫我媳婦兒子吃飽,你說這是人能幹出來的麼?!”

    “表,表哥。”見他叉腰撒潑,明秀恨不能掩面避之,左右逡巡見無人圍觀,方才松了一口氣。

    好丟人!

    “知道了。”見王年一臉不要臉的模樣兒,榮華郡主真是敗了,應了王年的要求不在安固侯夫人面前提及這些。

    “我就知道表妹是好人。”紈絝收回了自己的腿兒露出了一個巴結的笑容來搓著手說道,“還有,羅家表妹處……”

    “表姐知道你大喜,因此叫表哥多在家幾日,陪陪二姐姐。”這是羅遙的原話兒,明秀便含笑傳達。

    紈絝欲言又止。

    “莫非表姐還有什麼沒想到?”明秀見他瞥了自己一眼,又瞥了自己一眼的樣子,不由好奇地問道。

    “那什麼……”王年咳了一聲,用純潔的眼神看著一頭霧水的表妹,純良地問道,“你表姐,沒有說這個月我的俸祿怎麼辦麼?”

    “什麼?!”

    “俸祿,月銀呐。”紈絝跌足抓著頭髮頭疼地說道,“我在家中休沐了這麼久,只怕連俸祿都要減半的,只是表妹看見了,你表哥我也是要養家的人了,這又添了一張嘴,侯府也沒有餘糧……表妹你聽我說完。”

    見明秀臉上變色埋頭錯開自己飛快地走路,紈絝急忙跟上,在明秀滿臉絕望之中傷心地板著手指頭歎息道,“金絲血燕百年人參的,可貴了!我不是與表妹哭窮,而是……那到底是你的親外甥呀!”

    鸚哥兒一臉木然,看著自家郡主腳下踉蹌了兩下更加飛奔起來,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都說紈絝無恥,她還覺得誇張,今日一見……

    果然很無恥。

    “表妹,表妹,你回去與你表姐說兩句好話罷。”王年嬉皮笑臉地跟在明秀的身邊兒討好地說道。

    明秀都不想跟這表哥說話兒了,一路就當自己是個聾子,一臉蒼白地就到了上房去給安固侯夫人請安,就見此時堂中正坐著幾個賠笑的青年婦人,年紀各不相同,有的年長些,有得目光倒還懵懂,圍攏在安固侯夫人的身邊目光各異顯然想什麼的都有。見王年進了屋子就不再與自己那般肆無忌憚,她心中揣度了一會兒,就想到這大概是安固侯夫人的庶子媳。

    因安固侯夫人與恭順公主總是不對路,安固侯府明秀來的並不多,就算是見明華,也是在二老爺的府上,也從未見過安固侯夫人的身邊,有這麼多人簇擁。

    “怎麼是你?”見明秀垂頭來與自己請安,安固侯夫人便一臉不喜。

    “表妹這是來給兒子賀喜的,因她孝敬長輩,因此來給母親請安。您若是見完了人,就叫兒子帶走,您兒媳婦兒可想她了。”王年恐安固侯夫人說出叫人心寒的話來,便笑嘻嘻地說道。

    “到底是太太的親兒媳婦兒,瞧太太心疼的,連娘家姐妹都請來了。”一個年輕些的便掩嘴笑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5:21

第十一章

    “太太誰不疼呢?莫非前兒給你的料子是假的不成?等以後你有孕了,自然你家姐妹也進來,何必眼熱。”能在侯府混的都不是傻子,雖不識得明秀,然而王年口口聲聲說是表妹,再有明秀的年紀衣著,誰猜不著這是沈國公的嫡女呢?前頭一個剛刺了安固侯夫人一句,後頭那個便轉圜了回來,一邊說,還一邊對含笑看來的明秀客氣地點頭,十分親熱的模樣。

    那年輕些的臉一白,也想到了,便賠笑道,“我就是說說罷了。”

    王年的幾個庶出的兄弟都是聰明人,與王年走動得不錯,這些庶子媳自然也是明白道理的。

    真正的勳貴,不拉攏,莫非還要得罪不成?

    安固侯夫人被你一言我一語的憋得夠嗆,就是找不著發揮的餘地,眼睛都紅了。

    “你有事兒?”惡聲惡氣叫庶子媳都閉嘴,安固侯夫人不願理睬明秀,便與王年硬邦邦地問道。

    她還生著氣呢,自然與兒子問不出好聽的來。

    明華有孕是喜事兒,只是兒子這樣當祖宗一樣供著護著,說什麼月份淺還是不要請安了,不然辦差都不能安心恐生出事故叫人尋了錯處宰了,這多叫安固侯夫人生氣呢?

    “兒子嘴饞的厲害,偏府裡廚房那些個蠢貨就是做不出兒子想要的味兒,想在我那院子裡設一個小廚房。”王年在一群嫂子弟妹的目光各異的目光裡毫無壓力理直氣壯地說道,“您不知道這廚房的蠢貨,一個個兒的……”還說明華什麼這不吃那不吃宮裡的娘娘都沒有這麼矯情等等,“本事不大偷奸耍滑都在第一,有一回兒子夜半餓了,連口熱湯都沒有!”

    “還有這事?”安固侯夫人心疼兒子,頓時不幹了。

    “可不是,餓得兒子不行。”紈絝幽幽地歎了一聲。

    半夜三更王家少爺非要喝什麼王八湯,可把廚房的下人給愁壞了。

    大半夜的,哪兒去找王八呢?

    “混帳!”安固侯夫人不知道兒子這麼缺德刁難人,只以為廚房的下人連她兒子都敢怠慢,頓時用力拍案,之後微微一頓,卻想起了什麼叫兒子走到自己的身邊,瞪著眼睛叫庶子媳都出去,這才皺眉問道,“你媳婦兒這身子,是怎麼回事兒?!”

    “啊?”王年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臉茫然。

    “你從前不是與我說,太醫給你瞧過,你難於子嗣麼,怎麼她又有了?!”據兒子親口承認自己不大行,那這孫子怎麼回事兒?!

    明秀真不是故意聽見的,慢慢地將臉投向門外,飛快地抽搐了一下麵皮。

    “嗯?我竟然與母親說過這話麼?”王年一呆,小眼睛忽悠忽悠地轉了兩下,乾笑了一聲抓著頭在安固侯夫人嚴峻的目光裡努力地想了半天,之後一錘手,與自家擔憂不已的老娘和氣地說道,“是,從前是,只是如今,兒子已經好了。”

    老娘面前謊撒多了,他才想起來為什麼說這話。

    想當初明華無孕,夫妻兩個不知背著人看了多少的大夫吃了多少的補藥都不好使,偏偏連明秀給偷偷兒請的太醫都說兩口子沒啥問題,然而一來二去就是生不出來。不說明華自己心中擔憂,連等了很久的安固侯夫人都等不下去了。

    她當年勉強看在明華嫁妝豐厚……侯夫人還不知道裡頭泰半都是侯夫人她親兒子的私房錢,明華老實從來不在她面前如明秀那樣咄咄逼人,況王年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為了自家兒子,她也就勉強叫明華進門。

    明華進門之後,王年果然更孝心了些,晨昏定寢也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又時常在外頭尋覓一下有趣的點心書畫等等孝敬老娘,美其名曰都是自家媳婦兒給自己出的主意,安固侯夫人看在明華有用,雖然心中到底不足,卻還是容下了。

    誰知道明華自己不爭氣,生不出兒子呢?

    急眼了的安固侯夫人使出了當年對自家大哥的那招兒,搜羅了府中家生子兒裡最美貌溫馴的丫頭,一股腦而地放在了給自己請安的明華的面前,毫不客氣地直接問,明華是不是一個容不下妾室的妒婦。

    既然不能生,就別妨礙別人生!

    反正兒子不是大哥,也不會來抽她。

    就在此時,紈絝施施然地出場了,用欲言又止我很傷心的眼神看了老娘一會兒,叫自家媳婦兒少聽自己的隱秘趕回院子裡去好好兒歇歇腳,自己就叫丫頭們出去,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跪在了震驚的安固侯夫人的面前。

    紈絝說了一個叫侯夫人幾乎暈倒的秘密,哭得好傷心。

    是他不行,生不出來。

    一個不知事兒膽小的媳婦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若親娘給了這麼多的丫頭叫自己寵愛過,回頭還都生不出來,這府中的下人怎麼看自己?府中的雞鴨鵝狗貓們怎麼看自己?府中的……反正就是一樁悲劇,叫人識破了這麼慘痛的秘密,紈絝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去上吊。

    為了上吊,紈絝又把自己的腰帶給解下來了,要往房梁上掛。

    再不行也是自己的親兒子呀,安固侯夫人心裡好傷心,卻還是止住了兒子尋死的念頭,又叫門外候著的丫頭都滾蛋,安撫了兒子之後,聽著兒子說恐自家媳婦兒這麼可憐日後生出事端,連對明華都心虛起來,這些年雖然不耐煩明華,卻也不敢對明華太過不慈。

    兒媳婦兒狗急跳牆掀出這秘密怎麼辦?!

    不是因為這些,明華嫁入安固侯府這些年,也不會過得這樣順遂幸福。

    只是那時是紈絝“不行”,不行的人的媳婦兒折騰出了兒子,侯夫人心裡有些犯嘀咕。

    “好了?”這也能好?安固侯夫人一皺眉,顧不得嘴角抽搐的明秀在了,摸著兒子的胳膊低聲說道,“你別為她遮掩!這孩子……”

    “真是兒子的,兒子早就好了,那可是表妹給請的太醫!”紈絝一指無辜的明秀。

    “什麼?!”這兒子缺心眼呀?!這麼丟人的事兒怎麼能叫妖精知道!

    “表妹不知道兒子的病,只是給尋了最好的太醫。”紈絝一臉的守得雲開見月明,見安固侯夫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氣,這才與母親笑嘻嘻地說道,“您想想,您兒媳婦兒幾個月以後,給您生一個胖乎乎的小崽子,那您這日子得多得多美!”

    到時候明華就算是熬出頭了,不必再在府中大氣兒都不敢出。

    王年的眼中微微一黯,面上卻笑嘻嘻地說道。

    別看有他護著,可是他也知道,妻子為他吃過不少的委屈。

    他不能不孝忤逆母親,卻也不會愚孝叫妻子跟著吃苦,做人夫君做人兒子的,總是被夾在中間,若不能在其中為雙方轉圜,那還成個屁親。

    “那就是……都好了?”安固侯夫人笑顏逐開。

    誰都不想斷子絕孫呀!

    “好了。”王年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個倒是叫我放心了。”安固侯夫人說不願意抱孫子那是唬人,只是見王年笑眯眯得也很高興,靈台一醒眼中一亮,又想到了自己當初的主意,便與王年含笑說道,“既然你大安了,可得開枝散葉了!況你媳婦兒身子沉服侍不了你,你這快一年莫非自己憋著?不如母親給你幾個好的,不說安心服侍你,就誰運氣好有了子嗣,你不是更快活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5:34

第十二章

    嫡子庶子的,安固侯夫人意見不大。

    況她也真是看明華不順眼,有些不快地說道,“你那媳婦兒就是個嫉妒的,我聽說她到了這時候還霸著你不叫你往別的屋裡去?!一個做人媳婦兒的,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叫你跟著吃委屈不說,如今越發地不好使喚了!”

    “瞧您說的,兒子不跟您兒媳婦兒大孫子的睡一起,那多寂寞。”

    王年心中有些不耐,然而安固侯夫人到底是他親娘,他雖坐不住想回去看明華,卻還是笑嘻嘻地說道,“可別給兒子那幾個好的了,生得美,一臉奴才相!您願意您兒子有這樣兒的妾,兒子還不願意要一個做奴才的岳父呢!”

    “這是什麼話!”安固侯夫人喝了一聲。

    “都是些家生子,代代在咱們侯府為奴的,若是兒子受用了,指不定日後打著兒子岳父的旗號在府裡頭作威作福呢。”王年一齜牙,見明秀用奇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縮了一下脖子繼續胡說八道地忽悠自家親娘道,“您想想,那您孫子以後,豈不是要有一家子奴才做母家?您不丟人,兒子都臊得慌。”

    明秀已經被這位表哥的各種歪理洗腦,竟覺得十分有理。

    奸猾奸猾的榮華郡主都被說暈了,安固侯夫人更暈了,想了半天,臉色就變了。

    “可是你……要不我給你納個良家?”

    “您瞧瞧,正經的良家多沒意思。您放心就是,若有一日兒子不喜歡她了,回頭就給您多尋幾個好的來孝順您!”他會不喜歡明華麼?當初他表妹怎麼跟他說得來的,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呀!

    為了明秀教的這句話,紈絝賣弄了一把文采,可把自家媳婦兒給感動得不輕。

    可惜的是表妹就教了一句,等自家媳婦兒要求“再說一個”的時候……

    王年拒絕回想當時的情況!

    “那你這麼孤零零的……”

    “兒子是有追求的人,且您也為兒子想想,這縱欲傷身呐,兒子可是要做尚書閣老的人才!才好了些,別叫那些妖精給敗壞了去,不然,您不是白白教養了兒子一場?”見安固侯夫人一臉遲疑,王年繼續忽悠了一會兒,見老娘臉果然變了,便笑眯眯地說道,“不是明華不樂意要母親身邊的丫頭,是兒子叫她拒的,實在是有說不出口的內情呀。”

    聽了這麼多“內情”捂住了嘴說不出話來的明秀已經被深深地開了眼界。

    能從這麼難搞的安固侯夫人手裡把媳婦兒給照顧得很好,也是拼了。

    “好吧。”安固侯夫人頓了頓,便有些不甘地說道。

    “明華最近身子沉,您都知道的,我想著叫她來給母親請安,有點兒擔心。”王年嘴角勾起,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看著愣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的母親,抖著自己的兩隻手歎氣道,“父親膝下這麼多的子孫,想必都看著爵位,若兒子沒有嫡子,這日後侯府的爵位就到了大哥二哥膝下子的頭上!您想想明華這給您請安一條路上得走多久?”

    “什麼意思?”安固侯夫人熄了火皺眉問道。

    “先帝朝宮裡福貴人的胎,聽說在路上莫名其妙就沒了。還有如今的順妃,坐在轎子上還能栽下來……”王年深蘊過猶不及的道理,點到即止,見安固侯夫人臉色頓變,便挑眉笑道,“我若是母親,就叫明華哪兒都不去,不叫她心裡生出不好的感覺,才好呢。”

    “我也得謝表妹,我瞧見了,你帶來的東西極乾淨貴重,還有血燕?”見安固侯夫人臉都白了,顯然是想到若自己沒有孫子,日後安固侯府就是庶子們的天下,王年便轉身與明秀裝模作樣地客套道。

    “何必言謝呢?”明秀也算是見識了。

    若說出息,王年敗家沒用,這些年奮起也就是那樣兒了,然而他做的,卻比那些成名的高官更叫人動容。

    再有出息,護不住妻子有個屁用!

    “母親得謝謝表妹,不過兒子先謝了,以後咱們安頓好了,再請表妹過府。”王年見安固侯夫人一臉不甘不願的模樣,也不管,只起身對明秀笑呵呵地說道,“我帶表妹去瞧瞧你……表嫂,她知道你來了,也會歡喜。”

    “多謝表哥。”明秀其實與安固侯夫人早就無話可說,見後者恨恨地瞪著自己,竟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叫安固侯夫人這樣討厭,沉吟了片刻便跟著眉開眼笑的王年往外頭去,才走過了一扇角門兒,看著王年在門口的花枝上撲騰,便勸道,“表哥別拿著這玩意兒往二姐姐面前去。”

    “我知道,只是遠遠地放在院子裡,叫你二姐姐看見。”王年折了幾枝開的最好的花枝來叫人拿著一會兒插瓶,左右四顧了一會兒,方才賊眉鼠眼地與明秀壓低了聲音問道,“母親面前我不好問,恐叫她拿住表妹的話柄傳出去傷了你的名聲。只是表妹與安王如今到底如何,我也好有個章程。”

    是當妹婿相處,還是當個可以利用一下的皇子相處,他也得好好兒定位不是?

    “他很好。”明秀抿嘴笑道。

    慕容甯曾與她抱怨,看著紈絝不著調,誰知道這張嘴比誰都緊,連給灌醉了都問不出什麼。

    “多謝表哥一心待我。”若王年真是個王八蛋,為了討好安王一股腦把她給賣了,誰又知道呢?

    “這麼說,表妹中意他?”見明秀大大方方地點頭,沒有一點的扭捏,王年下意識地想到了慕容南,然而想到後者更早就成親,便在心中唏噓了一聲,看著滿院子的花朵低聲說道,“表妹這些年過的不容易,從前的舊事,忘懷就好,莫要再記得,叫安王徒生煩惱。”

    “我知道的。”不是為了一心一意開始下一段姻緣,她不會再慕容南真正得到了幸福之後,心中沒有了包袱與虧欠之後再與安王往來,見王年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明秀其實更想問問這表哥到底是怎麼把安固侯夫人唬成這樣兒的,正要開口說些叫人開心的話,卻見王年的目光一頓,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遠處一個不過十五六的少女驚慌地沖過來,見了王年就要給王年磕頭。

    “四哥!”王年在府中行四,明秀聽了,就知道這姑娘只怕是王年的一個庶妹。

    安固侯風流天下,庶子庶女多得很,明秀並不認識這個姑娘,只是看著姑娘竟然敢橫衝直撞到了王年的面前,便知這女孩兒只怕是個不怕事兒的。安固侯夫人因厭惡庶女庶子,因此一向不許這些人在王年面前瞎湊合。

    “嗯。”王年對庶出姐妹們還沒有什麼博愛精神,十分冷淡地應了。

    “四哥救救我!”這女孩兒也不在乎王年的冷淡,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兒,此時一臉眼淚地給王年磕了一個頭雙目赤紅地叫道,“太太要把我許給同慶王做侍妾,求四哥救救我!”同慶王是宗室很遠的旁枝,已經七十多歲了,給這樣的老頭子做侍妾,誰會高興呢?

    “我不願意呀!”這女孩兒將頭抵在了地上哭著喊道。

    她不怕叫安固侯夫人嫁給窮苦的人家,只要那是個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就夠了,可是如今要嫁到那樣的王府去,哪怕很富貴,卻生不如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5:45

第十三章

    她知道安固侯夫人心裡的打算,拿一個不值錢的庶女往王府去,若得寵了,就能為家中嫡兄做個靠山。若不得寵,生死隨她去,再也不認識也就完了。可是她不願認命,也不想要這樣的命。

    明秀聽著眼前的女孩兒哭得滿臉通紅,就皺起了眉頭。

    她想到的,是當年被沈明珠逼迫的那個庶女。眼前的這個更有勇氣,可是這一回,她卻不好再插手。

    這是安固侯府的家事,不是沈家的。安固侯夫人一句話,這女孩兒就算完了。

    “什麼?!”王年一怔,之後眉頭就慢慢地皺了起來。

    他並不需要犧牲女孩兒的人生來給自己鋪路,況眼前的這個女孩兒雖然也與自己爭寵,自己還抽過她的耳光,然而叫他毀了這女孩兒的一生,他自問做不出來。此時想了想,便對那露出了希冀之色的女孩兒輕聲說道,“你先回去,此事,我會與母親說。”

    “若四哥能說服太太,以後,我給四哥當牛做馬!”這女孩兒哭著爬到了王年的腳下,使勁兒磕頭說道。

    “你放心,我雖然不是個東西,卻也並不下作。”王年叫那女孩兒回去,轉頭與明秀歎氣說道,“就當是給我兒子積福了。”

    “表哥真是一個好人。”明秀含笑說道。

    她不會對別人的家事置評,然而卻並不認同安固侯夫人的做法。

    將庶女送去給年邁的王爺做侍妾,這能顯出什麼呢?說不好聽些的,一個攀附權貴是少不了的,到時候安固侯夫人的臉只怕都要沒了。

    也並不是一定叫安固侯夫人善待庶女,這太叫人為難了些,誰會心無芥蒂地疼愛別的女人給夫君生下的孩子呢?明秀自認都是做不到的,只是叫明秀自己說,無視也好,冷落也好,做出的決斷,至少別叫家中蒙羞,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被發了好人卡的王年縮著脖子很奸詐地笑了兩聲,這才與明秀說實話道,“看她可憐是一方面,還有就是……”他左右看了看,這才慢悠悠地說了大實話,抖著腿兒說道,“這丫頭從前與我關係就很不親近,叫母親禍害一回,在那王府不得寵也就罷了,若是得寵,還能不吹枕邊風說我的壞話兒?這是坑我呢!”他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瞧著這女孩兒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不是那種給了一耳光默默忍受的性子。

    “表哥與我說這些,就真的是真心話了。”明秀歎了一聲說道。

    “難道我還要瞞著你不成?”這表妹黏上一身毛兒比猴子都精,王年自認還是坦白從寬比較合適。

    “走走,去見你二姐姐。”雖然正經明秀該管明華改口叫表嫂,然而紈絝們都是不拘小節的人,王年也不在乎這個,引著明秀就往後院兒走。

    走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抱著花兒自顧自地去獻寶,叫明秀後腳跟著就進了屋子,就見明華一臉安然地歪在軟榻上,身上還蓋著薄薄的錦被,正彎著眼睛笑看王年與她說話,見了明秀進來,明華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要起身,卻叫明秀上前幾步給按住了,只能仰頭與明秀笑道,“我才多大的事兒,就叫你急著個趕過來了,連累府裡都不安寧,叫我都有些汗顏 。”

    “你如今是最要緊的,我也想瞧瞧心裡安心。”明秀坐在明華的對面,見屋裡的丫頭井然有序並不喧鬧,又見明華今日眉眼愜意,從前的鬱色消減了很多,便笑道,“二姐姐這是天大的事兒,別說勞動,叫我天天來……”

    “肯定是不肯的。”明華笑著接道。

    這個倒是,明秀真心不愛看安固侯夫人的那張臉,就笑了笑。

    王年也知道些,叫明華留在屋裡與明秀說話,自己往外頭去使喚府中下人趕緊給自己收拾小廚房。

    他選的地兒很不錯,正是旁邊兒的那側的廂房,連著廚房等等做下來,竟志得意滿極了。

    “咱們這院子本就不大,他還瞎折騰。”明華的臉上可不是瞎折騰的惱怒,又推了身邊的果子來給明秀。

    “表哥也是在給人樹規矩呢。”明秀溫聲道,“叫人看見表哥對二姐姐的用心,知道你不是一個不叫人放在心上的,這府中的下人才會對二姐姐恭敬。”侯府積年的下人那都是些不好使喚的人,最是看人下菜碟。若得寵的,奉承到天上去,若不得寵的,哪怕是主子,也敢往死裡踩,平日裡污言穢語都不必少了的。明秀不知道別的,上輩子看了很多的書,就知道這個道理。

    紅樓中尤二姐怎麼叫奴才欺負死的?雖有主母的授意,然而下人們也個頂個兒都是膽兒肥的。

    “嫁了他 ,我這些年從不曾後悔過。”明華看著外頭跳著腳兒叫人看緊收拾屋子的王年,知道這人沒有別人英俊有出息,可是卻覺得他哪哪兒都好,拉著明秀的手唏噓地說道,“我慶倖嫁給的是他,只你想想看,我這多年未孕,若換了旁人,可會一心等著我,在婆母面前為我轉圜?”她眼眶紅了一瞬,見明秀怔住了,便強笑說道,“其實,我都知道。”

    王年回了自己面前從來笑嘻嘻的不說,然而她卻知道他在安固侯夫人面前的自汙。

    他沒臉沒皮地說自己不行,也護住她,不叫她直面那樣跋扈的婆婆。

    還有這些年往這院子裡來來去去的諂媚賣弄的丫頭,她還沒有說什麼,就都叫他攆走了。

    正說著話兒,明秀就見外頭進來了一個大丫頭,赫然是安固侯夫人身邊的,傳話兒叫明華自己在自己屋裡好好兒帶著不許出去叫人禍害。

    這丫頭仿佛不敢多留,傳了話兒就走了,留下了明華呆了呆,無奈地搖頭笑了,低頭飛快地抹了抹眼角。

    她就是想到那年自己剛剛進門,婆婆叫她早早兒地就起來請安立規矩,那時王年什麼都不說,也不與母親針鋒相對,只是每天打著哈欠跟著自己一起天不亮起來,一起給安固侯夫人請安。安固侯夫人心疼兒子,這才不叫她早早兒地過去當擺設,之後立規矩的時候,也是王年每每在自己院子裡吃飯等等,總是等著自己,餓得眼前發花,逼著安固侯夫人將自己送回來。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服侍過婆婆。

    還是明華自己心中不安,因安固侯夫人雖不好到底是王年的母親,因此隔三差五地過去孝順,雖累著些,卻已經強過旁人許多了。

    “我聽說四妹妹要嫁給閔王世子?”見明秀微微點頭,明華便忍不住歎氣道,“三妹妹別笑我記吃不記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日子過得好,從前的恩怨都淡薄了。我也不期望與四妹妹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卻也不希望她掉進泥潭裡去。”這是真心話,她過得好,這些年對沈明珠的怨憤之氣平順了很多,也不願意再看沈明珠這樣自誤,壓低了聲音說道,“閔王世子,可不是什麼良人。”

    “二姐姐?”明秀對沈明珠無感,本就是無法威脅自己的人,她也不願多放在心上徒增煩惱,見明華說出慕容敬不是良人,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5:58

第十四章

    “連我不出門的都知道閔王妃不喜歡四妹妹,可見內裡,閔王妃待四妹妹只怕……”明華目光憐憫,淡淡地說道,“嫁人之前千般好萬般好,我卻知道,嫁了人以後,婆家的態度才是真的重要。閔王妃不喜四妹妹,以後她在她的手底下還能有好兒?後院兒裡頭多得是磋磨人的手段,誰吃得住呢?世子雖然身份高貴,可我聽說常有狂悖言行,為四妹妹說幾句話就鬧得滿城風雨,王妃不會在心中記恨?”

    王年最聰明的地方就在於從不因明華與安固侯夫人爭吵,因此安固侯夫人也不是那麼厭憎明華。

    誰願意兒子為了個女人與自己成了仇人呢?

    “四妹妹自己心裡願意。”明秀頓了頓,便糾結地與明華說道,“二姐姐可別想著勸,但凡能勸動,她也不會急著嫁。”

    “我也不是傻子。”明華低聲歎道,“只是覺得可惜了。”

    “雖閔王府不是什麼積善的人家,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兒,四妹妹求仁得仁,也是自己的意願。”

    又不是別人強把沈明珠塞給閔王世子的,明秀雖然對閔王世子看不順眼,卻也不會狗拿耗子,拼著叫沈明珠記恨自己攪和了這人家眼中的大好親事,因說到沈明珠到底叫人心生抑鬱,明秀急忙岔開話題指著桌上的幾樣點心說笑了一會兒,又說了些京中的趣事,見明華展顏,這才放心。

    明華也不過是自己過得好因此想得多些,見明秀雖然不會禍害沈明珠,卻也沒有幫襯的心,到底也不是個聖母,將此事給撇在一旁不提。

    不過說笑了幾句,明秀便起身告辭。

    明華自然是捨不得的,只是因有孕果然精神不好,因此就將明秀送上了馬車,方才回轉。

    走了這麼大的一圈兒,明秀也有些累了,一路回了自己家中,就見慕容寧一臉是笑地立在門口,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叫吉祥看著呢,說看見了你的馬車,就叫我出來接你。”慕容寧一指身邊一個面容俊秀,點頭哈腰對明秀百般請安的伶俐的小廝,見明秀含笑看著自己,便紅了臉低聲說道,“我想念你,就想快點兒再看見你,這可怎麼辦呢?”見明秀不言,只靜靜地看著他,慕容寧白皙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紋,彎著眼睛與她說道,“況,都等習慣了。如今能把你等回來,我覺得歡喜。”

    他躲在角落看她的日子太久,如今更不願意叫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了。

    “表妹會不會嫌我煩?”慕容寧忐忑地問道。

    他這麼黏人,誰吃得消呢?可他忍不住,怎麼是好?

    “我很歡喜。”明秀就微微地笑了,對慕容寧柔聲說道,“若你不粘著我,只怕我就要哭了。”

    雖然粘人,可是這是因喜歡自己不是?若有一天這青年成了孤高脫俗的存在,三天不見無所謂,榮華郡主就得想一想,這是不是要掰的節奏了。

    “表妹喜歡?!”慕容甯如聞天籟,眼睛都亮了!

    明秀想了想覺得確實挺開心的,誠實地點頭,就見這眼前的青年在自己身邊飛快打轉,一臉幸福。

    “那我以後,可粘人了,啊!”安王殿下最喜歡粘著自己的心上人了,如今有了批准,已經決定要將沒臉沒皮進行到底,見明秀低頭笑了,那一段兒雪白的脖子袒露在自己眼前,只覺得嘴裡發幹,吧嗒了一下嘴兒,想著自己這輩子吃素好多年,一邊在心中哀怨,一邊一瞥一瞥地往明秀的衣領處看,那目光真是說不出的猥瑣,叫正侯在一旁的那名為吉祥的小廝一臉的晴天霹靂!

    天可憐見,他家王爺這樣兒叫郡主看見,妥妥被打出門的節奏啊!

    沒准兒媳婦兒都要飛!

    為了王爺的幸福,也為了日後不要天天晚上不睡覺陪著王爺在屋裡轉圈兒喝涼茶靜心,忠心小廝挺身而出擋在了自家未來王妃面前,也伸出脖子來給王爺看。

    “做什麼呢你!”安王殿下被噁心壞了,頓時跳起來踹了這個給自己丟人的傢伙一腳!

    被踹得好疼的小廝揉著屁股到了一旁,心裡罵罵咧咧詛咒這個不好侍候的主子,不是因那每月二十兩的月錢,他一定!

    不會這麼伶俐的……

    “你呀。”明秀眼睛多好使呀,早就見了安王看著自己流口水的眼神了,心裡覺得有趣,又見那小廝委屈巴巴的,便笑著勸道,“他倒是一心向著你,我瞧著,你待他十分親近。”她看得出來慕容寧對這小廝格外不同,仿佛還有幾分信任,況這小廝看著俊俏斯文,竟並不像是個奴才,便與慕容甯溫聲說道,“你方才叫我看見了也就罷了,叫外人看見,不知多少非議等著你,偏你不識好人心。”

    “你看見了。”慕容寧頓時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郡主是好人!”那吉祥在一旁熱淚盈眶,覺得還是榮華郡主是個明白自己一片真心的好人!

    “我看見什麼了?我不知道。”明秀叫安王邊兒上呆著去,自己側身走過還很不好意思的慕容寧往裡頭去了,只鸚哥兒好奇地看了一眼身後滾進了國公府,等著大門緊閉之後恨不能抱著哭成一團的主僕,嘴角抽搐了一下,拉著明秀的手低聲說道,“郡主,我怎麼覺得,覺得王爺有點兒……”有點兒二呢?一定是錯覺,她就不多說什麼了。況安王殿下還會給自家郡主做點心吃,真是一個好人。

    彼此的下人都給彼此的主子發了好人卡,也是心有靈犀了。

    倒楣好人主子榮華郡主尤不只知,見鸚哥兒總回頭往後看,便笑問道,“什麼這麼好看?”

    “沒什麼!”不知看見了什麼,鸚哥兒臉紅了,扭頭低聲說道。

    見她面頰通紅,明秀微微一頓,便往身後看去,就見那個十分俊俏的吉祥正笑嘻嘻地跟在安王的身後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壞笑,倒也是個很出眾的人。

    “郡主別看!”鸚哥兒臉紅了一片,顯然是臊了,甩了甩帕子,竟丟了明秀自己往後院跑,跑到一半兒發現自己幹了什麼,又紅著臉跑回明秀的身邊跟在明秀的身後護著她往裡走,只是這一回就目不斜視,特別地傲氣。明秀見了她這模樣心裡猜出了七八分來,無奈地在心中搖頭,只是回頭看了那吉祥一眼,也覺得合適,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幾眼就壞菜了,安王殿下以為這是心上人捨不得自己呢,開開心心地跑過來。

    “表妹想見我,就喚我一聲就是。”安王殿下狗腿兒地說道。

    明秀無語地看了這自作多情的王爺一眼,咳了一聲沒有說話。

    “郡主是在看王爺麼?”鸚哥兒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呀!

    “你要記得,為人要厚道,”明秀嚴肅地教導自己的大丫頭,頓了頓,深沉地說道,“人艱不拆呀!”

    這話就很深奧了,鸚哥兒努力地在消化這麼意味深長的話,卻見自家郡主一路往裡頭去了,然而上房,卻空無一人。

    “母親呢?”見一個大丫頭匆匆而來,明秀心裡咯登一聲生出幾分擔心,拉著她急切地問道,“人呢?!”

    “國公爺回來了。”這丫頭複雜地看了罪魁禍首安王一眼,與明秀小聲兒說道,“公主,公主帶著國公爺往廚房去了,叫國公給公主做飯!”

    明秀趕到救駕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大概救不了自家親爹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6:10

第十五章

    青著臉的沈國公一隻耳朵被恭順公主叼著,正蹲在灶下加柴燒火!

    “人家阿寧都知道做點兒東西與阿秀吃呢,你呢?你呢?!說好的真愛呢?”恭順公主嗷嗷叫著撲在沈國公的背後,一嘴巴咬下去啃在這國公的耳朵上,努力地掐著沈國公的脖子嗷嗷叫道,“做夫妻這麼多年,孫子孫女兒都要有了,本宮還沒有吃過你給本宮做的飯菜,你覺得合適麼?合適麼?!”

    恭順公主所在方圓十米人俱滅,都不敢有人在心情明顯很不美麗的國公爺面前礙眼的。

    這時候往前湊,還不得叫國公爺撅吧撅吧塞灶台裡燒成灰呀?

    “不合適。”沈國公恐這公主跌到灶台裡去,一邊護著,一邊燒火很溫順地說道。

    “算你識相!”見沈國公被自己降服了,恭順公主得意地趴在他的身上四顧,力圖尋出更多能叫自己做主的事兒來。鳳釵晃動之中,她見沈國公燒了大鍋,裡頭發出雞湯的香味而,便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呀?”她擠著眼睛,努力露出天真可愛來冒充小姑娘。

    自從知道自己就要成“祖母”,公主殿下就添了這麼個毛病。

    沈國公眼角有淡淡的笑意,抽出手來摸摸她的頭說道,“給你下麵吃。”

    “下麵?”恭順公主摟著丈夫的脖子歪頭想了想,覺得雞湯面還不錯,軟乎乎熱乎乎的,比慕容寧做的破冰糖山楂強出幾條街去,心滿意足地點頭恩准道,“這個還好。”

    “怎麼突然想起尋我給你做飯?”沈國公溫煦地問道。

    叫他知道誰在後頭捉妖兒,等著的!

    “我不是說了,阿甯做給阿秀吃呢,多叫人羡慕呀,你老大老大的,卻還不如阿寧知冷熱呢。”恭順公主沒心沒肺地說道。

    躲在灶台後頭的羅遙深沉地看向窗外遠方的天空,滿眼白雲飄渺清幽,只覺得安王攤上這麼一個岳母,真是前世不修。

    果然,沈國公的眼角閃過一絲鋒芒!

    跟著明秀躲在廚房門後探頭探腦的安王殿下只覺得後背一股涼氣,汗毛兒豎起,迎著自家心上人憐憫看來的眼神,還含笑寬慰道,“我沒事兒,就是有點兒冷。”

    冷就對了。

    明秀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沒有良心地給這倒楣皇子點了一根蠟,之後又把腦袋伸到廚房裡去看著。

    “你得學學阿寧不是?”

    “你還來?!”這類型說的就是恭順公主了,見沈國公輕飄飄地背著自己起身往一旁去揉面,公主殿下一邊樹袋熊一樣摟緊了自家國公,一邊貼在他的耳邊繼續絮絮叨叨地說道,“阿寧還說,以後還學著給阿秀做呢!都說君子遠廚皰,可是你瞧見沒有?阿甯為了阿秀,這都願意做呢!以後,你也給本宮學做飯,好好兒跟阿寧學,啊!”

    “好。”給媳婦兒做飯吃沒有問題,可是叫一個小子給比成了對照組,國公爺的心情很不爽。

    從前還覺得這小子不錯,原來這麼奸猾!

    才見點兒亮兒就知道給岳父上眼藥啊。

    “姑丈待姑母真好。”見沈國公任勞任怨地背著恭順公主到處走,沒有半點兒不耐,慕容寧覺得是自己表達心意的時候了,急忙在明秀的身邊見縫插針地說道,“以後,我也會如此的。”

    “我這份量,你大概背得艱難。”明秀看了看自家威武強悍的國公爹,再看看兩條腿加起來還不如自家爹一條腿粗的安王殿下,嘴角抽搐地說道。

    “我會努力的。”少見明秀這樣與自己玩笑,慕容甯魂兒都飛了,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

    羅遙才從廚房裡出來,就見了眼前閃瞎人狗眼的一幕,嘴角一抽,轉身就走。

    “表姐怎麼走了?”慕容甯看著羅遙匆匆的背影,與明秀問道。

    這傢伙年紀比羅遙大,竟然還管羅遙叫表姐,明秀終於知道什麼叫潤物細無聲了,想了想便說道,“大概是看得太震撼。”

    “馮家那小子天天兒追著她跑,我看著都可憐。”前幾日的時候安王殿下也是可憐人一位,與同是天涯暗戀人的馮五還是一對兒感情不錯的好朋友,互相說說心事的那種,只是安王殿下守的雲開,已經很久沒有見自家小夥伴兒了,見明秀漠不關心馮五如何,便垂頭歎氣道,“陽城伯府這是使了大勁兒了,馮五都說了,他娘跟他說,只要娶不回來這個媳婦兒,就要叫他流落街頭!”

    “流落街頭?!”馮五莫非撿來的?

    “這才好英雄救美不是?”安王覺得陽城伯府也是拼了,苦肉計都出來了,真是不容易。

    比起來他仿佛還沒有這麼苦逼過。

    “苦肉計?”

    “你等著就知道了,真是機關算盡呐。”安王殿下一不小心就把小夥伴兒賣了,見明秀看著他的身後眼睛都瞪起來了,急忙轉頭,卻見羅遙去而複返,正眯著眼睛表情不善地看著自己,只覺得晴天霹靂,在明秀可憐的眼神裡無助地與羅遙小聲地說道,“其實,就是那麼個意思,你懂的。”被正主發現了怎麼辦?安王好著急,見羅遙手上動了動,正要抱頭蹲下等著被揍,卻見羅遙一轉身,自己走了。

    “這是?”沒出息的安王殿下怯怯地與明秀問道。

    “表姐那麼聰明,都不必你賣了他,什麼計也都看出來了。”這什麼計策的,只看羅遙對著誰,吃不吃這一套罷了。若有心,心知是計也會縱容。若無心,就算真的很慘,羅遙鐵石心腸也不會多看一眼。明秀看著吐出一口氣露出安心笑容的慕容寧,忍了忍便問道,“你很怕表姐?”

    “我只是不與女子動手!”安王殿下才不是膽小鬼呢,肅然說道!

    “是麼。”明秀眯著眼睛看了看這個傢伙,見安王殿下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往一旁躲去,笑了笑,特別地陰險。

    自家媳婦兒連算計人都這麼好看,可怎麼辦呢?安王殿下心裡生出許多危機,覺得自己被明秀使壞惦記上了,卻覺得很開心。

    此時廚房裡已經偃旗息鼓,不大一會兒,一個臉色微微嚴峻的高大中年男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出來,一邊走,一邊挑筷子上的面吹涼喂給背上嗷嗷叫的絕色美人兒。

    “好吃!”恭順公主吧唧吧唧吃了,拱了拱沈國公的臉頰。

    明秀覺得自家老娘有逆生長的趨勢,這活脫脫也才六歲,迎著沈國公嚴肅的目光,急忙退到一旁不忍直視親娘那張單純的臉。

    “若你真覺得好吃,下回再做給你。”見閨女識相退開,沈國公很滿意,頭微微一側示意廚房裡給閨女留了麵條兒,自己背著懶洋洋掛在身上的媳婦兒走了。

    “餓了沒有?父親留了面。”見慕容甯還對沈國公賠笑,然這回當了對照組的國公爺沒有搭理他因此很失落地垂著頭,明秀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知道這人在府中等了一天,大概也沒有吃正經的東西,就帶著他進了廚房,就見灶臺上只有一碗面,顯然是小心眼兒的國公爺只給閨女留了沒給閨女的愛慕者預備,想了想,便將面推給慕容寧含笑說道,“先吃點兒墊吧墊吧,叫你在這府裡餓了肚子算怎麼回事兒呢?”

    “一人一半兒。”

    “你都吃了,下回,你做給我吃就是。”會下廚的夫君怎麼養成的呢?就是這麼養成的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6:20

第十六章

    “其實沒有我做的好吃,這面我也會做。”沈國公做的素面其實十分簡單,雞湯提味兒,很勁道的面,幾把綠油油脆生生的青菜,又有一個蛋,混在一起味道不錯,只是慕容甯滿心歡欣地吃了,便一抹嘴兒與明秀獻寶說道,“下一回我給你做一回你就知道了。”

    還來?!

    怕不叫她爹給揍到月亮上去是吧?!

    “以後咱們偷偷兒地吃,不叫人知道。”明秀歎氣說道,“不然,母親更羡慕了。”

    她公主娘羡慕起來,會天下大亂的。

    慕容寧也是個狡猾的傢伙,自然明白自己這麼幹得多叫國公生氣,嘿嘿地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他也沒想做好了便宜岳父岳母來的。

    因他今日在國公府磋磨了很久,明秀就與他說了一會兒話就叫他回去,並叮囑道,“我知道你心裡待我好,只是待我再看重,也不該越過貴妃娘娘去。”見慕容寧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明秀微微笑起來,溫聲說道,“貴妃娘娘處,表哥不要怠慢了,須知世間女子再好,待表哥最好的,也只有母親了。且貴妃娘娘在宮中也寂寞,若是表哥再這樣為了我在外頭閒逛,我這罪過就大了。”

    她不是非要男子為了自己就遠離婆婆的人,只要婆婆慈愛,她自然願意全心孝順的。

    “我知道。”不會再有女子關心自己到這樣的地步了,慕容甯心裡暖呼呼的,很溫順地說道。

    “替我與貴妃娘娘請安。”明秀輕聲說道。

    “你什麼時候該見見母妃的。”昭貴妃極喜愛明秀,若不是因愛極了,也不會眼看著慕容寧這麼好幾年沒有指望地打光棍兒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畢竟誰知道明秀得守幾年呢?三年,許還會更長呢。然而昭貴妃從未說出一個不許,平日裡往宮外給東西,明秀也都是得的最用心的一份兒,這幾年尤甚,仿佛從明秀遭了難以後,昭貴妃突然對京裡京外大大小小的寺廟生出了興趣,常常拜訪。

    拜訪了這麼多高僧高人的結果,就是明秀的身上掛滿了平安符,皆出自昭貴妃的友情贈予。

    “我多年未進宮,如今近鄉情更怯了。”明秀到底覺得自己對不住昭貴妃,低聲歎道。

    “沒有什麼,這都是母妃與我自願的。你若進宮,母親得歡喜得睡不著了。”昭貴妃每隔一段兒時間就在自己耳邊念叨一回,仿佛很怕兒子把明秀給忘了一樣兒。

    這若慕容甯沒有娶成明秀,還不知得叫昭貴妃給念叨成什麼樣兒,更要命的是,親兒媳婦兒面前還頻頻提另一個女孩兒,昭貴妃非得給明秀招大仇人不可。

    “娘娘待我的疼愛之心經年不變,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明秀猶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不去拜見昭貴妃,便輕聲說道,“再過幾日,我往宮裡去與娘娘請安。”她曾經想要遠離後宮是非,也不再在京中□□赫赫地張揚,然而到了如今,她願意內斂,也願意收斂鋒芒,卻不願叫人心寒。又有她既然想要與慕容寧往下走下去,就已經捲入了這場爭鬥,不能避免。

    以後,她得努力也為慕容寧考量,也不叫他為難。

    “回頭我告訴母妃去!”見她願意為了自己慢慢地如從前一樣兒活泛,慕容寧臉上笑開了,卻還是說道,“只是不要勉強,左右等以後……”

    等以後皇帝駕崩,他就請旨接母親出宮奉養,到時候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快活的日子呢。

    “我明白。”明秀含笑點頭說道。

    她已經與慕容寧說了很多的話,見他還戀戀不捨,看了看天色,將這個扒著自家大門不想走的傢伙給送走了。

    回頭回了自己的屋裡,明秀就見羅遙抱臂等在門口,見她回來便跟著她進屋,哼道,“沒有見過這麼黏糊的人!”有了安王,表妹陪她的時候都少了!

    “他也算是真性情了。”明秀親手給羅遙泡了茶,見她懶得品茶抬手一飲而盡,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給續了一杯。

    “還不如白水好喝!”羅遙就不明白這世人怎麼就喜歡苦苦的茶水,還能品出清香等等,很不耐地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哼道,“安王竟然還敢陪著馮五騙我!”

    “表姐這不是知道了麼。”明秀笑吟吟地抱著她的手臂笑道。

    她真擔心馮五叫自家表姐添了護城河!

    “我本早就知道。”羅遙眉目冷厲,卻低頭溫柔地摸了摸明秀的頭,這才雙手悠閒地搭在腿上淡淡地說道,“昨日那小子就哭到了我的面前,哭著說自己被趕出家門無家可歸,還身上沒錢,”沒錢到了這份兒上,懷裡那一起眼淚汪汪的大黑狗還捨不得丟了呢,羅大人瞧著也是可憐極了,頓了頓便淡淡地說道,“這小子目光閃爍,我就知道這其中有鬼,竟然還敢來糊弄我,實在可惱!”

    “他還活著沒有?”明秀吞著口水擔憂地問道。

    “他傷成那樣,我怎麼揍他?”馮五前兩天叫人圍毆的傷還沒好呢,羅大人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沒有下去手。

    “那人呢?”見沒死,榮華郡主放心地吐出一口氣來。

    “丟在我家宅子裡了。”羅大人很無所謂地說道,“左右宅子裡沒有人住,叫他住兩天,等過幾日,我給他尋一個好些的屋子安頓。”若馮五真的流落街頭……羅大人覺得還真有點兒捨不得。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卻不知遠遠的羅家大宅裡,一個眼眶烏黑的青年呆呆地抱著一隻兇神惡煞的大黑狗在宅子裡走了兩圈,突然露出了一個傲然的表情。

    英雄叫他登堂入室!

    可見,馮家五爺,已經俘獲了英雄的心!

    自此,馮家五公子就成功地混進了羅府。

    陽城伯府對自家兒子置若罔聞,就跟沒了這兒子似的,就算知道馮五厚著臉皮住在了人家姑娘家裡,也不動聲色,也不說接回的話來。

    羅遙曾經給馮五租賃了一個不小的院子,至少馮五一個人帶著狗住是不錯的了,然而羅大人花了銀子,回頭親自請紈絝滾蛋的時候,卻被指責了一下。

    明秀親眼目睹了一下作為一個敗家的紈絝,卻指責別人敗家的無恥畫面,如今還沒回過神兒來呢。

    “你怎麼能花冤枉銀子!”這是馮五抱著自家瞪著一雙譴責的狗眼跟著嗷嗷叫的大黑狗對羅遙說出的話。

    那大黑狗叫的可賣力了,據說只要跟著羅大人就有肉吃,黑狗也不願意跟自家主人天天在外頭流浪光喝涼水了。

    為了叫這苦肉計真實點兒,陽城伯府那真是把自家主人逐出家門,沒給買飯的錢來的。

    黑狗跟自家主人一起在外頭餓得快沒了勁兒,虧得自家主人到底是個有良心好人,沒有宰了狗填飽自己的肚皮。

    它不知道,沒宰了它吃肉,實在是他家主人餓得宰狗的力氣都沒了。

    只是眼下為了之後有肉吃,那狗嗷嗚嗷嗚地叫得可歡了。

    “這個……”明秀嘴都抽個不停,看著穿了一身兒的錦衣,哪怕是沒錢都沒有當了自己一身行頭的合格紈絝抱著狗憤慨地與默不作聲的羅遙大聲叫道,“你你你!你這麼沒有人情麼?本少爺就是一時落魄借住幾天,你都捨不得麼?花銀子倒是爽快,這麼敗家,你對得起自己麼?對得起在京裡京外的大傢伙兒麼?”口無遮攔地胡說了一通連自己都沒整明白的話,馮五一轉頭,淚流滿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6:33

第十七章

    他娘怎麼教他的來的?這詞兒好像背得不對呀!

    “總之,退了那院子,你這兒我覺得還好,勉為其難還是可以住兩天的!”見英雄沒有動手的意思,馮五就抖起來了,抱著自家威風凜凜的大黑狗仰著頭傲然地說道。

    明秀憐憫地看了這個傢伙一眼,覺得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呀。

    羅遙卻從來都不愛人跟掰扯這點小事兒的,見馮五這傢伙竟然在敢自己面前耍心眼兒,羅大人也不說別的,上前就提住了馮五的後衣領!

    “你要做什麼?!”人和狗都大驚失色!

    莫非是要清白不保,生米煮成熟飯。馮家五爺清白的身軀就要含淚被……

    討厭……還有外人看著呢……

    外人明秀沐浴在馮五期望自己滾蛋的目光中,再次看天。

    這是她家表姐的房子吧?

    “我我我,你溫柔點兒。”馮五因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呢,心裡有點兒小小的激動,連懷裡的狗都丟地上去了,仰著頭等著英雄的疾風驟雨!

    疾風驟雨沒等著,馮五仰著頭等著被提到後院兒去這樣那樣,然而眼睜睜地卻見羅遙面不改色地拖了自己往這府外的大門去,頓時就不幹了,什麼羞澀頓時就沒有了,一邊死死地扒著地不肯挪動,一邊不得不踉蹌地跟著羅遙往門外移動,口中悲憤地大叫,“你要做什麼?!你真要這麼無情無義不成?你知道我是誰麼?求你了我知道錯了……”他一邊被勒得眼前發花,一邊往後叫道,“郡主!郡主想想我家阿瑤,給我說說話,我是她親哥!”

