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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草 - 巧妻鎮宅(卷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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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16: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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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草 - 巧妻鎮宅(卷四)《全文完》
《
巧妻鎮宅
(卷四)》作者:荔枝草
歷經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裝失憶的過去,沈香茉以為她的壞運已經走到了盡頭,
畢竟身為太子妃的她,身分高貴不說,夫君又極為疼她只取她一瓢飲,
如今懷著孩子更是身嬌肉貴了,她每天只要睡飽吃吃飽睡就好,
偏偏東宮只有那麽大,禍事卻一樁接一樁,鬧出的人命一條接一條,
先是侍妾因用麝香死於非命,再有良媛溺水一屍兩命,
沈香茉覺得暗地裡好似有一隻黑手製造這一切慘案,卻猜不出幕後人物是誰。
在暗潮洶湧的日子裡,她生下了長子輝哥兒,太子有了子嗣是大大的喜事,
皇帝選擇這時退位,讓季熠辰登基為新帝,立她為皇后。
一步步走到母儀天下的這日,沈香茉仍舊一刻也不得放鬆,
所謂高處不勝寒,年幼的輝哥兒也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竟設計想傳染天花給他!
忍無可忍的沈香茉大刀一揮肅清背後主事者,發現是太妃行此惡事,
季熠辰尋出證據讓太妃無可否認,循線追查才驚現原來陰謀不只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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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16:02:04
第167章 孕蠱(一)
沈香茉面前是一碗黑漆漆的藥,她抿了抿嘴,抬頭看季熠辰,眼底閃著一抹哀求。“只是撞到了手,怎麼還要喝這個。”
那藥看起來比平日裡喝的湯藥要濃稠好多,還散著一股濃重的藥味。沈香茉語氣裡帶了一抹撒嬌。“塗些藥就好了。”
季熠辰怕嚇到她,中蠱一事他之前是怎麼都沒想到,直到查了沈鶴越,得知他時常進出苗疆,有另外的聯繫才想到妻子可能是中蠱了。
為此他特地去拜訪了對此有研究的老太醫,在她的耳後找到了一顆小紅痣。
至於何時中蠱,情況如何,這些季熠辰尚且不清楚,派人前去苗疆打聽,又問過幾位師傅,季熠辰最後決定了先哄她喝了藥,把蠱毒逼出來。弄清楚了再對症下藥。
在此之前,他不想嚇壞她。
季熠辰端起碗,哄著道,“叢太醫也說了,傷及了經絡。要治根治本,就這一碗喝了就好。”
沈香茉低頭聞了一下,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真的要喝?”
季熠辰點點頭,“你看過去三日都還沒全褪,不信我說的話,太醫說的話你也不信?”
沈香茉抿了抿嘴,“我沒有不信。”她就是不愛喝藥而已,除了補湯之外,自打她懂事一些開始,三叔尋來的藥她就不喝了。
“來。”季熠辰端著碗,沈香茉眯了眯眼,幾口把這一小碗的藥喝下去,頓時苦的耷拉了臉,真的是太苦了。
季熠辰還不讓她吃蜜餞,只是喝著溫水把這味道沖淡下去,半個時辰之後,沈香茉才能吃別的東西。
“古古怪怪的藥。”沈香茉往嘴裡送了一顆甜棗,季熠辰看她的神情卻緊張了很多,他一直盯著她的臉在看,半個時辰過去臉上都沒出現什麼異樣,季熠辰的心卻放不下來,臉上沒有,那也許就是在身上。
到了晚上就寢,動情之時,季熠辰終於在她的小腹上發現了三道淺粉色的紅痕跡,沒有拉下的帷帳,燭光透進來,沈香茉自己抬起頭看時也發現了這個,伸手摸了摸毫無感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季熠辰握住她的手,轉而用嘴堵住了她的問題和思緒,替她把衣服拉上,抱著她在她耳畔輕輕呢語,“將來,你要為我生很多孩子。”
沈香茉臉頰緋紅,“怎麼忽然想到要說這個。”
季熠辰的大手隔著衣服撫摸著她的腹部,聲音沉了幾分,“怎麼會是忽然,之前就一直這麼想了。”
沈香茉的眉頭微皺了一下,抬手抓住他的手臂,“熠辰,我那兒有些不舒服。”
季熠辰以為她疼,抬手替她去摸,沈香茉眼神閃了閃,“不疼,就是覺得,有一種很奇怪的感,好像有什麼在肚子裡。”
季熠辰的手在她腹上按過第八圈的時候沈香茉這樣的感覺消失了,她笑了笑,“應該是錯覺。”
“嗯。”季熠辰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小腹,轉而把她攬在懷裡,扯開了話題,“我聽聞你那三妹也要來宜都了。”
“是啊,妹夫升遷了,他們從通州過來,前幾天書信給我讓我幫忙在城裡尋一處簡單的宅子,不用太大。”自從沈香珠出嫁,沈香茉之後就再沒見過她了,如今能來宜都自然是再好不過。
“讓觀天去安排。”季熠辰摟著她,如今似是不捨得她受累半分。
帷帳內夫妻二人輕聲細語的說著,沈香茉很快睡著了,季熠辰卻沒什麼睡意,他早年因為中蠱的事還額外瞭解過關於這些,顯露出來的位置是在腹上,幾多是對她的身子造成了影響。
————————————————
第二天季熠辰去老太醫那兒詢問的時候就有了類似的猜測,沈香茉小腹上出現的粉色痕跡,也許是中了孕蠱。
聽起來還不算可怕的,實際上這不是促進她有身孕,而是遏制順利懷上孩子,老太醫也是查了典籍才知道,要解蠱,必須要請苗疆的人過來才行。
“宮中忌巫蠱之術,請人入宮一事必不能讓人知曉。”季熠辰淡淡的吩咐老太醫,繼而又命人回蘭城去,想辦法去那個山裡找過去救過他的苗人大師。
這邊的東宮內,沈香茉正接見著大姐姐。盡頁以血。
......
沈香卉看起來狀態很不好,儘管是打扮華麗,頭上的金飾險些要比沈香茉戴的還要奪目了,可她的那添著濃妝中透露出來的淩厲,像是平日裡極不好相處的主母。
“聽說三妹他們也要來宜都了。”沈香卉素來對庶出的三妹看不上,如今沈家?家來了宜都,衛家二房也都搬過來了,得知沈香珠一家也要過來,沈香卉眼底裡又透露出一股厭惡來,這是出嫁前從不曾有過的。
以前姐妹之間再鬧脾氣,沈香茉都不會對自己的妹妹有這樣不屑和嫌棄的眼神,可如今,沈香茉幾回見她,仿佛是次次的都能瞧見她在挑別人的刺。
“是啊,妹夫升官,剛好安排了儀都城外近郊的差事,住在城裡也整好。”
沈香茉沒有說宅子的事是她派人安排的,可只是單單升遷一件事,沈香卉也有話要說,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頭上的綴飾晃蕩著,伴隨著她的話,“也不必這麼幫著她安排這些差使,我看她們留在通州挺好的。”
“那是妹夫的本事,也不算是幫。”自家姐妹,哪有只見的自己過得好,還見不得別人一同過好日子。
“是她求過你什麼了吧。”沈香卉說的一臉篤定,“我就知道,她從小打到就是喜歡眼紅的。”
“官場上的事我素來不攙和,我也不懂。”沈香茉搖搖頭,不打算以這樣的口氣繼續關於三妹的事。
沈香卉也沒有在這個上面多糾纏,又即刻跳到了另外上面,“香茉,今天姐姐前來,是想麻煩你一件事。”
“姐姐請說。”
“把你姐夫的官再動一動,如今這個位置,不好。”
沈香茉一怔,“如今這個位置怎麼會不好,多少人羡慕不來的,當初你們也是一力想拿下這位置,祖父那兒才出手拉了一把。”
這才多久的時間,一年多一點就想再動一動。
沈香卉哼了聲,對自己的丈夫批判的也是毫不留情,“你姐夫是什麼樣子的人你還不清楚,就是個沒出息,要沒有沈家,他今天還能坐這位置?如今他是應酬太多,整日的出入那些聲色場合。”
又要官職好,又要沒有應酬,還要門面漂亮的,這真當是蘿蔔白菜的隨自己挑揀了,沈家大哥二哥他們還沒有這種選法,衛家頂多算個連親,自打兩年多前到宜都都就換了兩個位置。
於是沈香茉直接拒絕了她,“這件事我幫不了忙,朝堂上的事我素來不管,殿下那兒也不喜歡後宮插手朝堂。”
“二妹,這件事只要你和太子提上一提,他一定會想辦法辦妥,你又有何不能開口的。”沈香卉不以為然,得了太子的喜歡不好好利用,什麼叫做素來不管,那插手的人多了去,如今宮中那些德妃淑妃的,誰家在宮外的親戚不是個頂個的壯大起來了。
“姐夫的事,我的確幫不上忙,若是姐姐想,其實可以去和祖父提,到時候出面也合適,我這兒和太子提及,反而會令他不愉快,屆時對姐夫有了什麼芥蒂,那更是不應該了。”
沈香茉又拒絕了一次,沈香卉的臉色直接暗了下來,她看著她,“二妹難道連這件小事都不幫。”
“大姐你覺得這是小事?”沈香茉笑了,“那位置說不要就不要,朝堂上也不是由此這麼任性,若是祖父那兒肯幫,我這兒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如今要我先開這個口,必然是不行。”
沈香卉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她在衛家如今一臉生了兩個女兒,性子也越發的淩厲尖酸,沈香茉幾乎是快要找不到以前那個姐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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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19:04:39
第168章 孕蠱(二)
屋子裡安靜了半響,沈香卉看著沈香茉,眼底的神情閃了閃,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當初母親和她提及婚事,那睿王府風流倜儻的世子,自己是半眼都沒瞧上。
儘管當初衛家的婚事也有不驚人如意的地方。但是心高氣傲如她。怎麼會願意自己的丈夫整日流連花叢,又不能很好掌控的人。
所以當初在二妹和睿王世子的親事定下後,她沒覺得這兒哪裡可惜,大抵是從心底裡認定了以二妹的情況,能嫁入睿王府那是對她而言最好的選擇,耳不聞,口不言,老老實實呆著。
誰都沒有想到宜都城這兒陳王爺會謀反,繼而一向是溫潤的睿王爺會起兵討伐,沈家會傾力相助,而睿王世子,最後變成了太子。
成為太子對沈香卉而言還不是刺激最大的。對她而言,刺激最大的是沈香茉病好了之後太子待她的好,可和之前預計的,完全不一樣。
就是這樣一種古怪的情緒,明明是姐妹之間。沈香卉卻無時無刻不在比較,而如今唯一是她能夠擺的起來的,就是太子妃無子。而她已經育有兩個女兒,即便只是女兒。
半響,沈香卉臉上的神情又變了變,低下頭去抿了一口茶,“二妹,其實沈家和衛家好起來,對你的助力更大才是,姐姐如何都不會為了你不好,這東宮之中還有秦良娣她們,你與太子成婚這麼久,皇后娘娘那兒想必早就急了吧。”
“姐姐的話我自然明白,不過朝堂之事,就連皇后娘娘都不過問,我說什麼都是不妥的,和祖父提及之後再來,我才能在太子面前替姐夫說話啊,你說是麼。”
沈香茉坦然的看著她,也是料准了大姐姐不會再去找祖父,即便是去沈家了,以祖父的脾氣,斷然是可能答應她什麼。
沈香卉捏緊了杯子,眼神閃爍著,漂亮的眼眸中時不時閃過一抹狠意,末了,她再抬頭看沈香茉的神情卻變得有些哀傷,語氣放軟了許多,“二妹,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姐夫的事,我實在是沒好意思與別人說。”
沈香茉微怔了怔,隨即明白了她所指的,姐夫在家的妾室還有在外養的那三房人。
衛馳臨是個什麼樣子的人,至少在尚未娶親前,他是一個謙恭的人,對衛家那一切沒有父母那麼迫切。
可不算是風流的衛馳臨,如今卻做著超乎別人的事情,滿後院的妾室,三個外室,不用大姐姐說沈香茉就知道她手上已經沾了不少人命。
墮胎,避子湯。
“大姐姐,那你想讓姐夫到什麼樣的地步呢,若是再往上換,你也覺得不夠好,應酬多了不好,總是留在家中的也不好,沒出息,油水不夠,也覺得不好。”沈香茉語氣淡淡的,看著大姐姐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終究是沒法感同身受,“倘若大姐姐不把姐夫逼的這麼緊,姐夫必然是不會如此。”
沈香卉的臉色當即暗沉,“我何時逼迫他。”
“當初衛家家主的爭奪,衛家大房長子能恢復身子了,姐姐就不想嫁姐夫,何其不是緣由瞧不起,幾年來連登幾級的,朝堂之中能有幾個,姐姐都覺得不夠,你也該給姐夫喘息的機會啊。”沈香茉如今是半點都瞧不出大姐姐臉上還有任何女兒態的樣子,可這也不過才成親四五年而已。
“二妹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妹夫如今是太子殿下,你自然不用操心這些,將來你可是母儀天下的人。”沈香卉說話的神情裡染了一抹怪異的神采,恍如是對她這個身份的羡慕,又像是有些嘲諷。
沈香茉笑了,語氣裡卻多添了幾抹冷意,“到底是大姐姐站著說話不腰疼呢,還是自恃清高到覺得我是太子妃了,整個皇家得圍著沈家轉。”
“你!”
沈香茉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而冷眼看著她,“太子與我從宜都城裡逃出去,前往桐城的方向出事,九死一生,這些大姐姐你怎麼不想,我要操心的事不止這些,你要是覺得這是小事情,那就去沈家和祖父提吧,本宮累了,瑞珠,送衛夫人出去。”
沈香卉臉上的神情很精彩,大抵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從屋子裡趕出來,那人還是素日裡溫吞的二妹。
沈香茉卻懶得再去顧忌她的情緒,轉而回了內屋,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忽然覺得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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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這一躺才發現自己睡了很久,天黑的時候才醒過來,身旁還守著太子殿下,季熠辰一見她醒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退了。
那一碗藥的對蠱毒的後勁下午的時候提上來,沈香發熱了,傍晚時燒才漸漸退去。
“你昨晚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
沈香茉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她不是笨的人,今天一早起來的疲乏,睡前的倦意,還有昨晚他盯著自己小腹看時的情形。
“那是溫太醫和叢太醫一起為你開的藥。”季熠辰握住她的手,“我們成親三年多,每次診脈都沒有問題,本來是不疑有他,直到我查到了你三叔背後和苗疆那裡的聯繫,我懷疑你或許是中蠱了。”
“沈家不曾來過奇怪的大夫。”沈香茉回想著,忽然神情一頓,“從閣樓摔下來的那半年養傷,我喝了半年的藥,其中就有三叔替我找回來的。”
“原本我只是懷疑,那天去天牢裡,你三叔也承認了這件事。”季熠辰摸了摸她的長髮,抬頭抵在她側邊,“別擔心,我派人回蘭城去找那黑苗的大師了。”
沈香茉抬手放在了小腹上,那兒根本感覺不出什麼來,這些年來她也沒有半點感覺,如今說起來,心底裡是會油然生出一股驚悚。盡名匠圾。
被他握著的手緊了幾分,說起來,他比自己還要緊張,怕她會害怕,昨晚是連哄帶騙的讓自己喝了藥。
想到了這兒,沈香茉忽然也沒有這麼的害怕了,她回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笑臉。
季熠辰更是心疼的把她摟在懷裡,“很快會沒事的,當年那個山谷雖然是走不進去,但若是有所求,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大師,苗疆那兒也另外派了人去。”
“我中的是什麼蠱?”沈香茉捏了捏小腹上的衣服。
“溫太醫查了獻籍,苗疆那兒的事尤其是蠱毒,記載的並不多,這孕蠱之所以有記載,是在很多年前,宮中有人行過此巫蠱之術害人,使其不孕。”也是運氣,這蠱等於是養在沈香茉的體內,因為沒有催發,尚且對她的身子沒有造成這麼大的傷害。而這蠱毒存在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抑制,有些人下在有了身孕的人身上,這蠱毒便會直接催發,吞噬腹中的孩子。
那樣的畫面沈香茉是想都不敢想,巫蠱之術素來都被用於邪惡之事,有善用者可少之又少,當初苗疆歸順之時,大周和那兒都是立下了血誓,可還是有人偷偷用這巫蠱之術。
這是要把整個沈家都拉下水,巫蠱之術,株連九族。
“你三叔他罪有應得,前幾日已經在牢中暴斃身亡。”季熠辰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件事不會再有別人知道。”
說了一會兒,沈香茉又有了困意,季熠辰知道這樣的情況要持續上幾日,陪著她在旁等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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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的時候,蘭城那兒有消息傳來,觀河他們在山谷外守了整整一月的日子,終於守到了那個當初給季熠辰解蠱的黑苗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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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19:04:53
第169章 孕蠱(三)
消息傳回宜都時,觀河他們已經得以進入山谷,見到了那個黑苗大師,但是那個大師從來都不出穀。更不會進宮來為太子妃醫治,當初季熠辰要治病也是在山谷中留了一段日子。
權衡之下,季熠辰決定親自去一趟。請那黑苗大師入宮。
季熠辰離開的第四天。這兒東宮內就出了個小狀況,兩次被禁足之後的蔣懷柔脾氣收斂了不少,可到底還是本性難移,這次不是和太子妃起了衝突,而是秦良娣鬧起了彆扭,理由也極其的簡單,太子妃從來都是只眷著秦良娣,讓她幫忙打理東宮的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看著秦良娣溫溫柔柔的,不知道心機有多重。
秦良娣到底不是真溫柔的人,她收斂著脾氣在這宮中就是為了秦家。和太子妃之間相處愉快,太子不來她屋子裡,這都是她巴不得的事,入宮這麼久以來,她和蔣良娣可沒起過什麼衝突。可若真起衝突了,秦良娣半步都不會讓她。
這廂沈香茉時不時要犯困,叢牧前來診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情況。她就只能多睡一會兒,這不,當中午的被蔣良娣哭著吵醒,在外屋中,蔣良娣那委屈的勁,直接把沈香茉的睡意全部都給驅散了。
沈香茉真的是沒什麼精力應付她,淡著神情,“你這麼個哭法,什麼樣子都沒了,成何體統。”
“你們都欺負人,我也是良娣,為什麼只有她幫著打理東宮。”蔣良娣吃的哪門子醋呢,其實不是因為打理東宮的事,只是因為幾天前太子離開,特地去了秦良娣的院子呆了半個時辰,這一呆,不得了了,蔣良娣趁機就發難。
“一年當中你有半年時間在禁足,還有半年時間在折騰,這東宮的事怎麼交給你。”沈香茉扶額頭疼,越是動氣,她的身子就越發的暈,躺著也就罷了。
“我們一樣是良娣,她能幫忙的我也可以。”蔣良娣沒有發現太子妃的異樣,嘟囔著還心裡不平衡呢,這爭了太子還要到她面前爭什麼東宮的事。
“行了你回去。”沈香茉沒再理她,直接轉身折回了自己屋子,後面的蔣懷柔一愣,正要喊呢,崔媽媽即刻叫了菏澤院的教養嬤嬤過來,這幾張冷臉擺下來,蔣懷柔當即就不敢發作了,這才從菏澤院裡出來幾天,又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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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回了內屋之後睡了,半夢半醒的,似乎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期間瑞珠進來給她換了一身衣服。
誰也不知道,沈香茉這一睡,竟然整整睡了三天,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香甜的夢中,怎麼叫喚都醒不來,她就這麼呼吸平穩的睡了三日,直到季熠辰回來。
期間溫太醫和叢太醫都過來看過,似乎是沒能看出什麼花頭,但是沈香茉腹上的粉色印記變的越來越明顯,季熠辰擔心這和她深睡不醒有關係,派人回接那黑苗的大師,在沈香茉昏迷的第五天,那邊趕路過來,終於把人接入了宮。
季熠辰也是這次去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大師的名字,慕蘇。
她是在外尋來的大夫的身份入宮的,當皇上見到她的時候都狠狠的怔了怔,十幾年過去,這個當初救了自己兒子的女子,竟然是一點都沒有變老。
慕蘇看起來很和善,和善中帶著疏遠,她只是用了南疆的禮儀見皇上,皇上也不介意,當年若不是她,哪有如今的太子殿下。
在乾清宮匆匆拜見之後季熠辰直接把慕蘇帶去了東宮,瞞著所有人,只當是在外尋找回來的名醫,進了內屋之後,慕蘇只瞧了沈香茉一眼,就要求這屋子內,所有陽光照著的都遮蔽掉,只點幾根蠟燭即刻。
瑞珠她們照辦,慕蘇不喜歡屋子裡還留著別人,最多只讓季熠辰留下來,黑漆漆的屋子內,當點了起了第一站燭火,慕蘇已經洗淨了手,她的五指上都纏了紅線,撥開沈香茉身上的衣服,再看她耳朵後面的紅點,“什麼時候喝的藥。”
“一個半月之前。”季熠辰看她伸手在沈香茉的肚子上按了按,“慕姑娘,是不是這藥有什麼影響。”
至今尚未成親,即便是一大把年紀了,那她還是個姑娘,慕蘇的樣子一直停留在二十五歲樣子的婦人狀態,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慕蘇沒有再動她的腹部,而是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竹筒,打開蓋子放在沈香茉的小腹上,半響,一隻乳白色的蟲子爬了出來,在她粉紅色痕跡旁邊轉來轉去,好似在尋找什麼,慕蘇又在她的腹部周圍用瓷瓶子裡倒出來的褐色粉末繞了一圈,把蟲子和紅痕跡都包圍在了裡面。
做完了這兩步她才開口,“藥對她沒有影響,對她體內的蠱毒有影響,那湯藥不是這麼喝的,只需要提前三日喝就行了,一個多月過去,這催醒的蠱蟲是要開始汲取她身上的精氣來養活它們,她只會越來越累,越來越想睡。”
到最後就會一睡不醒。
季熠辰神色微淩,這件事獻籍上並沒有詳細說,獻籍上也是根據很多年前的事寫上去的,當時是有用這藥把蠱毒催出來。
聽季熠辰講了這碗藥的由來,慕蘇笑了,“那時就不是催了,而是讓她從腹中的孩子身上脫離下來,不過這藥也並不全准,你們是誤打誤撞才把它們給催醒了。”
正說著,季熠辰驚奇的發現那粉紅痕跡竟然動了,隨著小白蟲的爬動,那紅痕似乎是怕了那白蟲,它追到哪兒它們就挪到別處,但又逃不出她剛剛撒下的圈圈,儘管移動的速度十分慢,季熠辰還是看到了。
“它有兩年沒吃東西了。”慕蘇看著那白蟲,又從沈香茉的手指間擠出幾滴血放在一旁的杯子裡。
“它吃蠱蟲?”季熠辰早前見識過她的本事,如今再看到還是覺得驚訝的很。盡吐私號。
慕蘇直接拉起袖子,在自己刻了青蛇的手上割了一刀,她的血留了半杯,瞥了一眼玩兒似的小白蟲,“它挑食,最後會不會吃還不一定。”要是不會,她又要想別的辦法才行。
“你不要碰這些東西,差人準備藥浴,這毒如今還不能拔,拔了的話,太子妃身子會大受損,我先把這蠱毒和她的身子脫離開來。”紫蘇拿起裝著她血的杯子,張口,季熠辰沒來得及看清楚,一隻蟲子直接蹦躂到了杯子中去。
半響,那只活蹦亂跳蟲子漂浮了起來,肚子朝上挺屍在了杯子中,慕蘇沾著血,在沈香茉的肚子周圍又畫了符,圈圈中央小白蟲似乎是追的累了,不想再動,慕蘇把它收了回來,也只評定了一句,“它不愛吃它們。”
————————————————————
瑞珠和雪盞進來把藥浴的東西準備好,等人都退出去了,慕蘇要季熠辰抱著沈香茉在藥浴裡浸泡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之後再抱出來,沈香茉的身上都是藥香,但她肚子裡的粉紅痕跡卻有些淡了,位置比其剛剛的略微動了動。
慕蘇再把小百蟲拿出來的時候它就不肯動了,也知道它不願意吃,慕蘇直接沾了自己的血在沈香茉的腹上畫了幾筆,“明日再來,且忌,不可拉開窗戶的簾子。”
這兒的一切都要嚴防死守,慕蘇說什麼,他們就得遵照。
關上門到了外屋,門口那兒忽然又傳來了蔣懷柔的聲音,見到屋子裡這麼多人,她的視線落在了太子身上,聲音一下殷勤了好多。
“殿下,我來看看沈姐姐,聽聞姐姐她身子不適,已經病了好幾日不見我們,都不知到底怎麼了。”蔣懷柔剛剛在門口的尖酸語氣到了這兒早沒有了,柔柔的望著季熠辰。
“不必看了,都回去,病好了子自然是能看到。”季熠辰沒有讓人知道太子妃昏迷一事,而是說她病了,不宜見客。
這一病,直接七八日過去,蔣懷柔心裡肯定是要想著什麼事,不過她指望的可不是什麼好事,最好一病不起才好呢,病的越久越好,所以她忍不住要先過來看看。
“殿下,臣妾都擔心壞了,娘娘這樣好幾日不見人,大家心裡頭惦記著。”蔣懷柔還想多久一會兒,視線看到了慕蘇身上,“這就是新請來的大夫吧,怎麼如此不懂禮數,見了本宮都不行禮。”
慕蘇淡淡看了她一眼,放在身後的右指輕輕勾了勾,季熠辰的臉色卻沒這麼好,他冷淩看著蔣懷柔,“才剛剛解禁就又要生,你還真是不安歇,回自己院子去,太子妃病好了之前不用過來。”
蔣懷柔一愣,當下就要委屈了,可季熠辰的視線太冷了,她這委屈還沒擺到臉上,崔媽媽她們進來就把她請了出去,一個時辰之後,回了菏澤院的蔣懷柔覺得不對了,她開始覺得脖子有些癢,後來是手臂癢,腿也癢,身子也癢,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癢的。
身旁伺候的楊嬤嬤趕緊去給她取了藥,但這些對她而言根本沒有效果,蔣懷柔都快癢的要在地上打滾,她翻到在了床上,使勁的用後背蹭了蹭,轉而前面也癢,楊媽媽喚了兩個宮人進來給她撓癢,“娘娘,您這剛剛是去了哪裡。”
“我去太子妃那裡了,見表哥去。”蔣懷柔話音剛落,阿了一聲,她把脖子上的水泡被弄破了,緊接著,蔣懷柔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是跟娘娘說了,太子妃那兒不要再去,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太子殿下一定也是心急的。”楊嬤嬤給她撓背,蔣懷柔還覺得不夠。
“安心什麼,表哥才不會安心,這太子妃當的,如今一兒半女都生不出來,我就是去看看而已,肯定是裡面有什麼古怪的地方,那個新來的名醫,還是個女子,我看她有多大的本事。”
蔣懷柔話音剛落,這兒又開始覺得疼了,疼到只能在床上打滾,又是一身的水泡,再也說不出話來。
————————————————————
蔣懷柔的事季熠辰根本沒有在關注的,第二天的時候,正午時要遮擋太陽,屋子裡黑暗的很,沈香茉被人從船上抬到木板搭建的床上去,季熠辰抱著她過去,沈香茉真的就是一個安心睡著的模樣。
慕蘇在旁都準備好了東西,抬起拉住放在小腹上方給季熠辰看,“你看,它們已經浮到最表層,如今拔掉不會傷了她,到時候我還會另外開兩服藥給你,她的身子需要好好調養。”
正在此時,慕蘇要哄著小白蟲出來時,那邊正對著沈香茉頭這兒的窗戶忽然被打開了,陽光直接傾瀉了進來,本來要爬到沈香茉肚子上的蟲子,猶如是要被曬傷似的,忙逃進了竹筒中再也不肯下來,而因為光照,沈香茉腹部的紅痕突然的壯大了幾分。
季熠辰當即過去把窗戶闔上,外面那個偷偷打開窗戶的人也已經被崔媽媽她們逮住,一問一下,竟然是還在屋子裡呆著,長了滿臉水泡的蔣良娣所為。
季熠辰壓著脾氣配合慕蘇,以為她還會再繼續下去,慕蘇卻搖搖頭,“小白被嚇壞了,不肯出來,我得用別的法子,今日開窗泄入正陽,也不適合再把蠱毒拔掉。”
季熠辰聽罷,陰沉著臉沒說什麼,開門讓雪盞和瑞珠把太子妃抬回床上,這邊他當即派人去了一趟景仁宮,繼而前去菏澤院。
......
聽聞太子過來了,蔣懷柔不知道多高興,這可是一年多來太子第一次來自己院子啊,可她等來的,只是一句太子的勒令,“即刻收拾東西,遣散宮僕,把蔣家二小姐,送回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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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19:13:38
第170章 孕蠱(四)
蔣懷柔當即愣在了那兒,她都還沒出外屋去迎接,等待她的卻是宮人進來稟報這麼一句話,她甩開前來扶她的宮女。整個人一下被內屋到外屋的門檻絆倒。
半個身子摔在了外面,顯得極其狼狽,頭上的綴飾重重的甩在了地上。蔣懷柔下巴磕在外屋的青石板地磚。一陣鑽心的痛傳來,眼冒金星之間,她看到站在自己幾步遠處的太子,抬手悶哼著喊了聲,“表哥。”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不能更醜的樣子了,身上滿滿都是昨天冒出來的水泡,楊嬤嬤她們塗了藥膏都不管用,脖子上那紅色的一片,摔倒地上時還都破了皮,裡面的膿液流到皮膚上火辣辣刺的疼。
季熠辰冷眼看著她,一旁還跪著被抓住的那個宮女,就是她偷偷跑去推開的窗戶。
“表哥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宮中陪你。”蔣懷柔起不來,渾身上下又癢又疼,只要她心裡一著急,皮膚上好像是跟隨著她的心境,猛的也開始難受。她狼狽不堪的癱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
“余媽媽,蔣家二小姐的東西可收拾妥當了。”季熠辰轉頭問余媽媽。余媽媽帶著彩蝶指揮著幾個宮女上下收拾,蔣懷柔的東西很多,衣物首飾,還有相當於是嫁妝的好幾大箱子,一起被抬出來放在了菏澤院的院子裡。
一旁茗申院的十五娘她們,都快要趴在牆頭看這一出好戲了。
“表哥,我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要趕我走!”蔣懷柔在楊嬤嬤的攙扶下終於站起來了,她朝著季熠辰奔去,一旁的觀天直接阻止她碰到太子,蔣懷柔惡狠狠的瞪了觀天一眼,“你讓開。”
“蔣二小姐,你命人故意前去太子妃的寢宮,明知這幾日太子妃的屋子裡窗舍禁閉,你還有意讓人推開,意圖謀害太子妃的性命。”
“我沒有!”觀天還未說完就被蔣懷柔直接喊著打斷了,“我沒有派人推開窗戶,我沒有要害太子妃。”
“你要是不願意回蔣家,那就去後庭吧。”季熠辰森冷著神情看著她,“你是沒有這麼做,你教唆宮女前去替你辦事,休得再狡辯。”
“表哥,表哥我沒有這麼做,你冤枉我。”蔣懷柔被觀天攔下來,根本接觸不到季熠辰,外面忽然傳來了皇后的聲音,蔣懷柔心底裡生出一股希望,朝著那兒看去,皇后帶人匆匆進來,看到她這樣子也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才一天多的功夫不見,怎麼人就變成這樣了。
“姨母,表哥要趕我出宮,我什麼都沒做,表哥就要把我趕走。”蔣懷柔先發制人趕緊告了個狀,朝著皇后那兒跑過去,卻又被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攔了下來,蔣懷柔氣急敗壞的瞪著她們,“你們要幹什麼!”
“辰兒,你這是。”皇后來之前得了提醒,不可以靠近外甥女,如今看到她這幅樣子,皇后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這往後若是身上留了疤痕該怎麼辦。
“要麼回蔣家,以後入宮除了去景陽宮內不得出入其它宮中,要麼就送去後庭,謀害太子妃性命那是死罪。”季熠辰只給了蔣懷柔這麼兩個選擇,告訴她也是在告訴皇后娘娘,這件事在他這兒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她做了什麼,謀害太子妃的性命。”皇后說了一半,想起皇上的囑咐,此時的神情也變了變,再看向蔣懷柔,眼底多少是失望,六月的時候她讓幾個教養嬤嬤去教導她怎麼學規矩,三個月過去,她非但是沒學好,反倒是變本加厲。
“姨母,我不要回家去,我不要回蔣家,我是表哥的妃子,我是良娣,我不能回家去。”蔣懷柔看到姨母有片刻的發怔就覺得不妙,站在那兒哭的十分傷心。
皇后轉頭看季熠辰,也是難言,“辰兒,這樣送回蔣家,懷柔她今後還要如何說親嫁人,她可是入宮過的。”
季熠辰的聲音沉沉的,“母后可見她有半分的悔過之意,她心裡頭到現在都想著自己是沒有錯的,這樣的人如何能繼續留在宮中。”
是啊,蔣懷柔壓根就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亦或是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做錯,她眼底是怎麼都斂藏不去迸射出來的怨意,皇后看的心驚。
“宣蔣家入宮來把她接回去吧。”皇后沉默了良久,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了屋子。盡吐叉巴。
蔣懷柔愣在了那兒,忘了要做什麼反應,知道皇后走遠了她才意識過來連姨母都要把她送回蔣家去,接受不住事實,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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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季熠辰來說,多一天時間都是多一份煎熬,當天下午蔣家人被宣進宮,在景仁宮內留了很久,最後景仁宮內來了幾個宮人,把蔣懷柔的東西全部都拿走了,這邊余媽媽帶人親自把失魂落魄的蔣懷柔送去了景仁宮。
第二天正中午,慕蘇準備替沈香茉解蠱毒。
若是不知道她中了蠱毒,沈香茉看起來睡的是極為的恬靜,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也不覺得痛苦,似乎一直是沉浸在好夢之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屋子裡黑紗隔著窗戶,暗沉沉的,點了蠟燭之後只亮堂了慕蘇所在了附近,背後盡是黑暗。
哄了一天的小白蟲尾巴上還帶著昨天被陽光灼燒過的痕跡,仿佛是有靈智一般,它就趴在了那比昨天淡了一些的粉紅痕跡上,慕蘇刺了一滴指尖血滴在白蟲身上,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一滴血把白蟲通體染紅,繼而一直趴著未動的白蟲子還是分裂,兩條,四條,慕蘇拿起道子在沈香茉的肌膚上劃開一小的一道口子,縮小了一半多的蟲子直接鑽進了她的皮膚內。
旁人看著是驚悚萬分的畫面,在季熠辰的眼底,隨著那粉色印記的漸漸淡下去,他卻不覺得可怕。
.....
還匍匐在外面的紅色蟲子伴隨著那粉紅色印記的淡下去,它的身子開始渾圓了起來,一會兒泛紅,一會兒泛粉色,從一開始只有小拇指那般大小變成了孩子拳頭那麼大,短足撐不住它脹大的身體,只看到它的身子忽然朝著一邊歪了一下,多腳朝天的,翻著圓滾滾的肚皮,躺在了沈香茉的肚子上。
慕蘇的嘴角揚起一抹難得的笑意,她只看著吃飽了的小白蟲,“距離上一次這樣,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竹筒已經裝不下它了,慕蘇拿出另外一隻大的竹筒把它放進去,看著已經沒有粉色印記的小腹,她的神色凝重下來,把煮熟的雞蛋用紅線纏住,從中用針刺穿,指尖血滴入,繼而用她的血把紅線突遍。
明明是很輕的雞蛋,在她手裡變成了很重的東西,像是在拉扯什麼,她拿著雞蛋在沈香茉的腹上滾走,不知道多少圈之後,連著換了三四個雞蛋,慕蘇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這邊沈香茉忽然嘔出了一口血,慕蘇即刻抓起一旁罐子裡磨碎的草藥塞入沈香茉的嘴裡,繼而咬破手指,在她的腹上畫下一個符,那些血漸漸的融合在一塊兒,又頃刻化為細細密密的小紅點,滲入了沈香茉肌膚之中。
她的肚臍上方出現了雞蛋大小的一塊暗黑痕跡,像是被追逐出來的,慕蘇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這才是她最後要拔出來的東西。
把小白蟲倒出來,才進去一會兒的功夫它就又縮小了一圈,不用慕蘇再示意,看到那雞蛋大小的黑痕跡它即刻就沖了過去,旁人看來是逗趣的事情,在它吞噬了那黑色痕跡後,整個蟲身隱隱約約散著一股黑霧時,季熠辰也能意識到這件事的可怕。
“算她運氣好,蠱毒雖然下的早,但在沒有身孕的情況下並未被催醒,下蠱之人瞭解的不是很透徹,他下的量太大,若是再少一些,太子妃是能順利懷孕的,只是每一胎都沒法順利生下來,會被子蠱吸收,只要懷至三胎,最後生出來的不是孩子,而是蠱蟲,太子妃也會隨之死去。”慕蘇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把蠟燭挪到一旁,四個雞蛋放在盆子中,她一個一個的剝開來。
蛋白是白色的沒有問題,慕蘇拿起銀針挑開其中一個,季熠辰眸子一縮,那蛋白中間的蛋黃不見了,餘下的是一團纏繞在一塊兒的蟲子,像是被什麼糾纏住,還能看到它們在蠕動。
拿起燭火往盆子裡一點,劈啪幾聲,這些蟲子全部都化成了灰燼,季熠辰轉頭看躺在那兒神情已經恢復如常的妻子,張了張口,聲音難咽,“這樣是完全解蠱了是麼。”
“最遲明天一早會醒過來,我會留方子,按著服用,半月後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慕蘇收拾了東西,又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季熠辰,語氣平淡的很,“昨日過來的那個妃子,我給了她一些教訓。”
她下手還算輕的,換做是在苗疆內不敬,蔣懷柔如今估計都沒命活著。
“是她對您不敬在先,受教訓也是應當。”季熠辰把沈香茉抱回到了床上,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起身送慕蘇出去,在外屋,如當初在山谷中一樣,請她出手,就要給報酬。
“多謝您這次相助,有什麼需要您儘管提。”季熠辰知道她不需要金銀財寶,上一次,她要了兩個死囚。
慕蘇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線,“六個人,我會在宜都逗留七天,七天之內有什麼事還可以來尋我,半個月後把人送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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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屋子裡靜悄悄的,敞開一些透風的窗外有輕聲的蟲鳴,季熠辰懷裡的人輕動了一下,驚醒了他。
低下頭去看,沈香茉微張著眸子,像是剛剛睡醒似的,抬起頭正看他,朦朦朧朧的,“我睡了多久。”
季熠辰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把她攬在懷裡,笑著搖頭,“不久。”
沈香茉都沒有做夢,好像是覺得沒有睡很久,因為她只是睡了午覺而已,忽然帷帳內傳來一陣咕嚕聲,沈香茉紅了臉,季熠辰失笑,“餓了?”
沈香茉點點頭,季熠辰把她抱起來,給她披上了外套,拉開帷帳吩咐候在外面的瑞珠去端吃食過來。
夜半時分,好似黎明快要到來了,屋子裡點著暖暖的幾盞燈,窗臺旁的坐榻上,沈香茉低頭喝著粥,一碗兩碗,連她自己都驚訝起這食量,季熠辰卻是滿臉笑意的看著她,替她夾菜,給她吹涼燉好的雞湯,催促著她多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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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6 23:57:26
第171章 孕蠱(五)
吃了一半,沈香茉抬頭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什麼呢。”
季熠辰抬手替她擦了擦嘴角。“多吃一點。”能看到她醒來,這是最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幾碗粥下肚,沈香茉已經飽了。此時是黎明的時辰。躺下後相擁而握,季熠辰都沒說什麼,只是抱著入睡。
......盡長盡圾。
沈香茉是在第二天的時候才的自己昏迷了四五日的事,只是一個午覺而已,她還以為自己只是睡過了頭,沒想到是陷入了昏迷。
瑞珠她們描述中的解蠱毒並沒有來的很可怕,她們沒能進屋看到,當時屋子裡只有慕蘇和太子。
醒來後的第三天,沈香茉見到了給她接蠱毒的黑苗,看起來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頭的長髮紮成了細長的辮子垂在身後,叢牧給她把脈之後慕蘇又替她檢查了一下身子。留下藥方離開後,沈香茉又得知了菏澤院那兒,蔣良娣已經被接出宮去,如今應該重新稱回蔣家小姐。
蔣懷柔在名義上被過繼到了蔣家三房那兒,再另外說親。也得隔得遠遠的才行,這宜都城附近,知情的誰還會娶蔣家小姐。
東宮一下清淨了許多。如今亦是十月底的天,入了秋後天氣漸漸轉涼,到了十一月初,沈家二夫人的七七到了,沈香茉命人前去沈家祭拜,十一月初三這天,沈之彥進宮來拜見他。
......
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見,沈之彥消瘦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也成熟了許多,不像是小的時候會纏著沈香茉,眼神裡透露出一股未曾有過的疏離,讓沈香茉看著心疼極了。
“姐姐,祖父說去書院的事是你替我安排的。”九歲的沈之彥坐在那兒,顯露出一些小大人的氣質,他努力的克制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些,和沈香茉討價還價起來,“我不想去書院,我想跟著三叔去上北學做生意。”
沈之彥還不知道三叔被帶離開沈家,如今已經死了。
“你如今認了多少字了?”沈香茉也不急著要攔他,而是緩緩問道,“別人十一歲初試,你這些可都記熟了?”
“我都認全了字,我是想去上北,這樣也可以繼續認字啊。”沈之彥這麼說的時候多少有些底氣不足,可學做生意的同時也可以念書,他就是不想去書院。
“只是認全了字就想去上北,你可知道三叔是從十二歲那年才開始跟著祖父做生意,而之前,他初試的成績能夠位列前十,你連書院都不肯去,將來如何能夠做的好生意。”沈香茉就事論事,這沈家,三叔絕對是個比的大伯和爹都要聰明的存在,所以祖父才會那麼的捨不得。
“這麼說,如果我過了初試,我也可以去上北跟著三叔學做生意。”沈之彥不甘示弱,應試就應試,他也可以。
“嗯,你去書院裡念書,三年後你若過了初試,我就答應讓你去上北找三叔,要是祖父不答應,我可以替你勸他,不過這成績,宜都城中,你必須要進前二十。”沈香茉延長著他去上北的時間,不是強迫,不能硬逼,誰也沒法時時刻刻看著他,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和他下一個約定,一個並不算長遠的約定,可以讓他先把心安定下來。
“好。”沈之彥抬頭看著沈香茉,眼神的神情閃爍著光彩,半響,他的聲音輕了許多,“祖父說,沈家丟不起這個人,母親的事是身邊的丫鬟下的毒手,已經把丫鬟處置了,但是這件事,不能傳出去。”
沈老太爺會怎麼和孫子解釋二兒媳婦死亡的事呢,丫鬟下手,或因妒忌,或還有別的理由,總之,這是沈家的一件醜事,所以得瞞著。
“姐姐,你說為什麼祖父總說沈家丟不起這麼人,沈家的名譽,這些真的有這麼重要麼。”這些觀念沈之彥還處在懵懵懂懂之中,聽得多了,他甚至覺得有些厭煩,什麼都是為了沈家,那何時是為了自己。
“你身上穿的衣服,一身下來十幾兩銀子,趕得上一戶普通人家好幾年的花銷,你腰間的佩飾,沒有百兩銀子下不來,你吃穿用度,每月的月銀,身邊伺候的人每月還要月響,這些,都是沈家給你的,而這些,不是想當然只得到而不付出。”沈香茉知道他被嚴氏保護的很好,還沒去外面經歷過什麼。
“你要回報沈家,就是讓他更加繁華,好庇佑沈家的後代子孫,能夠福蔭很多代人,這是祖父的希望,你做不到像祖父那樣的,在外也不能丟了沈家的臉面,沈家的聲譽,你要知道,你一個人後面牽動著一整個沈家。”
家族給了你別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而反之,你也該有回報。
最基本的,就是別給沈家丟人。
......
沈之彥到底還是個孩子,沈香茉勸了之後,他又有些動搖了,沈香茉便趁機問起了他怎麼生出要去北上的念頭,沈之彥說,是四姐告訴他的,說要他應該去北上和三叔學做生意,光耀二房。
沈香幽十六的年紀本來就是要出嫁了的,可挑挑揀揀沒一個中意的,年紀到了十六歲親事都還沒定,又遇上嚴氏忽然身亡,沈香幽要守孝一年,背地裡她的姨娘是急壞了,但沈香幽卻並不顯得著急,還有空慫恿小弟去北上。
誰家上下知道情況的都明白三老爺的事得瞞著,沈香幽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送走了沈之彥,沈香茉即刻讓崔媽媽安排人去沈家,如今爹爹不在,她是長姐,關於四妹的婚事,祖父那兒稍做參謀之後,沈香茉決定著自己做主,到時再等爹爹他們回來。
如此一忙,沈香茉每天要看不少宜都城中適合年紀的年輕人,而這一看,沈香茉直接看過了年,等到一月初時心中才略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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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融雪的這幾天,十五元宵節開沒到,沈香茉偶感不適,有幾日總是覺得頭重腳輕的,一早醒來人微微發熱,等起來了就好了,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她月事遲了三日,這邊崔媽媽是急急的去請了叢太醫過來。
沈香茉是不大信崔媽媽所說的話,解蠱之後她那個月的月事也亂了,如此不過遲了三日,並不能說明什麼,可也擰不過崔媽媽她們的心思,請了叢太醫過來後在外屋診脈。
叢牧把脈的動作輕了輕,隨即問沈香茉,“娘娘,您近日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沈香茉想了想,“並未有哪裡不舒服,就是有時候會頭暈,只是片刻而已。”
沈香茉剛剛說完,一旁的瑞珠她們倒是補充了一大堆,這幾日娘娘的胃口好了許多,這幾日娘娘有些嗜睡,午後都能睡到傍晚才醒來,這幾日娘娘似乎顯慵懶了不少。
叢牧收回了手,半響,起身笑著恭喜,“恭喜娘娘,是喜脈。”
沈香茉怔了怔,抬頭看他,“什麼?”
一旁等著額的崔媽媽她們早就聽明白了,只怕自己是聽錯了,要讓叢太醫再確認一回,叢牧噙著笑意解釋,“娘娘的時日尚早,脈象還淺,不過臣能確定,娘娘這是喜脈,恭喜娘娘,您這是有喜了。”
沈香茉聽罷了這一句,整個人才被拉回了神,好像是巨大的欣喜籠罩下來,她本是錯愕的神情裡,慢慢的有了變化,嘴角上揚,莞爾著,雖然什麼都沒說,但神情裡是能看出來整個兒情緒都好了起來。
崔媽媽直接請了叢太醫到一旁詢問詳細的情況,這兒坐榻上,沈香茉雙手放到了膝蓋上,又緩緩挪到了小腹,像是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驚喜,在瑞珠她們的高興聲中,沈香茉這一張動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輕笑著,垂頭看著尚未有任何反應的小腹,滿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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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0:13
第172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一)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裡,這一盼就是四年多,當即就派人送了不少東西前來,還免了沈香茉頭三個月的請安。以養身子為重,務必是要安安穩穩的把孩子生下來。
這兒報喜的消息也只到了景仁宮那兒,皇后娘娘又吩咐要把這件事先瞞一瞞。日子尚淺就不需要人盡皆知。一以免激動了胎神,影響到了腹中的孩子。
東宮內,前後也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外屋就放了許多皇后娘娘命人送過來的賞賜,還是皇后身邊的貼身方嬤嬤送過來的,瞧見太子妃時,臉上那笑意透著喜慶,顯得十分高興。
“娘娘吩咐了,這事兒宮中暫且不用說開去,等太子妃娘娘您穩妥了,自然呢個報喜朝堂,這些日子您也不用去景仁宮請安。安安心心的啊養著。”方嬤嬤說著來之前皇后所吩咐的話,這麼多的東西,說起來還是頭一回從景仁宮那兒送過來的,母憑子貴。
“勞煩方嬤嬤跑一趟了,多謝母后關心。”沈香茉笑著點點頭。“瑞珠,給方嬤嬤看座。”
這邊瑞珠熱情的要扶方嬤嬤坐下來,喝杯茶也好。方嬤嬤連連擺手。“使不得,這可萬萬使不得,娘娘的好意老奴領了,皇后娘娘還吩咐老奴交代娘娘幾件事。”
見她不願意坐,沈香茉也不勉強,“方嬤嬤請說。”
“如今娘娘身子重,這關於東宮侍寢一事,還請太子妃娘娘安排妥當。”方嬤嬤交代完了這一句,又添了一句她自己的話,“便是殿下留在主殿那兒,總不能一直留在娘娘這兒,畢竟如今是以娘娘腹中的子嗣為重。”
言下之意,有了身孕之後太子就不該留在她這兒,不論是為了孩子也好,為了自己在後宮中的聲譽,這就沒有懷了孕後還把太子一直攬在自己屋子裡的道理。
沈香茉笑了笑,“方嬤嬤說的是。”
“娘娘賢良,和殿下又是鶼鰈情深,如今娘娘有喜,真是我大周之幸。”方嬤嬤嘴裡蹦躂出來的話十分的中聽,皇后娘娘身邊伺候多年,又說得上話的,方嬤嬤的本事自然不小。
在睿王府的時候沈香茉也算是受過方嬤嬤幾次指點,遂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辛苦方嬤嬤了,崔媽媽,你送一送嬤嬤。”
崔媽媽得命,領著方嬤嬤出去,不是直接離開東宮,而是去了崔媽媽那兒的屋子,秋裳機靈,早就已經擺好了一壺酒在那兒,方嬤嬤見此,笑啐了一句,“你看這事兒,你啊。”
“左右你下午也沒什麼事兒,乾脆啊坐著喝一口酒,咱們可是也有不少時候季坐下來說說話了。”崔媽媽示意秋裳出去,拉著方嬤嬤坐下,一壺酒也頂不起多少醉意來,加幾個小菜,能聊上一兩個時辰。
知道崔媽媽是有話要問的,方嬤嬤也配合的坐了下來,一口酒下肚,高興了,兩個人也聊得起來,崔媽媽問的多是皇后娘娘那兒聽聞太子妃有孕的反應,這偌大的宮中,也有許多事是別人知道,自己又不清楚的。
......
時間一晃一個時辰過去,等崔媽媽到沈香茉這兒來覆命時,已經是下午。
“娘娘讓莫離和叢太醫去的景仁宮報喜,皇后娘娘得知後高興的很,李淑妃和海德妃那兒都有通稟,太后娘娘那兒也命人去報了喜,方嬤嬤離開的時候尚未拍讓人去乾清宮那兒,知道的人也不多。”
崔媽媽和方嬤嬤聊了一個多時辰,這該問的都問了,不該說的,方嬤嬤嘴裡也撬不出來,只隱晦的還提了另外一件事,“蔣姑娘被送回蔣家之後似乎是過的不大好,鬧騰了許多日,皇后娘娘為這事兒有些頭疼,雖說是殿下這兒下的令,但東宮這兒的侍寢,怕是皇后娘娘心中早就不滿了。”
方嬤嬤提的十分隱晦,其實這事兒,皇后娘娘會不滿是理所應當,如今的東宮中,這些良娣妃子都成了擺設,從桐城回來經歷了這麼多事,太子總是有理由不去別人那裡,時日一長,諸多怨言。盡長帥亡。
“這事兒等殿下來了再行定奪。”沈香茉的神情淡了幾分,“命人去唐家,明日請唐夫人入宮來坐坐。”
“可是為了四小姐的婚事?”崔媽媽扶著她起來回了內屋,“娘娘為這事兒也是操了不少心。”
“唐大人今年剛剛升遷了內閣侍讀學士,他的次子看著也是有出息的人,唐大人如今年輕,翰林院中早晚也能做到掌院學士,這身份來娶她,如何都是夠了。”嚴氏過世之後,二房就沒有一個能做主的人,大伯娘那兒能對四妹的婚事上幾份心,祖父年紀大了,爹爹在桐城又插不上手,這件事她要還不上心,等孝期一過,年紀大了更不好嫁。
崔媽媽對這四小姐的脾氣還是有所瞭解,扶著她坐下,“只怕是娘娘操了心,四小姐還不領情。”
沈香茉靠在軟墊上,語氣越發的淡,“她若不願意,那就在沈家熬著,一張嘴吃的飯,沈家要養她到老也不是養不起。”
崔媽媽輕歎了聲,三老爺的事情之後,娘娘對老太爺心裡其實也有了一些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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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靠在那兒片刻後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恍惚間一雙大手把自己抱了起來,張開眼,季熠辰把她抱到了床上。
抬手攔住他的脖子,沈香茉往他懷裡靠了靠,嘟囔了聲,“你回來早了。”
季熠辰笑著,替她順了順頭髮,視線往她腹部走了一下,眼底是無法斂藏的欣喜,他們終於有孩子了。
看他的反應,沈香茉顯露出幾抹嬌憨來,扭過身子不讓他看,“還想親口告訴你,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耳畔傳來他的笑聲,他是得知消息後急匆匆趕回來的,進了屋子之後發現她睡著,那一股欣喜一直沉澱到現在都還未散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她好像重了些,抱在懷裡像是有兩個人的分量,而再把她擁在懷裡就不不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我想聽你說。”季熠辰把她翻過身來,小心翼翼的摟著她,沈香茉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一會兒,嗡聲道,“相公,我有你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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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0:27
第173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二)
沈香茉的聲音輕輕嗡嗡的,那幾個字像是一股暖流,在季熠辰的心底裡淌過,不由的。他握住她的手,聲音低了幾分,“再說一遍。”
沈香茉反握住他的手,朝下到了腹上,輕輕放在上面。語調輕輕的,柔柔的。噙著一抹笑意,定定的望著他,“我們有孩子了。”
他心裡有多期盼,情動的時候時常抱著她,要她,想要一個他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季熠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四目相對,喜悅,高興,滿滿的都是柔情。
帷帳內安靜了許久,此時不需要很多的言語,就只是相擁著,互相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感受,初進門的時候他想狠狠親吻她。想要牢牢的抱著她,想說好多好多的話,可看到她的時候,這一切都抵不過她在自己懷裡,就這麼躺著。就這麼靠著。
不過是傍晚的時辰,直到外面崔媽媽來通稟,該吃晚膳了,兩個人這才出去到小廂房內用膳。
......