    這時候想起她來了,不是叫自己滾蛋的時候了,榮華郡主笑呵呵地對他擺了擺手,表示好走不送。

    見那大黑狗嗷嗚嗷嗚叫著抱著羅遙大腿求饒,明秀就覺得,馮家這紈絝別的能耐沒有,養雞養狗的本事倒是不錯。

    前兩年王年偷來的那雞就是出自馮五,可招人喜歡了,又精神又討喜,如今還養在明秀二弟明嘉的院子裡,比什麼孔雀好看多了,

    如今見了這狗這麼機靈,榮華郡主轉動著眼睛上前幾步,俯身摸了摸這狗油光水滑,毛茸茸的大腦袋,見這只立志要討好羅大人的大狗懵懂地往自己的方向看來,摸著這狗頭笑而不語了一會兒,之後溫柔地說道,“你家主子如今算是落魄了,也不知能不能養活自己,你可真可憐!”見這狗嗷嗚了一聲表示貧賤不能移威武不屈,她便柔聲說道,“不知何時,沒準兒你叫人扒了皮吃掉!”

    此狗叫了一聲,夾起了尾巴。

    見自己的威脅有效了,明秀心裡笑了幾聲,繼續溫柔地說道,“放開我表姐罷,雖然我救不了你的主子,只是我這兒,還是能管你的一頓飯的。”

    黑狗左看看還在慘叫的主人,再看看溫柔地看著自己的美人兒,豆子眼裡露出了遲疑。

    榮華郡主飛快地往這狗的嘴裡塞了一塊肉乾兒。

    吧唧吧唧吃了這肉乾兒,狗眼裡露出了幸福,大黑狗果斷撒爪兒,撲在了明秀的腳下做投奔狀。

    怎麼能把狗養得這麼機靈呢?明秀覺得馮五還是有些用的了,心裡歡喜了一會兒,拉著這狗走遠了些,繼續看戲。

    馮五一轉頭就見了自家大狗被策反,如今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兒地吃肉了,只恨不能一爪子撓死壞事兒的榮華郡主,此時心裡一橫心道不成功就成仁,竟一把掙脫了羅遙的禁錮霍然往地上一滾,嗷嗷地叫道,“一頭碰死,我也不出去!”這話是怎麼知道的呢?都是與他交情不錯的某小夥伴兒的家中,一回妻妾爭鋒叫馮五看見了,那小妾就是這麼滾到地上嚎啕的。

    當時就把馮五的好朋友給心疼壞了,只歎佳人情深可憐,頂著自家正室的暴怒就留下了這小妾。

    馮五如今,也覺得只有這招兒許還能好使點兒。

    因要一頭碰死,馮五滿地打滾兒嗚嗚地抱住了一旁的一株不粗的小樹,打定了主意耍臭無賴,還踹了自家大狗一腳。

    那大狗不過是敷衍一下榮華郡主多吃幾塊肉罷了,如今吃飽了,又滾回主人的懷裡,一人一狗抱頭痛哭!

    明秀看到現在也是撐不住了,笑得喘不過氣兒來,只低聲與冷著臉看著馮五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一雙手握得卡吧卡吧直響,顯然是有點兒暴力傾向的羅遙笑著說道,“罷了,表姐瞧瞧他也真是可憐,況不看在他,就看在伯夫人,看在阿瑤的面上,勿要叫他流落街頭。”見羅遙並未拒絕,只是眯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明秀一邊抹眼淚花兒一邊笑歎道,“真是大開眼界!”

    什麼大開眼界呢?

    榮華郡主很久沒有見到這麼不要臉,卻有趣的人了。

    “只是恐拖累表姐的名聲。”明秀頓了頓,有些擔憂地說道。

    羅遙到底是女兒家,這如今府中卻收容了一個外男,雖然羅遙平日裡並不住在羅府,到底不大好看。

    因這個,明秀就有些憂心之色。

    “不必擔心這個。”羅遙若是在意自己的名聲,當年也不會投軍了,如今名聲也不算什麼,只是看著馮五一臉奸計得逞,一邊抱著狗哭,一邊偷偷兒打量她的神色,就覺得這心情特別地不美麗,此時便冷哼了一聲,一邊扶著笑得腿軟兒的無良表妹,一邊淡淡地說道,“他既然非要留在府裡……”

    “生是這府中的人,死是這府中的鬼!”馮五正在哪兒哭著偷聽呢,聽見了這個,頓時嚎叫了起來。

    “算了。”羅遙冷哼了一聲,覺得對這個傢伙竟有束手無策之感,也不管別的了,嫌棄地看了看滿地打滾兒後渾身都髒得厲害的馮五,摔了手扭頭就走。

    既然沒有說別的,就是默認了,馮五大喜過望,卻不敢相送,恐這是騙自己出府叫自己滾蛋,一般打嗝兒一邊抱著一臉開心的大狗滾進了後院兒,說什麼都不出來了。

    他來了,就絕不出去!

    明秀無奈地看了一會兒,追著羅遙一同往外頭去了,見羅遙要上馬,急忙請她與自己同坐一車,見羅遙不動聲色的模樣,她便一邊給羅遙斟茶一邊笑著說道,“馮家這個,難得的有恒心有毅力,倒是叫我刮目相看。”若尋常的子弟,誰會屢遭冷淡卻依舊這樣上杆子捨不得地追著跑呢?況看羅遙對馮五大半縱容,顯然也不是不喜歡的,明秀沉吟了片刻便問道,“表姐心裡,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呢?”

    “並沒有什麼,我得再想想。”羅遙微微皺眉說道。

    她從前並未想過要成親,因此對恭順公主十分敷衍,然而如今卻有些不同。

    都說人都怕不要臉,馮五這樣天天兒跟著花樣兒百出的,倒也有趣,時日久了,這人一不在羅大人的面前,羅遙倒有些不自在。

    雖然馮五還不如王年出息,那真是一個廢材,不過對羅遙來說,這都不算什麼。

    她如今就已經掌管一軍,雖然人數不多,卻也能支立門戶,如此,夫君廢材些也無所謂。

    能操持後院兒,其實也就夠了。

    “我想著,馮五公子仿佛不是個能操持後院兒的人才。”明秀聽了羅遙的話,望天猶豫地說道。

    敗家還差不多,叫這位管家,那還不叫府裡虧空到天邊兒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6:42

第十八章

    “也不必他管家。”羅遙早就想好了,淡淡地虛點茶杯說道,“不要出門招惹是非就是。”因已經想到了這個,她沉吟了一會兒,摸著面前表妹的頭溫聲道,“況,總是叫長輩因我的親事耿耿於懷,這就是不孝了。”

    馮五倒是一個很好的人選,羅遙並不討厭他,若羅大人真的不喜歡一個人,就算那人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會動一點兒的眼皮子,更何況馮五還能繼續混在自己家中呢?

    想到了這個,明秀便微微放心,笑道,“母親該歡喜了。”

    “再等等。”羅遙溫聲道。

    她如此必有自己的緣故,因此明秀便聽話點頭,正掀開了些車簾子往外看,就見仿佛是模模糊糊的,自己就看見了三房的下人在藥鋪之中,看那模樣兒鬼鬼祟祟的現出幾分隱晦,她看了一會兒,想著三房除了太夫人身子不爽利之外也並沒有旁人生病,然而瞧著這模樣竟仿佛不是太夫人抓藥的模樣。不然太夫人抓藥,何必這樣鬼祟呢?心中微動,她到底不是多管閒事兒的人,便放開不提。

    左右不是她家的事兒,何必狗拿耗子呢?

    然而羅遙看見卻目光一閃,叫人停了車,只等著那幾個三房的下人走了,便叫人去詢問。

    “只恐她們又做耗,”見明秀不願意管三房惡破事兒,羅遙便摸著她的頭髮低聲說道,“若不牽連咱們家,就隨她們去,不過是問問。”她的手指挑開了明秀額發的時候,就見若隱若現的有些傷疤痕跡,手指微微一動,目中露出了幾分恨色,卻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前兒舅母與你的珍珠粉,你還有沒有?”

    明秀三年前撞在假山上的那個傷疤,就算好了許多,卻還是有淡淡的痕跡,不嚇人也不猙獰,到底不如從前毫無瑕疵。

    羅遙心中恨極了淮陽侯府,這些年在軍中,還暗中排擠過出身淮陽侯府的子弟。

    她做的不顯,看出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叫人看出來,然而這些年羅遙經營一軍都與她交好,也無人願意為幾個倒楣蛋兒出聲。

    那淮陽侯府家中的子弟倒是看出了些,只是如今卻並無辦法。

    不說在京中軍中往來的沈國公,就是明秀兄長沈明程與羅遙都已經出頭,是小輩武將之中的佼佼者,不知多少軍中後進以沈明程馬首是瞻。如今就算是揭破了羅遙,換入別的軍中,只怕因沈國公與沈明程的緣故,那待遇也好不了,又何必折騰起來為人詬病呢?因此事,淮陽侯府生出了不少抱怨,皆恨永樂公主當年跋扈招惹了惹不起的仇人,自家虧進去了不說,還連累整個侯府。

    不提永樂公主如今焦頭爛額,只淮陽侯府,已經每況愈下了。

    正想著這個,羅遙就見外頭的那下人匆匆而來,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一向漠然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驚異。

    “怎麼了?”明秀見她如此,就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是抓藥的,不過該不是給老太太。”羅遙斂目,與明秀淡淡地說道。

    “這話怎麼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給太夫人的藥,也是古怪,

    “想來,老太太不必用安胎藥。”羅遙手中微微一動,便皺著眉說道。

    明秀一怔,低頭斂目沉思了一會兒,便不在意地說道,“三叔的姬妾不少,沒準兒是誰有了身孕恐叫三嬸兒加害,因此暗中自己抓藥,本也不算什麼。”

    知道既然不是什麼大事兒,她也並未在意,又見羅遙同意地點了點頭,便笑著勸道,“本不是咱們的家事,追根問底的也無聊,左右是安胎,不是打胎,等時候久了,三叔那府裡總會透出些風頭來不是?何必咱們在這裡瞎猜。”

    這話說得有道理極了,羅遙微微點頭,到底將此事丟在一旁,又細問安王與明秀之間到底如何了。

    這廂姐妹倆萬事不在心中,卻不知府中,已經出了大事!

    一個哭得驚駭莫名的丫頭叩響了沈國公府的大門,被迎進去,一頭就跪在了沈國公的面前。

    “國公爺!咱們太太,咱們太太不好了!”這個出身安固侯府的丫頭跪在地上哭著叫道。

    明秀陪著羅遙回家,就見府中大亂,頓時吃了一驚。

    因沈國公與恭順公主禦下極嚴,因此府中的下人一向進退有度,何曾有這樣驚慌的時候。

    不願去苛待下人這些不妥,明秀也擔心府中生出事端,就與羅遙匆匆往上房去。

    穿過了小徑與遊廊,明秀叫從上房出來的婆子給迎進去,就見一個丫頭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說著什麼,看那丫頭的形容仿佛是安固侯夫人身邊的得力的丫頭,又見沈國公與恭順公主一臉鐵青,一旁慕容笑扶著小腹十分不安的模樣,急忙上前給沈國公施禮,低聲問道,“父親,這是怎麼了?”

    看這模樣,只怕是安固侯府中生出了什麼事端,明秀只擔心明華是不是吃了什麼罪過。

    安固侯夫人一向強悍,這能吃虧的,也只有明華了。

    “你姑母出了事,你先坐著不要動,聽著。”沈國公見明秀擔憂,便寬慰說道。

    他已經早就叫人去請太醫往安固侯府去看妹妹,因恐兵荒馬亂不知真相,此時也不急,只穩住了與這丫頭垂問。

    雖然安固侯夫人很不是個東西,到底是沈國公的嫡親的妹妹,生出這麼大的事端,他到底在臉上露出了怒色。

    恭順公主的臉上也露出了擔憂。

    雖然安固侯夫人這些年對她很不恭敬,還時不時整出點兒么蛾子來送個妾什麼的,恭順公主惱怒她。然而再惱怒,也沒有想過叫安固侯夫人去死,如今知道她竟然不好,只覺得眼前發黑,到底不願叫親近的人死在眼前,便低聲與沈國公說道,“我叫人往二妹妹處送人參了,都是最好的百年老參,國公爺也別擔心了。”

    她擔心安固侯夫人也是為了沈國公,不願意沈國公憂心。

    沈國公見她這麼實誠地為自己謀算,目光露出淡淡的溫和,輕聲道,“無事,你也別多操心。”

    他這個妹妹他自己清楚得很,非議恭順公主與明秀不知多少次,因此沈國公並未想過要恭順公主原諒這個妹妹,如今的心意已經足夠,頓了頓便柔聲說道,“她那府裡亂糟糟的鬧得慌,程兒媳婦如今聽了這個,只怕也不安,你在府中看著她些,別叫別人衝撞了你們倆。”見此時平王府也有信兒來詢問章程,沈國公便與那哭著的丫頭道,“繼續說。”

    “原是八姑娘狂悖。”這丫頭抹著眼淚,說道。

    “她若沒有錯處,人家為什麼捅她幾刀?”沈國公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叫這丫頭給安固侯夫人辯解,此時摸著腰間的佩刀冷冷地說道,“避重就輕。再不說實話,你就滾回去!”

    那丫頭一驚,畏懼地看了看沈國公,知道這不是一個隨意可以給安固侯夫人做主的人,這才露出了幾分絕望地說道,“是,是太太想要給八姑娘做親,八姑娘不肯,竟然求到了四爺處,四爺與太太回了話不許應這親事,還說了好些話兒,只是太太卻惱了。”

    當日王年直入上房一臉嚴肅地與母親說起妹妹這婚事做不得,又陳利弊幾乎苦口婆心,安固侯夫人本不是個明白人,想不明白兒子是為自家名聲好,只惱怒庶女竟然敢在自己兒子面前搬弄是非離間母子之情,又果見王年一臉的不贊同,與自己生出了二心的模樣,越發痛恨這些嘴巴壞心思壞的庶女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6:53

第十九章

    雖然王年在的時候安固侯夫人沒有說什麼,然而王年一走,她便喚了那庶女過來劈頭蓋臉就罵了一通。

    罵了什麼就不必說了,總之罵得連這丫頭都不忍心聽,最要緊的是,罵完之後,安固侯夫人更要將這庶女送到王府去了。

    那庶女忍著她這番破口大駡跪在地上一直都沒有辯解,就是為了忍過去之後叫嫡母開恩叫自己不必去服侍老頭子,聽到最後白挨了一場罵不說,竟然還是這麼個結局,頓時就跳起來了。她本也是個潑辣不讓人的性子,也沒有多將早就失寵的安固侯夫人放在眼裡,嘴裡也沒有什麼規矩地說了好些叫人著惱的話來,安固侯夫人惱怒起來,竟也口無遮攔,說什麼這樣的下賤種子怎麼能嫁入王府呢?只怕王府生怨。

    沒等這庶女松了一口氣,安固侯夫人話鋒一轉,竟口口聲聲要將庶女給嫁給守城門的娶不上媳婦兒的窮苦士兵,年紀越大越好。

    這或許是在嚇人,然而安固侯夫人什麼壞事兒都幹過,真沒準兒幹得出這樣的事兒。那庶女是真被嚇著了,之後,越發絕望,竟與安固侯夫人撕扯起來,糾纏之中就從懷中掏出了不知緣故就揣著的袖刀,捅在了安固侯夫人的身上。

    捅了好幾刀才被傻眼了的丫頭給拉開,然而安固侯夫人已經不知生死了。

    沈國公冷著臉聽到著,閉了閉眼。

    明秀卻想到了那日在安固侯府跪在王年面前懇求的,仿佛孤注一擲的少女,臉上動容,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兩敗俱傷說的就是這個了,可是怨誰呢?誰都不知道。

    嫡母欺淩庶女古來有之,有不願屈從命運的庶女抗爭自己悲慘的命運也是尋常,明秀覺得錯了的,只有安固侯。

    若他沒有廣納姬妾生出庶子庶女,何有這樣的悲劇?

    “父親先去瞧瞧姑母。”明秀在一旁與沈國公說道。

    “我去瞧瞧,你在家看家。”沈國公微微頷首起身,叫平王府的下人去通知平王妃一起去,安撫了恭順公主,見明秀跟著起身正要叫她留在家中,只是想了想,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伸出寬厚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就帶著她一同出了國公府。才出了國公府就見慕容寧提著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喜氣洋洋地過來,沈國公對他頷首,便沉聲說道,“臣家中有些家事未平,今日不能招呼王爺。”

    “出了什麼事兒?”今日有門下與慕容甯府中進上了許多江南的土產,有些吃食叫慕容寧提著獻寶,後頭還有江南奇巧的玩意兒首飾布匹等等在路上,他正心中喜悅等著被明秀誇獎的,就聽見了這個,又見沈國公與明秀的臉色都不好,心裡咯登一聲收了笑,只與沈國公認真地說道,“姑丈府中之事,莫非就不知我的事兒?如今究竟怎麼了?若有我能所及的,我也該盡心。”

    “並沒有什麼。”明秀便溫聲說道。

    “你這話就是唬我了。”慕容寧看著明秀溫聲說道。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不過王爺並不是外人。”沈國公淡淡地說道,“阿秀的二姑母鬧出了些事,不必王爺如何。”

    “我不過是客氣一聲,後面跟著的‘只是’二字未說,你就打斷,倒叫我成了疏遠待你的人。”明秀就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不是怕叫表妹當成外人麼。”慕容寧臉一紅,知道明秀對自己沒有不願意勞煩自己的意思,心裡一松,這才好奇地問道,“是安固侯府?”

    沈國公緩緩點頭,眉頭皺起來了。

    他簡短就將安固侯夫人的事兒說了,餘下就在細細地觀察慕容寧的神色,見他並沒有露出鄙夷等等,也不見對明秀的疏遠,心中一松,又笑自己多心,說了自家妹妹的話,這才與慕容寧繼續說道,“只是這鬧得不像,王爺不必跟著去,叫人看著未免多事。”慕容甯若出現在沈國公的身邊一起湊熱鬧,這京中得怎麼說呢?雖然覺得四皇子就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到底還未定親,沈國公不想叫人生出對明秀的非議。

    慕容寧也知道這個道理,眼珠子一轉,乖巧地點頭,將手上的東西叫人送到國公府,自己對沈國公作揖後,逕直去了。

    見他走了,沈國公這才帶著明秀往安固侯夫人處去。

    父女倆加上為了護著明秀一同過來的羅遙到了安固侯府,就見屋裡人聲鼎沸,不知多少的太醫一頭汗地進進出出,一旁一臉呆滯的王年扶著臉色有些白的明華坐在外頭的石凳上。他本是無拘無束的性子,然而遇上這樣的大事,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另有平王夫妻也立在院中,平王妃臉上滿臉都是眼淚,搖搖欲墜地扶著臉色冷硬的平王淚如雨下,喃喃地說道,“怎會突然如此!”

    她雖然很討厭妹妹,可是一母同胞不是都要彼此體諒?如今只覺得痛心。

    安固侯夫人前兩天還與她吵架,不知好歹的樣子叫人恨不能再也不見這個妹妹了,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會記得這些齟齬呢?

    “怎樣了?”沈國公大步過來,與王年問道。

    “舅舅。”王年見沈國公竟親自過來,目中就露出了感激之色,看了看裡頭正忙乎的人,面上已經現出了難以言表的疲憊,低聲說道,“太醫說瞧著不好,說是刺破了內腑血流得太多了些。”他頓了頓,便歎氣道,“雖然是八妹妹的錯,只是我與舅舅說句良心話,母親也並不無辜。”

    誰會甘心被指使這樣命運呢?況安固侯夫人那些話王年也聽見了些,叫他自己說,誰要把自己嫁給窮苦的老頭子毀了這一輩子,他也得捅那人幾刀!

    “你是怎麼打算的?”家王年沉默,沈國公淡淡地說道。

    “八妹妹到底傷了母親,雖然其情可憫,到底是錯處,我身為母親的兒子,不敢以德報怨。”王年不是聖母,覺得安固侯夫人做錯了就大度地原諒自己的庶妹,誰沒有個偏心的時候呢?他頓了頓,便忍著心中的難受低聲說道,“只是……到底是……就逐出家門,以後生死,隨她去吧。”他不想報復這個庶妹,可是也不想叫她好過,就如此,也就完了,至於沒了家族的庇護這庶妹怎麼過,他真的不想管了。

    這麼烈的性子也是因平日裡得寵,不將安固侯夫人放在眼裡的緣故,既如此,好好兒過沒有家族庇護的日子罷。

    他不知道這樣的處置是對是錯,可是他覺得這是他的決斷。

    “你是嫡子,原就該你來處置。”沈國公並無不可,淡淡地說道。

    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安固侯夫人也是將人逼迫到了絕望,日後旁人也該引以為戒。

    王年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進去瞧瞧姑母?”明秀低聲問道。

    裡頭不好叫男子進去,不如叫她一個小輩進去瞧瞧。

    沈國公恐她見了血污吃驚,然而見羅遙立在明秀的身後,便點了點頭。

    明秀這才與羅遙一同往裡頭去了,進去了就聞到了一股子厚重的血氣,之後就見本該寬闊的大屋子裡頭人人穿梭,一個角落,那個庶女見目光呆滯地跌坐在地上,手上還握著那把袖刀,她看了一眼就往裡去,走到半路,卻見眼前一閃,那庶女斜刺裡沖過來,叫羅遙眼疾手快地踢到一旁,伏在地上轉頭含著眼淚與詫異的明秀問道,“你信不信,這刀,我本是為自己預備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7:05

第二十章

    “表哥想過你的處置,不會叫你給姑母抵命。”見這姑娘目光赤紅,明秀到底與安固侯夫人關係尋常,也不大再意安固侯夫人,溫聲說道,“只是你也得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只想著,若太太逼我,我索性一刀子抹死自己也就完了!”這丫頭卻目光散亂,仿佛沒有聽見明秀的話,喃喃地說道,“憑什麼我清清白白的,倒叫人作踐!”

    “你……”

    明秀才上前幾步,卻見那女孩兒往後退去,之後看著手中的袖刀怔怔了一會兒,哭道,“如今,我還有什麼意思?!”她竟真的是一個極剛烈的性子,反手就要給自己抹了脖子,羅遙眼疾手快飛出一腳將那袖刀給踢開,冷冷地看了這個要死要活的女孩兒一眼,冷冷地說道,“要死,不要死在我們面前!”見那女孩兒呆呆地看了自己一會兒,突然哭著沖了出去,這才冷哼道,“她打著好算盤!若死在你面前,只怕你就要覺得她可憐。”

    “我都不認識她,怎麼可憐她呢?”明秀暗歎了一聲,見並沒有人故意阻攔那女孩兒,便轉回頭去看床上生死不知的安固侯夫人,見她面上慘白,一床的鮮血,心中就搖了搖頭,問了太醫幾句話,避到了一旁方才與羅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本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姑母成了這樣兒,我竟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在看見那庶女的時候想要給她報個仇。”安固侯夫人這些年雖然從未成功,然而到底心術不好,叫明秀同請她,實在天方夜譚。

    她不過是瞧著沈國公的面來看望,別的真心沒有。

    沒有幸災樂禍,已經是極致了。

    “別在意這個。”羅遙對安固侯夫人也沒有什麼情分,此時很無所謂地說道。

    她可是下賤種子,沒給這姨母補幾刀,已經是看在王年的情分了。

    明秀見此,心中只覺得被表姐排解了,雖然不好此時露出笑容,面上卻一松,又與太醫詢問了幾句,就出來回復沈國公。

    一出屋子,明秀就傻眼了。

    一個一臉酒色的中年男子,叫沈國公一腳就踹到了地上,之後縮成了一團。

    “她死了,你給陪葬。”平王在一旁與驚恐的安固侯淡淡地說道。

    安固侯已經嚇得縮成一團,真的很擔心叫平王給一刀送去與安固侯夫人為伴。

    “我,我……”他本不願意回來,安固侯夫人與他多年夫妻不睦,本就是恩斷義絕,叫他自己說,死了才好呢。

    可是這些話都不能說,說了就是一個死,安固侯腦子不大靈光,然而這些道理卻是明白的。

    早年沈國公與平王為安固侯夫人出頭打得他差點兒不能人道的事兒,都還在眼前呢。

    沈國公冷眼看著,眯了眯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腳已經踹碎了安固侯的內腑,不會立時斃命卻已經存了隱患,只要安固侯捨不得修身養性,繼續跟女人尋歡作樂,不出半年就等死在女人的身上。

    既然這小子願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沈國公就成全他!

    若不是不好大咧咧地要了勳貴的命,沈國公現在就想宰了這個混帳!

    不是他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庶女的出來,安固侯夫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安固侯見沈國公不動,平王也不再說些什麼,心裡暗罵了一聲冷哼了一下,卻不敢在沈國公面前露出什麼。又見王年對自己竟看都不看,暗罵了一聲逆子倡狂,卻只是往角落裡縮了縮不叫人看見自己,聽著安固侯夫人房中的動靜。

    及到了一會兒,見明秀帶著羅遙出來,在沈國公面前微微搖頭,安固侯心中就一樂,恐叫人看出什麼縮著脖子當透明人,自己就已經開始想續弦的事兒了。

    續弦麼,這一回,他一定得尋一個家世不好,不敢往自己身上上拳頭的!

    溫柔美貌都是次一等,家裡沒有兄弟姐夫妹夫的,才是首選!

    不然再有沈國公這樣的娘家人,豈不是害人麼。

    自覺被害了一生的安固侯心中如何就不必說了,平王妃已經一個踉蹌!

    再有齟齬,那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失血過多,太醫說不大好,姑母要不要也進去看看?”明秀急忙扶住了她,低聲說道。

    “早知道,早知道何必要嫁給這樣的人!”安固侯夫人千般不是,如今挨了刀也是私心作祟並不無辜,然而做親姐姐的不會想到這些都是妹妹的錯,拉著明秀低聲流淚說道,“都是老太太害人!若不是她,你二姑母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若妹妹當年嫁給的是沈國公給相看回來的男子,若沒有聽太夫人的攛掇非要嫁給安固侯,她的妹妹或許日子未必多好,可也不會是眼前的結局。

    明秀心裡覺得安固侯夫人的性子上來,想捅她的不是一個兩個,未必能得好兒,至少卻掩住不說。

    到了這個時候若還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沒有良心。

    “我進去瞧瞧罷。”平王妃心中已經恨上了太夫人與安固侯,卻也知無力回轉,見明華都起身跟在自己的身邊,歎了一聲,一邊走一邊與身邊的王年歎道,“年哥兒可記住了?日後記得要出息給你母親爭臉,記住自己的仇人!”見王年一臉是淚束手應了,平王妃遺憾地看著明華的小腹低聲說道,“可憐了這個孩子,竟叫他的祖母來不及看他一眼了。”這都是遺憾,如今卻什麼都顧不得了。

    明秀與明華對視了一眼,彼此露出了哀容。

    別管真心假意的,看著都挺孝順。

    待進了屋子,那幾個太醫就更焦急了,匆匆施針又灌了安固侯夫人好大的一碗藥,見安固侯夫人臉上帶了血色,方才給平王妃請安。

    明秀看了一眼,見這有些迴光返照的意思,不由退後了些,給平王妃讓道。

    平王妃已經快步到了床邊,拉住了安固侯夫人的手,見她雙手微微顫抖了一會兒緩緩張開了眼睛,然而那雙眼睛完全沒有神采,頓時淚如雨下、

    “你……”她哽咽地喚了一聲。

    安固侯夫人眼前發黑,竟不知眼下如何,只覺得渾身都疼輕飄飄的厲害,又見平王妃在自己面前哭,滿心覺得晦氣,只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頓時大怒,反手一扣平王妃的手,怒目而視,又見明秀與羅遙都斂目立在平王妃的身後,只覺得這些下賤種子與妖精都來看自己的笑話,還是自己的姐姐帶頭兒,心中一股子火氣出來,突然掙命一樣地罵道,“賤人!”

    她罵出了這一句話,竟仿佛全身力氣都沒有了,跌回了錦被之中,再也沒有了聲息。

    平王妃看著到死都性子糊塗的妹妹,猛地哭了出來,屋子裡的丫頭全都跪下來了,紛紛嚎哭。

    “姑母節哀,別傷了身子。”明秀上前紅著眼眶勸道。

    臨死還得罵自己一句的,明秀是真心一點兒都不為了安固侯夫人的死傷心了。

    “我知道,只是……”這妹妹為什麼沖著自己罵賤人呢?難道在她的心裡頭,自己這個姐姐叫她死都要記恨?平王妃心裡也有些不高興,因此,妹妹沒了傷感的心都慢慢地淡了。

    “我知道姑母心裡難受,二姑母知道姑母這樣牽掛,走得也不安,況,”明秀頓了頓決定禍水東引,與平王妃輕輕地說道,“難道二姑母這是臨終悔悟,想叫咱們為她報仇?”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7:18

第二十一章

    悔悟什麼呢?悔悟叫太夫人害了唄。既然這樣,這聲賤人,罵的就是禍害了安固侯夫人一生,叫她到死都沒有明白做人道理的太夫人。明秀覺得這樣的解釋才對,畢竟,若不是太夫人故意養歪了安固侯夫人,這二姑母也不會到了這樣的境地。

    “你說得對!”平王妃眼中頓時就亮了!

    她雙目放光,叫人看了都害怕。

    “就是因她,都是她!”平王妃恨不能叫太夫人給妹妹陪葬,頓時罵道,“果然,禍家的賤人,害了吾妹!”

    “老太太固然是罪魁禍首,姑母卻不要為她傷了自己的身子骨兒。”明秀低聲說道。

    屋裡的丫頭們都開始哭了,外頭已經知道人沒了,王年奔進來,沖到了安固侯夫人的床邊放聲痛哭。

    他不是一個不孝的兒子,如今,是真的因失了母親傷心。

    明華含著眼淚陪著他,一句不勸,叫他能紓解心中悲痛。

    事到如今也只好入土為安,一時安固侯府就掛起了白幡,現出了幾分灰敗。

    二老爺又是弟弟又是姻親,因此帶著全家都來給王年幫襯,另有恭順公主知曉此事,也帶著人來操持府中白事,解了許多的煩憂。

    安固侯早就不見了蹤影,蓋因沈國公與平王都忙著白事沒有時間收拾他,他竟真是一個十分薄情的男子,髮妻亡故,轉眼不知往哪兒風流快活去了。

    慕容寧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卻有自己的主意,帶著人直接往王年面前去了,坦言為了好朋友好好兒幫襯安固侯府的喪事。

    王年雖知這其中水分不小,卻依舊感激,還與明秀道謝。

    “這算什麼,我聽王爺說,這幾年表哥與他很有相交,就為了這投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明秀心裡不喜歡安固侯夫人,對她死活無感,只是侯府亂糟糟的,安固侯沒影兒了,安固侯太夫人竟“抱恙”出不得屋子不肯操辦兒媳的喪事,顯然是記恨安固侯夫人沒了那日平王給她兒子的一腳,此時事兒都落在平王妃恭順公主與二太太的身上,明秀心疼長輩,因此就很出了些力。

    “雖如此,只是這情我都記得。”明秀這也算是以德報怨了,王年看著她消瘦的臉,低聲歎息。

    他雖然傷心母親,卻也知道明華有孕不敢叫她傷心傷神,因此叫她躲在後頭安胎,此時對忙忙碌碌的明秀就多了些愧疚。

    “表哥看好了二姐姐,咱們就覺得歡喜了。”王年對自己有愧,明秀卻並不覺得什麼,溫聲安慰道。

    “我明白。”王年油滑的表情如今消散了很多,漸漸露出了堅毅,顯然是巨變之後叫他換了心境,此時見府中的下人匆匆而來,便皺眉問道,“怎麼了?”

    這些日子很有些女眷來道惱,他累得頭疼。

    “三太太與四姑娘來了,瞧著氣色不大好。”這下人低聲說道。

    聽了這個,王年只冷笑道,“她們還有臉氣色不好?!”

    安固侯夫人一死,叫她得罪個遍兒了的長輩們都來了,與她要好疼愛過的三太太與沈明珠卻很多天人影都不見,王年說心無芥蒂,那才是唬人呢。

    “表哥去迎一迎,莫要叫人挑理。”明秀便勸著王年往前頭去,這才對留在自己身邊,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慕容寧輕聲說道,“多謝你為了我這樣盡心。”

    “我就知道,你得累著。”慕容寧見明秀的樣子就知道她眼下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我過來幫忙,就是想叫你輕省些。”

    “去吧。”明秀也不客套,使喚他起來。

    她願意使喚自己,慕容寧覺得心裡熨帖,應了一聲鬆開她,轉身走了。

    明秀怔怔地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這才帶著人往前頭去,就見王年面前,一臉惱色的三太太與沈明珠正不知在與王年說些什麼,後者已經一臉怒容。她心中一動,快步走到了王年的面前攔住上前要抽沈明珠的王年,看了三太太一眼方才輕聲道,“這還有別人呢,表哥何必招人話柄。”來安固侯府拜見的女眷不少,王年若動手,別說是非對錯,男子對長輩妹妹動手就很不該了。

    “表妹知道她們說了什麼!”王年露不出笑模樣,咬著牙說道。

    “我說的,都是為了年哥兒呀。”三太太便歎氣,一臉王年不知好人心地說道,“你母親沒了,以後正室空虛,若你父親再娶一個厲害些的給你做繼母,日後生個得寵的小的兒過來,你,你這位置可不穩當呀!”見明秀厭惡地看著自己,三太太目光落在明秀越發出挑秀美的臉上,見她今日穿了一身兒的孝衣,越發地羸弱俏麗,心中冷笑了一聲便與王年苦口婆心地說道,“不如……”

    “呸!”王年唾了她一口,一口就唾在了三太太的臉上。

    他就是一個紈絝,叫人知道他不敬長輩又怎麼了?!

    “啊!”這一口濃痰竟唾了三太太一臉,那叫一個噁心呀,三太太不知該擦臉還是該嘔吐,頓時驚叫了一聲。

    “母親!”沈明珠也大驚失色,看著王年恐懼地退後了一步。

    她怕王年也唾她一口。

    今日要給王年做個便宜繼母的人選也不是別人,而是她心目中的好表姐方芷蘭。

    雖然輩分不對,正經方芷蘭該管王年叫一聲表哥,不過叫沈明珠說,方芷蘭本也就是太夫人身邊兒的孤女,做什麼敢與她們喚一聲表妹表哥的呢?

    一個孤女還好拿捏,況方芷蘭雖弱不禁風,生得卻極美,只要攏住了安固侯,日後這府中還不是三房說了算?

    方芷蘭也有了好人家,侯府富貴也供得起她的衣食補藥等等,兩全其美,多好呀!

    因想到了這個,沈明珠越發地與王年色厲內荏地說道,“表哥若不自己今早籌謀,日後,只怕後悔!”

    她還惱著呢。

    因安固侯夫人沒了,這是正經的姑母,按理說沈明珠就得守三個月的孝,三個月之內,就不能嫁入閔王府了。

    若從前她也不在乎這個,三年都熬過來了,三個月也等得起,只是沈明珠等得起,太夫人等不起呀!

    三個月,太夫人如今就是吊著命,若不小心沒了,她還怎麼嫁人呢?

    “滾你娘的蛋!”王年對三房簡直無話可說,又見沈明珠在自己面前作祟,恨得眼前火起,上前就一個耳光!

    明秀被唬了一跳,又見沈明珠挨了這一耳光竟是要叫,急忙與身後吩咐道,“堵嘴!”

    “你敢!”三太太才叫躊躇的丫頭抹了臉上的口水,就見沈明珠挨了一耳光,頓時跳腳罵道,“好個沒家教的……”

    “也給本郡主堵住她的嘴!”明秀也不客氣,冷冷地指了指三太太,見身後的丫頭上去就把這母女的嘴給堵上了,便冷笑道,“堵嘴是客氣了,再說一句,少不得掌你們的嘴!什麼長輩,本郡主面前,你充什麼長輩的款兒?!有沒有這麼做長輩的?!我家二姑母屍骨未寒,你巴巴兒地就來給說親,說你家的喪事呢!口中這樣不堪,有什麼德行立在此地?二姑母清清白白的人,叫你們往裡頭去,只怕地下不安!”

    “汙了二姑母的名聲呢。”明秀微微一頓,冷笑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7:28

第二十二章

    “什麼續弦之言,別叫我聽見!”王年冷冷地看著嗚嗚掙動的三房母女,慢慢地說道,“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要續弦也得我家老太太說話。然我家祖父,可沒有納了你們兩個的好福氣!”

    這是什麼話呢?太惡毒了,三太太眼睛都直了。

    “怨不得三舅舅不樂意看你,瞧瞧你這樣兒。”王年嫌棄地看了看這兩個,揮手道,“丟出去。”

    “丟到三叔面前,叫三叔好好兒管教就是。”明秀就在一旁柔聲勸道。

    她本不是禍害人的性子,只是三太太這麼能幹,做侄女兒的,也得叫她三叔知道自家媳婦兒這麼有本事呀。

    都會做媒了呢!

    三老爺正與外室風流快活,聽了王年叫人來傳話兒,頓時大怒。

    三太太這樣狗拿耗子,還沒有在三老爺面前提過,三老爺總是下不來台的。

    明秀只聽說回稟的下人說起三老爺將三太太往死裡打了一頓,還是在自己的外室面前,就將此事揭過不提。

    叫她說,三太太這事兒確實過了,就一通打死了,也是活該。

    不過三太太命硬的很,被打得去了半條命,竟然不過在床上躺了幾個月也就完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如今明秀因要給安固侯夫人守三個月,因此連衣裳都素淨了許多。

    王年已經開始守孝,軍中的差事也卸了,一心一意地在家中照顧明華,給母親守這三年的孝。

    安固侯雖然叫人勸住等妻子亡故一年後再續弦,卻沒斷了屋裡的丫頭,又連納了兩個不過十五的美貌小妾,提心吊膽地等了幾天,見沈國公處沒有動靜,膽子越發地大了,竟每日裡花天酒地,什麼都不理,只與人尋歡作樂。

    明秀知道沈國公看著沒有反應,其實都一筆一筆記著呢,安固侯算是躲不過去這些。因此安心閉門家中。

    平王妃病倒了一回,沒有時間去尋太夫人的晦氣,只是傳話兒屢有恨言。

    這一日慕容寧帶著些素淡的衣料來看望明秀,見她眉目雖然有些疲憊,卻比之前好了許多,心裡就放心了,與明秀低聲說道,“如今還好些,前些時候,我擔心你呢。”他這些日子知道沈國公府有這樣的白事,因此也不好天天眉開眼笑地過來,等了好幾天才來看望明秀,此時見她對自己笑了笑,就越發地憐惜她,頓足歎息道,“你何必為了那樣的一個人,傷了自己身子呢?”

    安固侯夫人,他最知道不過了,嘴裡就沒有明秀一句好話,叫他說,死了倒也好。

    不然哪天忍不住,他就得抽她!

    明秀奇異地看了為自己不平的慕容寧一眼,搖頭溫聲道,“這事兒,就在我面前說說就是。”

    “我知道。”這要是叫沈國公聽見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了,慕容寧急忙湊在明秀的面前巴巴地問道,“這是關心我呢吧?”

    “你猜。”明秀端了茶給他,含笑說道。

    慕容寧長歎了一聲,哼哼唧唧地對明秀眨眼睛,看著就特別地可憐,揉著衣角兒小聲兒說道,“又是三個月……母親可想你了,你什麼時候入宮呢?”

    昭貴妃知道他竟然把明秀騙到了手兒,大喜!一疊聲地叫兒子趕緊把自己喜歡的姑娘帶進宮來,不巧才要進宮就遇上了安固侯夫人的喪事,慕容寧覺得這人家白事呢,明秀若大咧咧地進宮,沒準兒就得叫人說一句心中沒有長輩孝道,便拒了母親。

    “等過了這時候,我就給娘娘請安。”見慕容寧露出笑容,明秀柔聲說道,“你不必擔心,我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看著目光了然的明秀,慕容寧臉色一僵,有點兒笑不下去了。

    原來她看出來了,看出他的不安,這些時候,大概也一直在遷就他的各種黏人與糾纏,就是為了叫他能夠放心。

    “我只是……”慕容寧遲疑了一下,看著明秀十分可憐地說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在做夢。你那麼好,怎麼會喜歡我呢?我……”他患得患失,只恐近日的快活就是一場夢,等夢醒來,自己還是那個求而不得,只敢在暗地裡看心愛姑娘的可憐蟲。這種恐懼叫慕容甯寢食難安,每天不見明秀一眼,就覺得自己睡不著覺的。心裡越發難受,他低著頭抽了抽自己的鼻子。

    “你覺得自己不好麼?”明秀笑問道。

    “嗯。”

    “我卻覺得你很好。不是你很好,我不會叫你這樣在我的眼前。”明細在慕容甯霍然抬起驚喜的目光裡輕聲說道,“若論起不安,原該是我。”

    “不……”

    “我從前那樣傷過你的心,如今想來雖不後悔,到底對不住你。”明秀看著自己面前的幾匹素淨的料子,手指摸著這光滑冰涼的表面心中的情緒慢慢兒地消散了些,低聲說道,“我退過親,年紀也大了,也並不是什麼非我不可的人物兒。你是皇子,是王爺,容貌好性子好,待人也和氣,就算我從不聽外頭的話兒,也知道安王殿下在京中炙手可熱,不知多少人家等著把閨女嫁給你。”

    這個是真的。

    慕容寧雖然總是不肯娶親,然而宮裡往昭貴妃面前請安的女眷從來都沒有斷過。

    昭貴妃一個一個地給嚇退,才有了如今京中昭貴妃無禮傲慢,不是個省事兒的婆婆的流言。

    明秀聽著,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或許是心裡有些不自在,有些酸意的。

    “你並不差了我什麼,因此不必誠惶誠恐,咱們自在相處,豈不是更好?”慕容寧對她小心,她很歡喜,卻覺得為慕容寧心酸。

    他是這樣沒有錯處的皇子,憑什麼叫他偏給自己當牛做馬呢?

    或許別人喜歡,可是她卻只覺得心疼。

    “你總叫我猜,可是這回我知道,你心裡心疼我,對不對?”慕容寧看著明秀低聲說道。

    “我心裡確實心疼,所以,以後不要對我這樣小心翼翼,我又飛不走。”明秀溫聲說道。

    “我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只要對你好,我心裡就開心得不行。”慕容寧想要拱一拱眼前這個願意為他著想的女孩兒,如果可以,還想叫她摸一摸自己的頭,忍不住湊了過來。

    “我……”這也是兩人心意相通了。他才想撒嬌叫心上人繼續對他可溫柔可溫柔,冷不丁只覺得腿邊兒傳來了一股子不小的力氣,竟然被什麼給拱開了。

    “什麼……”安王殿下被拱得一個踉蹌,頓時大怒回頭,正要問問什麼玩意兒狗膽包天,卻見明秀失笑地看著自己的面前。

    兩個矮包子湊在一起,四隻小爪子扒著明秀的腿。

    “四叔,礙事。”年紀大了些,因知道不好再撒嬌因此只將自己拱在明秀面前占住這個位置,卻叫弟弟往明秀懷裡撲騰撒嬌的皇長孫慕容斐,板著臉老成地哼了一聲。

    他今日穿了一身兒的簇新的錦衣,很素淨,腰間配了一個白玉,十分清爽。大抵是年長了些,如今只護著自己的弟弟慕容明順著明秀的腿往人懷裡爬,回頭鄙夷地看了自家氣得渾身發抖的四叔一眼。

    一拱就倒,真沒用!

    “怎麼又是你?!”慕容寧一臉抓狂恨不能將兩個死孩子拖過來往死裡打,又見明秀目光也軟和了,笑容也溫柔了,比看見自己還歡喜,頓時心口中了一箭差點兒血條清空倒地不起。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7:42

第二十三章

    “表妹!阿秀!”他悲情地喚了一聲,要求心上人給做主。

    “斐兒與明兒好容易才來一回,你這個醋都吃?”明秀一邊摸了摸慕容斐的小腦袋,見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目光就溫和了起來。

    當然,看安王殿下悲憤撓牆還挺好看的,這個榮華郡主才不叫安王知道呢。

    慕容斐繃著臉眯著眼睛,十分威嚴地往明秀的手上拱去。

    本來想要有這個待遇卻被拱走的,就是倒楣的皇長孫他叔了。

    “明兒的,明兒的!”見兄長都被摸摸了,慕容明急壞了,他本就年紀小還是個不大懂事兒的年紀,什麼老成持重都是浮雲,頓時急了,拱著小屁股就往明秀的懷裡爬,爬到了明秀的膝頭,他開開心心地拿小胳膊抱住了明秀的脖子,從懷裡悉悉索索地掏出來一塊兒漂亮的小玉佩來托到明秀的眼前,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叫道,“父親賞明兒的,給……”他委屈地扭捏了一下,小聲兒說道,“姑姑。”

    他更想叫姐姐的,可是他四叔因為這個稱呼在他爹面前告了好大一狀,可小心眼兒了。

    “為什麼賞你呢?”明秀握著他的小爪子溫聲問道。

    “讀書好,被表揚。”慕容明轉頭看了看對自己微微頷首,很有長兄風範的慕容斐,一笑,露出了一個豁牙的嘴。

    “真的?”豁牙還有點兒漏風,明秀忍著笑問道。

    “大哥讀書更好,大哥教我的。”慕容明臉紅了,往明秀的懷裡一歪,貼著她的臉小聲兒說道。

    “二弟有天分。”慕容斐淡定地說道。

    慕容明只是笑嘻嘻地,小手兒摸到明秀的腰帶,悄悄兒把那玉佩給掛在了明秀的腰間。

    明秀雖然看見,卻只當做不知道,見這小包子還跟自己做了什麼大事兒一樣眼睛亮晶晶地,掐了掐他的胖臉蛋兒。

    “死孩子啊!”安王殿下咬著自己的衣袖躲在一旁眼淚汪汪的。

    慕容斐板著小臉兒咳了一聲,表示一個都不能少。

    明秀急忙也掐了他一下兒,這才笑問道,“用飯了沒有?”

    “吃不下。”慕容斐已經帶了些穩重,然而慕容明卻還是天真爛漫,一邊看著明秀手邊的點心流口水,一邊仰著頭哼哼道,“在宮裡吃不下!”

    他與明秀十分親近,也不擔心自己做出什麼怪模樣,任性了會叫人笑話討厭。

    “還是許側妃?”明秀含笑問道。

    她這三年雖然沒有在宮中走動,只是慕容斐兄弟每回往來總會與她說些東宮之事,已經知道許側妃之事。

    許側妃就是那日明秀初入東宮,仗著有孕就在太子妃面前不敬,據說是太子真愛還與明秀起了衝撞的側妃。那日之後這側妃便在太子面前失寵,大家本以為她再也起不來了,卻不曉得許側妃是個很有福氣的人,竟誕下了一對兒龍鳳胎,生得極漂亮可愛不說,還生在了極好的時辰,就叫太子十分喜歡。因數嗣故,慕容明之後的幾個孩子又都夭折的夭折,多病的多病,沒有這對兒孩子活潑可愛,太子對許側妃處就多有眷顧。

    許側妃本就是得寵就要張揚的人,越發地在東宮風頭大盛了。

    慕容明見過幾回許側妃無禮,抱著兒女雖不敢攔著太子親近太子妃,卻總是在自己這些皇孫面前說道,話裡話外的他們都不如那兩個小的,因此就很不開心。

    誰不願意叫父親喜歡自己呢?

    太子就一個,喜歡那兩個些,就少了別的兒子。

    太子本就更寵愛慕容斐這個長子,那兩個小的雖然寵愛不如慕容斐,可是也叫慕容明看著心中抑鬱。

    慕容斐是嫡子,是皇長孫,得了父親的愛重是應該的,可是那兩個憑什麼呢?

    “所以,明兒才努力讀書了。”明秀低頭含笑問道。

    “叫父親喜歡。”還是小孩子,誰不想叫父親疼愛呢?慕容明捏著小拳頭小聲兒說道。

    “明兒只要這樣努力,就已經在你父親的眼裡。況太子殿下外頭繁忙,後頭不能兼顧,哪怕心裡念著明兒,只是想著你是個大孩子了,才去多看顧別的兄弟。”明秀柔聲說道,“明兒是兄長,是大孩子了不是?且你想想,有你大哥關照你,還不夠?你下頭的兄弟們,還有哪個得了你大哥的看顧呢?”慕容明性子天真,明秀不願意叫他因這些移了性情。

    慕容明歪頭想了想,確實自家大哥只對自己特別好,聽了這個,就開心了,咧著小嘴兒用力點頭。

    “我有大哥!”他一邊轉頭去看慕容斐,一邊與明秀開心地說道,“他們沒有,我才不嫉妒他們!”

    父親有那麼多的兒子,可是他大哥眼前,就只有他一個弟弟!

    “這就開心了?”就跟熊瞎子劈玉米似的,慕容明這一回就能記住一件事兒,什麼許側妃,大概都成了浮雲了。

    慕容明鼓著小嘴兒笑了,抱著明秀奶聲奶氣地說道,“姑姑,明兒的!”

    他還有姑姑的!

    “死孩子本王告訴你啊!”慕容甯在邊兒上聽得目眥欲裂,眼瞅著媳婦兒成了別人的頓時不幹了,上前就要將小崽子給提下來,才要動手呢,就見慕容斐攔在了自己的面前,雖然不吭聲,不過目光嚴峻很有威嚴,叫安王殿下壓力很大,之後慕容寧一抬頭,卻聽見了一聲“明兒怕!”,個矮包子已經小臉兒驚恐地埋進了心上人的脖子窩兒裡去,偷偷兒對自己咧開了小嘴兒得意地笑。

    缺了仨門牙還笑呢!

    安王殿下氣壞了,頓足與明秀撒潑道,“表妹要他還是要我?!”

    這種局面,好叫安王殿下生氣哦!

    “自然是你。”明秀抱著慕容明暖呼呼軟綿綿的小身子,對安王殿下柔聲說道。

    慕容寧耳朵抖了抖,耳根子紅了,之後,對面前的兩個倒楣侄子露出了一個十分挑釁的表情。

    慕容明吧嗒了一下小嘴兒,卻叫了一聲,“大哥!”

    “壞!”慕容斐嚴肅地一指與自己兄弟爭寵的四叔。

    明秀已經笑得不行,抱著慕容明與美貌安王笑道,“要不,你先回去。”

    “不,你等著我抽他!”竟然說自己壞,被爭寵的安王殿下心情特別不美麗,一邊挽袖子一邊看著面前鼓著臉的倒楣侄子哼道,“不抽他,我……”破孩子非得給點兒教訓不可!

    “你要抽誰?”溫潤的聲音傳來,心中正把熊孩子往死裡打的安王殿下頓時大驚失色,他聽住手顫巍巍抬頭,看到了一張完全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臉。

    太子的臉!

    安王殿下舉著手固定了漫長的時間。

    明秀一轉頭也看見了這張叫人匪夷所思的臉,本著不要再換成親物件的淳樸願望,急忙把伸在自己面前還在哆嗦的那條胳膊給按下來了,一同毀滅證據努力救這倒楣皇子一命。

    太子若看見了他四弟要抽自己的兒子怎麼辦?

    那一定是幻覺!

    沒有人會承認的!

    “四叔,揍我。”慕容斐在這個時候橫空出世了,頂著自家王叔與自家美人兒驚恐的目光,小爪子往安王殿下的方向一指,很沒有自己報仇的雄心大志。

    “太太太太,太子!”慕容甯小臉兒煞白,漂亮的臉蛋兒花容失色,看著太子就在明秀面前打擺。

    那什麼……當要揍一個小崽子的時候,卻發現小崽子還有靠山而靠山就在眼前怎麼辦?

    靠山還惹不起。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7:52

第二十四章

    “表妹,對不住,咱們來生再見!”悲情地看了收回目光看著他耍寶的明秀,慕容寧一臉深情地說道。

    這明顯是在打苦情牌意圖脫罪,明秀心裡覺得有趣兒,微微頷首道,“下輩子咱們再等著哈。”

    那這輩子呢?

    說!

    是不是想要爬牆,想要拋棄安王殿下了?!

    見心上人對自己的悲劇無動於衷,一臉的安王沒了就去跟熊孩子們玩耍,安王殿下頓時不幹了,顧不得太子就在眼前虎視眈眈的樣子,往明秀的面前一撲打滾兒叫道,“表妹為何不救我一救?!”

    “別怕,碗大塊疤算什麼?咱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榮華郡主含笑撫摸安王殿下的大腦袋,給他鼓勁兒。

    太子在一旁心情複雜。

    看著弟弟賣蠢,太子殿下心裡笑死了,覺得特別地有趣兒,這一開心,在前朝的那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也都不再太子心中了翻湧。只是這兩個這麼無視尊貴的太子殿下是不是有點兒不大合適?他還沒死呢!

    心裡覺得不是滋味兒了,太子就很不願意叫弟弟每天過得這麼開心,哼了一聲,含笑問道,“阿寧這是要揍誰?莫非我來了,就不敢動手了不成?”迎著弟弟驚恐的目光,太子挑眉笑問道,“要不要做兄長的幫你一把?”

    親哥您兒子太討厭了求你揍他,往死裡揍。

    這話說出來會死人的,安王殿下耷拉著大腦袋哼哼唧唧不敢回應。

    “太子殿下為何在此處?”明秀抱著摟著她脖子打哆嗦的慕容明,很有禮貌地問道。

    “太子妃聽說我來見姑母,叫我給表妹送些東西。到底是太子妃的託付,假手於人可不好,因此我親自送了來。”太子見明秀歉意地看著自己,顯然兒子太沉起不來身行禮,也不以為意,叫人進來抬了一個不大的描金紅木箱子來,命人打開,就見裡頭寶光四射,竟大多都是還未鑲嵌的各色玉石,就見明秀皺眉,便溫聲道,“前兒太子妃莊子裡的山上采出來的,運回京中許多,因不知你喜歡什麼首飾,不如給了你這些,自己打著玩兒去。”

    “太貴重了些。”明秀見其中泰半都是美玉,溫潤異常,便客氣地推拒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個倒生分。”太子便含笑說道,“你當這是石頭,它就不值錢……”太子目光落在也跟著探頭看那箱子美玉的慕容寧身上,嘴角抽搐了一下。

    宮裡頭昭貴妃娘娘可不知道客氣了,正把太子妃孝敬皇后與她自己的玉石都打磨了出來,做了一把純金的彈弓整日裡到處禍害宮中的飛禽走獸呢。

    古有敗家的寵臣用金丸敗家,如今昭貴妃娘娘的手筆可大得多了。

    玉丸知道多值錢麼?

    不知多少的宮人都樂意跟著昭貴妃身後跑,撿著一枚就能發家了。

    偏皇后這幾年越發雍容,與太子說隨昭貴妃高興去,才叫太子沒有“勸勸”這敗家貴妃。

    “太子妃想著表妹,那表妹就收著。我看見了,跟母親宮裡的一樣兒。”慕容甯偷偷兒看了太子一眼,見他含笑低頭正與兩個兒子對眼兒呢,便湊在明秀的耳邊低聲說道,“母親還搶了母后的那份兒,如今用的玩兒都是母后的玉石。她自己的都藏在私庫裡呢。我問過了,母親說等以後,那些玉石都給你,給你打可多可好看的頭面首飾鐲子的,叫你天天兒換樣兒戴!”

    “貴妃娘娘對我真是有心。”明秀迎著太子奇異的目光,硬著頭皮低聲說道。

    太子這肯定聽見了。

    做賊的被抓住了,還被正主兒給抓住,太苦逼了。

    “這個,多謝太子妃,煩請太子替我道謝。”明秀有些心虛地說道。

    “呵呵……”太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他雖然不如慕容甯美貌秀麗,卻也是英俊的青年,又做了多年太子有一股子的清貴上位的尊嚴之氣,確實看著比皇帝愛子榮王順眼多了。

    況若嫁給安王,那以後自己就算跟太子捆一架戰車上了。明秀做不出矯情的,什麼嫁了安王就是嫁這個人,在前朝的紛爭她不會管這樣的事兒,既然要嫁給安王,那就自己天然倒向太子。她不會連累母家一同陪著太子橫衝直撞,只自己,就已經要換了態度了。因這個,她也對太子笑了笑,見這黃袍青年眼睛亮了,便溫聲道,“陛下處,父親如今才是最好。”

    太子明白明秀的意思,微微頷首,顯然也很同意。

    還是叫沈國公做忠心皇帝的孤臣吧,這對局面確實是最好的。

    見自己日後不會危及母家,就算日後太子萬一倒臺,也不會牽連沈國公府,明秀方才笑了笑,摸了摸懷裡自從太子出現,便一直將小腦袋埋在自己懷裡的慕容明的頭。

    這孩子小身子都在哆嗦,仿佛很害怕自家親爹。

    當然,太子雖看著溫潤,卻不像個慈父,慕容明又是庶子,顯然對他相當嚴厲。

    “明兒這是怕我?”太子卻不在意地一笑。

    他已經立在外頭半天了,也聽了庶子的抱怨,此時心中一凜,帶著幾分明秀開導庶子的感激,太子心中卻在反省幾身。

    他這兩年,確實更疼愛那一雙龍鳳胎,一則是因這是幼子的緣故,一則是因寓意極好,叫太子到底心中愉悅。

    然而聽見慕容明的抱怨,太子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榮王也是庶子,卻為何敢於自己這嫡子相爭?不過仰賴皇帝側寵愛立身,卻已經叫前朝後宮動盪不休,危及天下。

    榮王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他若是再疼愛幼子,不患寡而患不均,餘下的庶子怎麼想?他的嫡子怎麼想?那兩個小的得到了自己的偏愛,心裡會不會生出野心,會不會想要與自己的嫡子相爭?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難轉圜。想到這個,太子目光一閃,再看偷偷兒扭著小身子偷看自己的慕容明,想到他依戀嫡兄的模樣,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喜愛。

    他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也是小小一團,卻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慕容寧。

    這一跟,就是二十年,或許,以後也會跟下去的。

    “你是個好孩子,為父很喜歡你。日後,要好好兒輔佐你大哥。”太子對慕容明輕聲說道。

    慕容明眼睛亮了一下,用力點頭認真地叫道,“最喜歡大哥!”他當然要好好兒輔佐他大哥,聽書房的老師們說,他好好兒讀書,以後要做兄長的臂助。

    那樣兒,他大哥就離不開他,更喜歡他了。

    想到自己會被慕容斐更喜歡,慕容明眼睛都開心得眯了起來。

    “這孩子……”這樣純善實屬難得,太子看著天真可愛的次子,心中生出一股柔情,越發地往與之相似的弟弟看去。

    那年,弟弟也是笑得可愛,心裡眼裡全是他……

    “可惜太子妃就給了你玉石,一會兒我都抬走,回頭叫人給你打首飾!”慕容甯才不知道自家太子哥的俠骨柔腸呢,正拉著嘴角抽搐的明秀獻寶地說道,“什麼金子銀子珍珠翡翠的,回頭我都給你填補上。對了!”他一錘拳頭雙目放光地說道,“前兒外頭進上我府裡些料子,雲錦蜀錦等等都不知多少箱子,還有些難得的如桃花織金,雲霧紗,孔雀裘等等,不如趁著現在料子鮮亮都做成衣裳,搭配著穿!”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8:06

第二十五章

    “穿不完。”明秀低頭與他咬著耳朵說道。

    太子的目光已經很不善,還是不要再說了。

    “什麼叫穿不完呢?咱們一天換三回,每個時辰都不一樣兒。”慕容寧傻笑搓著手說道。

    可是他能光明正大打扮他媳婦兒的時候了!

    “還有幾株極高的珊瑚,好幾尺高,鮮豔奪目瞧著可喜慶了,回頭給你擺屋裡,啊!”

    太子看著從前跟著自己一心一意的弟弟移情別戀,那心情真是不必說的。

    珊瑚還是太子給這弟弟的呢!

    這行為多不是東西,知道麼?!

    “極好。”明秀見慕容寧兩隻眼睛都睜圓了,期待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那日在羅家大宅裡的那只大狗,笑吟吟地點頭,頓了頓,便柔聲說道,“別光做我的,那玉石不如給你做幾樣兒玉佩玉冠等等,你戴著,我瞧著不是與自己戴著一樣兒?還有衣裳,那麼多的花樣兒,你自己做些,每天換三回……”她額角生出幾個十字兒來,咬著牙齒笑裡藏刀地說道,“瞧著好看,我看著也賞心悅目,是不是?”

    一天換三回,真不是跟郡主大人有仇,要命的節奏?!

    “表妹你待我這麼好,我真歡喜。”這樣對他好怎麼辦呢?安王殿下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呀!

    太子被這兩個肉麻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況太旁若無人了些,太叫人生氣了,頓時咳了一聲。

    慕容寧的目光輕飄飄從太子面上掠過,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心裡沒有太子了。

    太子磨著牙只做如沐春風微笑狀十分有涵養,心裡已經把倒楣弟弟吊著打!

    “父親。”慕容斐發現自從太子出現,自己的美人兒就被他叔給霸佔了,拉著太子的衣角強烈要求做主。

    “乖。”安王殿下忙裡偷閒,拿狗爪子往皇長孫的頭上撲騰,順便露出得意的臉來。

    “父親!”慕容斐執著地看他爹。

    “一會兒咱們就回去,你母親等著你呢。”見慕容斐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渾身散發著冷氣,太子仰頭看天了一會兒,攤手說道。

    慕容明聽說要回家,急急忙忙把小胳膊圈在明秀的脖子上,拿屁股沖著自家親爹。

    “這兩個孩子倒是與表妹極要好。”太子見慕容斐聽說要回東宮吧嗒吧嗒地跑到了明秀的腿邊兒抱大腿,可熟練了,又見次子都不肯搭理自己的,便無奈地笑道。

    “兩位皇孫都是赤誠之心。”明秀笑眯眯地撫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瓜。

    安王殿下厚著臉皮把頭也伸了過來。

    榮華郡主淡定地看著把雙手托在下顎之下純潔地對自己眨眼睛的大齡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他的頭。

    只是心覺得好累怎麼辦?

    太子的心也好累,方才乃是叫恭順公主客氣地命丫頭給送到明秀處,此時見四處無人方才松了一口氣,唯恐叫人看見弟弟這麼缺心眼兒再退婚一把。

    那這弟弟豈不是要哭死?

    想到三年前慕容寧第一次抱著自己的腿失聲痛哭也是因明秀退親之事,太子的目光閃了閃,飛快地劃過了奇異的情緒。

    明秀再抬頭,太子還是一臉的溫和清潤,看不出別的異樣,只是不知怎麼的,她覺得太子有什麼不對。

    “行了,別纏著表妹,讓給斐兒與明兒。”到底是親爹向著兒子,太子就與不甘願的弟弟溫聲說道,“你天天都能見表妹,斐兒明兒卻艱難,做叔叔的,讓一讓你能死?!”

    說到最後,太子已經笑裡藏刀。

    慕容甯看出了太子的威脅之意,自己再不讓地兒就要被揍,不甘地往明秀看去。

    “去吧。”見太子這是有話要說,明秀也沒有聽的意思,推了推不樂意的慕容甯,溫聲道,“回頭我們再說話。”

    “明兒的!”慕容明仿佛看出親爹給自己做了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撲在明秀的懷裡幸福地叫道。

    “小……好孩子你好好兒照顧你姑姑啊。”慕容寧臉色一變,之後再一變擠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見太子並不在意,心裡哼了一聲,這才起身跟著太子出了明秀的屋子,走到了院子裡很不耐煩地問道,“太子您朝政繁忙,怎麼有空兒來給姑母請安?”太子不僅要扛著皇帝,還得掐榮王掐老臣掐各種不平事,虧了這兩年皇帝的身子不知怎麼不大爽利,據說是女人太多有點兒虧空,太子這才還能緩口氣兒。

    “你能來,我不能來?”太子不動聲色地笑道,“聽說你病了上不得朝?”

    這麼病還能活蹦亂跳獻寶揍他兒子,病得可沉重。

    “自然病了,還病得挺重呢。”安王殿下急忙扶額做羸弱狀。

    “什麼病?”太子笑問,一個回答不好,就是開揍的意思。

    “相思病。”美貌青年一仰頭,毫無廉恥地與瞠目結舌的太子傲然說道。

    饒是太子心機深沉見多識廣,也敗在了不要臉的弟弟手上。

    瞪著弟弟,太子終於明白了唐王提及這小子時那難以言說的表情。

    這種理直氣壯耍無賴真是特別欠抽。

    有個心上人是很得意的事情麼?要不要這麼炫耀?!

    太子殿下兒子都有了也沒有這麼炫耀過!

    “看來你病得不輕,吃藥了麼?”太子心裡嫉妒死了,盤算著往哪兒炫耀炫耀自己媳婦兒兒子的,面上含笑問道。

    “這病怎麼能吃藥!”美貌青年臉色一變,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是要病一輩子的!不吃藥,不治療!”

    太子扶額,擺了擺手不想再聽下去了。

    他覺得再聽都得吐出來。

    因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太子殿下就有點兒恍惚,看見什麼都犯噁心不說,走起路來都覺得自己歪歪扭扭的,急忙扶著一旁的樹靠著,許久,勉強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如今這樣,很好。”他欣慰地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的弟弟,問道,“你覺得很幸福?”

    “再沒有這樣歡喜過,皇兄!”慕容甯從來恭敬,然而這一回卻冒著晦氣叫了太子一聲,見太子仿佛呆了呆,看著自己的目光變得慈愛,他摸著自己的心口輕輕地說道,“我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覺得這裡是跳著的。我每天睡在床上,都期望趕緊太陽升起,叫我可以再來看她一面。”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頭沒有看見太子閃爍的眼神,輕輕地說道,“我覺得,現在的自己才是活著的。”

    之前仿佛沒有心的日子,他不想再回想了。

    “如此,好好兒過日子,皇兄總是會幫著你的。”太子就迎著日光看著眼前變得越發耀眼的弟弟,溫聲說道。

    “我等到了她的心,自然是要好好過日子!”慕容寧仰著頭認真地說道。

    他不明白太子的眼神為什麼叫自己覺得怪,可是卻相信,太子不會害他。

    他是他的兄長,自然會一直庇護他照顧他,把他護在羽翼之下的。

    “還是從前那個四皇子。”太子想到了當年自己曾經用嫉妒厭惡的眼神看過這個弟弟的。

    那時昭貴妃得寵,皇帝抬舉年幼的四皇子,還說過儲位之事。看著鎮定自若的皇后,也不是很大年紀的太子心中的怨憤不能與皇后傾訴,只好去厭惡這個與自己不同母的弟弟。

    惡毒的時候,他也想過,這個弟弟不在了就好了。

    那樣,就沒有人會動搖他的太子位與父皇的寵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8:17

第二十六章

    可是那年他看著小小一團兒的弟弟一頭滾到自己面前,清澈地看著自己,沒有一點的防備,咧著小豁牙與自己叫道,“皇兄!”

    他與父皇說,“非嫡非長,不敢為皇。”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的身後,用信任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管他叫“皇兄”。

    他從來不跟他作對,還說以後要做他的肱骨。這些年少的記憶,原來他都記得。

    那時這個孩子信任他,那麼不管做什麼,他也都會叫他幸福。

    “我一直都是小四。”太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懷念,慕容寧心裡也想到了當年的歲月,想到自己一門心地抱太子的大腿,他也忍不住笑著仰頭說道。

    “行了,你日後有人照顧,我也放心,不然,宮門都要叫外頭的女眷給踏破了。”

    皇后愁死這個倒楣兒子了,自己說一聲不娶,遭罪的還是皇后與昭貴妃。這兩年想要把閨女嫁給安王做王妃的真是不知多少,其中幾個特別執著的天天往宮中給皇后昭貴妃請安,就想走一走婆婆的路線。結果慘撞鐵牆,叫個嘴巴壞脾氣壞,欺負小姑娘從來不手軟的昭貴妃都給唬住了。

    說句誇張些的話,叫昭貴妃罵哭的小姑娘流下的眼淚,都能填滿護城河了!

    “我知道母后母親都辛苦了,這不是……”慕容笑嬉皮笑臉地說道,“梅花香自苦寒來呀!”

    “你這小子,敢把這話與母后說?”皇后非抽他不可!

    慕容寧就是嘿嘿地笑,繼續用依賴的眼神看他個,意圖叫太子殿下去抗雷。

    “這個你可別指望我。”太子現在怕了宮裡的娘娘們了,拒絕為已經占了便宜的弟弟張目,咳了一聲,迎著弟弟委屈失望溫潤潮濕的小眼神兒淡定地轉移話題問道,“龐閣老做了今天的主考官,你是個什麼想頭?”

    他知道一些內情,因此看慕容甯簡直就跟看神仙似的,有些歎氣地說道,“你可別忘了,他還是你舅舅。”他知道這些年龐家待昭貴妃母子都很涼薄,卻擔心慕容寧如今痛快了,日後後悔。

    因慕容寧的緣故,太子甚至不願對龐家斬盡殺絕,只誅皇貴妃一系首惡就好。

    “他這樣的舅舅我可擔不起。”慕容甯知道太子的心思,便笑著說道,“我不過是推了一把,若他警醒沒有貪圖名望之心,何致如此!”

    “這些話,我就不多勸你。你自己明白就好。”太子見慕容甯是真心要坑舅舅,就也不管,頓了頓便淡淡地說道,“龐家幾個女孩兒經常入宮,我想著一在老五,一則也是在你。”安王也不是從前沒用不得寵的皇子了,在朝中也有幾分自己的勢力。說不好聽點兒,就算日後皇帝駕崩,安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無權皇子,這京裡勳貴看的明白的事兒,龐家自然也看得明白的。

    因此,龐家想要送出一個女孩兒給慕容甯,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這閒工夫,還不如送給父皇,左右父皇愛這一口兒。”慕容寧很無所謂地說道。

    他那父皇后宮裡還住著皇貴妃姑侄倆呢,想來就喜歡這類型。

    這還算人話麼。

    太子無語地看著這個弟弟,沉默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

    “太子!”見他與自己沒話了,慕容寧就用可憐的眼神看著他,目光期待。

    “行了,知道了。”太子一甩手,往裡頭去揪了不甘不願的兒子出來,帶著一起走了。

    明秀笑得不行,又見慕容寧對自己偽裝可愛討好,到底不管兩個皇孫的死活了。

    由此過了三個月,安固侯夫人的喪期已過,明秀這才換了衣裳首飾,重新變得嬌豔了起來。

    昭貴妃仿佛迫不及待,從宮裡命人出來請,當然,請人的名義托的是皇后娘娘。

    明秀也不扭捏,因慕容寧真的給自己做了許多的衣裳首飾,因此就穿戴了起來跟著恭順公主一同入宮,只覺得這後宮仿佛靜止了一樣兒,三年時間並沒有變化。

    她隨著恭順公主輕車熟路地到了皇后處,就聽見裡頭傳來了歡笑的聲音,走進去一看,卻見皇后與昭貴妃都端坐上手,下頭是一個清淩淩清秀嫻雅的宮妃,懷中抱著一個梳著朝天辮兒胖嘟嘟的小丫頭,這小姑娘頭上點著鮮紅的紅點兒越發眉目似畫,雖然年紀小,卻已經看出了幾分美麗來。她手上握著一個小鼓坐在那宮妃的腿上,叉著小腿兒瞪著眼睛轉著,仿佛這是人生最要緊的事兒了。

    見那宮妃是順妃,明秀就知這個大概就是二公主了。

    “阿秀可來了。”皇后正伸手去捅那小鼓,叫那小丫頭好奇地歪了歪頭,就見了明秀,便笑著喚道。

    那小丫頭叫皇后打攪也不惱,還是一臉的笑嘻嘻的樣子。

    “多年不給娘娘請安,是我的過錯。”明秀急忙上前給皇后與昭貴妃行禮,又轉身對順妃福了福,見那小丫頭抱著小鼓好奇地看著自己,就露出了笑容。

    見明秀笑了,小丫頭的眼睛越發地睜圓了。

    “嫂子!”她指著明秀奶聲奶氣地叫道。

    宮室一靜!

    皇后與昭貴妃一同看天,當做沒有聽見。

    明秀也愣了一下,見昭貴妃目光遊弋十分心虛,就笑了一聲,與這好套話的小丫頭問道,“公主怎麼這樣喚我?”

    “聽見,母后說,四嫂來請安。”二公主一邊獻寶一邊挺著自己的小胸脯兒得意地說道。

    別以為她睡著了,其實她都聽見了,就是不告訴這群狡猾的大人!

    公主殿下心裡藏著更大的秘密,現在也不告訴狡猾的大人。

    順妃本要與明秀打個招呼,聽了敗家閨女這麼“坦誠”,頓時一臉扭曲,恨不能堵住這死丫頭的嘴!

    “皇后說的,我不知道哇!”昭貴妃果斷賣隊友兒,對含笑看來的明秀義正言辭地說道,“若我知道,一定要叫她不許這樣亂說的!”

    皇后也不辯解,背了這個黑鍋,只是心裡已經默默地記了昭貴妃一筆,等著回頭收拾她。

    等貴妃她寶貝兒子來了,皇后娘娘當著她揍她的兒子,叫這貴妃心疼死。

    “我家明秀可還沒嫁人呢,不許這麼喊啊!”恭順公主可捨不得叫閨女嫁人了,況閨女現在有了嫁人的人選也不必擔心嫁不出去,頓時又擺起譜來。

    “四哥喜歡。”二公主沒有叫順妃堵住嘴,還在邊兒上板著手指頭笑嘻嘻地說道,“四哥說,叫,嫂子開心,回頭給好吃的。”

    她才兩歲,已經說話很有條理了,當然——目的性也很強。

    都是為了吃的!

    明秀含笑看了看這公主珠圓玉潤的小身子,點了點頭。

    “這死丫頭的嘴在外頭死緊,一到了親近人面前就口無遮攔,郡主別與她見怪。”順妃尷尬地說道。

    她前兩年生下了二公主卻不肯與皇后對著幹,深深地得罪了皇帝陛下因此帶著閨女果斷地失了寵,若不是有皇后的庇護日子都過不得了。然而就算是這樣,她的眉眼兒卻依舊愜意沒有宮中女子的幽怨情恨,顯然是一心養二公主長大。此時她摸著二公主白胖白胖的小臉兒方才與明秀笑道,“你放心就是,二公主這話,原就是在討好你,在外頭就不說了。”見閨女認同點頭,順妃就愁得慌。

    女子有喜奢華有喜書畫金銀等等等的,奈何她閨女不走尋常路,就愛吃,這可怎麼辦?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8:31

第二十七章

    吃得胖嘟嘟跟小豬仔兒似的,不是等著被宰的節奏?

    況想想如今已經有了少女柔媚之資的大公主,再低頭看看自己懷裡的小豬仔,順妃覺得好發愁。

    她與皇貴妃是死對頭,這些年沒少針鋒相對,自然不願叫女兒不如大公主。

    “真的麼?”明秀對順妃笑笑,低頭與二公主問道。

    二公主瞪著圓滾滾的眼睛點頭,期待地看著她。

    明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了自己手邊的一碟子點心,見順妃微微頷首,知道二公主吃了無礙,便取了一塊兒與二公主。

    二公主接過來這點心啃了一口,滿嘴點心渣兒,看向明秀的眼神更親近了。

    給她吃的,就是好人!

    “你快過來。”昭貴妃早就等得眼睛紅了,見明秀可算與小丫頭說完話了,急忙把明秀拉到自己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方才放心地說道,“你瞧著氣色極好,我也就放心了。”她頓了頓撅嘴說道,“你是個小沒良心的!我這麼想念你,你卻不肯入宮來瞧瞧我,只知道叫我懸著心。”見明秀軟語與她賠罪,還給她順嘴兒說了兩個笑話兒逗她開心,昭貴妃眼睛一轉,又開心了起來。

    一邊開心貴妃娘娘一邊得意地斜眼去看皇后。

    這是她兒媳婦兒特意講給她的故事,沒有皇后什麼事兒!

    “以後,你是不能離了我的了。我就說,我命好,就得有最好的孩子在身邊兒呢!”昭貴妃勝了笑而不語的皇后,滿意地哼哼著說道。

    “您是最慈愛的長輩,誇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明秀柔聲拍馬屁說道。

    “這是在討好我是吧?”昭貴妃犀利地問了一句,一轉眼傲然地說道,“討好也不行!我告訴你,我可生氣了,我得欺負……”她眼睛一轉一低頭,就看見了明秀衣襟上的平安符,覺得有點兒眼熟,想了一會兒突然仰頭哼道,“多久的舊東西了,你還戴著!”

    “您賞給我的,再舊我也帶在身邊呢。”明秀軟語哄道。

    這個昭貴妃聽了可開心了,努力繃住沒笑出聲兒來,仰著頭一臉的傲然,只是手底下一甩手,塞給了明秀一個平安符,還擠眉弄眼。

    明秀哭笑不得,急忙收好了,坐在昭貴妃身邊與她說話。

    “如今,咱們可都好了。”皇后看著明秀不知說了什麼,昭貴妃明明想要笑,卻板著臉非要做出“沒意思”的表情,偏巧為了聽下文耳朵都撲棱撲棱豎起來了,便忍不住與恭順公主笑著說道,“你瞧瞧她們倆,是不是相處得極好。”

    見明秀已經妥協,昭貴妃興致勃勃地叫人去拿棋盤下五子棋,皇后的目光越發溫柔,與連連點頭帶著幾分酸味兒的恭順公主輕聲說道,“看著她們倆,我就覺得日子過得開心。阿秀極好,落到誰家,都是誰家的福氣。”

    “您有太子妃唐王妃兩個好媳婦兒,還羡慕這一個?”恭順公主便笑問道。

    “那兩個自然是極好的,那是我心頭愛。”皇后笑著說道,“不過與你客套誇讚一句,你莫非當真了不成?”

    恭順公主一愣沒有反應過來,默默低頭細細咀嚼了這句話的含義,抬頭狠狠瞪著皇后,一臉想要掀桌子!

    敢消遣公主殿下!

    皇后欣賞了一下恭順公主這暴躁的眼神兒,覺得這妹妹一定可生氣,頓覺心滿意足地笑了。

    昭貴妃膽大包天如今竟然對她敢上爪子了,為免受到人身傷害,皇后娘娘還是揀這幾個不敢動爪子的倒楣蛋兒欺負欺負好了。

    因欺負了恭順公主,皇后神清氣爽,覺得精神好了許多。

    明秀側頭就見恭順公主一臉抓狂的模樣,又見皇后對自己眨眨眼,就低頭笑了。

    “我跟你說,皇后最壞了,你不許跟她說話!”昭貴妃趁著這個時候才偷了兩個棋子,警惕看了皇后一眼,與明秀低聲咬耳朵

    這種你不許跟她好你得跟我好的表情叫明秀噗嗤樂了,點了點頭。

    昭貴妃這才滿意,仰著頭繼續下棋。

    今日天氣極好,玉石棋子落在棋盤山傳來清脆的聲響。外頭有暖風吹進來叫人心裡懶洋洋的想打瞌睡,明秀陪著昭貴妃玩兒了一會兒,就叫昭貴妃興致勃勃地拉著要往外頭走走。

    順妃也起身想帶二公主遛彎兒,便一同出了皇后的宮中。

    雖然皇后與恭順公主沒有跟著,不過昭貴妃拉著明秀心裡也十分歡喜滿足,一路拉著她到了院子裡,見順妃放了二公主在地上遠遠地看著她在草地上任意打滾兒,便攏了攏明秀的衣裳輕聲說道,“你如今進宮,不必擔心有人敢害你了。從前的那起子小人,都不必叫你放在心上!”她頓了頓,便摸著明秀的額頭心疼的說道,“想想我就疼,真是再沒有遭過這樣的罪。”

    明秀離宮的時候頭上包著她沒看見傷口,如今看見那細微的痕跡,昭貴妃只覺得心疼極了。

    “您不是也護著我了?我聽母親說,您抓掉了長樂公主好幾把頭髮。”明秀便柔聲說道。

    “這算什麼,若不是有人攔著,我扒了她的皮!”陽光下昭貴妃依舊美豔嬌豔,與明秀立在一處就跟姐妹似的,歪著頭很彪悍地說道,“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仗腰子!我與安王說了,淮陽侯府如何我管不著,永樂,我得叫她哭著跪在咱們面前請罪!”

    她本就是驕橫的性子,雖然這些年收斂鋒芒,然而脾氣向來不小,又有些記仇,永樂公主刺傷了她兒子傷了她兒媳婦兒還敢打她,這是不死不休的節奏!

    “我聽說了。”安王參得淮陽侯府吐血,簡直就要了親命了。

    “我就得叫她們知道知道咱們娘兒幾個不好惹,不然誰都敢對咱們上爪子了。”昭貴妃拉著明秀到了一旁,見她頭上傷痕遮掩得不錯,便問用了什麼,待知道用的是珍珠粉,便說道,“皇后宮裡頭珍珠有的是,回頭我都給你拿來。”見明秀一臉無語的樣子,昭貴妃逛皇后的私庫比逛自己的還熟悉些呢,便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庫裡也有一些,只是沒有她的珠圓白膩。”

    “不必浪費這樣貴重的珠寶。”明秀用的珍珠粉不過是舊年放的陳舊發黃,抑或是極小顆粒不能成珠做首飾的珍珠,見昭貴妃這是要給自己很重要的珠寶,便笑著說道。

    “用不著的,就回頭給你打首飾。”昭貴妃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說道,“皇后又用不著,白放著過兩年就不能用了。況年年都進新的來,那庫房滿登登沒地兒下腳,想來她也發愁東西多呢,正好兒咱們拿來幫幫她。”

    “呃……”這種模樣,跟安王面對太子耍無賴很有些相像呀!

    “不好都用了呢。”

    “太子妃與唐王妃處,我肯定給她們留著,也不是咱們獨佔。”昭貴妃不管別的,定下了這個,就見明秀目光溫潤地看著自己,臉就紅了。

    “怎麼這麼看我。”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有點兒燙。

    “我這樣任性,蹉跎了娘娘與王爺這麼多年,不知叫二位吃了多少的委屈,您卻依舊待我如初,多謝您。”明秀輕輕地說道。

    “說這些做什麼!”昭貴妃一偏頭,耳根子紅了。

    “這些話不說出來,我心裡難安。”明秀柔聲說道,“我知道娘娘不是計較這些的人,不然不會這樣待我。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兒,說與不說,卻是另外一件事兒。”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8:45

第二十八章

    “我其實也有壞心,那時,我還想著你訂不成親就好了。”昭貴妃叫明秀溫柔地看著很有些不自在,就說了大實話。

    想當初知道平王府得了明秀,她真心偷偷兒在心裡祈禱過,這婚事若是黃了就好了。

    然而親事黃了,明秀因此被拖累了名聲,昭貴妃又覺得後悔,覺得明秀只怕是要傷心了。

    “那時,我是真對不住你。”昭貴妃拉著明秀的手低聲說道。

    “您這是真心喜歡我,莫非我還要不知好歹地惱了?”見二公主圓圓滾滾的小身子在不遠處移動,明秀便笑著岔開話題道,“二公主倒是幾可愛,順妃娘娘也是熬出頭兒了。”

    宮裡的女人一輩子爭鬥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帝寵,以及老了以後有個依靠,

    不必是皇子,就是個皇女,就已經足夠了。

    “她是個聰明的,命也好。”昭貴妃看著順妃護著二公主在地上玩耍,便臉色平靜地說道,“跟她一同進宮的那個什麼……”

    “和嬪。”明秀恍惚記得那個有些急切的妃嬪,就在一旁說道。

    和嬪早就失寵,因宮中這兩年進來的新鮮美人兒太多,她也不夠看的,況也並未有孕,如今就淒涼了。

    明秀聽恭順公主說起過一些,便有些唏噓。

    “就是她了,蠢得很,當年還得了那女人的使喚構陷順妃。”昭貴妃嘴裡的女人自然是皇貴妃了,冷笑道,“她早年與那女人爭寵,後頭急了竟然還敢聽她的話去污蔑順妃,水花兒都沒有濺起來就被打入了冷宮。”她頓了頓,便撇著嘴冷笑說道,“那女人這些年忙碌得很,我瞧著這手段也花樣百出的,前些時候陛下得了一個心愛的美人,模樣竟與她有幾分仿佛,自然寵愛起來,你知道那美人如今在哪兒?”

    “哪兒?”

    “冷宮裡與和嬪作伴呢!”昭貴妃淡淡地說道,“陛下突然興致起來要看人跳舞,她就挑唆那美人,說陛下這宮中的舞蹈都看膩歪了,不如換點兒新鮮的,叫她去跳了什麼外族的舞蹈,說起來都叫人臉紅的,仿佛穿得很少。”她見明秀詫異,便嗤笑說道,“若是在無人的時候,跳這樣的舞只當助興了也就罷了,偏偏陛下大張旗鼓的叫許多樂師一同演奏,再如何,樂師也都是男子。”

    皇帝近年脾氣詭異,不知誰倒楣就得戳肺管子上,可憐這美人就戳上了,當場拿下連辯解都不聽就拖到了冷宮去。

    更要命的是如今這九十月份的天氣白天還好,晚上卻冷得厲害,皇帝卻只說了一句。

    “既然這麼喜歡這樣的衣裳,就穿一輩子。”竟不許別人給這美人送衣裳,立意要凍死她。

    “陛下從前,並不是如此。”那雖然是個王八蛋,不過從來不愛幹這麼沒有水準的壞事兒,明秀便微微皺眉。

    “誰知道,他如今叫人摸不透脾氣,偏皇后還覺得無事。”皇帝性情越發怪異,身邊還帶了幾個容貌極好的內監,不過帝王喜歡什麼都無所謂,左右都有皇子了不是?

    叫皇后的原話兒,寵愛男子,比寵愛會生兒子的女人叫人放心多了。

    因此皇后不理會外頭滿城風雨,從來都不管皇帝的荒唐。

    “男子?!”明秀悚然而驚!

    她上輩子來自現代,自然不會對喜愛同性有所鄙夷,然而卻很擔心皇帝。

    這傢伙從前就對她爹態度很怪啊!

    “這算什麼,舊朝的時候,誰沒有一個兩個投契的兄弟呢?”昭貴妃不以為意地說道。

    男風古來有之,還被認為是風雅之事,就如今的江南,喜好男風有一兩個小夥伴兒的,那也是流行來的。

    明秀偏頭想了想,愕然發現古人對男子之間如何比現代似乎寬容多了,只要不影響傳宗接代,就真的很無所謂。

    “不過,咱們京中卻少見。”上京位於北方,沒有江南的風流迤邐,因此少見了很多。

    明秀慢慢地點頭,看著二公主的方向不說話了。

    順妃當真是運氣極好,宮中承寵妃嬪無數,也只有她能開花結果。

    “她依附皇后,來日總會有好日子過。況我聽她與皇后乞求日後二公主若是出嫁,就跟著二公主一起出宮住,皇后也允了。”昭貴妃自己有個兒子,就不大羡慕順妃,哼哼著說道。

    她這意思很明顯了,明秀忍不住笑著說道,“日後,您也能出府才好呢。”

    “這可是你要我去的,我其實一點兒都不稀罕。”口是心非說的就是昭貴妃娘娘了,見明秀對她事事體貼,越發地高興,又拉著她說了一會兒的話,臉色卻突然不好看了。

    明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個柔弱婀娜的妃嬪往順妃的方向走去,眼中淚光點點。

    “這丫頭在宮中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來的是昭貴妃那個侄女兒芳嬪,這姑娘當初就是這麼一個柔弱要死掉的模樣,三年過去業務一點兒都沒有精進,顯然是個很執著的人。明秀聽著昭貴妃的話跟著點頭,就見芳嬪不知與順妃說了什麼,竟含著眼淚盈盈拜倒在了順妃的面前,仿佛還想要磕個頭什麼的,就忍不住往昭貴妃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後者目中一冷,往順妃的方向去了。

    昭貴妃雖然對順妃惡聲惡氣,然而卻看不得她被別人欺負的。

    “這是做什麼呢?你那膝蓋就這麼軟,非要跪著仰頭與人說話?!”昭貴妃可不是個和氣的人,垂頭居高臨下與芳嬪問道。

    “姑母。”芳嬪含淚看了昭貴妃,搖著頭咬著嘴唇小聲兒說道,“順妃姐姐位份在我之上,我原是要恭敬些的。”

    “這樣客氣就過了。”順妃沒有想明白芳嬪怎麼還沒說兩句話就給自己跪下了,只是瞧著這模樣就是來者不善,便淡淡地說道。

    芳嬪這兩年很得寵,這若是叫人傳開了自己竟叫她跪著,皇帝還不定怎麼收拾她呢!

    順妃現在不想招惹皇帝了,就想縮著頭過日子,熬到皇帝駕崩,自己帶著二公主出宮過開開心心,不必提心吊膽的日子。

    “可是……”芳嬪就跟膝蓋長在地上了似的,就是不起來。

    “芳嬪娘娘這麼喜歡跪著,就跪著罷。”明秀見昭貴妃惱怒,便在一旁柔聲勸道,“都說憑生不做虧心事,夜半無人鬼不驚!我瞧著芳嬪娘娘這樣心虛,只怕是暗中對不住順妃娘娘多矣,如今良心不安方有這樣的行事。原是應該的,來日若陛下垂問,娘娘只需明白稟明陛下,陛下心中有丘壑,自然知道誰是誰非,那時,芳嬪娘娘許還會與陛下面前說一說自己做了什麼,回頭大白天下,就不必這樣不安覺得對不住娘娘了。”

    順妃恐芳嬪害了自己的二公主,已經俯身將二公主攏在自己懷中,聽了明秀這話,臉上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紋。

    “我不是!”芳嬪哪裡聽過這樣厲害的話,頓時傻了,擺著手驚慌地叫道。

    她今日過來,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從她入宮就多年未孕,一直沒法兒生出一男半女的,如今皇帝雖然依舊寵愛她,只是她偷偷兒與太醫問過,自己是不易有孕的身子,早年開多思多愁使身子虧空,想要子嗣就難了。知曉子嗣艱難,芳嬪越發不甘。

    皇貴妃為何在皇帝面前這樣得寵,數十年榮寵不衰?

    就是因生育了皇子皇女的緣故。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8:56

第二十九章

    她若是想如皇貴妃一樣不倒,沒有個孩兒是不成的。自己生不出來,芳嬪就想到了別人的孩子。

    二公主年幼,若是順妃倒了,她抱在身邊養幾年,就能教小孩子忘了舊事,那時,二公主就跟親生的無異。

    為了這個,她才跪在順妃的面前意圖叫順妃逼迫自己下跪的流言傳出去,到時候在皇帝面前也哭訴,順妃只怕就要被丟到冷宮去,二公主就到手了。

    然而此時叫明秀叫破,芳嬪這跪著反倒成了罪過,左右為難地想了很久,她不得不起身,幽怨地看著順妃。

    “喲,芳嬪這起了身,莫非是做賊心虛了不成?”順妃不知芳嬪打著奪自己二公主的主意,只是這兩年龐家這兩個都不是省事兒的,與順妃屢有衝撞,她還是忍不住譏諷地說道。

    “姑母。”芳嬪不與順妃對嘴,只看住了冷笑的昭貴妃,紅著眼眶哽咽地說道,“您是知道我的呀!”

    “知道什麼?知道你是個非要入宮不可的賤人?”昭貴妃不客氣地說道,“收了你的這張臉去!打量我是叫你隨便兒糊弄的呢!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的這樣臉,還有臉管我叫姑姑,都髒了我的耳朵!”

    她可不是怕失寵的人,皇帝廢她去冷宮試試!皇后肯定是要給她做主的,因有靠山,昭貴妃的頭仰得越發地高了,冷笑說道,“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你是什麼好貨不成?快快離了這裡去,不然我不高興扒了你的狐狸皮,大家難看!”

    “還有一事忘了提醒芳嬪妹妹。”順妃不知道芳嬪為什麼來了自己面前作態,只是既然來了,不順手挑撥一下真就不是順妃娘娘的做派,此時溫柔地說道,“當年就有人敢在本宮有孕時意圖給本宮墮了這一胎,手段奇巧無比。芳嬪妹妹多年無孕,也當好好兒想想,這承寵這麼多年,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沒有個兒子呢?”

    她笑著在芳嬪一怔之下,眯著眼睛柔聲說道,“本宮是遭了親近的宮人的道兒,回頭,妹妹也得好好兒看看自己宮中才好,嗯?”

    明秀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順妃一眼。

    這位妃嬪還是那樣清秀溫柔,帶著幾分清澈與溫柔,與從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娘娘,這種順手就挑撥的技能簡直滿點呀。

    默默斂目退後讓出主場,榮華郡主覺得這時候都不必有自己再出馬的機會了,只一個順妃,芳嬪能招架住就已經很了不起。只是皇貴妃與芳嬪這麼不堪一擊,還能在宮裡活到現在,莫非還真是皇帝的真愛不成?

    總不會是仁者無敵罷?

    “什麼?!”芳嬪顯然也被這充滿了巨大信息量的話給蒙住了,竟看著順妃說不出話來。

    不知情的還以為這倆有什麼深厚感情,要看個地老天荒呢。

    “妹妹回去好好兒想想,就明白了。”順妃嘴裡可沒有說出皇貴妃半個字兒來,可不帶說順妃娘娘挑撥姑侄情分來的!

    只是就是這樣,芳嬪就已經很受不了了,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想到了很多的事兒。

    自從她開始在皇帝面前得寵,其實皇貴妃待她已經大不如前。特別是這幾年外頭龐家的女眷入宮,雖然入宮有個先來後到的,總要先拜見皇貴妃再來看她,然而芳嬪自己也明白,雖然自己這一房的女眷都尊重皇貴妃,然而對她卻更多期待,期望她得寵生育皇子成為第二個皇貴妃,或許榮王的風光自己家中也能享受一回。

    畢竟,小姑子在宮中得勢與親閨女在宮中得勢是很不相同的。

    這些年她母親偷偷兒給她在房中助興與易於有孕的藥不知多少,都是瞞著皇貴妃給了。

    雖然不想承認,然而龐家幾房,確實因皇貴妃與她暗中分出了派系,不過是她沒兒子,才顯不出來。

    不是她多年未孕,皇貴妃如今會不會與龐家還這麼親熱地走動都是兩說。

    眼下順妃這麼說,她這身子骨兒生不出兒子,大概還有她姑母的緣故?

    或許,給她診脈的太醫也是叫她姑母給買通,因此沒有說實話?!

    明秀見芳嬪目光閃爍,就知道她心中已經叫順妃給挑唆生出了懷疑,就是不知腦補了多少,便對順妃微微頷首。

    別管芳嬪無孕皇貴妃是不是無辜……明秀覺得這泰半都不大可能無辜,畢竟皇貴妃的性子看,順手給侄女兒點兒紅花什麼的那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榮華郡主樂得叫皇貴妃幾個女眷窩裡反,此時也不聲張,見芳嬪嬌軀顫動眼中眼淚楚楚可人地看了順妃一會兒,嗚咽了一聲轉身走了,便對順妃佩服地說道,“娘娘如此,真是大快人心。”

    她本也想這麼挑唆一下的,卻叫順妃劫了胡。

    “疑心生暗鬼,若不是她心中有點兒懷疑,也不會叫我說動了。”順妃對明秀印象極好,此時便柔聲說道。

    “皇貴妃只怕要不好過。”

    “這兩年她日子就沒好過過,攤上那麼一個兒媳婦兒,頭髮都愁白了。”順妃說完這個,轉身又與昭貴妃感激地說道,“多謝娘娘為我張目。”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才不是為了你。”昭貴妃冷冷地仰頭說道,“真會往臉上貼金。”

    順妃卻早知她的性情的,聞言不過是柔順地抿嘴笑了,之後,果斷地將懷裡的二公主塞進了昭貴妃的懷裡。

    昭貴妃低頭看著懷裡的胖團子,渾身僵硬!

    “二公主膽子小,芳嬪方才唬得她都說不出話了,娘娘這番出手護著寶貝著叫她不害怕了,她不知多感激娘娘。”順妃對明秀彎起眼睛笑了,之後一本正經地與昭貴妃說道。

    二公主歪著小腦袋純潔可愛地看著昭貴妃,後者一嘴巴的不好聽的話就說不出來了,抱著二公主直瞪眼睛。

    “娘娘是為了我麼?娘娘很寶貝我麼?”二公主鼓著胖嘟嘟的小臉蛋兒問道。

    “哼……算是。”昭貴妃忍著壞話兒從嘴裡擠出了兩個字來。

    “那娘娘會給我吃很多很多的點心麼?”皇帝陛下的血脈大概都自學了順杆爬的技能,二公主早就知道昭貴妃是個紙老虎,抱著她問道。

    “會。”昭貴妃覺得順妃真是太狡詐了,心裡暗恨,卻只能垂著頭說道。

    “二公主年紀小,少吃些甜食才好。”明秀便在一旁與順妃低聲勸道,“過甜過鹹都對身子不好,公主金尊玉貴的,到底得警醒些。”她見多了愛吃點心愛吃肉的小孩子,雖然胖嘟嘟很可愛,只是叫她自己說,只愛一種飲食並不是健康的食譜兒,況點心糖分大,吃多了總是不好,胖也就罷了,就怕還生出別的毛病來。若不是親近的人,明秀是斷斷不會開這個口給自己招麻煩的。

    “我明白。”順妃也知道其中的關隘,知明秀對自己沒有藏私,心中就生出了幾分感激,拉著明秀的手走遠了些,這才低聲笑道,“所以,我是嚴母呢。”

    她平日是不許二公主吃點心的,只二公主求求皇后昭貴妃才得了幾塊兒,也有叫二公主親近皇后與昭貴妃的意思。

    只要二公主一直不變,就這麼親親熱熱給皇后面前當開心果兒,日後的前程順妃都不必愁了的。

    明秀也想得明白這個,對順妃卻並無鄙薄。

    她並未存害人的心,想叫自己女兒日後過得更好些,又有什麼錯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9:08

第三十章

    “看著她,我就覺得有盼頭兒,不然在這宮裡只知道爭寵鬥來鬥去,日子都過得沒意思。”順妃目光一黯,與明秀歎息道,“我在宮裡難得與人說貼己話兒,心裡憋得慌。”

    皇后雖然待她溫和,然而順嬪卻知道自己遠遠越不過昭貴妃去。說句不好聽的,兩個人其中要死一個,皇后也只會送她去死的,況皇后與昭貴妃年紀都不小了,那都是說不到一塊兒去的人。她家中家眷都在金陵,鞭長莫及,

    明秀良善嘴緊,順妃見了她,就與她念叨兩句,免得自己被憋死。

    “我只要一想冷宮裡的和嬪,就心裡怕的慌。”順妃目光暗淡了些,低聲歎道,“當年我與她一同進宮,一同得寵相約共富貴的。也說過,一個若得寵,必然在陛下面前舉薦另一個,姐妹倆一輩子同進退霸住陛下,叫誰都不敢欺負咱們。可是就這樣兒的情分,慢慢兒也就疏遠了。”

    大概是從她更得寵些,大概是她先有了皇帝的骨肉,總之她就是知道,自己與和嬪再也回不去初入宮時那樣要好的情分了。

    她初入宮的時候比和嬪先得寵,第二日就在皇帝面前舉薦了自己的姐妹,那時和嬪承寵回來在她面前是真心感激說一輩子要好的。她們倆那時多好呀,說與皇帝之前的那些笑言,用一根鳳釵換著穿衣裳,宮裡宮外說起,都說這是一對姐妹花。

    可是慢慢兒就變了,或許是兩個人都變了,和嬪漸漸與她無話可說。就算得寵,也開始隱瞞與皇帝之間的喜好。

    等她生下二公主晉了妃位,和嬪就再也沒有來單獨與她說過話兒。

    “她著了道兒,如今失寵,我心裡痛心得厲害,可是想叫我去救她,我卻已經不願意了。”順妃輕輕歎息道。

    “娘娘後悔麼?”明秀輕聲問這個眉目婉約的女子。

    “並不後悔,我救了她,她也未必感激。只是感慨良多。”順妃苦笑道,“這宮裡可真是一個吃人的地方!”