得知太子妃有身孕,崔媽媽和秋裳兩個人在膳食上又多注意了許多,既然東宮這兒有小廚房。除了一日三餐外,所有的增添膳食都是在後廚房內由秋裳親自操辦。
沈香茉的吃食清淡了許多,季熠辰要陪著她一塊兒吃清淡的,兩個人喝了一甕的雞湯,崔媽媽又端來了叢太醫額外開藥方煎煮的湯藥,此時外面的天已經暗了。
內屋中季熠辰在看書,沈香茉手裡捏著錦布在做刺繡,半響,她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他,“殿下晚上要歇在哪兒?”
季熠辰翻了一頁書,說的理所當然,“留在你這兒。”
半響,見她沒出聲,季熠辰放下書看她,輕笑,“怎麼,你想趕我出去?”
“母后今日派方嬤嬤過來,送了不少東西,另外的也吩咐了侍寢的事,如今臣妾懷著身孕,殿下就不合適留在這兒。”沈香茉抿了抿嘴,還是把這些話說了出來,可這神情卻略微透著些古怪。
“有什麼不合適的。”季熠辰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沈香茉抬高手把繡布放在一旁,季熠辰替她拿著放下,並不太在意侍寢的事,“在這屋子裡多放一張床榻就行了,只要不同床。”
那些舊例季熠辰都知道,宮中妃子也是如此,若是有了身孕,前去看歸看,嫌少同床共枕,一來是為了腹中的孩子,二來,若是要過夜,不如雨露均沾去別的妃嬪那兒。
季熠辰不需要這些,更不需要在這東宮之中雨露均沾。
沈香茉是個大氣的人,只不過在這點事情上,她還真大氣不起來,聽太子說沒什麼不合適的,她嘴上還要說些什麼,可嘴角揚著的笑意早就出賣了她。
“主殿那兒收拾妥當了,上次你去看過秦良娣,任良媛那兒也該去看看。”沈香茉輕揪著他的衣服,也是有些無奈,“母后不說臣妾也知道,前朝後宮,多是牽連,若是你一直不去,難免他們心中會對此事有怨。”
不入宮選秀也就罷了,既然入了宮,是太子的妃子,是前來伺候太子的,兩年時間過去,半點動靜都沒有,妃子熬不住,在外的妃子家人看著也會有想法。
“若是有怨,大可以接出宮去,若是再嫁,孤必定給他們備一份厚禮。”季熠辰神情微沉了沉,其實道理都明白,就算是裝裝樣子,他也得做了這門面功夫。
————————————————
最後季熠辰還是留在了沈香茉這兒,臥榻那兒本來就是另外一張床,崔媽媽進來收拾的床鋪,時辰差不多時,就要歇息。布系乒技。
季熠辰本來想著的,入睡一會兒還能到娘子床上去,可他沒想到的事,熄燈的時候,崔媽媽進屋來了,在屏風後打了地鋪,就近的要伺候太子妃。
偏偏季熠辰還不能讓她睡到屋外去,若是太子妃夜裡要喝口水,要下床解手,都得有個人在旁隨身伺候。
這第一個晚上,季熠辰沒睡好。
如意算盤打空了,季熠辰說要留在一個屋子裡,還真是一個屋子裡,只是不能同床,崔媽媽嚴防死守著,就是秉承了太子妃有孕,以免傷了腹中的孩子,最好是連同床共枕都不要。
等到半個月沈香茉快要兩個月的身子,皇后娘娘那兒一鬆口,隔天朝堂上終於得知太子妃有喜的消息,連著東宮這兒,上下也都知道了太子妃娘娘有喜一事,但對於太子來說,他這半個月以來,可真是備受煎熬。
入夜要就寢的時辰崔媽媽就進來了,若是還不睡,她便要勸著太子妃早點休息,隔著一道屏風,季熠辰一個人在臥榻上睡了半個月,夜半時稍微有點動靜崔媽媽就會醒過來,伺候這事兒上真的是周道的沒話說,可對太子而言,崔媽媽簡直就是橫在他去往太子妃那兒最不可逾越的一道山,比說服母后還難。
......
此時已經是二月初,沈家那兒得知太子妃有了身孕,闔家上下都很高興,尤其是沈老太爺,在二兒媳婦和么子相繼去世的打擊後,太子妃第一個有身孕對他來說是最好不過的消息,如今東宮無所出,只要是太子妃有孕,不論男女,這都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朝堂之中也再不能有話說太子無子嗣。
又不是不能生,只是來的慢一點而已。
這天沈大夫人進宮來看望,還帶著沈香幽,在偏廳坐了一會兒,沈香茉讓瑞珠帶四妹出去走走,獨留下沈大夫人,提起了四妹的婚事,“本宮看那唐家還不錯,大伯娘看呢?”
沈大夫人陳氏的確沒有對二房的庶女有多上心,這都是二房的事情了,若是個嫡女也就罷了,她這個做大伯娘的,怎麼說都不能放著不管,可她就是個庶女而已,陳氏這頭忙著給女兒尋找生子秘方,旁的哪會理會。
聽太子妃提起來了,陳氏想了想,那唐家的老爺不剛好升了內閣侍讀學士,“這倒是一樁好婚事,不知是唐家哪位少爺。”
“唐家二少爺。”沈香茉喝了一口溫水,“他的年紀和四妹相仿,若是這親事妥當,孝期過了之後四妹就可以出嫁。”
有個當太子妃的姐姐,選起婚事來還真是不含糊,那唐家二少爺,如今可剛入了翰林院,前頭有個親爹剛剛坐到內閣侍讀學士的位置,後面要拉一把很容易,若是再出息點,翰林院裡呆個三五年,從這兒跳出去,安排差事還更容易。
陳氏自然是能想的長遠,否則怎麼執掌沈家的中饋,只是想深處了,不免還透著些酸,前些日子女兒前來拜託太子妃幫忙,這差事的事,太子妃直接回了讓她去找老太爺。
可就是老太爺那兒無果才來太子妃這兒的,這不明顯的不願意幫麼。
“親事倒是好親事,還不知唐家那兒怎麼個說法。”陳氏想罷了,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唐夫人那兒本宮已經問過了,餘下的事還要大伯娘與唐夫人商議,畢竟爹爹還在桐城,姨娘是做不了什麼主的,沈家上下大伯娘執掌中饋,由您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在大伯娘入宮前沈香茉已經召見過唐家夫人,這唐夫人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除了小兒子還年幼之外,兩個大兒子都很有出息,對於前途一事,誰不希望提拔的機會越多越好,太子妃的妹妹,即便是個庶女,那也是太子妃唯一的親妹妹,娶回家也是大助力。
唐夫人的意思,是很樂見這一樁婚事。
......
聽沈香茉已經問過唐夫人的意思,陳氏也不再多問什麼,沈家這兒她只需要去知會一聲唐家,商定了提親的日子,等孝期過了,挑個好日子就能把親事定下。
這邊偏廳內沈香茉正和大伯娘商量著這一婚事,那邊沈香幽逛著逛著,走到了東宮之外必經的一個小花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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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三)
隨著沈家舉家搬遷到了宜都,過去在蘭城自認為過著的事最好日子的沈香幽,出去參加過幾回宴會後就深刻認識到了天外有天。
宜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而許多世家。最瞧不起的就是沈家這樣,一半從商,一半都仕途,能有今天的光景不是憑藉家中有什麼出色的人物得以重用,而是恰逢時機。幫助了當今皇上討伐,從而飛黃騰達。
沈香幽過去那些脾氣。到了外頭沒有人理會,以前蘭城中的幾家小姐會對她阿諛奉承,可到了宜都,她前去奉承人家了,別人未必會多注意,嫡庶有別,就是有個太子妃的姐姐又能怎麼樣,又不是親姐妹。
而皇宮這兒,這兩年她入宮的次數也挺多的,參加宮宴,拜見太子妃,說起來,東宮附近的幾個花園,沈香幽都挺熟的。
逛著逛著了無興趣。沈香幽卻是站在亭子外不動了,二月初花園裡鬱鬱蔥蔥的透露著春意,午後的時辰,清晨時的涼意散去,陽光泛著些暖意。沈香幽在那邊拱門那兒看到有人過來,見是太子,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故而迎上去,臉頰微微泛著紅,喊了一聲姐夫。
要給小姑子說親的事季熠辰聽妻子提起過。唐家二公子他見過幾回,還是不錯的人選。見沈香幽過來打招呼,季熠辰笑著點了點頭,“若是無趣,讓瑞珠帶你去御花園裡逛逛。”
沈香幽抬頭看他,接觸到他笑意的眼神時,心尖輕輕一顫,這麼近的距離看,太子殿下生的真是英俊偉岸。
“姐夫,你...你下朝了啊。”半響,沈香幽緊張的問,又覺得自己問的多此一舉,悄悄看他,飛快的避開了視線,像極了少女懷春的姑娘。
“嗯,瑞珠,你帶她去御花園裡走走。”季熠辰沒注意到她這忽閃的神情,他下午還有事,只不過是抽空回一趟東宮看看沈香茉。
見他要走,沈香幽有些急了,輕跺了跺腳,沒等瑞珠說什麼,她直接追了上去,“姐夫,我出來不少時間了,不如跟你一塊兒回東宮去,姐姐和大伯娘商議事情,如今應該和商議好了。”
季熠辰只點了點頭,沈香幽像是得了了不起的赦令,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朝著東宮走去,瑞珠在後面看著,心裡頭透著怪異,這四小姐今天是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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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東宮後,沈香茉這兒和大伯娘的確是已經說完了,準備要離開,季熠辰進了主屋,這兒沈香幽又跟不進去,略有些失望,只好跟著大伯娘出宮去。
回沈家的馬車上,沈香幽顯得心不在焉,陳氏看了她一眼,來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子,怎麼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遂開口教導,“都是快要嫁人了,凡事穩妥些,這兒不是蘭城,等你以後嫁了人,別讓夫家落了什麼口實。”
沈香幽從回憶裡抽了回來,還有些茫然,“大伯娘,您說的婚事是什麼?”
沈大夫人陳氏對庶女一向是喜歡不起來,不論是不是自己房裡的,看她這一副不自知的樣子,語氣很淡,“唐家二少爺,如今十八的年紀,與你正好,等孝期過了你們就可以成親。”
沈香幽的神情有些錯愕,“不是要守孝三年。”
“老太爺說了,之彥守孝三年,百日之後還是要去書院裡,至於你,滿一年守孝就夠了。”本來不出這樁事,嚴氏被休,那就更沒有什麼守孝,按著老太爺的意思,七七過後就不想執行著守孝了,可古訓猶在,有些事沈家說不出口的,也不能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所以沈香幽這個庶女,為了不耽擱婚事,守孝滿一年即可。
見沈香幽愣愣的,陳氏心中又添了一抹不喜,“過段日子等他們從桐城回來,你這親事也該定下。”
“我要等父親回來再定奪。”沈香幽忽然語快的說了這麼一句。
陳氏笑了,這沈家又不是二房的人回來了就能做主,如今是太子妃那兒頂多的,老太爺都沒說什麼,“你這是嫌婚事不夠好了,等你父親回來也是如此,過些日子我會和唐夫人商議好往來,你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繡自己的嫁衣。”
沈香幽嫌少和大伯娘說上話,現在這麼簡單的幾句下來,卻夠讓她心裡泛起委屈了,憑什麼不等父親回來,憑什麼父親回來都不能做主,姐姐替她選的?
......
回了沈家後沈香幽就派人去打聽了關於這個唐家二少爺的事,可打聽來的結果不盡人如意,其實只是不如她的意罷了,如今的唐家二少爺只是個七品翰林院編修,這官職太低了,怎麼配得上她這個鎮國候外孫女的身份。
沈香幽不滿意。布系斤技。
等她派了人去大伯娘的院子裡時,這邊陳氏早就派人前去唐家敲定這件事,雖說還在孝期內,明面上不說,暗地裡改商議的都能商議,對陳氏她們而言,嚴氏的死根本沒人多在意。
沈香幽直接哭暈在了床上,揪著被子覺得自己命苦,一旁丫鬟奶娘怎麼勸都沒有用。
“為什麼,為什麼她嫁的這麼好,卻給我選了一個這樣的親事,她這就算是親力親為了?”沈香幽有太多的不滿,沈香茉作為嫡女擁有的東西,她都想要有,即便是得不到也不能低了去,而這張家二少爺根本不能和太子比,她覺得是二姐故意針對她。
“小姐,那張家的門楣也高,如今是才翰林院編修,和那張家二少爺去年才過了應試,如今不過半年時間他就做了編修,肯定是個出息的人。”奶娘在旁安慰她,沈香幽也只是哭的更傷心。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一個畫面,她恨恨的咬著嘴唇,再怎麼樣,她也要嫁一個和姐夫一樣出色的丈夫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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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四五天后動工這兒沈香茉的到了大伯娘的回訊,和唐家那兒已經說好了,一等九月孝期過了,唐家就可以上門來提親,下半年太趕,婚事可以定在隔年開春,四五月的樣子。
沈香茉心中有數,沒再派人去吩咐什麼,才剛一坐下,沈香茉臉色一訕,胃裡一陣作嘔,緊接著嘔出了聲。
瑞珠趕緊拿來了痰盂,又倒水讓她漱口,沈香茉連著漱了幾杯,一早吃了早膳吐了,剛剛才喝一小碗燕窩粥,這下又都給吐盡了。
“秋裳去煮解吐的湯了,娘娘您躺會兒。”瑞珠扶著她靠下,沈香茉沒什麼力氣,考在那兒剛要說,胃裡一陣翻滾,幹嘔了一陣。
沈香茉這害喜來的不早不晚,叢太醫說她兩個月多一點的身子,只是隔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起來,第一口水下去,沈香茉就開始吐了。
那邊秋裳把煮好的解吐湯送過來,這還是另外找的老方子,能緩解她的不適,沈香茉都沒有多猶豫,把一碗湯喝下去,雪盞進來扶著她到床上躺下,這還沒到正午,沈香茉開始了犯困。
等季熠辰正午時候回來陪她一起用膳,一陣不適後喝了藥的沈香茉正躺在床上,睡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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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0:50
第175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四)
接連幾天沈香茉的身子都不甚舒服,腹中的孩子似乎是很能折騰,吃下去的東西在胃裡呆不過一刻鐘就都如數吐掉了,沈香茉每天吃下去的東西不少。可一月有餘的時間過去,三月時,小腹微隆,沈香茉反而是瘦了。
唯一讓她安心的是幾個太醫診脈都說孩子很好,就是當娘的受累了些。
三月中時。沈香茉的身子好受了一些,沈家那兒沈香幽一直說要見她。三月十七這天,微陰的天,沈香茉接見了她。
小的時候沈香茉對這個妹妹真的是頗多忍讓,那時候小弟還沒出生,雖說是庶女,因為何姨娘的照顧,沈香茉待她還是很不錯的。
可漸漸的,也不知這性子是如何養成的,沈香幽小的時候不懂事,別人有的自己也要,等長大了,這情況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是越來越重,若說沈家大小姐有些好高騖遠。那麼這沈家四小姐就是不切實際。
偏廳內崔媽媽焚了些去黴氣的草藥,開春的時節裡又臨了陰雨天,屋子裡容易起潮。
草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聞著很舒服,沈香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沈香幽坐在那兒遲遲不說話,先開了口,“你急著要見本宮,幾回鬧到祖父那兒去說,有什麼要緊的事。”
“大伯娘說,姐姐為我定了婚事。”沈香幽抿了抿嘴。也跟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鼓著一口氣,“大姐姐為什麼為我選唐家的婚事。”
“因為合適。”沈香茉淡淡的回她,“唐家二少爺年少有為,再者,論以沈家二房的家世,也算是門當戶對。”
沈香幽驀地看她,並不能認同她的話,語氣也有些尖酸,“這怎麼算是門當戶對,鎮國侯府的門楣,唐家怎麼能比。”
大約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沈香茉笑了,“那你以為,你是鎮國候家的四小姐是麼。”
沈香幽的臉色有幾分難看,“難不成因為我是庶女,我就不是鎮國候家的四小姐了?”
“你是鎮國候家的四小姐,你也是二房的庶二小姐,你別忘了,這沈家將來是由大房繼承,待分家之後,你也就沒了這鎮國候家四小姐的頭銜,有的只是沈家二小姐的稱謂,這道理,你懂得,難道別人會不懂?”
又不是大房出的,即便是哪天分了家,那也還是侯府出嫁的小姐,爹爹的官職不高,又是從商,要不是看在祖父和她這個太子妃的身份上,唐家未必看得上四妹,還想要好?好到什麼程度呢,當年三妹出嫁的時候可是什麼都沒有選。
沈香幽的臉色越發的難堪,“至少現在我還是侯府的四小姐,那唐家就是高攀不上沈家,二姐你替我選這麼一門親事,不就是想讓我嫁不好,爹爹和姨娘在桐城,家中沒有人可以替我做主,你就這麼欺負我。”
“四小姐你得說良心話,娘娘為了你的婚事挑了好幾個月,為你選的人也是妥妥當當,那唐家可是有無所出才可納妾的規矩,你進門後可以省多少麻煩事。”沈香茉旁邊的瑞珠不樂意了,開口回擊,“要是娘娘不想讓你嫁的好,直接不插手你的婚事就行了,等這孝期一過,二老爺還沒回來,大夫人那兒不替你做主,你什麼時候能嫁人都不知道!”
“既然姐姐為了選了好幾個月,那更可以給我選一門更好的親事。”沈香幽梗著脖子反駁,“難道那唐家就是姐姐心中認為最合適的。”
瑞珠氣呼呼的瞪著她,四小姐可真是不識好歹,真以為自己是黃白之身,得多好的門楣才配得上她。
沈香茉也不生氣,看沈香珠一副憤懣的樣子,反而是笑著問她,“你認為什麼是更好的親事。”
“起碼家世要比唐家好。”
“那你說說看,你想嫁什麼樣的人家。”沈香茉低了低眉,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響起了沈香珠的聲音。
“那至少要和大姐姐一樣的好,當初大姐姐出嫁的時候才是蘭城沈家,如今沈家可是侯府,我親事說得好一點也不為過,畢竟我嫁得好,也是沈家的臉面。”
沈香珠的眼神裡帶著的是一抹無比的篤定,好似她就應該嫁的這麼好,和大姐姐一樣嫁的好,而唐家對她而言,根本配不上。
屋子裡又陷入了一陣沉默,瑞珠臉上一抹不可思議,這四小姐,還真敢講。
“你有這志向要嫁入高門,倒也不差。”沈香茉頓了頓,抬頭看她,笑意斂了下去,“不過大姐姐和衛家的親事,是衛家幾次三番前來說親這才答應的,若是有哪個世家公子要求娶你,到沈家來說親,不用本宮開口,祖父也會替你做主。”布系畝號。
言下之意,如今可沒有什麼沈香珠中意家世的公子前來說親。
沈香珠的臉色微微發白,她握緊了拳頭,抿著嘴眼底盡是不平,“既然如此,姐姐也就不用這麼操之過急替我定下親事。”
沈香茉也不耐繼續往下說,“你要自己做主,本宮也不攔著你,即便是等父親從桐城回來,你這婚事也高不了。”
沈香珠氣紅了眼眶,“憑什麼,那唐家二少爺就配得上我了麼。”
“不是別人配不配的上你。”沈香茉歎了一口氣,“而是你配不配的上他。”
沈香珠一愣,亦是受辱的樣子,騰的從椅子上起來沖著沈香茉哭喊,“我才不要你做主,欺人太甚。”
說罷,直接從屋子裡沖出去,往東宮大門口奔去。
外面一陣雷鳴聲響起,沈香茉扶額,“派人去追回來,別讓她衝撞了人。”
瑞珠趕忙和莫離一起,又帶了兩個宮女匆匆追出去了,崔媽媽進來把香爐裡的焚香換下,又重新添了些,扶著沈香茉回主屋,勸道,“娘娘,再有兩個月二老爺也該回來了,這婚事,還是交給二老爺去辦算了。”
“家裡的事多,周年過後還要議爹爹的親事,如今小弟才這麼大,二房那兒不能沒有個主母。”沈家那兒大房和二房分的如此清楚,大伯娘是不會多管二房的事,何姨娘哪裡有這樣的眼界,必須要再有一個拿得起的當家主母。
“若是找合適年紀的,恐怕難尋。”畢竟長女都已經這麼大了,要是娶一個和太子妃年紀相仿的繼母,這情理上也說不過了。
“這事兒祖父那兒會有打算。”沈香茉心中是有意屬的人選,就怕別人不肯答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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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回了屋子這兒坐下,那邊沈香珠跑出去,過了一半的路天開始下大雨了,宮中之大,她這麼盲目的亂跑也不知道在哪兒。
雨越下越大,路上都沒見幾個人,沈香珠心裡越發的委屈,沖進一個小花園後發現沒有躲雨的地方,直接崩潰的蹲坐在了花壇旁的小徑上,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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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五)
三月中的天並不算熱,下雨天尤顯得冷,大雨淋濕了沈香珠的衣服,雨水臉上落下和眼淚混在一起。她哭的太傷心了,以至於花園裡來了誰都不知道。
她出生的時候就受寵,二姐姐有什麼爹爹都不會忘記給她備上一份,現在母親死了,她還要守孝一年。爹和姨娘在桐城還不能給她做主,沈香珠心裡委屈。覺得自己可以嫁的更好,而二姐姐卻為她選了唐家。
一頂大傘出現在了她的頭頂,沈香珠啜泣著抬起頭,看到了二皇子季熠川。
季熠川的身後並沒有跟著什麼宮女,他親手拿著傘,替她遮擋了所有的雨水,而他的半邊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他的神情很溫柔,噙著淡淡笑意看著她,似乎是在安慰著她。
沈香珠哭的更傷心了,她不再去看季熠川,抱著膝蓋,雨聲混雜著哭聲,看起來是可憐極了。
季熠川蹲了下來看著她。“沈家四小姐。”
沈香珠沒有回話,季熠川把傘往她這兒移了移,“你再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病著好了,我乾脆死了算了。我若是死了,他們就都能如意了,誰都不想讓我好好過。”沈香珠擦了一下臉上水,哭的雙眼桃紅,語氣裡頗為憤憤。
“要是這樣,你就更不能死了。你若是死了他們就真的如了意是不是。”季熠川扶了她一把,沈香珠蹲的太久了,根本站不住,大半的重量壓在了季熠川的身上,他也不介意,把她扶到了花園內的亭子裡,沈香珠坐下後冷的瑟瑟發抖。
“送你回東宮去吧,這樣你真的會生病。”季熠川看她冷的開始發抖,這天氣,再不烘乾身子換好衣服,真的是要病了。
“我不要。”沈香珠抱緊了自己的身子,搖頭,“我不要回東宮,我不想見二姐姐。”
季熠川眉宇微動了動,“大嫂應當待你挺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沈香珠抱牢了身子,濕了的頭髮粘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狼狽又可憐,“什麼誤會,她想讓我嫁不好,這算是什麼誤會,那唐家有什麼好的。”
說著,沈香珠又傷心上了,豆大的眼淚撲簌的往下掉,這件事對她來說現在就是最難熬的,她絕不會嫁去唐家。
“若是沈家四小姐有喜歡的人,可以和太子妃提及,她也好替你做主啊,是不是。”季熠川神情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溫柔的很,“你這樣的話沈家要擔心,太子妃也會擔心,她如今懷有身孕,也不能讓她再操這些心是不是。”布池記才。
“你是說真的麼,要是我有喜歡的人,姐姐會答應。”沈香珠抬頭看他,眼底閃爍著不確定和猶豫,一個噴嚏出口,沈香珠把自己抱緊了幾分,冷水打濕的衣服早就了冷到了肌膚上,她顫抖著身子,愣是不肯鬆口要回東宮去。
“那是自然,太子妃如此恭厚之人。”
“要是姐姐不答應怎麼辦。”沈香珠並不確定姐姐會答應。
季熠川笑著搖頭,“你應該努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才是,萬一他也正有此意,你不就能了了心願了?”
沈香珠眼前一亮,季熠川臉上的笑意更濃,“若是你有意屬之人,更不該坐在這兒哭了。”
恍若是受了鼓舞,沈香珠猶猶豫豫的徵求他的意見,“真的可以嗎?”
“若是他對你也有此意,有何不可,太子妃也是為了你好,若是知道你有意中人,必定是會幫你撮合你的意中人。”季熠川最後還是要勸的她回東宮去換衣服,沈香珠閃爍著眼神卻再三和他求證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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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瑞珠她們找到的時候,沈香茉已經不覺得太委屈了,亭子內濕漉漉著坐在那兒,身側的二皇子已經離開了,看到瑞珠她們過來,她只說自己遇到了大雨,因為找不到路,只好躲在這兒等人過來。
此時沈香珠臉色蒼白,身子不住的發抖,已經是凍壞了。
不疑有他,瑞珠和莫離趕緊替她打傘帶回東宮,崔媽媽在屋外看到四小姐是這麼回來的,趕緊讓她們帶去偏房裡換衣服,不要進主屋裡來,免得這濕冷驚到了太子妃。
只是隔了一會兒的功夫,沈香茉這兒得知人找回來了,那邊偏房,瑞珠匆匆過來,說是四小姐昏迷過去了。
......
即刻請了太醫過來,沈香珠剛剛換下衣服時就暈過去了,整個人滾燙的發了熱,莫離前去照料,換下衣服替她擦乾了身子,到了傍晚,這燒還持續著,外面的雨倒是停了。
“娘娘,如此一來晚上恐怕是沒法送出宮去了。”崔媽媽回來稟報,高燒未退,淋了這麼一場大雨,身子骨的確是吃不消,最快也要明天一早燒退了再送回沈家去。
“就安排她在偏房裡休息,讓秋裳煮一些吃食,免得她醒過來餓了。”沈香茉沒有去偏房看她,只是吩咐了人照顧,此時恰好是傍晚,過了一夜之後這高燒應該也能往下退。
沈香茉又問瑞珠,“你們找到的時候就沒看到別人。”
瑞珠搖搖頭,“四小姐一個人坐在亭子裡,像是大哭一場過後,不過亭子裡的幾張石凳都是濕漉漉,也不知是不是四小姐輪著坐過。”
聽了描述,沈香茉是覺得光在雨中跑淋不出這樣的,唯有在雨水下呆了許久才可能像她這樣弄得自己渾身濕透,“去打聽一下,那花園附近守著的宮人,有誰到過哪個花園,就在那時辰上下。”
“娘娘,四小姐對唐家的婚事這麼抗拒,親事怕結的也不會歡喜。”崔媽媽並不想讓娘娘在如今這檔口去管四小姐的事,如今當務之急,就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以她那樣的脾氣,就算是真王侯將相的世家,她也能挑出錯來。”沈香茉既然為她選定了唐家,就肯定是多方打聽之後才有的結論,既然如此,好好的一樁婚事怎麼可能會是她鬧一鬧就作罷的。
“不如還是等老爺回來再做定奪。”崔媽媽勸著她,“到時候就讓老爺去操辦,回了沈家,四小姐要鬧騰還要掂量老太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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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沈香珠才醒來,燒退了,她起身吃了些東西,繼而就再也睡不著,躺在床上想事情。
那二皇子殿下說,有意屬的人應該要去努力,二姐姐那兒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她這回要自己做主。
沈香珠想了想後就是下定了決定,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沈香茉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扭頭過去,似乎是有人過來了,沈香珠豎起耳朵聽著,忽然的,嘴角裂開了一抹笑意。
......
外屋點著幽暗的燈,偏房這兒莫離守著,還有一個宮女,季熠辰三更天就起來了,準備要去早朝,知道昨夜小姑子發了高燒留在偏房這兒,順道的過來看看。
“回殿下的話,燒已經退了,半夜就退了,四姑娘還吃了不少東西,明早應該就能送回沈家。”
“嗯,那就好。”
季熠辰轉身要走,內屋的門忽然開了,沈香珠披著一件單薄的衣服走了出來,一手扶著門框,臉頰紅彤彤的,似是高燒過後尚未褪去的潮紅。
莫離被這一幕也有些驚愣了,上前扶住四小姐,沈香珠咳了兩聲,抬頭看季熠辰,聲音柔軟,“原來是姐夫。”
“莫離,扶四小姐進去休息。”季熠辰看到她內襯裡面的衣服時眉頭微皺了一下,這是什麼時辰,有這個必要出來特地看看外頭是誰。
“多謝姐夫前來探望。”沈香珠轉身前柔柔的說道,這弱不禁風的樣子,霎是惹人憐。
“我是替你姐姐來看你的。”季熠辰看著莫離扶她進去了,沒有半分猶豫,轉身直接出了屋子回主屋那兒,沈香珠看著他的背影,眼底的神情斂藏回去,躺下之後等莫離出去,她捏著拳頭,心裡又是一番計量。
這邊季熠辰回了主屋,沈香茉也醒著,見他又回來了,撐起身子看他,“不是去早朝了。”
“我替你去看過她了,等會兒起來你不必過去,免得她把風寒氣過給你。”季熠辰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離開東宮前去早朝。
沈香茉起來喝了一杯水後也睡了,等天亮時起來,這邊沈香珠要來請安道別被崔媽媽攔在了外頭,直接命人送出宮回沈家,這鬧劇算是告一段落。
可誰能想著,沈香珠還有那份膽量,做出後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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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時太后娘娘有興致,身子骨又恢復了一些,所以想出去走走。
很多年沒有出宮了,就在千佛寺下的山莊內安排了踏青,太后娘娘要出遊,皇后和幾位娘娘必定是陪同,沈香茉四個多月的身子也得一同前往。
這兒又發了不少帖子到各家去,邀請了官員女眷。
二十七這日一早出發,到山莊的時候已經是快中午,太后娘娘有這興致出遊,皇后這兒又命人去千佛寺那兒祭拜,早朝結束後,皇上也帶著幾位親信官員過來山莊內,太子同往,十分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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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六)
以沈家如今在宜都城的地位,受邀是必然的,沈大夫人受邀前往,本來是只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媳婦。後來又被沈香珠央求的,把她也一併帶去了山莊裡。
因為還隔著孝期,沈香珠也不能在外頭到處走來走去,免得衝撞到了宮裡頭來的各位娘娘。
沈香茉這兒,她是陪著太后在戲樓裡面聽戲。
因懷著身孕。人多的地方沈香茉也不會去,皇后和李淑妃她們在隔壁的閣樓裡接見前來拜見的夫人小姐。這兒聽戲的地方反而透著安靜,皇太后看她坐了這麼久沉得住氣,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一樣是聽戲,宮裡宮外就是不一樣。”
宮中無處不透著一股壓抑感,這樣的感覺沈香茉是體會不出來,只有孤寂的才能有切身體會。
“剛剛臣妾看了一下戲本子,都是您愛聽的。”沈香茉讓瑞珠把盤子端過來,裡面是今天準備的十來個戲,之前就已經挑選過了,都是太后娘娘喜歡的,如今正好是拿出來聽。
“許多年沒有出宮了,哀家這把老骨頭,趁著還走得動的時候出來一趟。千佛寺那兒,還供奉著呢。”太后多看了沈香茉幾眼,見她喝的水都是隨身的宮女另外準備的,眼底閃過一抹讚歎,“謹慎些的好。凡事啊,越謹慎越好。”
短短幾句話裡蘊含的意思太多了,太后娘娘當年也是深受其害的人,她不是沒有生過兒子,當年她生過兩個兒子,長子立了太子。次子也活的好好的,可最終的,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當初那些人費盡心思要做的這些事,可有誰想到過今天當皇帝的會是早早被派遣離開宜都的睿王爺,當年,睿王爺可沒一個人看好他的。
“你凡事都小心了,才能保護的了你的孩子。”太后輕點了點盤子裡的一個戲摺子,歎息道,“有時候,就是都小心了還避不過,這時你就該狠心一些。”
看了一眼沈香茉微微隆起的小腹,四個多月的身子,如今倒是安分了,前幾個月害喜,吃不下消瘦了許多,如今才又慢慢的胖了一些。
不論如何,這都是季家的嫡子。
就算不是自己兒子登基,如今太子妃腹中出生的,將來就是嫡出的皇長孫。
......
換了一齣戲後那兒很快又開始唱了,太后微眯了眯眼,沈香茉知道她這是聽著要睡,命人取來了毯子給她蓋上,這廂屋外雪盞匆匆入內,看到皇太后休息了,到了沈香茉耳畔輕輕說了幾句。
沈香茉一愣,臉色微變,吩咐一旁的嬤嬤守著太后娘娘,自己則帶著瑞珠和雪盞出了屋子,等到了閣樓才她才問,“現在人在哪兒,還有誰看到了。”
“娘娘,現在看到的人多了,四小姐尋死覓活的,皇后娘娘那兒也派了人過去,太子殿下也在那兒。”雪盞和瑞珠兩個人扶著她,後面又跟了一群的宮人,等到了出事的小院子,外頭遠遠的圍了不少人,由宮女和侍衛攔著,而沈香茉走進屋子後,看到的卻是如此一副情形。
沈香珠在大伯娘懷裡哭的梨花帶雨,頭髮淩亂,衣服也沒有收拾齊,而一旁還有兩個侍衛押著一個跪倒在地的男子,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紀,身上裹著的還是官服。
地上有倒地的凳子,皇后娘娘的人早就已經在這兒了,沈香茉還不清楚事情原委,聽了之後,臉上的神情又是一變,抬眼看屋子內側的床榻,果然是亂的很,地上甚至還有兩隻鞋子擺在那兒,視線過來時才發現,這跪在那兒的男子沒穿鞋。
沈香茉頓時覺得頭疼不,她還用的著怎麼想,這場面還不夠說明問題的。
這時太子身旁伺候的觀天過來了,在沈香茉面前說了一句話,沈香茉本還是有些擔憂的神情一瞬凜了起來,聽罷了觀天所說,她沒再看四妹,而是瞥向這個男子,“你怎麼回來這院子。”
“是侍奉的人把下官帶到這兒來的,下官並不知道這屋子裡還有別人。”說起來這官員也是冤枉的很啊,他是被人帶到這邊院子裡來休息的,本來就最醉醺醺的是因為喝醉了才要休息,上床的時候才發現床上有別人。
“還沒等下官解釋,她就...”嚴奇鈞沒有接著往下說,他那時是想提醒,還想看看這到底躺著還有誰,可被窩裡的人竟然比他還要主動,勾起他的手往被窩裡面拉,這香軟的手,觸摸到的肌膚,哪個男人受得了,更何況是嚴奇鈞醉醺醺的還似是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緊接著就不能自已。
“你胡說八道什麼!”沈香珠扭頭過來痛斥,後而掙脫了沈大夫人的手要去撞牆,這一副貞潔,真的是想死。
“我沒有啊,求娘娘明鑒。”嚴奇鈞他朝著沈香茉求饒,“真的是侍女把我帶到這兒來的,下官與殿下他們喝了些酒,幾個同僚都被送到院子裡休息了,下官送到了這邊,之前也是不知曉的,可誰知。”
“混帳,明明是你故意進的這兒的屋子。”沈香珠已經是哭的不成人樣兒,她的一切都被人毀了,都被眼前這個男人給毀了,她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個世上。
沈香茉在聽觀天的話之後就信了這個嚴大人所說的話,太子殿下就在隔壁院子休息,嚴大人被送來了這邊,後頭還有幾個院子都有官員休息,就連皇上也喝了些酒。
都是官員休息的地方,四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還是藏在床上的被窩裡面,難不成還是嚴大人自己把她綁過來的。
沈香茉讓侍衛把嚴大人先帶去隔壁,遣散了屋子裡的侍衛,只餘下大伯娘和四妹,還有她身邊伺候的一些人,沈香茉這才開口,“既然嚴大人是故意進這屋子的,你是不是該告訴本宮,這兒原本應該是誰進來。”
沈香珠身子一顫,哭著看沈香茉,“姐姐,那人侮辱了我,你要替我做主啊。,他...他竟然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我原本只是有些頭暈,大伯娘也知道,我就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就到了這裡。”
“據本宮所知,這個院子,原本應該是留給太子殿下休息的。”沈香茉真的是對她失望透頂,哪裡來的膽量,哪裡來的想法,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真當別人都是蠢的,要被她給耍的團團轉。
“我...這些我都不知道。”沈香珠抱著身子靠在那兒,臉色蒼白。
“你知不知道這些都已經不要緊了,今日參加宴會的這麼多人,不是每個人的嘴巴都堵得住,你們衣衫不整的被人發現這是事實,皇后娘娘那兒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你自己好好用腦子想想,該怎麼辦。”要不是自己妹妹,要不是她是沈家人,要不是頂頭還掛著沈這個姓氏,沈香茉當即就想把她扔出這個院子,讓外頭的人好好看看,這臉到底能丟盡到什麼地步。
“不,不要,我不要。”沈香珠搖著頭,她的神情慌張,眼底裡流露出恐懼和膽怯,她似乎對這一切還都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別人。
那焚香,那茶水,如今什麼都來不及了,挽回不了,沈香珠覺得自己要瘋了。
“姐姐,你幫幫我,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幫幫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屋子裡好好休息。”沈香珠朝著沈香茉這兒看過來,要過來拉她,被觀天和瑞珠她們攔了下來。布池歡血。
沈香茉冷哼了聲,“眼下只有一個辦法。”
沈大夫人陳氏也看向了她,沈香珠心中惴惴不安。
“既然你清白已毀,眾所周知,你就嫁去嚴家,那嚴家人已經成親好幾年了,家中有妻有兒,讓你做妾是辱沒了沈家的門風,朝中亦沒有官員娶平妻一說,你自己說,你想怎麼嫁。”
沈香茉的聲音冷冰冰的,猶如是一把利劍,直接刺穿了沈香珠的心,她剛剛經歷了這些事都撐下來了,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沈香珠翻了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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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1:19
第178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七)
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就在皇上帶著諸位官員到達山莊之後,因著興致,不少官員喝了些酒。酒量淺的就醉了。
山莊內有很多院舍就是安排休息的,本來這兒就是皇家的避暑山莊,往上是千佛寺,又有山坡可望景,隨園這兒還有安排給太子和皇上休息的院舍。
喝醉的官員一個一個被扶到了隨園休息。這嚴奇鈞嚴大人也被扶過來了,他酒量不淺。就是喝的太多,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個院子,只隨著侍奉的人帶路。
進了屋子之後,嚴奇鈞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壺喝了幾口水,直接朝著床那兒走去,脫了鞋子趴上床,起初也不知道上面有人。
也不知怎麼一回事,這屋子裡偏暗,喝醉酒的人哪裡還能看的多清楚,等嚴奇鈞的手往被子裡摸的時候才知道裡面有人。
他這醉醺醺的,還以為自己做夢,手裡捏著香軟,這一抹香軟還會回應自己,分不清真還是假。嚴奇鈞自己的意識是越來越淺,呼吸還粗重了不少,似是有什麼要發作。
帷帳垂下來之後裡面就更分不清了,男人本色,軟乎乎的身子在自己懷裡。乾脆就當成是做夢一場,這一切,還真是水到渠成的成了。
直到掀開被子時候才有尖叫聲響起,一巴掌揮過來,嚴奇鈞還有些咋咋呼呼,這不是做夢呢。美是美的,怎麼還打人著疼呢。
一陣鬧騰,帷帳被拉開來,尖叫聲響起,守在外面隨時等候嚴奇鈞傳喚的侍女聽到了,一開門,這兒屋子內整個兒就亂了。
僅是穿了肚兜縮在床角的姑娘,一地的衣服,最刺眼的,莫過於被扯開的被子下隱隱可見的一抹殷虹,嚴奇鈞徹底的醒了,而等他情形過來,這兒屋子門口已經過來了好些人。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派人去了皇后那兒回稟,太子妃那兒還是知道的遲了,兩個當事人一個迷迷糊糊,一個哭哭啼啼,後來人多了傳開來才知道,這哭哭啼啼的是沈家的四小姐,太子妃的庶妹。
......
接下來的事就是沈香茉親眼看的到的,她說完那句話後沈香幽暈了過去,陳氏的臉色也難堪的很,發生了這樣的事,到底該怎麼辦,還有唐家那兒,本來是等著孝期過了之後就要議親,好好的一樁婚事,這...這可還在孝期內啊這。
“娘娘,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幾個孩子的親事可都要受阻了。”陳氏對這庶侄女沒多少擔心,可上頭還頂著個沈字,往後沈家還有小輩們議親了,豈不是要讓人指指點點。
“大伯娘,即便是現在想攔著也攔不住了,事情已經傳到皇后娘娘那兒,別忘了今天是陪同太后娘娘出來踏青。”沈香茉示意瑞珠過去,掐著沈香幽的人中,把她掐醒了,又讓瑞珠給她灌了兩杯冷茶。
沈香幽睜開眼,看到屋子裡的情形,得知之前發生的事不是一場夢,眼淚又即刻掉落了下來,而隨之沈香茉拋過來的問題,又讓她眼前發暈。
“你可以再暈一次,要不然可以直接死在這兒,這件事就沒人會往下追究了。”沈香茉看著她冷冷道。
沈香幽張開眼,動了動嘴,蒼白著臉色,“我什麼都不知道。”
“到時候皇后娘娘派人來詢問的時候,你最好也能這麼說。”沈香茉瞥了一眼放在屋子裡的茶具,眸子深了幾分,“還是要本宮再提醒你一下,你是怎麼到這院子裡來的。”
沈香幽的身子微縮了縮,眼神閃爍,蒼白的臉上嘴唇也是毫無血絲,她該怎麼辦呢,她的計畫被打的一團亂,現在她要怎麼辦。
“還是你要告訴本宮,你不喜那唐家的婚事,原來心心念念的是這個嚴大人,不惜做出這種自毀清譽的事情也要成全你自己,要和嚴大人在一起。”沈香茉語氣越發淩厲,重斥道。
“不是這樣的!”沈香幽猛的喊了聲,哭著喊,“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進來的是他。”布莊團血。
沈香茉哼笑,“那你原來想設計誰。”
在她咄咄逼人的視線下,沈香幽縮著身子,抿嘴不肯再說。
半響,沈香幽才淚眼汪汪的解釋,“我沒有要設計誰,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將會出現在這裡,我...”
沈香幽尚未說完,外面雪盞稟報,說是前面花園內的嚴夫人聽聞此事有直接暈過去了,沈香茉冷冷的瞥了一眼沈香幽,轉而出了屋子,這邊的嚴夫人已經被送到了閣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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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身子重,皇后娘娘那兒來了人把她攔下來沒讓她過去看嚴夫人,讓她好好休息,太后娘娘那兒也派了人過來,說要她回閣樓裡繼續聽戲,沈香茉明白她們是不想讓自己插手這件事。
回到了閣樓裡,原先那一齣戲已經唱完了,太后娘娘又另外選了一處,看到沈香茉來了,太后笑著招手,讓她過來坐,“你身子沉,這些事就不用管了。”
“臣妾慚愧。”有個這樣的妹妹,連帶著自己也跟著丟臉,沈香茉怎麼能不慚愧,“擾了太后娘娘清淨。”
“哀家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很多東西啊,聽不見了。”太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視線又轉回戲臺上,“這事兒你也不方便出面。”
太后好似對這樣的事司空見慣,並沒有覺得多少意外,隨園那兒出了一點事這邊該聽戲的還是聽戲,沈香茉此時也沒能說些什麼。
這兒一齣戲再唱完之後太子過來了,太后娘娘顯得有些疲乏,也不再留沈香茉,而是讓太子把人帶了出去。
季熠辰帶著她出了閣樓,往前面亭落走去,沈香茉回頭看他,“嚴大人去那院子的事,是不是事先安排的?”
“誰去那兒都不是事先安排。”季熠辰扶了她一把,坐下後瑞珠端來了瓜果,季熠辰替她撥了一個橘子,神情淡然,“我在軒澤院歇息,隔壁的朗庭軒自然是空下了,侍奉的人扶著誰過去,這也說不準。”
換句話說,要是扶過去的不是嚴大人也會是別人。
沈香茉咬了一口橘子,看著他從容淡定的樣子,“你早就知道四妹在朗庭軒。”
季熠辰搖頭,“也不全然,並不知道她要在朗庭軒做什麼,觀天前來稟報,得知她在那兒,我就直接留在了軒澤院內。”季熠辰是為了避嫌,小姑子在朗庭軒裡做什麼,他一開始是真的不清楚,知道後來事情一出他才略微猜到小姑子的打算,可在這之前,他怎麼都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沈香茉眼底閃著一抹慍怒,氣笑了,把主意都動到她的頭上來了,連太子都敢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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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回宮,隔了一天,沈家大夫人想要入宮拜見時直接被沈香茉拒了,這件事餘下的,沈香茉一點都不想管。
那嚴大人成親四五年,已經有兩個孩子,而這件事一出,其中最模糊不清的就是沈家四姑娘為什麼會在那邊屋子內,而沈家那兒,就是為了沈家那張臉面也不能把這件事說成是沈香幽在那兒投懷送抱,更不能讓別人知曉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
兩天后,這件事悄悄的轉了個風向,這件事變成了是有人要坑害沈家四姑娘,毀沈家的名聲,所以才會有嚴大人後來進去,和沈家四姑娘共處一室。
而最最需要瞞下來的,就是沈香幽的清白之身已經毀在嚴大人手裡這個事實,沈家那兒沈老太爺險些氣暈過去,不等兒子回來做任何決定,要讓沈香幽嫁去嚴家,給嚴奇鈞做妾。
鎮國候府裡的小姐,嫁給皇子做側妃那還可行,嫁給同是庶子的,那也合當,可嫁給嚴奇鈞這麼一個小官吏做妾室,那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沈香幽在家知道這個消息後尋死覓活不成,沈老太爺直接命人把她關了起來,派人去嚴家,要嚴家抬小聘,擇日把這個貴妾給帶回嚴家去。
五月初時,嚴家那兒有了回訊,命人抬了小聘過來,日子就定在了六月初,也不需要出嫁,更不需要擺什麼酒席,抬貴妾只要在官府那兒登記一下,這嚴奇鈞,就忽然的攀上了鎮國侯府,還史無前例的把鎮國侯府的小姐帶回家做了妾。
宜都城中流言紛紛,都在猜測山莊那兒事情到底發生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可這嚴奇鈞他也是有苦說不出,要扶進去的不是他,今天這事兒也不會落到他頭上,那沈家四小姐還要哭可憐說什麼都不知道,當時在屋子裡,那是誰勾著他的腿如此熱情。
嚴家這兒嚴夫人險些帶著孩子收拾東西要回娘家去,嚴大人這一口酒罪的,又是沖昏了頭腦,攤上了這麼一件事,腸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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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1:29
第179章 別人的總是最好的(八)
五月的事情很多,沈香茉反而是最清閒的那個,沈家那兒沈老太爺吩咐過後,沈大夫人再沒因為沈香幽的事情入宮求見。而沈香幽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
景仁宮內,沈香茉才剛剛坐下,皇后娘娘看著已經五個月身孕的她,眼底藏著的也是掩不去的高興。這廂李淑妃過來請安,屋子裡又熱鬧了一些。
這段日子以來李淑妃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二皇子妃又有身孕了,就和太子妃差了兩個月,如今也有三個月的身孕,看那懷相和當初生第一胎的時候完全迥異,李淑妃眼瞅著就能是個兒子,所以這段日子,看二皇子妃也順眼多了,臉上那胎記也就不那麼礙眼。
不過在皇后娘娘這兒,李淑妃還是有些自知之明,喜形於色不能太過分了,言語之間露出高興,還得收斂些回去,遂李淑妃只笑看著沈香茉,“太子妃如今可得好好養著身子。過了那三月,想吃什麼就吃。”布來團號。
沈香茉笑了笑,李淑妃一開口有些停不住,“川兒媳婦那邊啊,頭胎的時候也難受的很。我當時就想著,生男生女不都一樣,順順利利的才好。”
生男生女怎麼會都一樣呢,沈香茉抿嘴不語,皇后的臉色已經有些變了,李淑妃渾然不覺。對於能比太子妃早懷上孩子,如今又是第二胎了,李淑妃自然是有能驕傲的地方,生男生女,皇長子的壓力才大。
“是啊,熠川的媳婦頭胎的時候這麼難,這胎要還是個姑娘,那也是先想著平平安安。”皇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笑著添了一句。
李淑妃訕訕的笑了笑,“是啊,是啊。”話是她自己說出口的,這時被皇后奪了話也反駁不出來。
皇后的脾氣就是如此,你口舌舒坦惹我不痛快了,我必定是得說的痛快了才甘休,於是她開始念叨起關於二皇子妃的事情來,過來人的口吻告誡,“聽說你又送了不少東西過去,頭胎已經是補過了頭才生的這麼不容易,這第二胎你就該忌諱著少吃一點,你自己生熠川的時候可有這樣,生孩子這麼大的事,太醫的話你都聽不進去,這不是在為她好,是要讓她多吃苦!”
李淑妃臉色訕著,“那也是為了讓她底子好一些。”
“如今忙著補底子,是不是太晚了。”皇后最後說了這麼一句,李淑妃臉色微變,不知道是有底氣了還是氣不過皇后這麼說,忽然話鋒一轉,提到了如今也有了身孕的陳昭儀。
“去年馬婕妤生了個女兒,如今皇上就這麼幾個兒子,陳昭儀已經快臨盆的身子,可千萬是好事才高興呢。”
如今後宮的妃子生男生女,對太子威脅已經很小了,皇家開枝散葉,以後對太子的幫助也大,所以皇后樂見其成後宮中的妃子有身孕。
“是啊,本宮也盼著她能為皇上生下龍嗣。”皇后輕翻了翻手中方嬤嬤剛剛遞過來的冊子,“說起來前段日子朝堂上新提的從簡節約,咱們後宮也應該給各家做個表率,下月開始,各宮的用度減去三成,你看如何?”
皇后的跳度比李淑妃還要來得快,李淑妃一愣,隨即是驚詫,“減三成,可這都是宮中用的到的。”
“有些能省的就省一些,後宮花銷如此之大,朝堂上又何以做的起這表率。”皇后可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把這事兒給通知下來,沒有什麼回駁的餘地。
沈香茉抬眼看了李淑妃的反應,從進門時的意氣風發到現在有話又說不出略有憋屈的樣子,再看母后的神情,沈香茉輕歎著低頭喝水,還是當初聽不見的樣子好,那時坐在這兒聽母后擠兌李淑妃,她還能坦然的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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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景仁宮回來,因為坐的時辰久了,沈香茉有些腰酸,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肚子大了一些,坐下來的時候明顯的隆起著,崔媽媽她們緊張得很,出入吃食都是兩個人緊盯著的,半分都不敢鬆懈。
崔媽媽在屋子裡熏著艾條,滿屋子是淡淡的艾草香氣,秋裳端著棗熬梗米粥進來,沈香茉吃了小半碗後,門口那兒莫離走了進來,神色微凝著,“娘娘,春和宮出事了。”
沈香茉放下勺子,“陳昭儀出了什麼事?”
“陳昭儀死了。”莫離輕輕道。
沈香茉一驚,之前她在景仁宮裡請安時候才聽母后和李淑妃提起過這陳昭儀,十月懷胎再有半個月她可是要生了。
“聽聞是一個時辰前陳昭儀喝了一碗粥,躺下休息後到一半時候就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徵兆,緊接著她就出血了,沒等請太醫過來,陳昭儀喘不過氣,背過去就再沒有醒過來。”
“那她腹中的孩子。”
“皇后娘娘召集了所有太醫過去,就算是剖腹,也要讓陳昭儀把孩子生下來。”莫離把打聽到的消息說了一遍,沈香茉聽罷,沉默了一會兒。
“有沒有說那粥有問題。”
“陳昭儀喜好甜食,那粥也是煮田甜的,聽聞是粥食里加了杏仁,還是磨粉添進去的苦杏仁。”
沈香茉擺了擺手,“春和宮那裡一團亂,讓底下的人不許隨便跑去看。”
莫離領命出去,沈香茉再低頭,對桌子上的粥食便沒了什麼胃口。
......