    她也變得很多,從純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了順口就能挑撥是非的深宮婦人。

    可是不變成這樣兒,她只怕活不下去。她不能總托庇在皇后的庇護裡,若有一回皇后來不及救她,她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和嬪就是前車之鑒,我也是真的累了。”她累了,爭不了寵了,心思都衰老了。

    看著如今帝王身邊嬌嫩的美人,她竟心如死水不起漣漪。

    順妃看著遠遠的昭貴妃瞪著眼睛抱著正與自己討價還價努力要多吃一塊兒點心的二公主,臉上就露出了笑容,輕聲說道,“我最羡慕的,就是貴妃娘娘。”

    她有皇后護著,有安王護著,如今連榮華郡主都護著,雖然從前吃了挫折,卻從未移了性情,嬉笑怒駡只隨本心,這才宮中是太難得的性子了,叫順妃瞧著,心生羡慕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兒小小的嫉妒。

    她沒有昭貴妃的好運氣,大概,是上輩子的好事修得不夠。

    “娘娘如今有二公主,多少人都羡慕不來呢。”明秀便柔聲笑道。

    “你說得對。”順妃不過是一時感慨,之後精神一振便笑道,“我有二公主,有兩位娘娘的庇護,已經強出旁人太多。”她的目光清明,又與明秀說了幾句話,便見昭貴妃氣急敗壞地抱著二公主走了,顯然是妥協了去給自家閨女喂點心,就笑著帶著明秀緩緩在宮中走動,溫柔地說道,“貴妃娘娘很喜歡你,我親眼見的,安王說你允了他的時候,娘娘歡喜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我都明白。”明秀輕聲說道。

    “你這樣等了三年,旁人覺得你傻,然而我卻敬佩你。”順妃看著明秀輕聲說道,“若你轉頭沒心沒肺允了安王,只怕,我也不會與你交心。”

    “娘娘倒是不同。”多少人說自己蠢呢?明秀也不記得了。

    “內中如何我猜的出一些,因此才能明白你的心思。”順妃說了這一句,便折了一旁的花枝與明秀,看她拿在手上越發人比花嬌,就笑著說道,“我也不是奉承你,只是到底心中有所動,方才說了這些。”她眯著眼睛看著身邊繁花似錦,淡淡地說道,“許是在宮裡見多了心眼子,我倒是覺得……難得了。”她含糊地說了一句,便輕聲道,“除了你,旁人,也沒得什麼好兒。”

    “娘娘說的是榮王妃?”明秀抱著花枝好奇地問道。

    她這三年雖然與榮王妃都在京中,卻王不見王,再也沒有見過。

    當年皇帝命榮王妃醒來之後給自己磕頭賠罪,明秀也藉口身子不爽利沒有見她,由著她叫人押著在屋子外頭磕了頭就完了,也不知榮王妃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蘇薔曾說容貌毀了,只是明秀不明白這個毀了容貌,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說起來,與其說是她的不是,倒該說是榮王不對。”順妃皺了皺眉,顯然很不願意提及榮王,見明秀詫異地看著自己,便慢慢地說道,“她性子暴躁多疑,覺得榮王身邊兒的姑娘都與榮王有一腿,這些年不知鬧出了多少的風波。雖然有的畏懼她的勢力不敢聲張,卻也有幾個不將她放在眼裡的,那幾個自持身份尊貴,家中也比淮陽侯府及永樂公主更能幫襯榮王,這兩年鬧得厲害。”

    榮王妃臉不好看了,又沒了用,若不是有賜婚的旨意鎮著,榮王退親的心都有了!

    只是皇帝賜婚,再不好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順妃聽宮裡的人傳流言,說榮王與榮王妃洞房那天晚上,兩個人都睡了,其中榮王夜半醒來猛地見著了身邊的榮王妃,差點兒沒叫榮王妃那張臉給嚇成瘋子,叫嚷了好一陣子方才歇了。後頭因實在撐不住了因此想要納妾,誰知道榮王妃是個比唐王妃更彪悍的存在,點齊兵馬就沖進了榮王的安樂窩,將美人兒拖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兒當場打死,還不許下葬,只丟出去喂狗。

    這樣暴戾就叫京中多有非議,都覺得榮王妃有點兒過了。

    有種跟唐王妃似的撓自家夫君去呀,在女人身上使勁兒算什麼英雌呢?

    “她性子本就不好。”明秀皺眉說道。

    “榮王也不給她做臉,如今正交好的一位小姐,乃是才從外地回京的理國公家的嫡女,身份高貴。往上數,曾祖母連先帝都得喊一句姑母,說起來也是皇家血脈。”見明秀一呆,顯然還沒有見過那家小姐,順妃便溫聲介紹著說道,“那小姐的性子也很潑辣,不知怎麼就與榮王看對眼兒了,在外往來也不避著人的,京中還好,只怕你也沒有在意。這宮裡都傳遍了,說這小姐是要入主榮王府的。”

    “榮王已有正妃,莫非她要做側妃?”明秀駭笑道,“榮王妃可是陛下親自賜婚!”

    “若想要名正言順娶理國公家的小姐,總有法子的。”順妃意味深長地說道。

    明秀聽了這個,悚然而驚,只是她做不來為榮王妃擔憂,只皺眉道,“榮王真的這麼招人喜歡?”

    一個個的什麼流言都顧不得,定要與榮王要好,這失心瘋了不成?

    天底下沒有好男子了?

    “榮王得帝寵,自然招人喜歡,”順妃便笑道,“誰不願意燒熱灶兒呢?”

    榮王距太子位只有一步之遙,仿佛只要再使一把力氣就能拉太子下馬,從龍之功,誰都想要的。

    皇后之位,哪個姑娘不心熱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9:19

第三十一章

    明秀並不鄙夷想要上進的姑娘,只是明知道人家有正妃,還不想做妾只想做人家正頭夫妻的,就有點兒噁心了。

    榮王妃當年那樣囂張,如今卻落得個這樣的局面,實在是叫人唏……

    想到這裡,榮華郡主突然心虛地咳了一聲,望天不語。

    她想起來了,參倒了淮陽侯府,逼著永樂公主失了帝寵叫榮王妃沒了靠山的罪魁禍首,仿佛是她家呀!

    榮華郡主正覺得緣分真奇妙呢,叫順妃叫破了心事的芳嬪也匆匆地回宮。

    她一張嬌弱柔媚的臉上帶著一份猙獰,進宮之後也不去給皇貴妃請安,一頭沖進了自己的側宮之中,關了宮門叫心腹陪嫁清點宮中之物,又拘了管自己飲食湯藥的宮人挨個兒地搜她們的屋子,連棉被都翻開拆開看了,就為了尋那些叫自己不好的東西。

    見眾宮人面上都帶著驚恐看著自己,芳嬪一甩頭上一串串華美的朱釵,瞪著關得死死的大門,面上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她入宮已經三年,早不再是從前那樣沒有心機,只知道耍小聰明的少女了,從前那是想著到底同出一門沒當一回事兒,如今想來,她這位皇貴妃好姑母,對她只怕已經心懷惡意。

    一年前因她服侍有功,皇帝本要晉她的位份,封做妃位,就是皇貴妃攔住了,與皇帝說宮中龐氏已有皇貴妃與昭貴妃,若還有女孩兒獲封高位,只怕叫皇帝清名有損,況芳嬪到底是小輩,不好與兩位姑母比肩。

    那時皇貴妃與還信任這位姑母的芳嬪苦心勸說叫她聽話懂事。芳嬪那時也並未多想,畢竟自己寵愛占了,一個名分又算什麼呢?好處自己得了,又能叫皇帝覺得自己不圖別的,只圖的是皇帝這個人,那才叫真愛呀。

    因此芳嬪堅決拒絕!

    她才不稀罕妃位呢!

    如今想來芳嬪後槽牙都要悔掉了,只恨自己是個蠢貨,叫皇貴妃心中藏奸地挑唆了兩句,竟然就安心地做了一個沒有地位的嬪位。

    她側居皇貴妃的宮中,又哪裡有自己獨佔一宮自在體面呢?!

    正咬著修長的指甲想著心事,芳嬪目中閃爍之中,就見自己心腹,從家中帶入宮中的宮女一臉驚慌地匆匆進來,伏在她的面前。

    “可有什麼不對?”芳嬪見了她的模樣,心裡咯登一聲。

    “只怕順妃娘娘的話,所言非虛呀娘娘!”這宮女是芳嬪的心腹,方才就跟著芳嬪聽到了順妃的指點,臉都白了,爬到芳嬪的面前一臉氣憤地低聲說道,“宮中的擺件兒什麼的倒也罷了,只是奴婢搜了管著娘娘屋裡香料的小夏子,這竟從賤奴的枕頭裡搜出了麝香!”聽芳嬪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宮女也知道因皇帝素來喜歡芳嬪宮中的香氣怡人,因此每每前來都要點燃香料的,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還有什麼?!”芳嬪揪著自己的胸口尖聲問道。

    小夏子,可是皇貴妃賞的!

    因這是姑母的人,她還十分信任,叫他管了要緊的香料。

    “還有管著娘娘側間小廚房的芳蘭,手裡頭也搜出了這個。”芳嬪很喜歡這名為芳蘭的宮女做的美味,時有賞賜的,沒想到這也是個鬼。

    這宮女全心侍奉芳嬪,一身的榮辱都在芳嬪的身上,自然希望芳嬪更得寵,能有皇子皇女傍身,在宮中立得更穩。

    想到這個,她就怨恨起來皇貴妃,壓低了聲音狠狠地說道,“奴婢沒有驚動外頭的人,叫人將這兩個背主的奴才給關了!娘娘只想好預備如何,要不,咱們往陛下面前去告狀?!”

    她雖然是龐家的奴才,卻身契在芳嬪的母親手中握著,對皇貴妃一點兒都不在意的,見芳嬪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然而一雙手死死地扣在兩側,便繼續說道,“或是,叫皇貴妃給娘娘賠罪?”

    “不必,押著他們,不必叫姑母知道。”芳嬪頓了頓,臉上突然露出了冷笑,伸手攔住了這詫異的宮女。

    “娘娘!”

    “她是害了我。然而你要知道,她是姑母,若我往陛下面前告狀,小輩告到了長輩,我也要叫人詬病,陛下心裡得怎麼想我?況她如今雖年老色衰不得寵愛,卻是榮王之母,只怕陛下看在榮王,也不會叫她有什麼事兒。我白告一狀半分好處都沒有,這樣的買賣,我不會做!”芳嬪姣好的臉上露出一次冷厲,眯著眼睛說道,“好好兒拾掇拾掇宮裡,都回復原樣兒。姑母若問那兩個奴才,就說病了,養病呢,嗯?!”

    “您就這麼放過她?”宮女不甘地問道。

    “放過她?”芳嬪冷笑了一聲,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淡淡地說道,“尋太醫過來好好兒給我瞧瞧,看能不能把我這身子骨兒調養好,給陛下生育皇嗣。還有往外頭去與母親傳話兒,把今日的話都說了,叫母親都小心些!只要我在宮中有了皇子,姑母……”她挑眉,看著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指柔聲說道,“從前宮裡能失寵一個昭貴妃,日後,自然能再失寵一個皇貴妃!”

    她著了道兒,如今已經明白了,皇貴妃既然敢幹出這樣的事兒,姑侄之間,也就不必相讓。

    她就叫她看看,什麼叫年老失寵,什麼叫被人奪愛,叫她好好兒受受這兩年她沒有子嗣的苦楚!

    芳嬪臉兒一轉,聽到外頭有腳步聲與問話聲,就是自己的好姑母了,她目光之中淚光點點,一臉傷心地往門口而去。

    “姑母為我做主!”她仿若尋著了自己最要緊的靠山,撲進了帶笑的皇貴妃的懷裡!

    此廂皇貴妃與芳嬪姑侄情深幾乎叫人聞之落淚,都被這弄弄的親情給感動了,然而皇后宮裡,安王殿下瞪著自己面前一群群的小崽子,臉都青了。

    心上人與自己一步之遙,卻咫尺天涯勾不著,這得是多麼苦逼的事兒呀!

    “這是什麼情況?”慕容寧嘴角抽搐地問道。

    明秀正坐在他一尺之外含笑看著他,仿佛想要叫他坐在她的身邊。然而她的面前,卻有一個張著小胳膊咬著一段兒甜糕的二公主,一邊吧唧吧唧吃著自己嘴裡的好吃的,一邊默默地無聲地看著他。許久之後,這個圓滾滾的小丫頭轉頭看了看明秀,這才滾到了慕容寧的面前,在後者一臉“敢賣了我就抽你!”的威脅目光裡,鼓著嘴巴含糊地嘀咕道,“四哥哥的好吃的……”

    “你許了你妹妹什麼?”昭貴妃見二公主眼睛都亮了,仰著頭看一臉心虛的慕容寧,覺得丫有陰謀,眯著眼睛犀利地問道。

    她正在與恭順公主下棋,下的自然就是五子棋了,此時趁著恭順公主也一同往慕容寧看去的時候,素手輕快地拂過棋盤,一下子少了三個棋子兒。

    “沒什麼。”慕容寧望天,一臉純良地說道。

    他身後的小廝吉祥已經躲到角落裡了,深深地擔心自己被波及。

    “囡囡說。”皇后覺得兒子的這表情真的叫人太喜歡了,為了能看見兒子更苦逼的臉,將二公主拉到自己面前,柔聲說道。

    “四哥哥說,叫嫂子,就給肉吃!”二公主覺得說著人話不幹人事兒的就是這四皇兄了,明明公主殿下盡心盡力地辦了事兒,如今這皇兄竟然妄圖不給報酬,肉都不給公主吃,卸磨殺驢不過如此!雖然年紀小,然而二公主也知道什麼叫報仇的,拉著猛地一挑眉露出了一個有趣笑容的皇后,含含糊糊地說道,“姑母家表姐,叫嫂子,給肉,給點心,給玩具……”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49:31

第三十二章

    她雖然是被負心人傷害了,不過一點兒都沒哭,就知道用譴責的眼神看著負心漢!

    這年頭兒,不給肉吃比什麼深宮宮怨要命多了,安王殿下背後的汗頓時就下來了!

    他家心上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意味深長。

    “好啊你小子,原來是你!”恭順公主一開始還沒明白為什麼二公主管明秀叫嫂子呢,如今算是全明白了,雖然看見昭貴妃膽大包天竟然偷自己的棋子,只是眼下都都是浮雲,轉身就站起來指著擦汗的狼崽子罵道,“臭小子!天天兒往咱們家來不行,你竟然還敢占我家阿秀的便宜!說!打她的主意多久了?!”她說了要嫁閨女給他了沒有?竟然敢偷偷兒指使二公主……

    討好她閨女!

    恭順公主偷眼一見,見明秀的眼睛果然彎起來了,笑得挺甜地看著慕容寧,頓時一臉血!

    她就知道閨女最吃這一套了!

    “又不是要緊的事兒。”見慕容甯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在恭順公主的淫威之中如同風中白蓮一樣瑟瑟發抖,明秀都要笑死了,對著慕容寧招了招手,見他歡天喜地搖著尾巴就到了自己身邊,只紅了臉與一臉要撓牆的恭順公主柔聲說道,“表哥這是叫公主提前喚我一聲兒,日後好熟悉是不是?況公主很有分寸,又沒有在外人面前這樣喚我。”因說到沒有外人,不說皇后昭貴妃了,順妃都覺得明秀這馬屁拍得極好。

    真是太會說話了!

    “可是……”

    “您前兒不是還著急我十八了?”明秀笑嘻嘻地問道。

    自己是說不過這個閨女的,恭順公主怒瞪躲在自家閨女身後怯怯地露出半張芙蓉面,一雙白皙的手指還勾著閨女衣袖的安王,努力抓了抓胸口。

    既生瑜,何勝亮啊!

    她終於知道周瑜這千古帥哥兒是怎麼被氣死的了!

    當有個比你更會撒嬌的存在搶走了本屬於你的一切,那真是……

    “還是表妹好。”慕容寧就知道明秀吃這一套,柔著聲音開開心心地說道。

    “行了你啊,氣倒了母親,回頭不叫我嫁給你。”明秀對嫁人沒有什麼羞澀的,將慕容寧一臉的大事不妙,試圖往上去討好自家親娘,壓住了溫柔地說道,“只是嫂子什麼的,挺好聽是不是?”見慕容寧呆呆地看著自己點了點頭,她笑了笑,忍住摸這傢伙的腦袋的想法,這才溫聲說道,“我的年紀不小,你的年紀更不必提,我們的婚事,你可有什麼章程沒有?”

    “啊?”安王殿下驚呆了。

    昭貴妃正豎著耳朵偷聽呢,聽了這個手一顫,寬闊地袖子裡頭滾出了一堆兒棋子,嘩啦啦地落了滿地。

    恭順公主都傻眼了,看著主動逼婚的閨女。

    這是恨嫁麼?!傳說中的恨嫁麼?!

    “你願意嫁給我麼?”安王殿下雖然如今登堂入室,可是還預備要等個幾年呢,見明秀竟然願意與自己成親,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頓時喜得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撲在明秀的懷裡嗷嗷叫,磕磕巴巴地叫道,“我,我明天,明天就能成親!”明秀不是個會勉強自己的人,願意與他成親,那就是真心與他成親,沒有什麼“顧全大局”,可憐自己多年守候什麼的。

    她願意嫁給他,那就是真的喜歡他,而不是什麼報恩的了。

    “你願意娶,我自然願意嫁。”明秀咳了一聲,覺得這女子竟然求親真是有點兒小害臊,便笑眯眯地說道。

    二公主叼著糖糕歪頭看著,眼珠子一轉,吞了點心叫道,“嫂子!”

    她叫完了這個,又默默地看住了自家四哥,表示這皇兄又欠了自己一塊肉。

    “這可是意外之喜。”皇后一怔,之後溫和地看了明秀一眼,這才與正心虛地拿裙子努力將地上棋子兒都蓋住的昭貴妃笑道,“我就說這兩個孩子要好不是?你瞧瞧,這兩個小的自己就知道怎麼往下走,何必咱們操心呢?”

    昭貴妃為了慕容甯與明秀,雖然面上不顯,然而皇后都知道,愁得不行,為何要用玉丸禍害宮中?那都是因為心裡這股子急躁之氣散不出來,又捨不得逼迫兩個孩子,因此才去摧殘花花草草。

    “我高興操心怎麼了。”昭貴妃哼了一聲,低頭仿佛是在拿腳溝棋子,卻暗地裡將眼角的濕潤給抹了。

    “你呀。”皇后摸了摸昭貴妃的頭溫聲道,“日後,可都是歡喜事兒了。”

    “那是自然!本宮的兒媳婦兒,你羡慕去吧!”羡慕也不給!昭貴妃啪地一聲拍掉了皇后的手,轉頭仰頭不理。

    “行,你好好兒藏著這活寶貝,自己開心去,啊!”皇后叫昭貴妃給拍了也不在意的,左右都習慣了,頓了頓,便對一臉晴天霹靂的恭順公主笑著問道,“你呢?是不是也歡喜?”

    見恭順公主被雷劈一樣僵硬地扭頭看她,皇后頓了頓便和聲說道,“不是我給這兩個孩子說好話兒,只是你瞧瞧他們坐在一起……”此時慕容寧正一臉笑地扒著明秀的衣袖說話,泛著水意的桃花眼裡情意都要漫出來了一樣,眼裡都是明秀的倒影,皇后看著,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黯,輕輕地說道,“如花美眷,綺年玉貌,何必辜負韶華呢?”

    “我就是捨不得。”恭順公主閨女嫁不出去著急,這要嫁出去,又捨不得了。

    “又不是離了你。成親以後,也能天天見著不是?”見恭順公主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皇后越發溫和地說道,“且……婚事,宜早不宜遲。”

    恭順公主一怔,恍然大悟道,“是了,嫂子也知道我家老太太不好了?”皇后莫非這麼神通廣大,連太夫人的身子骨兒都惦記著?只是想到這個,恭順公主也覺得閨女立時嫁了,其實也叫自己鬆口氣。

    誰知道太夫人能挨到哪一天呢?

    皇后卻一怔,之後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只看了慕容寧一會兒,笑問道,“既然你姑母都應了,回頭,你去瞧瞧可有良辰吉日挑選一下給……”

    “明天就是良辰吉日!”安王殿下霍然抬頭,言之鑿鑿!

    明天就成親只能是安王殿下美好的願望。

    明秀幹,沈國公還不幹呢!

    正經的公府貴女出嫁,沒有個半年一年的備嫁能行?好吧,看在貴女也恨嫁的份兒上,三個月,再不能少的了!

    這時候拖得久,也是對明秀的尊重,慕容寧興奮了一下理智回籠,自己就在恭順公主眯起的眼睛裡有氣無力地說道,“侄兒都明白的。”

    他目中眼淚欲落不落,帶著幾分欲言又止,幾分情真,癡癡地看住了捂臉笑起來了的明秀。

    “嘔!”二公主正努力滾過來要求這皇兄履行承諾呢,看見這麼傷眼的一幕,連肉都顧不得了,趴在地上嘔了一聲,仰頭往笑得不行的順妃的方向張著小手兒求助道,“母親!”不帶這麼噁心公主的!

    慕容寧一頓,柔情蜜意都裂了,一臉猙獰地看了這熊孩子一眼,之後一仰頭,看向明秀的目光溫柔無比!

    這個傢伙人前人後兩張臉,恭順公主看得心好累,見明秀還覺得挺有趣笑吟吟縱容地看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覺得真是眾口難調,閨女竟然喜歡這個調調兒,轉頭目光卻溫柔了許多。

    她的孩兒笑得這麼開心,可見這親事並沒有勉強,她真的放心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1:22

第三十三章

    只要明秀這日子過得快活,她有什麼捨不得的呢?她巴不得安王這輩子就這樣寵著明秀,順著明秀,一心討好她,再也不要有什麼波折了。

    “若要成親,娘娘可要賜婚?”順妃投到皇后的宮中,自然是要一心為皇后這一脈考慮的,見皇后笑看了她一眼,便湊趣兒拍著二公主笑道,“原是臣妾的一點想頭兒罷了。您疼愛四皇子,又拿郡主當親閨女看的,若您賜婚,這豈不是錦上添花?”見皇后滿意地頷首帶了幾分意動,她又抿嘴兒笑道,“您母儀天下之尊若賜婚,郡主這門婚事也體面,以後,也叫人看重不是?”

    她掩下別的話沒有說。

    明秀三年前退親之事鬧得人盡皆知,如今再成親難保沒有人心存嫉妒鬧出風波,有皇后賜婚的旨意鎮著,鬧事的小人也不敢太過分了。

    順妃雖然深處深宮,卻也知道宮外一些事兒,況安王這兩年在朝中越發耀眼,時有女眷往宮中拜見昭貴妃,打的就是安王妃這位置的算盤。如今被明秀截了胡,誰心裡會快活呢?

    有那起子小人,總是看不了別人的快活的。

    皇后也明白這個道理,想了想,看了張著一雙眼睛看過來,一臉“敢不賜婚就江湖不見!”的昭貴妃一眼,這才與恭順公主笑道,“順妃這話說到我心坎兒裡去了,只是這親事我想著,是不是要先知會你家國公爺,叫他心裡有數再賜婚更顯尊重?”見恭順公主皺著眉頭想了想,慢慢點頭覺得自己說得挺對,皇后便笑著說道,“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今日我賜阿秀如意等等,回頭,下旨賜婚,叫京裡都知道!”

    “如此也可。”恭順公主爽快地點頭說道。

    她好擔心若直接賜婚,自家國公會不會睜著眼睛厥過去呀!

    這衝擊太大,叫人承受不來不是?

    皇后見昭貴妃瞪了自己一眼,竟起身氣勢洶洶地走了,也不管,只喚了咬著自己的胖手指用討債的眼神執著地看著慕容甯的二公主到了自己懷裡,摸著這個吃得滿身小肥肉兒的小丫頭,想到這小東西橫行宮中,連唐王世子都不是對手的,便無奈地笑了笑,搖著懷裡這個軟乎乎的小身子柔聲道,“等以後咱們囡囡長大了,母后也給你尋一個這樣的好人,叫你一輩子平安喜樂。”

    她護著她,寵著她,叫沒有男人敢辜負她,替她幸福一回。

    二公主不知道對自己很好的母后為什麼眼睛裡帶著脆弱與傷感,懵懂地往皇后的懷裡拱了拱。

    順妃看見了卻並未說話,垂頭掩住了目中的複雜。

    都說皇后雲淡風輕,然而為何雲淡風輕?不過是被傷透了心,再也不肯付出真心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皇后,卻容了她這個曾經奪走皇帝的女人,將她們母女庇護在羽翼下盡心照料。

    比起無情的皇帝,皇后豈止心善百倍?因此,就算她這些年看出了很多秘事,卻依舊願意為皇后守口如瓶。

    順妃正想著心中之事,就見昭貴妃又帶著人匆匆地回來,坐回自己的座位只叫人進來,抬了一個不小的箱子。

    箱子被送到明秀的面前,後者正耐心地安撫小白花兒呢,就見這箱子光當一聲十分沉重地落在了自己面前,探頭往裡一看,哪怕榮華郡主素來處變不驚見多了風風雨雨啥的,都抽了抽眼角。

    箱子裡幾十把如意,金的玉的檀木的琉璃的,一把壓著一把,看著密密麻麻。

    “娘娘?”這不是賜如意,這是給了叫去開如意鋪子呀,明秀仰頭無奈地看著昭貴妃,見她一臉挑釁地看著皇后,滿心的感動頓時變成了迥然。

    “我比你給的多你知道麼你!”昭貴妃哼哼唧唧地與皇后叫囂道。

    皇后縱容地看著對面小人得志的昭貴妃,也伸頭看了看那如意,挑眉,叫人往後頭娶了一把陳年的如意叫人托到明秀的面前放下,見昭貴妃一臉不屑地看著那個到處都是沁色,看著十分古舊的如意,便與明秀溫和地說道,“這是前朝時的舊物,乃是先朝武帝迎娶元後時相贈之物。”先朝武帝風風雨雨五十年,與元後伉儷情深一生都沒有納一個妃子,這就是最好的寓意了。

    皇后自然是希望眼前的兩個孩子恩愛到白頭的。

    昭貴妃傻眼了。

    她給的如意雖然很多很值錢,可是哪兒有這樣的故事呀,見皇后這樣與自己作對,昭貴妃眼眶頓時紅了。

    “你真是太討厭了!”嗷地叫了一聲,貴妃娘娘霍然起身推了皇后一把,提著裙子氣得抓著頭髮跑了。

    “娘娘!”

    “沒事兒,你來的少不知道,這平常的很,回頭母親就回來吃飯了。”慕容寧壓住了起身要去追趕的明秀,很有過來人地用滄桑的語氣說道,“母親一天與母后不吵個兩三遍,飯都吃不香的。”

    見明秀遲疑地看著自己,慕容寧便笑嘻嘻地說道,“等一會兒母后與她下幾盤棋,就又和好了。”一開始他真是特別擔心,只是時間久了,見自家老娘出了皇后宮中就沒心沒肺地玩兒去了,就知道昭貴妃就是看著皇后不爽罷了。

    “就算這樣兒,我也得謝娘娘待我的心意呢。”明秀推了慕容寧一把,輕聲說道。

    “去吧,她在外頭等著呢,不去,回頭又要惱了。”皇后便笑著說道。

    “那我陪你去。”慕容寧雖嘴上說著尋常,卻還是擔心昭貴妃的,也坐不住,就笑嘻嘻地說道。

    皇后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和聲道,“只是看著些人,不要衝撞了陛下的美人。”皇帝這些年進了不少的美人,雖然都拘在一處,然而皇后卻也不願意叫兒子在宮中鬧出事端來,見慕容甯笑嘻嘻地應了,帶著明秀匆匆地走了,她這才與恭順公主繼續說笑,又說起若做親,這聘禮如何等等。因皇后立意是不要委屈明秀的,因此是想風光下聘,叫沈國公府都跟著歡喜。

    恭順公主也知禮,又主動說不可越過太子妃與唐王妃,兩個便討論起聘禮儀仗之事。

    明秀與慕容寧在此時已經出了皇后宮中,卻見不遠處,昭貴妃一身奪目奢華的宮裝掩飾不住的,在一棵大樹之後灼灼生輝。

    她探出一顆頭來正在打量皇后宮室的大門,見明秀出現了,臉上露出開心,卻一轉臉兒做出了傲氣來。

    “娘娘就這麼出來了,我心裡擔心呢。”明秀簡直不能直視昭貴妃期待的目光,扶著昭貴妃從那樹後轉出來,彎著眼睛笑道,“本就是娘娘對我的一番心意,我若是不知,我成什麼人了?皇后娘娘待我與娘娘待我的心都是一樣兒的,古物寓意好,新物也有娘娘的心意在。”見昭貴妃臉上笑開了花兒,見牙不見眼呀,她只裝看不見的說道,“若不是看在娘娘的面上,皇后娘娘怎會舍出這麼好的物件兒來?”

    “這個倒是真的。”昭貴妃哼道。

    “皇后娘娘雖未明說,卻趕著叫咱們出來看看娘娘是不是惱了。”明秀微微一頓,這才柔聲說道,“況,我也得好好兒討好娘娘,多得點兒嫁妝呀?”

    她笑得眼睛彎起來,清淩淩帶著十分的溫柔,昭貴妃覺得心都化了。

    “我那庫裡好東西多得是,金絲枕,珍珠衣什麼都有,都給你當聘禮,叫你風風光光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1:42

第三十四章

    “好,偏了娘娘的好東西,回頭,我給娘娘做件衣裳,就是我的心意了。”

    “要袖子寬寬的那種。”昭貴妃就與明秀提條件。

    “紅地兒織金的,還要有長長的腰帶,好不好?”明秀便笑著問道。

    昭貴妃果然滿意了,拉著明秀的手說道,“只是也不急,你不要整日裡趕工,壞了眼睛。”

    慕容寧苦哈哈在一旁站的很久了,都沒有叫親娘與心上人分出眼神來看他一眼的,心裡的苦逼真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正要說兩句話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慕容寧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之後嘴角勾起,挑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明顯就不是真心的,明秀雖然與昭貴妃在說話,眼角的餘光卻在看著慕容寧呢,見他換了臉色不由好奇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了那遠遠走來的一個青年,竟是心中一窒仿佛被噎了一下似的,之後就明白了慕容寧為何露出那樣冷淡與不屑的模樣了。

    那遠遠的仿佛從天光中走出的美貌奪目的青年,哪怕不過是尋常的錦衣玉帶,卻叫人呼吸都止住了一樣。

    他走過來,連四周的聲音都淹沒,恐衝撞了眼前這個眉目似畫的青年。

    竟是榮王。

    見榮王這如今長成仿佛更添秀色,有豔壓群芳的勢頭,明秀卻覺得還是慕容寧更順眼些,只是心中到底歎息了一聲,明白了那理國公家的小姐為何明知奪嫡這渾水不好趟,也明知道榮王已有正妃,卻還是在外與他生出那麼多的流言蜚語了。這樣的青年,若能得到了,不管是什麼處境,那也是叫人心中圓滿,就算死了也無妨了。只是可惜的是明秀對男子的容貌可有可無,看了一眼贊了一聲好,也就過去了。

    榮王今日盛裝而來,見明秀漫不經心地看了自己一眼便移開了目光,露出了一份失望。

    “原來是姨母四皇兄與表姐。”榮王上前臉上帶著笑容與昭貴妃躬身說道。

    他微微一笑,光華綻放。

    昭貴妃最看不上這個東西了,冷哼一聲摔手走了。

    既然皇后服軟,貴妃娘娘是大人大量的人,自然饒了她這一回!

    不然,再不肯與她說話的了!

    “走吧。”慕容寧警惕地看不懷好意的榮王一臉的精神氣兒與明秀微笑,護住了明秀就往回走。

    “四皇兄為何見了我,就急著走呢?莫不是心虛?”榮王雖然看著精神奕奕,其實心裡都要累死了,不過是端著這張皮子糊弄人罷了。見在朝堂上聯合唐王把自己逼得雞飛狗跳的慕容甯竟然玩兒起了和平人士這齣戲,他心中冷笑,面上卻親熱地與慕容寧笑著說道,“前些時候雲貴之地地動,四皇兄彈劾雲貴官員百人,這等逼得人滿門沒有生路,皇兄於心何忍?”

    “雲貴從總督始,貪墨朝廷撥過去的救災米糧餓死數萬人,若不是有人冒死入京,只怕人都死絕了,也無人知曉!”慕容甯冷冷地說道。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不能說是一個好人。

    能在朝中廝混的,那心肝兒都是黑得透透兒的存在,不然早就叫人給吃了。然而就是這樣的惡人,他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喪盡天良之事。

    若論貪墨朝中頗多,他從來都不在意,然而這一次卻不同。

    這一次,涉及人命,是百姓的命!

    他知道榮王在這裡頭伸了爪子得了好處,可是這一次彈劾雲貴官員,卻並不是為了打擊榮王。

    只是為了那些百姓而已。不殺了那些貪官,他竟不能安枕。

    “四皇兄倒是聖人一樣的心境。”榮王覺得安王這太叫人噁心了,滿嘴的悲天憫人,臉上就譏諷地說道。

    “信不信由你,我何必解釋。”

    “表哥不必多說,公道自在人心。心懷鬼祟,看別人的也只會覺得鬼祟。”明秀見慕容寧面露厭惡,便拉了拉他的衣擺柔聲說道,“我信表哥,也謝表哥。”

    她看向他的眼神竟然還多了幾分崇拜與親近,慕容寧心中一跳,臉頓時紅了。

    “只由著我的心罷了。”他低聲說道。

    “赤子之心,我亦仰慕。”明秀抿嘴兒,小聲兒說道。

    慕容寧很想掩住臉上的笑容,卻到底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榮王眼見這二人情狀微微一怔,之後,目中露出了幾分惱怒。

    他曾與他父皇求而不得的女子,竟然便宜了這麼一個廢物!

    慕容寧目光一掃,便微微皺眉。

    他不喜歡榮王用算計的眼神看著明秀,那種渾濁的眼神,落在明秀的身上,只叫慕容寧覺得這人是在玷污明秀一樣。

    他知道榮王心裡的想法。

    當年,榮王曾在明秀與永壽郡主之間舉棋不定,還打著娥皇女英的主意,雖然不知道為何他那父皇並沒有叫榮王得了明秀,然而慕容寧打心眼兒裡不喜歡他看著明秀。

    “咱們回去。”側身立在明秀的身側,擋住了榮王的視線,慕容寧抿嘴對明秀輕輕地說道。

    他的眉間因榮王出現變得皺起來,明秀笑了笑,伸出手指一點。

    冰涼的觸感落在他的額頭,慕容寧微微一怔,之後看著對自己莞爾一笑如同風中花朵兒一樣的姑娘,咳了一聲,沉沉地看向遠方。

    那什麼,氣氛這麼溫情,心上人目光這樣清澈的時候,安王殿下若是說一句大實話,會不會被抽打?

    他腿軟了。

    正義地看了一會兒遠方,心中那股子氣血好容易給壓下去了,安王殿下只恨這成親還沒個日子呢,早把榮王給忘天邊兒去了,試探地拉住了明秀的手。

    明秀挑了挑眉,見慕容甯額角全是汗,仿佛很緊張,恐自己摔了他的手的樣子,垂頭笑了。

    她並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見這一回自己便宜占大發了,安王殿下大喜,拉著明秀旁若無人地走了。

    榮王只眯著眼睛看著明秀順從地叫安王拉走,仿佛三年前的冷淡疏遠,自家王兄那每每壓抑痛苦的模樣都不見了,死死地咬了咬牙,之後冷笑了一聲,絕麗的臉上生出幾分思索,卻並不留在原地看這糟心的背影,反而回身往皇貴妃的宮中而去。到了皇貴妃的宮中,他就見這宮中熟悉的院落之中不知叫誰移植了幾株香得叫人窒息的花樹來,上頭開著碗大的白花兒,嬌嫩可愛。

    “母親。”榮王看了看這花樹,往裡頭走去,走到了半路停滯了一下,方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皇貴妃坐在正座上,一個嫵媚多情的美人正伏在她的膝頭哀哀地哭著,十分委屈叫人憐惜。

    “怎麼了這是?”見這是芳嬪又在哭了,榮王心裡有些不耐,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芳嬪如今更得寵一些,攏著她,叫她在皇帝面前吹幾句風,總是對他有好處的。

    “她在御花園叫順妃給欺負了,說了幾句難聽的話。”皇貴妃三年時間雖然容色越發妍麗,只是到底露出了老態,雖然不顯,只是年紀已經瞞不住人了,眼角的細密的紋路若不用脂粉厚厚地掩住,看著叫人心驚。

    況這三年皇帝宮中進了許多的年輕的美人花骨朵兒似的。雖然皇貴妃處還是聖寵最多,然而叫皇貴妃自己說,恩寵這東西叫人分出去也就罷了,然而那些美人個個兒看起來很年輕康健,若一個不小心有孕,那皇貴妃還不哭死呀!

    榮王這樣得寵,一則是皇貴妃得寵,另一個,卻因他是幼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1:53

第三十五章

    男人,總是會更寵愛年幼的那個兒子的。

    “順妃?”順妃雖然叫皇帝冷落,只是有二公主在未必不能翻身,榮王便微微皺眉道,“從前可沒看出來她膽子這麼大!”

    “她也就罷了,姑母與榮華郡主也擠兌我。”芳嬪將自己的眼淚都蹭在皇貴妃貴重的衣袍上,見這女人竟然有臉一臉憐惜地來摸自己的頭髮,她目光微微一黯,之後掩住了眼角嚶嚶地哭著說道,“況還有更叫人沒臉的事兒!我不過是與順妃衝撞了,竟叫我跪在她的面前,榮華郡主裡裡外外的話兒都說是我的錯。”

    她下跪於順妃的事兒瞞不住人,見皇貴妃果然露出幾分了然,芳嬪姣好的臉上露出央求,拉著皇貴妃的手叫道,“姑母為我做主!”

    “順妃攜二公主之寵,現在是陛下心裡頭的人。我怎麼敢給你做主呢?以後,避著那宮裡的人一些就好了。”皇貴妃柔聲說道。

    她瘋了才去給芳嬪做主!

    芳嬪如今得寵已經叫她如鯁在喉,莫非她還要叫她更開心些?

    “姑母這話,是我白叫她欺辱了麼?”芳嬪不甘地問道。

    “你去與陛下說,叫陛下給你做主。”順便叫皇帝瞧瞧芳嬪愛告狀不識大體的樣子,也挺好的。

    皇貴妃覺得自己這一箭雙雕的計策真是特別地聰明。

    “回頭我就與陛下說。陛下說最疼我了,定給我做主的。”芳嬪仰著臉開心地說道。

    皇貴妃的臉色聽到這個微微一僵,許久之後方才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早年,她才是最叫陛下放在心裡的那個呀。

    榮王不知道母親與芳嬪這其中的暗流,論起來,他還得管芳嬪叫一聲表姐呢。見兩個美貌各異的女人都停住了,他頓了頓,方才低聲說道,“榮華郡主,與四皇兄走動得有些近了。”他見皇貴妃詫異地看過來,眯了眯眼便有些警惕地說道,“榮華郡主背後連著沈國公與平王府,我聽說安固侯也身子不好,日後若其子襲爵,那就是榮華郡主的親表哥!四皇兄這背後的勢力,越發地盛起來了。”

    “她不是不出門走動了?”皇貴妃早年幸災樂禍了榮華郡主被人退親的倒楣事兒,也知道這丫頭從此躲羞閉門家中當起了隱形人,正覺得活該呢,聽見這丫頭王者歸來了,頓時就驚呆了。

    更叫她驚訝的是,榮華郡主怎麼會看上安王?

    不是說最不喜歡的就是安王,見之躲避麼?!

    說好的不喜歡呢?!

    “這……”皇貴妃急忙喝了桌上的一口涼茶靜心,見榮王也一臉凝重地坐在一旁,緩了會兒方才糾結地說道,“這丫頭不說她父親了,自己就是個不好惹的性子。你媳婦兒與她見了幾回面,就沒有不吃虧的!才碰了她一下,就落到如今……”她正要說說榮王妃那張叫人膈應的臉,卻見榮王臉色都扭曲了,顯然承受著生命無法承受之痛,心疼得心肝兒疼,便歎氣道,“真是難為你!”

    “不說她,晦氣!”說起榮王妃,榮王就有氣。

    當初看上榮王妃,榮王就是為了十分興盛的淮陽侯府與永樂公主。然而才獻身,淮陽侯府就成了空架子,永樂公主帝寵都沒了,這叫榮王覺得這買賣真是太不划算了。

    他白娶了一個瘋子,還賠上了自己清白的身子與榮王正妃這個名位。

    “你也別擔心。”見兒子提起榮王妃臉上都帶著晦暗,皇貴妃也知道那是個瘋子,便轉移話題,想了想方才笑道,“榮華郡主雖聯絡京中世家,只是你如今看中的那位理國公的小姐也極好的。你別忘了,她外祖母是蜀地蜀王府出身的嫡女郡主,連著蜀地一脈,還有她仿佛有個姐姐也要嫁入蜀王府?”見榮王一臉凝重地點頭,皇貴妃便悠然地說道,“這就極好了,榮華的勢力在京中,那孩子的姻親都在藩地,相差無幾。”

    早年聖祖在位分封藩王,那是真正的屬地的國主,與京中唐王安王榮王不同的是,藩地,是可以養兵的。

    那些兵權盡在藩王的手中,雖然這些年屢次削藩叫各地藩王元氣大傷,只是也是不容小覷。

    榮王只要娶了那理國公家的小姐,窮途末路也是會豁然開朗,掙出一條生路來。

    榮王顯然也想到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到底是人多眼雜,他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

    榮王妃……他本不喜歡,既然沒有用了,他也不想要了,只是怎麼處置是個學問,他還得好好兒想想。

    “母親回頭多賞賜她幾回,叫她歡喜些。”榮王提起那理國公府的小姐,便多了幾分看重。

    雖然那個也性子不大好,只是到底沒有從前榮王妃的跋扈和拿人當狗看,榮王被折磨了這麼多年,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你放心,母親一定叫你滿意。”皇貴妃正笑得見牙不見眼,就見門口一晃,一個明黃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急忙起身笑道,“陛下……”

    皇帝一臉笑意地大步進來,目光落在起身孺慕地看著自己的榮王身上一瞬,扶起了皇貴妃,見她一臉嬌羞挑了挑眉,轉身坐在了皇貴妃的座位上。

    皇貴妃一臉笑容地上前,正要坐在皇帝的腿上二人同坐,卻見皇帝已經拉過了柔弱地縮在一旁的芳嬪坐在自己膝頭,抱著芳嬪柔軟的腰肢笑問道,“怎麼眼眶紅了?”

    皇貴妃默默磨牙,忍了這口氣,笑吟吟地立在了皇帝的身邊,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芳嬪的頭嬌笑道,“這孩子就是任性呢。”

    “她任性也是應該,你是她姑母,又年長她這麼多,也該多遷就她。”皇帝仿佛沒有看見皇貴妃僵硬的臉色與落下來的笑容,抱著羞答答掩面對自己嬉笑的芳嬪,他也不在意榮王的,取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方才繼續笑問道,“朕聽你們方才樂呵的很,可是有什麼有趣的事說與朕聽些沒有?”他再頓了頓,便與皇貴妃笑著說道,“你別站著,朕瞧著眼花。”

    說到這句,皇帝的臉色陰鬱了一瞬。

    皇貴妃被這神色嚇死了,急忙坐在一旁不敢出聲兒,連芳嬪小臉兒都白了一瞬。

    皇帝的性子越發地莫測了,只要臉色一不好看,那就得有人要倒楣,都不帶錯的。

    前些時候有個剛入宮被寵了幾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見了皇帝的臉色還嬌滴滴地說什麼不愛看皇帝不開心,回頭就叫皇帝給剜了眼睛,美其名曰不愛看就再也別看。

    皇貴妃真擔心皇帝這叫她給晃得頭疼了,回頭叫自己再也不能晃。

    只是皇帝這陰鬱的表情一閃而過,之後又晴空萬里了,見宮室之中寂靜,他也不在意的,拿手指點著桌面面上帶笑地問道,“怎麼,不能與朕說?”

    “並不是,只是替皇兄開心呢。”榮王見皇貴妃不敢與皇帝說話了,心中歎了一聲倒楣,露出了天真的表情與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皇帝說道,“榮華表姐不知怎麼就與皇兄很要好呢,方才兒臣還在御花園看見表姐與四皇兄逛園子,手拉手的感情極好。四皇兄這些年執拗,就是不肯娶親,兒臣還在為他擔心。如今可好了,榮華表姐是沈國公的愛女,這真是一樁極好的親事。”

    他提及沈國公,自然是在皇帝面前上眼藥。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2:03

第三十六章

    安王與太子交好,若娶了沈國公獨女,日後,沈國公豈不是要倒向太子?!

    “你說,榮華那丫頭看上了老四?”皇帝目中露出幾分興味。

    他還以為那丫頭是個聰明人,不會往皇子這火坑裡跳呢。

    “是。”榮王和聲說道,卻見皇帝只是臉上笑得異樣,竟看不出心情好壞。

    “你還看見什麼了,都與朕說說。”皇帝貌似起了興致地與榮王問道。

    “表姐還點了四皇兄的額頭,親昵情狀,叫人豔羨。”榮王繼續說道。

    宮中一時寂靜,都在默默觀察皇帝的表情。

    “還有呢?”皇帝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漫不經心地問道。

    還有個屁啊!他才見了多久,能知道什麼?!

    沒有見到皇帝勃然大怒什麼的,這眼藥上得榮王心累,猶豫了一會兒,方才咬著牙繼續說道,“表姐說,仰慕四皇兄!”

    “這性子,倒是像極了阿沈。”皇帝聽到這個,目光越發亮起來,在榮王失望的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懷念地說道,“當年阿沈,也是……”也是一臉正容地告訴自己,心悅恭順公主,請皇帝陛下不要再欺負人。

    皇帝沒聽還想繼續欺負,於是這小夥伴兒果然娶了這倒楣妹妹,頭也不回地出京去了。

    離得遠了,可不就欺負不著了麼。

    “行了,朕心裡有數,你不必擔心。”見榮王也確實無話可說了,皇帝便笑了笑,摸著懷中芳嬪的細白的手慢慢地說道,“沈國公,素來忠心。你擔心什麼朕也知道,只是不過是杞人憂天。”

    他目中閃爍著另一種興奮,卻努力地掩住了不多說,手中一用力就聽懷裡芳嬪一聲哀叫,那雪白的手上露出淡淡的淤青,看著芳嬪忍著疼痛對自己露出了溫柔的臉,皇帝微微一頓,柔聲問道,“弄疼了你?”

    “不疼。”芳嬪含情脈脈地說道。

    既然芳嬪不疼,皇帝也就放心了,大手繼續捏著芳嬪的小手想自己的心事。

    榮王已經不敢看芳嬪那疼得扭曲的臉了,不知道這父皇是不是又犯了病,正要告退,卻聽見皇帝處,傳來輕飄飄的聲音。

    “你王妃處,多看顧些,到底是你表姐。”皇帝漫不經心地說道,“她臉上毀了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天天留在她的身邊,才是最好的安慰是不是?這夫妻啊,天天睡在一起夜夜都看著,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你就覺得她生得跟從前一樣兒美了。”見榮王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皇帝便溫聲說道,“那是朕最心愛的孩子,託付給你,你好好兒照看,知道麼?”

    榮王就跟吃了蒼蠅似的。

    他沒有想到皇帝無視了榮王妃三年,又想起她來了。

    這是榮王妃複寵的意思?

    因擔心此事,哪怕是噁心得吃不下飯,榮王還是努力在俊俏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紅著臉小聲兒說道,“父皇不必擔心,我與表姐一向極好。”

    “那就別只顧著你的那幾個妾,先生個嫡子才是正經。”皇帝淡淡地說道。

    “兒臣明白。”這種被壓著洞房的感覺真是太叫人心傷了,榮王已經千瘡百孔,卻還是努力地說道。

    不過是個女人……到時候,榮王殿下閉著眼睛睡,他就不信的了!

    “那朕等著你們兩個的好消息。”皇帝欣賞著兒子明明很憋屈卻還是要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的樣子,想到這兒子即將去努力睡跟鬼似的的榮王妃,一想到那麼一個畫面更覺得有趣,只恨自己不能親眼目睹的,心潮澎湃之下,他也不理會別的,在芳嬪的驚呼之中一把就抱起了這個女人,與皇貴妃說了一句,“你自便。”完了,就抱著嬌笑起來的芳嬪往偏殿去了。

    榮王已經恍惚了,哪裡還管自家父皇的風流快活,搖搖晃晃地出了宮,預備去睡榮王妃。

    皇貴妃卻一臉失落地坐在宮中,聽著偏殿裡頭隱隱傳來的嬌喘與嬉笑,默默地抓緊了自己的胸口。

    她就在他面前,可是他卻一點兒都沒有看見她似的,抱著別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去臨幸,然而就是這樣兒,她還得笑著戲謔著,得感謝他的“恩典”。

    因為了她的“體面”,因她是真愛,因此他就連寵愛的,也是她的娘家人,也是與她一條心的女人。

    他留宿在這宮中,就是留宿皇貴妃處,叫外頭的人聽說了,還得歎一句皇貴妃的獨寵。

    這就是愛重了。

    天知道她每天晚上聽著他臨幸自己的侄女兒孤枕難眠,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可是她不能嫉妒,還得笑。不笑,就是不知好歹,不知皇帝的良苦用心!

    既然這麼愛重她,她是真愛,那為什麼不來臨幸她呢?她不明白,然而只希望眼前的這份愛重,都是真的。

    不真的喜歡她,他怎麼會舍了皇后舍了昭貴妃,拿她當做這宮中萬千榮光一旁捧著護著?怎會捧著她的兒子想要立為太子呢?怎會提拔她的兄長,就是為了給她更多的靠山呢?

    想到這兒,皇貴妃的心裡那仿佛叫刀子割碎了的感覺才稍稍緩解,有些鬆快了。

    罷了,不過是因她如今身子不爽利,因此叫芳嬪侍候罷了。待回頭她有了精神,皇帝自然會來看她,將妖精們都丟進冷宮去。

    至於皇后與昭貴妃,等她抽出空兒好好兒說說她們的壞話兒,皇帝就又會不喜歡了。

    皇貴妃枯坐了一夜,聽了一夜的隔壁的靡靡之音,心情自然是不必說了的,之後,想到皇帝對榮王妃又關注起來,遲疑了一下,到底賞了幾件首飾。

    天知道自從永樂公主再也不能入宮,她就沒有賞過榮王妃一根頭髮絲兒了。

    因她態度轉圜,不提榮王妃處,連理國公府都震盪起來,生出了無數的揣測。然而這些于明秀卻全不在意的,從宮中出來,恭順公主就跟沈國公告了狀。

    閨女竟然恨嫁了,太叫人接受不了了!