傍晚的時候春和宮那兒已經死去的陳昭儀,半剖腹生下了一個小皇子,還有半月才臨盆,這孩子從她腹中取出來的時候,竟也有六斤七兩。
而後這個孩子被帶到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宮,陳昭儀已經過世,剛剛生下的孩子自然是交由皇后娘娘代為照顧,再去查這陳昭儀死因的時候,也只在她死之前的粥食裡查到了苦杏仁,沒有別的,就只放了磨粉的苦杏仁。
禦膳房送去的甜粥,那甜度剛好蓋過了苦杏仁的味道,陳昭儀沒有吃出來,大半碗的粥下去之後人就不對了,抽搐見血,呼吸麻痹,暈過去過直接就死了。
東西是陳昭儀身邊的宮人親自去禦膳房裡取來的,中途也沒有經過她人的手,拿到春和宮後陳昭儀吃完,其中並沒有被人動什麼手腳,可陳昭儀還是中毒死了。
小皇子洗三這天,就在景仁宮中,本來是諸多妃子前來參加的,屋子內穩婆在給小皇子洗三,忽然的湧進來幾個宮嬤嬤,把站在那兒的李淑媛給拿下了,屋子裡生了一股騷亂,剛剛好添了盆,還有穩婆懷裡小皇子的哭聲。
一切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是在情理之中。
李淑媛被押送到了屋子外,皇后娘娘命人把在李淑媛宮中搜到的東西都拿了過來,還有人證,李淑媛口口聲聲喊著冤枉,本來是打扮精緻的臉龐此刻一番淩亂,即便是禦膳房那兒的人拉過來了,李淑儀還是喊著冤枉,“娘娘,是有人要陷害臣妾,臣妾和陳昭儀情同姐妹,怎麼可能會害她,肯定是有人要借臣妾之手害陳昭儀。”
可她的辯解似乎是沒有這麼多的說服力,這幾天皇后娘娘暗中派人調查,宮中查出了頭緒,下毒的人是和陳昭儀一塊兒晉升李淑媛。
她們是一同選秀入宮的,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更為親近一些,但她卻沒陳昭儀運氣好,一舉有了身孕。
本來兩個人在選秀的時候關係還不錯,但後來漸漸的,一個好了一個只是平平的不受寵,李淑媛心生妒忌,命人在陳昭儀愛吃的東西裡都動了手腳,這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前幾天的時候才算是下手成功。
屋子內穩婆已經洗三結束,抱著小皇子去了內屋,外面李淑媛還在喊冤,她哭著拒不承認自己做了這些事害死了陳昭儀。
後來皇后娘娘叫來了她的貼身宮女對峙,李淑媛這才身子一癱坐在了地上,繼而開始笑了,指著皇后,又指著圍觀的那些妃子,說這些人都沒一個好人。
李淑媛有些瘋瘋癲癲,她又哭又笑的看著她們,“你們都做了虧心事,你們沒一個人,你們都想著陳昭儀能死,可你們誰也不敢這麼做,你們才是最壞的人,一天到晚詛咒人家不得好死,生不下孩子,現在她真的死了,你們又來怪我。”
李淑媛還看向了皇后這兒,眼底閃過一抹猙獰,添著幾抹恨意,“娘娘應該謝謝我,陳昭儀死了,您才能順理成章的把四皇子養到您這兒來。”
皇后臉色一沉,抬手之間,那兒方嬤嬤命人,已經開始抽李淑媛的嘴巴。
漂亮的一張嘴被打的血肉模糊,她要張口說什麼,都是被自己的血和牙給吞的,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嬌俏可人的樣子。
沈香茉看那些妃子,是了,又不忍心,又同情,還有不削,更有幸災樂禍,種種神情露在她們臉上,掩飾不去。
沈香茉是親眼看到李淑媛被削了妃位,聽聞沿途抓去冷宮的路上已經是瘋了,後宮險惡,太后娘娘的話沒有錯,人到了這兒,憑誰還論善不善良,只有活不活的下去,活不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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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1:42
第180章 居心叵測(一)為推薦過500加更
李淑媛被帶去冷宮後沒過幾日,宮中就再麼有說起關於李淑媛和陳昭儀的事,恍若後宮中死了這麼一個人也不是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只是各宮都似乎防備的更緊了,平日裡稱著好姐妹的人。也許轉個背,送過去的東西都不敢要。
沈香茉在景仁宮中見過幾回四皇子,這個早產的孩子似乎沒有收到毒藥的影響,胖嘟嘟的,還是個安靜的性子。餓了就哭,吃飽了就睡。十分的好養。
也是因為如此,十分的招皇后娘娘的喜歡,她自己身子不好,過去就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如今這四皇子的生母已經過世,這孩子是能順理成章的養在景仁宮中,其它各宮的妃子倒是有想養的心思,可皇后娘娘要養的人,哪裡輪的到她們呢。布來嗎技。
五月底的時候,冷宮中李淑媛死了,只是波瀾不驚的一個消息,皇宮中無人在意,傍晚時東宮這兒請安,坐了一屋子。太子妃還沒過來,屋子裡的人先說開了,還是那任良媛先開口提起這件事,一面說著,一面唏噓。“聽說那李淑媛是嚇死的,說是夜半鬧鬼,我想她一定是做賊心虛,害死了才陳昭儀自己心中有鬼。”
“說起來那陳昭儀和陳昭訓你是族親吧。”宋承徽扭頭過來看坐在那兒的陳昭訓,神情意味不明,“你就沒去景仁宮看看四皇子麼。陳家可是四皇子的外祖家。”
宋承徽的語氣聽起來沒顯得多有善意,陳昭訓膽子小,微縮了縮身子,“沒去過。”
“你該去看看的,那好歹是陳昭儀拼死保下來的孩子,將來封王了少不了你們陳家的好處,要是這就讓他疏遠了,往後你們哭都來不及。”宋承徽看起來就是滿滿的惡意,坐在那兒的任良媛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和宋承徽一個品級的楊承徽朝著她們看了一眼也不做聲,其餘的就更不支聲了。
秦良娣朝著她們看了一眼,開口勸告,“如今是養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四皇子,宋承徽你別總是提著陳家,讓有心人聽去了可不會說是陳家的不是,反而是要追究誰在那兒傳的話。”
“你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太子妃的,果真是得了太子妃的喜歡,太子才會時常去你那兒坐坐,不過也就是坐坐罷了,沒見過夜。”宋承徽揚聲,諷刺著道。
秦卿卿也不是什麼軟柿子,輕呵了聲,“是啊,可見某些人,連坐坐的機會都輪不到。”
她是裝賢良淑德可不是真的賢良淑德,口舌上也不會吃宋承徽的虧,末了,坐在那兒的任良媛站到了宋承徽這兒說話,“秦姐姐,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們這些可都沒輪著坐坐的機會。”
她們這些個,甚至還不如茗申院裡那些奉儀,她們連請安來的資格都沒有,卻還能臨著隔幾日讓太子過去青睞,如何能不妒忌。
秦卿卿沒理會她們,朝著門口那兒看去,瑞珠進來了,後面走進來的就是太子妃,一行人忙下跪行禮,沈香茉走到前面坐下,語氣裡透著些懶,“起來吧。”
太子妃來了,任良媛她們就不再提關於李淑媛的事,更不會提什麼四皇子,聽聞宮中要去千佛寺祭拜,宋承徽有些心動,試探問,“娘娘,那我們可否能同往。”
“你們想去的都可以一併過去。”沈香茉要陪著皇后娘娘一塊兒過去,宮裡出了這麼一樁事,陳昭儀被毒害,李淑媛嚇死在冷宮中,顯晦氣,要去千佛寺祈福。
太子妃這麼一說,宋承徽她們顯得很高興,入宮這麼久以來都沒什麼機會出宮去,就算是遊玩山莊有時候她們都不能跟著去,如今這時節,去那兒踏春也好。
“後天就要千佛寺,你們想去的,明日之前派人和余媽媽說一聲。”沈香茉吩咐完了這些,沒別的要說,屋子裡的人紛紛告退。
等沈香茉回了主屋,沒多久,莫離進來稟報,說是陳昭訓求見。
......
沈香茉對這個陳昭訓的印象就是膽小怯懦,她甚至都不敢多看太子幾眼,永遠是躲在別人身後,大聲說話也不太敢。
又因為生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年歲不大,很好欺負的樣子。
莫離帶著陳昭訓進來之後,奉了茶,陳昭訓坐在那兒捧著杯子,神情也有幾分猶豫,半響她才抬起頭來看沈香茉,“娘娘,妾身想向娘娘求一個恩典。”
沈香茉笑看著她,示意她往下說,陳昭訓頓了頓,“妾身想回一趟陳家,求娘娘肯允。”
後宮中的妃子,尤其是像陳昭訓這樣的,有可能半輩子都出不了宮回家去,有什麼事都是家人入宮來覲見的,陳昭訓如今入宮也才不過兩年時間而已,要出宮更是難。
“有什麼要緊的事你非回陳家不可嗎?”沈香茉沒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問起緣故。
陳昭訓的聲音重了些,捏著手中的帕子,“陳昭儀過世後家中祖父和祖母就病了,大伯一家也是傷心的很,妾身就是想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和...和她們說說,堂姐生的孩子如今挺好的,在皇后娘娘那兒過的也好。”
陳昭儀臨盆之前出事,對陳家的打擊很大,本來都是懷著殷切希望,陳昭儀若是能生下皇子,就能榮登四妃位,屆時陳家也能跟著榮耀起來,可就是在這樣的檔口,陳昭儀出事了。
陳昭訓就是想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去半日的功夫也好,總不至於她想見幾位長輩還得把病了的給召見進宮來。
沈香茉看著她,半響,“你若出宮,得讓陳家人來宮門口接你,上午離宮,傍晚可得回來了。”
陳昭訓臉上一喜,張大眸子看著沈香茉,“沒關係,妾身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陳家人來接。”
“那可不行。”沈香茉笑了,“這是宮裡的規矩,本宮這兒會派人跟著你一同回去,你是太子昭訓,陳家人自然得把你迎回去。”
......
從屋子裡出來時陳昭訓還沉浸在喜悅中,娘娘真的答應了,這麼容易就答應讓她回家去看祖父祖母,她還以為,按著宮裡的規矩,娘娘怎麼都不會同意讓自己回陳家去的。
陳昭訓到了側殿后,朝著和蘭苑那兒走去,在門口那兒,陳昭訓看到了閔柔,笑得十分羞澀,“閔姐姐,多虧了你的建議呢。”
閔柔把她帶進了和蘭苑,進了自己屋子,吩咐人去斟茶,拉著她坐下後笑道,“我是在門口等你有一會兒了,心想著你應該會過來找我。”
“我當然要來找閔姐姐,多虧了你出的主意,我才能有機會出宮回陳家看看。”陳昭訓顯得很高興,要不是她幫忙出主意讓她去求求太子妃,她決不可能想到那兒去的。
閔柔笑了,“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定會答應讓你出宮回陳家看看的,你是有孝心的,娘娘更不會攔著。”
陳昭訓說著神情有些黯然,“就是不知道這一趟回去,祖父的身子怎麼樣了,我娘總是安慰我說家裡沒事,大伯他們其實都很傷心。”
“已經發生了的事你心裡自己要是邁步過去,可沒人幫的了你,還有你在宮中呢。”閔柔拍了拍她的手,“殿下和娘娘都是心慈的人,你可以多去娘娘那兒坐坐,她一定喜歡你。”
“會嗎?”陳昭訓其實是有些怕太子,上次菏澤院的事,太子殿下對蔣良娣那麼冷酷無情,他的溫柔都只給了太子妃了。
閔柔起身從梳粧檯上的盒子裡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她,“當然會了,太子妃是個很好的人,這給你。”
陳昭訓拿過荷包,捏在手中裡面是瑟瑟發響,“這裡頭放著什麼?”
“一些安神定寧的草藥,我做了幾個,這個你拿著,這些天不是做惡夢麼,你貼身放著,能解憂。”閔柔替她把荷包系上,漂亮的流蘇垂掛著,和她的衣服十分的相稱,陳昭訓看著喜歡,真心實意的感激她。
“謝謝閔姐姐,你對我太好了,還幫了我這麼多。”
看著她清澈望著自己的眼神,閔柔的笑意濃了幾分,抬手替她理了理頭髮,“看你傻乎乎的樣子,等去了陳家之後,回來別忘了去好好謝謝太子妃。”
“嗯。”陳昭訓點點頭,閔柔把她送到了和蘭苑的門口,目送著她遠去,臉上的笑意微淡了幾分,轉過身看到倚在門邊的紅芙,閔柔神色如常的和她打了招呼。
“都不知道閔姐姐你和陳昭訓的關係都這麼好了,什麼時候的事。”紅芙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你什麼時候有興致,還能和這麼蠢的人交朋友。”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閔柔笑得從容,從她身邊經過回了自己屋子。
直到那門關上,紅芙重重哼了聲,這宮裡的人,哪個不偽善,臉皮子上面不知道頂了多少張的面具,還裝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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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居心叵測(二)
六月中是四皇子的彌月宴,在這之前,六月初三這天,沈香茉她們出宮前往千佛寺祭拜祈福。
這一趟出門浩浩蕩蕩的人十分的多。光是東宮這兒就跟去了不少人,天濛濛亮時出發,一個半時辰的路後,到千佛寺的時候正巧趕上了寺廟內的早課。
遠近都是鐘聲。
沈香茉陪同皇后娘娘去了主持師傅那兒,因著身孕。沈香茉不便再入內,便在外殿候著。
而這邊跟隨前來的妃子們則自由多了。因為皇家來人祈福,千佛寺中幾乎是沒有外人前來祈福,李淑妃去了祈願堂中給二皇子妃祈福去了,海德妃和沈香茉呆在一塊兒,其餘的妃子都按著自己想的在千佛寺裡走開了。
東宮這兒,宋承徽和楊承徽一塊兒,去了禪室裡聽禪。
“我聽聞這兒可靈驗了。”楊承徽遠遠的看著那兒的屋子,悄聲道,“來這兒聽禪求子的人也很多,回去之後很就都有身孕了。”
“真的假的?”宋承徽眼前一亮,隨即又黯然,“這有什麼用,殿下又沒到過我們這兒。”
“可以讓大師給我們寫一道符,說不定殿下很快就回來了。再求子不就好了。”楊承徽想的理所當然,“如今太子妃有孕,殿下去秦良娣那兒的次數都多了,很快就會到我們這兒來。”
宋承徽聽出些意思來,也心動的很。“那我們趕緊去看看。”
......
兩個人朝著聽禪的樓過去,這兒密密的有許多間屋子,遠近有禪語佛聲,顯得很莊重,宋承徽和楊承徽分別是進了屋子聽禪。
點了熏香的屋子內十分的舒適,宋承徽在蒲團前坐下。這兒的規矩,她要自己先入定一炷香的時辰,再有僧人出來講經聽禪,開解頓悟。
只是宋承徽沒有這麼大的耐心,她坐了不到一盞茶的時辰就受不住了,睜開眼看著,卻見這兒遲遲沒有僧人前來。
真當她要起身去看的時候,從裡面走出來了一個僧人,沖著宋承徽一點頭,坐在她的對面要敲木魚講經文,宋承徽的神情怔了怔,這僧人怎麼會生的這麼好看。
唇紅?白,白白淨淨的臉上五官很漂亮,雖然是剃度了,但這些都不影響僧人的俊秀,宋承徽看他敲著木魚眯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忽然抬手打斷了他的念經,“師傅,你告訴我想要得償所願的話,應該怎麼辦。”
鮮少有遇見這樣不合作的施主,不好好入定又不好好聽經文,在過來時也知道今日前來的都是宮中的貴人,僧人禮貌的看著宋承徽,“施主心誠則靈,必定是能得償所願。”
“倘若心誠了,可卻一直不能得償所願,大師覺得我應當如何。”布豆系扛。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施主早晚能夠得償所願,且持一顆平和。”那僧人對著她行禮,宋承徽卻沒什麼心思再往下聽這經文,而是有些不耐的打斷。
“還請大師為我畫一道心想事成的符。”
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客人,僧人張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給宋承徽花了符,而宋承徽拿了符之後直接出了屋子,本來是要去找楊承徽的,但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宋承徽沒那耐心,留了兩個宮女下來,自己則是朝著前面的殿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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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時辰之後宋承徽才看得楊承徽,見她雙頰泛著桃紅,心下有些奇怪,“你這是怎麼回事,聽個經文竟然還能如此。”
楊承徽掐了她一下,“什麼呀,我這是為了找你氣喘的,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一道經文哪裡有這麼快念完的。”
宋承徽微含糊著話,“沒有,我也才剛剛出來沒多久,我可沒你這麼認真,以往你還經常過來聽經的。”
“是啊。”楊承徽呵呵的笑了聲,挽著她進了殿,宋承徽並沒有瞧出她的異樣來,也之後從楊承徽的背後看才會覺得哪兒有些怪異。
......
她們在這兒祈福,那兒皇后娘娘已經和主持說完了話,千佛寺中立了幾道經文下來供奉,算是替宮中驅除邪火,那主持又要了陳昭儀和李淑媛的生辰八字,包括剛出生沒多久的四皇子,等快傍晚,她們才結束這一天的行程,準備回宮。
後宮中少不了皇后娘娘,太子妃懷有身孕也不宜留下,最後留在千佛寺中守著僧人念經文的任務,落到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替二皇子妃祈福的李淑妃身上。
她要在千佛寺停留七天,直到念完經書,把經文帶回宮中供奉,這邊皇后帶著所有人回去,李淑妃和幾個隨身伺候的人留在了千佛寺中。
這一回李淑妃倒是半句怨言都沒有,二皇子妃有身孕,李淑妃是巴不得在千佛寺多留幾天可以給兒媳婦祈福一下,自然是要祈得一個兒子才好。
而這邊,她們回宮之後已是天黑。
東宮之中掌燈,季熠辰這幾天有些忙,有時候回來晚了就不會來主屋這兒,免得打攪到沈香茉,他會留宿在主殿中。
也就是隔了兩天的事,一天夜裡,主殿這兒出事了。
......
一早秋裳抬水進去,發現內屋中,床上還多了一個人。
太子殿下在這三更天過半的時候還沒起來已經是奇怪,怎麼這床上還能多出一個人來,秋裳開門進去叫喚了聲,先有反應的也不是太子,而是床上多出來的人,躺在床內側的楊承徽睡眼朦朧的看著秋裳,半響才啊了聲,隨即又臉紅,“昨晚...昨晚殿下太累了。”
秋裳並沒有多看,即刻出去命人去太子妃那兒稟報,再度折回來的時候,太子已經醒了,正森冷著臉看著楊承徽,“你怎麼會在這兒。”
“殿下您忘了?”楊承徽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眼底是愛慕,“您昨晚讓妾身留下來陪您的。”
昨晚季熠辰在乾清宮商議完了事情後和幾個年輕的官員喝了些酒,回來時太晚了才沒有去太子妃那兒,他直接到了主殿這邊,當時是囑咐過不許別人進來,這怎麼可能會多一個人。
季熠辰拿開她的手翻身站起來,換衣服系腰帶,語氣冷冷的,“孤不曾記得有說過這兒樣的話,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偷跑進來的。”
楊承徽有些慌張,不過是可憐被冤枉的慌張,“殿下,這外面都守著人,妾身怎麼可能自己偷跑進來,是...是妾身給您送益氣湯來的,您喝了之後卻拉著妾身,不讓妾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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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居心叵測(三)
喝益氣湯這回事,季熠辰更不記得了,他沒再聽楊承徽繼續往下說,抬手。“來人啊,把楊承徽帶下去!”
楊承徽臉上的神情一驚,忙從床上下來,另一隻腳剛剛過床沿的時候,楊承徽直接絆下來跌在了床踏上。裸露的膝蓋直接撞在了床榻,引的一陣疼。
她抬起頭還想可憐兮兮的看太子。但太子的眼神太冷了,冷眼看著她,等人進來,要把她帶走,“楊承徽不聽吩咐,私自闖主殿,降至奉儀,禁足半年。”
楊承徽徹底懵了,什...什麼,降至奉儀,她可是正經選秀入宮,她的祖父是遼省總督,她可是剛剛服侍了太子啊。
“殿下,妾身真的沒有私闖。妾身真的是得了您的應允才進來的,您還喝了益氣湯,殿下您忘了麼。”楊承徽慌張著解釋,外面余媽媽已經帶人進來了。
主殿中一向是不在殿內安排人的,太子不喜歡。所以外面有守著兩個功率,昨夜守夜的是余媽媽手下一個叫青翠的宮女,還有彩蝶。
中途彩蝶離開了一趟,等她回來屋子裡還是黑漆漆的,她並不知道楊承徽來過,直到今早和秋裳一起抬水進來才發現主殿內有人。而青翠的證詞卻說,楊承徽來的時候,殿下的確是答應讓她進去了。
季熠辰不為所動,等余媽媽帶人進來了,冷聲吩咐,“帶走。”
楊承徽怎麼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服侍了太子啊,“殿下...殿下妾身沒有騙您,妾身真的是得了應允才進來的,妾身真的沒有騙您。”
宮嬤一把捂住了楊承徽的嘴,連拖帶拽把人帶出去了。
屋子裡還有秋裳在準備收拾床鋪,掀起被子的時候她輕呼了聲,那床榻中央一攤暗紅的血跡,似乎是幹了有些時候了。
季熠辰看那血跡,眼神一黯,繼而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益氣湯,“去請溫太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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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只隔了一會兒的功夫,沈香茉得知此事時還在梳妝,崔媽媽進來稟報,沈香茉指了指一旁匣子中的玉簪,“現在人呢。”
“一開始是哭搶的,被堵住了嘴巴直接送去了殿后關起來了,殿下說降她為奉儀,恐怕那兒的院子也得換了。”主殿那兒一向是沒有人敢去,沒有太子的吩咐,誰敢過去。
沈香茉沒說話,起身看外面的天色,走到了外屋,“如今太子應該早朝去了吧。”
“是啊,殿下請了溫太醫過來後就去早朝了。”崔媽媽扶了她一把,沈香茉六個月的身孕,小腹已經隆起的明顯。
快五更天的時辰天已經亮了,如今還是六月,沈香茉神情未變,朝著主殿那兒走去,殿內秋裳已經收拾妥當,床鋪都重新換了一遍,帶血的床鋪和益氣湯都讓溫太醫帶走了,彩蝶和青翠都在,青翠跪在那兒,重複的還是那麼一句話,她是真的有聽到殿下說讓楊承徽進去才開門的,否則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意放人進去。
沈香茉看了一眼她側邊頭上戴著的一支小簪,似乎是新的,頂頭的描漆都還沒有變舊,東宮內她是沒有賞賜過這樣的首飾給她們,一旁侍奉的瑞珠見此,直接問青翠,“你頭上的簪子是誰賞賜的。”
“這是...陳昭訓賞賜給奴婢的。”青翠看起來害怕的很,眼神閃爍著卻不像是說假話,她是真的有聽到才放楊承徽進去。
青翠頭上的簪子被取下來,沈香茉讓雪盞送去溫太醫那兒,余媽媽把青翠帶下去後,沈香茉前去景仁宮請安,而景仁宮這兒,對清早東宮發生的事,也略有耳聞。
這段日子皇后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也許是看著沈香茉越來越大的肚子,也許是把乖巧的四皇子養在身邊,有了樂趣,人心情自然就好了。
說起楊承徽的意思,皇后不贊同把人關起來,“既然是已經服侍過了,按理來說該是升份位,怎麼降到了奉儀,太子不諳這些事,你也應該心中有數。”
“昨夜殿下喝了些酒,在主殿休息,楊承徽進去的事,殿下說是毫無印象。”
“既然是喝醉了,沒印象也是常理,但不能說忘了就把她關起來。”皇后若有所指,“如今你懷有身孕,是該有人服侍殿下,即便是不去各院子也該留在主殿那裡。”
於是,這廂皇后下令,又要把人放出來。
......
半日的功夫,東宮上下都知道了這件事,楊承徽在主殿內留宿了一夜服侍殿下,殿下大怒要禁足她半年,皇后卻出面護了她一把,太子妃無動無衷,什麼話都沒說。
此時的楊承徽這兒,屋子外守著的是余媽媽,屋子內貼身的宮女正在給她端水過來,楊承徽手剛剛伸下去就疼的直皺眉,她怒瞪了那宮女一眼,那宮女忙拿過布巾給她擦手,楊承徽的左手中指上,赫然有一個傷口。
傷口創面還不小,似乎是被咬出來的,不再有血滲出來,周圍泛著一抹蒼白,肌膚縮緊,傷口輕腫。
儘管不流血了,可還沒結痂,遇水就疼,楊承徽命人去拿藥膏和紗布過來包裹。
就在這時,剛纏上紗布,門開了,太子妃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余媽媽和瑞珠,楊承徽手一縮想要掩藏,可又覺得這麼做有些欲蓋彌彰,頂著頭皮要給沈香茉行禮,沈香茉擺手,“坐著吧,受傷了?”
宮女剛好包紮完了,中指上纏了一圈的紗布,也瞧不出裡頭到底是什麼樣的傷,楊承徽微舒了一口氣,笑著解釋,“是啊,剛剛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傷口出來。”
沈香茉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兒的藥罐子和沒有撤走的水盆,溫太醫所言,那床鋪上的血的確是人血,而那益氣湯卻有些古怪,補身子沒有錯,醒酒也沒有錯,但是裡面多了一味藥,喝了反而是讓人更想安心睡覺,不是想要清醒過來。
益氣湯沒有毒,就是這藥效,混著顯得奇怪,沒有人會這麼煮益氣湯。布豆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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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2:17
第183章 居心叵測(四)
沈香茉去楊承徽的院子不過是去看看,太子的降罪處罰楊承徽她沒說什麼,皇后娘娘出手攔了一把她也沒說什麼,到了傍晚。整個東宮上下都在傳,這太子妃可真是沉得住氣啊。
其實若真是有妃子正兒八經的服侍了,這事兒也不會有誰傳,可就是透著些古古怪怪的,別人才抬頭要看太子妃的反應。
按理來說。侍寢過後是要升份位的,就算是不升份位。那也該賞賜一下,可這楊承徽直接是被太子所厭,所以大家都等著瞧。
......布豆爪號。
入夜的時候季熠辰回來了,進了屋子,沈香茉正在做好的肚兜上繡喜娃的圖案,季熠辰走到她的身側坐下,一手攬著她,看那針線在她指間靈活穿過,明知道不解釋也是無妨,他還是多說了一句,“昨天什麼也沒發生。”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真是醉酒到毫無意識,根本不會再有發生關係的可能性,而若是真行了房。他哪裡會一點印象都沒有,那一攤血跡可以裝,他身上的東西可裝不來了。
沈香茉拉直了線咬斷,拿起一旁的小剪子剪勻了線頭,輕嗯了聲。
“茉兒。”季熠辰無奈的喊了一聲。沈香茉轉頭看他,臉上的確是沒有什麼生氣,她眨了眨眼,“嗯?”
“你都知道了。”夫妻之間心意相通的,看到她這樣的神情也明白了大概,沈香茉把紅色的小肚兜放下。點了點頭。
“除了你,我不會碰別人的。”季熠辰抱著她,低頭聞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心念動了,身子很快有反應了。
感覺到他的異常,沈香茉微紅紅著臉解釋,“我沒有不信你。”
最初她心裡是有一些異樣,但是在看到楊承徽之後這一股異樣就都撇清了,她該信的是他。
此刻的季熠辰卻不是在想這些,頭三月碰不得,後來屋子裡都有崔媽媽在守著,如今這時辰,崔媽媽還沒回來,季熠辰起來後大步朝著門口那兒走去,一臉認真的吩咐雪盞,“孤有要事和太子妃商議,沒有我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雪盞愣了愣,這門就關上了,隨即屋子裡隱隱傳出來了太子妃的一聲輕呼,雪盞和瑞珠對看了一眼,兩個丫頭的臉都有些紅,瑞珠的聲音輕了許多,“崔媽媽人呢。”
“去制衣局了,沒半個時辰回不來。”
雪盞說完,兩個人又沉默了一陣,屋子內季熠辰已經把沈香茉抱到了床邊,欺身壓住她,眼底是掩飾不語的欲望,“我今日問了溫太醫了。”
“什...什麼。”沈香茉聲音微顫,自己都沒發現,這裡頭竟然還添了一股期待。
季熠辰靠在她的耳側,輕輕吐納了一口氣,“溫太醫說,過了三月就平穩了,後幾月才要提防,如今可以。”
“可...可以。”沈香茉話沒說完,季熠辰拉著她的手他身下挪。
沈香茉的手一顫,季熠辰的聲音委屈的響起,“茉兒,半年了。”
心底裡一股顫慄蕩漾開來,半年了,睡在一個屋子裡,崔媽媽在屏風外守著,半年沒有同床共枕。
“再有幾個月就好了。”沈香茉輕咬著嘴唇,季熠辰太熟悉她身上的敏感,而自從有了身孕,她的身子更加的敏感了,只稍一碰就要潰堤。
季熠辰輕輕的應著她說的話,動作沒停,從她耳後流連到了身前,沈香茉輕嗯了聲,“崔媽媽很快就回來了,瑞珠她們還在外頭呢。”
季熠辰嘴角一抹壞笑,聲音裡一抹蠱惑,“那你叫的輕一點。”
————————————————
崔媽媽回來之後到底還是發現了這件事,即便是在她回來之前床鋪都換了,可沈香茉臉上淡淡的粉暈是騙不了人的,崔媽媽嫁過人也生過孩子,哪裡會看不出來。
殿下一心向著娘娘,崔媽媽自然高興,可就是怕傷著腹中的小黃孫,於是,連帶著季熠辰一塊兒,被崔媽媽念了好一陣。
只是嘗到了甜頭,哪裡能這麼容易就撒手的,入夜屋子這兒崔媽媽嚴防死守,季熠辰就在入夜的時候帶著沈香茉去東宮邊上的花園裡,說是散步,最後還是進了閣樓。
跟隨前去的瑞珠和雪盞兩個丫頭瞞的辛苦,每次回來聽崔媽媽問她們都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設才敢撒謊。
而這小夫妻,還藏的不亦樂乎。
東宮周圍有幾個小花園,都是隸屬東宮這兒,平日裡沒什麼人,入夜之後散步的也少,季熠辰帶著她去散步了,為免衝撞,不會有人過來。
這就給他們創造了天時地利的好條件,六月到七月,大半月的時間裡,三次散步有一次不是正經事,到最後,崔媽媽這兒瞧出異樣來了,連著散步都亦步亦趨的跟著沈香茉,季熠辰的小計謀這才落空。
此時沈香茉已經是七月的身孕,不宜再有過激的行為,嘗了一個月的甜頭,季熠辰也滿足了,崔媽媽這會兒都不敢離太子妃的身,生怕太子又把娘娘帶走。
崔媽媽如此嚴防死守,季熠辰也沒了別的機會,此時距離楊承徽夜闖主殿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因為皇后的幫忙,最後沒有降份位只禁足了兩個月,而七月初時,已經禁足了一個月的楊承徽在一天早上起來後忽然暈過去了。
等叢太醫把診脈的結果回稟到沈香茉這兒時,沈香茉鎮在了當場沒能緩過神來。
楊承徽,有喜了。
......
按著日子推算,楊承徽才一個多月的身孕,就是在前去主殿前後有的身孕,沈香茉覺得不可思議的事,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
“此時還請叢太醫先瞞一瞞,皇后娘娘那兒,本宮會親自和她稟明。”半響,沈香茉緩緩道,叢牧點點頭。
等叢牧離開之後沈香茉又在那兒坐了許久,崔媽媽在一旁喚了聲,“娘娘。”
沈香茉回了神,淡淡的吩咐,“命人去乾清宮,等早朝結束就把太子請回來。”
沈香茉去往楊承徽的院子,余媽媽就守在門口,因為還在禁足,裡面的人也不能隨意進出,所以東宮之內這些事都還不清楚。
進了屋子後楊承徽躺在床上,臉上有欣喜的神情,看到沈香茉的時候眼神也有些閃躲,她是趁著太子酒醉的時候去了主殿,這段日子來太子看都沒來看她一眼,險些還要降份位,所以對於這個孩子,她有忐忑,也有期盼。
沈香茉看了她許久,臉上忽而露出一抹暖意來,笑著安撫,“既然是有了身孕就好好歇著,已經安排下去,你這兒再多添兩個伺候的人,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余媽媽提。”
楊承徽被太子妃這樣的態度弄的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娘娘忽然就這麼和善了。
她下意識的去摸肚子,垂頭之間掩飾著眼底的閃爍,再抬頭時已經是恭順,“多謝娘娘關心,當日的事,殿下雖然不記得了,可妾身真的是有聽到殿下傳喚才敢進去,妾身不是不守規矩,是...是殿下留下妾身。”
沈香茉臉上的笑意未變,“如今你別想這些,養好身子,叢太醫說你身子有些虛,開了幾貼藥下來,為了孩子你可得好好養著。”
“是。”楊承徽捏緊著手裡的被子,有些戰戰兢兢。
沈香茉輕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好好休息。”
沈香茉轉身出了屋子,半個時辰之後,楊承徽所在的春暉院子裡送來了很多東西,還有兩個伺候的宮女,崔媽媽還親自過來了一趟,把叢太醫開的藥方抓的藥送過來,囑咐春暉院上下要細心照顧楊承徽。
而楊承徽是一臉受寵若驚,和她同住一個院子的宋承徽把這一切看在眼底,目光是靜靜的盯著她尚未隆起的小腹。
就是去了一回主殿,被太子殿下嫌棄了的人,竟然還能如此好運,就這麼有了身孕?
楊承徽抬起頭和宋承徽對視,宋承徽當即擺出了一個衷心的笑意,“恭喜妹妹了,你可是繼太子妃之後第二個懷有身孕的,要是生給太子生下一個兒子,往後的日子裡,都還得靠你撫照。”
“姐姐說笑了。”楊承徽捏著衣服的手一緊。
“妹妹可真是好運。”宋承徽的語氣裡透了一股酸味,“你說去千佛寺祈福回來後怎麼就只讓你如願了呢。”
楊承徽的身子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看著這麼多的賞賜,心中非但是沒有喜悅,反而是惴惴不安了起來。
————————————————
中午的時候季熠辰回了東宮,他沒有去春暉院那兒看楊承徽,和太子妃在內屋中留了整整兩個時辰,傍晚時,東宮這兒向景仁宮宣佈了喜訊,而天將暗的時候,景仁宮那兒賞賜了好多東西給楊承徽。
隔天,一道旨意下到春暉院,這才剛剛被診斷出有喜大的楊承徽即刻母憑子貴了。晉封為了良媛,和一入宮就封了良媛的任良媛平起平坐,身份水漲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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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2:30
第184章 居心叵測(五)
原先楊承徽是被罰禁足的,只是隔了一天的功夫,她搬到了以前蔣良娣住過的菏澤院,皇后娘娘那兒賞賜了很多東西。太子妃這兒也賞賜了,第二天下午時,太后娘娘宮中得知此事,也派人送了不少賞賜過來。
太子妃還另外撥了兩個人到菏澤院內照顧楊承徽,旨意下了之後她就是楊良媛。不再是承徽。
這一晉升的速度和賞賜驚訝到了不少人,這不是一個月前她才因為私自去太子的主殿內被太子責罰。幾乎是等於要摒棄,怎麼一個月後忽然的就有了身孕,不僅太子妃賞了,皇后賞了,就連李淑妃和海德妃兩位在宮中說的上話的都分別賞賜了東西。
當時太子妃有身孕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這麼大張旗鼓的賞賜過。
後宮中的視線還好,東宮這兒的視線卻全部雲集在了楊良媛身上,隔天前來太子妃這兒請安,太子妃尚未過來,這邊偏廳內已經是‘恭喜’聲雲集。
宋承徽一向是牙尖嘴利且不饒人,本來她和楊良媛是住在一個院子的,大家都是承徽,都沒有被太子臨幸過,兩個人也有說得來的話。關係還是不錯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作為繼太子妃之後有身孕的東宮妃子,一旦生下兒子,楊良媛的身份可還有的水漲船高。
偏廳內傳來宋承徽洋洋的聲音,“那千佛寺的可真靈驗啊。下回咱們大家都要去聽經文,禪坐一下。”
任良媛是另一個不爽的人,她的家世可比楊良媛好多了,憑什麼才侍寢一次她就有了身孕,這等子幸運怎麼就不降臨到她身上呢,遂她搭了宋承徽的話。“什麼禪坐啊這麼靈驗,難不成是楊良媛祈福過什麼。”
“那可不,我是第一回 去,楊良媛應該不是第一回去了,任姐姐,那兒就是禪坐的廟樓,裡面聽僧人講經,去的時候楊良媛還告訴我呢,心誠則靈,這兒求子可靈驗了,我那時偏不信呢,也聽的不認真,誰想啊。”宋承徽瞥了楊良媛一眼,“誰想還真是心誠則靈,在大師那兒聽禪的這麼認真,果真是讓她如願以償了。”
楊良媛捏緊著手裡的帕子,臉上一抹強笑,這兩天的功夫她根本沒有休息好,各方都來了賞賜,她有喜的事不僅宮中知道了,楊家那兒也知道了,過不了幾天母親應該就會進宮求見,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她好像覺得,這一切給予的東西都不是真的,可她還在被無數雙手推著一步一步往上走,腳下都已經懸空了,她站在最高處,騎虎難下。
“喲,那可真是靈驗了。”任良媛陰陽怪氣的說了聲,“就這一回,楊妹妹就如願以償了,過去沒少誠心誠意的求吧,那禪坐竟然就這麼靈驗,下回去了,我一定去瞧瞧。”
楊良媛呵呵的笑著,“只是喜歡聽禪,到沒有強求著一定許什麼願。”
“沒許什麼願都能如此,那要我們這些天天祈求的情何以堪呢。”任良媛有心要為難她,大傢伙兒都看戲,她要出口氣,別人則是想看著她出醜。
楊良媛臉色微微發白,看起來像是要接不上氣兒了,一旁陳昭訓關切的看著她,“楊姐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能有什麼事兒啊,不過也對,如今可比不得咱們,她現在身嬌肉貴的很。”任良媛哼了聲,嘴巴倒是停了。
外面太子妃終於來了,瑞珠跟在後面侍奉隨性,沈香茉進來之後,首先第一句也是當著大家的面恭喜楊良媛,“倘若身子骨哪裡不適,這幾月要緊的日子,你就不必過來請安了,安心養著才是。”
楊良媛此時哪裡還敢拿喬,忙擺手,“多謝娘娘關心,妾身沒有哪裡不舒服。”
“那就好,想來是一早起來沒有吃東西的緣故才暈過去的,往後要吩咐身邊的宮女,起來漱口後,先喝點清淡的溫湯填填胃。”沈香茉關切過這幾句後才開始說起東宮的事,“本宮的身子越來越沉了,東宮這兒的事就交由秦良娣暫代處理一陣子。”
“是娘娘。”秦良娣欣欣然應下,別的事兒不說,就是替娘娘打理東宮,秦卿卿是很樂意去做,只要太子少來她這兒,最好是別來了。
“還有一件事,蘭城那兒的花卉節你們應當也有聽說過,那也是蘭城中多年的習俗,皇后娘娘與本宮商量,九月的時候想在宜都城中舉辦一場花卉節,你們誰對此熟悉,有意想幫忙的,可與秦良娣去說,屆時,家中有待字閨中的女子想要前去參加亦可。”
“蘭城花卉節倒是有所耳聞,只不過那不是清淨百姓家的女子前去參加,嫌少有聽聞官家的人去抛頭露面。”任良媛說了一半兒沒往下說,這太子妃的妹妹不就是去參加過花卉節麼,還是沈家大房庶出的女兒。
“因地制宜,這宜都城中最多的可就是官家,蘭城那兒本就是做生意的地方。”沈香茉笑了,也不介意她說抛頭露面,三妹若不是這般抛頭露面,如今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姻緣。
“蘭城那兒是官員評斷,宜都城這兒舉辦的花卉節,參加的多是女眷,也是為了沿襲過來,讓你們瞧瞧蘭城那兒花卉節的熱鬧,每隔三年,專門前去看花卉節競花神的人可不少。”沈香茉看了她們一圈,興趣缺缺也好,躍躍欲試也罷,入了宮她們是沒什麼機會參加了。
沈香茉還賣了個關子沒有說,按著皇后娘娘的說法,到時候官家送來的,競選上的花神,皇后娘娘還能與太后一起,賜一段好姻緣也不是不能。布叼畝扛。
......
請安結束後她們各自離開,沈香茉留下了秦卿卿,把這些日子以來東宮一些進出賬給她看,“楊良媛那兒多注意一些,她的吃食你多上點心。”
“是。”秦卿卿點點頭,“娘娘,這花卉節時您正好是趕上臨盆。”
沈香茉笑了,“是啊,所以花卉節的事你要多擔待一些,皇后娘娘那兒是心念著蘭城那兒的花卉節,少了沈家和衛家,那兒估摸著也沒往年來的熱鬧,所以皇后娘娘就動了些心思,自然是不會像蘭城那樣競選花神,具體的,過些日子再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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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居心叵測(六)
秦卿卿點點頭,在偏廳這兒又留了半個時辰,離開後沈香茉才回主屋去,坐下沒有休息多久。莫離進來稟告,說是陳昭訓求見。
命人帶她進來,陳昭訓身後跟著的宮女手中還捧著一個錦盒,沈香茉命人奉茶,笑看著她。
“娘娘。這是妾身從陳家帶來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陳昭訓去過陳家後回來。帶來了不少東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子妃,又要感謝太子妃應允了自己出宮去,她就親自前來,把東西送給太子妃。
錦盒內裝著的是幾支野山參,瑞珠看過之後拿下去了,沈香茉看她不錯的氣色,“你祖父祖母的身子可好。”
“好...好多了。”陳昭訓點點頭,有些臉紅,祖母還吩咐她,要多去太子妃這兒坐坐,這樣就可以多見到太子殿下。
“那就好,老人家的身子,是得好好養著。且不能動了氣。”沈香茉看她緊張的樣子,覺得有趣,“你怎麼會入宮選秀的呢?”
這麼一個膽小的姑娘,陳家人不應該把她送進宮來的,留在家中到了年紀嫁人可以過很好的日子。何必把一隻白兔扔到狼窩裡來。
陳昭訓眼神閃了閃,“其實,妾身本來以為選不中的。”陳家把她和堂姐一塊兒送進宮,只是為了堂姐能入選,而她落選了沒關係,今後就留在堂姐身邊照顧她。可沒想到她就這麼一路過了,還當了太子昭訓。
其實陳家更沒想到,他們才不會料到之前寄予厚望的人最後慘死在宮中,而最不抱著希望的,如今在這東宮中過的還不錯,雖然輪不到侍寢,太子也不會去她那兒,可太子妃對東宮中的妃子都很好,從來都不短缺什麼,對陳昭訓來說,受不受寵都不打緊。
沈香茉心念一動,“你是想要一直留在宮中,還是想再出去嫁人。”
陳昭訓有些茫然,“還可以再嫁人的嗎?”她不是已經在宮中,是太子殿下的人。
“本宮只是問問你。”沈香茉笑著安撫她,“你也可以當成是假設。”
假設啊,陳昭訓想了想,好歹是清楚自己如今身處在哪裡,抬頭看了沈香茉一眼,不敢說。
肉嘟嘟的陳昭訓做那樣的表情別提多逗人了,沈香茉對她是打心眼裡的喜歡,單單純純的一個人,一樣是不適合留在宮中,蔣懷柔是歹毒過了頭,而這個呢,是單純善良過了頭。
......
陳昭訓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等她離開後沈香茉略感疲乏,由崔媽媽扶著回了屋子,剛剛躺到床上,腹部忽然一陣的動靜,從衣服上都能看到腹中的小傢伙不安分的伸展拳腳。
沈香茉躺下來,腹中是動靜了有半個時辰這麼久才安歇下去,沈香茉累了,躺下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崔媽媽進來稟報,說是菏澤院那兒,隔壁的茗申院裡,十五奉儀和十六奉儀她們都已經去看過楊良媛了,那群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到了下午,楊良媛的臉色明顯的不太對。
“務必要讓她安安穩穩生下這個孩子,等這孩子出生了,再把她升作良娣。”沈香茉嘴角勾著一抹笑,那笑意卻進不去眼底,她最好是能撐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
七月末的時候,沈香茉的身子越發的沉,八個多月的身子,到了夜裡睡了一半經常噩夢醒,有時還會腿腫,需要崔媽媽她們整夜整夜的揉。
沈香茉怕影響太子的的休息,讓他去主殿那兒過夜。
季熠辰擰不過沈香茉的脾氣,素日裡溫柔可人,還不亂發火的妻子,自從有了身孕,脾氣就變了許多,別人也許是變得暴跳如雷,什麼事兒都不順心著挑刺尋麻煩,而沈香茉確實越發的會裝可憐。
他若不答應的,她就頂著這麼大的肚子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有時演過頭了還淚眼汪汪,季熠辰拿她沒辦法,也知道都是為了自己,入夜在屋子裡陪著她入睡後,他就回主殿休息。
只不過這倒是給東宮中這些人的一個訊號,殿下不在太子妃娘娘那兒了,獨自住在主殿呢。
那楊良媛是怎麼有身孕的,不就是私自去了主殿,萬一她們好運,侍寢一次就有了身孕呢。
可理想總抵不過現實,等她們盛裝打扮打算躍躍一試的時候,到了主殿這兒才發現,太子殿下門口守夜的人換了,一個侍奉的宮女和一個侍衛。
那輪班交換的侍衛,就是觀天和觀河兩個人。
這樣的鬧劇沈香茉要等到第二天一早才會聽聞,隔三差五的幾個院子裡的都會過來嘗試一下,甚至還有去菏澤院向楊良媛討教辦法的,把楊良媛折騰的不輕,這兒太子殿下倒是一點都沒受影響。
......
那些都是夜裡的事,白天的時候,秦良娣和陳昭訓常常到太子妃這兒來,秦良娣是為了東宮中的事,而陳昭訓她純粹是過來坐坐。
這天陳昭訓過來,看起來好似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沈香茉命人上茶,關切了一句,“你怎麼了。”布叼史技。
陳昭訓十分委屈的抬頭看沈香茉,“娘娘,我長嫂懷有八個多月的身孕,前段日子她噩夢連連,所以妾身就把一個貼身的荷包送過去給她,妾身自己用了一段日子了,有助於睡眠效果很好,但是...但是妾身嫂子用了不過半月,就在兩天前,她早產了。”
沈香茉不動聲色聽她往下說,陳昭訓抽抽搭搭,“孩子是活下來了,只是身子骨羸弱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大,妾身的母親請了大夫前來查看大嫂早產的緣故,大夫把我長嫂貼身的東西查了一遍,發現妾身送過去的荷包有問題。”
“長嫂不會對妾身送過去的東西起戒心,不知道是誰在荷包裡放了麝香,害的長嫂戴了半個月之後就...就早產了。”陳昭訓紅著眼眶,“那荷包我戴了一陣子,是確信能安神才給長嫂送過去的,不知是誰在陳家對這荷包動了手腳,要害妾身嫂嫂。”
要不說陳昭訓單純呢,也就是半個月前,沈香茉替她開解了一件事,自從之後她就喜歡來太子妃這兒坐坐,也不會坐太久,兩天來一趟,最多半個時辰就回去了,是個自知又討喜的姑娘。
沈香茉看著她臉色紅潤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你那荷包戴了多久了,是不是在宮中整日著都帶著。”
“是啊,尤其是入夜,放在枕邊還能安神定寧,妾身都睡的很好,覺得沒問題這才給長嫂送過去。”陳昭訓用了有兩個月了,並不見有什麼問題。
“這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嗎?”沈香茉想的可沒她這麼簡單,用了兩個月了,這段日子她出入主屋的時候還少麼,還有在偏殿請安,到底什麼時候才出現的那麝香,如何確定。
“不是,是閔昭訓送給妾身的,她做了好幾個都是安神定寧的,這個送給長嫂後閔昭訓又送了妾身一個呢。”陳昭訓從裙子那兒解下荷包示意給沈香茉看,沈香茉身旁的瑞珠她們微抽了一口氣。
雪盞笑著開口,“陳昭訓,你這荷包精緻的很,可不可以借奴婢看看,到時候也給娘娘做個一樣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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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居心叵測(七)
“好啊。”陳昭訓爽快的把荷包遞給了雪盞,雪盞走到門口向莫離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走到隔壁屋子,雪盞解開荷包。把裡面的草藥包拿了出來。
找了另外的草藥包代替塞進去,莫離跑了一趟太醫署。
這邊屋子內,沈香茉抬眼看了一下屋外,狀若無意,“你長嫂動了胎氣早產。可有查出誰在你送的荷包裡動了手腳?”
陳昭訓搖搖頭,“大哥的後院裡是有姨娘想對大嫂不利。但是沒查出誰在妾身送給嫂嫂的荷包裡放了麝香,妾身也覺得奇怪。”
她送去陳家的東西,在陳家經歷過什麼她並不清楚,但是在宮中這兒都是她貼身放著的,不會有人在荷包中動手腳。
“麝香能安神定寧,也能催產下胎。”沈香茉淡淡的解釋,“長時間佩戴,時日一久,恐難有孕。”
陳昭訓神情裡越發的愧疚,她低下頭去,要不是她,長嫂怎麼會早產,這萬一將來難懷上孩子,不都是她的錯。
見她還沒意會過來。沈香茉多添了一句,“若是在宮中時就有人在荷包裡動了手腳,對你的身子也不好。”
陳昭訓一愣,這才意識過來太子妃的話是什麼意思,轉而想到了別的地方。臉色一白,抬頭看太子妃,要是這樣的話,那她前段日子一直往太子妃這兒跑,豈不是。
她的視線在太子妃隆起的小腹上,心中一陣害怕一陣擔憂。
......
莫離很快從太醫署回來了。雪盞這兒把藥包塞回去,回了主屋,把荷包換給了陳昭訓,“多謝陳昭訓,荷包十分的精巧,連我們崔媽媽看了都覺得好。”
陳昭訓捏著荷包,“那妾身先告辭了。”
等著陳昭訓離開,莫離進來了,她跑了一趟太醫署,把藥包內的草藥給溫太醫看,查出來是沒有問題的,“溫太醫所說,藥包內沒有麝香之物,都是些安神定寧的藥草,藥包做了應該有一段時間。”
陳昭訓的兩個荷包都是閔昭訓送的,而送去陳家的那個裡面被放了麝香,導致陳家夫人早產,陳昭訓現在的這個卻沒什麼問題。
“娘娘,會不會真的是陳家那兒有人在荷包中動了手腳,並不是陳昭訓這兒的問題。”雪盞原本懷疑陳昭訓隨身攜帶的荷包有問題,這進進出出娘娘這兒這麼多回,她身上都戴著這麼個東西,豈不是要害娘娘。
“既然是貼身之物,送去之後哪有這麼同意動手腳。”佩戴不過半月時間就早產了,裡面的藥一定下的不輕,“麝香是用藥,太醫署那裡也有出入記錄,莫離再去一趟太醫署,讓溫太醫查查這幾個月的麝香出入。”
“娘娘,那陳昭訓那兒。”雪盞就是對這事兒落了個心眼,“這荷包是從命昭訓那兒送的。”
“陳昭訓素來膽子小,不過和秦良娣她們的關係倒是不錯,你去查查她這段日子的行蹤,還有她那些衣物所用。”至於那閔昭訓,證據尚無之前,沈香茉不想引起別的注意。
雪盞還是不放心,讓瑞珠去請叢太醫回來給娘娘看診,這兒屋子內的所有東西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傍晚時,太子回來,沈香茉就把荷包的事和他說了一遍。
季熠辰微凝沉著臉,“這事應該不會是閔柔會做的。”
沈香茉輕點了點頭,在她的印象裡,不論是睿王府時也好,入宮後也罷,閔昭訓都不是這樣的人,就連皇后娘娘都誇過她。
“不過這世上,也有許多看走眼的事。”半響,季熠辰沉沉的補了這麼一句,扶著她到了坐榻邊上,“不論如何,她們那兒送過來的東西,你都不再用,閔柔那兒我會去查。”
“她不是別人託付你照顧在這兒的。”沈香茉總覺得這裡頭還透著另外的蹊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睿王府中,海棠和她的丫鬟是怎麼死的。”
“海棠是被十三娘的糕點所害沒有錯,可那窗戶又不是她撬開的,還有那個丫鬟,嚴絲合縫的屋子裡,她又為何會中毒。”當時是父皇把這件事攔了下來,沈香茉是一直都沒能想透其中的蹊蹺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去害海棠和莉香。”季熠辰補了一句,夫妻倆交換了眼神,大概的猜透了對方的意思,當時的睿王府中,李側妃和海側妃她們和娉婷院根本是毫無關係,沒有什麼利益衝突的,何必要至娉婷院的幾個侍妾於死地。
如此說來,唯一有衝突的只有在娉婷院裡的這麼些人之中。
閔昭訓一直是那個護著所有人,淡定年長的,她不服侍太子,到太子府也不是沖著太子而來的,這些事,按理來說都應該與她無關才是。
“再過段日子,羅晉的任務也該完成了,屆時他就會把閔昭訓接走。”在這之前,不論有沒有嫌疑是不是那麼回事,都要有所提防。
沈香茉嫌少聽他提起羅晉的事,往他這兒靠了靠,沒法坐的太直,只能仰躺著在他身上,“這羅晉,還有那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季熠辰伸手撥了撥她的頭髮,“他們都是從暗地裡培養當殺手的人,小的時候父皇就給我安排了幾個人,之後幾番送去訓練,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才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過去,外頭很多事都是他們在辦。”
“本來他們是不該由感情的,在他們的世界裡,同行之間殺人的比比皆是,十六歲那年,羅晉把閔柔帶回來,托我照顧,承諾一輩子賣命,來換取她的安定。”
季熠辰微頓了頓,“我答應他,不用一輩子,等到事情結束,他就可以把她接回去過安定的日子。”
難怪他在外能這麼快打探到消息,又能迅速的安排事情,若是這些人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跟了,當初她和他相識之初,他也是裝的夠徹底的。
“她住在睿王府的時候就很少叨嘮事情,入了宮也一樣,升她做昭訓,是為了讓她的日子好過一些,羅晉他們在外經歷生死,在這點上,我不能虧待了他們。”
沈香茉反握住他的手,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君主,懂得籠絡人心,也懂得恩威並施。布宏團巴。
“我這兒崔媽媽她們看的緊,不會出什麼岔子。”沈香茉如今屋子內,就連盆栽,裡面的土都是翻了一遍以防有意外,今日陳昭訓的事,若是這荷包貼身放在她身上便是要有大問題了。不過她如今的貼身之物都是雪盞和瑞珠兩個人看著,外面來的東西根本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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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3:02
第187章 居心叵測(八)
莫離打聽的也很快,太醫署內,近幾月只有領出去,參著極少麝香的藥膏。並沒有誰直接領過麝香塊,只是讓輔助的太醫清點餘下的東西時,溫太醫發現不記錄在冊的麝香少了一塊。
負責登記的太監搖頭說不知,他就負責領了才登記,若是有人夜半偷偷到來拿走了。他也不清楚,太醫署中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是有人輪番值班。溫太醫讓太監把半年內的藥賬拿出來,看了好幾天才在每天都要清點的藥賬中發現了端倪。
四月的時候藥賬中就漏了一筆,溫太醫之所以記的清楚,是因為四月的時候他恰好是要替太后娘娘做拂煦膏,領過一塊麝香,當日是無人再領,而如今藥簿中所記錄的,四月十八這天,他這兒是兩塊。
因為記錄是每天都登記的,當日登記的最後的數額也都會寫下來,四月十八這天總計是一塊,分記上面卻是兩塊,到後來別人都是跟著總計來算的,所以沒注意那一塊變兩塊的領去數。到如今計算時候,還是少了一塊。
那多出來的一橫,是後來添上去的。
......