    沈國公下朝就聽到這麼個噩耗,當真被震得眼前一黑,睜著眼睛仿佛神魂都沒了,許久之後方才回神默默地看住了明秀。

    明秀賠笑,雙手奉茶給親爹,意圖叫這親事別那麼拖著。

    這一回連向來很聽明秀話的羅遙與沈明程都不給說好話兒了,沈明程還好些,到底是長兄有點兒擔心妹妹這是不是嫁不出去,一能嫁了就著急了。羅遙就面無表情地走到了明秀的身邊,將懷裡聽到姐姐要嫁人便撅著嘴哼哼的幼弟沈明嘉給塞進表妹的懷裡,看著沈明嘉一臉難受地扭著明秀的衣袖含淚巴巴地問,“大姐姐不喜歡嘉兒了麼?要離開嘉兒了麼?”

    “不是離開,是再尋個人來一起疼愛嘉兒好不好?”榮華郡主就知道沒有那麼容易搞定親爹親娘,摸著明嘉的頭柔聲道,“嘉兒不喜歡安王麼?”

    “他搶走姐姐了。”明嘉從小兒與明秀最好,是跟著明秀學字讀書長大的,雖然這兩年因叫沈國公送到書房去讀書,因此不大往明秀的面前來,可是卻心裡依然最在意這個姐姐的。

    “姐姐就是嘉兒的,誰都搶不走。”明秀柔聲說道。

    沈明嘉與剛硬的長兄沈明程不同,仿佛繼承了恭順公主的美貌之外,也繼承了這公主的小性子,很叫明秀看顧。

    “大姐姐嫁給他,會很歡喜麼?”明嘉紅著眼眶與明秀問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2:15

第三十七章

    明秀想到慕容寧每每在自己面前犯二的樣子,雖然並沒有回答,嘴角卻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笑容落在默默看著女兒的沈國公的眼裡,便歎息了一聲,與抱著自己胳膊捨不得的恭順公主低聲說道,“預備嫁妝罷。”

    “早就預備完了。”明秀的嫁妝其實三年前就預備完了,只是可惜叫人退親,恭順公主忌諱這嫁妝因此全都丟了免得叫自己心煩。然而這三年為了明秀的事兒,她又默默地開始收集嫁妝,就等著日後若真的有好男子,明秀說嫁就嫁不會拖拉,沒有想到這樣的一番好意卻便宜了安王,叫恭順公主鬱悶壞了,頭枕在沈國公堅硬的肩膀上小聲兒說道,“真是便宜他了!”

    “我卻要謝安王。”沈國公摸著恭順公主的頭輕輕地說道。

    他要謝安王這些年來,哪怕自家一直在傷害他,卻依然沒有放手。

    他也謝他沒有放棄明秀,還願意給明秀一場很好的姻緣,叫他這個做父親的放心。

    只是這謝沈國公是不會告訴安王的,只會與恭順公主說。

    不然怎麼擺岳父的譜兒呢?

    “我就知道你是這麼個意思。”恭順公主心裡也是感激慕容寧的,只是她本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愛到心裡去也要在嘴上不饒人的性子,此時便將頭拱進了沈國公的懷裡。

    “阿秀過得好,那才是真的好。”沈明程這話,叫明秀噗嗤一聲就笑了,只是世子大人實在沒有猜出自己戳到了這倒楣妹妹的什麼笑點,抬頭與沈國公說道,“阿秀的嫁妝,請母親用心些。”他頓了頓,斂目片刻,便與沈國公說道,“早前阿笑就與我商量過,阿秀若成親,就將兒子名下的兩個江南的莊子過到阿秀的名下,算是咱們的添妝。”

    他說得輕描淡寫不過是兩個莊子,然而明秀卻知道,那是兩個千傾皇莊,還連著兩個山頭。

    那一年沈明程帶著前鋒營在前衝殺大捷,得了皇帝這樣的賞賜,卻是拿自己身中六道刀兵之傷換來的。

    她大哥血流成了河,拿命換來的富貴。

    “我是不會要的。”明秀沒有什麼激烈的話,激烈的情緒當年都趴在她全身是血的哥哥身上哭完了,此時平靜地說道。

    “小女孩兒家家,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沈明程還沒有說慕容笑傾情貢獻的那許多的珍珠寶貝呢,就挨了妹妹當頭一棒,便嘴角抽了抽,嚴肅地說道。

    “大哥哥說的是,只是那皇莊沾著大哥哥的血,我是沒臉要的。”明秀靜靜地看著皺眉的沈明程,突然就笑著說道,“我知道大哥哥疼我,只是我也心疼大哥哥。”她忍不住紅了眼眶,輕聲說道,“若大哥哥真的想要給我嫁妝,就多給我尋些古董字畫兒的,既輕便又值錢,不必別的強?”沈明程與慕容笑都是富貴的主兒,兩個皇莊並不在他們的眼裡,只是這皇莊到底意義不同。

    “阿秀說的是,那皇莊你自己留著,以後與你兒子孫子的都說是你的功勞掙來的才好呢。”恭順公主急忙說道。

    “只是……”沈明程有很多的銀子寶貝,只是這些妹妹都不缺,一時就想不起什麼特殊的東西來。

    “你們兄嫂的心意也就如此,旁的不必管。”沈國公就在一旁淡淡地說道,“你也不要說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你這個長子不公。”見沈明程繃著臉看著自己,已經露出與自己仿佛的威嚴,沈國公心中滿意,面上卻淡淡地說道,“按說你是長子,家業裡本該留給你大半,只是你已經有了世子爵位,日後這公府也留給你。”他擺擺手叫沈明程不要多說,斂目說道,“這國公府的家產,我與你母親平均分成三份兒。你們兄妹三個,每人一份,沒有特殊。”

    “父親!”明秀臉色頓時就變了。

    “阿秀那一份,就做嫁妝帶走,餘下的你們自己選一份兒,日後我與你母親百年,就不要因這個再生事端。”沈國公與沈明程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做兄長的想都留給阿秀與嘉兒,只是我也跟你說,你如今不是孤單一個,還有你老婆孩子,你要給他們打算!”友愛兄弟姐妹是對的,只是要罔顧妻子兒女的利益,那就是大錯特錯,沈國公看著沈明程,沉聲道,“你日後,也是一個父親。”

    “兒子知道了。”沈明程起身恭敬地說道。

    他並沒有想過要叫慕容笑跟著自己吃虧,不過是覺得說分家有點早罷了。

    他爹真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就了結了此事也就罷了。”沈國公滿意地說道。

    “安王呢?”今天慕容寧沒來,羅遙竟覺得有點兒少了什麼似的,便與明秀問道。

    “唐王府又掐起來了,他去救火。”明秀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

    慕容寧興沖沖地想要拜見一下就要過明路兒的岳父岳母,誰知道半路就將唐王府哭哭啼啼的小廝給劫走了。

    據說唐王府如今血流成河!

    起因是一個叫人送進府,特意孝敬唐王的會跳什麼羽毛舞的美貌歌妓。

    安王殿下都要愁死了,不得不使人往國公府送了信兒說自己又遇上了唐王這倒楣催的,自己便一路苦哈哈地往唐王府奔。

    說句心裡話,慕容寧真不想?唐王府這渾水,實在是要他說他二哥挨撓實屬活該,不過若說了真心話,他果斷就得挨揍。

    唐王如今動不了唐王妃,那就都把氣兒撒在了無辜的安王殿下的頭上!

    心裡罵罵咧咧地到了唐王府,慕容寧就一哆嗦,只覺得這哪兒是血流成河呀,簡直就是血流漂忤啊!

    唐王府已經不能見人了,到處人仰馬翻,快步到了上房,一對兒夫妻就在彼此怒視對持。

    唐王妃手裡提著一把大刀,上來就往唐王的腦袋上砍!

    “大膽!”見這大刀帶著呼呼的風聲就來了,唐王簡直氣得眼睛都紅了,到底是弓馬嫺熟的壯年男子,上前就把刀給架住了,沖著雙眼赤紅的唐王妃怒喝道,“你又發什麼瘋!”見一向彪悍的唐王妃的眼裡竟然閃過了一絲淚光,唐王一怔,氣勢竟不知為何就弱了下來,一手握著刀,一邊只皺眉冷冷地說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鬧得人盡皆知,你就歡喜了不成?”

    他只擔心叫皇后知道,會覺得唐王妃不賢。

    再如何喜歡,然而若知道兒子被打,做婆婆得怎會喜歡這樣的兒媳。

    “我不是個女人?!你巴巴兒地叫個進府裡來給我難看?!”從前,再沒有人把女人明晃晃送到唐王妃眼前的!

    “我說了,我不知此事。”唐王皺眉說道。

    這個倒是真的,唐王才下朝就聽說府裡鬧起來了,走進來就差點兒挨了唐王妃一刀。

    什麼歌妓,從唐王妃生了兒子,他就天天忙著跟她掐,哪裡有什麼時間去看別的女人!

    “到了現在你還唬我。”唐王妃嗤笑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鬧成這樣兒沒意思,心一灰將刀撇在一旁,看了看角落裡縮成一團的那個歌妓,臉色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麼多年,我真的累了。”她看著唐王輕聲說道,“我追著你跑,霸著你,鬧著你,把自己變成一個人盡皆知的妒婦潑婦,難看得都不敢照鏡子再看看我的臉。”她擔心從那裡頭看見的,是一個充滿了扭曲嫉妒的女子,再也沒有從前的明麗與美麗,此時看著怔住了的唐王,她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罷了,你既然喜歡,就留著。我日後,再也不管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2:28

第三十八章

    既然男人靠不住,她就靠兒子好了。

    反正她有兒子,也不算什麼。

    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唐王妃突然覺得,原來想通了,竟然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兒。

    沒有什麼愛恨交織,也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仿佛是一瞬間就放開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從前堅持的,都不重要了。

    愛睡誰,就睡誰去罷!

    沒有什麼了不起。

    她沖著匆匆趕來一臉憂慮地看著自己的慕容寧笑了笑,之後,漠然地轉身走了。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有點兒割袍斷義不陪你玩兒了的感覺?

    安王殿下這話沒敢說,因為他的眼前,自家總是一臉怒色的二哥的臉上,竟望著唐王妃瀟灑的背影,有些茫然。

    唐王默默地捂著自己的心口。

    那裡……疼得厲害,仿佛有什麼被抽走,空了……

    “我看二哥這回有點兒不對勁兒。”

    慕容寧見識了一把唐王府的戰爭可不敢留著圍觀等自家皇兄來拿自己出氣了,自己踮著腳尖兒貼著牆根兒慢慢兒地蹭出了唐王府,突然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那歌妓唐王本不知道是誰送的,待知道了也並沒有留下收入房中,攆了出去送還那人。

    大概唐王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趁著唐王妃撒手不管自己了,將那個美貌溫順的歌妓給留在府裡給自己解悶兒。

    只是慕容寧卻看出了些,趴在明秀身邊的桌子上小聲兒問道,“表妹你說,二哥是不是……”

    上輩子唐王妃死得慘烈。

    慕容寧還沒死的時候,唐王妃就已經沒了,他並不知道緣故,只知道這夫妻二人往寺中帶著人去還願,遇上了與唐王有仇的人伏擊,唐王妃在唐王的身前擋了一刀,香消玉殞。

    從此唐王就再也沒有續弦,帶著唐王妃給自己生的兒子就這麼過了,過到慕容寧死,也只是孤零零一個人。

    他在唐王妃沒了的第二日就遣散了府中的姬妾。

    因上輩子的回憶,因此慕容甯就算看見唐王夫妻打打鬧鬧王府都要掐沒了,也半點兒都沒有在意。

    唐王心裡應該是有唐王妃的,所以他並不擔心唐王妃吃虧。

    雖然上輩子野心勃勃一心想幹掉這二哥的四皇子也不知道是誰那麼湊巧就堵住了唐王夫妻,只是這些時候回想,慕容寧心裡多少有點兒想法。

    他猜上輩子幹出這麼缺德事兒的,是皇帝。

    雖說虎毒不食子,然而叫慕容甯說,皇帝還真幹得出來。弄死皇后的兒子,看看皇后究竟會如何傷心什麼的,都是沒準兒的事兒。

    “唐王殿下雖然尊貴,只是叫我說,也該吃點教訓,知道唐王妃的不容易了。”見慕容寧美貌的臉都暗淡了,顯然很擔心唐王夫妻,明秀便摸了摸他的臉,將手裡的果子喂給他,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自己一眼,眉開眼笑地吃起了自己塞給他的果子,便斂目淡淡地說道,“世人都說唐王妃嫉妒成性容不得人,然而若唐王殿下一心,她怎會如此偏激?若心裡沒有唐王,她怎會這樣依依不饒,不肯叫唐王去寵愛別的女子?”

    心懷大度賢良的人,大抵是愛得不夠,不然,心裡怎會忍得住別的女子與自己共夫?

    賢德的心裡都是血淚,跋扈嫉妒的……難道就沒有這些血與眼淚麼?

    但凡唐王能對唐王妃一心一意,這兩個何嘗不會是神仙眷侶?

    要她說,唐王活該!

    唐王妃不過是心灰意冷,叫榮華郡主,有了兒子還要什麼夫君,早送他死去了!

    “你說的是。”慕容寧湊在明秀微涼的手邊,十分狗腿地說道。

    “那歌妓呢?”明秀微微一頓,便溫聲問道。

    “二哥都不知道她哪兒來的,早就攆出去了。”慕容甯這有點兒可憐唐王了,這才叫冤枉呢,歎氣說道,“二哥很看重二嫂的,平日裡往酒樓吃酒,都不許女子作陪的。”

    “你呢?”明秀對唐王死不死沒有興趣,倒有些可憐唐王妃,聽了這個耳朵一動,笑吟吟地問道。

    “我連好看的男人都不叫坐在我身邊兒的。”慕容寧在這笑容裡一抖,一仰頭,用很傻很天真的語氣乖巧地說道。

    “如此,你竟孤零零也很可憐。”榮華郡主執著扇子歎了一聲。

    “有表妹憐惜我,我就滿足了。”安王殿下繼續抖,扒著心上人的衣角兒乖乖兒地說道。

    “既然如此,以後繼續保持才好。”明秀心裡滿意了,見慕容寧委屈地看著自己,清澈的眼睛裡滾著晶瑩的淚花兒,又在與自己小白花兒了,嘴角抽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頭做安慰,這才低頭輕輕地說道,“唐王妃這回吃了大委屈,心裡只怕不好受。”再看的開,這些年的夫妻情意不是假的,怎會一起都拋卻呢?她想了想便說道,“大姐姐的親事就在這一兩天,等大姐姐嫁出去,我去與唐王妃說說話兒。”

    “勸他們和好麼?”

    “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咱們勸著,未免越俎代庖。”明秀溫聲說道。

    看著人家夫妻過得好壞,用自己的想法橫加給別人,或勸分離或勸和好的,叫明秀說,都是狗拿耗子。

    和好與否,這其中只有兩個人有資格說話。一個是唐王,一個是唐王妃,別人有什麼立場呢?

    況唐王傷了唐王妃的心,雖然這一次無辜,然而若不是身心俱疲,怎麼叫這件事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今知道後悔,晚了點兒是吧?

    “二哥瞧著可憐,只是二嫂這些年,確實也挺可憐的。”雖然唐王妃潑辣,可是慕容寧卻說不出唐王妃是母老虎這樣兒的話來。

    “你知道就好,這樣的事兒裡,大多都是女子傷得更重,男子……”明秀哼笑了一聲,卻不多說什麼了。

    “若是表妹,若有人傷了你的心,你還會原諒他麼?”慕容寧不知為何心裡就生出了幾分好奇,拉著明秀的手在她怔住的目光裡輕輕地問道。

    “那要看,他為了什麼傷了我的心。”明秀溫聲說道,“若尋常小事夫妻齟齬,這在所難免。可若是因女子故……”她在慕容寧一臉認真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的模樣裡笑了笑,輕聲說道,“若他是寵愛了別的女子,不管什麼緣故,不管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會再理會他。”她頓了頓,便閉目有些冷淡地說道,“那樣的男人,我不會再要,因為,我嫌他骯髒!”

    慕容寧默默地就將這些記在了心底。

    這些話,上輩子的明秀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

    她很迂回,沒有此時的直接,可是慕容寧卻覺得,此時更歡喜。

    他能直覺到,此時的明秀對他才是最坦誠,最誠實的模樣。

    “你不問問我有沒有後悔等著這樣兒的你,以後都不能碰別人了麼?”慕容寧不知為何心生歡喜,比從前加一塊兒還要歡喜,抓著明秀的手笑問道。

    “表哥既然守了三年,我想著,日後也該守得下去。”明秀悠然地說道。

    這話是真的,他不是一個天生不喜歡美人的人,卻願意為她守下去。

    甚至連看別人一眼都不願意了。

    “我守得下去,就是,就是……”安王殿下突然扭捏了。

    這傢伙莫非膽大包天想要跟自己談條件?榮華郡主一睜眼睛,禮貌遞了一杯茶給這美人潤喉,順便等他與自己提一提條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2:38

第三十九章

    “你得趕緊嫁給我。”美貌青年羞答答地說道。

    榮華郡主眯著眼睛,飛快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收住了,沒有叫安王看見。

    安王殿下每天晚上憋得睡不著覺呀,右手都仿佛粗糙了許多,那真是全是眼淚特別淒涼,耷拉著腦袋小聲兒怯怯地說道,“你知道的,看得見吃不著什麼的……”

    他家心腹小廝,叫吉祥的那小子,給自己換被褥換得眼神兒都不對了。

    “這個可以考慮。”明秀也真的挺可憐這美人兒的,尊貴的皇子,要什麼女人沒有呢?身邊能用的只有五姑娘……雖然作為一個清淩淩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孩兒家家不該知道這些,只是作為一個從小兒頂著包子殼子內裡是個成年人的倒楣孩子,榮華郡主跟在自家大哥表姐身後混跡軍中,那什麼沒有聽過呢?安王這點兒隱晦的暗示真是沒有半點兒神秘性兒的。

    安王眼睛亮了,沖著自家心上人傻樂。

    沒準兒回頭,他就能抱著自己的媳婦兒睡了!

    那真是特別幸福!

    ……王府要不要趕著大婚修一修?府裡的假山樹木湖水什麼的,是不是不大精緻好看,要不,換成江南味兒的雅致些?下人也得好好培訓一下,務必叫心裡滿滿地都是王妃呀!

    一時間安王殿下覺得自己好忙!

    “你若是大動府中,只怕短時間是沒法兒成親了。”見慕容寧恨不能將王府給拆了重來,明秀嘴角都歪了,不知道這傢伙是想早成親還是拿個藉口拖著自己呢。

    “那等成親,咱們再收拾。”慕容寧嘿嘿地,憧憬了一下自己挽著心上人的手一同指點王府山水一起規劃自己家的模樣兒,幸福得都要飛起來了。

    至於苦逼被自家王妃給甩了的唐王殿下……

    咦?

    那是誰?

    很沒有良心地就把自家二哥的苦樂都給丟腦後去了,因明秀開始為自家堂姐沈明靜的婚事忙碌,作為做媒的人,安王殿下責無旁貸,認認真真地與沈明靜未來的夫君喝了三回酒,也不說些叫人好好兒照顧這個堂姐的,只是意思卻都在裡頭了,至少那人心裡有數兒,往二老爺的府中下聘之時就十分熱鬧,連聘禮都給得誠意十足叫人稱道,下聘之後,那人便在二老爺面前做小伏低起來。

    二老爺樂得眼睛眉毛都湊在一起,說不出的滿足。

    還有什麼比看見兒女過得幸福更叫人開心呢?

    “以後,大姐姐好好兒過日子,只是雖說是要往好裡過,只是若心裡不爽利,那就不要憋著做賢良人。”

    這一日是沈明靜大婚,明秀穿過了二老爺的府上那重重疊的的大紅到了沈明靜待嫁的閨房,就見明靜穿著一身兒耀眼的大紅嫁衣,貞靜溫柔,在搖曳的龍鳳燭光之下竟有逼人的美麗。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年幼時也是個孩子的明靜拉著自己笑的樣子,想到她回京看見她心如槁木的樣子,這三年來越發沉靜的樣子,就忍不住低頭擦了擦眼睛。

    “我明白,這兩年,得了三妹妹的照顧了。”明靜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勇氣開始另一端姻緣,此時卻不欲叫一起低頭抹眼淚的二太太與妹妹明真跟著難受,便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這個人雖然是安王做媒,只是大姐姐不必心裡有負擔。好就是好,壞就是壞,若真的好,就從此幸福。不好的就回家來,當叫狗咬了一口就是。”

    因這親事做得格外體面,因此這些本是二老爺該說的話,只怕二老爺是不敢說的。明秀此時說出來總有給明靜做主的意思,見她紅了眼眶看著自己點頭,急忙就笑著說道,“我若是招了大姐姐的眼淚,糊了這臉上的胭脂,豈不是大罪過?原是我的不是,大喜的日子,竟只知道說這些叫人掉眼淚珠子的話呢。”

    “若三姐姐以後在我成親的時候也這麼說,我才不會哭,反倒要笑了。”年紀漸大,已經有了少女嫵媚的明真笑嘻嘻地說道。

    “渾說什麼!”什麼成親嫁人的,二太太叫閨女的口無遮攔給氣歪了嘴兒,上去就拍了她一記。

    “我又沒有說錯,三姐姐說了這個,總叫我有主心骨兒,到哪兒都不必擔心自己沒有退路呢。”明真雖然天真,卻也知道好壞,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還說,還說!”二太太一把堵住了這閨女的嘴。

    明靜看著母親與妹妹鬧騰起來,轉頭噗嗤一聲笑了,不舍地看著自己住了三年,卻度過了她一生中最鬆快自在生活的閨房,輕輕地在心底歎了一聲。

    她,真捨不得啊。

    她說不出太多對堂妹的感激,因為這些感激說出來,反倒生分,只對著明秀笑了笑。

    外頭熱鬧起來,因明華身上還有安固侯夫人的白事,因此只叫人送了東西過來,明靜想到明華如今也算是逃出虎口,雖然有些不厚道,卻也覺得安固侯夫人這死了是對明華更好些的。

    正說笑著,明秀就聽見了外頭有人喧嘩叫好的聲音,顯然是新人前來叫人給堵在門外了。她見二太太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頻頻往外看,仿佛很恐自己的女婿叫人欺負了,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就聽外頭還有慕容寧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在裡頭搗亂,到底也跟著看過去,就見夜色下美貌得秀致絕倫的青年立在一個容貌儒雅身著紅衣的男子的身邊,嗷嗷叫著要給新人灌酒!

    那個特別狗腿兒的小廝吉祥顛顛兒地搬過來一個巨大的酒罈,拍開,對那苦笑的男子笑得不懷好意。

    “若真心開心,都喝了才是你的心是不是?!”安王殿下恨不能跳上桌子地咋呼道。

    別人成親他看著,太叫人眼紅了!

    “對!”還真有人嗷嗷叫著。

    “王爺……”那人看著深深的酒罈,覺得安王這是跟他有仇是吧?

    “不喝,不叫他進門,不叫他娶媳婦兒了!”安王繼續蹦高兒叫道。

    “對!”那小廝吉祥蹦蹦跳跳給自家王爺壓陣,特別地踴躍,之後,目光一凝臉色一僵,動彈不得。

    見捧自己說話的小廝竟然停住了,安王殿下譴責地看了這不給力的小廝一眼,決定扣他的月錢,卻見吉祥的眼睛直了。

    他心裡一凜,順著這小子的目光僵硬地,咯吱咯吱地轉頭腦袋,一抬頭……

    “喝什麼喝!”他低頭爬下桌子一巴掌拍在未來堂姐夫的肩膀,嚴肅地說道,“還不快點去娶你媳婦!”

    安王殿下欺負自家堂姐夫被當場抓獲,人贓並獲型,都不用辯解的。

    見明秀從窗戶處對自己微微笑了,慕容甯張了張嘴巴,見前頭的那個幸運的今天成親的傢伙還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一臉的太陽打西邊兒出來,簡直就是在給安王殿下上眼藥,頓時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道,“你運氣不錯。”

    “嗯?”明靜這一回嫁的這位名為善仕,見安王放過自己,還說出這麼奇怪的話,還愣了一下,恐這王爺是不是叫人衝撞壞了腦子,不然這麼壞的人怎麼能輕易地放過自己呢?他面帶成親喜悅的微笑,卻帶著幾分凝重地說道,“您別憋著!”

    想怎麼為難他,就為難好了。若憋壞了,回頭太子還不抽他啊。

    “憋著憋著就習慣了。你運氣好,阿秀看著呢。”慕容寧失落地說道。

    善仕聞言微微挑眉,目中露出一抹沉思。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0:52:51

第四十章

    他這些年雖然沒有續弦,然而真心沒少媒人上門,一概拒之門外。一則是為了髮妻之故,一則是如今形勢不明,恐日後生出什麼波折方才如此。萬一娶一個不對太子心意的就糟了。因此安王說親的時候,想到安王與太子親近,與安王親近的人家想必不會是政敵什麼的,善仕也就認了。

    他也知道這新娶的夫人乃是沈國公府的旁枝姑娘,因能聯絡沈國公府,他心裡也是願意的。雖然聽說了外頭些風聲,前頭這女子的夫家還是兵部侍郎呢,都因些緣故被抄家,然而他心裡卻從未打算拒絕過。

    無風不起浪,沈明靜雖然看起來委屈,誰知道這裡頭還有沒有別的緣故呢?

    善仕打定了主意,就算這女人是個不賢良的,也得娶回來,大不了供著就是。

    比起沈國公府與安王府,一個女子真不是太大的事兒。

    如今又見那個傳說的榮華郡主一個眼神就能叫安王老實,善仕心中已經決定對沈明靜更好點兒,不然這新夫人歪歪嘴兒,沒準兒自己就得得罪安王一把。心中已經想過了不知多少,善仕便含笑對慕容寧點了點頭,正要說聲些,卻見紅彤彤的房中,一個一身喜慶的丫頭走出來到了慕容寧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慕容寧見是明秀心愛的丫頭鸚哥兒,便心虛地問道。

    不是來提著安王殿下耳朵進去挨抽的吧?

    “郡主說了,今兒您開心,請你不必顧忌她,隨心意地鬧呢。”鸚哥兒仰頭堅決不去看慕容寧身邊那個聽了這話還笑嘻嘻對她連連作揖的小廝吉祥,只對著慕容寧笑著說道,“您這兒熱鬧,郡主看著也開心極了。”

    “真的?!”慕容寧眼睛都亮了。

    明秀這是在記掛他的心情麼?!

    “怎麼欺負都行?”安王不懷好意地看了善仕一眼,看的後者渾身汗毛豎起。

    “大喜的日子不鬧起來,那叫喜事兒麼。”鸚哥兒便急忙笑道。

    她說了這一句,就見吉祥正對自己擠眉弄眼兒的,頓時唾了一口,摔手走了。

    慕容寧卻更歡喜,一把提住了沒來得及跑的善仕,振臂一呼人海就將這新郎官兒給淹沒了。

    明秀順著窗戶往外看著,見慕容寧帶頭在鬧騰,嘴角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鬧騰的。”二太太也看著笑了。

    閨女嫁人她本該捨不得地哭的,可是二太太眼下是真哭不出來。

    閨女能嫁給一個好人家,這多大的喜事兒呢,誰能哭出來呢?

    “別叫他在外頭太……”明靜雖然在安靜地坐著不敢動,恐滿頭金光璀璨的鳳釵步搖的落下來,卻還是豎著耳朵聽著,聽到外頭一連串兒的叫好灌酒聲,她紅了臉遠遠地對壞笑的明秀柔聲勸道,“他今天累了一天,也辛苦。”

    “二姐姐這還沒嫁過去,就知道給姐夫說話了!”明真還是個活潑的性子,正看著外頭的熱鬧呢,聽了這話唧唧喳喳地轉頭看著明靜火紅的精緻嫁衣笑嘻嘻地說道,“心疼成這樣,姐夫得多開心呀!”

    “你少說兩句!”二太太見明靜面頰紅潤地垂頭,便嗔道。

    “咱們家的姐妹,可不是這麼容易叫人給接走的,不說九九八十一難,也得叫他過重重關卡才知道日後珍惜這不易呢。”榮華郡主這話雖然很有道理,連明靜都點了頭,然幸虧沒有叫安王殿下聽見。

    不然這王爺又得哭了。

    正說笑,慕容寧正將善仕架起來要好好兒地欺負呢,就見外頭有內監進門。

    來者正是東宮的內監,乃是太子遣人來賞賜。

    賞賜之中大多都是首飾,還有數珠,最好的是兩把白玉如意,也有善仕在太子心中的意思。

    這更體面,雖然沒有看到外頭如何,然而二太太已經在屋裡念佛了。

    姑爺竟然這樣得太子的心意,這婚事真是更叫人歡喜了。

    明靜卻對明秀感激地笑了。

    她也知道,若沒有明秀,善仕這樣好的姻緣,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只是姐妹間對這些都沒有什麼在意的,也不需要將謝說出口,明秀只是含笑搖了搖頭,待覺得善仕處已經鬧的差不多了,這才放人進來,又有二老爺的長子背著明靜一同往花轎去了,遠遠地看著這火紅的隊伍走了,方才回轉。

    三日後明靜回門,滿臉嬌羞,顯然日子過得不錯。

    明秀也覺得很不錯。

    她看得出來,那善仕並不是一個有多少柔情蜜意滿口真愛的人,然而為人卻清正精明,自然知道要如何相待明靜,這其實就夠了。感情都是慢慢磨合,等善仕明白明靜是個好女子,這心自然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且就算不滿意,看在明靜身後的靠山,善仕也該知道怎麼對待妻子。

    二太太因明靜之事幾次上門,拉著恭順公主更感激了。

    恭順公主更為自己做媒的得意了,當然,女婿做的媒與公主殿下親手做的沒什麼兩樣兒。又見明真也是個粉面桃腮的小美人,越發地為這個最小的丫頭上心。

    明秀卻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此時她應了太子妃的帖子,帶著玉惠與鸚哥兒往東宮去了。因這難得拜見太子妃,因此雖然自己覺得有些誇張,明秀卻還是由著玉惠給自己打扮起來,看了看自己一身兒的霞光錦的宮裙,還有頭上搖曳的紅寶步搖垂在眉間,她便無奈地點了點玉惠的頭。

    “都不是外人,何必這樣珠光寶氣的。”

    “郡主這多久沒見太子妃了?想必太子妃也願意見您這樣好看的樣子呢。”玉惠扶著明秀上車,陪著明秀坐在車裡,這才殷殷地說道,“日後郡主要嫁給四皇子,太子妃就是妯娌,豈不是更親近一層?這與從前不同,自然更鄭重些才好呢。”

    “你這話兒一套兒一套兒的,叫我怎麼接呢?”明秀見玉惠低頭抿嘴笑了,又娟秀又秀雅,便歎氣拍著她的手低聲說道,“原是我誤了你。”玉惠早就有人家在外頭等著嫁人,卻因不放心她,因此一直都沒有出府。

    “等您嫁到王府,在王府站穩腳跟,我就出去。”玉惠與明秀柔順地說道。

    “若不嫁人,莫非你就一直跟著我?”明秀見她只笑不說話,顯然是一心如此的,便低聲說道,“難為了那人竟然也願意等著你,你這親事做得很好。”玉惠這親事是外頭的母親兄長給定下來的,說的是京郊的一家大地主,雖然家中良田無數也很有錢,卻家風極好。

    雖玉惠是丫頭,然而國公府出身的丫頭,卻叫人高看一眼。

    “你與鸚哥兒的嫁妝我都預備好了,你也與你母親傳話,不必預備傢俱擺設的,都從我的私房裡出。”見玉惠愣住了,明秀便笑了,也不看她,歎氣說道,“咱們也是從小兒的情分,我也只對你們兩個如此,別人,再也不會有這個心了。”

    玉惠與鸚哥兒從小服侍她到她,在她的心裡是不同的。

    “郡主。”

    “到時候也有壓箱錢,你別推,不然鸚哥兒日後怎麼辦呢?”見鸚哥兒上車來,好奇地看著玉惠眼眶紅了,明秀也不多說,輕聲道,“誰好誰壞,我心裡都有數兒,你一心待我,莫非就不能叫我待你好些?”

    她頓了頓又問那戶人家,知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話,那人還是幼子,就松了一口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4:19

第四十一章

    她身邊出去的丫頭,就算是嫁了人,也不是能叫人欺負的!

    因她說了這些,玉惠就有些情緒不穩,一直偷偷兒抹眼淚。明秀也不理會,由著她去,只是到了東宮見不知多少宮女都笑著圍過來侍奉,明秀就叫玉惠跟在鸚哥兒的後面一同往太子妃處去了。

    進了太子妃的宮中,明秀只覺得人聲嘈雜。

    幾個一身錦衣的小孩子在地上打鬧嬉戲,還有幾個滿頭珠翠的女子坐在太子妃的下手與太子妃說笑,其中一個格外地清高模樣,面容嫵媚,一雙上挑的眼看向太子妃的時候,總帶著幾分得意。

    見這是經年不見的許側妃,算的上熟人,明秀就挑了挑眉頭。

    “你可算是來了。”許側妃的輕狂樣兒完全不叫太子妃放在眼裡的,也不去聽她炫耀自己頭上那根一個月前太子賞下來的鑲著點點細碎的金剛石的寶石釵子,見了明秀今日格外明麗的樣子,臉上就露出了喜色。

    “還未謝太子妃給的玉石,做出來的首飾樣樣兒都極好的。”明秀給太子妃福了福,叫她嗔了一句急忙扶起,這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兒,上頭一氣兒一模一樣四個玉鐲嘩啦啦地響,果然叫太子妃的笑容更深了。

    “你們都是年輕的女孩兒,就該這樣打扮起來才好看。”太子妃便拉了明秀坐在自己的身邊笑著說道,“前兒阿薔來看望我時戴的那玉石簪子也十分好看,說是她夫君親手給雕的,玉蘭花兒的樣子,我看著心裡都喜歡。”

    “您喜歡的是阿薔如今過得好,還是喜歡簪子呢?”明秀歪頭笑道。

    “莫非我不能都喜歡?這鐲子,莫非就不是四弟給你打的?”見明秀被噎住了,卻厚著臉皮裝沒有聽明白,太子妃就笑了,只是到底摸了摸她的額角,低聲說道,“這些年,我竟不能為咱們報仇!”

    “她如今也過的不好。看她過得不好,我不管吃了什麼苦頭,都覺得挺好的。”明秀就笑著勸道。

    “你說得對,她過得不好,我才開心!”太子妃臉上露出一份冷笑,顯然是恨想害了慕容斐去的榮王妃恨到骨頭裡,只是此時卻掩住了,與明秀輕輕地說道,“說她都晦氣!今日我下帖子請你過來,也是想一起熱鬧熱鬧,排解排解。”

    “排解?”

    “一會兒弟妹過來,你陪著她說說話兒。”太子妃不說自己背地裡已經坑了榮王妃,因她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大乾淨,恐唬住心性純良的明秀,她便含笑岔開話題與她說道,“她最喜歡你的爽利,見了你,必然開心。”

    這說的就是唐王妃了,明秀便笑道,“您不下帖子,我也要往唐王府去的。”

    “四弟與你說了?”見明秀微微點頭,太子妃便歎氣道,“二弟也真該吃點兒苦頭!”

    她自己雖然賢良,卻不希望自己身邊兒看重的人賢良。

    賢良大度的苦她吃夠了,自然不想叫別人吃。

    “苦頭什麼的,只看是不是有心人。”若唐王無心,唐王妃與他掰了還正中下懷了呢,沒準兒三妻四妾的都風流起來。這如今唐王心裡不舒坦,正是因心裡有唐王妃的緣故,明秀其實心裡是歡喜的,便與太子妃笑道,“咱們就當看景兒了,如今只叫王妃不要心中難受就好了。”

    要當牛做馬還是要卑躬屈膝的,都得唐王自己來。

    “你說的是。”太子妃果然就撫掌笑了。

    下頭太子諸側妃豎著耳朵都在聽上頭太子妃與明秀低聲說笑,雖聽不清這兩個說了什麼,只是太子妃見了明秀眼睛都亮了,笑容也真誠許多卻瞞不過人去,其中有幾個若有所思,卻只有方才意氣風發的許側妃看了明秀一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她的對面正是慕容明的生母陳側妃,只是陳側妃這兩年蒼老了許多,見許側妃這般情狀,臉上就閃過淡淡的譏諷。

    她叫太子給冷落這麼多年,兒子都差點兒抱去給太子妃養,自然知道就算心裡恨極了太子妃,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半分,不然就等著失寵去吧。目光閃爍地看了笑吟吟的明秀一眼,陳側妃低頭吃著手裡的玫瑰瓜子,等著看好戲。

    許側妃得寵就輕狂成這樣,看起來,是忘了從前失寵時的淒涼了!

    許側妃卻不知身邊女人都等著看她的好戲呢,媚眼兒掃過了身邊正笑嘻嘻拉手說笑的一對兒年幼的孩童,還有正門口正帶著笑意大步進來的太子,她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兩個寶貝兒笑著說道,“去,給父親請安。”

    她就要叫太子妃知道,誰才是太子心裡的那個孩兒!

    太子也看見了自己的一雙幼子往自己的面前來了,只是微微一頓,目不斜視地越過,往太子妃的面前去了。

    許側妃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落下來了!

    明秀看了看那兩個小小的,還一臉茫然,顯然想不出為什麼父親不理睬自己的童子,心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看著這兩個孩子被太子冷落,並不能生出幸災樂禍的心來。

    庶子雖然不好處置,好了壞了都虧自己的心,然而若太子沒有寵愛這麼多的側妃,若只有太子妃一個,只有嫡子,還會有如今的為難與刻意冷淡麼?

    男人風流快活之後的過措,卻要女人與孩子來承擔。

    她明白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情,可是每每看著,總是覺得不好受。

    若只是許側妃失寵,她還能笑出來,只是此時,她真的不想看眼前的一幕。

    “父親。”那對兒龍鳳胎裡的那個女孩兒睜著圓滾滾的眼睛,伸出小手兒王太子的方向伸出。

    她有些手足無措,不能明白為什麼慈愛的父親突然就變了。

    明明從她記事起,這個父親就喜歡抱著她,摸著她的頭百般疼愛的。

    “過來母親這兒。”太子妃看著太子一個眼風兒都沒有看過去的意思,閉了閉眼,雖然知道太子這是為自己好,可是心裡卻有些捨不得看小孩子傷心,對著那兩個孩子柔聲說道,“母親這兒有點心。”

    她其實多少知道太子對許側妃膝下的兩個孩子起了變化,蓋因從前的太子每回下朝回來,總是要往許側妃的屋子坐坐,與兩個孩子親近玩耍一下,然而這個月,太子卻再也沒去過了。

    許側妃茫然無知,還以為是太子前朝事忙顧不上她,其實太子妃是太子身邊睡著的女人,自然知道他心意變了。

    因此這段時候許側妃雖然還跟從前一樣矯情好事,可是太子妃卻再也不跟她計較了。

    跟個失寵的女人計較什麼呢?

    “母親。”那兩個孩子猶豫了一下,對太子妃不過是尋常,然而看了太子,遲疑了一下就手牽手往太子妃的方向過去。

    太子看了一眼太子妃,臉上露出晦澀難名的表情。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個賢良的女子,可是看她這樣對待兩個孩子,卻突然為她有些心疼。

    她這樣周全,這樣良善,可是他又做了什麼?

    他總是覺得自己與父皇是不一樣的,他比他強,沒有寵妾滅妻,沒有疼愛庶子超過自己的嫡子,可是如今,卻突然覺得,若是太子妃不賢良些就好了。

    他心裡有些羞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4:29

第四十二章

    “不!”就在太子不想叫這兩個孩子往上頭來的時候,還在幽怨的許側妃見太子妃竟然喚了自己的兩個孩子,突然從座位上站起沖過去抱住了這兩個被她嚇壞了的孩子。

    “不行!”她激動起來頭上的步搖都掉下來了,清媚的眼睛裡全是眼淚,求助地往太子的方向看去,傷心地叫道,“殿下為我做主!”太子妃這樣假做顯得是要做什麼?想奪了這兩個孩子去麼?!

    她把這兩個孩子護的死死的,用警惕的眼神看著臉色微微一動,之後漠然起來的太子妃。

    “混帳!”太子妃為自己連庶子都這樣慈愛,太子心裡本覺得對不住妻子,見側室竟然還敢在這裡阻撓,頓時就露出了怒容。

    早年還覺得許側妃天真明媚,然而如今,太子只覺厭惡。

    仗著他的寵愛,她平日就是這麼與太子妃說話的?!

    “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許側妃這兩年得寵,太子也喜她赤誠慣著她的小性兒,如今越發地口無遮攔,指著太子妃與太子叫道,“她看著賢良,都是做給太子看的!您以為她是真心的?沒準兒背後,還挑唆我們母子離心!”她哭起來,梨花帶雨地哭著說道,“妾身心裡只有太子,這兩個孩子多無辜?!太子在前頭忙著,您都不知道……”

    “夠了!”太子見許側妃與自己哭叫,恨不能一耳光抽過去算了,死死地扣住了雙手,轉頭就見太子妃無悲無喜。

    明秀坐在太子妃的身邊,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幾分異樣。

    那一瞬間,太子被那眼神刺的心頭一涼。

    “太子妃從來賢德,也從未克扣過你們母子,孤真不知道,你這些抱怨到底是為了什麼。莫非善待你,還是錯的?!”見許側妃嗚嗚地哭著不說話,那兩個孩子一邊給母親抹眼淚,一邊還用仇恨的眼神去看太子妃,小聲兒嘀咕什麼“叫母親哭了,壞……”等等,哪怕太子知道這是幼子不懂事胡說八道,可是卻還是生出一絲惱火,看著許側妃淡淡地說道,“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不必出現在孤的面前。”

    “殿下?!”許側妃只是仗著寵愛在太子面前矯情,沒有想到竟然得了這話。

    “沒有人願意帶你的兩個孩子,留給你。”太子起身,慢慢地說道。

    他不願再看著眼前心思各異的女人們,從前覺得東宮安定妻賢妾美,可是眼下看著,卻生出淡淡的疲憊。

    他正要往前頭去理事,就見慕容斐與慕容明兩兄弟一同小跑兒地沖出來,身後內監還在小聲兒叫著,“殿下小心腳下。”

    慕容斐到底年長些,本是聽說今日明秀入宮因此匆匆而來,然而見了此時太子妃宮中竟是寂靜無比,諸側妃不敢做聲,地上還跪著一個許側妃抱著兩個小的,他腳步一停,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卻還是先給太子作揖請安,之後也不遲疑,走到那兩個孩子的身邊兒給這兩個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弟妹擦了眼淚摸了摸他們的頭,之後拉著有些嫉妒地拉他衣角的慕容明一同往太子的方向去了。

    慕容明見兄長雖然摸了兩個弟弟的頭,然而還是最看重自己,咧嘴傻笑起來。

    太子見了這一幕,本該欣慰,卻不知為何有些難過。

    他看了太子妃一眼,見她笑眯眯地看著慕容斐,將兩個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噓寒問暖,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瞧瞧你滿頭的汗。”太子妃其實很喜歡乖巧懂事的慕容明,更多的是因慕容斐這個親兒子實在太早熟沒有稚子的樂趣,不如慕容明天真單純活潑討喜,此時給仰著頭就那麼等著的慕容明擦了頭上的汗,這才轉頭與太子笑道,“這兩個孩子知道阿秀入宮,歡喜得不行,我聽說昨天一晚上都睡不著,說什麼有東西與阿秀?”見慕容斐微微頷首,她就笑問道,“是什麼,母親能看麼?”

    慕容明只是扒著太子妃的手不說話,小豁牙支出來來。

    “是什麼?”太子見太子妃想要叫自己開心些,不忍叫妻子的希望落空,便坐下笑問道。

    “給姑姑的字。”慕容明看了兄長一眼,紅著小臉兒說道。

    他顫巍巍地從懷裡取了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打開,就見上頭是寫得格外好看的一篇文章。

    “老師說明兒寫得好。”慕容明把這個給明秀獻寶地說道,“大哥教明兒寫的!”

    下頭正笑吟吟得意地看著的陳側妃聽到這裡,臉色頓時一變,笑容都沉下去了。

    “斐兒果然有做兄長的樣子。”太子也不管慕容明,與長子稱讚地說道。

    慕容斐嚴肅地點頭,接受了親爹的表揚,轉身就保住了明秀的腿。

    顯然在皇長孫的心裡,這什麼親爹比不上自己的心肝兒來的。

    太子也不惱,只與太子妃笑道,“我這是被比下去了。”他方才怒極方才在許側妃面前自稱為“孤”,卻不會用這樣的自稱來對著太子妃,見太子妃抿嘴兒笑了,他看著妻子目光溫柔,頓了頓,放在湊在太子妃的耳邊低聲說道,“再生一個,這回,跟咱們倆親。”他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目中星光點點,看著太子妃的目光不知多專注,仿佛心裡眼裡,只有太子妃一個了。

    太子妃的臉微微紅了,推了他一下。

    明秀才不管太子夫妻如何,細細地看過慕容明的字跡,便誇了一聲。

    慕容明眼睛都樂得眯起來了,見明秀覺得自己很好,急忙順杆兒爬往明秀的懷裡拱。

    不知是有意無意,他沒有去看陳側妃。

    那是他的母親,他知道要好好兒孝順,嫡母兄長也常與自己說要承歡膝下孝敬母親,可是他真的有些害怕看見她。

    母親……總是叫他爭氣,壓過兄長,叫父親對他另眼相看。要有大出息,以後比兄長強。

    他年紀小,可是卻也不喜歡聽到這些話。

    “你今日叫了二弟妹?”太子顧不上下頭的側妃們,只與太子妃低聲說笑了兩句,便笑問道。

    “我叫她來散散心。”

    “也好。”太子就拍著手歎了一聲,有些憐憫地說道,“二弟最近做事恍惚的厲害,我想著,只怕是弟妹給他的打擊大了些。”

    唐王魂兒都飛了的樣子,哪裡還有平日的精明強幹呢?況短短時間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太子說不心疼那絕對是假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整潔的衣裳,想到唐王最近衣裳都皺巴巴的樣子,他有些憐憫地說道,“這小子,可是上心了一回。”

    “您心疼二弟了不成?”太子妃便笑問道。

    “自己的弟弟,我莫非能不心疼?”太子便搖頭說道,“只是這是他府裡的事兒,咱們別參合。”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正欲說些旁的,就見外頭傳來了唐王妃特有的高高的笑聲兒,不大一會兒,就見唐王妃盛裝而來,仿若神仙妃子一般明豔奪目,衣裳華貴亮麗,竟仿佛精神頭兒極好的,她手上還牽著一個看著個頭兒不小了的孩童,顯然是唐王世子慕容複……

    話說當明秀聽說唐王世子是這麼個名字的時候,嘴裡的茶都噴出來過一回,然而這孩子看著卻十分厚道,與冷酷的唐王及張揚的唐王妃都不大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4:42

第四十三章

    “遠遠兒的我就聽見嫂子說道我了。”唐王妃一進來就見著還跌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側妃了,她厭惡側室從來都在臉上的,忍不住冷笑道,“這是怎麼個意思?本王妃來了,側妃卻哭了?若看著大家不順眼,何苦叫我來呢!”

    她本臉上帶笑,此時卻不笑了,又見太子妃與她微微搖頭,心中一動方才走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將兒子不客氣地塞進太子妃的懷裡,這才與太子笑道,“太子別誤會,實在是我見不得這樣兒的妖精!”

    太子苦笑,沖著身邊兒的內監擺了擺手,叫拖了許側妃下去。

    不然沒準兒這弟妹更好聽的還在後頭呢。

    “我聽說你也來了,還不信,見了你才知道太子妃沒有唬我。”唐王妃隨意地坐在明秀的身邊,面容嬌豔奪目神采奕奕,半點兒沒有因與唐王掰了有什麼睡不著吃不下的意思,見明秀垂頭抿嘴笑了,她便拍著明秀的手笑著說道,“如今,咱們也快是一家人了,這才是好呢。”她頓了頓方才笑道,“四弟是難得的癡心人,待你最好的,比他兄弟們都強,你是個有福氣的人。”

    她本想說說當年慕容寧在自家王府大醉都不肯睡丫頭的事兒,只是想了想,卻還是沒說。

    若說起這個,後頭安王殿下撅著狗嘴兒啃花瓶兒怎麼說?

    太猥瑣了,葷素不忌的唐王妃也覺得說不出口。

    明秀見唐王妃此時神態愜意,萬事不在心中,仿佛並沒有因情愛之事變得暗淡,不由在心中歡喜,也與唐王妃笑著說道,“難得見王妃,竟還是這樣乾脆。”

    唐王妃卻一笑。

    她如今也看開了,什麼唐王不唐王,男人不男人的,這些年為了這麼個男人她擔的惡名還少不成?可是又得著了什麼?男人這玩意兒就這麼回事兒,既然對她總有怨言,她何必巴巴兒地貼上去?從前傻,爭風吃醋的鬧得叫自己都很不開心也就罷了,如今想開了,唐王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了,她又不是沒有兒子的人。心中定了,她便與明秀挑眉笑道,“這是笑話我呢?”

    “這是羡慕王妃。”明秀見太子妃懷裡名字很叫人噴飯的慕容複抿嘴看過來,便笑著說道。

    “這倒是,最近我在家裡頭不必管那些側妃,也不必去管那王爺的,清閒了許多。”唐王妃見明秀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帶著幾分好奇之色,想到她還未見過自己的這個兒子,急忙叫到面前推了推他,這才與明秀笑道,“你看著他高高大大的,其實老實得叫人放心不下,前些時候往宮裡去,還叫二公主給欺負得不成樣子。”她雖然嘴裡都是嫌棄,可是神色卻遠不是這麼回事兒了。

    “這是世子友愛,歡喜還來不及呢。”明秀便笑道。

    “也是叫人不放心。”唐王妃便歎道,“若不是他年紀小,我倒是想撇了王府這些事兒,往外頭遊山玩水,好好兒散散心去。”

    “山高水長的,若要好好兒散心,只怕時間就得久了。”明秀便說道。

    “左右沒事兒幹,散個十年八年的又如何?沒事兒!”唐王妃很看得開地說道。

    唐王妃看得很開,然而正大步進來的唐王殿下,臉突然就黑了。

    見自家二哥一臉的晦氣,跟著前來的安王殿下默默地往後縮了半步,恨不能把自己縮成透明人兒。

    慕容寧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晦氣。

    本想來東宮見見心上人,沒有想到半路遇上了自家二哥,還被要求“同去”。

    從前安王殿下對這個建議沒有什麼意見,可是如今卻很憂愁。

    他家二哥還在狂暴期呢,一被嫂子刺激就要無差別攻擊,總是被牽連其中的安王殿下覺得自己很慘來的。

    一不小心被抽死怎麼辦?