往後幾天讓太醫署的人回憶,東宮這兒,茗申院的宮女好似有去拿藥過。在藥房中呆了一會兒出來,沒人瞧見她做了什麼。
當時那藥房中,人剛好不在,宮女離開後也沒有人在意,如今回想起來,倒是有很多疑點在。
沈香茉往東宮這兒一查。查到了十五娘紫衣身旁的宮女,把人喚來一問,出乎沈香茉的預料,這十五奉儀,承認的倒是十分得快,“妾身是命人去太醫署領麝香了,不過剛好那兒人不在,她取了之後就在藥賬上自己添了一橫,等那記帳的太監回來,應該能看到才是。”
紫衣的神情顯得十分的隨意,直截了當的承認自己是有命人去領麝香,她平日裡又不來請安,幾乎是隔幾日都見不到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你要用這做什麼。”一旁的瑞珠責問,紫衣懶懶的抬頭看她。
“娘娘還不知道吧,麝香可擬比香料,尋常人家可用不起,這還是養顏的極品,每日敷於肚臍之上,可保容顏不老,妾身領的那一塊也快用光了,得再去太醫署才行。”紫衣身上沒有佩戴荷包之類的東西,沈香茉看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似真的比別人來得好。
“你可知道這亦是毒藥。”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緩聲,“這本是只屬太醫署那兒可用,宮中妃子皆不可碰,這些規矩,入宮的時候教養嬤嬤沒有告訴過你麼。”
“妾身知道這是毒藥,不過妾身是為了服侍殿下而入宮的,殿下喜歡看妾身年輕的樣子,妾身自然是要努力,再者,妾身在花滿樓的時候就已經喝下過紅花湯。”言下之意,她本來就是一幅不能生養的身子,又何必去害怕麝香帶來的危害。
這東宮之中,還只有十五奉儀做了這件事,在太醫署那兒不算是領,只能算是偷的的來了一塊麝香,等余媽媽帶人去搜出來時候,這麝香已經用的只剩下一小半了,那不翼而飛的一大半,紫衣則說是用光了,可到底用沒用光,用作何用,都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光是從太醫署那兒不告而取已經是大罪,紫衣還一副渾然不知自己犯了大錯的樣子,余媽媽把人帶下去的時候,紫衣還在那兒喊冤。
而季熠辰這兒,在閔昭訓這兒並沒有查到什麼,陳昭訓有的荷包,閔柔送給過好幾個人,十五奉儀那兒有,甚至連秦良娣這兒也有,她們的荷包都沒什麼問題,唯有陳昭訓那個出了狀況,實在讓人難以信服是在源頭這兒就被動了手腳。
陳家那兒對這事兒查到後來用了兩個姨娘頂替,而宮中這兒,沈香茉這兒提防的更緊,每日出了請安之外,沈香茉沒再接見,都以身子沉推脫了。
————————————————
八月十一,十五奉儀被關的第五天,紫衣死在了自己屋子裡。
這時她正在關禁足,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著。
等太醫前來一看,發現紫衣的腹上肚臍眼處還塞著尚未揮發完全的麝香塊,而她的肚臍眼附近已經黑了一圈,那是長期用麝香後沉寂下來的毒素,最後浮在了表層。
沈香茉命崔媽媽前去看,太醫署那兒已經驗屍結束,崔媽媽回來稟報,十五奉儀身邊近身伺候的宮女所言,十五奉儀像是犯了煙癮一樣要用那麝香,除了那被搜走的,她還偷偷私藏了一點,宮女以為是像以往那樣不會用太多,可沒想到等她出去了一柱香的時辰,等她回來,十五奉儀已經躺在那兒不會動了,她把那點東西全用著了,似乎還服用了一些,身子骨哪裡能經受得起折騰。
這是距十娘和十三娘處置後又一個,十五娘死了。
當初娉婷院的那麼多侍妾,如今已經去了三個,她們之中還有懷疑十五奉儀是被人給害的,可誰都不敢說,茗申院這兒,一下冷清了很多。
沒有十五奉儀和十六奉儀拌嘴,沒有十五奉儀在院子的歡聲笑語,安靜下來了,這群素日裡沒有任何擔憂過的侍妾,還是害怕起她們的以後,會不會和十五奉儀,還有海棠她們一樣,死於非命。
——————————————————
八月十七,十五奉儀頭七,茗申院裡昔日的好姐妹為她燒燭火和值錢,那十六奉儀紅芙還是穿著一身的紅走出來,引的大家紛紛指責。
六娘花裳霍的站起來瞪著她,“你真是夠了,怎麼現在人死了你還不讓她安心是不是,還要和她吵是不是,穿著這一身紅算什麼意思,沒那誠心給她來燒紙錢你就呆在屋子裡別出來了,你是想做鬼的都要氣死她是不是,你的心腸怎麼就這麼惡毒。”
紅芙不耐的看了她一眼,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著她們燒紙錢,耳畔是六娘喋喋不休的話,遂懶懶的扔了一句,“怎麼死的不是你。”
六娘一愣,在燒紙錢的大家也愣住了,閔柔抬頭看她,眼底是不贊同,“紅芙,你怎麼說話的。”
紅芙看閔柔的眼神裡一抹意味不明,她放下交叉的雙手,“我就這意思。”
六娘上前要揮巴掌,被紅芙抬手阻攔了下來,她拍了拍裙擺上剛剛沾上的灰塵,低頭之間,語氣也不甚好,“我是想氣死她,你要是看不過眼,你自己回屋子去。”
花裳險些沒讓她氣死,“你...最該死的就是你了,你怎麼不去死,為什麼是紫衣死了,就該你死才對,你安的什麼心,你怎麼不去死!”
紅芙笑了,看了看一早剛剛塗的鳳仙花指蔻,“我當然不會這麼早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你聽過沒有,我啊,命長著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要是想死在我後頭,那估計是不可能的了,像你這麼愛打抱不平的,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命,早點去投胎,有什麼不好的。”
無人聽出她語氣裡淡淡的惆悵,紅芙的視線一直在那一團火上掃過,死了,都死了,每天和她拌嘴吵架的人都死了,這後宮中再呆著還有什麼意思。
紅芙心裡比誰都清楚,太子殿下過來她們這兒,根本是沒有過夜行房,她在花滿樓的時候伺候過太子這麼多次,從沒有碰過她,難道這些人不說,她就猜不到太子到底有沒有碰她們麼。
都是假裝的,一個比一個更能假裝,假裝把太子伺候的很好,假裝太子對她欲罷不能,這事兒紫衣最愛炫耀,她伺候太子的次數和她奇虎相當,兩個人吵的最凶,紅芙也知道,她用那些麝香的緣由,年輕了,才能留住殿下多過來。
花裳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她,最後罵道,“你怎麼就這麼狠毒,你心腸都是黑的不成,如今紫衣她已經走了,你還不讓人安生,你還不讓人安生!”布宏豆血。
她越是罵,紅芙笑的越高興,看著自己新做的衣裳,這一身紅別提多好看了,紅芙看了一眼那漸漸熄下去的火,轉身回了自己屋子,那笑聲還沒斷。
花裳氣的直跺腳,看著跟過去要勸解的閔柔,語氣也不爽的很,“你去勸什麼,她壓跟就沒把咱們當成是什麼姐妹,你看她穿的那一聲衣服,紫衣要是知道了的話,還不得從地底下給她氣出來。”
閔柔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跟著到了紅芙的屋子裡,敲了敲門進去,紅芙正在銅鏡前畫眉,轉頭看到是她,語氣很淡,“你來做什麼。”
“紫衣走了,你心裡也有不痛快吧,其實表現出來也沒什麼,你們爭爭吵吵也過去了好幾年,吵著,也有感情了。”閔柔勸著,“往後我們這些人,還都要相依為命,一碗紅花湯沒了結果,往後我們都得相互扶持。”
紅芙執著眉筆的手一頓,輕輕的放了下來,指尖摸了摸眉筆的尾端,似乎是在端詳著話,半響,紅芙轉過頭看她,一副笑的毫不在意的樣子,語氣輕佻,“你看起來也沒顯得有多難過麼,這麼比起來,我倆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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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3:12
第188章 孰是孰非(一)
閔柔看著她,一會兒,在她身側的坐榻上坐了下來,溫婉著神情。“若是我們差不多,你心裡也應該很難過才是,畢竟,少了一個能和你拌嘴的人,在這宮中。也就要多添一份寂寞了。”
紅芙定定的看著她,嘴角上揚。剛剛塗上去的唇脂鮮紅欲滴,她哼了聲,“是麼,你進府的時候長,太子殿下對你更是平淡,你就不覺得寂寞麼。”
“寂寞啊。”閔柔笑了,她的眼底裡閃過一抹神采,“可唯有耐得住寂寞的,才有以後,這宮中,誰人不寂寞呢。”
紅芙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都沒說,閔昭訓的話,她只能信一半。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樣的感覺,尤其是她在花滿樓裡呆過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整個花滿樓中都是女人,最不缺的。也是女人。布上廣亡。
溫婉的,潑辣的,嬌媚的,心機城府深重的,比比皆是。
但紅芙看閔柔,就覺得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種。這世上若是還有出人意料的,那必定不是什麼好的。
“紫衣過世了,因為麝香的事,這東西過去咱們也不是沒用過,你這兒若是有的,自己藏好了,別再讓搜出來。”閔柔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太醫署那兒往後是領不到了。”
“太醫署那兒本來就不可領,那是在花滿樓中用過的東西,入睿王府之後我就沒碰了,聽你這意思,似乎是你那兒還藏著不少。”紅芙沒再看她,而是拿起筆對著鏡子又描了一下眉宇,側面看過去,這個如今十來個奉儀中最為年輕的紅芙,是她們當中樣貌最出眾,也是最明豔的一個。
閔柔微低了低頭,輕笑,“那東西,我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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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陳昭儀被害死的事都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東宮一個小小奉儀,還是犯了錯關在屋子裡,自尋死路死掉的,那就更沒有人注意了。
就是紫衣所住的茗申院,很長一段時間裡,到了晚上幾個奉儀就不會出屋子,也許是心中恐懼,也許是入了夜覺得害怕,但這一點一丁的小動靜,出了院子便沒有什麼影響。
快到八月末,沈香茉的身子越發的沉,到了晚上經常是醒一半睡一半,不知是不是懷有身孕的關係,沈香茉又開始做噩夢,夢到血淋淋的孩子,一聲一聲叫喊娘。
有時候夜半嚇醒了,沈香茉會下意識的找季熠辰,九月初就是臨盆,季熠辰又從主殿那兒住回了屋子這兒,崔媽媽不許他們同睡一張床,到了夜半時,沈香茉做噩夢了,他才過來摟著她。
如此折騰,還沒過去十來日,季熠辰的眼底都熬出青腫來了。
害喜過後一直很安靜的孩子,這些年忽然就開始鬧騰,沈香茉頂著九個多月的身子,坐著不行,躺著腰酸,站著腿疼,還得在腰上架一個枕頭,抬一點頭睡著才舒服。
這天夜裡,沈香茉夜半腿抽筋,點了燈之後,季熠辰無奈的看著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怎麼越到日子,他就越鬧騰。”
崔媽媽拿來了藥油給沈香茉塗抹松筋,“如此娘娘到時候才能生的順利,今日溫太醫過來,說娘娘的胎位正了。”
算著日子,還有差不多半月的時間就要臨盆,宮中不消沈香茉準備,皇后娘娘那兒已經備好了穩婆,沈家那兒也送了個穩婆入宮,九月初的時候,季熠辰在外給沈香茉帶回來了一個人。
和崔媽媽差不多年紀,看起來十分的幹練,一身白色的宮服乾乾淨淨的也利爽。
季熠辰找來的這個叫金嬤嬤,是個接生婆,家中的丈夫是開藥鋪的,季熠辰請她過來,除了接生之外,還要她在宮中照顧太子和即將出生的孩子,沈香茉和她打了個照面,讓崔媽媽帶下去安排住處。
這廂距離太醫所預計的日子,還有五六天。
而這天夜裡,宮外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
入夜季熠辰回來,沈香茉困的很,入睡前她還問及二皇子府內關於二皇子妃的事,二皇子妃和她只差了兩個月不到,前幾日在宮中見到她時身子已經很重了,李淑妃源源不斷的往二皇子府中送東西,全是大補之物,沈香茉足月的身子都沒有比她大多少。
問了沒幾句沈香茉就睡著了,夜半時她忽然驚醒,窗外的天還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為何,她醒來那一刻心突突的亂跳,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她側身掀開帷帳,崔媽媽睡眠淺,起來看她有什麼需要,“娘娘是不是腿疼。”
沈香茉搖頭,喝了一口溫水後躺了會去,還是覺得不太安心。
最後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第二天一早,她還沒起來,二皇子府那兒就傳來了一個消息,二皇子妃昨天夜裡腹痛難忍,早產了,到早上孩子還沒生下來,恐怕是要難產。
說起那時辰,不就是昨夜沈香茉驚醒的時候,她後半夜都是惴惴不安的想著這事兒,如今聽聞二皇子府裡傳來的消息,還是倒抽了一口氣,“不是說這懷相很好,怎麼會早產。”
就是李淑妃這個做婆婆的,嘴裡也總是念叨著二皇子妃這孩子懷的有多穩妥,幾乎是沒怎麼鬧騰過,吃吃睡睡,每次把脈都特別的喜人,這樣的身子骨,又怎麼會早產的。
“聽聞是孩子個頭太大了。”崔媽媽也說不準其中的緣由,二皇子妃她也見過幾回,論說身子骨,比娘娘還要好一些呢。
瑞珠她們取了衣服過來,把沈香茉扶起來,到了外屋,沈香茉命崔媽媽準備一些添體力的藥送去二皇子府,這頭秦良娣過來請安,沈香茉心神不寧的,聽的也不?全。
“娘娘,花卉節將至,這兒是皇后娘娘那兒最後定奪的。”
秦卿卿說罷抬頭看太子妃,沈香茉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幾冊,“既然是皇后娘娘最後定奪的,就按著皇后娘娘吩咐的去辦吧。”
瞧出了太子妃的疲乏,秦卿卿沒有多留,很快離開了主屋,而沈香茉在外屋坐了好一會兒,依舊是心神難定。
......
此時的二皇子府內。
主院這兒幾乎是亂成一團,二皇子妃第二回 暈過去,孩子還是沒生下來,院子裡季熠川已經等了許久,早朝都沒有去一直留在這兒,這時間過去的尤其漫長,屋子裡的血腥味都快飄到了屋外,丫鬟們進進出出,神色緊張。
“二皇子,太醫來了。”外面管事帶著兩個太醫過來,是宮中剛剛趕過來的叢太醫和溫太醫,季熠川打起精神吩咐人帶他們進去,望著產房,眼底裡的神情時不時的閃爍著。
屋子內,三個穩婆忙的滿頭是汗,叢牧和溫太醫入內,一個穩婆讓開身給他們把脈,叢牧在田氏的手腕上放了片刻,轉而輕搖了搖頭,換溫太醫過來診脈。
不待多想,溫太醫打開藥箱拿出銀針,叢牧在一旁輔佐,拿出藥瓶,快速的寫下了一張方子讓屋子裡的丫鬟拿出去趕緊配方煮藥送過來。
這兒一炷香的時辰過去,田氏才幽幽的醒過來。
頭髮濕漉漉的粘在額頭上,她的胎記此時看起來也沒這麼猙獰了,虛弱的她抬頭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八個多月的身子,就算是足月那麼大,穩婆的話她不是沒聽到,早產,孩子個頭太大,再不生下來,孩子就會憋死在裡頭。
見二皇子妃醒了,溫太醫在幾個穴位上分別紮了幾針,他留在產房內,叢牧出去回稟,半個時辰之後,田氏喝下了煮好的一碗藥。
過了一會兒溫太醫退了出來,屋子內再度響起穩婆的聲音,二皇子妃的痛喊聲幾乎是沒有。
將要臨近中午的時辰,產房內的穩婆忽然驚呼了一聲,季熠川神色一怔,產房的門隨即打開,穩婆滿頭大汗激動道,“生了,生了,皇子妃生了。”
季熠川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來,可他這笑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屋子內又是一陣驚呼,剛剛還高高興興宣佈喜訊的穩婆沖了出來,對著溫太醫他們喊道,“快快,皇子妃大出血。”
心情起起伏伏,伴隨著產房內的情形,等溫太醫他們進去看時,床上的二皇子妃已經不好了,所以只是一盞茶的功夫叢牧就出來了,看著守在門邊的季熠川,“殿下,皇妃請您進去。”
穩婆懷裡的孩子臉色泛青,是在腹中呆的太久了,略微有些窒息,溫太醫在旁給孩子查看情況,有嬰兒輕呢的聲音。
屋子裡充斥著血腥味,季熠川走到床邊,田氏張開眼看著他,臉色如紙。
季熠川握住了她的手,替她輕輕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柔聲安撫,“沒事了,平平安安的都沒事了,你睡一覺,醒來後就什麼都好了。”
田氏的嘴角微張,季熠川聽不清,低下頭去,耳畔傳來了她極輕極輕的聲音,“相公,我終於如願以償,給你生了個兒子。”
“嗯,我們有兒子了。”季熠川捏緊著她的手,“你什麼都不要說,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我...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一陣眩暈,田氏幾乎是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喉嚨中湧上來一股腥甜,半響,田氏貼著他的耳朵輕輕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是我幫不了你,我唯一能幫你的,就是為你生一個兒子。”為他及早生下一個兒子。
季熠川神情一愣,數種情緒湧上心頭,他看著田氏,她輕輕的笑著,還是那個樣子,猶如是娶她進門時洞房花燭夜的羞澀,那一塊胎記一點都不礙眼。
心底裡仿佛是什麼要失去了,季熠辰有些失措的抓住她的手,想要開口解釋什麼,可話到了嘴邊,竟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抬起手,輕落在了他的臉龐上,如此眷戀。
半響,她的手無力的掉落了下來,眼角有淚滑,伴隨著她最後一句話,“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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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孰是孰非(二)
九月初八,二皇子妃生下皇長孫,皇子妃難產,薨。
還有一個多月才是足月臨盆。二皇子妃早產,沒能挨過去,孩子是生下來了,但是她卻因失血過多,在生下孩子沒多久就去了。
消息傳回宮中。沈香茉一顆懸了半天的心,沉重著落在那兒。二皇子妃死了。
她就是有那樣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可沒想到是二皇子妃早產,孩子生下來了,自己卻沒能挨過去,好好的身子,怎麼說早產就早產,沒有一點徵兆。
喜事連著悲事情,似乎田氏難產生下皇長孫,也是一件功勞,儘管不是太子所出,好歹也是皇上的孫子,非嫡出,亦是長孫。
熱熱鬧鬧的洗三過後。二皇子妃過世的事情似乎也不顯得那麼悲傷了,還是喜訊沖淡了二皇子府的陰鬱,孩子生下的第二天,皇上頒佈封王聖旨,封二皇子為晉王。剛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晉王世子。
不知皇上是為了區分是否皇長孫這個稱呼,還是為了安撫剛剛失去妻子的二皇子,聖旨下到王府後,洗三之前,這大門口的牌匾就換了。
有人說田家應該覺得榮幸,一個無鹽女。當了皇子妃,如今追封王妃,嫡出的世子是她肚子裡出來的,還有一個女兒,今後田家也會受皇家福照,這難產,也不是不值得。
各種各樣的話在流傳開來,沈香茉的眼底,皇后娘娘對於這個孩子的出生心中有膈應,早產比太子妃先生下皇長孫算是什麼意思,前後只差了多少日子;李淑妃那兒,對這個早出生的孫子,怎麼看怎麼滿意,兩個孩子都沒有遺傳到二皇子妃的胎記,乾乾淨淨的臉,像自己兒子多一些。
而沈香茉所知,晉王世子洗三過後,李淑妃已經開始給兒子物色起來晉王妃的人選,那兩個側妃,還不在李淑妃的晉選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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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燈滅,尤其是在皇宮中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地方,當初陳昭儀的死沒人惦記,要不了多久,前晉王妃的死也不會有人惦記了。
沒幾天就是沈香茉臨盆的日子,她越發的睡不好。
沈香茉就是高興不起來,她和晉王妃算是妯娌,入宮後見面的次數多了起來,那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子,雖說生了這個一塊斑駁的胎記,在蘭城的時候她就是以賢德出名,嫁給晉王之後,沈香茉私以為,這樣的女子沒有什麼配不上晉王爺的地方,她所生的孩子都如此健康聰明。
季熠辰知道她為了晉王妃的死有些傷懷,每天傍晚的時候就及早回東宮了,陪著她吃晚膳,又陪著她說話,這幾日沈香茉走不動了,陪著在屋子裡走了幾圈,扶著坐下,“晉王府的事你就別想了,今早已經出殯,我看二弟他,幾日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沈香茉往他懷裡掖了掖,聲音很輕,“你可記得溫太醫的回話,她的脈象當時很虛,但不像是生孩子耗盡力氣的虛,讓她抵不住這麼大的精力去生孩子。”
“早產,入夜疼醒了,本就沒什麼力氣,你不要胡思亂想,惹了自己心裡不痛快。”季熠辰眼神微縮,輕拍著她的手安撫她,“本就是風險的事。”
沈香茉輕揪住他的衣服,仰頭看他,“若是,我生的不順利,你會不會很快就再娶。”
沒等季熠辰回答她,沈香茉又喃喃自語,“一定會很快再娶,東宮也不可一日無主。”
季熠辰用力的把她摟在懷裡,無奈的看著她,“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你不會有事的。”
“可是,萬一出事了呢。”沈香茉微嘟著嘴,就是往不好的方面想了,也不知是受了懷孕的影響,還是因為晉王妃的事,沈香茉就這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看的季熠辰整個心都軟了,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子,輕笑。
“你瞎想什麼,絕不會出事的。”
沈香茉十分固執看著他,“萬一出事了。”
“那我就讓穩婆保你。”
“要是兩個都保不下來了。”
季熠辰無奈,“你這腦袋裡究竟都想著是什麼。”
沈香茉輕哼了聲,催促他快點說。
“好好好。”季熠辰替她撥了撥長髮,“要是真有那樣的事,這太子妃的位置無人能坐,將來有一天,那皇后的位置也沒人有資格坐,除了你之外,誰都不行。”
就算是知道可能性很低,沈香茉看著他認真執著的眼神,她心裡舒坦了。
“小傻瓜。”季熠辰親了親她的額頭,語氣柔緩,“我怎麼會讓你出事呢,你絕不會有事。”不論晉王府那兒發生過什麼樣的事,在他這兒絕無可能發生,他的女人,他會保護好。
沈香茉仰起頭來,在他嘴上輕輕啄了一下,很快鬆開,季熠辰想追逐過來又怕傷了她,只能幹看著過癮。
“你想要要給孩子娶什麼名字沒。”沈香茉微紅著臉問他。
季熠辰並不急,替她按了按手臂,“等你生下來,到時候父皇那兒也會搶著取。”
“想一個小名兒吧。”沈香茉眉頭一皺,以為是錯覺,腹部有些疼。
“那我們明日再想。”季熠辰要起身扶著她去床上躺著,在他懷裡的沈香茉臉色不對了,她拉住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我想你最好儘快想一想,他...等不及要出來了。”
————————————————
夜半,東宮內有條不紊的忙碌了起來,季熠辰被請出了內屋,沈香茉比太醫預計的日子早了幾日,如今羊水未破,陣痛來的也不急,瑞珠和雪盞兩個人攙扶著她在屋子裡走動。
崔媽媽帶著穩婆進來,金嬤嬤也在,命人燒水,準備剪子紗布,在床上鋪了幾床的被褥,沈香茉被喂下了一碗紅糖蜂蜜水,秋裳又端了一碗剛剛煮好的雞蛋面進來,沈香茉吃了小半碗,吃不下了,一陣一陣的疼痛開始加劇,她有些站不住腳,只能扶著瑞珠她們,走的極為緩慢。
那是一股要把整個盆骨往下扯的垂重感,沈香茉依照穩婆說的深呼吸,這一走,一直到了黎明還沒有要生的跡象,只是這疼痛是越加越加劇。
景仁宮那兒得知消息,派了方嬤嬤過來聽候,季熠辰坐在外屋什麼都做不了,側殿后,秦卿卿聽聞太子妃要生的消息,也趕著起來,到主屋外面候著。
太子妃要生孩子,東宮的妃子們都得過來候著,但是人太多也嫌亂,偏廳內安排著坐下來,唯有秦良娣和任良媛偶爾在出偏廳往主屋這兒看。
宋承徽坐在偏廳內打了個哈欠,這半夜起來就坐在這兒等著也是無趣,“太子妃生下孩子還不知道要多久,我們不如先回自己院子去吧,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神過來繼續等啊。”
“烏鴉嘴,你想讓娘娘到了明天還生不下孩子麼。”秦卿卿瞪了她一眼,宋承徽吐了吐舌,末了沒發現楊良媛的聲音,心裡頭又是一陣的不平衡。
“懷有身孕了就是了不起,今天這麼大的日子,她還能留在菏澤院子裡休息,真不愧是母憑子貴的。”宋承徽貶了如此一句,偏廳中還真有人睡著了。
陳昭訓坐在那兒,頭垂著,身子伴隨著呼吸起伏,宋承徽怎麼說她都沒反應,這邊宋承徽起了惡念,直接朝著門口那兒喊了一聲,“娘娘來了!”
陳昭訓猛的一個機靈起來,慌慌張張朝著門口那兒看去,一看沒有人,宋承徽已經高興壞了,沖著陳昭訓擠眉弄眼,“喂,你不是和娘娘的關係很親近麼,怎額如今娘娘生孩子,你倒是睡起來了。”
“沒有,我這幾天給娘娘祈福,一直都沒睡。”陳昭訓因為荷包的事,怕有害到娘娘,這幾天一直在小佛堂裡給娘娘祈福。
“你給娘娘祈福。”宋承徽哈了聲,一臉不信,“想睡覺也不用找這樣的藉口,還給娘娘祈福,真是什麼樣兒的理由都找得出來。”
陳昭訓有些惱怒,“你愛信不信,自己做不來的事情總覺得別人也做不到,你要是覺得累,你怎麼不回去休息。”
宋承徽一怔,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現在會還嘴了啊,還真是不得了,果真是太子妃對你好一點你尾巴就翹上天了,你可別本末倒置了,這東宮中你要伺候要討好的是太子,可不是太子妃。”布亞農弟。
陳昭訓不理她,屋子內安靜了一會兒,外面的天已經濛濛亮,三更天到了。
......
這兒的屋子內,走了半夜的沈香茉,吃了兩碗面,又讓崔媽媽看著喝了不少紅糖水,三更天過半的時候,疼痛加劇到完全走不動了,沈香茉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沈香茉疼的開始冒冷汗,金嬤嬤和另外一個穩婆過來看了幾回,四更天過半時,沈香茉憋不住,忽然生下一股熱流淌出來,羊水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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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孰是孰非(三)
屋子內時不時傳來痛哼,季熠辰在外聽著就知道她是憋著沒有喊出來,天亮時景仁宮那兒皇后娘娘也過來了,李淑妃和海德妃都在。聽聞是已經疼了半宿,皇后娘娘也經不住擔心起來。
“臣妾生晉王那會兒也是疼了一天一夜。”李淑妃坐在了皇后的右下,光是這幾日的功夫,她整個兒就是神采飛揚,即便不是嫡出。她自己想著也高興。
皇后瞥了她一眼,視線落在門上。眉宇輕輕皺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內的穩婆已經說了第三回 ,要沈香茉用力,但是沈香茉每每用力到最後總是會覺得虛累,好像身下忽然的就沒有力氣了,使不上勁,別說生孩子,雙腳都快要撐不住,如今幾回過後,沈香茉迷迷糊糊的起了戒心,命在前面替她擦汗的金嬤嬤替換在身下的那個嬤嬤。
生孩子當頭,沈香茉還能下這樣的命令,幾個穩婆是面面相覷,尤其是身下的那個。“娘娘,您可別由著自己性子,您聽我們的,再歇息一會兒,等下一波兒疼來的時候。用勁啊。”
“本宮說了,讓金嬤嬤替你,你沒聽見是不是。”沈香茉滿頭大汗撐起身子,屋子侍奉打下手的雪盞聞聲過來,隨即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思,對著那臉色略顯尷尬的穩婆笑道。
“這位嬤嬤,您這麼久了累了,不如替個手,也好讓自己歇著,萬一你沒了手勁兒,豈不是比娘娘沒了手勁兒更可怕。”雪盞還直接端過來了面盆,要給她洗手替換,這個叫唐嬤嬤的,臉色微沉。
她挪了挪身子,“娘娘,這可不是兒戲之事,老身接生多年,比她們經驗老道的多,皇后娘娘把老身找來,可都是為了娘娘您。”
唐嬤嬤的語氣裡一抹淡淡的警告,好似在說是太子妃不識抬舉,她可是皇后請來的人,原本也不是宮裡頭的,而是宮外請回來,都稱得上是接生聖手,竟然被太子妃給嫌棄了。
“換!”只要她不碰了,酸澀的身下才慢慢有力氣回來,沈香茉神情微凜,撇著那個唐嬤嬤,僵持半刻,那唐嬤嬤終於讓開了身。
......
金嬤嬤換到了下方,坐在床沿替沈香茉檢查,伸手進入一探,眼神微閃了閃,抬頭看著沈香茉,“娘娘,等會兒您可憋足了勁。”
沈香茉點點頭,那唐嬤嬤換到了前面,中間還有人推小腹的,她就基本等於閑下來了,雪盞的視線時不時掃過她,一旦是有了戒心就會隨時注意一些,唐嬤嬤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對沈香茉來說,這亦是再明顯不過的區別,那一陣垂著漲來臨的時候,腰間又要被撕裂的感覺,兩條腿疼的發抖發顫,但這些力氣都還在,不會中途忽然的虛弱下來,能夠撐到金嬤嬤喊見到頭了,沈香茉臉色一喜,按著金嬤嬤所說,又嘗試了三回。布以叨才。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汗水下來都刺痛了眼,雪盞用乾淨的紗布替她擦乾淨,外面的天似乎都要臨近中午了,下一陣疼痛如洪水猛獸一般襲來,沈香茉的身子猛然一抖,已經是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忽然的,腹部一陣抽去,金嬤嬤的欣喜聲也傳來了,“娘娘,生了。”
金嬤嬤抱著孩子輕準備要剪臍帶,雪盞遞過去剪刀,用麻線紮緊了後一刀落下,在沈香茉身側的唐嬤嬤預備去接孩子清理,她的手被沈香茉直接拉住了。
也就是慢了這麼一步,起先給沈香茉推肚子的嬤嬤順手接過孩子到一旁的臥榻上清理,拎起雙腿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脾氣,哇哇的哭了兩聲。
沈香茉沒鬆開拿手,緊緊的拽著沖唐嬤嬤笑道,“嬤嬤,今天的事兒辛苦您了,還得麻煩您去門口,給太子報個喜。”
沈香茉攔著不讓她碰到孩子,等那邊嬤嬤收拾好抱起來,唐嬤嬤只能去開門報喜,接手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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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見門開了,起身過來看,唐嬤嬤此時微凝著的神色無人在意,方嬤嬤替皇后搭了把手,從穩婆手中接過了孩子給皇后看,輕輕掀開繈褓下的小被子,笑著恭喜,“娘娘,是個哥兒。”
皇后緊繃了半日的神情終於有所鬆動,露出一抹笑意來,低頭看方嬤嬤懷裡的孩子,掀開了被子之後還顯得不怎麼安分,騰空蹬了一下腿,皇后笑了,“還是個精神的。”
“可不,可殿下當年一樣的精神呢。”方嬤嬤把被子小心蓋回去,這兒的季熠辰,連兒子都沒看一眼就進屋子去了,沈香茉剛剛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身下的被鋪也換了一床,她躺在那兒並未睡,看起來精神也不錯。
季熠辰快步到了她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被汗水浸透的頭髮還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他低下頭,親了親,“辛苦你了。”
沈香茉搖了搖頭,“孩子呢,你看了麼。”
季熠辰轉過頭去,那兒金嬤嬤已經出去把孩子抱回來了,放在沈香茉的枕邊,她側身瞧見,還沒睡著的小傢伙,皮膚粉粉微皺著,睜著眼睛也沒睡著,似乎是覺得被綁著不舒服,四肢一蹬一蹬尤其精神。
“眼睛像你。”季熠辰還不敢碰這軟軟糯糯的東西,這麼小的一個,似是無骨,生怕抱的重了就會弄疼他,季熠辰抬手,伸出一指慢慢的放到他的手上,小傢伙下意識的一握,他那小小的手兒,剛好握住他的手指。
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季熠辰的心底裡滌蕩開來,這是他和香茉的孩子,十月懷胎,呱呱落地,奇跡般的,變成了這樣一個小人兒,他會慢慢長大,叫他們爹和娘,而如今,他是用著他所有的力氣握著他的手指,像極了沈香茉的一雙漂亮眼眸中充斥著剛光臨這個世界的好奇。
那是來自血脈之間的牽連,奇妙而愉悅。
不想破壞這氣氛,沈香茉沒有提及唐嬤嬤的事,抬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臉,“想好叫什麼小名了麼。”
“日上午陽,熠熠生輝,叫輝兒如何?”季熠辰徵求她的意見,沈香茉笑了,這時還不忘把自己也給捎上誇一誇。
“熠熠生輝,好啊,就叫輝哥兒。”金嬤嬤過來把孩子抱了下去,已經備下了幾個奶娘,就安排在主屋這兒的右內間中。
“睡一會兒。”季熠辰在旁邊陪著她,他很慶倖,她還好好的,沒有出什麼事。
沈香茉是覺得累了,沒多久,沉沉的睡了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旁瑞珠見她醒了,趕忙拿過來一碗溫熱的米酒給她當水喝解渴,這兒又取來溫熱的毛巾給她敷在胸口,“娘娘,若是如今覺得漲了,我給您擠下來。”
“那邊怎麼樣了。”沈香茉微起身一些,瑞珠端著碗過來喂她喝雞湯。
“金嬤嬤和雪盞看著,還有兩個奶娘,殿下晚上去看了一下,怕吵著娘娘,晚上殿下留在了主殿。”喝了雞湯又吃了面,沈香茉半飽,休息了大半天后也不覺得累,躺在那兒又問了些東宮內的情況,問及昨日孩子生下後外頭屋子的反應,瑞珠也形容的繪聲繪色。
“方嬤嬤把小殿下抱過去後,皇后娘娘是很高興,海德妃一直是那樣,反應也沒顯得熱絡,倒是李淑妃娘娘,湊上前看了看,還添了一句,說是晉王府裡的小世子,早產生下的也有近六斤,小殿下才七斤的分量。”
瑞珠把李淑妃的口氣學了個七七八八,孩子足月生的順利,母子平安,李淑妃看著,心裡到底也是有那麼一點在意的,晉王妃難產,八個多月的孩子個頭還這麼大,有六斤多,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太驕傲的事,畢竟若是撐到了足月,晉王妃也有可能會因為孩子個頭太大的而難產。
可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那孩子有這分量,恐怕如今還養不活。
瑞珠說完了她們的反應,末了又添了一句維護的話,“奴婢聽金嬤嬤說了,小殿下這樣正好,不是生下來越重就越討喜的,娘娘是頭胎,個頭大了,可生的吃力。”
沈香茉又不在意輕重,健康就好,聽瑞珠這樣憤憤然的,也覺得有趣,“讓金嬤嬤多上點心,尤其是那兩個奶娘,她們的吃食得安排的和我一樣重視,切莫出了岔。”
“娘娘您放心吧,這些崔媽媽都安排妥當了,奶娘的也是在後廚房內準備,秋裳這些天都是留在廚房內的。”瑞珠給她掖好被子,吹熄了燈,沈香茉躺了一會兒,又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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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睡醒來的有些遲,第二天上午醒來,景仁宮那兒皇后又讓方嬤嬤過來看了一趟,賞賜了不少東西,李淑妃和海德妃那兒都有,沈香茉留在內屋坐月子,外頭崔媽媽她們接了一波一波前來送禮裡,昨天太子嫡長子出生的消息傳開後,這滿朝文武是紛紛忙著恭喜隔了一天后各家夫人就準備了東西道賀。
沈家那兒送來的尤其多,最後崔媽媽是送了這些禮單過來給沈香茉過目,明天就是洗三宴,崔媽媽在內屋中留了一會兒,又出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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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3:46
第191章 孰是孰非(四)
洗三這天,東宮中真的是異常熱鬧,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嫡長。還是男孩,盼了這麼多年,饒是朝堂之上都為太子捏了一把汗。
外屋在洗三,內屋這兒,沈香珠和沈香卉都在。
一個多月前沈香珠到了宜都。住的宅子是之前沈香茉替她安排的,如今一段時間過去也穩定了下來。她的一雙兒女還小,今日就沒有帶著一塊兒入宮過來瞧瞧。
沈香珠給沈香茉帶了幾張藥方,回奶調養身子之用,說起沈家的事,她有許多都是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才知道,“四妹的事我也是剛剛聽說。”
二房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她在通州那麼遠的地方,母親也沒有派人通知她,回來之後才知道二嬸過世了,三叔去了上北,好些年不會回來,三叔和三嬸還和離了,這才成親多久。
最讓她驚訝的是,四妹居然嫁給了別人做妾。往細了打聽才得知,是在千佛寺下的山莊內發生了事情,沈家這是火急火燎的把她送出門,就算是做妾也無所謂,只求抱住後頭沈家的顏面。
沈香卉懶懶的看了她一眼。輕哼,“庶出的就是庶出,做什麼事都出格的很,一點兒都沒把沈家放在心上,要不是如此,她還能做出那樣不要臉的事。”
本來是不完全的清楚事情經過。聽沈香卉這麼說,沈香珠跟著笑了,“庶出的能把日子過好也不容易,總比有些嫡出的,相公的心都抓不牢。”
沈香卉轉眸瞪她,“沈香珠,你是要沒事找事。”
“那也是大姐姐你起的頭,不是做妹妹的想眼見著你不好,我啊奉勸大姐姐一句,折騰不出來,就打緊著讓姨娘有身孕,生下的是兒子,就趕緊抱養到自己膝下,以大姐姐的本事,最後要把這姨娘處置掉定是沒問題。”
沈香卉生了兩個女兒,一年多過去,並沒有再有身孕,反而是那群姨娘,防不勝防的,避子湯都喂不及。
可沈香卉是一個多心高氣傲的人,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庶出,怎麼可能會抱養一個庶出的兒子到自己膝下當正經的嫡子來養,遂她看沈香珠的眼神裡一抹嘲諷,“你這是自己出出身低了,還能同情上別人。”
沈香珠和沈香茉對看了一眼,低頭輕笑,“大姐姐,我出身不低,我是鎮國侯府沈家的三小姐,就算是庶出,那我這身份也比有些人要尊貴的多,我這不是同情別人,我是在同情你,妹妹我說一句不中聽的,外頭那些養著的,最後能給大姐夫生下孩子,哪個都不會是省油的燈,你若是還不讓後院這些妾室有身孕,等到衛家以七處說你,把外頭的帶進來,你才有夠多的麻煩事。”
沈香卉神情一淩,迸射出幾抹對她的不滿,沈香珠並不在意,“我們姐妹好幾年沒有相見,大姐姐不必這樣針鋒相對,我也是為了你好,這事兒,在通州那兒可是有血淋林的例子。”
“知府夫人連生了三個女兒,沒給知府大人生下兒子,家中幾位姨娘又都不得生育,知府夫人這後院的把關是做得好,多少人佩服,可自家後院看的牢,外頭的院子有時候管不住,知府大人在外養了幾房外室,其中有兩房爭氣,給知府大人生了兒子,他們成親都十來年了,府中老夫人都快要逼著知府大人休妻再娶,要給家中傳遞香火,你猜最後怎麼著。”
沈香珠賣了個關子,沈香卉臉色一沉,不爽的看著她,“把外室帶進府中來,這官兒還要不要好好當了。”
“可這無後為大,知府也能休妻,為了不被休,只能點頭應允了把孩子帶進來,孩子的娘親不能帶,但孩子日哭夜鬧,病了好幾場,老夫人是看著心疼極了,直接前去把孩子的娘接回來,抬了做妾,這會兒,知府夫人想把這孩子養到膝下都養不熟了。”沈香珠看著沈香卉,都不是蠢人,這話的意思,也應該明白的。
沈香卉的臉色有些難看,“愚蠢,在這之前,外室就應該斷乾淨。”
“如今啊,這家裡大部分的東西都要給外室生的兒子,沒辦法,誰讓那是個兒子,能給知府大人家傳遞香火。”沈香珠最後添了這麼一句,沈香卉直接氣的站了起來,指著她破口斥責,“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沈香卉氣的拂袖離去,內屋中安靜了一會兒,沈香珠回頭看沈香茉,無奈道,“你看,大姐姐根本不聽勸。”
“你如今心境倒是變了不少。”沈香茉早就料到大姐姐會是這樣的反應,她心高氣傲,怎麼可能接受養庶子在膝下,她要的是嫡子。
沈香珠歎了一聲,“就是這張嘴還沒變是不是。”
沈香茉笑而不語。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以前和她吵吵鬧鬧,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只是出嫁前那些事兒,再加上通州這些年,我也想明白,都是一家姐妹,在家吵著,出了門還不得相互扶持,我也不會眼見著她過不好了有多高興,是真想勸著她。”只是沈香珠的勸,不奏效。
“衛家那兒,祖父也操了不少心,大姐姐她是有心要好的人,姐夫是求安逸的性子,這兩人還有的磨合。”
沈香茉此刻是這樣覺得,可她的這這句話說完還不到一個月,也就是臨著晉王世子彌月的前兩天,衛家那兒出事了,衛馳臨是直接上門到了沈家,要求沈老太爺為他做主,求沈家把沈香卉帶帶走,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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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馳臨在外養了四個外室,且不論她們是什麼身份,其中一個,半年前有了身孕,衛馳臨是瞞的死死的,生怕沈香卉知道後會做什麼。
就在半個月前,沈香卉知道了,不僅知道,她還給那外室送了許多補品,派人過去照顧,貼心的很。
衛馳臨又驚又喜,以為她轉性了,半個月的時間裡,一直都留宿在她的屋子裡。
可沒想到前幾日,就是十月初二這天,那外室小產了,腹中的孩子六個多月,又是個男孩子,而這外室,命是保下來了,今後卻不能再有身孕。布以貞弟。
查了之後才知道,那是有人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沈香卉送去的補品沒問題,可有些一塊兒吃了就是大問題,那外室也不是多有文化的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對藥理又不熟悉,喝藥喝的高興,還感激衛夫人呢,這轉眼沒幾天,直接小產。
新仇舊恨算在一塊兒,衛馳臨是忍不住了,想起當年她剛嫁過去就弄死了他一個妾室和腹中的男胎,這些年來又陸陸續續的在後院動手腳,讓那些姨娘不能有孕,剛有的麼直接滑胎了,這回她又把他的再過幾月就要出世的兒子給弄死了。
這日子,衛馳臨也不想繼續往下過了,官職不要,大不了回蘭城去,他就是要休了沈香卉這個女人。
休書其實已經寫了,但是被沈香卉死掉了,衛馳臨這才跑到了沈家來,還不怕別人傳,最好是鬧大了才好,讓這宜都城的人都來看看,他是娶了什麼樣一個毒婦。
宮裡沈香茉還在做月子,這事兒沈老太爺那兒嚴禁大兒媳婦入宮來求太子妃,事情發生了兩日,等晉王府那兒小世子彌月宴時,沈香茉這兒耳根子倒是一直清淨,沒有人來煩這事兒。
此時瑞珠稟報完,沈香茉正在逗弄懷裡的孩子,再過幾日就是輝哥兒的彌月宴了,皇后娘娘說要大操辦,皇上那兒賜了個煌字,按著季家族譜排,這孩子的名字得叫季璟煌,不過沈香茉還是喜歡叫他輝哥兒,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小傢伙這兩天特別愛笑,也不知道高興什麼事兒,看著看著,忽然就在那兒咧嘴笑。
季熠辰回來了,換了一身衣服到她身旁,她懷裡的輝哥兒已經睡了,沈香茉把孩子交給金嬤嬤,轉頭看他,“今天怎麼這麼早。”
“去了一趟晉王府。”
沈香茉神情裡一抹恍然,她這記性,“昨天還吩咐人送東西過去,剛剛忽然就不記得了。”
季熠辰寵溺的看著她,把她摟到自己懷裡,“溫太醫說有一陣子記性會不大好,調養過後就好很多。”
“不記得也好。”沈香茉樂得輕鬆,如今還真沒什麼事兒來煩,就連皇后娘娘那兒都沒有話了。
“沈家的事怎麼不聽你說起,衛家那兒這兩天鬧,宜都城中傳了不少。”妻子不說,季熠辰也不會插手這事兒,沈家老太爺有本事壓下來,他如今不壓,那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在。
“孰是孰非,分不清。”沈香茉細數一下從頭到尾的事,“若不是衛家,大姐姐也不會變成這樣,所以要論孰是孰非,怎麼排的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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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孰是孰非(五)
選定了十月十五是太孫的彌月宴,大操大辦了一場,東宮這兒,沈香茉清晨起來。瑞珠她們服侍著沐浴過後,崔媽媽把內屋中的所有東西都換了一遍。
彌月宴在御花園旁的宴客廳,臨近中午的時候沈香茉帶著孩子前往宴客廳,一早過來東宮這兒看望的人很多,輝哥兒的脖子上已經戴了不少紅繩。小傢伙也合作的很,到了宴客廳後。在皇上懷裡被抱了一盞茶的功夫,沒睡,瞪大著眼睛安靜得很。
太子和太子妃成親四年,如今才有孩子實屬不易,而宮中的彌月宴自然是要比晉王府的來的熱鬧,皇上心情好,抱著孫子在宴客廳中留了一會兒,半響金嬤嬤把人抱回了東宮,一炷香之後,沈香茉離開了宴客廳。
瑞珠和雪盞跟著沈香茉,過了小花園就到了東宮,快過亭子時,沈香茉迎面遇到了過來的晉王爺和小郡主。
田氏去年年初生下的孩子,如今才不過一歲半。還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知道,又養娘抱著跟在晉王爺身後,似乎是剛從李淑妃那兒過來。
“大嫂。”晉王爺笑著打招呼,沈香茉輕點了點頭,那邊摟著奶娘脖子的小郡主扭頭過來看。眼眶紅紅的還嘟著嘴巴,好似在委屈。
“蓉兒這是怎麼了?”沈香茉沖著小郡主蓉姐兒溫和的一笑,晉王爺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沒事,剛睡醒鬧騰了一陣。”
蓉姐兒偏頭過去不理他,悶著聲。漂亮的小臉上都是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
即便不是初為人母,沈香茉看著也心疼,走過去抬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蓉姐兒,不哭了。”
蓉姐兒扭頭過來看著沈香茉,嗚嗚的上下啜泣,半響伸出手,要沈香茉抱抱。
抱著蓉姐兒的養娘有些猶豫,轉頭看晉王爺,後者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養娘不放手,也任由孩子這麼哭著。
只是季熠川忍心的,沈香茉卻不忍心,這才是個兩歲都不到的孩子啊,伸出手把蓉姐兒抱在了自己懷裡,蓉姐兒很快就摟住了她的脖子,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掉在了她的脖子上,濕透了衣領。
沈香茉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哄道,“乖不哭了,蓉姐兒乖。”
一旁季熠川看著,眼神深邃了幾分,他的眼底就是沈香茉抱著孩子柔聲哄著的畫面,周身上下散發著母性的光輝,生了孩子之後的沈香茉更顯得動人。
......
在沈香茉的安慰之下,蓉姐兒很快不哭了,但她不肯鬆開抱著沈香茉的手,埋頭在她身上怎麼都不肯下來,淚眼汪汪的看著季熠川,小聲的叫著爹爹,誰聽了都動容。
“大嫂,我要去宴客廳一趟,能不能麻煩你...”季熠川也不好說出口,讓大嫂把孩子帶去東宮,也應該是直接帶去李淑妃那兒才是。
但是如今蓉姐兒就黏定了沈香茉,除非是哄睡了,否則這孩子,又是一場大哭鬧。
“養娘跟我走,等孩子睡著了,我命人送去淑妃娘娘那兒。”沈香茉看了一眼蓉姐兒道。
季熠川臉上一抹放心,“多謝大嫂。”
沈香茉抱著蓉姐兒出了小花園,養娘跟在後面,季熠川站在這兒目送了她們直到看不見,緩緩收回了視線,袖口底下的手捏緊了拳頭,很快又鬆開去。
這頭一個太監匆匆過來,看到季熠川時臉上一喜,“晉王爺,皇上正念叨您呢,您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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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把蓉姐兒帶回了東宮,兩歲不到的孩子真的很乖,一個人坐在那兒,崔媽媽拿了一個剝了皮的橘子給她,蓉姐兒也是捧在手中,好半響才往自己嘴裡塞一瓣,視線一直順著沈香茉的走動飄來飄去。
絞幹了帕子,沈香茉過來坐下替她擦臉,蓉姐兒獻寶似的,把手裡的橘子遞給她吃,沈香茉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誇道,“真乖。”
蓉姐兒露出一個羞澀的笑意,手還沒收回去,一定要讓沈香茉也吃一點,沈香茉低下頭咬了一口,蓉姐兒顯得很高興。
沈香茉微歎了聲,這年紀正是要娘親的時候,可晉王妃早逝。如今怕是晉王府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剛剛滿月沒多少日子的小世子帶走了,蓉姐兒是個姑娘,李淑妃這兒都沒顯得多重視,更別說晉王府內了。
這麼大年級的孩子就要經歷這些,沈香茉並不同情晉王爺,可她心疼這個孩子。
留了有半個時辰,蓉姐兒困了,她窩在沈香茉的懷裡,喃喃的喊了聲娘,小手揪著沈香茉的衣服,一面憨憨入睡,一面還哭腔著,似乎是剛剛夢見了自己娘親。
一旁蓉姐兒的養娘瞧著也心碎,忍不住念叨,“自從王妃過世,小郡主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夜裡常常哭醒了要找王妃。”
死這個詞,對蓉姐兒來說還是很模糊的概念,她只知道娘親為什麼消失不見了,所以才一直哭鬧著要找。
沈香茉輕輕拍著已經睡著了的蓉姐兒,把她交到了養娘手中,讓崔媽媽拿來小被子蓋上,“瑞珠送你們去淑妃娘娘那兒。”
......
瑞珠送了她們離開,這兒金嬤嬤才抱著剛剛睡醒的輝哥兒過來,沈香茉換了一身衣服,內屋中輝哥兒趴在床上,小手握在胸口,忽然抬起頭來看沈香茉。
金嬤嬤在一旁笑道,“一抬頭,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十二走,這兩日殿下才剛剛會抬頭呢。”
似乎是聽著了金嬤嬤的誇獎,輝哥兒朝著這兒看過來,沈香茉一勾手,他伸手來抓,身子又躺了會去,自己還樂著了,咧嘴一笑。布以上扛。
沈香茉把他抱著翻了個身仰躺著,轉頭看金嬤嬤,“那日的事,唐嬤嬤的手法你可還記得。”
金嬤嬤還以為太子妃是不記得這事兒了,都過去了一個月,如今提起來,她回想了一下,點頭,“應該是按著了娘娘的穴位,使得娘娘沒有力氣再往下,如此一來,娘娘用勁了力孩子也沒法順利生下。”
和她所想的差不多,因為當時太疼了,所以根本是感覺不到有人在按壓身下的穴位,可蓄力要使勁,到一半忽然就虛了的感覺,接連好幾次,不就是有人按壓了穴位,迫使她沒有知覺,“金嬤嬤也接生過不少孩子,可認得那唐嬤嬤。”
金嬤嬤神情微頓了頓,“認得,我與唐嬤嬤還是鄰村的,不過我是跟著我家那口子在藥鋪中,接生這活兒沒她做的多。”
“這兒有件事要麻煩金嬤嬤,你認識的穩婆也多,還要麻煩你替本宮打聽一下,這唐嬤嬤這麼些年來,到底接生過多少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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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4:07
第193章 孰是孰非(六)
六七日後,十月底,宜都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的還是沈家和衛家的事,悄無聲息的。城西那兒,唐嬤嬤家的小宅院裡,這天一早起來,忽然她家那在巷子中算是恢弘大門,被人用封條給封上了。
夜裡也沒聽著什麼動靜。怎麼一早起來就被封住了呢,住的近的鄰里間便都說開了。睡眠淺的就開始回憶起,以為是外頭貓吵著了,夜半時似乎是有一些響動的。
那封條明明就是官府的,那就是這唐嬤嬤家犯了事兒,話說這十幾年來,唐嬤嬤在城西那兒一帶可是十分的有名,接生好手,她接生過的孩子,百來個還要多。布土休巴。
其中有沒生順利生下來的,這事兒也都是說不準的,哪個穩婆手裡沒犯著這一件兩家的事,唐嬤嬤之所以有名,第一是請她的人身份貴,還有則是她的費用高。別人接生一回二兩銀子,她開價就是五兩以上,要不然她怎麼住的起這麼好的宅子呢。
可如今,這唐嬤嬤就被被封了,人還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兒。一家子都不在。
......
第二天這唐嬤嬤要被五門問斬的時候大傢伙兒都知道她犯事什麼事兒了,九月的時候她還被皇后娘娘請進宮去給太子妃接生呢,當時羨煞了多少人啊,都快眼紅的生了妒忌了,可這轉眼,唐嬤嬤竟然是栽在這事兒上。她膽大包天啊,竟然對太子妃下黑手。
不過她被翻出來的事兒不止這一件,做接生婆十幾年了,最初的時候是本著仁慈心的,可後來漸漸的,人要救,銀子也得拿。
十幾年來唐嬤嬤還真是幹了不少缺德事兒,怎麼讓人家足月的孩子在生的時候胎死腹中,又是怎麼折騰別人家的主母,折大保小,或者大小都不要了,難產。
不用多少樁,幾條人命背上去,死多少回都不夠了,當監斬的官員把她的罪名一條一條細數出來,唐嬤嬤跪在那兒,蒼白著臉色有又要暈過去。
這可是砍頭啊,不是毒酒不是白綾,而是砍頭。
老百姓們從來不缺乏對事物的想像力,這唐嬤嬤做什麼要害太子妃啊,她吃飽了撐著啊,皇后娘娘請她過去是不是沒安好心呢,要不是皇后娘娘的話,這事兒又是誰被背後有這麼大的本事指使唐嬤嬤去害太子妃。
不消幾日,事情的進展又滿足了老百姓們的好奇心:已經落魄的蔣國公府,忽然被收回了爵位,蔣家二老爺本來是有望在即的升遷擱置,最最重要的事,那個蔣家從宮中帶回來的太子良娣蔣家小姐,皇上那兒直接賜婚,要把她遠嫁。
嫁的有多遠呢,要把她嫁去上北,也不是什麼官宦人家,而是一戶做生意的,還給蔣懷柔改了名字,變成了蔣家三小姐。
那上北,離這兒十分的遠,因為一年中冬日漫長,所以環境並不如宜都這兒。
聖旨下到蔣家的時候蔣懷柔就又在那兒尋死覓活,可這回宮中皇后娘娘半句話都沒有再說,也是鐵了心要她出嫁,前國公府的嫡小姐,竟然要嫁入商戶之門,這簡直就是恥辱。
可蔣家半點都不敢覺得委屈,也不敢鬧,因為當時來宣旨的太監這麼說了一句,“若是想像那唐嬤嬤一樣,太子殿下不介意讓蔣家也變成如此。”
這話一傳達到,蔣懷柔後來連真尋死覓活的機會都沒了,為了讓她活下來,安安分分出嫁,蔣家大房那兒都費盡心思,定是要制住這個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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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蔣家的事只不過是個小插曲,唐嬤嬤五門斬首,蔣家小姐要遠嫁的事哪裡敵得過還在鬧的沈衛兩家事。
衛家堅持要休妻,沈家不同意休妻,最多和離,但衛馳臨這一次的態度堅決萬分,犯錯犯成這樣,和離什麼,這七出中她不知道犯了多少條,憑什麼要和離,就該休。
於是兩家人僵持著,一直到了十一月初,這事兒還沒平息下來,沈香卉還搖搖擺擺住在衛家。
衛馳臨對她是真的厭惡透了,“你想怎麼樣,這樣你還有臉留在衛家,你早該自己收拾東西回去,連休書都死了,那我多謝十份二十份讓你撕個夠。”
沈香卉森冷著神情瞪著他,“休書,你哪兒有資格和我提休書,我告訴你,我還真得住在這兒,你以為你這些事怎麼來的,要不是沒有我,你早還在蘭城混了,能混出什麼花頭來。”
“是,我是玩不出什麼花頭,可就算是那樣,我也夠本事保護我孩子和女人,不用被你這麼狠毒的女人下狠手。”衛馳臨也是忍夠了,娶了她才是他災難的開始,他根本沒想要什麼官職,要什麼衛家,還不是她在屁股後面不斷的念叨,要有出息,這還不夠有出息麼,什麼都聽她的了還不夠有出息了,她還不肯停歇,一個一個的作弄,讓他根本無法喘息。
“你的女人,你能有什麼女人。”沈香卉嘩啦一聲把桌子上的茶盞都甩到了地上,紅著雙眸瞪著他,滿是怒意,“究竟是誰對不起誰,是誰瞞著我瞞著沈家,進門第一天才知道,你竟然有個已經身懷六甲的通房,你們衛家厲害啊,還縱容著讓她生下孩子,要越過嫡子你都不在意,我問你,到底是誰先錯!”
她沈香卉還有滿肚子委屈和不滿沒處說,“你沒把我放在眼裡,任由妾室姨娘踩著來惹事,怎麼,我不能發落她們了是不是,我這個當家主母還沒點權利了是不是,你以為你養外室就沒人知道麼,我早就知道了,沈家那兒祖父也早就知道,你以為你瞞的很好?”
是非對錯,哪裡能一樣一樣論清楚,難道還要擺個對頭的秤,在兩邊的秤盤子裡放他們誰錯的更多,最後看誰沉下去,沉下去的就是錯的比較多的那個,就該被抨擊?
說白了,誰也不是好的,也不必撇清了在那兒裝委屈。
“你既然知道,卻一直裝作不清楚,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早就等著今天要害人!”衛馳臨被她說的面紅耳赤,脾氣也漸漲,指著沈香卉,恨不得她是這全天下最惡毒的。
“你放屁!”沈香卉這輩子以來第一次爆粗口,氣的渾身發抖,“你想寫休書,好啊,你一百封一百封的給我去寫,你以為你休的掉我,你去問問你爹娘,是不是真要休了我。”
衛家二夫人眼見著自己兒子官職越來越大,心裡頭不知道多高興,那大房的還沒自己兒子有出息呢,而這些都是仰仗了沈家。
衛馳臨一想到母親這些日子以來的勸說,臉色沉凝,黑沉的很難堪。
沈香卉得意的笑了,“還有,這後院的妾室,我做主母的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至於你那幾房外院,朝中官員養外室,還回家來為了外室和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吵大鬧,你想,多少人等著要參你這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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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4:17
第194章 人死燈滅(一)
到了十二月初時,沈家和衛家的事兒才漸漸平息下去,沈香茉最後聽聞只能用孰是孰非來評斷,好笑的時候。吵了這麼久,衛家竟然隻字不提休妻的事情了,沈家這兒自然是好生說了一頓大姐姐。
最後,兩家人繼續做姻親,大姐姐和大姐夫繼續做夫妻。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東宮之中蓉姐兒來找沈香茉了,幾個月的時間對一個才一歲多的孩子來說。變化很大,晉王爺帶著她入宮拜見李淑妃,轉眼蓉姐兒就鬧著要來沈香茉這兒,如今她就坐在坐榻上,低著頭玩沈香茉給她的三連環。
外頭崔媽媽進來,把剛剛蒸好的一碟糕點放在桌子上,到了內屋見正在拿書的沈香茉,“娘娘,這也不是辦法,那小郡主常來,怕是李淑妃那兒不日就要掛記上了。”
“人就是從她那兒送來了,她能記上什麼。”沈香茉也不怕她惦記上這事兒,“要是她心裡疙瘩,乾脆就別把人送過來。難道一宮的人還治不住一個孩子,哭著就得讓她來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崔媽媽替她拿過書,沈香茉淡淡搖頭,“蓉姐兒來的時候,讓金嬤嬤別把輝哥兒抱出來。”
沈香茉也不想以惡意去度人。只不過有些是,閃失不得,蓉姐兒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不代表大人們不懂,一個孩子是最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的。
......
沈香茉到了外屋,蓉姐兒還在解三連環。抬頭看到她來了,乖巧的喊了一聲伯娘,沈香茉過去摸摸她的頭,見她沒有動桌子上的糕點,笑著問她,“不是說餓了,怎麼不吃。”
蓉姐兒小聲嘀咕,“吃完了就要回去。”她想慢慢吃,就可以多留一會兒了。
“晉王府內還有你父王陪著你呢。”沈香茉陪著她坐下,蓉姐兒終於解出一個環了,高興的拿給沈香茉看,獻寶似的笑的很高興,沈香茉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這段日子,怕是她被忽略的厲害。
————————————————
快傍晚時蓉姐兒才被李淑妃帶來的人接走,入夜季熠辰回來,白天睡夠了的輝哥兒精神變得很高,快三個月了,這孩子的頑皮就顯露出來,入夜蓋著小被子,他能抬腿都給蹬下去,每隔半個時辰金嬤嬤她們都得看一回,如今呢,趴在季熠辰的胸口上,努力抬著頭,小手搭在他的手心裡。
沈香茉拿來一個小布偶哄著他,轉頭看季熠辰,“楊良媛如今可是有六個月了。”今早見她來請安,已經是隆起的明顯。
“她要是保得住這個孩子,就讓她抱住,看她還能如何繼續往下編。”季熠辰輕輕的摸了摸輝哥兒的胎髮,“如今既然已經顯懷,過幾日就封她做良娣。”
沈香茉一怔,“是不是太快了?”
把孩子抱下放到床上,輝哥兒自古著翻了個身,季熠辰又將他撥了回來,語氣略顯得沉重,“父皇的舊疾犯了,太醫看診之後,是說勞累過度,以前在蘭城時公務繁忙就已經犯病過一回,這一回還要嚴重。”
“父皇的身子看起來並沒有不好。”沈香茉說罷回想起之前在蘭城時父皇病的那一次,有些明白他所說的意思,當皇帝的,荒淫無道的會累,這兒兢兢業業勵精圖治的,更是累,說白了,是人撐不住。
“是不是長此以往下去,這舊疾難養好。”沈香茉見他眉宇微鎖,若不是大事,他不會這樣的。
抬手輕輕的撫平,“別太擔心了。”
“父皇有意早日傳位。”季熠辰翻身,命金嬤嬤進來把兒子帶走,屋子內瑞珠退了出去,季熠辰直接把她摟在懷裡,低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早日傳位,他不必受累了,身子慢慢養著自然可以調好些。”
說起來如今皇上年紀也不算長,歷來都是過世之後登基為皇,如今若是傳位,那就還得有個太上皇了。
“父皇對這皇位並沒有那幾位皇叔這麼熱衷,他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我們遲遲沒有孩子,如今有了太孫,父皇就有意退了,和朝中幾位大臣也已經商議過,當那太上皇,朝中的事不會插手。”季熠辰也清楚自己父親是什麼志向,大都是為了孩子,最後爭這皇位,也是為了他和後代子孫。
“這些事我也不甚懂,父皇的身子若是吃不消,那你就多擔待些。”沈香茉話說了一半,季熠辰低下頭來堵住了她的嘴,似乎是嫌嘗不夠,把她壓在了身下,微啞的聲音,“又是七天。”
生下孩子後兩個月就能行房,但當時來了月事,因為是產後第一次來,太醫吩咐調養了身子,這就又延了一個月,七天前終於好了,季熠辰怕她不適應,只是淺嘗即止,如今可忍不得了。
沈香茉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季熠辰進來的有些急,沈香茉眉頭微皺,他不動了,等著她適應,低頭給了她一個綿長的吻,待到她喘不過氣時,這才從試探開始,到洶湧。
......
沈香茉努力迎合著,她有身孕的時候他陪著她,有不曾碰過別人,饒是這一份堅持,她都應該好好補償他。
季熠辰感受到她的契合,分外驚喜,有什麼比身下的小女人主動迎合來的更讓他高興的。布土叼才。
是夜漫長,帷帳內春光一片,旖旎了整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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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時候,季熠辰是盡興的早朝去了,都沒睡幾個時辰,對於沈香茉來說還是有了些後遺症,許久不曾,腰酸背痛。
清早就醒了的輝哥兒在她懷裡雙手還沒的停,這兒摸摸那兒拱拱,最後養娘過來抱著他去餵奶,他還似乎不樂意了,就要賴在沈香茉的懷裡。
吃過了早膳後在偏廳,秦良娣她們過來請安,沈香茉也把昨日和太子商量好的事宣佈了出來,她笑看著楊良媛,“殿下高興,你又是她們之中第一個懷有身孕的,前幾日殿下就和本宮提及,要封你做良娣。”
楊良媛一口茶噎在了喉嚨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滿臉的錯愕。
沈香茉已經把視線調轉開來,笑看著眾人,“東宮內子嗣單薄,楊良媛如今也是功臣,殿下說了,不論男女,如今就封了做良娣,這孩子啊,還得平平安安生下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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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4:28
第195章 人死燈滅(二)
沈香茉的話剛說完,眾人的視線都投注在了楊良媛身上,妒忌的,羡慕。怎麼避都躲不過這些視線。
楊良媛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她低下頭去掩飾神情,忽然下腹一陣抽疼,坐在對面的秦卿卿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楊良媛。你怎麼了?”
她再抬頭時已經是煞白的臉色,一手捂著小腹。沈香茉命人進來把她送回菏澤院去,請了叢太醫過來看診,偏廳內的氣氛微顯得沉凝,半響,叢太醫進來稟報說楊良媛並沒有大礙,沈香茉的臉上這才露出一抹放心,看著還在的眾人囑咐道,“楊良媛腹中的孩子殿下也很看重,尋日裡,你們可得多關照些。”布土豐血。
大家都笑著逢迎沈香茉說過的話,等沈香茉離開,偏廳內頓時炸開了鍋,宋承徽的聲音裡透著尖銳和妒忌,“殿下居然要升她做良娣。這怎麼可能!”
入宮的時候是一樣的份位,憑什麼如今她可以做良娣,而自己還是承徽,就只是服侍了一次而已,宋承徽臉上的神情略顯猙獰。
“這可真的是要飛上枝頭了。”任良媛涼涼的說了一句。瞥了宋承徽一眼,“我說,你這昔日裡楊良媛的好姐妹,怎麼她都不幫襯你一下,自己走康莊大道兒去了,就留下你一人。嘖嘖,不地道啊。”
宋承徽瞪了她一眼,哼聲,“你別忙著擠兌我,比起來,你入宮的時候還坐著這位子,如今被人家趕到頭上去,心裡不好受吧。”
何止是不好受呢,簡直就是難受死了,只不過任良媛慣了要裝,裝的七分相像,還有三分露在外頭,也不不顯得這麼妒忌了。
“說起來,那千佛寺可真靈驗。”閔柔淡淡的搭了一句,任良媛平日裡是不愛搭理這些花樓裡出來入宮的女子,不過今天,聽到閔柔這麼說一句,她也是贊同的很。
“可不是,這可真是佛祖賜了她一個孩子,可得小心的揣著了,別一不小心沒了,這到手的東西可都要飛了。”任良媛慵懶著靠在那兒,又瞥了宋承徽一眼,“我說,你們一塊兒去了聽禪,怎麼她順利了,你都沒動靜呢。”
宋承徽臉色很難看,她又沒認真聽,打發時間而已,可若真的這麼靈驗,她早就安安分分坐下來,聽一天都無所謂了。
“我知道了,你們啊,不是一個禪師聽的,改天我得問問楊良媛,她這是受了哪一位大師的指點呢,如此的有出息。”
任良媛一句話,只是無心,大抵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宋承徽卻聽進去了,心想著找機會去問問楊良媛才行。
從偏廳離開後,宋承徽還真去了菏澤院問,只是被告知楊良媛身子不適,宋承徽的脾氣哪裡肯放棄,她就命人守在菏澤院附近,盯著楊良媛,看她還能做什麼。
第二天入夜,已經是宵禁的時辰,宋承徽都已經歇下了,宮女匆匆來稟,說是菏澤院那兒有動靜,她急忙披了件衣服跟出去,在宮女的帶路之下,她看到不遠處,楊良媛拎著一個籃子,手捧著腹部朝著東宮外的花園走去。
......
宋承徽一路尾隨,這花園在東宮西側,又不朝陽,平日裡來的人不多,如今這時辰,花園更是人影都沒有,宋承徽一面疑惑著,一面跟隨。
因為來的人少,花園的路不好走,她披著衣服時不時還勾到路旁長出來的樹杈,後面的宮女小心的替她拉著,隔著這點距離,宋承徽看到她走向池塘那兒,掖身躲在池塘邊上的石塊後。
走到池塘邊上的楊良媛左顧右盼了一陣,寂靜的夜裡,她的每一個響動都顯得格外清晰,她蹲下身子放下了籃子,幾步遠就是池塘,夜色之下月光輕微,水面上泛著銀光。
宋承徽的角度能看到她的側身,後背那兒剛好被假山遮掩住,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視野,宋承徽清晰的看到楊良媛從籃子裡拿出蠟燭,紙錢擺在地上,繼而是點燃了蠟燭擺在那兒,又燒了紙錢。
她這是在做什麼?
宋承徽眼底的楊良媛跪了下來,雙手合十,朝著池塘上空的月亮拜著,嘴裡似乎還念叨著什麼,宋承徽眼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只好更加湊近過去才能聽清楚她說什麼,宋承徽的耳畔斷斷續續的傳來她的說話聲,佛祖保佑,不被發現。
發現什麼?
只見楊良媛伸手摸著隆起的小腹,這像是在進行一場小的祭奠,看的宋承徽一頭霧水,恨不得沖上前去直接當面問。
難道她經常來這兒這麼拜,是什麼歪門邪道,還是這就是讓她順利有身孕的祈禱辦法?
過去了好一會兒,宋承徽身子都快凍僵了,楊良媛站了起來,就在這時,宋承徽看到了一雙手出現在楊良媛的背後,趁其不備,用力的推了楊良媛一把,一聲驚叫下,只聽見噗通一聲,楊良媛掉進了池塘裡。
濺起的水聲嘩啦,宋承徽險些失聲叫了出來,她死死的捂著嘴巴,瞪大著眼睛看著那方向,她只看到那一雙手,還有露出來的一些裙擺,並未看到人臉。
那是一雙女子的手,纖纖細玉,袖口底下似乎還帶著手鐲,等到楊良媛落水之後,這一雙手很快就收回去了,水裡的撲騰聲蓋過了輕微的窸窣聲,宋承徽嚇得不敢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楊良媛在水裡撲騰。
她也不敢出去,她就一直這麼看著水面那邊,看著楊良媛撲騰的動靜越來越小,看著她身子越來越往下沉,沒有再呼救,沒有再動作,宋承徽手扶著石塊,不知道為何,心裡頭竟還湧起一股暢快感。
一旁的宮女早就嚇呆了,看著自家主子臉上浮現的詭異笑容,好像變了個人似得,她本來還想提醒主子,再不喊人,再不去求楊良媛可真的要死了,可看著主子的神情,小宮女嚇的更不敢開口說話。
她們誰都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有個黑影停留了一會兒,很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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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4:39
第196章 人死燈滅(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陣冷風襲來,宋承徽顫抖了一下身子,那邊的池塘水面上是徹徹底底的安靜了。她從石塊後走了出來。
宋承徽朝著那池塘走去,水面上隱隱約約漂浮這衣服,似是浮起來的裙擺,在水層的下面輕輕蕩漾,月光底下還清晰可見衣物內手臂。宋承徽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膽子,她的腳下是剛剛楊良媛祭拜過的蠟燭和紙錢。她的面前,是楊良媛不再掙扎的屍身。
她死了。
宋承徽看著平靜的池塘,那兒好似還有隆起的小腹,因為池塘不深的緣故,楊良媛的身體根本沒有沉下去,而是半浮在了水中。
宋承徽看的卻一點兒都不悲傷,她們一起入宮,一起封的承徽,若是正兒八經是被太子殿下寵愛了,那她心裡頭也不至於置氣到這份上。她是用了心機,故意在太子酒醉的時候進了主殿,不僅如此,她還有了身孕。
太子殿下明明是生氣的,禁足之後她卻因為身孕還變成了良媛。獨居一個院子,今天,太子妃竟然還說要她做良娣。
她的身份夠資格做良娣麼,太子良娣往後等太子登基,直接就能封二品的妃子。楊家的家世還沒有宋家來得好呢,憑什麼,生出來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我早就說過了,你無福享受這一切,有些人享的起福,你卻享不起。你看,如今就有人不想讓你好過,你這命,就斷送在了天大的福氣上面。”宋承徽看著那水面輕輕囁著,臉上的笑意越發詭異。
享受不起這些福氣的,最終總是要死。
妒忌像是一條越纏越緊的蛇,她自己都快要喘息不過來,那毒液滲入了她的身子裡,在四肢百骸傳遞開來,擾的她日日夜夜的不舒服。
如今,她全好了,看著池塘的水面,宋承徽這妒忌的病,全好了。
“承徽。”宮女在她身後叫喚了一聲,“咱們是不是該喊人過來。”再怎麼樣也不能讓楊良媛就一直這麼浸在水裡頭啊。
“喊?”宋承徽這會兒也不覺得冷了,她轉頭看著宮女,“喊什麼,她死於非命,自己不小心滑下水的而已,大半夜的誰會來這兒,弄這些詭異蹊蹺的東西,她連個人都不帶,自己獨身過來,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出了事也是活該。”
正在這時,花園外忽然有吵雜聲,宋承徽當即繞到了假山後頭,從花園的另一邊快速離開,就在她離開之際,一群人朝著這兒快速的奔過來,為首的事菏澤院的嬤嬤和宮女,她們走進花園之後是分開來搜的,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池塘上浮著的人。
入宮以來就服侍在楊良媛身旁的宮女看到池塘上浮著的人時,驚叫了聲,“主子。”
場面亂成了一團。
————————————————
沈香茉和季熠辰夜半被吵醒,莫離在外稟報,楊良媛出事了。
睡意朦朧中直接清醒了過來,穿好衣服出去,瑞珠又拿了披風過來給殿下和娘娘披上,帶人前往花園那兒,本是安靜的夜裡,這邊花園內卻是十分的熱鬧,池塘邊上圍了許多人,聽聞消息的,連著任良媛她們都過來了,膽子小的陳昭訓險些嚇暈過去,只聽一聲殿下和娘娘來了,人群分開,季熠辰和沈香茉走過來,那邊的地上,是剛剛撈起來的楊良媛。
已經是深冬的時節,夜半的風尤其的冷,楊良媛挺著大肚子躺在那兒,緊眯著眼睛,早就沒有呼吸了,地上還有之前她祭拜過的蠟燭和紙錢,籃子孤零零的歪在那兒,宣告著在這之前發生過的事。
沈香茉輕抽了一口氣,季熠辰一手扶著她,沉著臉,周邊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大晚上的,難不成是楊良媛想不開要跳池塘,那這也不可能,跳個池塘還又點蠟燭又燒紙錢的,眾人心中紛紛都是猜想,不論做什麼,這蠟燭點的也算是及時了,都能自己給自己祭拜。
很快楊良媛身邊伺候的人被帶了上來,那宮女是哭成了淚人,兩個嬤嬤也都是眼眶紅紅的,問起緣由,這楊良媛還不是平白無故來這兒的,的確是有原因。
“良媛這些日子心神不寧,想要祈福求個平安,良媛老家那兒是有拜月神的說法,夜半的時候要挑有水的地方,河邊湖邊,能映襯出月亮來的,祭拜月神祈福,良媛夜裡出來的時候說什麼都不讓我們跟著,說半個時辰就夠了,可半個時辰過去後都不見人,奴婢們就過來花園裡找她,沒想到良媛她...”
宮女說著說著泣不成聲,跪在那兒磕頭,“殿下,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應該由著良媛,讓她獨自過來的,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
“沒有別人跟著一塊過來了是不是。”季熠辰森冷著看那宮女,宮女點點頭,良媛的確是一個人出來的。
拜月還能掉到池塘裡,季熠辰看了一下點蠟燭的位置,距離池塘還是有幾步遠的地方,在蠟燭後面跪拜,那更不可能滑到了池塘裡去,除非是有人把她推下去。
......
命人在花園內搜開來,任良媛她們都站在一塊兒,看前面楊良媛的屍首,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一下就陰陽兩隔了,忍不住唏噓。
陳昭訓不敢看,躲在閔柔的身後,閔柔無奈,“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吧。”
陳昭訓趕忙搖頭,“回去我也怕,我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香茉抬頭在這麼多人之中看了一圈,最後視線回到了楊良媛身上,今早剛剛才宣佈要升她做良娣,夜裡就出事了,說什麼心神不寧要來拜月,恐怕是做賊心虛著,想要燒點紙錢跪拜著給自己贖罪。
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她自己心裡最清楚,這後宮之中冠以淫亂的罪名,楊家乃至楊良媛都不知要怎麼死,沈香茉也佩服她,得知自己有身孕後不想著辦法做了這孩子,反而是頂著風險硬要生下她。
太子殿下成全她,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去楊良媛都挺下來了,可到最後,還是喪了命。
很快觀天他們帶人搜索有了結果,在花園的一側門口附近的小徑旁,長的錯亂的樹叢中發現了幾段被樹枝勾下來的紗,很乾淨,像是勾上去沒多久。
連同樹枝一塊兒被折下來送到了季熠辰的面前,觀天還在池塘邊上大石塊後面發現了被踩踏過的痕跡,看樣子不止是一個人踩過,時間也不短,那兒有小塊地方都被踏平了。
還有被踩過的地方,就是點蠟燭地方稍後一些的位置,那兒原來長著一片草,如今的時節乾枯了,本來是翹起來的枯葉,如今都被從中踩斷了匍匐在地上,再之後的,就只有池塘附近的腳印,應該都是楊良媛自己留下的。
觀天稟報完了之後人群中一陣騷動,這麼說來是有人害死楊良媛的人,真不是自己跳了池塘啊,可誰啊這麼狠心要殺人,她腹中還有個孩子。
......
眾人面面相覷,季熠辰吩咐把人抬走,留觀天他們守在花園內不許放人進來,任良媛她們都被請出了花園。布役廣圾。
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任良媛打了個哈欠往回走,快到自己院時候,回頭看秦良娣她們,尋了一圈,說十分隨意道,“平日裡這樣的事宋承徽可是第一個出來看的,怎麼今天她就睡的這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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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人死燈滅(四)
此時的宋承徽自然是不在自己院子裡睡的熟,她回到院子後才發現披著的外套下擺處都被勾破了,有幾個洞特別大,因為是紡紗的外層。被勾去了好幾塊。
宋承徽當即就想到了這是在哪裡被勾到的,就在花園裡,一路尾隨楊兩元的時候,沿途的路不好走,被路邊的樹杈勾到過。在加上她在大石塊後面逗留了這麼久。
宋承徽的心當即就懸在了那兒,急忙把外套脫下來。即便是楊良媛不是自己所害,但是她若是在現場的,又有許多說不明白的地方。
“去,去找一個火盆過來,把這衣服燒了。”
宋承徽的腦子轉的很快,扔掉肯定不成,燒了,毀屍滅跡。即便是花園那邊找到了被勾住的衣服,找不到原來的衣服就不會知道誰去過那裡。
宮女匆匆出去端了個火盆子進來,裡頭的炭火還溫著,宮女蹲在一旁使勁的吹著,等那炭火的星火吹起來,宋承徽急忙忙把衣服扔了下去,一大件的外套直接蓋在了炭盆上。噗的風聲,裡面的炭火熄了一半。
“主子,這樣燒不起來。”宮女急忙把衣服挑開,“這都蓋住了,燒不起來。炭盆太小了,得剪開了。”
“那你還不快剪!”宋承徽跑到梳粧檯前翻出一把剪刀,屋外忽然響起任良媛的聲音,宋承徽臉色一驚,趕忙讓宮女連帶著衣服和火盆子一塊兒端到了屏風後面去。
門口那兒任良媛的聲音越來越近,宋承徽眼底閃過一抹焦急。沖到了門邊,帶外面的宮女開門,直接攔在了門口那兒,看到任良媛時笑的開心,“任姐姐,你怎麼來啦。”
任良媛看到她在門口時微有詫異,她是瞧見這兒燈還亮著才進來的,朝著屋子內瞥了一眼,“你真的沒睡啊,那剛剛外頭這麼大的動靜,你怎麼沒聽見。”
宋承徽笑了笑,“什麼動靜,晚上睡的早,半夜就醒了,有些餓就讓她們去煮點東西吃。”
“你不請我進去啊。”任良媛好笑的看著她,“就讓我在外頭受凍不成。”
宋承徽尷尬的讓過身,下意識的朝著後面看了一眼,等任良媛進屋了,又可以的遮掩著屏風那兒,生怕被任良媛發現。
“剛剛在花園裡可冷著,你聽說沒,楊良媛死了,被人推下池塘死的。”任良媛坐了下來,喝了一杯茶暖手,微皺了一下眉頭,“你這屋裡是不是放多了暖盆,怎麼這麼熱。”
“那兒呢,你剛從外頭過來才覺得熱。”宋承徽呵呵的笑著,為了不被她發現異常,搭話道,“是怎麼知道被人推下池塘的,大半夜去那兒,說不定是自己滑下去的,也有可能不想活了。”布役腸弟。
“不想活?”任良媛哼了聲,“她那樣兒怎麼可能是不想活,做了良娣,那可真的是和秦良娣一樣,能給太子妃打理東宮庶務,這是咱們做夢都想的她會不想活,我跟你說,當場都找到證據了,有人去過。”
宋承徽心裡咯噔了一下,“找到了什麼?”
“找到了衣服的紗,估摸著是被樹杈給勾到了,行兇的可能還不止一個人,那石塊後頭都似是兩個人的痕跡,太子殿下命人把花園上下都看守起來了,明日肯定還要大查。”任良媛對這行兇的人也好奇的人,誰呢,能下這狠手。
“你說,樹杈上勾到的,就是兇手的衣服?”宋承徽臉色一白,那不就是她的衣服。
“是啊,不然還有誰的,那兒可只有這麼一個證據,再說了,大半夜的除了兇手誰會在那兒出沒。”任良媛說罷,轉頭看她,見她臉色不大對勁,關切道,“你怎麼了這是。”
宋承徽忙搖頭,“我,現在就是有些困了,這時辰還早呢。”
“也是,那你休息著,我先回去了,就是想過來看看你,花園那兒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沒去看,也真是稀奇了。”任良媛本來和宋承徽的關係算不上很熟稔,可楊良媛一死,任良媛忽然的就對宋承徽好感了不少。
“好。”宋承徽巴不得她早點走呢,趕忙起身送她出去,還得佯裝著自己的確是困了,送到了外頭,目送她出了院子之後,宋承徽趕緊關上門,到了屏風後,宮女懷裡抱著披風,一旁的火盆子燒的很旺。
“趕緊剪。”宋承徽聽任良媛說起太子殿下把那勾在樹杈上紗布的主人當成了殺人兇手,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就是說她。
“主子,這火盆子不好燒,不是薄薄的衣服,在屋子裡味兒也大的很,您聞著會不舒服。”宮女剪了一些,這冬日裡披的披風十分的厚,宋承徽又是愛美的人,披風上絨的狐裘的,更難燒。
宋承徽有些慌,“那怎麼辦。”
“後院那兒有小廚房,把它剪開了塞到灶台裡去,一定能很快燒光的。”宮女出主意道,“再過一會兒也該是燒水的時辰了。”
“好,你快去。”宋承徽還是有些不放心,說完之後又跟著宮女一起去了後院廚房裡,自從楊良媛搬走後,這個院子只住著她,後院那兒也不會被別人發現。
......
等到了後院,宮女開始剪衣服的時候宋承徽的心才漸漸平息下來,灶火下燃著,一塊一塊的被扔進去,宋承徽的心越來越寧,不會被發現的,這麼隱蔽的事不可能會被發現的,只要找不到這件事,誰也不會知道她去了那裡。
......
就在這時,宋承徽還想著,後廚房的門口忽然闖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太子身旁的侍衛觀河,一見有人闖進來,宮女下意識的動作就是趕緊往火堆裡塞著,恨不得整個全部都塞進去,觀河沖了上來,從宮女手中把衣服奪了下來。
宋承徽看到觀河把披風翻到了後面,找到了還沒被剪掉的其中一塊破了洞的紗布,面如死灰。
“宋承徽,還得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
快三更天,後頭沈香茉他們也根本沒再休息,聽聞觀河把人帶來了,偏廳這兒,沈香茉看到宋承徽的時候愣了愣,再看觀河呈遞上來的衣服,當場,季熠辰把衣服翻到了後面讓觀河核對究竟是那塊布,破在那個洞。
宋承徽跪在那兒,頭上漸漸的冒了冷汗。
四塊紗布,對上了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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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人死燈滅(五)
宋承徽那披風外層破掉的地方並不是剪刀剪過的,而是被什麼拉扯,紋理間抽緊的地方和那兩塊紗布對的上,再加上一樣的材質。根本沒什麼要解釋的。
季熠辰看向站在那兒的宋承徽,沉聲,“你去過花園裡。”
宋承徽蒼白著臉色搖頭,“沒有,妾身沒去過。”
“那這衣服你又作何解釋。”
宋承徽抿了抿嘴。“妾身前幾日去過了。”
沈香茉見她還不承認,提醒道。“如今是霜凍天,臨著要下雪,前幾日去過勾在那兒的,紗布不會這麼新。”即便是隔夜,沾了霜露之後紗布也不該是這樣子,唯有剛剛留下沒多久,才會這麼新。
宋承徽驀地抬頭,太子和太子妃眼底都是了然,宋承徽腳下一軟,跪了下來,“妾身,妾身是去過,但是很快就回來了。”
沒人瞧見她什麼時候去的,她上半夜去的花園裡那也可以啊。不一定是楊良媛死的時候,可百密一疏,這偌大的皇宮,怎麼可能會一個人都沒瞧見她離開,至少東宮這兒。她出去的時辰還是有人看到。
宋承徽跪在那兒,咬著嘴唇,臉上又青又白,季熠辰看著剪爛的披風,“你要是沒有心虛,燒衣服做什麼。”
“妾身。”宋承徽低下頭去。她意識到再解釋都沒有用,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認定了她在花園內出現過。
“夜半出現在花園內,回去之後又急著要把披風毀屍滅跡,是不是你推楊良媛下水的。”偏廳裡響起季熠辰冷冰冰的聲音。
宋承徽本來是低著頭的,猛地抬起頭,聲音也高了幾分,“妾身沒有,妾身沒有推楊良媛。”
“不是你是誰,那個時辰你去花園內做什麼,如今在現場找到的都是你的東西,宋承徽,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花園內那踩踏過的地方,樹杈上留下的紗布,更是有人看到她在那麼晚的時辰回東宮。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殿下,妾身沒有推楊良媛。”宋承徽蒼白著臉色急急的解釋,“妾身都沒有碰見過她,妾身什麼都不知道。”
“楊良媛落水後沒多久你從花園裡出來,你還說什麼都不知道。”季熠辰懶的再繼續往下聽,若是凡事都得親眼所見,這世上多少案子破不了,整個花園裡就只有她出沒過的證據,又有宮人佐證,時辰對的上,這些難道還不夠?
宋承徽哭了,搖頭望向沈香茉,“娘娘,妾身真的沒有,楊良媛不是我推下去的。”
宋承徽平日裡是什麼樣的人呢,並不是什麼安靜的角,時常會和任良媛一起欺負陳昭訓,妒忌心也不輕,請安的時候要是太子妃還沒來,這透著酸味的語氣,五六天都不會重樣兒。
可她就是一張嘴利索,心裡頭念著萬般邪惡,沒付諸什麼實際行動出來,就在楊良媛死的當天請安,宋承徽也說過類似的話,有命得,沒命享。
“這麼說,你看到有人把楊良媛推下去了。”沈香茉看著她,“也就是說,楊良媛死的時候你就在場。”
宋承徽抿著嘴,她撇不清自己在花園內的事實。
見她不吭聲,沈香茉又添了一句,“你若不說,花園內找到的證據都直指是你推了楊良媛,下午皇后娘娘過問此事,本宮和殿下就把你交給她了。”
宋承徽身子一抖,“我沒有推楊良媛下水,我是冤枉的,娘娘您不能就這樣把妾身交給皇后娘娘。”一想到宮中司刑所中的逼供手段,宋承徽頓時整個人都懼怕了起來。
不等沈香茉再說,宋承徽自己說起昨晚的事,視線還時不時看他們,“昨天夜裡,妾身見這麼晚了楊良媛從菏澤院出來,就跟著她出了東宮,楊良媛走的還不是正門,是從東宮側門出去的,到了小花園後,妾身看到她走到池塘邊上點蠟燭燒紙錢,像是在祭拜,妾身就躲在石塊後頭看著。”
“後來,後來楊良媛起來後,妾身看到她身後有一雙手伸出來,用力的把她推到了水裡。”
“是誰推的。”
“妾身的視線被那邊的樹擋住了,妾身看不見,但是真的,真的有人把她退下去,妾身看到那雙手,纖細好看,是女子的手!”宋承徽急急描述,可她是真的沒有看到樹後面到底是誰推了楊良媛,她就看到那雙手,把楊良媛推下了水。布嗎協圾。
連是誰推的都不知道,這未免牽強,“既然你看到有人推楊良媛下水,為何不救,為何不喊,反而是偷偷跑走了。”
宋承徽眼神一滯,她就是看著楊良媛在水裡撲騰,直到死去,她當時並不想救她。
“你見死不救,就是要看著她死去,後而偷偷離開花園,豈不心虛,宋承媛,你還說人不是你所殺?”要不是兇手,早就大呼小叫起來了。
“我沒有,我沒有推她,是有人要殺她。”宋承徽搖頭否認,神情焦急的很。
季熠辰責問,“那你為何不救!”
“我...我當時嚇壞了,我身邊的宮女可以作證,我真的沒有推她,殿下,娘娘,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只是跟著她去了花園裡,我真的沒有殺人。”宋承徽哭著哭著癱倒在了地上,她真的沒有,她倒楣才會撞上這樣的事。
“你便是嚇壞了不能跑去救她,也能派宮女去喊人,當時你為何不這麼做。”沈香茉直看著宋承徽,後者低下頭去,眼神閃爍。
“你就是想看著她死,對不對?”
“妾身當時真的是嚇壞了才沒有反應過來,等妾身反應過來時楊良媛已經在水裡不會動了,妾身害怕,怕有人過來發現妾身也在,所以就...”宋承徽搖頭解釋,“妾身真的沒有推她下水。”
楊良媛身後的地方,那樹旁長著幾株灌木,若真是宋承徽推的,她站在那兒的時候披風難免會勾到灌木,粗心宋承徽連路旁的樹杈勾到了披風都毫無察覺,若是灌木勾到的,她估摸著也不會發現。
但是樹旁的灌木很乾淨,是有人穿得十分簡便才能安全的站在那兒,宋承徽的穿著明顯不行。
季熠辰心中略微有數,跪在那兒的宋承徽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什麼都說了,殿下和娘娘怎麼還不信,她是真的沒有推楊良媛。
......
半響,偏廳內安靜了一會兒,季熠辰抬手下命令,“帶去司刑所。”
宋承徽臉色慘白,等兩個嬤嬤進來抓她的時候,掙扎著沖季熠辰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推她,我沒有殺人!”
瘦弱的她抵不過兩個嬤嬤的桎梏,被拉出偏廳的時候還聲嘶力竭的喊著,這動靜傳遍了整個東宮,後殿那兒幾個院子裡的人都聽到了。
此時天才濛濛亮,秦良娣她們也沒休息,後殿那兒走廊出站了好些人,看著宋承徽被拉走,神情都是不可思議。
任良媛這時候也全清醒了,“我剛剛才去過她那兒,我說呢,怎麼點著燈還穿著衣服不睡覺,敢情也是剛剛從花園裡做了壞事回來。”
“這是要拉去哪兒?”陳昭訓聽著有些怕,宋承徽叫的太慘了。
“司刑所吧。”秦良娣收回了視線,看著她們,“都散了,回去休息吧,這事兒殿下和娘娘會做主。”
聽到司刑所就像是聽到後庭差不多,後庭裡關著的都是亂七八遭的人,而那司刑所,就是關押宮中犯人,逼供之處,站著進去的,情況好的是躺著出來,情況不好的,直接會把命丟在那兒。
眾人散去,唯有紅芙,朝著宋承徽被帶走的方向看了許久,身後閔柔看到她,柔聲喊,“紅芙,你還不回去?”
紅芙斂去眼底的複雜,轉過身笑看著閔柔,“我是在想,這宋承徽的運氣可真是不好。”
“她害人,被查到也是正常,何來運氣不好。”閔柔淡淡著語氣,“要是沒被發現,那才是沒天理。”
“只是帶去司刑所而已,又沒有定罪,你怎麼就肯定是她殺了楊良媛。”紅芙輕笑著,對她的話並不贊同。
“死不認罪才會被帶去司邢所。”閔柔的語氣更淡了,“若不是懷疑,殿下不會把人送過去。”
紅芙從她身邊走過,神情慵懶的很,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抬手輕掩著嘴,“你也說了,只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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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5:11
第199章 人死燈滅(六)
天漸漸亮了,夜半楊良媛掉落池塘死去的事傳了開來,東宮這兒宋承徽被帶去了司刑所,還找到了她在場的證據。這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好說,又是宮內妃子妒忌引起的事兒。
一早沈香茉前去景仁宮請安時候皇后娘娘提及此事,言語中多少含著可惜,對皇后來說,不論嫡出還是庶出。太子的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楊良媛那孩子來得多不容易。就這麼沒了。
“夜半的時候東宮中值守的都在做什麼,既然是有人出去了,這時辰就該注意些,等著出事了再去尋人哪裡還來得及。”皇后看著沈香茉,“如今還有輝哥兒在,東宮中更應該嚴謹。”
“那時辰正巧是輪了值守。”沈香茉略提了一句,轉而說到了晉王府小郡主的事,“聽聞晉王府把小郡主送到了宮中來養。”
“是啊,偌大的王府裡不能沒有當家主母,百日過後就要再娶王妃,日子定了,開春一月底。”在李淑妃的要求之下,皇上這兒又賜了婚,錢大學士的孫女。今年已經十六了,這段日子李淑妃忙著重新裝點晉王府,雖說是第二次娶親,但是這一回才是順心如意,李淑妃自然更盡心些。
晉王要忙公務。王府中如今都在全力照顧小世子,蓉姐兒這邊忽略了些,就被晉王爺送入宮,養在了李淑妃這兒。
沈香茉深以為既然是要再娶親,蓉姐兒還小,這時候就該讓她和王妃好好相處。及早培養起來以免日後生疏,皇后聽她這麼說,對李淑妃的做法十分不屑,“眼皮子淺的,她要是能想的到這些,如今還能高興成這樣,這人死燈滅,也不是她這樣的。”
話都是這麼說,人死如燈滅,就算是記得,那也僅僅是記得罷了,日子還得過,忘的快的,沒多久就不會再惦記了,就如晉王妃,又也許,根本就不被惦記過。
“就是可憐了蓉姐兒那孩子。”皇后歎了聲,她再不喜李淑妃,對蓉姐兒這麼大的孩子還是抱著心疼,沈香茉默不作聲,她一直覺得晉王妃死的不值得。
......
從景仁宮離開後天下雪了,陰冷的空氣裡,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飄起了大雪,沈香茉回到東宮,這兒莫離來稟,茗申院那兒,十六奉儀來了有一會兒,在偏廳等著。
沈香茉差人去把紅芙帶過來,還是一襲耀眼的紅衣,這是紅芙最標誌的裝束,走進屋子後,她給沈香茉行了禮,跪在那兒也沒起來,語氣淡淡的,顯著一些誠懇,“妾身有事想求娘娘。”
好幾年前,也就是她三日回門那天,在南巷的花滿樓外,紅芙一襲紅衣跪在馬車邊上,求她能允許她到睿王府裡來,而今天,沈香茉看她跪在那兒的情形,總覺得和那天的很相似,入宮以來,這算是她第一次下跪求她。
“地上涼,有什麼事,起來再說。”沈香茉抬手,讓瑞珠把人扶起來,賜坐後又端了茶過來,紅芙只捧著茶杯,在那兒安靜了一小會兒。
“你有什麼事。”
“不知當初殿下和娘娘說的話,還算不算數。”紅芙放下杯盞,抬頭看沈香茉,“殿下當初說,若是不想出府,不想入宮的,會給一筆銀兩,以清白身讓我們走。”
沈香茉一愣,當初她費了這麼大的勁才進了府入了宮,如今卻是要走。
“你想出宮?”
紅芙點點頭,“懇請娘娘答應,讓妾身離宮。”
這倒是沈香茉從未預料到過的事情,從睿王府過來的這麼多侍妾,誰都不肯走,如今第一個要走的竟然是費盡心思才得以入宮的紅芙。
沈香茉笑了,“為何要走。”
大約是猜到了太子妃回問,紅芙深吸了一口氣,“這東宮的生活,並非妾身最初想的那樣,睿王府的生活也是如此,娘娘,其實在花滿樓的時候,殿下雖留宿了,但從沒碰過花滿樓裡的姑娘,進了府後也一樣,殿下都只是在妾身屋裡過夜,並未做別的事。”
這樣的生活她現在是習慣了,最初進府的時候還會爭,但是紫衣死了之後,紅芙的心境一瞬有了巨大的變化,爭這麼多有什麼用,命都沒了。
當初她還會以為在花滿樓門口演的那一幕,讓世子妃下不來檯面,她引以為傲,可在睿王府那些日子,乃至入了宮後她漸漸發現,太子妃是不屑和她們計較。
以前還有紫衣陪著鬥嘴,雖然是相看兩相厭的,日子久了,紅芙也覺得這樣衣食無憂的日子,加上有個人打發時間,比起花滿樓裡整日要迎合那些男人,要自在的多,可如今,一個人的獨角戲太累了。
“宮裡的生活太無趣了,妾身不想留在這兒。”紅芙笑著淡淡補了一句,“勾心鬥角的,動不動就死人,比花滿樓裡可殘忍許多。”
執意要走,沈香茉自然不會留,她們這些人並沒有登記在冊,“出了這皇宮,在外是生是死可都沒有人會管,拿著那些銀子,你孤身一人,要做什麼。”布嗎估扛。
“這要麻煩娘娘,給妾身一個清白的身份,或許妾身可以在巷子裡購一處鋪子,賣賣豆腐,妾身也能找一個靠譜的老實人嫁了,往後的日子就不會沒有依靠。”紅芙笑的很隨意,沈香茉看著她,嘴角莞爾,這些話她倒是信,這麼多侍妾裡面,十六奉儀算是聰明的一個人。
沈香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盈盈看著她,“除了這原因,還有什麼原因讓你下定決心要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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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紅芙抬手要去拿杯子,指尖貼著杯壁,微顫了一下,“娘娘所指的是什麼事。”
“昨天夜裡,丑時過半你去了哪裡。”沈香茉命人去查,不止查了宋承徽一個人,在那段時辰進出的可疑的人,她都查了。
紅芙並不意外太子妃會問,這東宮就這麼大,誰的頭上都會被查到,紅芙說的如實,“昨天夜裡我也去了花園。”
“你去做什麼。”
“散步。”
沈香茉看了她一會兒,“既然是散步,楊良媛落水的事,你也看到了。”
“妾身親眼看到楊良媛落水,不過可惜的是,沒能看仔細樹後推她的是什麼人,唯一肯定的不會是宋承徽,她那麼蠢,幹不出這種事。”紅芙承認的很乾脆,她的確在場,她不僅在場,她還看到了尾隨楊良媛過來的宋承徽。
但是楊良媛身後那位置太隱蔽了,她比宋承徽看到的多一些,她有一瞬看到了那人推時冒出來的側臉,但是隱下去的太快,只覺得熟悉,卻分辨不出是誰。
沈香茉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放下杯子,“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和殿下稟明,若是殿下點頭,楊良媛的事情結了案,你就可以出宮。”
紅芙微怔了下,聽到她這麼說,太子妃竟然沒有繼續往下追問,但再想想她便釋然了,唯有她們覺得自己聰明的,螳螂捕蟬亦有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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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芙離開太子妃的屋子後回後殿,在茗申院的門口遇到了前來看望三娘的閔柔,身後宮人手中還拎著一個食盒,兩個人簡單的打了個招呼,還是閔柔叫住了她,“帶了些玫瑰糕過來,見你不在,讓人給你放在屋子裡了,趁熱吃。”
“我不吃玫瑰糕。”紅芙搖頭,“那是十五奉儀愛吃的東西。”
“不試怎麼知道自己不愛吃呢。”閔柔輕笑著,“紫衣她也是試了之後才喜歡的,你若是喜歡別的,下回我做桂花糕。”
紅芙不愛吃糕點,玫瑰糕也好,桂花糕也罷,但聽閔柔這麼說,紅芙的神情變的開懷,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好啊,那就麻煩閔姐姐了,早就聽她們說起過,你的手藝好。”
兩個人沒有再多說,紅芙回了屋子,那兒就放著精緻的一疊玫瑰糕,紅芙只瞥了一眼就讓身邊伺候的宮女端下去,賞賜給外頭的小宮女吃。
半天過去那宮女並沒有出什麼事,紅芙也不在意,想來不會這麼直接在糕點中動手腳的,熟料當天往上,這個小宮女夜深時和別人結伴去茅房,不幸跌落茅坑,淹死了。
而也是那此時的司刑所中,給宋承徽來送吃的宮女被逮了個正著,她那食盒中放著的幾個菜,裡頭竟都摻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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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人死燈滅(七)
沈香茉看著食盒裡的那些菜,又是要死無對證麼。
當初十五奉儀死的時候,麝香一事死無對證,要是宋承徽死了。楊良媛的死也是死無對證了,這一件件的事兒串聯在一塊兒,沈香茉不由的想到了睿王府時當初海棠的死。
明明海棠下的是毀容的藥,可最後下在她碗裡的卻是至寒之物,最後在太子回來之前。海棠死了,丫鬟瘋了。死無對證。
十三娘被推出來說是兇手,最後,十三娘被鬆手,和死無對證也沒有區別。
而這食盒裡的飯菜都是定量送過來的,送飯的宮女也是禦膳房那兒的人,沈香茉之所以知道,是宋承徽的所有膳食都先經由檢查才會給她吃。
或許,下毒的人是想不到太子和太子妃會對一個已經證據確鑿的人如此關切。
禦膳房那兒並不難查,沈香茉不用證據也知道人肯定是在東宮中。
一旁的瑞珠看到太子妃皺著眉頭,輕輕問,“娘娘,這兒的東西。”
“在她們之間傳開去,就說宋承徽在司刑所裡口吐白沫,瘋了。胡言亂語說著瘋話,說她看到了兇手是誰,說她自己是無辜的。”沈香茉讓瑞珠把食盒裡的東西處置掉,“至於那個掉下茅房的宮女,你去查查。在這之前,她全天都吃了什麼。”
......