    他媳婦兒還沒娶上呢!

    心中充滿了哀怨,安王殿下又往後頭退了退,默默地詛咒了一下自家二哥,對裡頭笑眯眯看出來的心上人露出可憐求救的目光。

    心上人臉上的笑容不變,低下頭去摸懷裡幸福地趴在她膝頭喂得油光水滑的小崽子!

    見又是太子的崽子們霸佔了自己的心上人,安王怒,大怒,勃然大怒!

    美麗秀致的臉扭曲成了一團,四皇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上前在眾人“英雄!”的目光裡一把就把唐王給扒拉到身後去了,擠開了自己礙事的二哥走到了太子的面前,泛著兩眼水光的桃花眼譴責地看了看挑眉看戲的太子,三分控訴八分幽怨,之後轉頭蹭到了明秀的身邊,垂頭與警惕地抱住明秀手臂的慕容明笑裡藏刀地問道,“你多大了?這麼沉,知道抱著你的姑姑多辛苦麼?”

    “姑姑!”慕容明眨巴著眼睛與明秀看來。

    明秀只是笑笑,卻並不反駁慕容寧的話,柔聲說道,“明兒覺得呢?”

    慕容明哼哼了一聲,其實也知道自己有些沉了的,因為上回太子給明秀送玉石那回,因自己坐在她的身上,她都沒起來給太子請安。不過慕容明到底與明秀親近久了,又見自家四叔不懷好意的樣子,可憐巴巴扒著明秀的胳膊,抿了抿嘴兒使勁兒拱了拱,蹭了蹭明秀的臉,這才在四皇子目眥欲裂之中乖乖地爬下來,卻還是與明秀小聲兒說道,“明兒乖,不占著姑姑,可是,可是四叔更重!”

    什麼叫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呢?

    這就是了。

    “你!”慕容寧好生氣啊!

    “壞!”雖然不能爬上去,不過抱大腿還是可以有的,慕容兄弟一左一右,扭著小屁股合力把自家四叔給擠走了。

    “太子也不管管!”慕容寧叫這兩個小崽子給氣壞了,恨不能一個一個吊起來打,轉頭就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太子。

    太子早就沒有時間理睬這個春風得意,人生大贏家的弟弟了,蓋因自家另一個弟弟苦逼得叫人潸然淚下。

    他在留意唐王,看著都為自家弟弟心酸。

    高大冰冷的唐王眼下氣勢都衰弱了不少,默默地走到了唐王妃的身邊悶悶地坐下。

    唐王妃就跟眼裡沒有這個人似的,看也不看地喝茶。

    唐王沉默了一會兒,動了動嘴角,伸手就將手上提著的一個大大的包裹放在唐王妃的手邊推過去,斂目低聲說道,“這是你從前最喜歡的荷花酥,剛出鍋,熱的。”唐王妃這些年抱著兒子總是使喚他去給自己親手買這買那,喜好什麼他都記在心裡了,從前覺得是麻煩,是矯情,可是如今,唐王妃不稀罕要了,他卻還是沒有辦法停止給她買這些吃食玩意兒,仿佛若停下來,心都要空了。

    唐王妃微微頷首,轉頭卻並不碰。

    “昨日外頭門下,有人贈了本王一個服侍的人。”這就是有人給唐王送妾的意思了。

    聽說唐王府的母老虎偃旗息鼓賢良了起來,也不拘著王府的那些側室們打扮往唐王面前去了,大家都很開心,覺得是自己出頭的時候了,這才紛紛給唐王送起了美人,意圖叫素淨的唐王府姹紫嫣紅。因這些日子有人給自己送妾,唐王就又生出了些心事,對聽了這個漠不關心的唐王妃低聲說道,“你怎麼……”

    “原是侍奉王爺的,王爺喜歡就收著,不必問我的意思。”唐王妃眼下是真的不愛管唐王身邊有幾個女人了,淡淡地說道,“王府那麼大,隨便兒住著也就是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4:53

第四十四章

    “我沒有收,叫送出去了。”唐王看著她的側臉,慢慢地說道。

    “想來是不合王爺的心意。”唐王妃冷淡地說道。

    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唐王本就心裡生出密密麻麻的難受,還有個聒噪的弟弟在唧裡哇啦地小聲兒說道,“二哥這是從前傷了二嫂的心呀!”說完,還狗拿耗子地歎了一口氣。

    明秀也覺得唐王其實挺渣的,也該叫他嘗嘗這被冷落冷淡的滋味,聞言就柔柔地歎了一聲。

    慕容明歪著小腦袋看著,見明秀歎了一口氣,也跟著有樣兒學樣兒地歎了一聲,特別地滄桑。

    太子見兒子竟然跟著湊熱鬧,正覺得對不住弟弟呢,就見長子默默走到了慕容明的身邊,將弟弟給護住了。

    想來皇長孫也擔心親爹抽這個到處作死的弟弟。

    安王殿下目中一亮見縫插針,急忙占住了侄兒留下的空兒來在明秀面前斟茶倒水,忙碌到半路,卻叫明秀按下了手,不覺一怔。

    “你才進來想必口渴勞累,本是該我給你倒茶的。”明秀雖然喜歡被人寵著,可是卻不願意看著慕容寧這樣為自己忙碌,仰頭笑道。

    慕容寧怔住了一下,竟覺得嗓子裡噎的慌,輕輕地應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覺得那裡甜得叫自己想要打滾兒,還想露出自己的肚皮叫心上人給摸摸。

    只是這麼幹有種更猥瑣的樣子,雖然安王殿下的肚皮美麗得毫無瑕疵,然而想到心上人雪白的小手溫柔地探上去輕輕地撫摸……

    哎呦……

    討厭還有這麼多人在呢!

    目光波光瀲灩地坐在了明秀的身邊,慕容寧覺得自己腿又軟了,顫巍巍端著明秀給自己的茶,喝一口歪頭看一眼明秀傻笑一聲,再喝一口,又看一眼,繼續傻笑。

    太子叫這弟弟給噁心壞了,只是到底是溫潤的人,笑吟吟地看著,目光依舊落在唐王的身上。

    唐王正看著唐王妃的側臉,什麼都不說。

    他垂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妻子的手,想要去握住,卻沒有勇氣。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從來沒有主動牽過唐王妃的手。

    這個強悍的女人,總是凶巴巴地把手塞進不耐煩的自己的手裡,叫他給握住。

    如今,她不伸手過來,他竟然不敢碰了。

    無所畏懼,在前朝血雨腥風的唐王,竟然不敢碰自己妻子的手了。

    “這世上,不會再有合我心意的女子,王府也不會再進人。”唐王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動,低聲說道,“王府的側妃,我已經預備修個大院子把她們與咱們隔開。以後榮華富貴不少她們一絲半毫,也不會叫人怠慢,只是我也不會再見她們。”他說到這裡,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也代表自己再也不會碰別的女人了,這本是唐王妃從前最在意的事兒,然而此時,唐王妃卻並不在乎。

    她淡淡地應了,與方才看見桌上點心的表情並沒有半點兒分別。

    唐王一怒,覺得她不知好歹,然而心裡卻不由生出更大的恐懼。

    他本以為她會歡天喜地地對他笑,可是如今,卻沒有一點在意。

    她不在乎他了,一點兒都不。

    她甚至不想看見他。

    臉都微微青白,唐王突然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想到她方才說要遠遊,十年八年都不回來,覺得喉頭發堵。

    這是要離開他的意思?!連與他住在一個王府都不願意,所以要遠走,再也不見?

    他從前做了什麼,傷了她的心?他一直覺得她是個麻煩,是個討厭鬼,可是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

    他更喜歡的,是她霸著自己的凶巴巴的樣子,是有力氣往他臉上撓的鮮活樣子。

    可是如今卻都不肯了。

    “阿玉。”唐王頓了頓,輕聲喚了唐王妃一聲。

    這個是唐王妃的小名兒,大婚的時候她告訴他,說他可以沒人的時候叫她小名親近些,他覺得麻煩,從來都沒有喚過,可是此時卻舊事都在腦海裡翻滾。

    “嫂子這兒沒意思,我先走了。”唐王妃不願看見唐王這副回頭是岸的樣子,早幹什麼去了呢?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便與太子妃笑嘻嘻地說道,“我還想回娘家去見見母親,您不知道,我母親最近因節氣更迭緣故,因此竟病了,我帶著複兒去瞧瞧。”她喚了兒子抱在懷裡,見兒子探頭去看自己的父親,知道這孩子素來孺慕父親的,也不願叫父子之情斷了,便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夫妻是夫妻,父子是父子,她不會攔著叫兒子不親近唐王。

    “兒子陪母親去看望外祖母,父王去麼?”慕容複仰頭與唐王問道。

    唐王的目光閃爍,看了唐王妃一眼。

    唐王妃嬌豔的臉上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只是到底是兒子說話,因此沒有出聲,臉上的表情卻疏遠,顯然是希望唐王殿下“知進退”。

    知道點兒事兒的,就得明白道理,這時候說句不去,大家臉上都好看。

    此番回娘家去,唐王妃一則確實是因母親病了,另一則,卻是想要在娘家住幾天,少看唐王的那張臉。

    慕容寧正喝了茶心滿意足,聽見了這個,見唐王沉默,急忙與唐王妃笑道,“我叫個太醫與嫂子一起去瞧瞧。”

    這個倒是應該的,唐王妃感激地看了慕容寧一眼,笑道,“多謝你。”

    “父王?”慕容複又喚了一聲。

    “父王自然去。”頂著唐王妃不好看的臉色,唐王想到弟弟就是不要臉,不管是拒絕還是冷言冷語,就是沒臉沒皮地跟著方才得到了佳人的芳心,頓時就覺得找著了榜樣,也不多說的,低頭就抱了兒子起來穩穩地與唐王妃說道,“我抱著複兒去,你不必累著。”見唐王妃冷笑一聲隨他去,顯然不將他放在眼裡,唐王抿了抿嘴角,回頭看了看無辜秀美的弟弟,微微與太子頷首,跟著唐王妃走了。

    “二哥為何看我?”慕容甯覺得二哥的眼神好怪。

    太子知道個屁!只是微笑道,“想來是想要與你說話。”

    唐王連妾室都疏遠了,然而唐王妃卻依舊冷漠,顯然是這麼多年最後的容忍都沒了,因此再也不肯轉圜,這雖然與太子無關,然而太子看得心裡卻咯登一聲。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太子妃的手,轉頭,就見太子妃對自己溫柔一笑,那顆心方才慢慢地放下來。

    他不是弟弟,也不會落到弟弟那個地步,從此夫妻之情斷絕……的吧?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不確定。

    太子妃只覺得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緊,卻沒有多說什麼,柔順地叫太子握著自己的手。

    “我看著二哥,有些可憐他。”從前唐王與唐王妃好起來的時候,正是安王最苦逼的時候,常常羡慕唐王有唐王妃那樣在意深愛,如今慕容寧得了明秀,唐王卻夫妻冷淡起來,這簡直就是風水輪流轉的意思,也叫慕容甯可憐唐王,就與明秀小聲兒說道,“從前我最羡慕二哥的了,可是現在……”

    他那時候傷心了總是在兄長面前哭,叫兄長安慰,如今唐王自己落到這個地步,他也想安慰兄長。

    順便告訴他哥點兒心得。

    討好不是這麼簡單的活兒來的,得不要臉,得有恒心有毅力,得……

    “你呀,只擔心別人麼?”明秀便笑問道。

    “我有了你,什麼都不缺了,自然沒有好擔心的。”慕容寧嘿嘿地笑著說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5:09

第四十五章

    這個明秀倒是挺愛聽的,聞言微微點頭,又見東宮的氣氛十分是詭異得不行,這太子三兄弟都有點兒臉色不同,就覺得自己坐不下去了。

    “我本是想請你來樂呵樂呵,誰知道匆匆就要走了。”明秀這真是略坐一坐就要走的意思,才說告辭,太子妃就有些捨不得了,拉著明秀的手殷殷地說道,“你日後若閑了,就常來瞧瞧我,不然,我在這東宮也寂寞。”她如今能說上話兒的沒有幾個了,整日裡忙碌心累得不行,自然願意與親近的人說說笑笑,見明秀點頭應了,慕容寧也起身要跟著一起走,太子妃心裡就歎了一聲。

    這兩個這麼好,也不知道唐王妃處,還會不會轉圜。

    世人總是勸合不勸離的。

    明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些,卻裝作不知道,與慕容甯一同出了東宮,這才覺得壓抑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起來。

    “東宮側妃生事,二哥夫妻離心,這都是因女子之故,當引以為戒。”慕容寧死皮賴臉不肯騎馬,非要與明秀同車,見明秀一臉隨自己去的樣子,就眉開眼笑地爬上車坐在明秀的身邊,伸出一條修長的長腿來擠兌玉惠與鸚哥兒不叫坐在自家心上人的身邊,氣得鸚哥兒摔了簾子就與玉惠坐到車外去了,這才覺得自己勝利了,與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明秀很有感觸地說道,“我就說,一個鍋就配一個蓋兒!”

    說完,他一瞥一瞥地往明秀的臉上看。

    那什麼,丫頭什麼的,都得離他心上人遠點兒!

    他就嫉妒了,怎麼著?

    告狀啊!

    明秀已經徹底無語了。

    對上了這麼一個得寸進尺的傢伙,郡主大人應該怎麼辦呢?

    她素來伶俐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兒了。

    “你醋了不成?”許久之後明秀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了,見慕容寧飛快地點頭,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便歎道,“難為她們還給你說過好話兒。”特別是鸚哥兒,對慕容寧還印象挺好的,沒有想到這竟是個過河拆橋的。

    “好話?”

    “說你不容易,叫我好好兒待你,別辜負了你。”明秀溫聲說道,見慕容寧仿佛挺美,想要笑卻憋不住哼哼唧唧地歪在自己的身邊,這才摸著他的頭髮柔聲說道,“她們是我親近的人,只是卻與你的親近不同。”

    她頓了頓便笑著說道,“你的親近,是一生一世。她們的,或許說起來,算是親情。”她是拿這兩個丫頭做親人的,與慕容寧的卻並不一樣。她沒有想過要將慕容寧當做那種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夫妻。

    她想將他當做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

    這些話說出來,安王殿下美得已經冒泡兒了,扭著自己柔軟的身子就往明秀的身上拱。

    只是慕容明一個矮包子做這個行為挺萌的,慕容寧做就不大叫郡主能忍了,抵住了這傢伙的頭,迎著他含淚欲滴的眼神,榮華郡主微笑表示拒絕。

    別以為郡主傻,佔便宜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是回府呢,若是叫她爹看見……只怕明年的今天,就可以去給安王殿下上香了。

    只是如此慕容寧也十分滿足,又覺得兩個丫頭來的,倒自己小心眼兒,想了想,便與明秀笑嘻嘻地說道,“是我怠慢了表妹的丫頭,不然,回頭我叫人拿些銀子來給她們,就當我賠禮了?”雖然賞首飾料子也行,只是慕容寧卻不願自己手裡的這些東西給別的女人,明秀身邊的丫頭也不行,還是給銀子事兒少,見明秀微微頷首,這才笑著說道,“就每人,五千兩。”

    “你這是給壓箱錢呢!”明秀駭笑道。

    五千兩很不少了,一般的官宦家小姐出嫁的嫁妝也就五千兩罷了,慕容寧這可是大手筆。

    “她們要嫁人了麼?!”聽說壓箱錢,慕容寧眼睛頓時就亮了。

    “玉惠已經有了人家,只因不放心我方才沒有出去。至於鸚哥兒,我心裡也已經有些打算。”知道慕容寧這是又醋了,明秀只是笑笑。

    “她們倒是忠心。”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有些酸,然而慕容寧卻知道這兩個丫頭的忠心的。

    上輩子他最落魄的時候,兵敗退守孤城,明秀不忍王府中下人與他們一同陪葬,因此遣散王府,開啟了王府的大庫將銀子與值錢的物件兒都分給了這些下人,一時間樹倒猢猻散,□□赫赫的榮王府從此就這樣散去了,都沒有了。那時還一個頭一個頭磕在地上,求著要跟著主子的下人,也只有寥寥的幾個罷了。慕容甯身邊有吉祥和幾個長隨,明秀的身邊,就有玉惠與鸚哥兒。

    明秀抹了脖子,這兩個也一頭碰死在城頭,沒有等沈國公衝開城門帶她們回家去。

    他知道上輩子的經歷,所以待這兩個丫頭也十分不同,雖然口口聲聲是在嫉妒,可是也是因親近,方才有這樣的話。

    給她們許多的銀子,也是因她們是忠心的人。

    “你是個好人兒,都給了這麼多的銀子,想來,我也是要一同給了的。”明秀不缺錢,自然希望玉惠與鸚哥兒過得更好,便笑著說道。

    這些慕容寧不管,嘿嘿地笑了。

    這一路過得就十分快活,雖然玉惠與鸚哥兒聽見裡頭的笑聲都十分歡喜,然而一回國公府,這兩個丫頭臉上的笑容就都落下來了。

    國公府門口,三老爺正踢踢踏踏地往裡走,見了明秀的車,還有車上兩個極美貌俏麗的丫頭,三老爺吸溜了一口口水,拿眼睛在鸚哥兒的身上轉了一圈兒。

    玉惠溫柔沉靜,看起來沒有什麼風情,鸚哥兒卻瞧著潑辣,叫三老爺說,這樣兒的女人才有味兒。

    “三叔。”見鸚哥兒竟然氣哼哼地鑽進了自己的車,明秀心中微微一動,卻還是拉了她進來往外一看,就看見了三老爺。

    “三丫頭。”三老爺打心眼兒裡記著這侄女兒面不改色差點兒打碎了沈明珠的下半身呢,看見她就仿佛看見了滿地的血,竟不敢太慢急忙上前笑道,“這是出去了?”他可不敢看明秀身邊的丫頭了,唯恐叫這侄女兒給打了,見明秀含笑點頭,他頓了頓方才笑眯眯地說道,“是你四妹妹的親事,我來與大哥道喜。”

    他本不願意來,正陪著自己的心肝兒喝酒呢,誰知道三太太遣人逼著他,也就罷了。

    到底是沈明珠的喜事兒,況還嫁的是閔王世子,三老爺也想在自家大哥面前顯擺顯擺。

    “怎麼不進去?”明秀便笑問道。

    “正要進去。”三老爺咳了一聲方才說道。

    三太太要與他一同過來,只是他住在外頭,從來不在家中,這次是相約一同前來,在外頭等著三太太。

    明秀也就是笑了笑,叫人招呼三老爺不許怠慢,自己就往府裡去了。

    待收拾好了渾身的衣裳,換了家常輕便的,她方才與等在外頭的慕容甯一同往上房去。才進門就聽見了三太太張狂的笑聲,打眼兒一見,就見一個滿臉脂粉厚重,胭脂通紅的女子正掩著嘴角得意地笑著,揮著手很有揮斥方遒的意思。

    見這正是三太太,明秀只覺得這位三嬸如今越發地打扮得不能看了,又見她身上穿著金碧輝煌,鑲嵌孔雀毛兒的蜀錦衣裳,頭上恨不能插八十根簪子金光燦爛,就覺得眼睛疼。

    三太太也在得意。

    誰有她的造化呢?親閨女做了閔王世子妃,日後就是閔王妃,那風光,也與嫁給榮王差不多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5:20

第四十六章

    沈明秀再能,也就是嫁給一個安王,與她的閨女又有什麼不同呢?

    彈了彈身上好女婿給自己的蜀錦料子,三太太斜眼看了一眼恭順公主,見她依舊嬌嫩得如同花骨朵兒似的,顯然是被滋潤得很好,目中就露出了嫉妒。

    她也是個女人,自然看得出來恭順公主臉色這麼好,是因為什麼。

    想到三老爺早就不見自己了,三太太再想到沈國公,心裡越發跟火燒似的。

    她心裡正不得勁兒呢,見了外頭明秀與慕容寧並肩而來沒有半分遮掩,心中冷笑一聲,只覺得這丫頭也就是個面上規矩的,還不是與皇子同進同出,微微一頓,這才與上頭漫不經心的恭順公主說道,“好叫公主知道,明珠這有了好前程,自然是得叫沈家都開心開心!”她笑著摸摸自己的衣裳方才得意地說道,“敬兒是個極孝順的孩子,這親事還早兒呢,首飾料子的都已經過來了,說叫明珠別委屈了自己個兒呢!”

    “是麼。”恭順公主更知道閔王妃的態度,冷笑了一聲。

    閔王妃把王府庫中老舊已經不鮮亮的首飾與布料都收拾出來充作給沈明珠的聘禮,這事兒瞞不過恭順公主去。

    若是三太太知道這些,只怕就不敢在她的面前炫耀了。

    三太太卻以為恭順公主這是在嫉妒,哼了一聲,這才繼續笑道,“能嫁入王府,這得是多大的體面!”她頓了頓,這才哀怨地說道,“可惜了的,我家家裡窮,也置辦不出什麼好兒的嫁妝,也沒有多少的銀子,這不是給明珠,給沈家一門抹黑麼?”

    “今兒往東宮去,累了吧?”恭順公主都不理睬她的,只與明秀笑問道。

    “還好,不過是坐著說笑罷了。”明秀與慕容寧坐在恭順公主的身邊方才笑道,“太子妃瞧著精神不錯,還與唐王妃說了些話。”

    這母女說話竟半點兒沒有將三太太放在眼裡,三太太心中暗恨,卻擠出了笑容說道,“太子妃自然是尊貴的,只是咱們家明珠,日後也是王府女主子,也不差什麼。”她笑著與恭順公主再接再厲地說道,“從前大哥不是說要給幾個孩子嫁娶銀子?只是到底身份不同,貴重也不同,她們也比不得明珠,我想著,明珠這是給家中爭光,是不是……”她覷了明秀一眼方才笑道,“是不是明珠的嫁妝,大哥公主,給咱們多預備些?”

    “那又不是你大哥的閨女,做什麼叫咱們給預備。”恭順公主便含笑說道。

    “公主這話……”這仿佛看破了自己的心似的,三太太心中一抖,強笑道。

    “既然分了家,那自家閨女自家管,除了公中的嫁娶銀子,你若覺得四丫頭嫁妝減薄,賣田賣地的,且隨意去,難道還想別人家給你兜著?”恭順公主最不耐煩這些了,況如今她還算喜歡慕容甯,自然不願意叫慕容甯知道沈明珠這親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不然再喜歡明秀,若是在心中生出鄙夷怎麼辦,便板著手指頭淡淡地說道,“你與三弟沒有錢,莫非還是本宮的緣故不成?”

    “公主這是不願意?!”三太太臉頓時就變了。

    “我當然不願意。”恭順公主冷淡地說道,“分家時咱們也沒有刻薄你,分了多少東西你心裡有數兒,如今在我這兒裝什麼窮!你只把這話傳出去叫人評評理,有沒有你這樣無恥的道理?”她微微一頓,方才慢慢地說道,“府裡銀子少,你自己莫非沒有嫁妝,你的嫁妝給你家四丫頭也不少了,每每上門就哭窮,我倒是不知道這人竟然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她既然斷然拒絕,又說出這麼多的話,三太太正要發火,冷不丁就看見沈國公與賠笑不知得了什麼好處的三老爺一起進來了,眼珠子一轉便掩面哭道,“嫂子這是見不得明珠好,見死不救麼?!”

    沈國公卻半點兒不看她,走到恭順公主身邊方才與明秀問道,“累不累?”

    他也沒有把三太太放在眼裡。

    三太太哭到一半兒,心裡酸澀得不行,卻見三老爺眉開眼笑,見她哭了,上前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大哥面前,你哭什麼喪呢!”三老爺在捂著臉不敢置信的三太太詫異的目光裡兇狠地呵斥道。

    沈國公目光落在三太太腫起來的臉上一瞬,微微頷首,這才與轉頭搓手賠笑的三老爺慢慢地說道,“那五千兩銀子,就給你平日花銷置辦四丫頭的嫁妝,”他斂目,有些譏諷地說道,“到底是姨母養出的丫頭,看在姨母,總要多給些。”

    當然,給了三老爺還會不會吐出來給沈明珠當嫁妝國公爺就不得而知了,只這五千兩換了這麼一個大耳瓜子,國公爺就覺得很值得了。

    五千兩,叫這夫妻倆慢慢兒打去,也挺划算。

    三太太聽到沈國公多給了銀子眼中一亮,然而聽見這銀子給了三老爺,頓時臉就青了。

    “表哥!”

    “出去吧,”沈國公如今越發不愛與三房說話,也懶得糾正三太太這稱呼,見三太太還不甘不願的,便微微皺眉與三老爺說道,“自己的妻子,好好管束。”

    “是!”三老爺就跟得了聖旨似的,趾高氣昂地看著三太太,冷笑道,“日後,你再敢在我面前沒有規矩,看我不抽你的臉!”

    自己竟然嫁給了這樣一個沒心肝兒的王八蛋,在別人面前一點兒體面都不給自己,三太太眼珠子都紅了,恨不能哭出來,然而看著三老爺高高揚起的巴掌,又怕了。

    她從前,怎麼竟然嫁給了這麼噁心的人?又怎麼叫這樣噁心的人,給壓得一輩子翻不了身。

    看著正垂頭給恭順公主倒茶的沈國公,再看看三老爺,三太太只覺得喉頭一甜,然而心中一個激靈,急忙將那口血給默默的吞了下去。

    她如今是閔王世子的岳母,日子會越過越好,到時候,就算沒有三老爺,她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折腰!

    她一定比恭順公主過得好,至少,她閨女還沒有被退過親呢!

    想到這個,三太太覺得恭順公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心裡就存了鄙夷,雖然不敢與三老爺在這裡撕扯,不過卻還是帶著幾分怨恨。

    明秀也看見了,見三太太這麼一臉憋屈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樣子,覺得挺有意思的。

    沈明珠嫁到閔王府去還不一定過什麼日子呢,她不知焦心,做什麼美夢呢!

    真以為閔王妃念了幾句佛,就是菩薩了?

    三太太卻不管這些,緩了緩自己的心,這才冷笑說道,“明珠的親事,這是最要緊的,滿京都再難有這樣尊貴的好親,若不風風光光的,丟的可不是我的人!”

    她才說到這裡,卻見外頭國公府的下人領著一個滿臉煞白的丫頭進來。

    見那個後頭的是自家的丫頭,三太太不知怎麼就生出了一絲不詳來。

    “怎麼了?!”她急忙問道。

    “太太!”那丫頭是三太太身邊兒的丫頭,頓時就哭著撲到她的面前叫道,“可不好了,世子來了,說,說要納了表姑娘!”

    三太太一怔,之後臉色一白,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三太太這一口血噴出來,就知道自己不好了。

    若是用武俠的話說,就是元氣大傷。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5:32

第四十七章

    這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個了,只是抓著那個哭哭啼啼的丫頭尖聲問道,“你說什麼?!你是不是說錯了?!”

    怎麼可能呢?

    慕容敬,那是把她家明珠當珍寶的呀,怎麼會上門來說要娶一個方芷蘭?!

    況,方芷蘭病歪歪的,這也沒有見過慕容敬的呀!

    那丫頭仿佛還有話說,只是看著陡然精神起來了的恭順公主,與扶著妻子恐她興奮過頭跌了的沈國公,動了動嘴角不敢說別的叫人看笑話回頭被三太太責駡,只是哭起來。

    “芷蘭?”三老爺也豎著耳朵聽著呢,聽見是太夫人身邊的丫頭,雖然也覺得有些不樂意,不過肥水不流外人田,閔王世子不是沒有退親麼,不過是又看中了另一個罷了,便不在意地說道,“母親身邊的丫頭素來都是好的,既然世子喜歡,就納了去如何?左右還省了一副嫁妝。”做妾還要個屁的嫁妝!

    他想到沈明珠從來對他都很不恭敬,還時有輕視,就知道自己日後的死活只怕這閨女是不大在意的了,又想到方芷蘭還對自己挺恭敬的,也有心叫方芷蘭過去,也算有個人在慕容敬面前給自己說話。

    雖然慕容敬是女婿,不過是閔王世子,到底是宗室,以後三老爺總有能用上的地方。

    就算用不上,以後在京裡喊一聲“我女婿是閔王!”。那得多有面兒不是?

    “你這是什麼話?!”見他沒心沒肺竟然還想叫方芷蘭嫁過去,三太太恨不能一刀捅死三老爺。

    在這之前,她更想捅死狐狸精!

    賤人,她待她這樣好,怎麼敢覬覦明珠的夫君!

    白眼狼!

    眼睛都恨得紅了,三太太哪裡還有方才的快活呢,也記不得想當初懷著壞心眼兒想把方芷蘭嫁給好色的老頭子了,捂住了胸口恐再吐出一口血來,指著三老爺罵道,“明珠的死活,你都不顧了麼?!”

    “四丫頭她還是嫡妻不是?”三老爺就與那丫頭問道。

    那丫頭遲疑了一下,抿了抿嘴角方才在三太太目眥欲裂之中小聲兒說道,“表姑娘說不敢與姑娘比肩,只想留在世子身邊做個小貓小狗兒就好了。”

    方芷蘭跪在氣得臉色發白的沈明珠面前哭的時候,她們可都看著呢,聽著這位柔弱多病的表姑娘嚶嚶地說著自己對閔王世子的愛慕,還有那滿腔的心意,還說了許多的話,只說自己願意沒名沒分服侍未來的世子夫妻,當個奴婢就行,就求四姑娘開恩成全了自己的一片心。

    慕容寧聽到這兒,看著三太太難看的臉,就笑了。

    這表姑娘也真是滿癡心的,當年想給慕容南做妾,如今,就要給慕容敬當小貓小狗兒了。

    不過想到方芷蘭噁心明秀時的光景,安王殿下也覺得這真是風水輪流轉,活該沈明珠叫人噁心一把。

    況還有更噁心的在後頭呢,安王殿下懶得告訴三太太。

    他在三老爺府裡放了人,本是防備沈明珠那張狗嘴什麼時候說明秀的惡言罷了,沒想到方芷蘭挺給力,還給了他一個驚喜。

    明秀一歪頭就看見慕容寧臉上犯壞的笑了,知道他只怕知道這其中內情的,卻不覺得厭惡,只覺得這人為了自己,只怕做了不知多少。

    她相信他,不管做了什麼都是為了她。

    三太太卻沒有看見慕容寧的表情,顯然就想扒了方芷蘭的狐狸皮,竟都不告辭的,大步走了。

    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明秀就知道只怕不能善了,微微皺眉。

    若此時鬧大發了,娥皇女英姐妹相爭的並不是好話。她也就罷了,看安王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名聲再壞想必不會退親,然而明真的婚事,只恐生出波折。

    曾養在一個府裡的姐妹都是這樣的性情,誰會相信明真無辜單純呢?

    因心裡生出這樣的擔憂,她的眉眼間就露出了一些。

    “表妹別擔心。”慕容寧一看明秀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了,知道她這是為姐妹擔心,就心疼了一下,按住了她的手溫柔地說道,“六姑娘的事兒,我也記在心裡呢,你且看著就是。”他見明秀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笑眯眯地說道,“大堂姐的親事不是我做的媒?是不是夫妻和睦?什麼名聲都不打緊,只要我出馬一回,定能給你一個好妹夫的。”他心裡已經在想有沒有誰合適明真了。

    “你平日裡忙碌前朝,就不要掛心這些了。”明秀溫聲道,“是我想多了。咱們早就分家,況憑著國公府的聲勢,只有咱們不樂意別人的,沒有別人不樂意咱們的。”

    “阿秀這話說得對。”恭順公主便指著慕容寧笑道,“方才我見你賊眉鼠眼的,可是還有什麼內情?”

    沈國公只是嘴角一挑,卻沒有多說什麼,看著慕容甯在恭順公主面前獻寶。

    三房那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其實他也知道。

    在三老爺府裡放了人防備著的,並不只是安王一個。

    “姑母都這樣說了,我不與您說點兒有趣兒的,只怕下一回您……”

    “這人好囉嗦!”恭順公主就與沈國公咬耳朵。

    只是這咬耳朵聲音不小,明秀聽得噗嗤一聲兒。

    慕容寧厚臉皮就當沒聽見,把自己的忠心表完了,這才與恭順公主笑嘻嘻地說道,“阿敬就要當爹,我自然是歡喜的不是?”見恭順公主一怔,之後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了然,顯然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隘,慕容寧這才慢悠悠地說道,“說出這個,我都擔心臟了姑母與表妹的耳朵。方芷蘭那丫頭是個了不得的,這都有了阿敬的骨肉了。我想著,只怕這一回沈四姑娘不想叫她進門都是不成的了。”

    “有孕。”恭順公主閉了閉眼,皺起了眉頭。

    若但是姐妹共夫也就罷了,然而還有這未婚有孕,真傳出去就是麻煩事兒。

    “不必擔心。”沈國公安撫地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道,“都分家已久,這些,落不到咱們身上。”就算沒分家,這樣的流言誰敢議論在沈國公的身上呢?從皇帝的脾氣越發地怪異,更倚重沈國公開始,這京裡就是沈國公很能壓住的了,尋常人家上杆子巴結走來不及,還敢說壞話兒得罪沈國公?只怕回頭就得叫沈國公帶著人給宰了。不說別的,如今倒楣落魄的淮陽侯府就是個例子了。

    沈國公一說這話,恭順公主也就信任地點頭。

    “她有孕時間也不短了,我早就知道,就等著看笑話。”慕容寧微微露出了食人花兒的樣子了,轉頭與明秀笑道,見她含笑看著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頓時臉一白。

    得意忘形,他好像暴露了不得了的東西!

    “那個什麼……人家,人家就是,就是不忍叫一個小生命叫人害了去……”他柔弱地扭著衣角,心虛地看著面前的表妹。

    “你做的不錯,我也喜歡看她的笑話。”明秀早就知道他憋得夠嗆,見他終於暴露,便笑眯眯地安撫道。

    真以為她不知道他在外頭幹了什麼?她爹早就都告訴她了!

    “真的麼?”小白花兒的眼睛裡全都是晶瑩的淚水。

    “以後都這麼幹。回頭與我說說,叫我也開心一下。”榮華郡主其實也是個壞心眼兒的人。

    安王殿下含淚看了一會兒心上人,見她竟然是真的挺喜歡自己幹壞事兒,臉頓時就亮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5:42

第四十八章

    他本就是世所罕見的美貌青年,因神采奕奕,竟叫人不能直視。

    “呸!”恭順公主嫉妒死了,咬著沈國公的脖子氣得直哼哼。

    只是再生氣,八卦的心還是占了上風,恭順公主微微一頓便與慕容寧急切地問道,“她到底是怎麼,怎麼與……”

    “四姑娘與阿敬夜半私會,她也沒閑著。”慕容寧對內情知道得可清楚,只怕比別人都清楚,見恭順公主一怔,他便笑眯眯地說道,“夜半前半段兒阿敬這私會得累了與沈明珠分開各回各家,只是姑母知道,這一累了,還是歇著舒坦不是?左右都是一個院子的,阿敬這後半夜,就歇在表姑娘的屋裡了。”見恭順公主聽得嘴都抽起來了,慕容寧早就噁心得不行了,這才轉頭與明秀歎氣道,“沈明珠還沒有拔了這頭籌呢。”

    因要吊著慕容敬,沈明珠都沒有叫他得手,沒有想到叫方芷蘭截胡得了好處去。

    “說起她家裡頭這點子事兒,我都覺得噁心!”恭順公主一聽這個,頓時就很不喜歡了。

    “那何必說她呢?”明秀便不在意地說道,“日子是好是壞,都是她自己選的。”她斂目沉思了片刻,想到若是自己叫人跪在面前要共侍一夫會如何,便歎了一聲。

    聽了慕容寧這寥寥數語,她就聽出來方芷蘭不是個省油的燈,從前,還真是小看了她。

    這樣的女子不是尋常人能招架的,況慕容敬能幹出前頭與沈明珠海誓山盟,後腳就沒有心理壓力去睡方芷蘭這麼噁心的事兒,看著就知道不是良人,也不是個規矩人。

    這麼兩個玩意兒,若她是沈明珠走到這一步,就索性退親才叫省心。

    不然日後,只怕這日子要更難過的。

    只是想必沈明珠捨不得慕容敬這場富貴尊榮,如今也不知是個什麼章程。

    她也想起來了,那日與羅遙看見三房的下人去買安胎藥,只怕是與方芷蘭脫不了關係。

    心裡想著這個,明秀便掩住心事,只與父親母親說笑。

    沈國公也沒有把沈明珠當回事兒,況沈明珠最近幹出來的更匪夷所思的事兒沈國公都知道,自然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

    國公府沒有將此事掛心,然而三老爺府上已經是風雷俱動!

    三太太拚命地拉著三老爺回了府中的時候,這家裡已經亂了套了的。

    沈明珠哪裡有平日裡的嬌豔欲滴,此時滿臉猙獰手裡抓著不知哪裡提來的棍子,叫人拉著叫駡。

    她的對面,穿了一身兒素衣,面上不著脂粉越發羸弱蒼白,如同風中小花兒一樣的方芷蘭,顫巍巍地跪著歪在地上哭著。

    “我不敢與表妹爭什麼,只是情之所至,我,我是無心的呀!”方芷蘭知道沈明珠這是恨毒了她了,只是她如今有恃無恐,乃是這一胎坐穩了才在沈明珠面前發難的,況還有慕容敬此時頂在前頭,沈明珠禍害不了她,越發地柔弱地哭著說道,“表妹喜歡世子,就應該知道世子是多麼叫人仰慕的人。我,我只是喜歡得心裡疼了,情不自禁才做出了叫表妹傷心之事,對不住表妹,表妹……”

    “你這個賤人!”聽不下去這些,沈明珠叫慕容敬的下人拉著動彈不得,聲嘶力竭地罵道。

    方芷蘭只是哭泣起來,越發無助。

    慕容敬已經張著手在一旁呆了許久了,見沈明珠咄咄逼人,方才對她的那點心虛與愧疚都慢慢地沒了。

    他上前抱住了還懷著自己骨肉的方芷蘭,見她抱著自己如同抱住了自己的命,越發為這個身世坎坷的女孩兒感到憐惜,仰頭便與沈明珠歎道,“她到底是你的姐妹,你怎麼能這樣冷酷地待她?她一心都覺得對不起你,一直在退讓委屈,你怎麼能看不見她的辛苦,這樣狠心呢?”他是真的很憐惜這樣身若浮萍的女孩兒,便歎息道,“明珠,你也與從前不同了。”

    “什麼?!”沈明珠眼眶通紅地看著面前的人糾纏在一起。

    “當年你是何等良善?”他屋裡的通房有了身孕被閔王妃逼迫,她為之落淚,為他出主意救她一命,那時急公好義的好人兒,怎麼連自己的姐妹都容不下了呢?

    沈明珠冷不丁看到慕容敬失望的眼神,心裡咯登一聲,又聽見他這話,就回想到了從前。

    她那時以為自己嫁定了榮王,自然他有多少的妾與庶子都無所謂,左右禍害的不是她,而是慕容敬的正妻,自然是願意在慕容敬面前版好人的。

    可是如今她要嫁給慕容敬,怎麼可能能沒心沒肺叫他疼愛別的女人!

    “你!”沈明珠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心裡絞痛,眼前發黑,疼得厲害。

    因為她突然想到,她就要嫁給慕容敬,就要面對他當年的那些“可憐”的妾室,還要面對她做好人給留下的孽種!

    她當年做下的自鳴得意的一切,竟然害了她自己。

    怨得不閔王妃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樣古怪。

    然而如今她已經騎虎難下,況她到底是正妻,那些妾與庶子,以後慢慢兒來就是。

    心裡想著這些,沈明珠眼睛卻還是紅了。

    她雖然心裡更喜歡榮王,可是卻也不是沒有將慕容敬半點兒都不放在心上的呀,可是為什麼,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回頭去寵愛了方芷蘭呢?

    “你想要如何?”沈明珠咬緊了牙關,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問道。

    “芷蘭有孕,等不得了。”慕容敬心裡已經覺得沈明珠有些變了,不再是從前善解人意的那個善良的姑娘,只是到底是他愛慕的人,頓了頓便輕聲說道,“我先接她進門,叫她好好兒的養胎。”

    沈明珠一呆,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竟起不來了。

    到了這個份兒上,沈明珠再不願意,也得叫方芷蘭進門。

    除非她一耳光抽在慕容敬的臉上,唾一口,罵他,“賤人!姑奶奶不侍候了!”

    如此退親,也就罷了。只要不想退親,沈明珠只能捏著鼻子強顏歡笑,為自家姐妹同喜快活。

    因為她已經看出來了,慕容敬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與失望,仿佛在重新審視她一樣。

    善解人意,良善為人著想,那不是真正的沈明珠,可是慕容敬喜歡的那個沈明珠,卻就是這麼個性情。

    性情不一樣兒,他或許也就不喜歡了。

    想明白了的沈明珠哪怕心裡恨得流血,卻再也不能如從前那樣把這個唯一肯娶她的王府世子往外推了。

    見事情圓滿,皆大歡喜,三老爺還湊趣兒與慕容敬說笑了幾句。

    他本就是個風流的人,對女人說起來頭頭是道,也喜歡柔媚可憐類型的,竟與自家未來女婿有了些共同語言,一說起來那叫一個樂呵,之後恨不能秉燭夜談了似的。說笑了一會兒,慕容敬拉著羞怯的仰慕地看著自己,仿佛沒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方芷蘭的手深情款款地叮囑了一會兒,這才失望地看了跌坐在地臉色蒼白的沈明珠一眼,拉著這新結交的好朋友三老爺走了。

    三老爺也覺得該好好兒與女婿說道說道,拉著這女婿就往自家體貼可愛的外室家中去了。

    三太太已經說不出話來,想要捶胸哭一哭,卻哭不出來。

    她心裡更怨恨的是太夫人。

    不是她非要將那敗家的狐狸精給接進家門當祖宗一樣養著護著,方芷蘭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外心,奪了沈明珠的夫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5:54

第四十九章

    不是太夫人將方芷蘭養得這麼柔媚風流,慕容敬怎麼會守不住,竟與她有了首尾!

    想要哭一聲“我可憐的女兒!”,然而三太太卻哭不出來,踉蹌地走到了沈明珠的面前想要將女兒給扶起來,卻見方芷蘭婀娜地走過來,此時那肚子還看不出來,正是風情最好的時候,她叫慕容敬留下來服侍她的嬤嬤扶著,柔聲對沈明珠伸手說道,“表妹心裡別太難受了,你我姐妹情深,從前是什麼情分,今後,還是什麼情分。”她掩住了嘴角頓了頓,在沈明珠赤紅的目光裡柔聲說道,“表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不好這樣恨著我,是麼?”

    “方姑娘心善呢。”那嬤嬤知道方芷蘭眼下有孕,又是慕容敬心裡的人,便討好地說道。

    至於未來主母,這位沈家姑娘……沒看見擰不過世子麼?想來也是個沒用的。

    沈明珠咬著牙指著她說道,“你對得起我?!”

    “我都說了,咱們姐妹情深呢。”方芷蘭看著三太太,第一次露出了些鋒芒來柔聲說道,“從前太太與平王妃這麼說來的?我若是能嫁給南表哥,就與三表妹姐妹情深,以後有我幫襯,不比外頭不知根底兒的女人強些?三表妹太厲害,我是怕了的,況我與四表妹最好了,一處吃一處睡的,自然捨不得分離,以後有我在四表妹身邊,世子以前的那幾個妾怎敢在表妹面前做耗呢?就是這個孩兒,”她摸著自己的小腹,撫了撫頭上的一根花簪柔聲道,“也是表妹的孩兒呢。”

    她當然更喜歡平王世子慕容南,然而在這世上一遭總是要為自己打算的。

    慕容敬好糊弄,身份與慕容南沒有什麼不同,她又何必苦苦戀著那冷心的人?

    況沈明珠又不是真敢打死人的沈明秀,她半點兒都不害怕的。

    “賤人!”沈明珠自負聰明從來不讓人的,卻沒有想到竟然著了方芷蘭的道兒!

    “這話,表妹快快別說了,不然我擔心起來亂嚷嚷幾句,老太太又要不好了。”方芷蘭咯咯地笑起來,哪裡有方才無助可憐的模樣兒呢。

    不過那都是給慕容敬看的,男人不在,方芷蘭是個多愁多病的身子,也不能總裝相兒呀!

    沈明珠聽了這話,臉頓時就白了。

    她聽明白了,這是在威脅她,叫她閉嘴老實呆著。

    太夫人吃了她偷偷兒買來的藥如今看著大安實則內裡耗幹只怕死的更難看的內情,方芷蘭是知道的。

    “你從那時候就算計我了?原來你早就沒安好心!”沈明珠的聲音淒厲起來,有心掐死眼前的禍害,卻叫慕容敬恐方芷蘭在府中被傷害留下來的侍衛給隔開了,此時呼哧呼哧地看著方芷蘭,就聽這個柔弱得嬌花一般,弱不禁風叫人看著憐惜的女子的笑聲嫋嫋地傳來,看她那張姣好的面容就如同鬼一樣猙獰地說道,“所以表妹,日後不要叫人生氣。我身子弱,若有個神志不清說出什麼話來,大家都不開心。”

    見沈明珠幾乎沒了神魂一樣跌坐在地上,方芷蘭又笑了兩聲,柔弱地扶著那畢恭畢敬的嬤嬤走了。

    沈明珠叫她拿住了把柄又沒有機會殺人滅口,已經渾身無力,捂住了臉去。

    三太太看了閨女如此就知道這裡頭有事兒,待問了,沈明珠咬牙說了,頓時眼前一黑!

    她閨女叫方芷蘭算計了,連太夫人都著了道兒,如今生不如死!

    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這苦水跟黃連似的,卻只能叫三太太抱著沈明珠哭不能吐出來,叫人心裡都發涼的。

    沈明珠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一塊小小的泥土,許久之後一歪頭,嘔出了一口血去,面如金紙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因她病了,病得昏昏沉沉很不好,沈家三房的府上就越發地死寂了起來,待慕容敬迫不及待地將方芷蘭接走,都忘了來看她一眼,沈明珠人都傻了一樣。

    等明秀知道此事的時候,也忍不住在心裡歎出一口氣來。

    沈明珠機關算盡,不知幹了多少的惡事,然而如今叫人打出原形,也不知日後在閔王府這日子該怎麼過。

    “怎麼過?”蘇薔今日來了,正與明秀一同喝茶說話,聽了這個便冷笑道,“她那日敢挑唆大哥往母親面前去非要娶她,就該知道這日子沒法兒過!”閔王妃確實是叫兒子給逼得站不住腳兒因此鬆口容了她進門,可是一口氣憋在心裡怎麼能過得去,都恨在心裡呢。就算沒有什麼方芷蘭,閔王妃都已經趁著這個時候塞了幾個極美貌的丫頭在慕容敬的屋裡。

    閔王妃這樣無所顧忌,也沒有打算給人臉面,沈明珠若是聰明點兒,就該知道這婆婆的心了。

    “給了丫頭?”閔王妃極和氣的,從來都不是往兒子屋裡塞妾的婆婆,蘇薔嫁入閔王府這麼久,也沒見閔王妃插手她房中事。

    “也不是母親特意給的,就是大哥從前就看中的。只是你知道母親的性子的,體恤兒媳婦多些。因此大哥雖然中意,卻一直不肯給他。”閔王妃一直還存著心想要給慕容敬尋一門好親好姑娘的,因此就不願意叫兒子屋裡女人太多日後叫正經的兒媳婦兒吃苦頭,雖然慕容敬與她求了好幾回,閔王妃卻一直不肯,急眼的時候還賣了幾個兒子喜歡的丫頭,就是為了叫兒子私心少打丫頭的主意。

    可是如今慕容敬要娶沈明珠,閔王妃也就看開了,兒子問自己要,隨手就給了,倒叫慕容敬覺得不安,覺得母親這是變得不認識了一樣兒。

    明秀聽著蘇薔的話,想到那時閔王妃看慕容敬冷漠的眼神,抿了抿嘴角。

    “那你呢?”她輕聲問道。

    “母親待我可好了。”蘇薔過得極好,因從前在閨中的手帕交只明秀過得還好些,與她說這個不像是炫耀,因此她格外喜歡與明秀說這個,拉著她的手指著頭上的一根簪子笑著說道,“母親給的,還是母親壓箱底的嫁妝,便宜了我好些好東西。”這簪子通體都是羊脂白玉溫潤細膩,仿若凝脂一樣看著就貴重,又在一頭細細地雕著交錯盛開的三朵兒玉蘭花瓣,清新淡雅並不是凡品。

    這樣的一根簪子在外頭說花錢也買不到是誇張了些,只是絕對貴重才是真的。

    “王妃待你這麼好,我都嫉妒了。”明秀便掩嘴笑道。

    “你若把貴妃娘娘給你的那些如意送我,我也嫉妒你!”蘇薔便指著她笑道。

    鸚哥兒笑眯眯地上來,給明秀蘇薔倒了一碗白白的湯水,透著奶香,自己下去了。

    “這就是我家二爺說的奶茶麼?”蘇薔端起來,見白玉杯子裡頭盛著奶水,聞一聞還帶著清甜的茶香,便與明秀笑問道。

    “表哥閑著無事鼓搗出來的,我嘗著倒是香甜,回頭你帶些回去與王妃,就是我的孝心了。”明秀便笑道。

    “原來在這兒與我炫耀呢。”蘇薔嘗了一口,果然奶香怡人,又甜美又帶茶水的香氣,便贊了一聲。

    “比起你,我炫耀的火候兒還遠遠不如呢。”明秀又勸蘇薔吃了幾塊兒點心,都是新鮮樣兒,蘇薔倒是幾樣都愛,便也叫鸚哥兒去給多包些帶走,想到閔王妃待蘇薔慈愛,便輕聲說道,“我瞧著王妃這是對世子袖手不管?還是……”她頓了頓,皺了皺眉方才低聲說道,“這是咱們姐妹極好,我才與你說這些私密的話。我瞧著王妃待世子已無耐心,只怕是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01:36:05

第五十章

    “你想說母親要廢了他?”蘇薔便笑了。

    “若我看得不錯,十之七八。”明秀柔聲道。

    “你若不是與我好,只怕是不會說這個的。”蘇薔便笑了,握著明秀的手輕輕地說道,“我也與你說句肺腑之言。母親,確實想廢了他,只是不能是如今。”

    閔王府真敢廢長立幼,別管世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好,只怕都得叫皇帝拿出來當個典型兒。

    既然王府可以廢長立幼,那麼太子位,為何不行呢?