東宮就這麼大,瑞珠出去後沒多久,關於宋承徽的事兒就傳遍了,任其信不信,這事兒從司刑所裡傳出來的。自然是十分的真。
至於怎麼瘋的,司刑所那兒就沒細說了,也許是逼宮之下瘋掉的,也有可能是呆的久了,受不了自己瘋了。
下午的時候瑞珠把關於那死去宮女的事問到了,除了每日的膳食外,這宮女在死之前的一天內,吃了十六奉儀賞賜的糕點,吃了陳昭訓那兒賞賜的果子,午後還吃了幾個餅子,零零碎碎加起來,東西還真不少。
沈香茉額外關注了十六奉儀那兒賞賜的糕點,還是玫瑰糕,據她所知道,十六奉儀是不愛吃這些東西的,不愛吃自然不會找人做,“玫瑰糕是誰送給紅芙的。”
“聽聞是閔昭訓去茗申院看望三娘時送的,三娘和六娘那兒也有。”瑞珠抬頭看沈香茉,沈香茉輕點了點頭,“那宮女抬出去宮送給她家人安葬,安葬費多給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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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等了五天,這才在司刑所中等到了她要等的人,可等她和太子趕過去的時候卻愣住了,被刑所裡的嬤嬤按壓住的人,居然是閔昭訓。
別說沈香茉了,太子都驚訝的很,宋承徽靠在那兒發抖,她這會兒是真的快瘋了,剛剛閔昭訓居然想要給她灌毒藥,要弄死她。
相反的,最平靜的卻是閔柔。
這是傍晚送夜食的時辰,閔柔喬裝成了宮女的樣子前來送食盒,進來之後她並不知道這宋承徽的牢房周圍都有監視,她把食盒放下之後,引的宋承徽過來,隔著木欄,一把揪住了宋承徽的衣領,狠狠一拉扯讓她只能把臉卡在了木欄上,繼而她拿出一瓶藥,往宋承徽的嘴巴裡灌。
要不是那幾個嬤嬤沖過來的及時,宋承徽如今估摸也死了。
......
人被帶到了司刑所的大堂內,閔柔跪在那兒,整個人顯得特別安靜,就好像是她根本不可能做這件事,神情無害,人也是弱質女流。
“為什麼要殺宋承徽。”季熠辰收起了那一副難以置信,就算是再不能相信也還得審。
閔柔抬起頭看他,眼底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聲音細膩,“她看著楊良媛落水都不相救,也不是什麼好人,像她這樣日日夜夜都在詛咒楊良媛不得好死,她的心腸何其歹毒。”
“那楊良媛的事。”季熠辰對她說出這一番話覺得詫異,沉浸下心來繼續問,閔柔的神情有了變化。布記肝扛。
浸透了一抹哀傷,一抹可恨,還有不屑,“殿下不知道吧,楊良媛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殿下的。”
沈香茉抬頭多看了她一眼,閔柔斂去神色後又說的柔和,“去千佛寺的時候,妾身親眼看著她們從禪樓裡下來,而楊良媛的姿態略顯不對,後頭的裙擺也沒收拾齊,妾身多了個心眼,就去了那禪樓裡,找到了接待楊良媛的大師,聽他說經。”
“當妾身說胸口疼的時候,那大師就讓妾身到了後面的屋子,好好的一間禪室內,居然有一張床,屋子裡的味道也很奇怪,妾身在那床上的枕邊,發現了一根長髮。”閔柔眼底的諷刺越來越重,“後來妾身就裝著難受,那大師試探的過來要抱著妾身。”
要是她當時不拒絕,那和尚說不定就以此和她入‘禪定’了。
“頭髮是楊良媛的,她那姿態,明明就是和那個大師苟合過,說什麼聽禪,就是鬼混。”閔柔說著,氣氛之餘,語氣又淡了下來,“殿下受她蒙蔽,還要封她做良娣,妾身不能讓這件事繼續發生,楊良媛心虛拜月,妾身就把她推下了池塘,沒了那腹中的孽種,才能保得住殿下的顏面。”
沈香茉是不知楊良媛腹中的孩子是誰的,可聽閔柔說起來竟然是和尚的,沈香茉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楊良媛能做出來的事,可真是出人意料到絕境了。
“就算是如此,你不是判官,不能因此殺人。”季熠辰冷冷的開口,“為了掩蓋這件事,你還要害死宋承徽,她總是無辜的。”
“她也不算無辜,她一心想著楊良媛死,在水裡那麼久她都不曾叫人,也不曾讓宮女去救人,她也死不足惜。”閔柔說起這一番話的時候,還真是像一個女判官,太子受了蒙蔽,她要站出來把這件事解決掉。
“你殺了人,因此背了人命,不是在求公允,她們的錯自有論斷。”
閔柔搖頭,輕笑著,“殿下您不正是因為被蒙蔽了才會又抬她身份,羅晉在外微殿下做了那麼多事,剷除了這麼多的障礙,閔柔在宮中幫助殿下不被蒙蔽,算起來,做的事情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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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人死燈滅(八)
閔柔如此說完,季熠辰和沈香茉都愣了愣,轉瞬,季熠辰的神色就沉了下來。“羅晉是聽孤的命令列事,你擅自做主何謂剷除一詞,難不成,孤的行事還要受你論斷!”
“殿下不明真相時,不正需要別人出手。晉郎在外幫著殿下,閔柔也該在宮內幫助殿下。楊良媛這樣傷風敗俗之人,一等揭露,毀的可是殿下的聲譽。”閔柔抬頭看季熠辰和沈香茉,神情泰然,恍若是執刑的判官,有錯,就該死。
季熠辰冷著神情,“你怎麼知孤不明真相,既你早知楊良媛腹中的孩子不是孤的,你為何早不上報。”
“怎可讓殿下為這些事煩心。”閔柔輕笑著,並未覺得自己哪裡不妥,更甚,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晉郎在外幫殿下做事。殺的人也不少了,她在宮內如此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妾身給過那楊良媛機會,她若自己了結了孩子,妾身也不會如此。可她非要生下這個孽種,混淆皇室血統,那妾身便替殿下髒一回手,晉郎與妾身都是忠於殿下。”
好一番大義淩然的話。
很多年前羅晉他們本是受命保護季熠辰,而後為他所用,這麼多年為他做了很多事。出生入死,都是把性命拴在褲腰帶上出任務的,所以要心無旁騖,不能有牽掛,即便是有,這牽掛也不能成為敵人要脅他的死穴,所以季熠辰把其中兩位帶回了睿王府,如今又接進了宮。
而她所說的都是實話麼,沈香茉端著杯子輕道,“恐怕髒的不止一回手,十五娘的死,與你有關吧。”
閔柔反問,“難道她企圖要害娘娘,不該死?”
“你怎知她該死,你又怎知她要害本宮,這從始至終,本宮可沒說是她在陳昭訓的荷包中動了手腳,反而是閔昭訓你,那荷包可是從你手中送給了陳昭訓,說起來,你比她更有嫌疑,豈不是更該死?”沈香茉聲音緩緩的,一字一句的吐露出口,閔柔的這一番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妾身要是想害娘娘,何至於要如此迂回,妾身是為了保護娘娘。”閔柔面不改色著,在她眼底,看不出一絲一毫對這些事的反思。
“是啊,你為了保護本宮,做的可真不少。”那玫瑰糕,不也是沖著紅芙去的,難道真是為了保護她?不過是為了紅芙眼前所見的那點事罷了。
人之陰狠,她到底做過多少事,大約只有沈香茉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閔柔低垂下頭,像是受用了她這句‘誇獎’,“妾身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殿下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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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並沒有再繼續往下問,而是把她關了起來,司刑所內不怕她會逃走,她也沒這本事,同樣的,季熠辰也沒打算放她出來。
沈香茉知道他在顧忌什麼,外面那一群出生入死,為了他做了這麼多的人,僅僅是兩個家眷而已,閔柔的命必須得留著。
夜半的時候,司刑所裡安靜的很,這兒關押的人都不會關太久,安排閔柔的地方還是靠內比較安靜的獨屋。
腳步聲在安靜的夜裡從走廊那兒傳來,閔柔靠在那兒,抬頭看,太子妃的身形出現在門外,沈香茉命人開鎖,提裙走了進去。
身側秋裳和雪盞跟著,手裡還領著一個食盒,沈香茉讓她們把東西放下,端出來是幾碟的糕點,還有煲好的一甕清湯。
閔柔的確是餓了,拿著糕點吃了起來,沈香茉就在她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不怕這有毒。”
“將死之人有何懼之。”閔柔笑了笑,動作優雅的擦著嘴角,“還要多謝娘娘前來探望,為妾身帶了這麼些吃的,娘娘還是一如繼往的善心。”
“你不怕本宮會害你,因為你做的這些事,你知道殿下無論如何都會看在羅晉的面子上保你一命,你也不怕自己會害死本宮。”
“娘娘此話又是何意?”
沈香茉微歎了聲,“你到睿王府,有七八年了吧,這些年,你見過羅晉幾次。”布圍叼劃。
初進府的時候閔柔才十五歲,如今七年過去,昔日年華早已經去了一半。
睿王府和宮中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不論好不好,至少是寂寞的,這七年來,閔柔只見過羅晉幾面,匆匆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再見面。
太子妃問她見過幾次,她記不太清清了,不是因為太多,而是太少,少到懶於去惦記。
“紫衣入府多久了,也有六七年了,她和十三娘她們是最粘著你的,你怎麼下得了手?”
沈香茉看著她,閔柔放下了手中的糕點,輕擦著手,嘴角一抹笑意,勾在那兒淡淡的,“她乖乖的,才是妾身的好妹妹,她若不乖,妾身也只能想辦法讓她安靜。”
“你很清楚十五娘沒有要害本宮。”沈香茉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微淩,“同樣的你也很清楚宋承徽不是兇手,那宮女無辜,紅芙也沒做錯什麼,這些人命在你手中如此輕賤的就去了,你說要護著本宮,你真以為本宮傻。”
“太子妃是妾身見過最聰明的女子。”閔柔笑著,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只可惜妾身沒想到,太子妃竟還如此瞧得起這些人的性命,行大事者怎麼能拘小姐,羅晉他們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可沒算過手頭上的人命,是不是輕賤。”
“你不必和本宮周旋這些,陳昭訓荷包裡的麝香是你所放,陳家長嫂因此滑胎,這東西,本來應該為本宮準備的,可惜你落了空,你口口聲聲說要護著殿下和本宮,實際上都是為了你自己罷了。”
沈香茉直盯著她,也笑了,“女人看女人,總還是瞭解一些,在睿王府中生活了這些年,久不見心上人,恐怕也忘了他了,這姨娘的身份做的挺舒坦,昭訓的份位也不錯,靠著羅晉,說不定太子登基,你還能再有個妃位讓你在後宮坦坦蕩蕩。”
閔柔的神情裡終於有了一抹微動,只是在眼底閃過,頃刻消失。
“說起來,太子殿下在蘭城的時候就受眾多女子喜愛,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你殺紫衣是為了掩蓋你自己要本宮的事實,你殺楊良媛,不是為了主持公道。”沈香茉微低身子看她,一字一句,“你是因為妒忌。”
閔柔微仰頭看著她,神情很平靜,沈香茉拿出一個荷包放在她的面前,“這是你送給楊良媛的,裡面有什麼,你也清楚,你深知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殿下的,這點你倒是不介意,你可介意她這樣的情況還受殿下的重視,就憑了腹中一個野種,能平步青雲,這位置,是你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
“娘娘可真是聰明人。”半響,閔柔笑著誇了一句。
沈香茉搖搖頭,別的她也不想問了,“到羅晉回來之前,你就住在這兒。”
“妾身的命不重要吧。”
“重要。”沈香茉起身,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不過你若是不想活了,本宮也會給你按個好名聲,以免壞了這麼多年你心上人對你的印象。”
......
......
腳步聲遠去,閔柔坐在那兒,裙紗拖在床沿,髒了裙擺。
她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落了下來,她不是輸給了太子妃,她只是輸給了自己。
沉不住氣,太心急。
也許是真的太久了,她看著三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拽著自己的手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離開的時候,她就沒法安心的繼續保持鎮定,想起她們剛進府的時候那段日子,等一個人太累,她最初以為自己受得了,但是幾年之後她就堅持不住了。
她老了,這張臉每每和紅芙,和宮中的年輕妃子相比,她就覺得時光對她太不公平,她等不到羅晉,也等不來太子。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當年她義無反顧的跟著羅晉來了蘭城,連自己的姓都改了,不願意丟家裡人的臉,和羅晉在一起那一年,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後來呢,後來她就到了睿王府。
時光漫長,像是一把割不疼人卻又紮的萬分難受的鈍刀,慢慢的磨著,慢慢的磨著,回過神來時候已經磨的血淋淋。
她開始期盼殿下來看她,開始想著殿下過的怎麼樣,開始覺得自己若是能陪在殿下身邊也是好的,至少,至少不用這麼等了啊,當時的娉婷院和主院那兒距離才多遠。
也許那時候就已經開始變了,心變了,人也就變了,會想要得到,會妒忌。
閔柔抬起手看,高高的窗外斜進來一抹月光,她的雙手,站滿了鮮血。
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從她眼前跳過,在她手裡葬送。
外面的小林子裡傳來一陣咕咕聲,不知是什麼時辰,閔柔靠在那兒,又哭又笑,聲音在牢房裡飄蕩開來,顯得尤為詭異。
“可我還不想死。”她捏緊著拳頭,最後藏入了自己懷裡,這麼多年下來了,她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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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5:53
第202章 一路榮華(一)
已經是臨近過年,閔柔被關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而宋承徽因為見死不救這一條,也受了不輕的責罰。還被關在司刑所中。
二九作三十,大年夜這天,宮裡熱鬧的很,外頭下著雪,沈香茉沒把徽哥兒抱出去。那邊宴客廳中,前來參加宮宴的人十分多。
就在這天前一日。宮中剛剛傳出皇上龍體欠佳的消息,接連累了數日,皇上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這半年來已經是病了第六回 了,連著皇后都時不時憂心皇上的身子骨。
沈香茉從宮宴中離開前去太后娘娘那兒探望,出來之後夜已經深了,雪小了許多,瑞珠打傘送沈香茉回宮宴處,途徑往前殿的花園時,沈香茉走了進去,“先去看看父皇。”
瑞珠讓秋裳去宴客的殿上看看,自己則跟著太子妃走進了花園內,這兒雪積的厚,瑞珠在一旁小心的扶著過去。快走到對側的花園門口時,沈香茉忽然聽到了假山後傳來的哭聲。
沈香茉輕噓了聲,掩身站在假山邊上,天上煙火綻放,停留的時候假山後的哭聲就格外的清晰。
這兒是外殿和內宮出入的花園。花園外還有回廊,就算是這時辰不太會有人經過,隔著半個時辰也還是會有人過來,是誰躲這兒哭?
等了一會兒,男子的聲音傳來,顯得很無奈。“別哭了。”
女子的聲音還嚶嚶不斷,委屈的很,“衛臨,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宮中了,你帶我走,你去哪兒我就願意去哪兒,我求你了。”
“娘娘!”
“不許叫我娘娘。”
假山後停頓了一會兒,那遲來的聲音更加無奈,“卿卿。”
沈香茉微怔,秦良娣和衛大人。
“衛臨,你為什麼不和祖父提,為什麼要看著我入宮,你怎麼這麼狠心,現在你還要娶親,衛臨,我不想留在宮中,我不喜歡太子,我不要留在這兒。”聽了那一聲叫喊,秦卿卿哭的更凶了。
“我不會娶親的。”
“真的?”
“真的。”
“那以後沒人照顧你怎麼辦。”秦卿卿說得可憐,“可我又不想你娶親。”
“你留在宮中能過的很好,卿卿,不要哭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卿卿打斷了,“不好,不好,我過的不好,你什麼都不知道,我過的一點都不好,我羡慕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看到他們我就想到了你,衛臨,我過的一點都不好。”
“你會過的好的,卿卿,我答應你,會一直守著你,你別哭了。”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我想和你離開這裡,衛臨,你為什麼都不願意抱抱我,我心裡好難受。”
......
站在外面的沈香茉臉上的神情微頓了頓,轉而,心中湧起不知名的情緒,假山後頭秦卿卿哭的很可憐,而傳過來的都是男子無奈而又心疼的安慰聲。
沈香茉輕搖了搖頭,示意瑞珠跟上,離開了花園朝著外殿那兒走去,這邊的假山後,秦卿卿靠在那兒,兩步遠的地方,衛臨不知所措。
想要抬手安慰她,可這手總是落不下去,他不能這麼做。布圍在巴。
秦卿卿抬眸,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伸手想要去抓他,衛臨後退了一步,眼底盡是隱忍,卿卿的眼淚掉的更凶了,求他,“衛臨,我好累。”
“死了好多人,楊良媛死了,宋承徽還被關在司刑所中,閔昭訓也被關起來了,宮裡時常死人,娘入宮的時候還說,給你說了一門親事,我...”秦卿卿緩緩的蹲到了地上,她不能看著他娶親,她接受不了。
“我拒絕了。”衛臨終於還是捨不得她傷心難過,蹲下身子看著她,抬手替她擦著撲簌往下掉的眼淚,“我不會娶親,這輩子都不會。”
秦卿卿沖到了他的懷裡,哭的傷心。
平日裡鮮少有話,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多少的冷峻男子,此時都不敢抬手抱懷裡的人,聽她哭著,他心裡比誰都難受。
可誰讓他被招惹上了,這輩子就算是這麼守著,他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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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秦卿卿前來請安的時候眼眶還微泛著青腫,平日裡她都會和悅的附和太子妃幾句話,而今卻沉默的很。
沈香茉簡單吩咐,早早的散了讓她們回去,帶著輝哥兒去景仁宮請安,到了景仁宮,李淑妃也在,還帶著蓉姐兒和晉王世子安哥兒。
比輝哥兒早出生幾日,安哥兒個頭比足月的輝哥兒要小,還是繈褓中的孩子又是早產,身體羸弱的很,其實不必從晉王府那兒大老遠的抱進宮來,就連輝哥兒都是年初一要來拜年時才出的門,李淑妃卻對這寶貝孫子稀罕的很,說起來滿口提的也是他。
皇后這幾天照顧皇上,顯得有些疲乏,看到輝哥兒時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金嬤嬤把孩子抱過來,皇后接在懷裡,一旁方嬤嬤懷裡的四皇子好奇的張大眼睛看著比自己小好多的侄子,四皇子也不過才七個多月,啊啊了一聲,要吸引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抬手輕摸了摸他的臉,四皇子乖巧的很,在方嬤嬤懷裡呆的老實,好奇的張望著屋子裡的人。
如今皇家的子嗣是真的單薄,太子所出的就一個孩子,晉王府中一雙兒女,幾位公主出嫁,還有的三皇子如今也才剛剛成親,宮裡頭熱鬧的,倒是有兩位妃子年底的時候剛剛傳出了喜訊,皇上的身子是越來越不經事了,往後的開枝散葉,都得靠太子。
只是大年初一這樣的日子不太合適講這些,皇后只略微提了一句選秀的事,李淑妃關切的很,她是希望皇后這兒為晉王爺的婚事再添一些彩頭。
“錢家那孫女兒姐姐您也是瞧見過的,乖巧的很,往後啊和川兒一定能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李淑妃說的感慨,“我兒可憐,早早沒了妻。”
“他要是往後不再娶,獨自養大了這兩個孩子,那你這話還能說上一說。”可憐什麼,難產死去的晉王妃難道就不可憐了。
“姐姐您這話說的,要是如此,往後安哥兒和容姐兒的婚事可怎麼辦。”李淑妃神情一僵,不娶,這麼年紀輕輕的就要做鰥夫,那怎麼可以。
“一個是皇室正統的世子,一個是出身高貴的郡主,怎麼,還有人敢嫌棄她們的身份不成。”皇后懶懶的說了一句,“既然要要把錢家姑娘娶進門,往後晉王府的事,你就別總插手了。”
李淑妃那僵下去的神色還沒緩和過來,又有些難堪,“臣妾怎麼插手晉王府的事了,那都是他們夫妻倆做主的,臣妾在宮中也管不著。”
“過去三天兩頭要召見晉王妃,有身孕的時候也還得入宮來給你請安。”這端著一副好婆婆的架子,還沒舒服夠被人請安的滋味,皇后的話也直白的很,“那時田家勢單力薄,你這麼做也就罷了,換了是錢家,你自己掂量清晰些。”
這是過來拜年的,又被皇后一頓說,李淑妃臉上是要掛不住了,方嬤嬤把四皇子交給了養娘,這才笑著向蓉姐兒招手,“小郡主,來。”
蓉姐兒乖巧的走到皇后面前,跪在前面的小蒲團上,給她磕頭拜年,稚氣地說著出發前養娘教的吉祥話。
“乖。”皇后給她封了個大紅包,蓉姐兒又到李淑妃面前拜年,之後才是沈香茉這兒,沈香茉給她備了一對漂亮的紅玉鐲,蓉姐兒笑的羞澀,看樣子是很喜歡沈香茉送的東西。
李淑妃又找著話了,“說呢,蓉姐兒可真喜歡香茉。”
皇后淡淡回了一句,“孩子年紀小,誰對她好,她就和誰親近,等晉王成了親,你把孩子送回晉王府去,交給新王妃撫養,別讓這關係疏離了。”
李淑妃這回學聰明了,什麼都沒說,只訕訕的笑笑。
......
景仁宮內呆到了快中午,皇后要去看皇上,李淑妃得跟著去,還要抱著安哥兒和蓉姐兒一塊去瞧瞧,皇后也沒攔著,讓沈香茉帶著輝哥兒回東宮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乾清宮。
沈香茉這兒回到了東宮,下午時季熠辰回來了,進屋時外頭正好下著大雪,落了一身的雪,沈香茉上前替他撣了撣,換下外套,洗過手在屋子裡呆了好一會兒,去了寒氣後才到臥榻這兒抱兒子。
等沈香茉去過廚房回來,這父子睡著了。
季熠辰躺在臥榻上,輝哥兒拱著小屁股趴在他身上,睡的還很舒坦呢。
把燉好的湯碗放下,季熠辰醒了,他睡的淺。
抱起兒子放到臥榻內側,還沒放下,輝哥兒也醒了,還鬧著不讓他放下,季熠辰沒法子,繼續躺在那兒,讓他趴在自己胸口。
等放好了,他趴著一高興,還賞了他一個稀罕的笑。
沈香茉把輝哥兒抱起來,讓季熠辰先喝益氣湯,小傢伙醒了就鬧騰,蹬腿要去看爹爹在喝什麼,湊過去了,小嘴巴動動,竟是嘴饞了。
沈香茉失笑,讓金嬤嬤抱他回去餵奶。
......
這兒屋子內,季熠辰喝完了湯,夫妻二人坐下來,沈香茉問及皇上的身子,季熠辰讓她到自己身側坐著,眉宇下也有一抹疲倦,“晉王府的婚事後就差不多要宣佈了。”
沈香茉略有詫異,“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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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6:09
第203章 一路榮華(二)
“不快了。”季熠辰收攏她垂下來的長髮,掃去了一些疲倦,“以前是在睿王府,蘭城中的事務並不過。可如今是國事,哪裡能比較,父皇他是閒散慣了的人,當時若不是康王爺把我們囚禁起來,他也不會觸怒做了那個決定。”
睿王爺本就是無爭無搶的人。為的都是自己兒子,恨鐵不成鋼的是怕季熠辰沒出息。以後不能好好打理封地,不是說他不聰明,而是他做這個皇帝,哪兒都會比別人累上幾分。
不等沈香茉回答,季熠辰把她抱了起來,到床邊,拉下了帷帳,一面褪她的衣服,一面道,“這時日,等晉王府的婚宴過後就會下傳位的聖旨,很快就要安排登基大典,你這兒也得準備準備。”
沈香茉被堵住了嘴,說不出話來。輕輕推了他一下,季熠辰給她翻了個身,更便利的脫了衣服,咬了咬她耳朵,“我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是不是少了點。”
沈香茉被他逗的輕嗯了聲,半響睜著眼睛看他,又有些迷糊,季熠辰趨勢入攻,趁機褪了她的衣服,帷帳內頓時旖旎春光。
......
沈香茉懶懶的趴在他身上。每每正事說了一半,又中斷在這兒,她後頭都沒聽進去他說了什麼,再想想他說的封妃一事,沈香茉這才一個激靈,想到了秦良娣的事。
這件事她還得斟酌的說,她聽到的心裡一個感受,太子聽到的未必是這個感受,再者那還有秦家在。
“怎麼了。”季熠辰抬手撥開她的長髮,沈香茉搖了搖頭,末了又抬頭看他,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問了個問題。
“若是這後宮中就只有臣妾一個人了,你還要不要選秀。”
季熠辰笑了,“你這什麼問題。”
沈香茉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問的不對,可就是要這麼問才好,輕揪著他,“你說就是了。”
“你是要問孤願不願意為了你散盡後宮。”季熠辰即刻就理解過來她這問話的意思,沈香茉想了想,是這麼個理兒。
“還是你想問問,除了你之外,孤還有沒有碰過別人。”季熠辰貼近她,湊在她耳畔輕輕道,一手還緩緩往下,等沈香茉反應過來,他已經抬起了她的腿,順勢而入。
餘下的,沈香茉又沒力氣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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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沈香茉還沒放棄,因為要早起,沈香茉服侍他穿好了衣服過後多問了一句,“東宮這些妃子,若是有人自請出宮,殿下可會應允。”
這幾年來東宮不是沒有被趕出去的,例如蔣懷柔,宋承徽在司教所裡留不長,最後怎麼處置還不知曉,紅芙這兒是沈香茉做主允了她離開的,但是有正經份位的,都得太子乃至皇后娘娘那兒點了頭。
“你做主就好了。”季熠辰放下這麼一句話,沈香茉愣了愣,她做主?這麼大的事兒她哪裡做得了主。
轉而季熠辰回頭看她,見她發怔,抬手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誰要自請出宮。”
沈香茉搖了搖頭,“臣妾只是想到紅芙的事情。”
“登基大典之後,茗申院那些人,她們要走的可以都放出宮去。”這些人沒必要長留在宮中,往後出了事,她們那些人是最無人做主的,還不如離宮去。
沈香茉看了他好一會兒,秦良娣的事她還是沒說出口,不是想瞞著他,而是怕害了秦良娣和衛大人。
......
就是沒等沈香茉為這事兒想出一個周詳的辦法來,秦卿卿自己找上門來了,初八這天,開始早朝,沈香茉去過景仁宮後回來,秦卿卿獨自等在外頭,儘管旁邊有侍奉的人,她看起來還是孤零零樣子。
沈香茉讓她進屋,崔媽媽拿了個手爐過來,秦卿卿抱在手中,冷的有些發抖。
“又不是第一次來本宮這兒,在偏廳等就行了,做什麼站在外面,雪天別把自己凍壞了。”沈香茉命人上熱茶,秦卿卿捧在手中,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直到一杯茶見底了,瑞珠過來給她續上,秦卿卿又喝了一杯。
沈香茉知道她是緊張,坐在那兒也不出聲,等著她平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秦卿卿才抬起頭,放下杯子,雙手抱著手爐尋找著支撐的依靠點,她深吸了一口氣,“娘娘,聽聞您允了十六奉儀離宮。”
“是啊,本宮是答應了她。”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沈香茉添了一句,“她不是正統選秀入宮,也不是什麼官家送進來的,宮中有什麼宴會她們都不會前去參加,所以無人認得,宮中碟記上更是沒有她們的名字。”
所以,要應允她們離開,很容易。
離宮之後又不會有人知道她進宮服侍過太子,也不會有人知道她以前是什麼身份。
秦卿卿面色一訕,“倘若,選秀入宮的想要離宮。”
沈香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那她必定是犯了大過錯,倘若是犯了過錯,殿下那兒若是想送出宮去,那還是個恩典,按著宮中的規矩,得受罰。”
也就東宮這兒,蔣懷柔能有那機會離開,換做別人,能是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麼。
秦卿卿咬緊著嘴唇,神情閃了閃,她離不開宮中,她又不能給秦家抹黑,不論太子妃平日裡多麼的寬容,可遇到她所說的事,太子妃還會寬容的起來麼。
可是...前幾天娘親入宮,說又給衛臨說了另外一門親事,這一次要再拒絕,祖父都得出面教訓他了。
依照祖父的脾氣,三十軍棍跑不掉,若是衛臨還不答應,他今後的前途也就毀了。
秦卿卿幫不了他,現在她連自己都幫不了,在這宮中她唯一慶倖的是太子對她半點興趣都沒有,每次過來都只是坐坐。
她不想被封妃。
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秦卿卿看著沈香茉,忽然直接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娘娘,臣妾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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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真懷疑了,自己平日裡是不是待她們太好了,秦良娣都能跪在自己面前要她幫她離開皇宮。
半響,她歎了聲,“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臣妾知道。”
“你既然知道,秦家那兒得知本宮允了你出宮,還是會把你送回來,你何必多此一舉。”沈香茉聲音淡了許多,“你身為良娣,替本宮也打理了不少事務,有些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秦卿卿抿嘴,什麼都沒解釋,匍匐下身子求,“求娘娘成全。”
“你要本宮成全你什麼。”沈香茉沒忘記假山後那一幕,不是她不計較,而是她覺得秦良娣也是個可憐人,“或者你告訴本宮,應該怎麼成全你。”
“臣妾,願意離宮後不會回秦家,也願意改頭換姓不再回宜都城,絕不會在外提及皇家和秦家。”秦卿卿鼓起勇氣道,沈香茉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笑了,要不怎麼說秦良娣也是個聰明的女子,這不,連自己的後路都已經想好了。
改頭換面,這兒是要在宮中詐死,再偷龍轉鳳的離開皇宮,到時安葬後也不是送去秦家,秦家人是看不出什麼端倪的,走的遠遠的,就能離開了。
“求娘娘成全。”見沈香茉不語,秦卿卿又跪著求道。
沈香茉看著她,半響才問,“你為何要離宮。”
......
也許真的是頂了冒死的風險,秦卿卿把她和衛臨的事從頭到尾和太子妃說了一遍,從他們相識,到後來她被迫入宮,衛臨幾次拒絕秦老將軍安排的親事,都是為了她。
“娘娘,臣妾自知有罪,不能被原諒,臣妾也是斗膽懇請娘娘。”倘若不能,她和衛臨一起做亡魂鴛鴦也可以。
三歲時初識,六歲時他就在她身邊保護他,一直保護她到十二歲,他隨著祖父隨軍打仗,軍銜節節攀升,而她,則是在秦家一直等著他。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說,秦卿卿相信有一天他會來秦家提親,娶她。
可她等來的是祖父的教誨和入宮選秀的名帖,他還沒回來她就被送入了宮中。
她要收斂起所有的脾氣,做個端莊的太子良娣,時間久了,有些心思不但沒有掐滅下去,反而是愈演愈烈。
她這輩子什麼都為秦家而活了,入宮,為妃,可太子殿下對秦家的看重根本和她是否受寵無關,秦卿卿看著太子和太子妃之間的感情,她心中想要和衛臨離開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布撲宏技。
真是足夠有勇氣的,沈香茉最終沒有給她答覆,如今也給不了她什麼答覆,這件事得和太子商量過後才能決定。
只是沈香茉沒有想到,這會兒乾清宮那兒,太子回來的途中,被衛臨給攔住了。
前者來她這兒是為了求離宮,後者在太子那兒,是怕太子和太子妃會怪罪秦良娣,所以先在太子那兒把一切事情給承擔了下來,還甘願受罰,降職也好,關大牢也罷他都願意去承受,甚至是死,只要不會再為難秦良娣。
今天的更新晚了,明天還是這個分量,就能把昨天虧的都補完啦,大家晚安
秦卿卿和衛臨的故事,這兒只是稍微提及,過了主線就不會詳寫,要是大家喜歡的話,以後會在番外裡具體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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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6:40
第204章 一路榮華(三)
這才不過剛剛過了年,後頭還有晉王府的喜事,再後頭的事更是忙碌,季熠辰就直接順了衛臨的意思。把他關在了刑部天牢裡。
秦卿卿聽聞此事,病了,季熠辰這兒還派了人,把她關在了院子裡禁止她出門,東宮中被的妃子都是一頭霧水。這秦良娣是犯了什麼錯惹著太子了,也沒聽說啊。平日裡她和太子妃的關係最要好。
這兒主屋內,沈香茉替他換下外套,看了看他的神情,待金嬤嬤把輝哥兒抱過來了,父子倆逗在一塊兒她才開口,“秦良娣那兒你要如何處置?”
“之後再說。”季熠辰把輝哥兒舉起來,小傢伙最近特別愛笑,稍微逗一下就樂不可支,沈香茉看著他臉上那平平靜靜的神情,心中微松了一口氣,看來這事兒還有轉圜的餘地。
沈香茉轉過身去,後面沒注意,被他拉到了坐榻上,手上的盞茶險些掉在地上。季熠辰一手把兒子拎起來放到她懷裡,一手從她手裡接過了盞茶,倒是對她生氣起來,“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臣妾只聽聞秦良娣和衛大人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感情深厚。別的又從何得知,昨日早上秦良娣來懇求臣妾這才清楚前因後果。”沈香茉扭頭看他,假山後那一幕是絕不能說,若是再引起誤會,那衛大人恐怕就要坐穿牢底了。
似乎是看出來她這裡頭的小心,季熠辰抬手摸了摸輝哥兒的頭髮。“你是怕我不給他們活路走,是不是。”
沈香茉望著他,好一會兒,抱著孩子捱在了他身上,輕輕道,“殿下情深意厚。”
季熠辰忍不住笑了,這小女人,什麼都不解釋,反著過來誇他了,這得是成全了別人才能應了她這句情深意厚,否則他還真是罪人了。
“你說說,為夫我如何情深意厚了。”季熠辰攬住她,低頭逗著兒子,聽起來心情也不差。
沈香茉忍著笑意,“娉婷院的時候,雖不曾多去,也沒有短缺她們什麼,睿王府的侍妾應該諸多府邸中過的最逍遙自在的,那些跟著你的人,若不是因為你情深意重,怕是也不會為了你出生入死。”
當今的太子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看起來好似挺隨意的,對於不計較的事情,他的確還挺隨意,可遇上計較的事兒,雷厲風行的都要處置妥當。
沒一個帝皇將相的人是好相處的,只是看著好相處罷了,位高權重慣了的人,凡事都得要執握于手,季熠辰骨子裡就是個權威並重的繼承人,只是這麼多年來,這張臉擺習慣了。
季熠辰舒適著神情,要聽她繼續誇,“還有呢。”
“還有啊,你待臣妾的好,也是情深意重。”沈香茉轉頭看他,說的很輕,脈脈含情的望了他一眼,季熠辰一陣,隨即喉嚨收緊了幾分。
四目相對,懷裡的輝哥兒開始不安分了,忽然哇一聲大哭了起來,季熠辰把他抱起來,他還直接在他臉上揮了一巴掌,哭的十分傷心。
季熠辰一臉無措的看著沈香茉,沈香茉失笑,把兒子抱過去,抱著讓他匐在自己肩膀上,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站起來在屋子裡走動。
過了一會兒,不哭了。
敢情這小子是覺得自己被忽略了不舒坦,得要人抱著在屋子裡溜一圈他才高興呢。
看沈香茉輕聲細語的哄著懷裡的輝哥兒,在屋子裡走了好幾圈,輝哥兒眼睛一眯一眯著,睡著了。
把孩子交給金嬤嬤抱下去睡,回了內屋,夫妻倆很有默契的,都沒再提關於秦良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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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就是晉王府的喜事,晉王爺再娶,錢大學士的孫女,婚宴不比當初迎娶田氏時來的盛大,但也十分的熱鬧。
宮中皇后娘娘派人送了東西過去,李淑妃這兒也沒去,皇上身子骨不好,就讓太子和太子妃過去了一趟。
季熠辰和沈香茉是下午到的晉王府,他們到沒多久,迎親的花轎就回來了。
拜堂的時候前院那兒人很多,沈香茉並未過去,留在了後院這兒,等到新人入洞房的時候才和兩位公主一塊兒過去新房看看新嫁娘。
新房內晉王爺喝過交杯酒已經出去敬酒去了,沈香茉她們站在門口,坐在床上的錢氏顯得很羞澀。
過去在宮中的時候沈香茉曾見過這錢家小姐,生的溫柔婉約,比起田氏,似乎她和晉王爺站在一塊兒才叫做郎才女貌。
錢氏抬頭看她們,善意的笑了笑,季敏嫣也沖著她笑了笑,轉頭和季敏苒低聲道,“二哥這回可舒坦了。”
上次成親,心裡到底是不情願的,可這一回,錢家的家世加上這新王妃的品行樣貌,晉王爺難道還不如願?
她們倆低聲說著,走廊那兒忽然是匆匆的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有追喊聲。
轉頭看去,蓉姐兒邁著小短腿朝這兒狂奔而來,後面的養娘追的氣喘吁吁。
季敏苒手快一把把她給兜在了懷裡,笑著逗她,“蓉姐兒怎麼來啦,你是來看你娘親的?”
季敏苒本意是想讓蓉姐兒親近一些,可蓉姐兒在聽到娘親的時候掙扎著從季敏苒的懷裡下來,抬頭看著坐在那兒的錢氏好幾眼,忽然大聲的喊道,“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
“這就是你娘親。”季敏苒拉著她,“乖,蓉姐兒不要鬧。”
“她不是我娘,不是我娘,你們都出去,都出去,我要我娘。”
小丫頭邊說邊哭了,就近的尋找她覺得可以親近的人,撲到了沈香茉的懷裡,嗚嗚的哭鬧了起來,“這不是我娘,不是我娘,出去,出去,我要我娘。”
屋子內外的氣氛一下尷尬了起來,沈香茉把她抱了起來,給季敏苒她們使了個眼色,輕拍著她的後背把她抱離開了新房的院子。
沿途過去蓉姐兒還在沈香茉懷裡哭,“我要我娘,伯娘,我要我娘,把她趕出去,趕出去,我要我娘。”
抱到了院子外的小亭子中,養娘和丫鬟匆匆跟了上來,想從沈香茉這兒接人,沈香茉卻沒鬆開,而是冷冷的看著這養娘和她身後的丫鬟,“誰允了你們帶郡主出來的。”
“娘娘,是郡主說要到園子裡玩,奴婢們陪著她出來,誰想她,朝著新房這兒跑過來了。”養娘趕忙解釋,也是急的滿頭大汗。
“狡辯!”沈香茉呵斥,“你們幾個人的腳力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三歲的孩子,從她的院子到這兒這麼遠,一路怎麼可能追不上!”
養娘雙手握在一塊兒緊張的搓著,“娘娘,奴婢確實是沒追上,郡主她...”
“難不成她是飛過來!”沈香茉掃了一眼那丫鬟,“到底是郡主不見了,你們遲遲才發現追過來的,還是故意要她到新房裡來。”
要麼是照顧不周,要麼是刻意為之,找不出第三個理由要沈香茉信服,這三歲孩子的腳力還能趕得上幾個大人。
“娘娘恕罪。”養娘當即跪了下來,“是奴婢疏忽了,當時進屋子替郡主拿披肩的斗篷,出來的時候發現郡主不見了,我們是找了好幾個院子才發現郡主來了這兒,這才沒來得及追趕上。”
疏於照顧的責罰可比慫恿郡主來這兒要輕的多,若是後者,她們這碗飯可都保不住了。
沈香茉不信她們,轉頭看蓉姐兒,把她放在石桌上讓她站著,雙手摟著她的腰,“告訴伯娘,你為什麼要來這兒。”
蓉姐兒抽抽搭搭的看著她,“她們說,蓉姐兒要有新娘親了,可是蓉姐兒有娘親的,為什麼會有新娘親。”
晉王府裡頭到處都在說晉王妃娶親的事,可在郡主面前,那都是嚴令不許提,三歲的孩子又不會知道去打聽什麼,身邊的人瞞住了,她自然不曉得。
沈香茉冷眼看著跪在面前的兩個人,這些吩咐晉王爺和李淑妃都有說,可就是有些人聽不進去,沒當回事。
“伯娘,我為什麼要有新娘親,我娘呢。”蓉姐兒揪著沈香茉的衣服,可憐巴巴的問她。
“你娘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往後就由這個娘親替她照顧你和安哥兒,好不好?”沈香茉替她擦著眼淚,蓉姐兒淚眼汪汪看著她。
“我娘她是不是不會回來了。”蓉姐兒說罷又開始大哭,“我娘不要我們了,娘不要我們了。”
“你娘怎麼會不要你們,她最捨不得的就是你們了,蓉姐兒乖,她不會不要你們。”沈香茉把她摟在懷裡,拍著她後背,“她不會不要你們的,她是這世上最疼你們的人。”
“可是,祖母說我娘不要我和弟弟了。”蓉姐兒嗚嗚的哭著,沈香茉一怔,眼底閃過了慍怒,李淑妃可真的是瘋了,為了讓孩子接受新娘,居然可以騙這麼個不懂事的孩子說她是被拋棄的。
“她騙你的,你娘怎麼會不要你。”沈香茉柔聲道,抬手指給她看天上的星星,“蓉姐兒,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你娘她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回不來了,可她一直想著你們,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你。”
蓉姐兒抬頭看,啜泣著,“這麼多星星,哪一顆是娘。”
“因為這天底下有許許多多像蓉姐兒一樣的孩子,他們的娘親也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星星,蓉姐兒這麼聰明,一定知道哪一顆對不對。”
蓉姐兒指著最亮的哪一顆,沈香茉笑了,“真聰明。”
......
沈香茉哄孩子有一套,正要把蓉姐兒交給養娘,那頭小徑處應該是在宴席上喝酒的晉王爺過來了。
看到有人跪在亭子外,揮手讓養娘和丫鬟下去,蓉姐兒見爹爹來了,便要伸手讓他抱。
季熠川微皺了眉頭,把她接過來,“誰讓你來這兒的,不是告訴你,呆在自己院子裡不要出來。”
這才剛剛息下來,被季熠川這麼一說,蓉姐兒又哭了。
“爹爹不要我們,爹爹娶新娘親,爹爹不要我們。”
微醺著酒意,季熠川頭疼的抱著懷裡不斷掙扎的孩子,聲音跟著大了些,似是斥責,“不許哭了!”
蓉姐兒嚇了一跳,眼淚掛在那兒木愣愣看著季熠川,沈香茉也被他這一聲呵斥驚到了,臉色微沉,“晉王爺要真是養不好孩子,乾脆還是送入宮的好,底下的人亂傳著話你不去算,對自己的孩子這般呵斥,還真是對得起她死去的娘親。”布麗東弟。
“讓大嫂操心了。”借著酒意,季熠川看沈香茉的眼神放肆了許多,他輕笑,“大嫂可真是關心蓉姐兒,就像是她親娘一樣,這可是蓉姐兒的福氣。”
“這恐怕不是他們母子三人的福氣,倘若她知道你如今是這麼對待孩子的,當時她一定不會想死。”沈香茉冷冷的諷刺,季熠川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大嫂此話何意。”
“這不是該問你自己麼,李淑妃是懷胎生過孩子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大進補對人並不好,太醫的囑咐不聽,八月的身孕時這身子已經是猶如別人足月。她運氣好,如此都健健康康的,出事前一天她還入宮拜見過皇后娘娘,診脈後溫太醫親口說一切安好,孩子和晉王妃都很好,可這隔了一天就出事了。”
季熠川的臉色越發的沉,沈香茉走出了亭子,離他好幾步遠,轉頭看他,“是有人不想讓她活著罷了,覺得她礙眼,除了給你生過兩個孩子之外,沒幫你做過什麼別的事。”
亭子內外沉默了一會兒,沈香茉看著他懷裡的蓉姐兒,聲音放緩了一些,“你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她的兩個孩子。”
沈香茉說罷離開了亭子,朝著前廳那兒走去。
季熠川站在那兒,低頭看懷裡的孩子,摟緊了她幾分,蓉姐兒怯怯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軟軟叫了聲爹爹。
“蓉姐兒喜不喜歡大伯娘。”季熠川抱著她回她的院子。
“喜歡。”
“比新娘親還要喜歡麼。”
“嗯,像喜歡娘親一樣喜歡,蓉姐兒好喜歡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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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香茉在景仁宮見到了新王妃,他們前來拜見皇后,後而去了李淑妃那兒,祖祠記碟後下午出宮,晉王和晉王妃之間看起來,相處的還不錯。
也就是晉王爺大婚三日後,朝堂這兒,皇上忽然宣佈要傳位給太子。
這件事事先是沒有徵兆的,唯有幾個重臣才知道,如今宣告出來,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百餘年前倒是真有過傳位的例子,但當年那先祖皇帝年事已高,如今的聖上並未到那地步。
太子殿下年幼?
沒有嫡子?
這些都不能成為反對的理由,太子的功績是朝堂上有目共睹的,當初桐城一事,如今正漸漸穩定下來的桐城外商路,凡事親力親為的太子殿下,在皇上的有意培養下,從登基之初開始就是在朝中立下了威嚴。
皇上並不是毫無徵兆的宣佈,只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傳位的旨意下的有些突然,讓他們措手不及,什麼準備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位順利傳給了太子,登基大典的日子選在了二月初二。
......
二月二龍抬頭,宜都城中街市廟裡都很熱鬧,若是還在蘭城那兒,距離花卉節的日子也不遠了,皇宮中,乾清宮外的廣場上,時辰至,百官朝拜,祭天登基。
季熠辰一身龍袍著身,午後的日光傾斜,高高的塔臺上快要被陽光照耀的看不清楚,在禮官的高聲宣佈之下,季熠辰執香祭天,三聲跪拜後,百官高呼,跪拜。
整個儀式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最後到乾清宮內的大殿上,遞交玉璽,上坐,百官朝拜之後才結束。
三月中位於宮外宜都城南郊的景殿行宮就要竣工,屆時太上皇會攜宮中妃子前往,四月選秀時,這宮中又會進不少妃子。
兩年前行宮在建的時候不少人還以為這是將來用於避暑之用,選的地方依山傍水,環境清幽,誰能想兩年前皇上就已經開始想著要退位搬出宮去,這讓不少官員有些弄不清情況,三皇子大婚後封了祁王,祁王妃才剛剛傳了喜訊,晉王府裡還有一雙兒女,小世子還是皇長孫呢。
有些人還討論著今後皇位繼承說不準會變,當今皇上一下就變成了太上皇,直接斷了這些人的心思。
隨之而下的是立後的聖旨,封妃,立太子,緊接著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遷到景殿行宮,四月還臨著選秀。
從二月開始,沈香茉一直忙到了五月,選秀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才真正的歇下來。
等坐在玉明宮的殿上接受妃子請安跪拜時,沈香茉還有些恍惚,過了一個新年,一晃就到了五月,這小半年的時間裡發生了好多事,殿上坐著的許多都是生面孔,太子宮中秦良娣還被禁足,任良媛抬了身份封了昭儀,餘下的,全部都選秀新入宮的,別說皇上自己了,就連沈香茉,一時間還想不起有些人的名字。
早早的遣散了這些人,回了寢宮,沈香茉顯得特別累,這幾個月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景仁宮那兒收拾妥當,留著太皇太后他們時常要回來,後宮中的大小事務她還來不及肅清,就連沈家那兒要入宮求見都沒時間。
就在半月前,複選過後臨著終選,沈香茉做事開始覺得力不從心。
崔媽媽扶著她躺下,沈香茉靠在那兒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崔媽媽給瑞珠使了個眼色,後者匆匆去了太醫署請叢太醫過來。
等叢太醫到的時候,沈香茉已經睡著了。
隔著紗幔,崔媽媽把皇后娘娘的手放在軟墊上,叢牧坐下把脈,過半響,他的臉上一抹喜色,崔媽媽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讓瑞珠在屋子裡照看,跟著叢太醫到了外屋,關切問,“娘娘這段日子勞累的很,可無礙?”
“日子尚淺,如今脈象還算穩妥,娘娘的身子養得好,這幾月多加休息,定會沒事。”叢牧開了藥方,崔媽媽讓秋裳跟著去太醫署那兒娶藥,臉上也是一抹喜色,喚來了莫離,讓她去一趟乾清宮報喜。
崔媽媽在外頭吩咐忙著,這廂屋子裡沈香茉還睡著呢。
雙胞胎?龍鳳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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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6:51
第205章 心不死(一)
等她醒過來,床側坐著的就是季熠辰,沈香茉微抬了抬身子,季熠辰扶了她一把。笑著看她,又不說話。
“怎麼了?”看的沈香茉以為自己臉上要開花了,下意識摸了摸,“皇上今天怎麼這麼早。”
“這段日子辛苦你了。”秦良娣被關禁足之後,這後宮中更沒有人給她搭把手了。太皇太后留下的人總歸是用的不利爽,幾個月的時間裡。崔媽媽她們都是一個人當三個人在使。
“皇上不比臣妾更辛苦。”沈香茉還覺得有些乏累,喝了一口水,季熠辰這兒靠著,她順勢被他攬在懷裡,“是不是來了挺久了。”
“剛到。”見她還一臉迷糊,是不知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季熠辰抬手在她鼻子上輕勾了下,“連自己又要當娘了都不清楚。”
沈香茉愣了愣,隨即臉上一抹恍然,算了算上月小日子的時間,又覺得不可思議,這才生下輝哥兒不過半年多啊。
“把這消息報到景殿行宮,讓母后入宮來照看一段日子,你一個人哪裡吃的消。”季熠辰心疼她。新皇登基,後宮整頓,忙的就是這一年的時間,她懷有身孕還要操心這些事,總是容易累。
“不必勞煩母后再入宮。她與父皇才去兩個月都不到,哪兒有這麼嬌氣。”沈香茉懷輝哥兒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大的反應,身子也不錯,左右她都是吩咐的那個,餘下的事由宮人去辦,這兒任昭儀能幫些忙。往後還能再提拔幾個上來。
“那等日子久了,不用說母后也會入宮來。”兒媳婦這麼快有了身孕,太皇太后高興都還來不及。
......
沈香茉起初對自己的身子是很有信心,可等到兩個月身孕時,她的害喜變的越來越強烈時,沈香茉是有些撐不住了。
宜都城裡六月的天開始熱了,上午害喜吐的難受,到了晌午,因著悶熱,沈香茉又各種的沒胃口,傍晚聞著什麼味兒都覺得不對,就連季熠辰回來,身上沾著一些別的氣味沈香茉都聞的出來,聞罷了又覺得噁心。
整個玉明宮裡伺候著的人都小心翼翼著,身上連荷包都統統不許帶,更別說抹什麼胭脂水粉。
太皇太后看不過眼,回了景仁宮,替沈香茉打理後宮。
只是幾回來看,見沈香茉人在消瘦,肚子反而是喜人的開始大起來,太皇太后也有些心疼,尋了不少解吐的方子回來,沈香茉聞不得味,就做成了藥香的丸子服用。
到了七月,沈香茉三個月的身孕,害喜的強烈症狀稍微減輕了一些,人還沒胖回來,卻有了別人四個多月的身子,崔媽媽在一旁看的擔憂,如此顯懷的身子,以後臨盆時娘娘可得吃不少苦。
沈香茉等這些症狀減輕了,吃的舒坦,又開始打理起餘留下來的事,本來她想讓皇上先把秦良娣的事兒做一個決斷,這邊當初季熠辰分派在外的一批人回來了。布麗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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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和四娘閔柔都是當初季熠辰代為照顧的,三娘的身子本來就不大好,這些年來時常得要藥養著,當她的得知心上人回來時,這身子骨一下好了大半,忙著收拾東西要等他接自己出宮。
而羅晉這兒,他是在司刑所裡見到了已經在那兒住了半年多的閔柔。
好幾年不見的心上人,心心念念著想要和對方儘快在一起的,等真的見了面,羅晉和閔柔之間遠不如三娘他們來的熱烈。
看到閔柔在司刑所裡的時候羅晉就覺得不對了,等他看到了閔柔,他直覺著,她變了。
閔柔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笑著和他打招呼,“你來啦。”
“你怎麼會被關在這兒。”羅晉看了一眼這欄杆,她不是應該要住在皇上的後宮中,怎麼會在這兒。
“我犯了錯,皇上責罰的。”閔柔並沒有細說,她抬頭看羅晉,“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嗎?你以後,還走不走?”
外面的侍衛進來開鎖,羅晉走了進去,把她從床上扶起來,“不走了,我們成親,我娶你。”
這話在七年前,她必定是蹦著要衝到他的懷裡,使勁的點著頭,不害臊的趕快答應了下來;五年前,她聽著也是高興,為自己繡嫁衣,期盼著出嫁的日子;三年前,羅晉要是回來了,她還是願意跟著他,一個能只守候她一輩子的男人。
可如今,她卻應不下來,只是那樣怔怔的看著他,“羅晉,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會想要娶我。”
羅晉直接把她拉出了牢房,要帶她離開司刑所,訓練久了,說話的神情淡的很,“我答應過你的,我們也約定過的。”
已經出了司刑所的屋子,在它的院子門口那兒,閔柔掙脫了他的手,站在那兒質問他,“羅晉,你還愛我麼,你心裡有我麼,還是你只是想要娶我而已,為了兌現承諾。”
以前的閔柔從來不會這麼問,她跟著他離開,來到蘭城,她最自信的就是他會回來接她,他們之間有最無堅不摧的情感,不論怎麼樣,她都相信著。
而那些情感,如今都被她掛上了問好,或者是她需要一個開脫的理由。
“這麼多年的感情,我怎麼會只為了娶到你,在外拼殺的時候,我想著自己自己能夠活著回來見你,不會讓你失望。”羅晉看著她,忽然不說話了,半響過去之後他才有所動作,抬手想要摸摸她的頭,被閔柔下意識的山開口,羅晉的臉色變了。
“晉郎,你欠了我好多年。”閔柔輕歎了聲,“我把最年華的時光留在了睿王府,最思念你的時候留在了東宮之中。”
閔柔決口不提楊良媛的事,羅晉也沒提來之前皇上的吩咐,遂,他笑了而笑,神情裡閃過一抹清明,“我要怎麼彌補。”
大中午的天,閔柔抬起頭看那照耀的日光,她緩緩轉過頭看他,聲音柔柔的帶著一抹甘甜,“我想留在宮中,你能幫我麼。”
先解決閔柔,明天更新時間還不確定,小百上午加油趕出來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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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7:00
第206章 心不死(二)
羅晉看著她,一會兒,抬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髮,習慣了冷淩的日子。殺人如麻後,唯獨是對她,還有著一抹柔情。
他的聲音清冷,“你要留在這宮中?”