    古往今來帝位有德者居之——當然榮王有什麼德大家沒看出來,只是皇帝說有,那就真的有。

    “世子可得潛心念佛,叫陛下長命百歲。”明秀便歎了一聲。

    她這樣子倒是詼諧,蘇薔笑了一聲方才好奇地問道,“我聽說安王最近見天兒地往你府中來,恨不能睡在這兒,”見明秀嗔了她一句,她急忙告饒又笑道,“我家二爺還與我說呢,安王這與他一同在太子面前議事,時不時魂兒就飛了,還經常看著太子傻笑……”想到慕容軒與自己說起的太子的臉色,蘇薔就低頭噗嗤了一聲繼續笑道,“太子都拿他沒有辦法的,只恨他不爭氣。”

    “不爭氣?”

    “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做兄長的高興才怪。”蘇薔便指著一臉無辜的明秀笑道,“我家二爺都說,安王傻得很。”

    “他與安王五十步笑百步罷了,竟然還有臉非議安王?!”明秀嘴巴頓時就毒辣了起來,決定討厭嘲笑安王的閔王府二爺慕容軒。

    早些年這二爺天天天不亮就提著熱乎乎的點心守在馮國公府大門口給心上人送吃的,還點頭哈腰服侍著未來老岳父往朝中去的豐功偉績還歷歷在目呢,竟然就有臉嘲笑她家安王!

    榮華郡主動了動嘴巴,覺得自己必須為慕容寧張目!

    蘇薔聽著明秀冷嘲熱諷,笑得更歡實了,險些將手裡的奶茶給扣在裙子上。

    “你真是一點兒都不肯叫安王吃虧呀。”蘇薔笑了一會兒,揉著眼角無奈地笑道,“我家二爺若聽見你的話,不得羞得沒地兒躲?”她雖然這樣說,然而目光卻溫柔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了慕容軒為了自己做出了多少的努力,此時便拍著自己的衣裙歎氣道,“我如今只慶倖自己沒有錯過他。這一生,我有了他,就已經知足了。”

    她性子其實並不好,還時有小性兒,可是慕容軒卻一直都在包容她。

    閔王妃也是一個好婆婆,比起別人,她真的幸福太多。

    “這話叫你家二爺聽見,不得美得睡不覺呀。”明秀冷笑連連地說道。

    “你饒了他罷,他以後再也不敢了。”蘇薔都要叫明秀笑壞了,揉著自己的肚子笑道,“安王以後有了靠山,這再不擔心叫人欺負了。”

    這都是笑言,姐妹倆本就言笑無忌的,說笑了一會兒方才撇開了話兒,蘇薔看明秀抿嘴笑了一下,微微垂著的側臉秀美貞靜,不知怎麼又笑了起來。

    這姑娘吃了笑豆兒來的吧?

    明秀無奈地看著她,等她笑完。

    “你與安王好了,母親可惜得不得了,還在我面前罵三哥沒用呢。”蘇薔想到自己母親馮國公夫人與自己抱怨時那遺憾的臉,還有自家三哥一臉要去上吊的苦逼表情就笑了起來,摸著眼睛與明秀笑道,“母親罵三哥說白瞎長那麼好看,一個姑娘都騙不回來……”見明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蘇薔咳了一聲,眼角帶笑地說道,“還說三哥活該娶不著媳婦兒。三哥光張了那張臉,腦子簡直沒法兒看。”

    這麼笑自家苦逼三哥真的好麼?

    榮華郡主覺得那傳說的蘇三的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

    正說笑呢,明秀就聽見外頭傳來了極快的腳步聲,之後本該是去給蘇薔預備點心的鸚哥兒快步進來,望瞭望蘇薔,神色有些慌亂地急聲道,“郡主!宮裡旨意到了,是給郡主與安王殿下賜婚呢!”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明秀想到皇后說了要給自己賜婚,便笑道,“你還怯了不成?”

    “不是皇后娘娘的懿旨!”鸚哥兒頓足道,“是陛下,陛下的旨!”

    慕容寧跪在地上,默默地聽著頭上的動靜。

    他家人渣父皇嘩啦啦地翻著摺子,應該批了十個。其間冷笑三聲罵了一次喝了兩回茶,吃了一塊兒點心,聞著味兒,應該是棗泥餡兒的。

    因為不敢抬頭,慕容寧就垂著頭想著自己的心事,順便猜一猜這人渣又想出什麼么蛾子了。

    別怪安王殿下警惕,就說這輩子從年幼失寵,年年都挨這人渣耳光呵斥無視之後,還能一心仰慕當這人渣親爹的看,那不是皇子,是賤人!

    眯著眼睛想了想,慕容寧目光閃爍,繼續豎著耳朵聽著頭上的動靜。

    片刻之後,動靜沒了,禦書房裡靜靜的。

    慕容寧就感到一道帶著幾分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雖然還是沒有動,可是一雙手卻在身子兩旁握緊了。

    許久之後,就在慕容寧忍不住想要抬頭的時候,就聽到頭上傳來一聲淡淡的哼笑,懶洋洋的聲音吩咐道,“起來吧。”

    他抬頭起身,就見穿著一身兒尋常衣裳的皇帝正眯著眼審視地看著他,目中帶著叫他奇怪的光芒。

    “父皇。”慕容寧微微彎了腰,貌似恭敬地說道。

    “這麼多年朕都沒有好好兒看過你,沒有想到你都這麼大了。”聽聽,這是人話麼,皇帝能說得這樣坦然,也蠻強大的。

    再不把兒子當回事兒,漠視成這樣還不顧兒子感受地說出來,這是被記恨的節奏啊。

    慕容寧卻並不在意,更重的話他都受過。

    榮王在皇帝面前哭著告狀的時候,也是這人劈頭就給了他一個大耳瓜子,罵他“逆子”叫他跪到宮門處少說也得兩個時辰,不是安王殿下身子骨好,腿都跪廢了。另有如今臉上還隱隱能看見傷呢,這眼下一兩句話不是東西的話,真不叫慕容寧放在眼裡。

    “坐,咱們父子嘮嘮家常。”皇帝這一回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叫慕容寧坐在自己的下手,叫人上了精緻的點心與茶水,見慕容寧不肯用也不在意的,正要說話,卻見外頭一個內監恭恭敬敬地捧著一碗湯進來,與他說道,“皇貴妃處進陛下的百合雞湯。皇貴妃娘娘說陛下看摺子累了,得好好兒歇歇,喝點兒熱湯呢。”他慇勤地將湯放在了禦案上,目光落在在皇帝面前竟然有了一席之地的慕容寧身上,露出了詫異。

    大家都知道,皇帝不待見安王,都不愛與他說話,怎麼會留著在眼前安坐呢?

    莫非,這是安王要起來了?

    若是這樣,宮裡昭貴妃娘娘處,就得好好兒奉承了。

    這內監心裡翻滾著這些主意,面上卻不敢露出來了,低著頭慢慢地退出了禦書房。

    “皇貴妃也是實心眼,雖朕喜愛雞湯,然一喝幾十年,怎麼也都厭了。”皇帝仿佛話裡有話地笑道。

    慕容寧垂頭只當聽不懂,拚命地想皇帝為什麼叫他在禦書房說話。

    父愛爆棚?

    糊弄鬼呢這是!

    “朕聽說,你與榮華很要好?”皇帝懶得廢話,見這兒子不受教,目中就露出淡淡的不耐,卻還是很有興味地問道,“榮華這丫頭,這些年朕聽說閉門家中十分老實,怎麼就與你好起來了?”他哼笑道,“阿沈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你能登堂入室在他的眼前晃,可見他待你頗為青眼。”囉囉嗦嗦地說了許多的話,皇帝見慕容甯只是垂著頭,便哼笑道,“怎麼著,這是臊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23:59:12

第五十一章

    “不知該如何回復父皇。”慕容寧恭敬地說道。

    他抬頭就見皇帝轉身將皇貴妃給他進上的雞湯倒進了一旁的一個大花瓶裡。

    皇貴妃這麼上心,然而這心意卻在他父皇的心裡什麼都不是,確實叫人痛快。可是這人渣叫他親眼見著又是為了什麼?

    一肚子陰謀論的安王殿下心裡更警惕了。

    “怕什麼,你未娶她未嫁,有什麼不好答的呢?”皇帝倒了雞湯,將碗丟在桌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與阿沈是舊年的情分,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心裡歡喜都來不及,你以為,朕會阻撓你?”

    他說到沈國公的時候用了一個“我”,之後仿佛是反應過來一樣換了稱呼,見慕容寧並沒有聽出來,皇帝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溫聲說道,“況當年榮華在宮裡吃了那樣的委屈,說起來朕心裡也記掛,若你們真的好,朕也只有欣慰的。”

    慕容寧仰頭看著皇帝。

    “朕給你們賜婚,如何?”雖然是問話,然而皇帝已經掏出了明黃的旨意丟在了慕容寧的懷裡。

    慕容甯簡直要叫這抽風兒的傢伙給打敗了,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與明秀賜婚的旨意。

    “你的王府也得拾掇拾掇,不然,可配不上榮華。”這句話,皇帝又說得意味深長,見慕容寧詫異地抬頭,他斂目溫聲道,“榮華可是個難得的姑娘,人品貴重,你捨得,叫她居於人下,給別人磕頭?”他敏銳地見著慕容寧一雙手猛地握緊了這聖旨,仿佛是叫自己說中了心意,便笑著說道,“這是你最心愛的,你不應該將這天底下最好的都捧到她的眼前?沒有最尊貴的位置,她真是委屈了。”

    “父皇既然賜婚,回頭兒臣就去收拾王府,必然不叫表妹吃委屈。”慕容寧雖然沒有回答他的話,然而一雙手卻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有些意動,卻猶在遲疑,皇帝卻已經很滿意地微微頷首,笑了一聲。

    “去罷,朕說了,就是與你說說家事。”

    慕容甯給皇帝磕了一個頭,默默地退出去了。

    皇帝看著這個兒子欣長的背影,突然就摸著下巴笑了一聲。

    榮王這蠢貨陷在龐家的坑裡出不來,在朝上叫太子給壓得翻不了身,他正想著或許該弄死榮王妃給這個蠢兒子再尋一個得力的妻族抗衡太子之勢,卻沒有想到天上掉餡餅,安王蹦出來了。

    廢物點心竟然得了沈國公愛女的芳心,真是叫皇帝刮目相看呐。

    有了沈國公做岳父,這小子還會不會對太子俯首稱臣,甘心做個臣下,皇帝真是很好奇。

    只要安王有了二心,他就捧捧他,叫他跟太子對著幹,想來憑安王的手段,該比榮王強出百倍去。

    心裡想到這,皇帝的心中已經有了些想法,卻只是掩住不動,等著再看看慕容寧該如何行事。

    慕容甯卻管不了這個,手裡握著皇帝的聖旨,知道這旨意只怕是已經到了沈國公府了,也不回宮的,叫小廝往宮中遞話安撫皇后與昭貴妃,自己就策馬到了沈國公府。果然就見香案還沒有撤,一身鄭重妝容的恭順公主抓著明黃的旨意氣得渾身發抖,靠在沈國公的懷裡仿佛是在抱怨,見了慕容寧進來,恭順公主這才吐出一口氣哼哼著說道,“你倒是來的很快。”

    “父皇突然說要給我與表妹賜婚。”慕容寧低聲道。

    “這是噁心我呢!”恭順公主冷笑說道。

    比起皇帝的旨意,她更想要的還是皇后的賜婚,如今接了皇帝聖旨,恭順公主就跟吃了蒼蠅似的。

    且皇帝這麼上心積極賜婚,恭順公主總覺得這裡頭有陰謀!

    “陛下賜婚,確實更體面。”沈國公也覺得皇帝這吃錯藥了,只是掩在心裡,摸著恭順公主的頭安慰道。

    慕容甯想到皇帝在禦書房說的話,抿了抿嘴角。

    他不能否認,那一瞬間是叫皇帝說動了心的。

    能叫明秀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叫她可以名傳千古,叫她可以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臉色隨心所欲,這個誘惑是真的很大,大到那一刻,慕容寧就想著也想爭一爭。

    給他心愛的姑娘爭出個天下來!

    可是幾乎是同時,明秀無聲無息地死在他面前的樣子,就澆滅了慕容寧的野心。

    他眼下與太子相爭,或許成功,或許失敗。成功就能叫明秀從此風光無限,然而失敗,卻是跟上輩子一樣,花期隕落。

    他已經不敢賭這個了,寧願就這樣一輩子侍奉太子,侍奉太子登基,或許明秀不會母儀天下,可是卻一直可以陪著他。

    她活著,就足夠了。

    心裡柔軟起來,慕容寧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明秀的樣子,想要聽她與自己說句話了,見恭順公主還在憤憤,急忙問道,“表妹呢?”

    “後頭呢。”這旨意本該明秀接,只是恭順公主沒叫明秀出來。

    “我想見表妹。”慕容寧央求道。

    “瞧瞧這一刻都分不開的樣兒。”老岳母卻覺得就這樣兒才好呢,十分滿意地指了慕容寧去尋明秀,這才與沈國公說道,“嫁妝得預備起來了,真是頭疼。”

    “辛苦你了。”沈國公溫聲說道。

    “這算什麼辛苦呢?”恭順公主捨不得閨女,幽幽地歎了一聲,到底帶著人去庫房收拾嫁妝去了。

    慕容寧一路匆匆地到了明秀的院子,卻見明秀帶著丫頭們從側門處回來,臉上還帶著笑。見了她,慕容寧就覺得自己焦躁的心變得平復了很多,急忙上前扶著她問道,“這是……”

    “阿薔才走,我送送她。”明秀便笑著說道。

    蘇薔知道自己被賜婚,就知道只怕今日府中要忙碌起來,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因此就告辭了。明秀見慕容寧走了一路的汗,急忙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嗔道,“外頭風冷硬得很,莫要吹病了。”她說完這個,就見慕容寧眼眶紅了,怔怔地看著自己,之後手上一動竟握住了她的手。看著慕容寧仿佛有些異樣,明秀心中疑惑,卻只是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慕容寧只是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

    “莫非這是知道賜婚了,突然發現自己虧了,想反悔了不成?”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砸在自己的手背上,明秀一動,故意笑著問道。

    “我怕表妹發現虧了,退了我呢。”慕容寧只覺得這輩子的缺憾到了現在終於慢慢開始圓滿,叫明秀說得一笑,仰頭將眼淚逼回去得意地說道,“我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聽聽王爺這話,竟是天大的喜事兒。”明秀見慕容寧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偏還洋洋得意,便與身邊的丫頭笑道,“看在王爺這樣歡喜,回頭,這個月多賞兩個月的月錢。”

    “若是這樣兒,咱們都謝王爺呢。”鸚哥兒就脆生生地笑道。

    “兩個月算什麼,每人一個金鏍子!”安王殿下真是特別豪爽。

    “記住了,管王爺要錢去。”明秀笑了一會兒,見慕容寧雖然鬆開了自己的手,卻賊眉鼠眼地把自己手上給他擦汗的帕子揣在了自己的袖子裡,無語地看了這廝一眼,覺得既然一塊舊帕子都這麼滿足,那郡主大人親手才繡好的荷包兒就不要便宜這王爺了,只笑眯眯帶著慕容寧進了屋裡,就見慕容寧沉默了一會兒,與她輕輕地說道,“父皇叫我去書房,與我說了些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23:59:25

第五十二章

    “賜婚的緣故?”明秀便問道。

    慕容寧的臉色有些不安,顯然是皇帝說了什麼。

    “不管陛下說了什麼,我說過嫁給你,就絕不會變。”以為這是叫皇帝給威脅了,明秀便溫聲道。

    “他說了些話,我心裡不得勁兒。”慕容寧皺了皺眉,方才與明秀低聲道,“我,我覺得他沒安好心!”

    哪怕是叫皇帝挑唆得熱血沸騰的時候,慕容寧卻依舊能感覺出來,皇帝心懷叵測。

    仿佛是挑唆他去送死一樣……當然,上輩子這人渣父皇挑唆兒子跟太子作對作死的技能就滿點,不過慕容寧沒有想到,這輩子自己這麼不聽話,竟然還有機會被挑唆。

    說好的榮王才是倒楣鬼呢?!

    兩輩子的榮王,待遇不應該都一樣兒麼?!

    “他善待你了?”明秀不用想都知道皇帝肚子裡能有什麼花花腸子,見慕容寧果然點頭,便笑著說道,“或許,陛下並未想過能真的說動你。”

    “你的意思是?!”慕容寧還沒有想到這個呢,臉色頓時就變了。

    “陛下只要太子相信他已經說動了你,就足夠了。”只要太子心裡生出對慕容寧的懷疑,都不必繼續挑唆的,為了保命,慕容寧都得跟太子對著幹了。

    只要對著幹一回,以後,就得在這條路上慢慢兒走下去了。

    皇帝也是拼了。

    只是看著兒子們掐成一團,皇帝陛下心裡就這麼快活?

    “表妹說得對。”果然是人渣,真是好歹毒!都說虎毒不食子,特麼的這人渣親手把兒子往死路上送!

    安王殿下恨得眼睛都流血了,如果皇帝在他面前,他一定咬死這人渣!

    “要不,咱們往東宮去?我去與太子妃說話,你……”去跟太子好好兒說說兄弟情……

    此言大善!

    慕容寧深深地覺得自家心上人聰明,應了,待明秀打理了衣裳髮髻,便一同往東宮去了。

    於是在皇帝賜婚之意下了不到一個時辰之後,哭笑不得的太子殿下,收穫了一個抱著他大腿哭著喊大哥的弟弟。

    真是特別地兄弟情深!

    安王殿下哭得像模像樣兒的,一邊哭還一邊兒說著許多年前與太子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他仰著頭哭得顫巍巍的如同風中的小花兒,看太子的眼神就跟看負心人差不多了。

    饒是太子沉穩淡定,也覺得好丟人。

    更丟人的是,太子妃與慕容斐慕容明都看著呢!

    因今日與太子妃一起吃飯,才喝了一口湯就叫慕容寧給堵住了,太子真是形象大毀!

    “行了,咱們兄弟這麼多年,我怎麼可能會疑你?”太子其實剛剛聽到禦書房皇帝的信兒時確實心裡咯登了一聲,只是之後想到慕容寧對自己一心一意,他的心又定了。

    他本不是一個會對親近人多心的性子,也不願想這些寒了別人的心,玷污了弟弟對自己的心意。

    若是這輩子為了皇位,連個信任的弟弟都沒有,那他爭這個位置是為了什麼?就為了做孤家寡人?!

    他的父皇看輕了他。

    想到這裡,太子就摸了摸弟弟的狗頭,看著他眨巴著淚眼忍不住笑道,“你追在表妹身後這麼多年,若我疑你,早就疑了,還用等到現在?你心裡想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實在該罰!”他覺得腿上都叫倒楣弟弟抱得出汗了,俯身將弟弟拉起。

    慕容甯安心了,打了個嗝兒,笑了。

    太子無奈極了,拉了他入席,叫宮人上了酒給慕容寧與明秀斟滿,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酒杯與眼前這一對兒小兒女笑著說道,“這一杯,我這個做兄長的賀你們的大喜!”見明秀毫不扭捏地仰頭喝了,太子就笑了。

    “你們兩個也算是苦盡甘來,日後,好好過日子,我與你們嫂子就安心了。”太子溫和地說道。

    “都是一家人,方才多生分,斐兒明兒都笑你。”太子妃指著兩個包子與慕容寧嗔道。

    “弟弟這是一時被嚇住了。”慕容甯就與太子抱怨道,“父皇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心裡就覺得他這是要坑我,哪裡還記住別的了?”見太子悶笑,慕容甯越發地說道,“前兒還抽了我一個耳光,當著不知多少人罵我,這轉頭就父子情深了!大哥你說說,這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見明秀方才將酒一飲而盡,特別地爽快,顯然對婚事很滿意,裂開嘴就笑著說道,“我心裡還恨呢,明明母后賜婚才親近,誰知道叫他給劫了胡!”

    “那是父皇!”見他多有不敬,太子便嗔道。

    “父皇的心,誰都猜不著的,當著我的面兒把皇貴妃的雞湯給倒了。”安王轉頭就賣了皇帝真是一點兒壓力都沒有,輕快地說道。

    “他倒了皇貴妃的雞湯?”太子一頓,眯著眼睛說道。

    “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兒,太子與四弟吃了飯再說,好好兒吃個家宴莫非還要說這些?”太子妃早在見明秀與慕容寧進來就叫人去添酒菜了,此時與明秀對飲一杯,面頰微紅,目光也流轉起來,看的太子一怔,之後便拍著明秀的手笑著說道,“咱們許久沒有這樣的喜信兒了,你這親事可得熱鬧熱鬧。”她仿佛努力想了想便與明秀說道,“等回頭,我給你添妝。”

    “這是叫我發財,我心裡可樂了。”明秀很有酒量的,喝了兩杯不疼不癢,聽了太子妃的話便急忙笑道。

    “什麼喜信兒?”慕容斐與弟弟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兒不詳的預感。

    “以後,你們得叫她嬸子,知道了麼?”慕容甯得志便倡狂,仰著頭對兩個總是叫自己很生氣的小崽子說道。

    小崽子們沒搭理這四叔,一起眼巴巴地往明秀的方向看。

    明秀含笑頷首。

    慕容明見她應了,眨巴了一下黑葡萄一樣水潤黑亮的大眼睛,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姑姑,明兒的,明兒的!”

    “哈哈我的,我的!”安王殿下氣哭了小包子,特別得意地炫耀道。

    “四叔,壞!”

    “壞也是我的啊哈哈哈……”

    太子看著這智商只能跟兒子持平的弟弟覺得心好累,扶額不語,也不知是該勸兒子別哭還是先叫弟弟閉嘴。

    “嬸子,也是我們的!”慕容斐到底年紀大些,一邊給抽抽搭搭的弟弟擦眼睛,一邊嚴肅地說道。

    “胡說!”安王殿下臉黑了。

    “我們的嬸子,自然是我們的。”慕容斐鄙夷地看了說不出話的四叔一樣,仰著頭與明秀問道,“是不是?”

    明秀沐浴在美貌青年那雙傷心無助的眼睛裡,笑著咳嗽了一聲。

    “和孩子鬧騰,你也不嫌丟人。”其實太子很喜歡自己面前這樣快快樂樂和和美美的,心裡歡喜,面上卻嚴肅地批評了一下弟弟的小心眼兒,顯然是偏心兒子的,之後在弟弟控訴的目光裡與明秀笑著說道,“你到底還是向著四弟,也罷,我們瞧著也放心。”

    明秀雖然看著對慕容斐與慕容明很溫柔,然而卻從不駁了慕容寧的話,顯然在心裡還是弟弟更要緊些的。

    “若不向著他,他更要哭了。”明秀就笑道。

    太子只是笑笑,正招呼大家用膳,就見外頭內監匆匆地進來,見了滿屋的人,就要趴在太子的耳邊說話。

    “做什麼這樣鬼祟!”太子呵斥了一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2 23:59:38

第五十三章

    那內監被呵斥得臉一白,不得不硬著頭皮給太子跪下說道,“許側妃娘娘請殿下過去呢,說是皇孫病了,嘴裡喊著太子呢!”

    許側妃這被太子冷落了幾天自然是心裡極委屈的,只是如今太子不見她,她也沒有辦法,只能拿孩子說事兒。

    “孤是太醫麼?叫太醫去看!”太子煩透了側妃們拿兒女說事兒,不耐地說道,“好好給瞧瞧。若沒病,就叫她老實呆著!再敢詛咒皇孫,不要怨孤對她無情!”見那內監低頭聽了,太子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若是真的病了,就好好兒醫治,再與側妃說明白!若她不能好生照料皇孫,叫皇孫病歪歪的不見好,她這個母親就不必做了。這東宮想好好照顧皇孫的女人多得是!”

    這話中含義,就是要奪了許側妃的孩子給別的女人養了。

    那內監聽得渾身都發抖了,急忙應了,給太子磕頭匆匆地走了。

    “太子過去瞧瞧罷,若真病了怎麼辦。”太子妃便歎氣道,“許側妃千般不是,稚子卻無辜,不該牽連孩子。”

    “我心裡有數。”太子妃待諸側妃周到不過是恪守嫡妻之道,然而對太子的兒女卻都是真心相待,太子最近不知怎麼就有些羞愧之意,與她安撫地說道。

    太子妃也不想去疼愛太子別的兒女,只是看著這些孩子到底狠不下心去,聞言便輕歎了一聲。

    明秀真覺得太子妃是個好人。

    若換了她,真的會這樣真心照顧庶子麼?

    她真的不知道。

    因許側妃掃興,因此這飯後頭就沒有滋味了起來,左右慕容甯的忠心算是表過了,因此就安心地一同回了國公府。

    國公府裡頭,沈國公夫妻高坐上手,下頭沈明程夫妻,羅遙與沈明嘉都沉默地坐著,看著一起走來的明秀與慕容寧。

    “已是賜婚之後,是不是就不好走動得這樣勤快了?”恭順公主眼下是捨不得明秀的,便壞心眼兒地與明秀說道。

    安王殿下大驚失色!

    “其實,也沒怎麼勤快。”他努力地說道。

    “呵呵你知道麼,從你開始登門,我家門檻兒矮了三寸!”恭順公主唧唧歪歪地發難,特別像挑三挑四的刻薄丈母娘!

    “牆頭兒也矮了三寸。”羅大人又開始磨刀了,面無表情地說道。

    安王殿下對牆頭很有些愛好,明明能從大門走,竟然還喜歡翻牆頭。

    安王殿下第一次翻牆頭的時候,差點兒叫以為府中進了蟊賊的羅大人一槍捅去見祖宗!

    美貌青年被圍攻,只覺得身若浮萍被人欺淩好生可憐,含著晶瑩的眼淚四處求助,迎來的都是無情的漠視,頓時嗚咽了一聲嬌軀顫抖。

    榮華郡主由著他顫抖了一會兒,狗腿兒地給自家表姐奉茶,順便稱讚一下那被擦得亮晶晶特別鋒利的刀。

    被表妹安撫了,羅大人偃旗息鼓,不再針對狼崽子了。

    只是羅大人很好搞定,上頭的刁鑽岳母冷酷岳父卻很難辦,明秀對美人兒攤了攤手便是無能為力,便一臉沒心沒肺地抱著癟著嘴兒的弟弟明嘉一起往後頭去了。

    安王殿下爾康手!

    “看哪兒呢?!看本宮!”一聲暴喝拉住了他的心神,就見恭順公主磨牙笑道,“方才,你是在給本宮上眼藥是吧?是吧?!嗯?!”叫閨女以為公主殿下欺負人,絕對不能原諒!

    明秀抱著明嘉走了不遠,就聽見了安王的一聲慘叫,仰天覺得這有點兒慘,就見弟弟的鼻子跟小狗兒一樣在自己的身上嗅來嗅去。

    “大姐姐偷酒喝了!”一會兒,明嘉抬頭,清秀絕倫的小臉兒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與太子太子妃喝了一杯酒。”明秀對走到自己身邊的羅遙笑著說道。

    “少些喝不礙事。”羅遙自己也喝酒,酒量還很不錯。不能喝是不行的,軍中的大老爺們兒聯絡感情都是打架喝酒的,羅大人若不能喝,怎麼跟大家一起玩耍呢?

    “知道。”明秀摸了摸弟弟的頭笑了。

    “嘉兒也喝。”明嘉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再長大些,表姐送你最好的酒。”羅遙對明秀姐弟素來十分縱容,見明嘉眼睛都亮了,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來。

    明秀也不管弟弟竟然想偷喝酒,只問他的學問等等,聽了十分滿意,就見明嘉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很神秘地說道,“棠哥兒說,他還有個通房呢。”

    “誰?!”

    “棠哥兒。”

    “胡說!”沈明棠比明嘉還小呢,這還不到十歲,他知道通房是幹什麼的麼?!

    明秀只覺得匪夷所思。

    “他親口說的。”沈明嘉見明秀一臉無語,便說道,“還在我面前顯擺。”

    “那沒有什麼好顯擺的。”不管沈明棠這通房是不是真的,明秀都不想叫明嘉再與這不讀書只知道玩樂還不明白事理的小子親近了,摸著明嘉的小腦袋,她便溫聲說道,“大丈夫讀書立業,哪兒有那麼多的時間風花雪月!瞧瞧大哥哥,瞧瞧表姐!這才是嘉兒的典範。況該是什麼時候辦什麼事兒,想媳婦兒了,那得長大的,到時候自然會有妻子,要什麼通房!”

    “好男子,是不要通房妾室的。”

    “嘉兒都知道呢。”明嘉笑嘻嘻地說道,“父親與大哥哥都沒有通房。”

    “男子英雄與否,可與女子多寡沒有關係,並沒有什麼炫耀的。”明秀就笑了,摸著懂事弟弟的頭笑道,“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才叫人噁心呢。”

    明嘉應了,這才說道,“我與棠哥兒也不熟的,只是上回在外頭見著了,我聽他吹了一回。”

    “下一回你不耐煩與他說話,就與他說學問,他自己就落荒而逃了。”明秀壞心眼兒地笑道。

    沈明嘉確實不愛跟沈明棠打交道,聽了姐姐給自己支招兒,眼睛頓時一亮拍著手叫道,“只說一回學問,下一回他見著我,只怕要躲著走呢!”

    他頓了頓,這才歪著頭與明秀好奇地問道,“棠哥兒說,老太太身邊兒的方姑娘往閔王府去了,說日後與四姑娘一起服侍閔王世子,是真的麼?”

    他懶得管方芷蘭叫表姐,因此只喚姑娘。

    “你也大了,也該知道些汙糟事兒。”明秀便柔聲道,“這內裡齷蹉,才更見人心。方姑娘從前多老實?誰知道也包藏禍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面上瞧著可憐就真的可憐,嘉兒都懂的。”

    雖然不想叫弟弟小小年紀就什麼都明白,然而明秀也知道,明嘉日後在外頭走動,方芷蘭這樣兒還算輕的,一個不好要人命的都有,便微微頷首道,“說話辦事兒,三思後行。”

    明嘉記下了,抱著明秀便小聲兒問道,“大姐姐喜歡安王殿下麼?”他有些糾結。

    一旁漫不經心的羅遙也抬頭,鄭重地看住了明秀。

    “我當然喜歡他。”明秀一怔,之後便笑著說道。

    明嘉只是看著她,抿著嘴角仿佛還想問些什麼,最後卻沒有問出口。

    明秀知道他想問什麼,卻沒有想過要回答他心裡的問題。

    “走吧。”羅遙也沒有開口多問,沉默了一會兒,把已經老大不小的明嘉從明秀的懷裡抱出來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步地帶著弟弟妹妹一同往裡頭去了。

    這一日風平浪靜,除了許多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家知道賜婚之事紛紛遣人來道喜,便沒有別的波瀾。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0:23

第五十四章

    波瀾大作是在深夜。

    明秀半夜叫人推醒,一睜眼就見是披著衣裳一臉扭曲的玉惠,此時推了推神志不清的明秀低聲說道,“郡主!”

    “怎麼了?”

    “羅家姑太太入京了!”玉惠的臉在燈火下更為扭曲,在明秀疑惑的目光中舔了舔嘴唇,糾結地低聲道,“羅將軍與姑太太,往羅家老宅去了。”

    “嗯。”

    “什麼?!”含糊地應了正要繼續睡的榮華郡主總算反應過來了,頓時就滾下了床!

    “郡主當心,別跌著!”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晚了,明秀已經滾到了床下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套衣裳。

    就跟叫人撞破□□即將跳窗逃跑一樣兒。

    玉惠身上也胡亂地穿著外衫,見明秀急了,顧不得自己急忙上前忙著給她整理,口中輕聲說道,“是表姑娘處傳來的話兒,咱們也才知道。”羅遙這消息來得也急,就跟叫人一悶棍敲在了頭上一樣。

    誰知道這年頭兒還有什麼星夜入京的呢?

    誰又知道羅家這夫妻倆竟沒說在兄長嫂子府裡住一晚上,非要回自己家住呢?

    “表姐呢?”明秀好容易穿好了衣裳,一邊苦笑一邊帶著丫頭們往外走。

    “表姑娘在外頭等著郡主呢,這也是沒辦法兒了。”玉惠也覺得羅遙蠻苦逼的,想到即將發生的大事,她嘴角也一抽。

    若大家的記憶都沒有出錯兒的話,羅家老宅裡眼下正舒舒服服地住著一隻紈絝外加一隻狗。

    狗也就罷了,紈絝那是真不能叫羅家長輩看見的呀。

    不然怎麼說呢?

    金屋藏嬌?路見不平?被賴上了扯不開?

    “表姐這時候還要等我?”這都火上房了,還有閒心等她,明秀頓時無語了。她正要說些話兒,卻見自己院落之中正皺眉立著的那個身姿高挑的女子,一臉肅殺之中還帶著幾分煩惱,見了明秀就走到她的面前低聲說道,“本不願吵了你,只是……”羅遙皺眉想了想,便歎氣說道,“我沒有想到父親與母親……”她再次頓了頓,便有些頭疼地說道,“咱們往那宅子去一趟。”

    “父親母親知道了沒有?”明秀並無不可,叫羅遙扶著上了車便問道。

    “並未驚擾舅父。”羅遙覺得這今天有點兒奇怪。

    自家親爹親娘回了京,就在大門外叫人給送了個信兒說回來了,之後就往家裡跑,仿佛知道了什麼似的。

    莫非是有人洩露了些什麼?

    面無表情地與明秀坐在車中,羅遙心裡來來回回想了很久,就覺得這馬車風馳電掣不過如此,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羅府。

    本並沒有幾個人留守的羅府如今也並未多熱鬧,只大開了中門。門口,一個小廝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見了羅遙眼睛一亮,顧不得請安的,轉身直接往裡頭去了。

    羅遙與明秀對視了一眼,明秀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苦笑,吩咐人將車趕進了羅府,就見裡頭也不過是幾個火把,反倒是後院兒的方向燈火通明,心裡知道不好,明秀便歎了一口氣,與嘴角微微一抽的羅遙攤手放棄地說道,“這才叫人贓並獲呢。表姐,若實在不行,您就從了罷。”瞧著筆直往後院去的模樣,顯然她姑媽姑丈的是知道羅遙後院兒有人兒了,這可逃不了了。

    她不擔心紈絝被姑媽打死,擔心的是自家表姐被大喜過望的姑媽給塞進花轎,沒準兒今天就直接洞房了呀。

    “胡說!”羅遙抽了妹妹一記,跳下了車拉著明秀下來,帶著表妹跟著自己往裡頭去,給自己撐腰。

    之所以方才未叫恭順公主醒來,乃是羅大人也真的很擔心一會兒這長輩們狼狽為奸,將她當場就發嫁了。

    明秀其實就是跟著湊熱鬧,熱鬧誰不愛看呢?一臉笑嘻嘻地就跟著羅遙往屋裡去了,就見一個極大卻很簡單的院落裡頭人影交錯,還帶著幾聲驚慌的犬吠,心裡就覺得馮五這小子眼光挺好,竟相中了羅遙從前的院子,心裡覺得這大概就是心有靈犀啥的了,越發地興沖沖往裡走,走到了裡頭往裡探頭一看,頓時咳了一聲滄桑地歎了一聲,對身後的羅遙露出無能為力的表情。

    一個身上穿著雪白寢衣,髮絲披散的英俊青年,緊緊抱著一隻咧著嘴眼睛都瞪起來了的大黑狗,一人一狗縮在床上瑟瑟發抖。

    一個高大的中年武將手裡握著一把鋼刀,殺氣騰騰地帶著一個眉目清秀的中年婦人立在床邊圍觀。

    “英雄,英雄饒命!”青年不知是該抱哪位英雄的大腿,抖得跟風中落葉似的,帶著狗眼淚汪汪地求饒道。

    那什麼,誰家睡得好好兒的,特別香的時候叫人掀了被子被鋼刀架到脖子上,都得……

    “在下沒錢,英雄慢走!”馮五眯著眼睛扯著脖子禮送殺富濟貧的英雄出府。

    夜黑風高的,這是哪路好漢前來辦事呢?紈絝心裡太想念天神一樣的羅大人了。

    “呵呵……”那清秀的婦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這青年,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救命!”以為這是要沒錢就被扒皮的節奏,馮五將懷裡的黑狗壓在身下保護起來,仰頭悲愴道,“我,我上頭有人!”

    “有人?”那中年武將沒有什麼表情,然而那婦人卻露出了感興趣的笑容。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黑風雙煞了,馮五覺得自己倒楣,好容易混進了羅府,沒有想到遭此大劫,為了自家的小命兒,頓時叫道,“神機營羅大人……”

    “哦?”

    明秀躲在門口聽到這兒,就聽見了羅遙手指捏的卡巴卡巴響,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捏斷某人的脖子。

    “是我,我……”叫到這兒,馮五覺得有點兒不對了,覺得這在京裡怎麼敢有蟊賊點得天光大亮的來搶朝中命官的家呢?頓了頓一睜眼,就見了床邊的那婦人,細細地看了,就見這女子的身上雖然到處都是灰塵,風塵僕僕的,只是頭上插戴的首飾金釵的卻並不是凡品,再看看另一個不大喜歡說話的中年,見他身上還穿著武將的鎧甲,頓時松了一口氣,腦中一轉,就想到了。

    這不是強盜,是羅遙她爹娘!

    不過這威脅更大了,馮五默不作聲地往床裡頭擠了擠,努力把肉厚的地方暴露在這二位苦主的面上。

    誰家姑娘的房裡睡了一個大男人,都是得叫那男人去死去死的節奏。

    “母親,父親。”羅遙看明秀都要笑死了,咬著手裡的帕子笑得渾身亂顫,哼了一聲,提著表妹的後衣領就到了這兩位的面前。

    羅將軍看了看閨女,再看看閨女手上對自己笑嘻嘻作揖的明秀,臉色緩和了下來,頓了頓方罵道,“媽了個巴子的!就該叫這小子知道厲害!”

    “又粗俗了不是?”羅將軍聲大如雷,震得整個屋裡亂抖,羅夫人看馮五叫唬得又往裡頭拱了,這一回狗都顧不得,不由嗔了一句。

    她雖然看著清秀年輕,然而一張臉滿是風霜十分粗糙,叫羅將軍閉嘴,這才與明秀笑道,“阿秀瞧著比從前快活了。”

    三年前她夫妻二人回京了一回匆匆回返,不記得別的,就記得明秀叫退親之後有些抑鬱的模樣,這些年日日都擔心,待聽到恭順公主傳信兒說明秀與安王要好起來,雖然不知道安王性情人品如何,卻還是為明秀歡喜的,此時她便摸了摸明秀的臉柔聲道,“這一回,咱們一定順遂。”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0:42

第五十五章

    “婚都賜了,還能不順遂?”羅遙嗤笑了一聲說道。

    這一回,就算什麼狗屁八字不合,有皇帝的聖旨鎮著,誰也不敢退親的。

    “你還有臉說你表妹!”羅大人又吼了一聲,這一回,牆皮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叫你小點兒聲!”羅夫人拍了他一把,高大跟熊一樣強壯兇悍的男人,叫一隻小手給拍得腦袋都耷拉下來,竟不敢反駁的。

    羅遙鄙夷地看了這沒用的親爹一眼,目光不著痕跡地往床上一掃,見馮五正探頭探腦對自己露出“英雄救命!”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

    “母親咱們出去說。”她引著羅夫人就出去。

    “呵呵……出去了,才好消滅證據?”羅夫人看著溫柔,實則十分犀利。

    羅將軍閉著嘴在一旁躍躍欲試,就想說點兒什麼,卻不敢張嘴。

    “母親。”那至少也得叫這紈絝穿件兒衣裳是不是?

    至少把寢衣給拉扯平了!半個胸膛都露出來,想幹什麼?!

    “這位元,是怎麼個情況?”羅夫人才不管紈絝穿得多少呢,其實吧,穿得越少越好來的,笑眯眯回頭用深刻的眼神看著突然夾緊了雙腿的青年一眼,又看了看那連尾巴都耷拉起來對自己嗷嗚嗷嗚吐舌頭討好的狗,她笑了笑,甩了甩手裡的帕子坐在了床邊,好整以暇地對抿嘴的羅遙笑問道,“咱們羅家,可沒有這麼一個主兒。”她頓了頓,方才繼續笑道,“還敢睡在你的屋裡。”

    羅遙看了看狗膽包天不去睡客房,摸到了自己從前居所的馮五一眼。

    馮五眨巴著眼睛,看明白了眼下的形勢,眼珠子突然轉了起來。

    看起來是個好機會是不是?他家大黑都這麼覺得,不然怎麼在舔他手指鼓勁兒呢?

    “她叫我睡的!”睜眼說瞎話說的就是無恥的紈絝了,馮五攏緊了自己的胸口努力不要露出點兒肌膚來,一邊指著羅遙一臉嚴峻地說道。

    “是麼?”羅夫人笑了笑,去看自家閨女。

    羅遙摸出了自己懷中的袖刀,與馮五冷淡地說道,“再給我說一遍!”農夫與蛇啊!羅大人好心將這麼個東西收容在家中,這東西此時竟然敢編瞎話!

    “您為我做主!”馮五抖了抖,卻見羅遙不敢上前,越發地覺得自己找著了真正的靠山,抱著狗就撲到了羅夫人的面前叫道,“我是被她搶來的!”那什麼,被帶來與搶來其實也差不多,這年頭兒,誇張一點兒也不要錢,被逐出家門只剩一條狗的紈絝最喜歡了,見羅夫人摸了摸自己的頭笑得溫柔極了,他的眼裡就流出了晶瑩的淚花兒,顫抖地說道,“我,我好慘呐!”

    黑狗也嗚咽了一聲,潸然淚下。

    明秀笑得都要暈過去了,扶著一旁的玉惠直抹眼睛。

    “你想死?”見這廝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弄鬼,羅遙咬緊了牙,從嘴裡擠出了這幾個字來。

    “這是搶完就甩掉啊!”紈絝與狗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可憐見的。”羅夫人便幽幽地歎了一聲。

    “撒手!”見馮五狗膽包天,狗爪子竟然要抓羅夫人的手臂,中年武將忍不住了,瞪著一雙銅陵一樣的眼睛怒吼了一聲!

    床幔在聲浪中緩緩飄落。

    馮五在英雄的怒吼聲中默默後退,縮進了床裡頭去。

    “誇張了些。”明秀笑完了,只是到底是向著羅遙的,見羅遙已經氣得臉色鐵青說不出話,急忙走到羅夫人的身邊笑著說道,“實在是馮家五爺沒地方住,又捨不得銀子。您知道的,我與馮家姑娘是極好的手帕交,表姐與他也有些交情,看不過他流浪街頭方才接了過來。”她見馮五哀怨地看著自己,仿佛埋怨自己沒有給他說好話,便搖頭笑道,“只是您知道表姐的,若不是親近人,尋常也不會叫進來。”

    這倒是不偏不倚,羅遙也沒有什麼反駁的,沒有吭聲。

    “也是難得的了。”羅夫人也不過是逗逗很久不見的閨女,見羅遙死死地看著馮五,仿佛要給他一刀似的,便笑歎道,“這丫頭的性子,還是這樣霸道。”

    若換個人,早掀桌子打起來了,難為這馮家小子竟然還巴巴兒地覺得挺好。

    她又不是瞎子,看得出來,這馮家小子想要賴上她閨女的心真是不必說的。

    “只是,住在咱們家裡,這到底不像。”羅夫人回頭見那小青年匆匆忙忙滾到了最裡頭去,抱住了一根床柱子警惕地看著自己,便噗嗤一聲笑了。

    “權宜之計罷了。”羅遙沒有想到父親母親回來得這樣快,本是想提前將這麼個紈絝給攆出去的,見羅夫人也這樣說,她遲疑了一下,這才斂目說道,“叫他……”她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說不出往外頭去給馮五尋個宅子搬出去的話,又見馮五這一回竟臉色蒼白,便低聲說道,“正好兒父親回來,叫他睡前院,就不必有流言蜚語。”她說完了這個,見羅夫人笑了,手上的袖刀慢慢地握緊了。

    還是給他一刀罷?

    “我是那狠心不近人情的不成?”見羅遙如此,羅夫人眼角竟露出了淡淡的喜色,含笑說道,“既然他沒處去,倒不如叫你護著。”

    什麼叫叫她護著?!

    她憑什麼護著他?!

    羅遙正要反駁,卻見馮五精神抖擻地看過來,露出了很神氣的表情。

    就跟得了聖旨似的!

    “要不就叫他滾蛋!”羅大人看這表情很不爽,不知怎麼就心裡生出危機感,總覺得這是要被吃得死死的節奏,頓時不耐地說道。

    “我好慘……流落街頭風餐露宿,吃不飽飯,只有一隻狗陪著我呀……”馮五就抱著床頭哭道,“天黑了外頭好冷,還有壞人……英雄救我!”

    “嗷嗚!”

    “行了,真是可憐見的。”羅夫人被這可憐人兒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摸了摸一人一狗兩顆頭,這才在羅遙冰冷的目光裡笑吟吟地說道,“急公好義,這才是英雄所為,母親平日裡不是這麼教得你?”見羅遙沉默,她頓了頓便轉頭與馮五笑眯眯地問道,“真這麼慘?”

    “慘絕人寰!”紈絝一頓,斬釘截鐵地說道!

    看著“哎呀呀請一定要相信!”的馮五,羅夫人就笑了。

    “既然這麼慘,咱們家是積善的人家,也不差你的一口飯。”見馮五與狗都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羅夫人便慢條斯理地說道,“咱們慢慢兒地住著,不著急,啊!”

    “可是我的名聲……”馮五得寸進尺地遲疑道。

    “你放心,你的名聲,我心裡有數。”

    早三年前羅夫人就背地裡將這個紈絝的黑歷史都調查明白了,知道這小子雖然很敗家很沒種,不過人品還好,家裡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這些都是陽城伯夫人書信上友情貢獻。別以為伯夫人只在京中跟羅遙別著這股勁兒了,其實更要緊的羅夫人已經被陽城伯夫人給拿下,恨不能一個月寫三封信的,來往親密,已經成了一對兒不錯的好朋友。

    兒子被英雄帶進家門,就是陽城伯夫人偷偷兒告訴羅夫人的,就等著捉姦。

    由此,伯夫人也是拼了。

    只是這些都不必說,羅夫人只想瞧瞧羅遙是個什麼意思。若真不喜歡,也不能逼著閨女成親不是?

    開枝散葉很重要,更要緊的卻是羅遙的心意喜樂,還有幸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0:53

第五十六章

    如今見羅遙對馮五頗為縱容,羅夫人心裡就松了一口氣。

    若沒有一點兒的心在這紈絝小子的身上,羅遙早叫他滾蛋了。

    “就當是自己家,不要拘束。”羅夫人知道羅遙對馮五到底不同,便越發溫柔,與他溫聲說道。

    “母親。”羅遙便皺眉,覺得這裡頭有點兒陰謀,一貫冷漠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波動。

    “行了,你若不自在,還在國公府住著,沒人叫你回來。”羅夫人笑眯眯地看著細皮嫩肉,據說以後生了兒子給自己姓羅的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歡,看這小樣兒的就知道打不過她家閨女,以後成親了,那還不得老老實實的?

    心裡想得美,羅夫人就在身邊夫君炯炯目光中摸了摸那紈絝懷裡的黑狗,笑了一聲,笑得這回連明秀渾身都涼了,這才與羅遙眉目柔和地說道,“你呀,叫大哥嫂子照顧了這麼久,莫非我一來,你就沒良心地走了?好好兒孝順大哥嫂子,我這兒有小五兒呢,是不是?”

    “您放心,我一定特別孝順您!”紈絝小五兒精神抖擻地說道。

    黑狗跟著立正,嚴肅臉看著這群人類。

    “大半夜的,你們這鬧騰一回也累了,回去吧。”羅夫人見明秀與羅遙衣裳淩亂,就知道這是匆匆而來,笑了一聲,與明秀溫聲說道,“等明日,我與大哥嫂子請安去。”

    “姑媽才回來,急什麼呢?又不是外人。”明秀便笑道。

    “急著你的親事!”明秀賜婚之事羅夫人聽說了,明秀是她在塞外看著長大的孩子,況軟乎乎的小姑娘與自家喜歡喊打喊殺的閨女不同,自然更叫羅夫人憐愛些,見明秀紅了臉偽裝羞澀,她卻知道這丫頭臉皮挺厚的,便喚了她到了自己面前溫聲說道,“我與你姑丈這回回京,只怕另有任命能留在京中。你的親事,我能幫襯的自然要幫襯著。”她見明秀笑彎了眼睛看著自己,目光慈愛了起來。

    “回去吧,因有小五兒,我這兒就不留你歇著。”到底是外男,羅夫人自然不會叫明秀與羅遙在羅府過夜。

    雖然玩笑起來什麼清白負責的,只是羅夫人心裡頭,還是有一道線的。

    “知道了。”明秀也知道羅夫人忌諱什麼,見馮五已經活蹦亂跳,轉頭笑看羅遙。

    “你也說句話。”見羅遙要走了,羅夫人便推了推身邊的丈夫,笑著說道。

    “我能說話了麼?”這中年武將聲音嗡嗡地問道。

    “說罷。”

    “爹回來了,你就不要這麼辛苦,都有爹呢。”這武將對羅遙聲音很重地說道,“外頭那些小崽子誰敢與你嗆聲的,都告訴爹,爹給你擺平!”他的粗壯與沈國公的英武還不同,看著跟大熊似的,又是在邊關久了的,氣勢驚人。

    至少一隻紈絝在他嗡嗡的聲音裡,怯怯地縮了縮脖子。

    掉進英雄堆兒裡,壓力很大呀!