閔柔笑著,“是啊。我想留在這兒,你能幫我麼。”
氣氛靜謐了一會兒。羅晉拉著她的手沒有鬆開,反而是越拉越緊,“我不能。”
像是能預料到他說什麼,閔柔的神情越加柔和,“晉郎,我等了你太多年了,你為殿下也做了那麼多的事,我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安靜了一會兒,閔柔又添了一句,“晉郎,我變心了。”布餘助技。
羅晉臉上的神情並不多,此刻顯露出一抹痛楚來,看著她眼底裡閃過的一抹熠熠。七八年前,那是什麼樣的光景,她放棄一切跟著自己來了蘭城,繼而的,他為了殿下。把她送到了睿王府。
這一送就是七八年,所有的好時光都被消磨殫盡,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想,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夠回到以前,懷疑和憧憬並存著,所以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太心痛。
閔柔坦誠的看著他,她變了,心變了,人也變了。
四目相對,恍若是有無數的情感糾葛在裡面,半響,羅晉沙啞的聲音,“我去求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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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已經被和羅晉一起來的人帶走了,歡歡喜喜。
皇上任了官職,賞賜了府邸,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現在眾人視野裡了,不必躲躲藏藏,還有幾個一直獨身的,有命活到現在,此時也還想著能娶妻生子,安樂的過完這一輩子。
而閔柔,此刻卻被帶到了玉明宮中,當她看到坐在那兒小腹隆起的皇后時愣了愣,神情裡閃過著不明的情緒,跪下來之後,低著頭並沒有說什麼。
沈香茉坐在那兒,有些腰酸,崔媽媽拿了個靠墊過來,她看了一眼跪在那兒的閔柔,“不服氣?”
閔柔微抬了抬頭,“妾身不知娘娘是何意。”
“你已經沒資格自稱妾身了,若你跟著羅晉,那自稱臣婦,若你不跟,尚未嫁人,那便自稱民女。”沈香茉淡淡的糾正她稱呼上的錯誤。
閔柔輕笑,“妾身是殿下帶進府的。”
沈香茉打斷了她的話,“所以說是要皇上親口拒絕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閔柔不語。
“你讓羅晉去和皇上請求,你真以為,皇上這情深意重的地步,還能允了羅晉,讓你留在宮中不成。”沈香茉背後酸脹,語氣越發的不客氣,“看來你到現在還沒想明白,自己入宮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和三娘是一樣的人,別覺得是比別人辜負了你,有人在外拼殺都是為了回來能見你,他不欠你什麼。”
也許是這句話刺中了閔柔最在意的,她的素日裡維持最好的神情有了一抹變化,“妾身等了他這麼多年。”
“本宮已經說了,你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連稱呼都不懂,來人,掌嘴!”未等她說完,沈香茉冷淩著抬手,余媽媽帶著兩個宮嬤上來,把閔柔制住,上前就直接抽了五記巴掌。
閔柔的嘴直接腫起來了。
她狼狽的跪在那兒,眼底閃過一抹不置信,沈香茉冷笑,“怎麼,覺得本宮不會打你,這皇宮中誰都能受罰,就你是最特殊的?”
“你是為了他等這麼多年麼,從本宮進睿王府開始,你的心思早已不在羅晉身上了,你先要毀本宮的身子,從海棠身上借刀,又把莉香除去,十五娘,紅芙,楊良媛,你手上的人命沾的不少了,你還覺得你是等了羅晉這麼多年。”
閔柔張了張嘴,太疼了,她的眼神裡閃著不甘心,沈香茉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怎麼,還覺得你這是在主持公允,行俠仗義。”
“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肖想不是自己的東西,還千方百計要得到它,你覺得世人欠了你,可你別忘了,最初跟著羅晉走的時候,你不是被強迫的,進睿王府,你也是自願的,沒人欠你什麼。”
“妾身沒覺得有人欠我,可妾身待殿下情深意重,為何殿下會...”
沈香茉的眉頭一肅,一旁的余媽媽沒等閔柔說完,直接又啪啪啪幾巴掌下來,打的閔柔直接嘴角出血,沈香茉低垂下頭去,沒有看她。
這真的是她這七八年來第一次被這麼責罰。
關在司刑所裡都沒這麼狼狽,那一巴掌下來都快要把她的牙床給打下來,滿口的腥甜,一口血跟著吐了出來。
閔柔被余媽媽打趴在了地上,張嘴想要說什麼,疼的下巴那兒像是要掉。
她還想說妾身兩個字,一旁余媽媽瞧見,抬手就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記,閔柔疼的啊了聲,皇后的聲音傳來,“殿下吩咐過,等羅大人出宮,本宮這兒把你還給他帶走,不論生死。”
閔柔的神色裡這才露出一抹倉惶。
她一直覺得皇上和皇后不會殺她,羅晉是從很早已經就跟著殿下,忠心耿耿,不管怎麼樣,皇上看在這份上,也不會要她死。
可皇后的話讓她真的失措了,她抬頭看著坐在那兒的皇后娘娘,刺痛了眼,心底裡湧起來更多的是憤恨,皇上喜歡她什麼,她不過也是個騙子。
......
“娘娘,民女知錯。”閔柔斂去了所有的情緒,最後,她撐起身子跪在那兒,誠心誠意的和皇后道歉。
“民女無知,不該妄想不是自己的,民女愚昧,不該做那些事傷人。”字字句句猶如是戳了她的心再說出來,閔柔蒼白著臉色把這些話說完。
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後背傳來的酸澀越來越強烈,懶於再繼續往下說,轉頭看余媽媽,“羅大人可在外等著。”
余媽媽點點頭,沈香茉揮手讓她們把閔柔抬出去,“東宮那裡她的東西都收拾去,讓羅大人全部帶走。”
閔柔愣在那兒被拖了出去,她還不知道羅晉用什麼把她換出來,等在玉明宮外看到了羅晉,閔柔只能是躲藏著不讓他看自己的臉。
羅晉摟住她,“我們回家。”
家?她哪裡還有家,現在宮裡也不是她家了。
閔柔仰頭看他,“晉郎,能不能,離宮前讓我見殿下一面,就算是道別也好,感謝他這些年來的照顧,求你了。”
羅晉低頭看她,眼底裡情緒閃爍分明,他沉聲,“好。”
閔柔心頭一喜,還允諾著,“見過之後我們就離宮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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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柔在乾清宮的側殿見到了皇上,她真的是有太久沒有見到他了,大半年,她都沒有見過他身穿龍袍的樣子。
季熠辰見羅晉帶她進來,眉頭一皺,這幅樣子她怎麼還敢過來。
閔柔走到他面前跪了下來,“殿下,妾身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就連皇上臉上的厭煩她都可以忽略,見皇上沒出聲,閔柔壓低了聲音,腫著的嘴角勾起一抹難看的笑,“皇后娘娘她,是個騙子,她一直在騙殿下您。”
季熠辰低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麼情緒,閔柔像是受了多大的鼓舞,繼而道,“她騙您,她其實不是聾啞,她也沒有失憶,她都是裝的。”
閔柔看皇上臉上一點都沒有變化,又補了一句,“皇上,皇后娘娘故意裝作聽不見,故意裝不會說話來欺騙皇上,她不是病好了,她只是裝不下去了,她是個騙子,皇后娘娘是個騙子!”
閔柔越說越激動,伸手要去抓季熠辰的龍袍,“皇上您怎麼不信,皇后娘娘是個騙子,是個騙子,她一直在欺騙殿下您,她沒有病,她都是裝的!”
季熠辰終於說話了,他緩和著語氣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妾身,妾身見過她的三叔,妾身知道她是裝的。”閔柔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下沒有收斂住,直接把沈鶴越給說了出來,季熠辰眉宇一動,是他啊。
要是沈鶴越的話,以他的行事作風,恐怕閔柔早就給羅晉戴過綠帽子了。
“原來如此。”季熠辰輕歎了聲。
“皇上,您千萬要信妾身,妾身說的都是真的,皇后娘娘是個騙...唔。”閔柔急著點頭,話未說完,忽然臉上一抹痛苦,“...子。”
她低下頭去,她的胸膛上從背後過來插了一把利劍,銀光寒閃,血滴從劍端滴落下來,掉在了地上,她艱難的扭頭過去,看著握劍的羅晉,神情裡盡是難以置信。
“你...”剛張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季熠辰蹲下身子看著她,在她耳畔輕輕道,“關於皇后娘娘的事,你知道的太多了。”
閔柔還想說什麼,後背的劍抽了回去,胸口鮮血迸射,她再沒力氣說隻言片語,無力的歪倒在了殿上,睜大著眼眸,裡面有驚恐,有害怕,還有滿滿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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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7:15
第207章 新人笑(一)
閔柔死了,羅晉帶著屍首回去,季熠辰只允了他兩個月的假,必須及時趕回來。
羅晉想把她帶回老家去。就算是她家裡安葬,起碼也是葬在那一片土地上,離開的這天,宜都城裡下了一場大暴雨,沈香茉站在屋外的走廊中。一直望著天上垂直落下的大雨。
七月的天一場大雨能涼快不少,從上午下到了傍晚。沈香茉午睡起來,金嬤嬤抱著輝哥兒過來,如今小傢伙正在學步,懶的很,喜歡爬,一放到床上就往沈香茉的懷裡鑽。
沈香茉扶了他一把,他也知道她隆起的小腹碰不得,就愛窩在她懷裡,咿咿呀呀說著別人都聽不懂的。
“娘娘,這幾天小殿下快要開口了,您多和他說說話兒。”金嬤嬤在一旁說著,輝哥兒知道她說的是自己,扭頭過去沖著她嘿嘿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沈香茉的肚子。然後身子一歪,頭輕輕的靠在了那兒,像是在聽什麼。
“輝兒。”沈香茉摸摸他的頭,“來娘這兒坐。”布鳥匠才。
沈香茉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輝哥兒抬起頭看她。坐在了床上,又朝著沈香茉手臂那兒爬去,爬定了之後靠在了她胳膊裡,躺著姿勢,看起來逗趣極了。
母子倆玩了一會兒,季熠辰回來。輝哥兒又鬧著要爹爹抱,孩子越大精力越旺盛,他是午後睡飽了起來鬧騰,季熠辰是剛忙完回來,這一折騰,最後輝哥兒趴在他身上睡著了,季熠辰也累得不輕。
.......
吃過了食,沐浴過後,夫妻倆一個坐在那兒,一個靠著看書,半響,季熠辰放下奏章看她,有幾分專注。
“怎麼了?”沈香茉也跟著放下書,季熠辰把桌子挪開,要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緩緩的,“你當時是有多害怕。”
沈香茉知道他問的事以前的事,“應該是很怕,但是現在去回想,並沒有當初那樣的懼怕感。”
她當時不過才八歲,這麼大的一個孩子要給自己撐起一片天,是多艱難的事,所以當閔柔說出那件事時,季熠辰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留她,而不是如閔柔所想的那樣,要去生氣。
她裝聾作啞,讓別人覺得她失憶,都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所以他才會更心疼,那時候的她,得多無助,誰都不能告訴,只能一個人往肚子裡咽,做了最快的決定,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個無害的人才能保下性命。
“你不怪我?”沈香茉轉頭看他,“我瞞了你這麼久。”
“傻瓜。”季熠辰拍了拍她的額頭,“我要是早點知道這些事,你就不會受這麼多的委屈了,若是早一點認識你,我就能把你納入到我的羽翼之下。”
那些噩夢,要強裝的東西,統統都可以放下,他可以是那個讓她無條件全力仰仗的人。
“現在也不晚。”沈香茉輕笑著,靠著他,“現在這樣,一點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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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有許久沒有這樣靠下來好好說話,季熠辰忙這一陣子,朝堂上的事雖然沒有大更替,可新皇登基總是有不少阻礙,要讓那幫老頑固低頭,還得熬上不少時間才行。
聊到了夜深沈香茉已經昏昏著淺睡過去,季熠辰抱著她到床上,崔媽媽進來守夜,季熠辰在屋子內的臥榻上歇了下來。
第二天等沈香茉醒來,他已經去早朝了。
崔媽媽在外面準備了早食,從害喜過後她的食量一下增大了不少,她還恍惚的記得懷輝哥兒的時候都沒這麼能吃,可如今是常常饑餓,崔媽媽在原來之上又多添了兩頓小食,這才不至於讓她餓著。
半個時辰後偏殿請安,大門開了後眾人魚貫而入,距離新人入宮也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沈香茉看因著家世身份初封比較高的幾位妃子,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她們來玉明宮請安的次數比較多,基本是為了能夠偶遇皇上。
就連乾清宮到內宮的幾個花園內進出的妃子都不少,賞花的,逛花園的,都是使著渾身解數,想讓皇上去她們那兒。
皇后娘娘如今有身孕,這麼好的機會不把握怎麼可以,若是運氣好的,懷上個一兒半女,如今宮中子嗣單薄,豈不飛黃騰達?
所以每每前來玉明宮請安時,這群妃子也是穿的花枝招展,沈香茉一眼望去,就像是爭奇鬥豔的百花,誰都有不肯輸的勢頭。
倒是任昭儀她們顯得平靜多了,入宮幾年之後,那一份爭鬥的心淡了不少,如今剩下的,看戲的居多。
她們之中份位最高的是封了婕妤的薛國公之女,生的小巧玲瓏,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她是這些人中最先被皇太后看中的,而後經由皇上這兒點了頭,暢通無阻的入了宮。
她就坐在任昭儀下麵,抬頭看坐著的沈香茉,問的問題也直接,“皇后娘娘,殿下近日是不是都很忙碌,都不見他來臣妾這兒坐坐呢。”
這句話背面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您懷著身孕,怎麼還老霸佔著皇上呢,後宮需雨露均沾,她們這些人可都沒被翻牌過。
任昭儀看了她一眼,抿笑,“陛下如今日理萬機,正是忙時,怕是皇后娘娘這兒留的時間都不多,更何況是去後宮呢。”
薛婕妤也乖巧,聽任昭儀這麼說了沒多問,坐在那兒就補了這麼一句,“等陛下忙忘了,那一定會來我們這兒坐坐呢。”
她這期盼又顯天真的口氣,任昭儀繼續在那兒淺笑著,沈香茉吩咐完了事情之後就讓她們散了,等這一行人出了偏殿,到玉明宮門口時,任昭儀被薛婕妤叫住了。
......
沒有剛剛在偏殿內的乖巧,薛婕妤盛氣淩人的看著任昭儀,“你入宮好幾年了,皇上的事你應該很清楚,我娘可說了,你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任昭儀看著她這一副還是在薛家時的大小姐脾氣,輕笑著,“是啊,那我先告訴你一件事好了,就是啊,千萬別招惹皇后娘娘,你招惹了誰,都別去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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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7:44
第208章 新人笑(二)
任家的家世自然沒有薛家好,往內裡說,任昭儀的小姑姑是嫁到了薛家做三房的填房,薛婕妤出自大房嫡幼。身份自然是高了任昭儀很多。
小的時候任昭儀時常回去薛家,沒少看到薛家人對姑姑的態度,因著是填房,薛家三房之前的夫人還留下了兩個兒子,娶姑姑進門。就是為了照顧人去的,而不是指望她再給三房添丁。
大一些的時候任昭儀就不願意去了。因為她知道任家有的這一切,其中還有薛家的幫忙。
薛婕妤這才會有看低她一等的眼光看她,聽她說不能招惹皇后娘娘,輕哼了聲,“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是問你,怎麼才能見到陛下。”
任昭儀笑了笑,“你不是很有本事麼,你自己去啊。”
以前她剛入宮的時候還會憤憤不平,現在東宮上下就她一個人留下來了,她反而是持著看好戲的心態,這一群入宮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可又有哪個能敵得過皇后娘娘的,尤其是皇上那兒。她可不得看好戲了?
人群散了一些,薛婕妤瞪著她的神情更沒有收斂,“任品秋,你不要太得意,你姑姑可也有交代的。入宮之後要你好好扶持我。”
“我扶持你?”任昭儀笑的更開心,“這才入宮幾個月,你的規矩都學到後頭去了麼,本宮是昭儀,你是婕妤,一口一個你我。這是你應該有的規矩?”
任昭儀還真不怕她受寵,隨後想起了什麼,“倒真的是有個事要關照你,在這宮中,皇上和皇后娘娘最重的就是規矩,往後這稱呼上的事,可別再出錯了。”
薛婕妤瞪著她,“比我早入宮三年,如今還只是個昭儀,你要還想任家好,就先好好扶持我,將來等我當上了貴妃,說不定還會提攜你一把。”
任昭儀看了她好幾眼,最後是抿著笑意,從她身邊款款而過,淡淡撇下一句話,“好啊,那本宮就等看著你當上貴妃的一天。”
——————————————————布鳥麗血。
剛入宮的,總是年輕氣盛一些,那些現在她們有的,在東宮時任昭儀都有過,經歷了三年,任昭儀也算是看明白了,靠著皇后,比靠著皇上靠譜!
只是這樣的道理對於這群才入宮沒幾月的妃子們來說屬於無稽之談,不靠著皇上靠誰呢,如今就指望她們之中誰能生下皇子,每天從玉明宮請安回來之後要做的事情,就是卯足了勁想辦法見皇上。
這不,欣華苑中的許嬪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生病。
......
七月中雷雨過後,氣溫涼爽的很,玉明宮這兒傍晚,輝哥兒坐在那兒,一勺一勺吃著沈香茉喂給他的蛋羹。
小傢伙胃口好,吃什麼都是用吞的,一點都不帶嚼,沈香茉故意放慢速度他還不樂意,小手伸過來就要抓勺子扒碗。
這時瑞珠進來稟報,“娘娘,欣華苑那邊來人了,說是許嬪受了些風寒,有兩日了還不見好。”
“昨日不是讓陳太醫過去看了。”沈香茉抵不過輝哥兒的抓,給他喂了一勺,小傢伙見她視線又轉到別的地方去了,氣呼呼的啊啊了幾聲表示抗議,沈香茉轉頭看他,神情微肅,輝哥兒看娘親要生氣,立馬轉換了神情,乖巧的坐在那兒,還學會賣笑了。
“陳太醫看了,也開了藥,不過似是不見好,奴婢剛剛去看,許嬪面色蒼白的,咳的厲害。”這病的,一天比一天厲害。
沈香茉把碗裡的蛋羹都喂給了輝哥兒,遞給金嬤嬤,一旁的雪盞扶著她起來,沈香茉吩咐,“讓叢太醫過去瞧瞧。”
正說著,皇上回來了,屋子內金嬤嬤抱著輝哥兒出去,沈香茉命人把煲著的湯端過來,“今日回來的早呢。”
“誰生病了。”季熠辰淨手後坐下來,“今日上朝,秦老將軍提出要入宮見一見秦良娣。”
“欣華苑內許嬪病了有兩日,今日回來的早,不如等會兒皇上過去看看罷。”沈香茉把湯挪到他面前,“秦良娣在東宮如今還好。”
“欣華苑朕過去一趟就行了,你留在玉明宮。”季熠辰幾口喝了湯,遂想起什麼,“秦良娣那裡,要是衛大人辦得好,朕自然會順了他們的意思。”
沈香茉看著他出去,微歎了聲,事關皇家顏面,皇上答應衛臨,替他辦妥三件事就放了秦良娣,如今才是第二件,秦家那兒遲遲不見有消息,如今是開始急了。
命人去欣華苑送些滋補的藥,沈香茉折回了內屋中休息,這邊欣華苑內,躺在床上的許嬪聽聞皇上在來的路上,這病了兩日的身子,臉色頓時好了很多,強撐起身子要宮女替她添妝,一旁的嬤嬤壓住她提醒,“嬪娘娘,如今您可是病著,病著還添什麼妝,豈不像是故意裝著迎皇上。”
“對,對。”許嬪又躺回去,沒等多久外面就傳來了皇上駕到的聲音。
季熠辰走進屋子,裡面散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帷帳那兒輕紗曼舞,許嬪蒼白著臉色躺在那兒,見皇上來了,神情裡閃過一抹驚喜,由一旁宮女扶著要起來給他請安,季熠辰身旁的來祿上前扶了許嬪一把,笑的和善,“許嬪大可不必多禮。”
“嬪妾有罪,皇上日理萬機,還要您前來探望嬪妾。”許嬪柔柔的靠在那兒,生了病的人總有軟弱惹人疼惜的模樣,許嬪本就生的嫵媚,如此這般更顯得柔弱。
“生了病何罪之有。”季熠辰看一旁桌子上只喝了一半的藥碗,眉宇微皺,“這些藥你沒有都喝完?”
許嬪瑩瑩著眼淚,“嬪妾自小怕吃藥,太苦了,嬪妾想過一會兒再服用。”
“一帖藥一次喝完,沒有半碗半碗喝的道理,藥效會散。”季熠辰看了一眼桌子上另外放著的一甕類似蜜糖的罐子,心下對許嬪這病有了些疑慮,不好好喝藥的,這病能好?
一看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對,許嬪有些委屈,“嬪妾每天都有喝完,就是今日實在是太苦了這才剩下。”
“是啊皇上,嬪娘娘她只是今天午後醒來,人難受著暈吐了一回這才如此,陳太醫開的藥,都有按時服用。”一旁嬤嬤多添了一句,許嬪點點頭,卻是沒有再多解釋幾句。
“看來是朕錯怪你了。”季熠辰輕笑著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許嬪愣了愣,隨即面頰開始泛紅,低下頭去雙手捏著被子緊張得很。
半響,許嬪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抬頭看著季熠辰,“皇上,您能不能,留下來多陪嬪妾一會兒,妾身,妾身都未曾和陛下好好說過話呢。”
許嬪見皇上沒說什麼,伸出手來,怯生生的到了他面前,輕輕的拉住他的衣袖,仰頭看著他,眼底裡都是期盼。
怎麼能放好這麼好的機會,等了兩天才等到皇上過來,勢必是要皇上在欣華苑多留一些時間才行。
許嬪這句話剛說完,還在期盼皇上會答應,這時門口那兒傳來了嬌俏的喊叫聲,陸嬪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外頭的宮女怎麼攔都攔不住,陸嬪身後還跟著欣華苑中跟許嬪同住的燕貴人,兩個人一?進來,這屋子一瞬就顯得熱鬧了。
像是瞧見了意外的驚喜,陸嬪看到皇上在,忙跪下行禮,後頭的燕貴人也下跪請安,起來之後,兩個人站在那兒盈盈若盼的樣子,床上許嬪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根本沒法和她們比。
許嬪是咬碎了一口銀牙往肚子裡吞,什麼時候不好過來偏偏是這個時候,成心要攪局是不是。
“妾身也是來探望許嬪的,今早未見她去皇后娘娘那兒請安,有些擔心。”陸嬪關切的看向許嬪,“如今可好些了,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
“是啊,許姐姐都病了兩日了,皇后娘娘那兒都派人來瞧過好幾回。”燕貴人的聲音很好聽,猶如鳴翠一般,她笑的含蓄,就站在那兒,這姿態,盡是拗著最好看的。
許嬪在心裡把她們二人罵了一通,什麼來看她,明明是沖著皇上來的,打扮成這一副花枝招展的樣子到底是給誰看的。
可面上,還得也是笑盈盈的神情,沖著陸嬪微點了點頭,又沖著燕貴人笑,把她們都謝了一遍。
......
屋子裡的氣氛顯得怪異,陸嬪和燕貴人想著法子要吸引皇上,許嬪則是要催著她們趕緊走,到最後,天快暗的時候,陸嬪和燕貴人的屁股就像是和那凳子黏在一塊兒了,季熠辰起身,淡笑著囑咐許嬪好好休息,離開了欣華苑。
一等皇上離開欣華苑,許嬪當即就沖著陸嬪和燕貴人發難,“你們這是來看人呢還是故意截皇上,還要不要臉了,往我這兒一坐就是半天。”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許嬪,我過來看看你,如何就成了我不懷好意,我身在花韻苑怎麼會知道皇上在你這兒。”陸嬪終於起身了,揚著聲調,“莫不是我打攪到皇上來看你了,那可真是對不住。”
“你騙誰啊,這香囊是剛剛掛上去的吧,不就是為了吸引皇上,裝腔作勢。”許嬪說的急了,咳了幾聲。
陸殯抬手掩了掩香囊,笑的自然,“可別急壞了身子,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陸嬪扭身出去了,燕貴人行禮過後也出去了,許嬪氣的拿起一旁的枕頭摔在地上,委屈哭了,“嬤嬤,你看她們,都是些什麼人,故意挑著陛下來的時候到我這兒來,明明陛下可以留下多陪我一會兒的。”
“您可別自己氣壞了身子。”一旁宮嬤嬤忙安撫她,“陛下能過來對您來說就是大好事,她們跑著上來湊的也是無趣。”
“那怎麼辦,這次皇上沒有留下來過夜。”許嬪咬嘴,生氣的臉上泛著些許的紅潤,“要不再多病上幾日。”
“萬萬不可啊娘娘,若是再病上些日子,可是要讓人起疑。”
許嬪心一狠,“這機會也不可錯失,要讓皇上記住我,就得再來一次,否則,今天這樣誰知是哪個入了皇上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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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嬪的病一連四天都還沒好轉,第五天的時候,皇上又過去看了一趟,這回許嬪學聰明了,在外讓宮女攔住,不許別人進來探望,在內想辦法留住皇上,接連病了四五天,人是顯得虛弱,就算是沒什麼關係的看著也覺得不忍,季熠辰在欣華苑留到了入夜,天黑了後才離開。
消息在各個宮苑中傳開來,事情朝著許嬪不可預計的方向發展,大家都病了。
陸嬪胸口悶疼,燕貴人感染了風寒,陳美人頭疼,還有的,夜裡受了涼,早上起來還暈了。
玉明宮這兒早上請安一連少了四五個人,都說是身子抱恙,沈香茉也察覺到了她們為什麼如此,也不說破,差人去各宮苑送東西探望,等過了兩三日,許嬪這兒繃不住病好了,一早請安時,玉明宮內還缺了幾個不死心繼續‘病著’的妃子。
薛婕妤是萬分的瞧不起這些人的行徑,裝的太明顯了,見許嬪坐在對面,哼笑著,“可真是大病了,去看過的沒去看過的都病了,許嬪你還是多在欣華苑裡休息一下,別把這病氣過到了殿上來。”
許嬪的情緒已經夠鬱猝的了,她卯足了勁做的事,後頭被人效仿著,如今看就像是她故意病了這麼久,像一個笑話,又聽薛婕妤這一陣諷刺,剛剛病癒大的許嬪直接在偏殿上暈倒了過去。
沈香茉看到許嬪暈倒,眼簾都沒抬一下,外面余媽媽帶著兩個嬤嬤進來,直接把許嬪給抬了出去,看的眾人一愣著,沈香茉喝了一口清茶,抬頭看她們,嘴角泛著親和的笑意,“近日來傍晚多雷雨,入夜屋子裡就別放冰盆子,以免像許嬪一樣,若是再有人病了,本宮這兒就只能派人挨個兒宮苑的去清理了。”
沈香茉說完,底下坐著的有人臉色微變了變,過了一會兒,旁邊廂房內許嬪醒了,余媽媽前來稟報,沈香茉抬手,雪盞扶著她過去。
後頭薛婕妤她們也跟了上來。
......
許嬪臉色有些蒼白,靠在那兒見皇后娘娘進來忙要行禮,沈香茉抬了抬手,看著她意有所指,“既然還沒養好身子就在欣華苑裡再多休息幾天,不用過來請安了。”
“娘娘,妾身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嬪忙搖頭,她剛剛只是,被薛婕妤給氣的。
見她這麼說,沈香茉也沒有多理會,命人把她送回了欣華苑,外頭任昭儀她們也都跟著離開了玉明宮。
只是後頭幾個頭疼腦熱的,都沒輪著皇上前去探望,其中的陳美人還妄圖用這樣病怏怏的身子與偶遇皇上,直接觸怒到了皇上,隔天,陳美人內在的四個‘病弱’妃子被一?禁了足,罰俸半年。
用的罪名是:擾亂後宮。
有樣學樣的在那兒受凍裝病,都這麼喜歡生病,乾脆直接禁足,讓你們想躺多久就躺多久,自己宮苑都不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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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新人笑(三)
再想著要靠近皇上,這些人大都還是心中有數,急進的都被禁足了,餘下的一些非但沒同情上昔日的好姐妹。都透著樂呢,後宮中的哪有長久的姐妹情,少一個是一個。
到了八月初,沈香茉四個多月的身子時,晉王府那兒傳來了晉王妃有喜的消息,沈香茉關切的也只是孩子的去向,蓉姐兒被送去了景殿行宮交給淑太妃撫養。用的理由也是如今的晉王妃身子沉照應不過來。
到底是多沉的身子會照應不過來一個有五六個人同時服侍的小郡主,據她所指,蓉姐兒還是單住一個院子。
“她那是怕了吧。”沈香茉吩咐崔媽媽備些小孩子喜歡玩的送去景殿行宮。“新婚之夜蓉姐兒就不喜歡她,她這一胎精貴的很,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可傷不起。”
“再備一些滋補的送去晉王府,多送一些。”沈香茉轉而下令,崔媽媽下去準備後雪盞扶著她起來,沈香茉低頭看自己堪比別人五六月身孕的肚子,有些無奈,“該不是真應了溫太醫的話。”
就在半月前溫太醫過來診脈,看她比別人大了許多的肚子,粗判斷也許是雙生。
雪盞她們沒因此覺得高興,雙生意味什麼她們就算是沒親眼見得,聽的也許多,“娘娘,興許是小殿下長的好呢。您如今胃口也好。叢太醫如今不是還不能確信。”
“希望如此。”沈香茉摸了摸肚子,心底裡還是對溫太醫的話確信一些,昨夜第一回 胎動時她就覺得不對了,這兩端動著的可是頭一回。
......
崔媽媽把準備好的滋補品禮單拿過來給沈香茉過目,過目後命人送去了晉王府,隔天的時候,晉王府那兒晉王妃就命人送了謝禮過來,一樣都是懷有身孕的,皇后娘娘這兒送的是什麼,晉王妃在一樣的基礎上減了三成回禮。既做足了道理,又不會越過皇后娘娘所準備的。
沈香茉看著那禮單只是名字變了變,少了幾樣東西而已,笑了,“這晉王妃,也是個會做人的。”可不比以前的田氏差多少,就是以前田氏誠意足,如今這個從裡到外還透著一股傲氣,當初新房那一幕,只不過是新人羞罷了,能說明什麼呢。
“聽聞是晉王妃本想把世子也送去淑太妃那兒養一段日子,被晉王爺給拒了,還直言晉王妃若是養不好,他自己把世子交給側妃撫養。”這晉王府裡頭自從娶了新的王妃之後氣氛就沒有以前那麼和祥了,田氏在的時候,對兩位側妃的都關照的人,相處的都算融洽,如今這不是這麼一回事。
“送到了淑太妃這兒,是好是壞都和她無關了,若是她順利生下個男孩,這世子養在景殿行宮這兒,和晉王爺能親近到哪裡去。”若真是個好的繼母,早就把兩個孩子都養在自己身邊了,可這晉王妃連表率都懶得多做,一等自己有了身孕就想著要把世子和小郡主都給送走。
“若是交給了側妃撫養,晉王妃心裡頭該舒坦不起來了。”崔媽媽把晉王府兩位側妃的事兒簡單說了一下,當初賜婚的時候晉王府的側妃身份也不低,都比當時的晉王妃田氏要高,要是世子交給側妃撫養,那這晉王府可真就是各據為山,自立為王了。
“推了才容易。”沈香茉還是念著田氏的好,起身帶著瑞珠她們前往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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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來之後東宮這兒沒幾個院子還住著人了,秦良娣還在,茗品院和茗申院那些人不論願不願意,都被季熠辰送出宮安置了。
秦卿卿這兒的院子更顯得落寞,幾個宮嬤守在門口,見到皇后娘娘到來,忙行禮,替她開了門,也不知是不是宮女仗著人勢,見秦良娣如今這副下場,連院子都懶得收拾了。
花園邊上許久不曾修剪的樹杈都已經露到了外面,就連小徑上也都是隨便掃掃,也沒想到皇后娘娘回過來,負責院子的兩個小宮女如今只敢跪在角落裡,生怕娘娘追究她們的責任。
秦良娣的屋子外還守著一個宮嬤,推開門,裡面秦卿卿坐在那兒,看到沈香茉過來,有些驚訝。
“皇后娘娘吉祥。”秦卿卿趕緊請安,瞧見沈香茉的身孕時候更是驚訝,娘娘不是才四個多月的身孕,怎麼瞧著,像是懷太子殿下時五六月的樣子。
“你也覺得誇張了是不是。”沈香茉笑了笑,秦卿卿搖頭,話變少了許多。
沈香茉坐下來,看著她消瘦了不少的臉龐,“今日前來是有幾件事要說。”
“娘娘您請說。”
沈香茉讓瑞珠出去命人抬衣服進來,一面抬著一面說,“本宮如今懷有身孕,身子也越來越沉了,後宮中的事,需要你幫本宮一把。”
秦卿卿一怔,她不用被關了,那衛臨呢。
“秦老將軍已經幾番上奏要見你。”沈香茉清楚這件事攔不住,秦老將軍的做派,秦良娣生病這個理由肯定用不長,“到時候你這病好了,也該見一見秦家人,讓他們放心。”
秦卿卿抿了抿嘴,沈香茉知道她最關心什麼,“至於衛大人,皇上命他去辦三件事,辦妥了,就放你出來。”
“臣妾斗膽,娘娘,如今是否說事情已經辦妥?”
沈香茉搖頭,“尚未,本宮要你提前出來,是為了秦家的事。”休肝歡巴。
秦卿卿的心底升起了一抹希望,到底還是期盼著皇上和皇后能夠成全他們,“娘娘,若是臣妾出去了,那皇上那兒。”
“這就不是你要擔心的事,三天后你病癒,晉封你為妃,你協助本宮打理後宮庶務,直到本宮生下孩子為止,至於衛大人那兒,不論他是否辦妥了這些事,本宮都會幫你。”屋子裡的東西已經放的差不多了,好幾身的宮服,連晉封大典的宮裝都已經準備妥當。
“有娘娘一句承諾,臣妾定當盡力而為。”秦卿卿更相信皇后娘娘,她說會幫她,一定就會幫她和衛臨的。
“好。”沈香茉是佩服她對衛大人的堅持,還有衛大人寧願自己死去,也要保下她安慰的情衷。
後宮的規矩再嚴厲,不都也是人定的,不破不立,哪裡來的新規矩呢。
......
在東宮這兒吩咐完,入夜季熠辰回來,沈香茉就提起了這件事,“不能總攔著秦大將軍,他一定是起了疑心,再怎麼樣病了,晉封都不會少。”
“衛臨還沒完成第二件事。”季熠辰淡淡的著,“等他完成了,自然可以帶秦卿卿離開。”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你在生什麼氣,那好啊,就讓衛大人死在外面好了,秦良娣心灰意冷,就會留在宮中做個任人擺佈的。”
惹怒了娘子,季熠辰趕緊拉著她的手哄,“我沒有生氣,但是這事兒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算了,你想,若是秦將軍以後知道實情,我們豈不是共犯?”
“等秦大將軍發現他們,什麼事兒都成了,秦將軍難不成還會把人送回宮?”沈香茉又瞪了他一眼,“那就是秦家自己關起門來的事。”
季熠辰覺得媳婦所言十分在理,點點頭,“把她帶出來後打算如何處置。”
“晉封德妃,讓她協助臣妾打理後宮,以前東宮時她就做的很不錯。”沈香茉提醒他道,“除了她,後宮中還有背的妃子能擔此重任?”
這一群不成氣候的,季熠辰還真是想不起來。
“若是衛大人半年都無法完成,臣妾生下孩子,不如就讓他們離開吧。”
沈香茉不忍心,季熠辰看著她,一會兒,抬手摸了摸她最近有些生了肉的臉頰,“要什麼成全他們。”
抬手扶了一把,沈香茉靠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季熠辰一開始聽的還認真些,可聽著聽著,耳畔微微酥麻,直接被她吐納時飄過的溫熱氣息給轉移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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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往昔舊情(一)
等他再低頭去看時,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這念頭又熄了下去,她如今的身子經不起如此大的折騰。
沈香茉轉頭過去。季熠辰輕抵著她的額頭笑道,“就如此成全了他們?”
“若是你要把她一直留在宮中,也不是不妥,畢竟她選秀入宮,就是皇上的妃子。”沈香茉的聲音低了幾分,似乎是在委屈什麼。
季熠辰笑的愉悅,“那就按著你說的辦。”
沈香茉眼眸一亮。“真的?”
“嗯,若是她們想走的都可以走,我有你就夠了。”看著她露出女兒家的神態。季熠辰的心情也變得不錯,“這宮裡,人少一點能安分點。”
知道他指的是一群有樣學樣生病的妃子,沈香茉挨著他顯露出一些倦意,季熠辰把她抱到了床邊,“還有些事,我今夜在乾清宮。”
沈香茉點點頭,看著他出去,襲來的困意抵擋不住,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
......
夜半時忽然一陣雷鳴聲響起,沈香茉從睡夢中被吵醒,外面磅礴大雨的聲音傳來,透過緊閉的窗戶,那時不時襲來的閃電幾乎是要把房頂給擊破,轟隆隆的巨響在整個皇宮上空響起。休華場巴。
很多人都被吵醒了。崔媽媽起來看皇后醒了。到一旁倒了杯水,沈香茉坐起身子喝了一口,“這麼大的雨,讓來福去找一下觀河,巡邏的小心些,宮中各處看的仔細點。”
“皇上剛剛已經命人來過來,娘娘放心吧。”崔媽媽扶她躺下,外頭又是一陣巨響,沈香茉隱隱約約有聽見什麼哭聲,抬頭看崔媽媽。“是不是輝哥兒醒了,抱到本宮這兒來。”
崔媽媽到了右側的廂房,沒多久,金嬤嬤抱著哭鬧不止的輝哥兒過來了,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小傢伙哭的太可憐了,放到床上後直往沈香茉懷裡鑽,他也是被雷雨閃電給吵醒的,吵醒之後就大哭不止,怎麼哄都哄不好。
“娘抱抱,乖,沒事了。”沈香茉摟著他,輝哥兒抬著淚眼濛濛的眼睛,委屈著,張口咿咿呀呀,半響,忽然喊了一聲娘。
沈香茉臉上一喜,“再喊一遍。”
似乎是找到了竅門,輝哥兒仰著腦袋,張口啊啊了兩聲,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娘。”
“哎。”沈香茉應了他一聲,笑著摸摸他的頭,“真棒!”
“娘。”
輝哥兒又喊了一聲,喊上癮了,沈香茉應一聲他就喊一聲,聽得一旁金嬤嬤她們都笑了,外頭一陣雷鳴,輝哥兒又害怕的躲在了沈香茉的懷裡,委委屈屈的抱著她。
沈香茉安慰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又睡過去,外頭雷聲還在響,比之前的小了些,快二更天,大雨依舊是磅礴。
“就睡在本宮這兒吧。”沈香茉抱著輝哥兒讓他躺在裡側,崔媽媽擔心會壓著她,沈香茉把被子抬了抬,“足夠大了,怎麼會睡不下他,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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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個先例,輝哥兒這小機靈就賴上了沈香茉睡,偏不依金嬤嬤,到了夜裡入睡前就哭鬧,還學會和季熠辰爭寵了,季熠辰只能睡臥榻,他就能睡床,挨著沈香茉怎麼都不肯撒手,一聲一聲軟糯喊著娘,把沈香茉整顆心都喊化了。
等到了九月,沈香茉看起來有六七月身孕時,讓金嬤嬤摸肚後確認,的確時雙生,消息傳到了景殿宮那兒,太后娘娘為此特地入了宮一趟,她和崔媽媽她們是一個想法,雙生的確喜人,可眼下這雙生的,可兇險的很。
“怕是撐不到臨盆的日子,八九月就要生了,到時候宮中該準備的都得先準備妥當。”皇太后如今看兒媳婦是比以前順眼多了,大約是這麼多年過去也認了,生下嫡孫之後如今這麼快又有了身孕,能開枝散葉的,她就放心。
“眼下這些事兒有德妃替你打理,你就好好歇著,方嬤嬤入宮來替你操持一段日子,待你順利生下孩子再回去。”皇太后留下了方嬤嬤給沈香茉,這是宮裡頭的老人了,跟在皇太后身邊多年,辦事很有一手。
“母后,您那兒也得方嬤嬤照應,兒臣這兒不缺人。”景殿宮那兒伺候的人比宮中少了許多,若再卻方嬤嬤,太后身邊難免不利索。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孰輕孰重。”
“是啊娘娘。”方嬤嬤在一旁搭話,“有老奴在這兒,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也不嫌身邊伺候的人多,娘娘您如今身子重,什麼都得仔細些。”
如此說沈香茉也沒法拒絕了,皇太后留下了方嬤嬤在玉明宮內,和崔媽媽一塊兒值守陪夜,輪著方嬤嬤的夜裡,季熠辰是越發的不自在,唯有輝哥兒,在娘親床上賴的舒坦,最後父子倆對著吃醋了,夜半的時候季熠辰把輝哥兒從床上拎起來到臥榻上和他睡,第二天一早起來,又是一頓吵。
見到吵架的,沒見過這麼吵架的,休沐日時一大清早,父子倆坐在臥榻上,一大一小互瞪著對看。
快一歲的輝哥兒前半月學會喊娘了後,別的話也不利索,不過昨天他剛剛學會了一個字。
於是沈香茉起來後耳畔都是父子倆這麼吵的聲音。
輝哥兒糯聲,“壞。”
季熠辰氣定神閑,“你壞。”
輝哥兒瞪眼,“壞!”
季熠辰點點頭,“嗯,你壞!”
輝哥兒惱怒,“壞!壞!壞!”還帶著伸手要打季熠辰。
季熠辰伸手大掌給他打,純粹是欺負兒子現在還不會說話,“嗯,你壞,以後不能跟你娘睡覺,那是我睡的。”
輝哥兒聽著他的話愣了愣,繼而,嘴巴一咧,哇一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喊娘,沈香茉走過去把他摟到懷裡,輝哥兒哭的可傷心了,一副‘爹欺負人’傷透了心的情緒,小手抱著沈香茉的肚子,還不忘記回頭瞪季熠辰。
孩子越大,情緒越豐富,堪堪會坐的時候輝哥兒就知道要搶東西,如今跟著要搶娘親,特別的會仗勢欺人,知道什麼人可以依靠的,每每都喊沈香茉,指控爹爹欺負人。
季熠辰一把撈過他,往上空拋了一下抱在懷裡,輝哥兒更是大哭,季熠辰翻過他拍了一下屁股,“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怎麼跟個娘們似的就知道哭。”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你這麼大的時候沒哭過?”
季熠辰抱著輝哥兒下床,要帶他去外面走走,面不紅心不跳的否認沈香茉的質疑,“沒哭過,我小的時候都不哭鬧,不信你問父皇和母后。”
看輝哥兒朝著她伸著小手要娘親抱抱,季熠辰直接三兩步把他帶到了屋外的院子裡,清晨空氣中帶著一些微涼,季熠辰把他放到地上,雙手扶著他的小胳膊,要他學步。
放下去輝哥兒就抬起雙腿不肯落地,故意蜷著腿耍無賴,季熠辰一身黃袍,坐著這樣的姿勢看起來也不違和,父子倆就這麼杠著,看誰先折服。
......
可惜就是自己的兒子,輝哥兒的脾氣就隨了季熠辰的,你要我學步我偏不,我就吊著,仰頭看爹爹,眼淚還掛在眼角呢,嘟著嘴就是不肯把腳放下去,沈香茉在門口都看著樂了,最後實在是拿他們來沒辦法,下臺階走到了他們對面,朝著輝哥兒拍了拍手哄,“來。”
輝哥兒扭頭過來,沖著爹爹示意要他帶他過去,季熠辰不肯,“自己走過去。”
輝哥兒忙著要逃離他,這才松了腳落地,由季熠辰扶著,邁步朝沈香茉過來。
終於到了沈香茉懷裡,輝哥兒賴著怎麼都不肯鬆開了,生怕被爹爹再抓去,扭頭看了季熠辰好幾眼,委屈的樣子,眼底都是控訴。
就此事,三個人正要回屋用早膳,來祿走了過來,“啟稟皇上,宮門口半夜來了個女子,大雨時被守門的士兵發現,趕著不肯走,今早暈過去了,說是找皇上您的。”
“是什麼人。”
“並不知是何身份,士兵發現她手上捏著這個。”來祿呈遞上來一塊玉佩,季熠辰接過拿在手中,等翻過來看到後面的字時,整個人狠狠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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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已經帶著輝哥兒進去,再回頭找他時候,門口那兒季熠辰已經不在了,“皇上人呢。”
“來祿公公剛剛前來,皇上跟著公公走了,說是宮門口有人來尋。”莫離也沒看清楚那玉佩上有什麼,只覺得皇上那一刻的反應有些奇怪,沈香茉走出屋子看院子出口,對他這樣急匆匆的不告而別,心底裡湧起一股異樣。
......
這邊宮門口,季熠辰匆匆趕到,外宮士兵休息的小院裡,此時人已經抬到這兒大的屋子裡休息。
季熠辰緊捏著那玉佩,推門進去,簡樸的床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素面皎潔,臉色泛著一抹蒼白。
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因為受凍,嘴唇發紫,她的衣服也都濕了,躺在那兒像是沒了聲息的人,呼吸都顯得這麼微弱。
季熠辰走近幾步,看清楚了容顏,眼神無比的複雜。
“去叫一個宮女過來,拿乾淨的衣服替她換上。”季熠辰吩咐來祿去找人過來,他站在了床邊,低頭看安靜躺著的人,剛剛情緒上的激動,好像在此刻不知為何,熄下去了不少。
抬手想要摸摸她,確定是不是真的是她,床上的人醒了。
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女子飛快的抓住了季熠辰伸過來的手,牢牢抓在手中,似乎是在確定是不是他,繼而起身抱住了他,濕漉漉的衣服都貼在了他的身上,略微沙啞的聲音傳來,“熠辰,我終於見到你了。”
許多回憶在這一刻湧上腦海,九年前他在花滿樓中遇見了她,第一面,是她的開苞之夜。
她一襲白色紗衣站在臺上,宛若是不小心落入凡塵的仙子,清新脫俗,和花滿樓裡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
當時的他失了心迷了竅,重金買下了她的第一夜,視若珍寶,捨不得碰她。
當時的他還許諾,要把她帶回睿王府,總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擁有她,而不是這樣的方式。
可沒等他做這些事,沒有兌現任何答應她的,她就在畫舫中葬身火海,屍骨難尋。
現在。
時隔九年,她又出現了。
......
明月抱著他,不願鬆手,季熠辰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宮女進來他才開口,“先把衣服換了。”
明月心底裡有彷徨,伸手接過了衣服,季熠辰背過身去站在門邊,背後窸窣的傳來換衣服的聲音,等宮女稟報後他才轉過身看她,宮女拿過來的也是一襲白衣,這麼多年過去,她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明月下了床,還有些虛弱,走到了窗邊一手扶著窗框,輕輕倚上,轉身看他,眼底裡一抹苦澀,“你成親了,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不該來找你的。”
季熠辰淡淡著,“畫舫著火了。”
“是啊,畫舫著火了,船上的人都燒死了,我跌下畫舫時已經沒了意識,等我再度醒來是在一戶漁夫家中,他們撈網時把我從水裡撈上來。”明月說著,聲音顫抖,更添沙啞,“我的臉被燒毀了,我的聲音...”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她的聲音,因為煙熏的關係,變成了現在的沙啞難聽,而她的容貌,她奔走了許多地方,尋訪了無數名醫,花了九年的時間才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我不敢來找你,直到半年前最後的傷疤褪去。”明月抬頭看他,淚水瑩在眼底,“我知道你娶親,也知道你成了太子,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季熠辰眼神一閃,轉過視線,“朕命人找了三個月,河道下游都打聽過了也沒有你的消息。”
“我...”明月捂臉,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泣不成聲,“那是找人的官兵經過屋子門口,我聽到了卻不敢說話,我那樣子,如何能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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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8:30
第211章 往昔舊情(二)
季熠辰站在那兒,距離她不過幾步遠,他應該上前把她扶起來,更應該把此時傷心無比的她納入懷中安慰。
但是他沒有動。就只是站在那兒,聽著她哭,看著她難過。
並不知多久過去,明月抬起頭來,她和當年一樣,美的動人,是那種讓人疼惜到想要納入懷抱的。唯獨是少了最初那靈氣逼人的脫俗。
她慢慢的起身,倚在那兒看著他,神情裡的悲鳴不言而喻。“太長的時間過去了,你若忘了我,我也不會怪你。”休華斤劃。
季熠辰抬眼,雷雨過後的窗外傳來一陣鳥鳴聲,他這才把視線投注在了她的身上,“朕並沒有忘記你。”
明月眼底閃過一抹希冀,“那...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
季熠辰深看了她幾眼,他當然記得,“你想入宮。”
明月低下頭去,掩飾著眼底的黯然,“我只是想陪著你而已,九年來我無時無刻不這麼想,這也是支持我活下來的動力,每一次揭開舊疤都是煎熬,生不如死的日子太長了。唯有在夜裡想起你。我才能堅持下來。”
她經歷過些什麼,季熠辰如今看不到,過去也不清楚,她弱不禁風的站在那兒,盈盈淚水望著他,“我...我以為你和我一樣,還堅持著我們當時的約定。”
她的眼底都是棋盤和眷念,她想他,每日每夜。
“熠辰,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一起去遊湖。你在湖中央的船上和我說過的話。”明月眼底一抹熠熠,“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你說,即便是睿王爺不同意,你也會盡全力把我帶進睿王府,你會只對我一個人好。”
季熠辰神色未變,“沒錯。”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麼多年過去,你孩子都已經有了。”明月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慘容,“你已經娶親。”
也不知季熠辰在想什麼,半響,他看著明月,神情裡露出一抹柔和,“當初答應你的朕沒辦法兌現了,不過,朕可以封你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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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皇宮南側立了一座明月閣,皇上接了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入宮,封她為清妃,這個女子的名字和明月閣相同,不用想也知道明月閣就是為清妃命名的。
這清妃生的動人,一襲白衣,比宮裡頭好多妃子都美。
皇上封了清妃之後並沒有舉行晉封大典。
自從這個清妃入宮之後,皇上連續十天留宿在明月閣,皇后這兒來的都不如以前頻繁了。
短短半個月,宮裡就被這樣的一些傳言所彌漫,玉明宮內,應該反應最為激烈的皇后此時卻十分從容的坐在坐榻上,陪著兒子認圖片。
抓周後輝哥兒就一歲了,三天前他學會了喊弟弟,妹妹太難他不會,就整日的對著沈香茉隆起的肚子喊弟弟。
快六個月的身孕,如今胎動頻繁了許多,有時輝哥兒喊多了,這肚子裡的兩個小傢伙也不安分,像是在回應他似的,微動著,能醒上小半個時辰。
“娘!”輝哥兒忽然高喊了聲,沈香茉應他,他扭頭過去看向門口,下意識的找人。
這時辰,本來皇上每天都會過來看看兒子,這幾天公事繁忙沒有過來,輝哥兒惦記著,總是會轉頭過去看。
他看了一會兒,門口那兒是有人進來,不過不是皇上,而是莫離。
“娘娘,清妃在玉明宮外等著,說是想求見娘娘。”
沈香茉把被輝哥兒弄亂的圖片收拾一張一張疊起來,語氣很淡,“傳話過去,不見。”
莫離出去沒多久後,又回來了。
“娘娘,清妃跪在門口,說是給娘娘燉了湯,是一點心意,娘娘若是不見,她就一直跪在那兒。”
沈香茉挑了挑眉,“既然她喜歡,那就讓她跪在那兒。”
......
莫離把話傳到了玉明宮的門口,明月跪在那兒的身子一僵,這樣都不肯見她。
“莫離姑姑,還望您能明示,不知臣妾做錯了什麼,皇后娘娘不肯見臣妾。”明月攔住莫離,神情急切的很,一襲白衣在地上都拖髒了,這模樣,就是被人欺負的。
“清妃娘娘,皇后娘娘的打算奴婢如何得知,奴婢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娘娘這些日子身體欠安,您還是回去吧,即便是跪著,娘娘都不會見您的。”莫離命門口的宮嬤看住了,轉身回了玉明宮,明月跪在那兒,神情變幻。
不是說皇后娘娘是和善的人,待後宮妃子都很好,不可能會刻意難為宮中的妃子的,可這又是為什麼,她來了半月,請安不用來,就連好幾次來玉明宮這兒求見都不能。
明月百思不得其解,半響,神情中有些恍然,難道皇后知道她和皇上的事,這才不願意見她?