    這京裡敢跟她表姐嗆聲的墳頭兒都長草了好吧,榮華郡主覺得這世道也太顛倒黑白了,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你爹說得對,咱們拳頭硬著呢。”羅夫人目光溫潤地握住了抓著頭對她憨厚笑起來的丈夫的手,見明秀抿著嘴偷偷兒地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這一生最感激的,就是她的兄長沈國公與嫡姐平王妃。

    雖然她是庶出,兄姐是嫡出,可是在公府裡長大的她卻並沒有被作踐過,而是如同真正的勳貴小姐一樣長大。雖然太夫人挺不是個東西,不過有兄姐的照看,她也沒有什麼怨恨家中的情緒。長大到了花期,也沒有叫人算計婚事,能夠嫁給一個真正能依靠的男人。

    他或許並不俊美,也不會吟詩作畫風流寫意,甚至有些憨厚笨拙,卻是一心一意待她。

    她覺得這就夠了。那些王孫公子看著光鮮亮麗,卻都不是她喜歡的模樣。

    她就喜歡這個高大的,聲音隆隆如同打雷叫貴女們鄙夷一聲粗豪沒規矩,卻會將她捧在手心兒,願意對她縱容妥協的男人。

    她一生就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不能叫他後繼有人,可是他對愧疚的她說沒有關係。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比不過他。

    羅夫人覺得心裡圓滿,因此看著羅遙就越發地急迫,恐她真的耽誤了花期錯過另一個好男子。

    掩下了心中的心事,羅夫人就送明秀羅遙出府,就見那個馮五連滾帶爬就光當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間的門還落了鎖,仿佛很擔心叫人騙出去掃地出門,就越發地笑了。

    明秀今日受了這樣大的驚嚇,又笑得身上發軟,歪歪地扶著羅遙回了國公府不提。

    第二日,羅夫人果然帶著夫君前來拜見沈國公與恭順公主。

    “你總是這樣周全,莫非晚來兩天,我還能惱了你不成?”恭順公主叫人預備了些點心茶水的招待羅夫人,見沈國公帶著羅將軍往前頭去了,這才與羅夫人笑道,“你這回回來可好了,不然只留著你們兩個在外頭,家人分離的,不是叫人記掛麼。”她頓了頓,見羅夫人笑而不語,便繼續笑道,“我聽阿秀說了,昨夜,你可辦了一件大事。怎麼樣,這個女婿,你可喜歡?”

    “他只要待阿遙好,我自然喜歡。這丫頭叫嫂子費心了。”羅夫人便笑道,“再也沒想過,她竟然喜歡的是這樣兒的。”

    她還以為羅遙會喜歡沈明程這種呢。

    恭順公主卻愈發得意地笑道,“我的這雙眼睛,最能相看人的了!”

    羅夫人與恭順公主相處得久,自然知道這嫂子到底是個什麼性子,便笑眯眯地奉承起來,果然叫恭順公主得意得翹起了尾巴。

    “我回來的其實已經晚了。”叫恭順公主開心了起來,羅夫人微微一頓便歎氣道,“若再緊著些,起碼,我也能瞧瞧二姐姐最後一面。”

    她說的就是已經沒了的安固侯夫人了,雖然這位做姐姐的很鄙夷羅夫人,時有辱駡如“下賤種子”等等,然而羅夫人看在沈國公與平王妃的情分上,一直都不肯與她計較,畢竟安固侯夫人雖然不好,然而待她好的人也忽略不過去。

    羅夫人沒有什麼做庶女的爭強好勝的意思,無視這些冷言冷語也就完了。

    “誰能想到呢。”恭順公主便歎息了一聲。

    別看她歎氣,其實心裡真覺得安固侯夫人活該。

    聽明秀與王年的意思,這位小姑子竟然要把個年少的女孩兒給嫁到窮苦老邁的人家去,這有點兒心氣兒的不都得跟她同歸於盡呀!

    總之咄咄逼人不給人留活路,那就一起死就是,從前恭順公主因安固侯夫人經常往自己家中送妾,早就厭了這個多管閒事兒的了。

    “年哥兒處,可還能支應?”羅夫人知道羅遙與王年兄妹感情不錯,便柔聲說道,“若有什麼我能出力,必然不會推辭的。”

    “他家裡亂糟糟的,明華叫你二哥給接回娘家來了。”說起安固侯府恭順公主就糟心。王年夫妻倒是為了安固侯夫人一心守孝,然而安固侯那王八玩意兒竟然連髮妻的死都不放在心上,在外頭不知哪個戲班子裡買了一群小戲子在府中一同嬉笑取樂,還天天兒地唱曲兒。這亂糟糟的小戲子沒有個規矩,諾達的侯府竟成了花酒之地,明華到底有孕在身就撐不住,搬回了娘家來。

    只有王年一個住在府中,前些天才與親爹掐了一把,又賣了兩個戲子方才好些。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1:03

第五十七章

    “怎麼這樣不規矩!”羅夫人臉上就露出了怒色。

    她想到安固侯,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若不是嫡姐不喜羅將軍,非哭著喊著要嫁給風流俊美,滿腹才情的安固侯,她也不會代替姐姐嫁過去,成就了如今的圓滿。

    她總是心裡發虛的,覺得這幸福是自己偏得的。

    “那家裡就沒有一個規矩人。”恭順公主冷笑了一聲方才抱怨道,“我與你大哥說了,好好兒收拾他,你大哥卻說他心裡有數兒!”

    叫恭順公主說,安固侯這東西就該沉了護城河就完了,到時候一乾二淨,這大家都清淨了才好。沒有想到從來冷硬的沈國公卻不動聲色起來,由著安固侯折騰,後者也得寸進尺,如今只在外頭嚷嚷王年不孝,還說什麼庶子都是好的的話來。

    只是這話安固侯說得痛快了,侯爺的庶子們嚇得都要給跪下,連連在外闢謠,都說王年這嫡子才是最孝順的。

    嫡子如此若還不孝,那他們就不是人,是禽獸,是畜生,總之不敢與王年比肩。

    誰心裡沒有小九九兒呢?侯府的爵位也叫人眼熱的,奈何王年靠山太硬,大家都不敢雞蛋碰石頭。

    有個舅舅做著國公,姨母當著王妃,一個表妹領兵,一個表妹要嫁給皇子……這是人生大贏家的節奏,就算真是個禽獸,大家也都得說一句禽獸得好!

    只是安固侯噁心人是真的,恭順公主真不想忍,只是沈國公不理會,明秀也勸著,她心裡覺得這裡頭只怕有文章,因此才算了。

    “趕明兒,叫阿遙去給她表哥撐腰!”羅夫人便冷笑道,“打量沈家無人了不成?!”又問王年與明華如何,及聽到說明華這一胎很穩當,羅夫人便念佛與恭順公主歎道,“這些個小兒女的,日子過得好了,我心裡才覺得好受了。”她問了安固侯府如今的些許的事兒,都記在心中了,這才與恭順公主問道,“阿秀這都賜婚了,她算起來都已經十八了,是不是得趕緊預備婚事?”

    “安王還想明天就娶呢!”恭順公主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說道。

    “我見過安王幾回,也知道他待阿秀一心,嫂子該歡喜才是。”羅夫人便笑著說道。

    “嫁出去了,就是離了我了。”恭順公主便歎了一聲,打疊起精神說道。

    她與羅夫人正說著話,就見外頭有丫頭笑著進來,給她福了福方才歡喜地叫道,“安王殿下送聘禮來了!”

    恭順公主一怔,嘴角抽得飛快,見羅夫人已經好奇地出去了,急忙也跟著出去,之後一呆。

    不知多少的箱子叫人抬著進來,琳琅滿足源源不斷,不提外頭的成對兒的肥肥的大雁,竟然還有幾對孔雀仙鶴的。又有後頭金光燦爛許多的描金的紅木箱子,箱子蓋兒有壓不實,裡頭透出了寶石玉石特有的寶光來,叫人開了箱子看,就見裡頭貓眼翡翠碧璽鋪得滿滿的。之後又有一抬抬的絲綢緞子料子,色彩斑斕光輝奪目,都是進上的好料子。其後各色的皮毛更不必說了的,簡直閃瞎了恭順公主的眼。

    哪怕出身皇族,恭順公主也沒有見識過這樣的陣仗,眼前發暈。

    “這是……”眼見後頭田地鋪子的箱子進來了,恭順公主就叫了一聲。

    “這都是聘禮。”慕容寧抹著汗就進來了,見恭順公主目光呆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減薄了些,您別與侄兒見怪。”他羞答答地說道。

    羅夫人才從那幾隻孔雀身上回過神兒來,聽了這話眼前一黑!

    太謙虛,謙虛得叫人噁心了嘿!

    “你這是做什麼?”恭順公主覺得壓力很大,這聘禮這麼多,嫁妝怎麼辦?頓時氣勢洶洶地與慕容寧問道,“家裡能擺下麼?能麼?!”

    “我說了,叫阿秀風風光光的,聘禮愈多,她體面才越大呢。”慕容寧重生一回別的能耐沒有,斂財能力格外地強大,就是為了叫明秀一輩子榮華富貴的,便老岳母竟然挺不樂意,便笑嘻嘻地說道,“侄兒知道您擔心什麼,只是不必愁的……”

    他探頭探腦看了看外頭,悉悉索索地從自己袖子裡摸出了一個很大的匣子塞進了恭順公主的手裡,嘀嘀咕咕地說道,“這是侄兒給阿秀預備的嫁妝單子,那些嫁妝,都在一個莊子裡存著呢,您抬回來歸到嫁妝裡就行了。”

    自家媳婦兒的嫁妝,自然自家預備!

    恭順公主抱著匣子傻眼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的?

    這是……自攻自受的節奏?!

    按理說,皇子娶親只需要禮部張羅,如聘禮等等,也由禮部操辦。

    安王殿下這急赤白臉地就自己跑了來,多少有點兒吃飽了撐著了。

    只是恭順公主卻越發滿意,畢竟這是將自家閨女放在心坎兒裡的意思,就看慕容寧有些順眼了。

    順便說一句,自從發現自家不如安王會撒嬌,恭順公主已經咬著被角暗恨很久了。

    “你,不錯。”卷巴卷巴把匣子與裡頭的嫁妝單子給收了,恭順公主就見安王期待地看著自己,裝模作樣地哼了一聲,見這女婿已經賠笑要給自己捏肩膀,急忙退後一步表示公主冰清玉潔的身軀只能國公給服侍,指了指外頭淡淡地說道,“去罷,阿秀在後頭呢。”

    雖然言辭淡淡,只是看著那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的眼睛,還是能看出公主的心意的。

    “唉!”慕容寧得了這話眼睛都亮了,叫那個狐假虎威吆喝著的小廝吉祥繼續敦促下人們幹活兒,自己好奇地看了看微笑的羅夫人,因見過的,便微微頷首順便給倒楣孩子羅遙點根蠟,這才笑嘻嘻地往後頭去了。

    走之前,安王殿下掐了一隻孔雀的尾巴毛兒,準備討好一下未來媳婦。

    “瞧瞧他幹了什麼!”恭順公主可喜歡那幾隻孔雀了,見其中一隻最漂亮的被拔了毛頓時就不幹了,轉頭與掩唇而笑的羅夫人抱怨道,“你看看這小子!沒臉沒皮的,還整天笑嘻嘻,我若是為難一句,阿秀都與我有話說呢!”

    從前恭順公主仗著會撒嬌寵冠國公府無人是對手的,那真是叫夫君兒子閨女都捧在手心兒哄著,沒有想到半路裡殺出來了一個安王,生得美貌不說,還很機靈特別會裝可憐,別人不說,就明秀已經叛變,總是護著。

    沈國公也常說這小子不容易,可把公主給氣壞了!

    這憐惜是第一步,下一回還不擠兌得公主往柴房去住著呀!

    “我瞧著安王殿下活潑,與明秀正好兒。”羅夫人見這嫂子還跟沒長大似的,深深地覺得侄女兒辛苦,便笑勸道,“阿秀穩重謙和,若是嫁與君子雖然能舉案齊眉,到底沒有這樣的趣味不是?”

    她遲疑了一句,掩住了話頭沒有多說。

    她本想說慕容南倒是個謙謙君子,只是叫她看著,反倒不如慕容寧放得開,捨得下臉。

    只是平王府與國公府這婚事是不好多說,說了叫人心裡不痛快。她便心裡歎了一聲。

    “倒也是。”恭順公主沒有察覺羅夫人的表情,又見院子裡滿滿當當,已經開闢了另一個大院子來裝這些聘禮,怔忡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這才拉著羅夫人回去,口中笑道,“你這回回來,什麼時候往大妹妹處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1:15

第五十八章

    “明日就過去,大姐姐膝下的瑾哥兒聽說十分可愛,我竟還未見過。”羅夫人見恭順公主對平王府並無芥蒂,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去,卻不提別人,只提平王妃所出幼子,果然見恭順公主笑了。

    “那最是個磨人精,還說長大了要娶她表姐呢!”這裡頭的表姐,自然是明秀了。

    當然,虧了這話沒有叫安王殿下聽著,不然只怕這美人又睡不著覺了。

    慕容寧此時正興沖沖地往後院兒去,就見院子裡下人看著自己的目光格外不同,也知道今日聘禮豐富很給人提氣的,越發仰首挺胸進了明秀的屋子,見她臉色疲憊地歪在座位裡與沈明嘉一同讀書,就笑了。

    “給表妹玩兒。”他將手裡的孔雀翎遞給明秀。

    明嘉張著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顯然對著色彩豔麗的孔雀翎十分喜歡。

    “外頭還有好多隻,表弟只去玩耍,喜歡哪只不如養起來。”這小蠟燭燒得太亮,安王殿下本想往心上人懷裡拱的,見明嘉喜歡這個,便不懷好意地說道,“還有大雁□子鹿,都是活的。表弟若喜歡,就是它們的造化了!”

    “真的麼?”可憐明嘉雖然聰慧,到底單純,竟然還覺得這人是個大好人。

    “真的。”安王用真誠的眼神看著這小蠟燭頭兒。

    “我不去!”大姐姐與自己說過,越真誠越純良的,泰半有鬼,明嘉警惕了,抱住了明秀的手臂瞪著安王,頓了頓方才小聲兒說道,“以後再去,跟大姐姐一起去。”他才不要現在離開姐姐呢!

    明秀笑得不行,抹了抹弟弟的頭,覺得這弟弟越發機靈了。

    慕容寧臉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歎了一口氣。

    “知道嘉兒聰慧了沒有?”明秀伸出手指點了點慕容寧的頭,見他握住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沖著自己傻笑,便無奈地說道,“你鬧得太厲害。我在後頭都聽著前頭說聘禮之事,若禮部尚書聽見了,哭給你看的心都有!”

    不帶越俎代庖,俗稱狗拿耗子的。

    “我已與尚書大人說了。況禮部籌備得再好,那都不是我的心意。”慕容寧雖然覺得有這麼個表弟在多有不便,不過安王殿下是多麼厚臉皮的人呢?握著明秀的手,另一隻手就在自己的懷裡掏摸起來,不大一會兒,摸出了一根扁扁的金片。

    他仿佛懷著最虔誠的心意將這簡陋的厚厚的金片捧在了明秀的眼前。

    “這是……”慕容甯美麗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薄紅,仿佛有些緊張,有些期待地說道,“我當年初見你,親手打的簪子……”同一家金樓,同一個地點,他與慕容南各自打了一把金簪,堂弟的那枚精緻好看,戴在這個女孩兒的頭上那麼久,久得金光璀璨。

    他的卻這樣難看,拿不出手去,只能黯然地收在自己的枕下。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打過簪子,因為那時他以為,值得他親手打下金簪的女孩兒,再也不會有了。

    “它不好看,我知道的。只是,只是……”這是他全部的心意。

    “我很喜歡,多謝你。”明秀微微一怔看著慕容寧的眼眶微微發紅,心裡便一疼,正容摸了摸這簪子,卻並沒有取到手中。

    “你不喜歡啊,也是,以後我多練練,給你……”

    “莫非這個,不該表哥親手簪給我?”明秀笑吟吟地問道。

    她坐在屋裡,有淡淡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笑容安寧靜好,仿佛歲月都靜止了。

    慕容寧仿佛呆住了,呆呆地看住了眼前的女孩兒仿佛沒有反應過來,之後方才明白過來,不見狂喜,仿佛轉頭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回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點頭說道,“是我誤了,這簪子,我該給表妹戴的!”

    他起身走到明秀的身邊,低頭就看到如雲的烏髮盤起了一個懶懶的髮髻,愜意慵懶,湊近了些,還嗅到了這女孩兒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覺得心潮湧動起來,氣血翻湧,急忙不敢去看那幾縷髮絲垂落的雪白的頸子,小心翼翼地將那金片給插在了明秀的頭上。

    “有點難看呐。”心情激動完了,安王殿下坐回來再看,頓時嘴角抽了。

    怎麼說好呢,簡直就是細緻秀美之中,突然探出了一燒火棍的節奏!

    “要不就別戴了。”他垂頭喪氣地說道。

    不然明秀這樣兒出去,真的蠻丟人的。

    “我倒覺得極好,大巧不工,返璞歸真就是這個道理了。”明秀卻覺得這心意最難得的,見慕容寧眼睛亮了,便溫聲笑道,“我若不喜歡,自然不會對你勉強說喜,莫非咱們兩個,還要說客套話不成?”

    看著樣子是真喜歡了,安王殿下眼睛亮了。

    明嘉左看右看了一會兒,吞下了自己嘴裡的話。

    真的挺難看,不過大姐姐說的很有道理……人艱不拆呀!

    “那下回,我多給你打幾根!”安王殿下熱血沸騰地握拳說道。

    “好。”又給自己做飯又打簪子的,安王挺忙,不過明秀覺得,忙起來挺好。

    她也不覺得安王粘人。

    還是那句話,他願意用心待她才是真的好,不然,現在就找個地方哭去罷!

    “要不,咱們今天就往外走走去?”慕容寧眼睛亮晶晶地說道,“咱們也往金樓去瞧瞧新鮮樣兒,若有空暇,我正好兒再給你打兩根。”見明秀並無不可,他又去看明嘉,對他討好地笑問道,“表弟也去?”

    千萬要說不要!

    “好。”可憐明嘉二爺還沒有與未來姐夫修習成心有靈犀,很沒有眼力見兒地拍著巴掌歡喜地叫道,“嘉兒好久沒有出去了!”他轉頭攔著捂著嘴悶笑的明秀的袖子叫道,“大姐姐咱們往外頭去,往外頭去!”

    好姐夫恨不能回頭給自己一嘴巴,淚流滿面。

    “你不是要讀書?”明秀笑問道。

    “好簡單的功課,我都學完了。”

    榮華郡主覺得安王這一臉要去死的表情十分可愛,況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與他獨處,便應了弟弟的央求,無視了美人兒眼裡堆出來的晶瑩的淚花回頭去換了外出的衣裳,頭上也只簪了那一根明晃晃的金簪。

    慕容寧很歡喜地拉著明秀的手上了車,順便把給小蠟燭頭兒表弟也請上車,一同往府外去了。

    這一路明嘉十分乖巧,乖乖地坐在車邊掀起簾子往外頭看,眼睛裡都是快活的光。

    “我與禮部問過,禮部下聘之後還有些雜事,之後就能籌備婚禮了。”慕容寧雖然是小透明兒,到底是親王。親王成親的禮儀就十分麻煩,哪怕他再心急,也得叫這些都過一遍,不然就顯得明秀不被重視了。

    “我知道。”明秀柔聲說道。

    “父皇處又賜了我一些宮人,大多是內監,你不要擔心。”榮王大婚之前,因他府中空虛因此皇帝為了顯示父愛將宮中的十數名美人賜下,送到了兒子的府中去,美其名曰服侍,到底是個怎麼服侍法兒,傻子都知道。

    因有榮王的先例,因此慕容寧聽見這人渣也給自己賜人的時候心跳都停了,恨不能撲上去給這人渣一刀。

    沒有想到從來不愛幹好事兒的皇帝轉性了,只給了內監,沒有美女。

    “你說了這個,我就能好生安枕了。”明秀便笑道。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1:27

第五十九章

    “就算他給了我我美人,我也不會要的。”慕容寧輕輕握住明秀的手認真地說道,“我有你了,就足夠了。別的女人,我都不會去看。”他都打好了主意若是皇帝敢毀他親事就將那群禍害給賣了,沒想到竟是想多了。

    “男人也少看。”明秀笑眯眯地說道。

    這話含義深刻,安王殿下的嘴巴都張大了。

    “知道了。”他覺得背後汗毛兒豎起,訥訥地說道。

    車外正趕車十分得意的小廝吉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真乖。”榮華郡主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摸了摸聽話的安王。

    安王瞬間就被安撫了,覺得這是有人在自己背後進讒言的緣故,急忙表白道,“別管男人女人的,我心裡只有表妹一個!”他見明秀滿意頷首,用“你很識相”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兒。

    那什麼……回頭,趕緊給自家小廝們尋親事哇!

    沒有想到安王斷袖的名聲,竟然傳到了心上人的耳朵裡,情何以堪?

    誰在背後害他?!

    心裡傷心不能細表,慕容寧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容帶著明秀一同到了自家名下的金樓,見明秀下車露出了好奇,顯然是因當年來過,想到那一年自己躲在後頭看著明秀與慕容南並肩而來的那酸澀,便笑著說道,“這是我名下的鋪子。”

    他從前在宮中經營,見有幾個忠心的宮人年紀大了放出宮去,卻不願意嫁人,因此開了這麼一家金樓叫她們打理,往外說是只說是那幾個宮人的產業,沒有人知道這是自己的。只是與明秀卻不必隱瞞,見明秀詫異,他就笑了。

    “以後表妹喜歡什麼樣式的首飾,只管叫人送去王府,都是自家的呢。”作為能賺錢養家的男人,安王殿下自豪極了!

    “這倒是極好。”明秀對這家金樓印象頗深,聽是慕容寧的產業,頓時沒有壓力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的?

    “我的就是表妹的,表妹的還是表妹的。”安王已經傻笑在一旁給添上了這話兒了。

    明秀撲哧一笑,越發無奈了,帶著弟弟下了車與慕容甯一同進了這金樓,避開了外堂只往裡頭一個個的單獨的房間去,才坐到一個精緻的隔間兒,叫人上了香茶,就見有幾個年紀頗大的宮人模樣的女子前來拜見。

    斯見過後,就有幾個年紀小些的女孩兒恭恭敬敬奉上了幾個金盤,上頭戒指鐲子發簪等等璀璨生輝,雕工都十分精美,頗有新意。

    明秀正挑了一對兒鏤花八寶金手鐲翻看,就見留下的一個宮人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怎麼了?”慕容寧歪在明秀身邊一同指點這鐲子好壞,見她欲言又止,便好奇地問道。

    “唐王殿下來了,正在後頭……”這宮人嘴角一抽仿佛十分為難地說道,“打金簪。”

    “二哥?”唐王殿下是個冷酷的人,什麼時候打過簪子這種小兒女的玩意兒呢?想當初安王給心上人打的時候,這二哥還笑話不屑過呢。

    “莫非有什麼不妥?”明秀見這宮人臉色異樣,便笑問道。

    “制釵的小台碎了。”這宮人歎氣地比劃道,“四個!”

    用打鐵的力氣去打釵……這是跟她們金樓有仇是吧?!

    “什麼?”慕容寧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跳了起來。

    “怎麼了?”見他一臉要死要活悲憤莫名,明秀只以為這是心疼他家苦逼二哥呢,便笑問道,“心疼了不成?”

    要她說,唐王這上杆子討好唐王妃,純屬活該。

    早幹什麼去了呢?好好兒的日子不過非要人家翻臉才去討好,真是該呀。

    “當然心疼了!”慕容寧抹了一把臉低聲說道,“那花了大價錢的呢!”

    制釵的銀台都是特製的,花了很多銀子才做好的,這花的可都是安王殿下的私房。如今壞了,還壞了不是一個兩個,慕容寧真是覺得太過分了!

    為他媳婦兒怎麼敗家都行,可是他二哥……就算了罷。

    他又不娶他二哥當媳婦兒!

    重色輕兄的安王殿下沒有一點理虧的,與明秀說完就站不住了,搓著牙花子跳腳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去!”他就說呢,太子與他抱怨最近兩個弟弟都不上朝了。安王自己很好理解,自然是為了娶親的緣故,然而唐王他二哥是為了什麼呢?原來這是獻慇勤,拿弟弟的家當獻慇勤呢!

    好無恥呀!

    為什麼不花自己的錢?!

    氣勢洶洶的慕容寧拉著笑得不行的明秀就匆匆往後頭去了,走到了後院兒的一個開闊的小樓,明秀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叮叮噹當的敲打聲,之後還是一個宮人模樣的女子一臉無奈地出來,對陪著明秀與慕容寧出來的那人攤了攤手抹了一下脖子,這才給慕容寧福了福指著裡頭歎氣道,“唐王殿下在裡頭呢,王爺……”她頓了頓,因是認得明秀的,便為難地說道,“別驚了郡主。”

    “呵呵打個釵子莫非還天崩地裂了不成?!”

    那宮人仿佛覺得天崩地裂不過如此了,見慕容寧不以為意,便引著兩個主子進去。

    明秀一進去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高大英俊的青年一臉猙獰地高高舉著一個不大的小錘子,正努力地往下敲打,用足了全部的力氣!

    仿佛搭在那檯子上的不是金子,是仇人來的。

    “這……”唐王這樣氣勢洶洶的實在叫明秀詫異極了,見這個檯子仿佛也要壞,慕容寧已經哭得一臉眼淚去搶救自己的資產,她遲疑了一下緩緩走近,就見檯子上頭已經有了一根金釵的雛形,看著倒是似模似樣兒的。只是唐王自己並不滿意,將這釵子拿起來細細地看了,正要丟掉就見慕容寧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哭得潸然淚下,嘴角微微一抽,皺眉道,“做什麼?”

    “二哥!”

    “我忙。無事,出去。”唐王言簡意賅地說道。

    當然,唐王殿下心裡有些小小的害臊。

    想當初弟弟追榮華郡主的時候就主動打釵子獻慇勤的,他還笑話他夫綱不振,如今卻學了弟弟的舊事,叫弟弟看見,多丟人呢?

    “這釵打得這麼好,您還覺得不滿意?”慕容寧知道若自己直說心疼的是檯子,沒準兒這如今抑鬱的哥哥就得抽他,便苦口婆心地說道,“什麼東西都貴在心意,二哥親手打了這個,就已經足夠,何必精益求精呢?若耽誤了,叫二嫂覺得二哥這是在事後彌補,豈不是錯失了最好的時機?”他偷眼去看唐王的臉,見唐王若有所思,便急忙說道,“真的,已經很好了!”

    “太簡陋。”唐王從前是不將女人放在眼裡的,若覺得哪個女人還得自己心意,叫人買了好的就是,什麼時候自己動手做過呢?

    若不是為了唐王妃,他也不會親手做這樣的低賤的活兒。

    想到唐王妃,唐王閉了閉眼,心裡發緊。

    她對他不假辭色,不管如何慇勤都無動於衷,已經有決絕之意。

    可是他沒法兒與她似的斷得這樣乾淨,也沒法兒轉身瀟灑地走開。

    從前笑弟弟黏糊,原來他才是優柔寡斷的那個。

    從前恨這女人恨得牙根癢癢的時候,總是想若沒了她就好了,然而如今,唐王才知道,他是錯的。

    不是她離不開他,而是……他沒法失去她。

    “再簡陋,也是二哥親手打的。”慕容寧便歎道,“就如弟弟打的簪子叫多少人嘲笑不好看呢?然表妹卻願意戴在頭上,不怕旁人的譏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1:40

第六十章

    叫安王殿下說,這就是真愛了。

    唐王一怔,果然下意識地往明秀的頭上看去,就見一大金片子在這秀美女子的頭上耀武揚威,特別顯眼,頓時用複雜的眼神看住了這倒楣弟弟。

    比起來他打的這個確實比弟弟的好看,不過未必有弟弟的狗屎運,能叫心愛的人戴在頭上了。

    想到從前明秀對慕容寧的冷漠疏遠,唐王眯起了眼睛。

    當初他弟弟是怎麼搞定這冷酷的女人的?

    他也可以學一學。

    “回頭,咱們出來吃杯酒!”唐王與連連點頭拉著他出來的弟弟說道,見這弟弟含著眼淚頻頻回首,便淡淡地說道,“不必擔心,我無事。”

    真不是擔心你,安王殿下擔心的是自己的資產來的。

    慕容寧濕潤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微微頷首,之後又擔心地問道,“二嫂,還是沒有回王府去?”唐王妃的母親病了,唐王妃這些日子都在娘家照顧母親,說得挺好聽,其實究竟是為了什麼大家都知道。

    唐王府這麼大的事兒皇后自然也知道,只是叫人詫異的是,皇后什麼都沒有說。

    沒有覺得唐王妃矯情沒有婦德,沒有覺得兒子委屈了,也沒有勸一個字。

    明秀知道些唐王妃最近過的日子,據說是十分清淨自在的,再看看如今方才學會找補的唐王,竟不由往慕容寧的方向看了一眼。

    世人都是失去了才會後悔,才會發現自己從前不在意的是最重要的,然而悔之晚矣。她有幸與安王在失去前就得以圓滿,不必在日後生出波折,也是很有福氣。

    只是不知為什麼,明秀想到這個,卻突然覺得心口疼。

    仿佛……叫刀子一刀捅進心口的疼,疼得入骨,眼淚都要流下來。

    怔怔地看了正扒著唐王說話的慕容寧片刻,她眼睛酸澀,忍著不去摁著自己疼得不行的心口,卻見那青年仿佛察覺出了什麼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之後撇了唐王顛顛兒地過來急聲問道,“不舒坦?”

    他扶著她的胳膊上下地打量了一下,遲疑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明秀的額頭,這才小聲兒說道,“哪裡不舒坦,表妹與我說。”他看著臉色都變了,滿臉的焦急,都不像個據說在前朝萬事不變色的皇子了。

    “無事,只是累了。”他握住她的手的時候,明秀感覺自己的疼都不見了,便含笑安撫道。

    “可是……”明秀的臉色方才白得跟紙似的,慕容寧總是覺得不大好。

    “真的,不必擔心我。”明秀只是笑著勸了,又與唐王低聲說道,“旁的我不敢多說,總是多管閒事。只是王爺辜負旁人真心多少年,也該還回來多少年。”浪子回頭就得叫女人感恩戴德地回頭一雙兩好?或許是有這樣的情況,因為那也是一種遷就的感情,然而卻並不適用所有的女人。還有一種女人,轉了身就未必回頭,就算回頭,也不會再如從前的心境了。

    或許為了兒子,唐王妃總是要回去過日子,可是還會想那樣眼裡都只有唐王麼?

    明秀也不知道。

    唐王見明秀對自己一臉誠懇的模樣,想了想,感激地點了點頭。

    “我並不求她立時回頭,只求不要拋開我。”他淡淡地說完,見了慕容寧與明秀比肩站在一起,目光閃了閃,到底握著釵子走了。

    “他還沒說賠我銀子呢!”見他就這麼瀟灑地走了,還留下了一個格外英俊的背影,慕容寧頓時怒了,指著一旁賠笑的宮人道,“明天開始,鋪子裡的首飾咱們漲價!”羊毛出在羊身上,安王殿下失去的銀子,都得這麼要回來才對呀!

    那宮人應了,真的去漲價了。

    “你這人……”見那宮人也是說風就是雨的,這就往前頭傳話兒去了,明秀不由無奈地笑了一聲,拉著明嘉的手與慕容寧柔聲說道,“竟小心眼兒成這樣。”見慕容寧對自己笑嘻嘻地,她也笑了一聲說道,“天色不早,嘉兒好容易出來一回,再往別處走走。”她拉著明嘉就往外頭去,還未離開,就聽見金樓裡傳來了女子柔媚嬌嗔的聲音,之後一個哈哈大笑的中年男人摟著一個格外漂亮的女子走了出來,一臉的春風得意。

    見那竟是安固侯,明秀便有點兒噁心,又覺得安固侯這妻子還沒死多久就這樣大庭廣眾地出來尋歡作樂,實在無恥。

    “要不要我教訓教訓他?”安固侯這是連沈國公府都不看在眼裡的節奏,慕容寧急忙問道。

    “不必,叫他蹦躂幾日。”明秀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安固侯的臉色發青不是康健之相,心裡冷哼了一聲,微微搖頭。

    “如此,真是便宜了他!”安固侯這樣的玩意兒實在叫慕容寧噁心,況慕容寧這兩年與王年的交情極好,自然是看不過這樣的事的。

    “不必管。多行不義,天亦取之。”

    安固侯可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叫人給揍了,如今沒有了約束,沒有了威脅真是心情大快,拉著自己新得的那個美人兒就往懷裡帶了,摸著她頭上簇新的首飾笑著說道,“好好兒服侍本侯爺,日後,還有比這個更好的!”

    大概是安固侯夫人死了,人死如燈滅的緣故,從前盯他盯得很緊的沈國公府與平王府都撒手不管他了,這樣的好事兒是安固侯沒有想到的,自然是要及時行樂。

    他府裡的那些都膩歪了,新鮮的才叫他捨不得,且這眼前的美人兒另有叫人捨不得撒手的好處,他也是叫癡迷得夠嗆。

    因想到這女子一身的柔軟,安固侯渾身就跟火燒的似的,拉著這嬌笑的美人就匆匆回府,才要往房里拉,就見一身孝衣的王年臉色漠然地看著他。

    “你!你站在這做什麼!”雖然是大白天的,不過王年這不笑不動不說話也鬼氣森森的,安固侯頓時叫人潑了冷水似的,什麼想法都沒有了。況王年平日裡更親近安固侯夫人,安固侯也很不喜歡這個嫡子,便呵斥道,“大好的日子,偏你這樣晦氣!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了,嗯?這是做什麼呢?給我添堵呢?!”

    他看王年不順眼還有一個緣故,就是王年的心裡,待舅舅沈國公遠比他親近多了。

    因此安固侯就很不喜歡這個兒子。

    “母親才沒還沒有半年,父親就忍不住?”這些日子侯府新進來了不知多少的美人,天天為了這個爭吵為了那個哭泣的,侯府已經烏煙瘴氣。

    王年恨極了眼前的男人,只覺得母親的悲劇都是這個男人的緣故。

    若他沒有這樣好色無德,母親怎麼會越發小家子氣,逼得庶女走投無路?

    雖然他也知道母親本就是個糊塗的性子,心術也不好,只是人都沒了,錯兒就也都跟著沒了,只剩下好的回憶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天底下還沒有叫夫君給妻子守孝的呢,誰家不是這麼過的,安固侯就十分不快。

    “父親的心裡,母親是什麼,我是什麼?”王年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眼前的男人,許久之後苦笑道,“父親這樣無情,來日,只怕……”他想說既然父親對母親無情,來日父親若跟著死了,自己也不會為了父親守孝的,只是說這些到底沒有意思,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覺得這侯府噁心得叫人厭惡,微微一頓便沉聲說道,“父親既然不在意母親,母親,我不會將她葬在王家祖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1:54

第六十一章

    他與舅舅說好了,母親葬在老國公與先頭國公夫人的旁邊,也算是一家團聚。

    他更想說的是,自己已經有破家之意。

    為了爵位要容忍這樣無德的父親,他只怕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明華也並未與他吵鬧戀著這爵位,反而是依著他的。

    就算沒有了爵位,他以後努力往上爬,也能叫妻子兒女都風光,也不想在陷在這汙糟的侯府裡了。

    王年想通了,只是笑了笑,無視了安固侯的跳腳自己走了。

    見這逆子竟然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安固侯大怒,心裡憋著火沒處撒,只好拉了身邊媚笑的女子進了房,胡天海地沒有個節制地不知折騰了多久,方將兒子對自己這樣無禮不孝的怒火給折騰走,又想到這逆子仗著出身沈國公府竟然連父親都不看在眼裡,更為惱怒已經起了廢了這兒子的心思,心中一定便埋頭在溫柔鄉里沉浮,只覺身下的女人性感得叫自己撒不開手去。

    這一沒法兒刹車,就是不知多久的大動,亢奮的安固侯全身都在用力,與那女子抵死纏綿起來。

    又是一陣的宣洩之後,他正要調笑兩句,卻突然覺得肺腑之間一痛,之後眼前一黑,口中噴出了一股黑色的血液來,摔在了那突然尖叫起來的女子的身上!

    於是當明秀匆匆回府的時候,聽到了一個面上得悲傷流淚,其實叫人心裡頗開心的消息。

    安固侯大人馬上風,死了。

    她表哥,當了侯爺了!

    安固侯掛了,本該叫人覺得傷心的,明秀卻只覺得普天同慶。

    她王家表哥也算是趕上了,這一回孝都一起守了。

    也不必破家而出不要爵位了。

    還沒等榮華郡主替自家表哥開心完,安固侯府又傳來了一個信兒。

    安固侯太夫人,也沒了。

    這就不賴沈國公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國公爺真是一根手指頭沒挨著過這位太夫人,侯太夫人這樣一下子就沒了,實在是聽見兒子馬上風,一口氣沒上來跟著兒子去了。不過太夫人也沒少作妖兒,安固侯後院一半兒的妾,都是她給的。

    這如今,大概是追著兒子往地府繼續給妾去了。

    因安固侯府這是長輩都沒了,因此侯府頓時大亂。

    王年雖然從前看著紈絝,然而這卻並沒有含糊,不過幾日便分家,將兄弟們都請出了侯府。

    都到了這份兒上,誰也沒心兄弟情深了,況叫明秀說,王年不記恨這些庶出的兄弟,已經心胸寬大。

    這其中沈國公親自出馬替外甥做了主,因畏懼他的權勢,因此並無人敢在分家時鬧騰。王年也並不吝嗇,按著規矩將侯府的家財給分了,沒有克扣兄弟。

    然而到底安固侯掛了的方式比較獵奇丟臉,王年襲爵之後便閉門家中守孝,再也沒有在京中過多走動,這一閉門就當真是三年。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可憐安固侯沒了之後,沈國公拒絕叫小輩為了這麼個東西守孝,明秀也沒有想過要給安固侯守孝,因此下聘的下聘,備嫁的備嫁,都沒有閑著。

    羅夫人只往平王府去了一回,之後就叫陽城伯夫人帶著人給堵在了羅家老宅。陽城伯夫人對自己兒子沒有什麼在意的,只徑直與羅夫人說笑。

    明秀看這架勢算是沾包賴的節奏,只是見羅遙越發平靜,不由在心裡跟著發抖。

    別把這表姐給逼急了,回頭宰了馮家那紈絝就壞了菜了。

    然而眼下明秀也顧不上自己表姐了,自己的事情便已經焦頭爛額。

    雖然叫皇帝截胡心中到底不快,然而皇后卻不能說將賜婚的聖旨摔回到皇帝的臉上喊一聲“叫本宮來!”,因此與昭貴妃就將鬱悶都寄託在了賞賜上。短短三個月之內,皇后與昭貴妃連賜十次賞賜與榮華郡主,舉京側目!

    不提那其中有多少的珍寶首飾古董,就這臉面就已經是京中的頭一份兒了,皇后尚且顧忌太子妃與唐王妃有些節制,只是昭貴妃卻爽了,偷偷兒開了皇后的私庫,自己往外搬東西往宮外給明秀當私房。

    叫榮華郡主說,皇后沒有當場拿住這小家賊,真是格外地寬容了。

    換了明秀自己,誰敢偷她寶貝,那還不往死裡揍呀!

    昭貴妃這也算是轉了性了,那從前罵京裡頭的小姑娘們多厲害呀。別管這是偷的還是本就是自己的寶貝,單單這連番賜下厚禮已經叫人心裡都帶著一股子詫異了。

    都覺得這是安王年紀大了,因此昭貴妃轉性想要好好善待媳婦兒別叫安王娶不上媳婦,因此這京裡,有心裡活泛的就又開始在宮中走動。

    雖然安王正妃是指望不上了,然而若能給安王做側妃,其實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雖然勳貴之女大多嫁為皇家正室,然而這天底下夠得上能給皇子當正妃的到底還是少數,做個側妃,其實也並不辱沒家中。

    明秀聽著這個的時候,正與慕容寧坐在院子裡偷得浮生半日閑,想要坐一坐安靜些。一旁的慕容寧一臉眉開眼笑地提著一個小榔頭敲著石桌上的一個個的小核桃,敲一下,看看明秀頭上閃閃發亮的金片子,傻樂一聲。再敲一下,看看明秀腰上一片五色斑斕的孔雀翎咳嗽一聲,抿嘴兒轉頭紅著臉傻樂,還不時地小心地揀出面上的小核桃仁兒,把皮與碎屑都吹飛了,方才往明秀的手上放。

    明秀也不時吃獨食的性子,自己拿著這些核桃仁兒,就往慕容寧的嘴裡塞。

    慕容寧吃著這個,覺得這是天底下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核桃仁兒!

    能半夜回味的那種!

    恭順公主氣勢洶洶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小子一臉猥瑣不知在想些什麼了,恨得咬牙,上前搶走了閨女手上的核桃仁兒一把全塞進了櫻桃小口裡!

    她瞪著眼睛努力咀嚼,雙頰鼓鼓的,就跟小松鼠似的,叫人想要戳一把。

    只是明秀手上雖然癢癢,卻也知道自己一上手只怕這親娘就得叫她爹來收拾她,笑了笑,起身扶了恭順公主坐下,這才笑吟吟地問道,“母親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麼?!我給你收拾嫁妝忙成這樣都聽見外頭的風言風語了,你還沒事兒人兒呢!”恭順公主拍了閨女一記,又看無辜看來的安王,罵道,“妖精!”

    “啊?!”安王殿下一臉冤枉,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成了妖精了。

    若是妖精還好了呢,起碼能迷得自家心上人五迷三道的。

    安王殿下真是千百年來最苦逼的妖精呀。

    “怎麼有人敢往宮裡去,說想要給你做側妃?!”恭順公主氣得牙都倒了,見慕容寧竟然還不明白似的,拍著石桌叫道,“還不過來服侍本宮!”

    她聽了有人與自己的傳信兒,才發現自己一直很挑剔的慕容寧竟然也是香餑餑來的,頓時就急了。

    “母親說的這個,我知道。”明秀微微一頓,便笑著與恭順公主柔聲說道,“只是貴妃娘娘已經拒了,咱們何必擔心呢?表哥想過要納妾?”

    “這個真沒有!”慕容寧一聽這個頓時嚇壞了,恨不能給祖宗跪下!頂著恭順公主的烈火眼急忙表白自己的心意說道,“我都不知道那個是誰!實在是冤枉!母親與我說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只是那家已經叫母親趕出宮去了,母親要我與表妹說呢,有她在一日,就不許別人進門的!”

    他真的很擔心恭順公主惱火起來不把明秀嫁給自己了,賠笑手下不停地敲打著小核桃奉給冷笑連連的恭順公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8-9-3 00:02:03

第六十二章

    “這世上只有我擔心表妹不理我的,斷然沒有我敢納妾的。”安王只剩下沒有指天發誓了,提著小榔頭做忠心臉。

    “我信他。”明秀便與恭順公主輕輕地說道,“我信表哥的。”

    “你這麼輕信可怎麼好呢!”恭順公主頓時為閨女的實心眼兒愁得不行。

    她自然是知道昭貴妃趕了那家出去,只是有一家就有第二家,這樣的事兒日後層出不窮,恭順公主只擔心有一日,安王會忍不住。

    “我就說,嫁給皇子最麻煩了!”恭順公主抱怨地說道。

    “就算不是皇子,想要給人做妾室的也不是沒有。”況昭貴妃對自己極好,從未欺負過自己,也沒有仗著婆婆的款兒來賞個丫頭什麼的,這已經叫明秀很感激了,想到那種叫婆婆太婆婆賞丫頭還得臉上帶笑接了這賞回頭開臉,還得給小三老公收拾新房的那樣的女子,明秀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與恭順公主柔聲道,“只要表哥不生二心……”

    “我絕不要別人的!”慕容寧急忙說道。

    “只要表哥一心,”明秀看向慕容寧的眼神就愈發柔和了,轉頭與氣急敗壞的恭順公主溫聲道,“就算旁的女子有心又算什麼呢?莫非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所謂的男子的不是故意的,那都是騙人的。難道一個女人還能上了男人不成?男人若守得住,姹紫嫣紅都不過是別處的風景。若男人受不住的,哪怕沒有女人撲上來,外頭秦樓楚館的莫非少了不成?

    叫明秀說,想給人做妾的女子固然可惱,然而真正的賤人,卻是那個男人。

    如今她男人不動心,那還擔心什麼呢?

    “你這話……”恭順公主今日的怒氣有一半兒是虛的,不過是虛張聲勢叫慕容寧警醒點兒別著了別人的道,見明秀不以為意,她正要說話,卻見閨女又笑了。

    “大道理說完了,我才說句心裡話,雖然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心裡到底不歡喜。”明秀回頭與慕容寧輕輕地說道,“酸得很。”

    置身事外才能說得出這樣雲淡風輕的話,明秀如今卻有些做不到。

    她想,她是喜歡安王的,所以竟不能坦然處之。

    “若有人敢送到我的面前,別怨我不肯憐香惜玉,大棒子抽她呢!”明秀就與慕容寧笑著說道。

    慕容寧只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情話了,抿著嘴唇看著明秀,想要忍住,卻還是忍不住笑得彎起了眼睛。

    “若有那時,不必表妹動手費事的,我就拿棒子抽她!”安王殿下甜蜜地說道。

    他家心上人連說情話,都這麼與眾不同呢!

    恭順公主叫這相視而笑的兩個把牙都酸倒了,絲絲地倒吸涼氣,捂著臉說不出話來。

    比起來,她家那口子竟然從來不跟自己說情話!

    太叫人生氣了!

    因心裡嫉妒壞了,公主殿下也懶得看這兩個了,嘴裡嘀嘀咕咕地轉身走了。

    “禮部定了的,是下個月就成親,我覺得自己還是做夢呢。”慕容寧眼裡只有明秀了,哪裡還管老岳母的死活,都不知道恭順公主什麼時候走了的,拉著明秀的手輕輕地說道,“我覺得自己都不踏實了,就怕醒過來就叫人告訴我,我是做夢,其實,你並沒有要嫁給我。”他怔怔地看著微笑的明秀,覺得眼前還有些不真實,急忙低頭掩住了眼角的濕潤輕輕地說道,“若是那樣,我就活不了了。”

    他受不了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的,就是這樣沒用脆弱的人。

    “要不我抽你一巴掌試試?”明秀噗嗤地一聲就笑了,挑眉在慕容甯張大的嘴巴蠢蠢的樣子裡柔聲道,“若疼,那就不是做夢了。”

    “真抽麼?”慕容寧呆住了。

    明秀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安王殿下糾結了一下,覺得心上人這個提議挺好的,可是……

    “那別抽臉,還得用來成親呢。”美貌青年扭捏地揉著衣角怯怯地說道。

    到了眼下還小白花兒呢,明秀便撐不住越發地笑了起來,揉著眼角笑道,“不抽你。若是做夢,我也在這夢裡。”她說到這裡,見慕容寧也笑了,知道這人是有意討自己歡欣,便搖著頭笑道,“說得我牙酸,罷了,表哥且去罷,不是說王府裡頭還有些沒有修繕之處?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羅遙大步走來的身影上,見自家表姐殺氣騰騰氣勢驚人,急忙推了推慕容甯說道,“表姐大概也聽說了,你還是先走。”

    羅遙可不是講理的人,那真是路見不平就是一刀呀。

    未免自己再換一個未婚夫,明秀覺得還是要保住安王的命要緊。

    安王殿下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趕著羅大人還沒有走到近前,跳起來跟叫狗攆的兔子似的竄走了!

    羅遙沖到明秀眼前叫這表妹笑眯眯地攔了一下,見安王跑了,便冷哼了一聲。

    “表姐饒了他這一回,他再也不敢的了。”明秀笑嘻嘻地與她奉茶說道。

    “男人就不該你這樣慣著。”羅遙本是要與安王好好兒談談人生的,沒有想到表妹先塌了自己的台,越發懊惱。

    “不就是一家想要佔便宜的麼,他沒心,咱們何必節外生枝。”明秀便與羅遙笑道。

    “你不知道。”羅遙拉著明秀坐在自己身邊,見她臉色白裡透紅保養得極好,心裡滿意,又叮囑最近忙碌不要忘了進補,頓了頓方才將手上的袖刀往桌上一擲冷冷地說道,“往宮裡去的那家我打聽出來了,可不是尋常的人家!”見明秀一怔,她掩著臉上的惱怒冷聲道,“是龐家的本家姑娘,口口聲聲表哥姑母的,上杆子給貴妃請安,話裡話外都是自家侄女更可靠些!”

    她才一聽到這個就知道不好,恰好有平日裡交好的同僚如今就在禁衛之中,因此打聽出來了一些,知道了就心生惱怒。

    她還守在宮門外遠遠地看過那龐家女一眼,顏色嬌媚,確實是個美人,且說句實在話,看起來才十四五,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可比十八的明秀水靈多了!

    “龐家還有臉去給貴妃娘娘請安?”明秀就忍不住揉著眼角笑了。

    龐家自從昭貴妃失寵,就跟宮裡沒有這個人了似的,從來生死不管的,哪怕是慕容寧前兩年未風光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看顧,如今跳出來,還以為能一笑泯恩仇不成?

    真以為昭貴妃心眼兒很大呢?

    “旁人我許還擔心,龐家,不足為慮。”明秀便與羅遙笑道。

    害怕誰家,也不能害怕龐家呀。

    “你心裡有數就是。龐家敢礙你的眼,這是不想活了!”羅遙平日裡素來冷靜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猙獰,操起桌上的袖刀用力往下一紮!

    那袖刀半數,竟沒入了石桌之中。

    明秀看了看這石桌,默默思考了一下安王的嬌軀與石桌的堅硬程度,憂愁地歎了一口氣。

    娶了她,安王殿下這輩子看起來,是不能夠發展第二春了。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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