這個答案是明月比較能接受的,皇上讓她一個花滿樓出身的女子入宮為妃,還封了這麼高的份位,就算是她心裡清楚皇上在明月閣什麼都沒做,但在外人看來,她大概是第一個極盡受寵的人,皇后如何能待見她呢。
“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一旁宮女上前扶她起。
明月擺手,抬頭看著那玉明宮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笑,“這時辰,皇上額應該過來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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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明月所料,皇上很快就來了玉明宮,季熠辰看到跪在那兒的明月,神情微頓,“你在這兒做什麼。”
明月委屈的抬頭看他,“臣妾想求見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不願接見臣妾,是不是臣妾犯了什麼錯,幾次過來皇后娘娘都不願意見臣妾。”
這還真是頭一回皇后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別的妃子,季熠辰心裡苦笑一陣,面上卻是正色,“既然皇后不願見你,你就先回明月閣去,別跪壞了身子。”
明月神色微僵,這時不應該皇上帶她進去麼,為何也讓她回去。
更是泫然欲泣的看著皇上,明月委屈的很,“娘娘是不是很討厭臣妾。”
季熠辰看著她,蹲下了身子,抬手輕輕撥了撥她的頭髮,語氣溫和了許多,“怎麼會呢,你想多了。”
明月要伸手去抓的時候他已經挪開了手,她期盼著看他,“臣妾為皇后娘娘煲了湯,皇上您能不能帶臣妾進去。”
“起來吧。”季熠辰看著她,說的意味深長,“明月,你大可不必為了這些迎合朕,你以前是什麼樣子,如今也該是怎麼樣子才是。”
明月神色一僵,正欲開口,季熠辰早她一步吩咐來祿,“送清妃回明月閣,賜玉露膏,別跪出了傷來。”
皇上既不帶她進去,也不送她回去,還說了這麼一番話,明月心裡已經翻起了驚天駭浪,他變了。
可九年時間過去,誰不變呢,一天的時間都有可能變化更何況是這麼多的年歲,他變的她捉摸不透。
以前她是怎麼樣的,高傲,清冷,對金銀財寶都不屑一顧。
可這樣的她,更不能吸引到如今的皇上,所以她也必須跟著變,才能抓住他。
如今這一根線,好似是越來越淡了,明月心中有些慌,她怕自己來遲了,來得太晚了。
......
季熠辰進了玉明宮,輝哥兒終於等到了爹爹,顯得很高興,拿著手裡的布偶沖著他揮了揮手,季熠辰走過來欲抱他,耳畔是沈香茉清冷的提醒聲,“換衣服。”
季熠辰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我沒碰她。”
“那也得換。”沈香茉讓瑞珠把衣服拿上來,他脫了外套後換上瑞珠遞過來的,換下的那一件直接被瑞珠拿下去了。
季熠辰得以坐下來,陪了兒子一會兒,把他交給金嬤嬤抱下去,屋子裡雪盞她們退出去了,他這才能好好的看著沈香茉,可沈香茉不理他,低頭繡著手上的帕子,一刻鐘的功夫,一隻彩蝶躍然在繡帕上。
“吃醋了?”季熠辰討好的看她,沈香茉淡淡的回撇,“臣妾沒這功夫。”
“香茉。”季熠辰喊了她一聲,把繡帕和針線都拿開,讓她和自己對視,“你摸摸這兒。”
沈香茉掙脫不開他的手,被他拉到了他的胸膛前貼住,繼而聽到了他的哀歎聲,“你這般,這兒都慢了半拍。”
“胡扯什麼。”沈香茉微紅了臉,抽回了手。
“她忽然入宮,這其中究竟是為了什麼還要查清楚。”季熠辰這才正經下神情,“當年究竟是誰救了她。”
“畫舫中人都死了,既然是失去意識落水的,在河裡漂浮必定有人發現,若是已經沉下去了,被漁民撈上來的只可能是屍首。”
沈香茉聽他這麼分析,揶揄的看著他,“也許是沉了一會兒浮起來被救的呢。”
季熠辰無奈,“好夫人,為夫答應你,一定潔身自好,絕不失身與人。”
沈香茉輕哼了聲,“誰要你潔身自好了。”可眼角還帶著一抹笑意,算是信了他所說的話。
只不過要查底何其難,真有什麼目的的,必定是有備而來,沈香茉嘴角微揚,其實不用她出手,如今後宮中都對這忽然降臨的清妃娘娘好奇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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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往昔舊情(三)
沈香茉不願意見到的,總有人會想方設法見她一面,十月初時宮中有小宴,丹桂秋宴。邀請了不少官員家眷前來,主持的大小事宜都是德妃和任昭儀兩個人一手操辦,沈香茉這身子越發的動彈不得,只是聽她們說了大概後提點意見。
秋宴這天,宴會過半時,沈香茉要離開宴會現場回玉明宮的路上,遇到了明月。
十月的天入夜已經挺冷得了。沈香茉由雪盞她們攙扶著,一襲宮裝,除了肚子之外別的地方還不顯得臃腫。但是比起眼前的明月來,沈香茉這一身的衣服恐怕是穿的多了。
冷風吹過拂面都泛著冷,明月還是一襲白色宮裝,領口微低,露出漂亮的鎖骨,站在那兒能看的分明是內裡襯著的衣服衣袖很短,外面的宮裝又是紗似的,藕臂若賢若現。
白色的金錦宮裝搭配簡單的首飾,長髮挽起只用了幾根簪子固定,看起來倒真是有幾分出塵的味道,就是這表情,略微不符。
“皇后娘娘吉祥。”明月行禮,抬頭看她,確實是一張男人會為之動容的臉,小巧的臉龐上五官精緻。從中透露出來的不是勾人攝魂的嫵媚。而是清麗難忘的容顏,這樣的容貌一見就能印象深刻,再見便是沉溺。
當年的睿王世子看上的人,自然是不會遜色。
“你在這兒做什麼。”明知她是來攔自己的,沈香茉還是要開口問。
“幾次去玉明宮求見娘娘都不予,臣妾就只能在這兒候著娘娘,臣妾入宮也不過短短一月多的日子,臣妾斗膽相問,娘娘為何不見臣妾。”聽那語氣沈香茉就知道她並非如她的外貌那樣的柔弱。
試問一個女子落水後,毀了容。是用什麼辦法在這九年裡治好了自己的臉,還能活的好好來宜都找皇上,她的本事肯定不小。
“清妃,聽聞你以前是花滿樓裡的花魁頭牌,怎麼有些道理,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呢。”沈香末的淡淡的看著她,“本宮既不想見,那就是不想見,有什麼理由是要清妃你如此追根問底的要知道,難不成,皇上讓你入宮,本宮還得一日三次必須接見你的請安,本宮不想見你,那也是常理。”
宮中妃子,皇后娘娘想見就見,不想接見的,還能有誰三番四次來問為什麼?這不是討人嫌麼。
明月緊咬嘴唇,“娘娘是不是因為陛下和臣妾的過往才不願意見臣妾,那時陛下與臣妾是屬真心,否則臣妾也不會熬過了這九年來找陛下。”
“所以皇上成全了你,讓你入宮了。”沈香茉接了她的話,“可你的身份並不能記入皇家族譜,沒有冊封大典,也不必參加宮中宴會,更不必來本宮這兒請安。”
這皇家,怎麼能讓一個妓子的名字記到族譜上去,更不會把她昭告天下一樣讓朝堂官員知曉,皇上要在宮中養這個一個妃子,誰都不會有意見。
“臣妾,能伺候皇上已經滿足。”明月咬了咬牙關緩緩道。
“沒錯,你的任務就是伺候皇上,所以,你就只抓牢皇上的心就夠了,其餘的事,後宮之中,你無需管,玉明宮這兒也不必來請安。”沈香茉看她眼底有詫異,“在你之後,皇上在外帶回來很多女子,當時住在睿王府的娉婷院,娉婷二字也是皇上自己想的,這裡面的女子,有從花滿樓裡出來的,也有樂坊,戲樓裡,她們這些人入宮之後,只能留在東宮,不必請安,更不會出席什麼宴會。”
明月沒料到皇后見到她後是這樣的反應,沈香茉最後才添了一句,“做你該做的,其餘的事,你一件都不需要多餘。”
......
明月低垂著頭,臉色並不好看,她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半響,再抬頭時已經是泫然欲泣,“臣妾有罪,以後不會再如此,可皇后娘娘,臣妾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香茉沉默不語,明月已經自顧著往下說,“還沒出事前,皇上曾答應臣妾要讓臣妾風光大嫁,臣妾也知道這只是皇上的安慰罷了,但皇上說,他為臣妾做了嫁衣,是一隻金雀繡在衣袍上,他說這樣的衣服這世上僅此一件。”
明月頓了頓,希冀的望著沈香茉,“這件嫁衣皇上後來一定是下聘時到了皇后娘娘那兒,能否請娘娘,讓臣妾看一看那嫁衣,便是看一眼也好,臣妾也能了卻了心願。”
“胡扯!”沒等沈香茉說話,身後的瑞珠直言呵斥,“皇上給娘娘的嫁衣是蘇家大小姐命人繡出來的,與你何干,竟能說出這樣無理的要求,想看娘娘的嫁衣。”
“臣妾沒有騙人。”明月撩起袖子,沈香茉在她的上手臂看到了一個紋身,紋的就是一隻金孔雀,開屏的塗畫繞著她的手臂,這金孔雀和沈香茉嫁衣上的的確一樣。
好一番計謀,當初蘇家小姐還說起,難能見得世子這麼用心,如今從明月口中倒聽下來,這嫁衣倒是為了緬懷葬身火海的明月才命人去做的,穿在沈香茉的身上,這嫁衣也不是為她而做,而早在很多年前就應該是明月的了。
當時還是世子的皇上按著自己‘心愛’女人的喜好命人去做嫁衣,因為無法再送給明月,也就只能留給沈香茉了,簡而言之,如今的皇后娘娘,是撿了別人的東西。
“本宮的嫁衣豈是誰想看就能看的。”沈香茉嘴角勾起一抹笑,“清妃也真是本事,本宮的嫁衣上繡沒繡金孔雀你都知道,你這傷養的,蘭城就這麼大的地方,你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明月神情微僵,很快閃了過去,當時她的確不在蘭城養傷,“但這樣的事,只稍在外打聽一下就能知曉,臣妾不是消息靈通,臣妾只想看看那嫁衣。”畢竟,那當初是為了她而設計的。
“清妃,本宮有個建議。”沈香茉微低頭看她,一字一句,“你的所有事情尋皇上就行了。你入宮來,不也是為了伺候皇上,嫁衣的事,不論是替誰所想,如今那就是本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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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離開有一會兒了,明月還站在那兒,這皇后娘娘油米不進,說什麼都沒有用,可真是個頑固的人。
明月想著,腦海裡忽然想到什麼,眼眸一縮,無端的露出幾抹淩厲來,抬頭看天空,如今是烏雲蓋月,瞧不清楚。
轉頭看侍奉的宮女,明月冷聲問,“今日初幾。”
“初五了娘娘。”明月算著日子,嘴角泛起了一抹笑,不在花園裡多作停留,轉身回了明月閣。
翌日一早,麻煩找上門來了。
......
薛婕妤是正巧散步經過明月閣,從外看進去,這環境清幽的地方把她那兒好太多了,薛婕妤心裡頓時引起一股憤憤,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指不定是什麼地方出身,皇上怎麼會這麼寵她。
正巧明月出來,兩個人撞上了,明月本還想和善的笑笑,卻只見薛婕妤直接冷哼了聲,看著她一襲宮裝先發了難,“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頭死了什麼人了,整日穿白身,還在宮裡走來走去,不知多麼晦氣!”休每有圾。
內宮中可以穿的花裡胡哨,可以是爭奇鬥豔的,唯獨是沒有喜歡穿白衣服,這和奔喪有什麼區別,宮裡頭這樣晃來晃去的,別提多礙眼了。
“有識之士多青衫白衣,薛婕妤此言差矣。”明月看出了她的敵意,這笑意也沒顯露的這麼深刻了,只是掛在臉上,淡的也像是在敷衍。
“你也說了是有識之士,你是妃子,就該守宮中的規矩,別仗著皇上就盡做些丟人臉面的事,聽說你還好幾回去皇后娘娘那兒求見,可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皇后娘娘不願意見你,你還死乞白賴的要靠上去。”薛婕妤瞥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
薛婕妤一張利嘴,把她去玉明宮求見的事又諷刺了一遍,明月神情裡閃過一抹慍怒,很快斂去,浮現一抹笑意看著她,“如今我也無事,不知薛妹妹肯否賞臉,到我明月閣中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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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其心可誅(一)
薛婕妤病了,初始只是頭疼腦熱,做什麼事都沒有多大的精神。吃了一些清心丸以為沒事了,三兩天過後。薛婕妤這病情開始加重。
等請太醫過去看的時候,短短不過三四日的功夫,薛婕妤竟一下消瘦了許多,她不斷的咳嗽,咳出來的都是泛著一絲紅,微腥的血痰,從早到晚胃口倒是沒有受什麼影響。就是整個人虛弱的很,像是生了大病。
溫太醫和叢太醫都有過來診斷,診斷出來的結果。薛婕妤體虛,如今的時節裡夜裡清冷,薛婕妤開始的症狀似是感染了風寒,後來漸漸的加重,到如今已經是躺在床上沒多少力氣了。
沈香茉不放心,親自過去瑤花宮看,薛婕妤的模樣嚇了她一跳。
這段短短數日內,整個人瘦的,連臉上的肉都消減下去大半,顯得眼睛尤為凸出,蒼白中呼吸微弱,唯有在吃東西的時候薛婕妤才有些力氣,她看到沈香茉的時候哭了,“娘娘,我想見我娘。”
“等你身子好了自然能宣薛付夫人入宮。如今你這般。豈不更讓薛家人擔心?”沈香茉拍了拍她的手,薛婕妤哭的可憐,搖頭,“娘娘,我想見我娘。”
忽然病了,皇上那兒也不會應允她見薛家人,沈香茉看了溫太醫一眼,後者跟著她到了外屋,沈香茉詢問,“這都六天了。可有確信?”
“尚無,不過薛婕妤今日比昨天要好一些,脈象平穩不少。”起初是有風寒的症狀,如今卻不是了,這咳血又不似肺癆,體虛又不是發熱,忽然間消瘦這麼多,像是有什麼抽空了她的精力似的,溫太醫也覺得奇。
“有平穩下來就好。”沈香茉點點頭,“按著藥方再看兩日,若是好轉過來了就行。”
......
第八天的時候,薛婕妤的病好轉,有力氣了,臉色也紅潤了些,就是消瘦下去的得慢慢補回來,胃口還是很好,咳嗽也不見血痰,溫太醫放心了,回稟到玉明宮中,沈香茉也松了一口氣。
命人去查這段日子來薛婕妤的行蹤,莫離來稟,薛婕妤在頭疼的前一天,在明月閣裡呆過半日。
清妃入宮兩個月不到,薛婕妤是頭一個去明月閣的人。
“聽薛婕妤身邊的宮女說,當時薛婕妤的語氣並不好聽,說了清妃娘娘不少話,清妃娘娘卻還和善的把她請到了明月閣裡面,半日後薛婕妤離開,回了瑤花宮後第二天一早起來,頭疼腦熱身子就開始難受了。”
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氣,“去把當初慕蘇留下的錦盒拿來。”
瑞珠進了內屋,把一個漆黑的木匣子取出來,打開來,裡面是幾顆泛著青綠的珍珠,取過底下的錦袋,沈香茉把珍珠放進去,入夜季熠辰回來,沈香茉讓他不離身的戴著錦袋。
“怎麼了?”季熠辰見她神色凝重,打開錦袋看,這青綠的珠子在夜色燭火下散著琉璃的光芒,十分的漂亮。
“把這戴上,去哪裡都不許摘下來。”沈香茉拿過來又給他系上,確認的提醒,“不要摘下來。”
“這不是慕蘇留給你清毒的。”休每麗才。
當初是擔心沈香茉的蠱毒會沒有清乾淨,額外向慕蘇求了這個,沈香茉留著沒有用,如今卻派上了用場,“薛婕妤病的蹊蹺,我不信人有青春永駐之數,清妃行徑太古怪,我不放心。”
說起沈鶴越,沈香茉對這個三叔是恨極了,可不予置否的是,在她小的時候,還沒發生那些事時,三叔對她很好,還會給她講在外遊歷跑商時發生的事,“當年眼疾去找慕蘇,她還是那模樣,很多年過去請她來宮中,她依舊是容顏未變,南疆有很多奇異古怪之術,三叔曾經說過,還有以血養血之術,惡毒程度令人髮指。”
可惜會這些的人少之又少,又有派別門規,不得隨意出來,大周朝的律法是寫給會守規矩的人看的,那些不肯守規矩的呢,當時害季熠辰的不就是一個。
“你懷疑她也會?”季熠辰每次去明月閣,明月都會給他準備吃食,和當初在花滿樓中一樣,手藝也沒怎麼變,只是他吃的不多,兩個人周旋套話,更像是博弈。
“這些應當是不外傳的,臣妾只是懷疑,她背後有人這麼指使。”沈香茉就是有這樣的直覺,三番四次想來玉明宮請安,中途攔截只為了見她一面,見了之後又言辭刺激,她入宮的目的,恐怕是相當不單純。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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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玉明閣內,明月看著外面的天色暗了,命人備好酒菜,又進內屋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讓宮女把酒菜都端到了靠窗的地方,窗外是明月閣的夜景,十分宜人。
沒多久皇上來了,季熠辰一進來,明月當即迎了上前,雙手輕輕挽住了他,“你可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季熠辰想了想,並不作答,明月扶著他坐下,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撫過去時袖子若有若無的刮過了他的臉龐,“今天,是九年前你說要為我贖身的日子。”
明月款款在他對面坐下,抬手為他倒了一杯酒,“儘管當時沒能贖身,如今卻也能夠陪著你,也算是如願了。”不等他喝,明月自己先喝了一杯。
挪開杯子時,嘴角泛著些酒水,浮在殷紅的嘴唇上,格外的誘人,季熠辰一手拿著杯子,指腹輕輕的摸著,並沒有要抬手喝酒。
明月也不在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歪著身子看他,控訴,“熠辰,你變了,從前我的任何一個神情你都放在心上,如今你對這些都不在意了。”
“為什麼我還記得你,你卻已經把我忘了。”明月喝了好幾杯,微醺,趴在了桌子上看他,神情很委屈。
“朕沒有忘了你。”季熠辰抬手,在她的注視下抿了一口酒,隨即又放下了,“不如你告訴朕,你想要什麼。”
明月等了一會兒,都不見他再舉杯喝餘下的,起身晃著到他身旁,整個人倒在了他的懷裡,纖指在他嘴唇上描過,季熠辰伸手過來的時候,她則是貓一樣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季熠辰皺眉,明月是下了狠手,直接咬出了血。
她貪婪的舔了一下被她咬出血的手指,季熠辰捏緊拳頭收回來,明月趴在他身上,勾著他的衣袖,“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
“每一次結痂,揭開舊的時,猶如有千萬隻螞蟻啃過,我卻不能動彈,那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明月拿起他的手撫在自己臉上,“我一共經歷了十二回。”
最後真的是疼麻木了,汗水下來時滴在了傷口上,她又疼瘋了。
“我想過死,可都熬下來了,終於等來了時候,可以回來找你,可以不用擔心我的樣子會嚇到你,我以為你還堅守著我們的約定。”明月揮淚雨下,“我不在意你已經有皇后,我也不在意你給我什麼樣的位置,我只在意你心裡是不是都是我。”
隨著她的話,季熠辰心底裡忽然鑽心的一陣疼,來得快,去的也快,腦海中有片段混沌,繼而脖子那兒垂掛珠子的地方一股冰涼氣息從珠子內透露出來,那是蚊子叮咬的感覺,有什麼飛快的從珠子那兒朝著他腦袋追逐而去,那一股清涼一直從頭頂灌下來,一瞬清醒。
這個過程很快,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季熠辰卻感觸深刻,他微眯著眼睛,張開眼時,明月正盯著他看,眼底閃過一抹緊張那個,試探的喊了他一聲,“熠辰。”
季熠辰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她的腰上,輕嗯了聲,只見明月神情鬆散了下來,更是柔情的抱著他,“熠辰,晚上留在我屋裡吧,你說要娶了我之後才能真正擁有我,如今你就可以了。”
明月沒有抬頭,看不到他的神情,季熠辰剛剛的溫柔散去,一瞬冷了下來,說出來的話卻還柔和,“可以什麼?”
“我...一直在等你啊。”明月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這是屬於成熟男子才有的味道,早就沒有了九年前的青嫩,這可是當今皇上,大周朝的九五之尊。
撇開別的不說,往後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對於她來說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明月話音剛落,門口那兒有敲門傳喚聲,來祿在外稟報,“皇上,瑤花宮那兒薛婕妤暈過去了。”
季熠辰把她推起來,明月拉住了他,捏得很緊,“皇上。”
“薛婕妤暈倒了,朕得過去看看。”季熠辰柔聲安撫她,明月不肯,“那您,等會兒還過來嗎?”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不必等朕了。”季熠辰摸了摸她的臉頰,明月低垂下頭,眼底閃過一抹不甘心,等季熠辰走到了門口,她忽然抬起頭看著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有幾分詭然,可季熠辰並沒有任何反應,直接出去了。
明月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合上的門,不可能啊,明明是起了效!
轉而是一股腥甜沖上了她的喉嚨,明月沒能忍住,吐了一口鮮血在地上,燭火之下,那血呈著黑紅,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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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辰的確去了瑤花宮,薛婕妤沒有暈過去,她只是無病呻吟著想要皇上過去看看她,她這一暈,不論真假總是給了季熠辰離開的理由。
從瑤花宮離開後,夜已深了,季熠辰去玉明宮,沈香茉還沒睡。
披著外套坐在那兒翻書,季熠辰過去一看,沈香茉翻的是關於南疆的書籍,記載甚少,看了許多本都未能對她要找的多幾句描述。
季熠辰換下衣服,從脖子上解下繩子放在沈香茉面前的小桌子上,本來應該是泛著青綠幽光的珠子,此時就是一顆白珍珠。
青綠幽光散去之後變成了極其普通的珍珠,沈香茉覺得驚奇,拿起珠子在手裡端詳了一下,看不出哪裡異常可就是沒了那光芒。
而珠子會變成這樣,是明月在酒菜裡動了手腳,亦或者,她咬的那一口。
沈香茉不放心才讓他把珠子掛在脖子上,沒想到才半日的功夫回來就是這樣的結果,連那明月閣都進不得。
“若是說這珠子有所反應,那必定是蠱毒無疑。”沈香茉把剛剛那本書翻開給他看,寫的是奇人奇事,杜撰成分比較大,但是有提及這蝕毒之物,“要不,我們再尋一次慕蘇。”
“明日派人去南疆。”季熠辰沉凝著神色看著泛白的珍珠,再請慕蘇已經無用,南疆和大周簽協數年,如今有人要利用此動手腳,背後的苗頭是要迫不及待往外露。
......
季熠辰想罷了,還是連夜派人出宮去蘭城外找慕蘇,也不知能不能尋到,而宮中這兒,明月閣中明月是痛苦了一整晚,她躺在床上,底下的盆子裡都是她嘔出來的黑血,外面天未亮,她使了渾身解數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箱子,打開來,箱子裡面層層開鎖拿出巴掌大的盒子。
她坐了起來,打開盒子,昏暗中瞧不清楚盒子裡到底是什麼,可能看到的是數對泛著幽色的眼睛,明月伸手放在盒子裡,過了一會兒,她的神情比剛剛吐血時還要痛苦。
黑暗中明月的臉色發青,又轉瞬發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盒子裡發出一陣窸窣聲,窗外漸亮的天能夠看到這盒子裡的東西蜷縮成了一團,明月的神色恢復如常,她輕吐了一口氣,把盒子重新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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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十一月,宜都迎來了一陣寒潮,天氣驟冷,宮中生病的人也不少,沈香茉的身子越來越沉,每天夜裡她都睡不好,十一月中時,景殿行宮中淑太妃命人帶著蓉姐兒入宮來看她。
說是蓉姐兒想她了,吵著鬧著要入宮來,淑太妃是沒辦法,只好命人帶著孫女入宮來,養娘帶著蓉姐兒進屋後就在旁候著,沈香茉看一言不發的蓉姐兒,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入宮不開心?”
蓉姐兒搖搖頭,“伯娘,我想弟弟。”
晉王妃有孕,蓉姐兒被送去了淑太妃那兒,小世子還養在晉王府中,這一晃差不多得有半年了,蓉姐兒一趟都沒回晉王府,若不是這孩子時常惦念,再小個一兩歲,早就忘了自己還有個弟弟。
沈香茉看她消瘦了不少,心疼得很。
“伯娘,我可以看看輝哥兒嗎?”蓉姐兒仰頭看她,眼底裡有期盼,“看到輝哥兒我也像看到弟弟了。”
沈香茉見她臉色看起來並不佳,也不忍心這孩子心裡頭再難受,“輝哥兒還在睡,伯娘讓崔嬤嬤帶你過去看看,好不好?”
蓉姐兒笑著點點頭,“好,我就在旁邊看看,絕不吵醒他。”
崔媽媽帶著蓉姐兒下去,沈香茉坐在那兒雪盞給她按著泛腫的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秋裳忽然跑了進來,“娘娘,小郡主暈倒了。”
沈香茉一怔,“趕緊去請叢太醫過來。”
雪盞扶著沈香茉起來,到了一側的廂房,金嬤嬤把熟睡中的輝哥兒抱了出來,沈香茉讓她把孩子抱到自己屋裡去,走進去一瞧,剛剛從她屋子裡出去的蓉姐兒,此時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渾身滾燙。
進宮的時候沈香茉是覺得她精神不太好,以為是想著小世子,想回晉王府去才提不起神來,誰想她是生病了。
外頭叢太醫很快來了,沈香茉讓開身,叢牧上前給蓉姐兒把了脈,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就短短那會兒的功夫,蓉姐兒體溫上升的很快,出的汗後背的衣襟都已經濕透了,崔媽媽尋了衣服過來要給蓉姐兒換上,剛脫下外套,一向沉穩的崔媽媽驚了一聲。
還在為蓉姐兒針灸的叢牧轉頭一看,神色一凝。
蓉姐兒襯裡的一件小襖子上,胸口這兒是彌漫著一塊血跡,似是已經幹了,黑紅的印在上面,崔媽媽以為是受了傷,往下脫才發現就只是這小襖子上面沾著這麼大一塊血跡,並不是小郡主身上有傷。
崔媽媽反應的極快,“雪盞,快帶娘娘回屋子去。”
雪盞趕緊扶著沈香茉出去,這兒崔媽媽利索的換下了衣服,除了這小襖子之外,蓉姐兒貼身的一件襯衣裡後背角落竟然也有一塊血跡,可蓉姐兒身上是沒有傷口,她的衣服每日都有人換,誰會給郡主穿這樣的衣服。
叢牧意識到了事態,“小郡主是什麼時候暈倒的,暈倒之前有沒有發汗頭暈之類的症狀。”
“入宮的時候臉色就不大好,精神也不佳,提出要來看小殿下時皇后娘娘命老奴帶她前來,趴在床邊也乖巧的很,只伸手摸了摸小殿下的臉並且吵醒他。”崔媽媽說著,臉上閃過一抹異色,“她還拉了一會兒殿下的手。”
“還請崔媽媽去稟明皇后娘娘,下官要把小郡主帶去太醫署。”叢牧如今尚且不清楚郡主高燒昏迷的緣故,但看那兩件帶血的衣服,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能把人留在玉明宮中,如今太子年幼,皇后娘娘還懷有身孕,出不得一點差池!
崔媽媽點點頭,“此事老奴做主了,還請叢太醫把小郡主帶去太醫署。”
......
叢牧把蓉姐兒帶到了太醫署,崔媽媽讓彩蝶跟了去照應,這兒屋子內,崔媽媽把那兩件衣服放了箱子裡一併送去了太醫署,命人把廂房裡裡裡外外的被鋪全部都換了一遍,艾草薰屋,擦洗桌椅窗框。
連帶著沈香茉這兒屋子裡的東西也都換了一遍,蓉姐兒坐過的凳子,碰過的杯子碗碟全部都拿了出去,輝哥兒的換下的衣服燒掉,特地讓太醫署開了藥給輝哥兒服下,玉明宮上下皇后娘娘在內,都喝了藥。
別人還想不透崔媽媽為何緊張成這樣,不就是小郡主發了熱生病,可三天之後,太醫署那兒回稟的消息證實了崔媽媽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第三天一早開始,蓉姐兒身上起了紅疹,溫太醫在內多位太醫診斷,小郡主得的是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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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是往死裡瞞著沒讓人傳出去,送小郡主過來的養娘和宮女此時還關著,難怪淑太妃那兒好幾天能不聞不問,就算是要在宮裡住一段日子,也不會連個人都不派過來看看。
沈香茉更氣的是,他們竟然拿一個孩子做文章!
“幸的是太子殿下和娘娘都沒什麼事。”金嬤嬤心有餘悸,若是太子因此有什麼意外,她也得跟著捨命了,晉王府的小郡主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歡,誰能提防這麼個孩子,那兩件血衣的用意可真是歹毒。
“如今那是還沒相處,若是多住上幾日,一直和輝哥兒在一起玩,她不暈過去不生病誰能發現。”沈香茉冷冷道,“把那養娘和兩個宮女送去司刑所,大刑審。方嬤嬤,還得請您回一趟景殿行宮。”
方嬤嬤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娘娘放心,老奴省的。”
方嬤嬤離開後沈香茉又看向崔媽媽,“那兩件血衣是不是在太醫署。”
“是,娘娘。”
“用箱子裝起來,去皇上那兒調人過來,親自送去晉王府,當著晉王和晉王妃的面打開它,本宮要看看他們究竟會是什麼反應。”
沈香茉霜著神情,已是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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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9:11
第214章 其心可誅(二)
晉王府內突如其來了這樣一幕,當觀天和觀河當著晉王妃錢氏的面把箱子打開來時候,她起先是疑惑,等看清楚箱子裡的東西之後。她的神色劇變。
如今的晉王妃是四個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經隆起,天知道她有多寶貝這肚子裡的孩子,可即便是再寶貝,她對箱子裡這兩件小人衣服的反應也是過度了,等晉王妃反應過來過來,崔媽媽和觀天他們已經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這...這是什麼東西。”晉王妃退不得。微蒼白著臉色,試圖要避那小人衣服遠遠的,觀天卻將它拿了起來朝著晉王妃走去。晉王妃幾乎是失聲尖叫,“你不要過來!”
後面兩個侍女急忙扶住了她,晉王妃呵斥觀天,“大膽,你敢再往前一步!”
“晉王妃到底在怕什麼,這不過是兩件小人衣服罷了,這還是小郡主身上穿著的衣服,險些忘了通稟晉王妃,小郡主如今在宮中昏迷不醒,生了大病。”崔媽媽一看她這反映就知道晉王妃是知情,如若不然,誰看到這麼兩件衣服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是怕啊,怕這衣服上的血跡,怕這衣服的來歷。
晉王妃身後的丫鬟擋在了觀天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氣。冷笑,“崔嬤嬤這是何意,小郡主好好的入了宮,如何生了大病。”休剛池弟。
“可不是,人如今就在太醫署,太醫診斷,小郡主是得了天花。”崔媽媽指了指那兩件衣服,“這兩家衣服,娘娘命老奴送過來給晉王妃,命老奴看著晉王妃。親手接下小郡主的衣服才能回去覆命。”
晉王妃臉色一瞬慘白,後退了一步,跟隨觀天他們而來的侍衛直接把她們團團圍了起來,觀天手裡是皇上的諭令,誰敢上前阻攔,晉王妃只能看著觀天一步一步走近,把手上的衣服朝著她伸過來。
那兩塊斑駁的血跡太過於顯眼,就像是兩個惡魔,多看一眼都會生病,晉王妃失控的顫抖著嘴唇,“大膽!皇后娘娘憑什麼這麼下令。”
“小郡主身上的衣服都是當初晉王府內送過去的,憑什麼?就憑她是皇后娘娘,晉王妃,可別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你若不接,那就是抗旨。”崔媽媽嘴角揚著一抹笑意,晉王妃是有多害怕那血跡,她對小郡主的病就知道的越清楚,誰懷了心思讓小郡主穿上這樣的血衣入宮,還要和太子殿下相處,其心可誅!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晉王妃如何會去接那衣服,她想逃離都來不及,別說碰它們一下,“你們是要害人是不是,是要害我腹中的孩子!”
晉王妃有些失控,她一聽到小郡主得了天花,她就越加失控,那證明這衣服真的是有用,可這衣服,如今是擺在她的眼前,她的孩子可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晉王妃正想著,身子無意識的往後退,忽然後腳跟踩空,啊的一聲,晉王妃直接跌下了臺階,七八格的臺階,她滾了兩圈摔在了地上,腹部壓低。
伺候的丫鬟急忙沖上去,晉王妃抱著肚子,疼的哎哎直叫,等把她扶起來人就不對勁了,她痛苦著神情,肚子一陣的抽疼,繼而是一股熱意從身子下流淌,蔓延到腳下時,一抹殷紅,直接嚇暈了晉王妃。
晉王府的前院亂成了一片,崔媽媽見那群丫鬟急匆匆把人抬回了後院,又去請了大夫過來,崔媽媽也不急著走,帶著這個一大幫子的人,直接在前院候著,直到晉王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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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熠川回到了王府,先是得知女兒得了天花,再得知晉王妃腹中孩子不保,滑胎小產,兩件事加在一塊兒還沒消化,崔媽媽直接把那兩件血衣拿給他看。
口氣冷淩,“這是在小郡主身上發現的衣服,不是小郡主的血跡,知從何而來,老奴過來詢問晉王妃,卻不想晉王妃的反應如此大,在聽聞小郡主得了天花之後,怎麼都不肯拿這兩件衣服,晉王爺,如今小郡主在宮中生死未蔔,這血衣的用意歹毒,皇上下令,擒到人後絕不姑息。”
季熠川是真的才剛剛知道這件事,但並不代表他絲毫的不知情,倘若他不知情,這衣服又是如何能順利送去景殿行宮,給小郡主穿上,還穿了這麼多天。
“蓉姐兒得的是天花。”季熠川重複的問了崔媽媽一遍,內院中丫鬟從從過來,“王爺,王妃醒了。”
崔媽媽抬手,“王爺好好去看看王妃吧,何以心虛到這地步,孩子都能嚇沒了。”
平日裡誰要是失了孩子,崔媽媽都必定要心疼一番,可晉王妃沒了孩子,崔媽媽一點都同情不起來,自作孽,不可活。
......
晉王府內短短半個時辰進行到了這兒,那邊景殿行宮內,皇太后的做事風格雷厲了許多,派人直接把淑太妃給帶了過來,李淑太妃還愣的很,直到聽到皇太后說小郡主在宮中得了天花。
李淑太妃這演繹的哭伎就要開始,皇太后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她把這些眼淚給咽了回去,“從小郡主身上脫下的衣服,皇后已經命人送去晉王府給晉王妃了,小郡主的東西,給晉王世子用也是可以,既然姐姐病了,做弟弟的,陪一下姐姐也是應當。”
李淑太妃當即亂了分寸,皇太后可真不是說說而已,而皇太后看她那神情,基本也了然了七分。
兩件小人衣罷了,至於這麼大的動靜,皇后讓方嬤嬤傳回來的話果真不假,“你竟真的是拿孩子的性命在賭,你可知,太醫署中如今蓉姐兒性命堪憂,已經連著昏迷了好幾天,高燒不退,渾身起著紅疹。”
李淑太妃縮了縮身子,“臣妾,並不知道這些。”
“你當然不知道,你在這行宮中也沒照顧好你這個孫女,滿心惦記的都是自己的孫子,蓉姐兒吃穿用度你不在意,如今她生了病,你多少日子沒有派人入宮詢問了,你根本是無所謂她的生死。”哪個當祖母的能狠心到這地步,竟然能動心思到自己孫女身上,不管死活。
“臣妾沒有,臣妾以為蓉姐兒在宮中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皇后娘娘又喜歡她。”
皇太后冷冷打斷她的話,“是啊,皇后娘娘又喜歡她,才會毫無防備的讓她去和太子見面,只要多玩上幾日,昏迷的人就成了太子了。”
“臣妾絕無此意。”李淑太妃急忙跪著解釋,門口那兒跑進來一個宮女稟報,說是晉王妃小產。
李淑太妃愣在當場,直接癱在那兒不會動了,繼而又有宮女進來,手裡還抬著一個箱子,皇太后命她們把箱子抬到院子裡,打開來一看,裡面竟是一堆的小人衣,那都不是上好錦布綢緞做的衣服,大大小小也都不是按著蓉姐兒的尺寸,還有新舊,宮女蒙著面把衣服倒出來,空氣裡一股難聞的味道彌漫開來,裡面有好幾家衣服都髒兮兮的,似是沾著什麼髒東西,紅紅黑黑的。
“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找來的。”皇太后指著那些衣服,李淑太妃還沒有反應過來,半響回神看著那些衣服,她的眼底裡也有些害怕,這些衣服都是被鎖在屋子裡的,皇太后是怎麼派人找到的。
“臣妾不知道。”李淑太妃矢口否認,“這些東西不是臣妾的。”
“從你宮裡搜出來的不是你的,那按著你的意思,還是有人故意給蓉姐兒穿上那血衣送入宮去,意圖對太子和皇后娘娘不利,既然如此,你這當祖母的肯定不會想害自己的孫女了。”
李淑太妃點點頭,“臣妾怎麼會害蓉姐兒,太后您也是知道,臣妾不知道多疼那孩子。”
皇太后似笑非笑,“如此甚好,蓉姐兒在昏迷的時候一直想要爹和娘,來人吧,替李淑太妃收拾收拾,讓她進宮去陪小郡主,有人陪著,能活下來的,盡力保下來。”
李淑太妃怔怔在了那兒,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回神,皇太后已經起身,而過來的兩個宮嬤,把李淑太妃直接拎了起來,拖出了屋子,直接要把她帶出去,押上馬車送到宮中陪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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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何以如此確定,一試便知。
這不是別的小病痛,天花致死,要傳染,撐過去活下來的幾率太低了,每當是有人得了天花死去,所有家當衣統統都要燒掉,包括生前用過的所有東西,尤其是貼身衣物,若是留下來被別人穿了,極易感染天花。
毫不知情的,誰拿到衣服會是如此反應,而她們也是不得不激動,那衣服,可是會傳染的。
疾病的恐懼把她們心底裡的一面暴露出來了,脫不了干係還不過是隱晦的詞語罷了,沈香茉這一試,都沒法掩蓋住。
......
李淑太妃這樣被押送到宮中送去太醫署,引起了不小的動靜,宮中諸位妃子開始懷疑起太醫署裡究竟是誰病了,李淑太妃還在太醫署內,蓉姐兒躺著的屋外不肯進去。
此時哪裡還有半分太妃的樣子,她渾身上下都是狼狽,光是這院子裡都能聞到的藥味,進出都蒙著面的宮女,還有一直在燒著薰藥的,進去對於李淑太妃來說,就是死路。
沈香茉走近,“怎麼,太妃娘娘不敢進去。”
李淑太妃抬起眼簾看沈香茉,一入眼就是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想到晉王妃也是因此小產,李淑太妃的眼底裡閃過一抹怨。
這一抹怨恨斂去的不夠及時,讓沈香茉看到了,她抬手讓門口的人開門,“蓉姐兒日日夜夜惦記著祖母,太妃娘娘,孫女生了病,您怎麼能不進去陪著她,支持她呢,您該進去的,這樣她的病才能快一點好起來,你這做祖母的,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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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9:21
第215章 其心可誅(三)
看著迎上來的宮嬤嬤,李淑太妃的聲音尖銳,“大膽!”
屋子裡正好有太醫出來,沈香茉下令。“給淑太妃換上衣服,帶她進去看看小郡主。”
李淑太妃根本抵不過幾個宮嬤的桎梏,從景殿行宮離開時的精緻的妝容此時早已經散了,她怒目看著沈香茉,眼底透著威嚴,“皇后,你這是要做什麼。明知小郡主得的是天花還要本宮進去。”
“淑太妃,蓉姐兒入宮今日是第四日,這四天之內。晉王府和您那兒都不曾派人過來問候,您說您疼蓉姐兒,如今難道不該進去看看這孩子。”沈香茉挺腹看著她,臉上一抹諷刺,“怎麼,現在惜命到連自己孫女都不願意去看一眼了,你若不進去,怕是以後沒有這機會了。”
“胡說,你等這樣詛咒蓉姐兒!”李淑太妃從不覺得皇后是個厲害的角,以前在睿王府的時候,這聾啞的世子妃能有什麼殺傷力,後來等她會開口說話了也是溫和的脾氣,溫和的人怎麼說說出這樣的話呢,李淑太妃覺得這不像她。
“也好,太醫署這兒不缺屋子。將那衣服拿過來給您貼身穿著。看十天半月後您還是不是活著,到底是誰不想蓉姐兒活著!”沈香茉忽然淩厲了神色瞪著李淑太妃,“是本宮命人給她穿的那衣服,還是本宮想讓她死!”
皇太后不是沒有從李淑太妃那兒搜出東西來,等到了皇后面前她依舊是不承認,沈香茉冷哼,“死到臨頭,來人,帶進去,蓉姐兒正念叨著祖母。讓淑太妃好好陪陪小郡主。”
宮嬤聽命就要把李淑太妃拉進去,使勁掙扎都沒有用,李淑太妃的眼底裡自然是有驚恐,她以前又沒得過天花,進去萬一傳染上,還不得死,“混帳,你們放開,混帳,誰敢拉著本宮,統統拉下去砍頭!”
任她怎麼罵都沒有人,人還是被拖進了門口,忽然院子那兒傳來一聲呵斥,“站住!”
人影快速朝著這兒過來,李淑太妃看到是晉王爺來了,這哭的妝容全花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喜色,“川兒啊,她們要殺了為娘,你快救我。”
季熠川黑沉著臉,“皇后娘娘何必如此。”
沈香茉沒說讓她們停,當著季熠川的面,那兩個宮嬤嬤直接把李淑太妃拖進去了,還沒拉到床邊,只聽見啊的一聲,等宮嬤嬤把人抬出來,李淑太妃已經是幽幽暈過去的樣子,一旁就有太醫,掐著人中就醒過來了,李淑太妃這會兒哪裡還顧忌什麼形象,摸爬滾打的到了季熠川身旁,嚇得渾身發抖,“川兒,她們要害人,她們要害人。”
“不知淑太妃有沒有好好看看蓉姐兒,昨夜小人兒醒了半個時辰,一直想要找爹爹和祖母,這好不容易進去一趟,沒看清的話,等會兒再進去好好瞧瞧。”沈香茉冷淩著神色,素日裡的溫柔?他們現在沒有這資格看。
“晉王妃小產,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了,如今別說證據不齊,就算是她對娘娘您不懷好意也已經自食惡果,娘娘何必如此。”季熠川把母妃扶起來,沉著臉語氣也是冰冷。
“如此說來,她自食其果還是她的委屈了,本宮這回沒有受害,姑息養奸還等她下回出手不成。”沈香茉冷哼,“晉王爺要證據,來人,把小郡主身邊伺候的養娘和宮女帶上來。”
......
三個人被侍衛押送了過來,已經在司刑所裡審問過一次,大刑不下,折磨的不輕,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都招了,生怕再被折騰一回,所以沈香茉問的時候,就算是晉王爺和淑太妃在,她們也不敢有所隱瞞。
“半個月前晉王妃來了一趟景殿行宮,給小郡主帶了不少東西,其中還有一箱子的衣物交給了太妃娘娘,十來天前太妃娘娘就要我們給小郡主穿箱子裡帶來的衣物,那些...那些衣服都不乾淨,太妃娘娘還不許我們洗,入宮時穿的那一身,已經穿了四五日了。”
養娘戰戰兢兢的解釋,她們起初也不知道這衣服到底是什麼,心裡頭隱隱都覺得不對,可不敢違抗太妃娘娘的命令,誰能想這是得過天花的人穿過的衣服,如今小郡主生了病,她們合著要操心自己有沒有問題。
“胡說八道!”李淑太妃出口反駁,“本宮怎麼可能對蓉姐兒做這些,你們,你們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在這裡污蔑本宮,來人啊,把她們給我拖下去!”
養娘急忙磕頭,“娘娘明鑒,奴婢絕無虛言,當時奴婢還問過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卻說那是別人穿下的衣服,給小郡主穿了她身子骨能好一些。”
到底養娘是真不知情還是裝著不知情,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口中所說的那些衣服的來歷,沈香茉見淑太妃拒不承認,“那些景殿宮中搜出來的衣服,難不成太妃您不止心瞎,眼也瞎了,還是要把您送去司刑所裡,您才肯招認?”
沈香茉輕描淡寫說出司刑所三個字,李淑太妃臉色慘白,“你...你敢。”
“本宮有何不敢。”
“你害死晉王妃腹中的孩子還不夠,你的心腸怎麼就這麼歹毒。”李淑太妃剛說完,她一旁的余媽媽沖過來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打的李淑太妃徹底愣住了,季熠川的臉色也黑沉在那兒。
余媽媽厲聲呵斥,“休得胡言亂語污蔑娘娘的名聲。”
李淑太妃這輩子活到現在,可從來沒有這麼被人打過,還是被一個老媽子打,她的臉色又青又紅,精彩無比。
“太妃慎言,本宮何時害過晉王妃,晉王妃腹中的孩子是怎麼沒的,晉王爺可清楚的很,不過晉王爺看似也不甚重視自己的孩子,容的了女兒如此,大約也無所謂晉王妃腹中的孩子在不在了。”沈香茉霜著神情,涼涼道。
“大嫂,縱使母妃做錯了什麼,你這樣也太駁了顏面。”季熠川捏緊著拳頭,扶著已經哭得要尋死覓活的李淑太妃,“更何況此時還未清楚。”
“還要怎麼清楚。”沈香茉打斷他的話,“不如晉王爺告訴本宮,這事兒該怎麼辦。”
沈香茉直視著他,眼底裡不屑並無掩飾,他哪裡夠資格當爹,哪裡夠資格做田氏的丈夫,蓉姐兒就在那邊的屋子中,當爹的當祖母的都無動無衷,甚至到現在,他們都沒問一句蓉姐兒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從皇后這兒看過來的眼神太過於銳利,好似是看透了他,季熠川臉上有慍怒,更多的是憤怒,沈香茉的話,太不給面子。
壓著這一股怒意,季熠川問,“皇后娘娘想要怎麼辦。”
“本宮會把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就算是責罰,也會讓晉王爺你心服口服,至於如何處置,皇上和太上皇那裡自有論斷。”沈香茉看李淑太妃是要暈過去的架勢,還是念著屋子裡的蓉姐兒,又問了他一句,“晉王爺難道不進去看看小郡主。”
很多年前大周朝寮北地帶爆發過一場天花疫情,當時死了很多人,最後幾乎是半座城都燒了,火光沖天,就算是如今被人提及,也依舊是記憶猶新。
此病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次感染的好幾百人中,活下來的僅是幾個,一些老弱病孺必定是先喪命的,所以季熠川對女兒的性命並沒有抱著多大的希望,可在沈香茉的注視之下,他走進了那個屋子。
......
屋子裡都是藥味,還彌漫著一股煙,牆角裡一直燃著草藥,偌大的床上就躺了蓉姐兒一個人,身軀小小的。
床很特別,底下是竹子搭建起來的,中間留了空隙,又在上面蓋了薄席,再放上褥子,床下放著幾個盆子,盆子中燒著的都是藥,以此熏著蓉姐兒。
蓉姐兒臉上都是紅疹,還有手臂上,身上也都是,過不了幾天,這些紅疹會發成水泡。
上午時燒退了些,下午又漲了上來,反反復複,太醫都不好說這病情,季熠川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神情複雜。
短短幾天的時間,蓉姐兒瘦了很多,睡夢中她還喃喃著話語,季熠川蹲下身子,看著她捏緊的小手中放著的人偶,那是以前田氏給她做的,已經舊了,但她怎麼都不肯扔,一直帶在身旁。
他對不起這個孩子。
屋外李淑太妃還在催促兒子趕緊出來,這屋子裡怎麼能久留呢,那可是天花啊,她的兒子死了,她要怎麼活。
等季熠川出來,說要帶李淑太妃離開時,門口那兒卻被侍衛攔住了,皇后娘娘不在,唯有觀天冷冰冰公式化的宣佈,“皇上有令,事情查清楚之前,李淑太妃要留在宮中司刑所中不得離開。”
李淑太妃急忙抓住了季熠川的手,“不可能,本宮要回景殿宮,你們誰敢攔。”
觀河看的不是李淑太妃而是季熠川,“晉王爺,還請不要為難下官。”
“若本王定是要把人帶走呢。”忽然手段強硬起來的皇上和皇后,這讓季熠川有些始料未及。
“那臣等只有得罪了。”觀天拱手,兩側的侍衛上前要拿人,季熠川本來就是沒什麼身手之人,李淑太妃要被帶走,他攔不住。
季熠川沉凝著神色看著母妃被帶走,走出了太醫署,他朝著外宮走去,沿途經過了花園,一側的小竹林內傳來了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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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回到了玉明宮,坐下之後神色有些疲倦,雪盞和瑞珠過來替她更衣,“娘娘,太醫署那兒您下回別去了。”就是在屋外,未曾進去,她們幾個也都不放心。
“派人去景殿行宮,和皇太后稟明這兒的情形。”沈香茉擺了擺手,進內屋休息,再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太醫署那兒回稟了一次蓉姐兒的情況,崔媽媽進來送湯,沈香茉坐在那兒,怔怔發呆好一會兒。
連季熠辰進來她都不曾察覺,直到他站到她的身後扶住她。
“在想什麼。”季熠辰摸了摸她的頭髮,白天的事他都知道了,本來這些都可以交給他來辦,但他也知道,她就是想為蓉姐兒討個公道。
“太醫說蓉姐兒的情況好轉了些。”沈香茉歎了一口氣,“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親人。”
話說了一半,沈香茉心底裡早已經有了答案,怎麼會沒有呢,她不也經歷過了這樣的親人。休場巨亡。
“若是蓉姐兒撐過來了,往後就留在宮中,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季熠辰拍了拍她的肩膀,“過些日子,南疆那邊就應該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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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9:32
第216章 其心可誅(四)
季熠辰派出去的人很快把李家人搜到了,這能在外替李淑太妃辦事的人,除了這李家的舅舅之外別無他人,抓到刑部的時候。李稟和李淑太妃一樣還是拒不承認,直到官府的人把東西從他家搜出來,又把他派人出去找東西的行蹤揭露,李稟還在那兒狡辯。
不過在刑部關了一夜之後,這傢伙全招了。
要說這計畫早在沈香茉懷了第一胎的時候李淑太妃心中就隱隱有了想法,可惜的是沒機會下手,當時田氏有了身孕。就只差了那麼點日子,李淑太妃這心中就有了瘋狂的念頭,她要讓田氏肚子裡的孩子比太子妃的早出生。
大補。各種補藥,把田氏腹中的孩子八個月補的人家臨盆似的,李淑太妃這才滿意,當時的她深覺得這一胎必定是兒子,更加認定了早出生的皇孫能入皇上的眼。
自打進了睿王府做側妃開始,淑太妃本來是沒有這麼遠大的目標,當時面臨著被大哥所賣,嫁到睿王府後日子過的比在家的好,她是真心想要好好伺候王爺和王妃,畢竟生了個兒子,雖然處處受制,比起別人,日子過的都算是舒坦。
可壞就壞在世子成親之後,王妃給她兒子許了一門這樣的親事。
淑太妃當時心裡就開始不平了,繼而霍亂。先帝駕崩。睿王爺討伐,登基,她成了淑妃,兒子變成了皇子,這麼一飛躍,淑太妃的心境整個兒的就變化了。
當初不敢想的,如今都敢想的,以前不敢要的,現在都想去爭取,這年頭你不爭不搶。都不會有。
她開始嫉恨皇后,開始鄙視海德妃,這入了宮,不想當皇后的不是好妃子,不想奪皇位的不是好皇子,海德妃和過去一樣安靜淡定的脾氣,讓當時的淑太妃覺得像一面和自己對比的鏡子,但是別人能對比出自己的扭曲來,她卻只能對比出海德妃的不是。
把兒媳婦的身子養的這麼好,入宮時還診斷一切都好,出宮後沒多久,田氏就開始不對勁,夜裡早產,隔天難產。
淑太妃心中早就預想好了,保小,再不行,剖腹也得把孩子生下來,這兒媳婦她早就看不順眼了,無鹽女怎麼配的上自己兒子,必須要家世好的才可以。
繼而,田氏早產生下了一子,難產去世。
晉王府裡的皇長孫,淑太妃不知道多得意,但是皇上卻不買帳,又不是太子妃肚子裡出來的,有什麼好高興,這能稱得上太孫的,也就只有太子妃肚子裡出來的孩子。
誰能想淑太妃還能喪心病狂的繼續後面的事,太子妃也生下了兒子,她就讓孫女時常到太子妃這兒,但是東宮防的很緊,孫女一次都沒有見到太孫,只是在太子妃這兒玩了一會兒。
淑太妃也不氣餒,趕著給兒子娶了滿意的兒媳婦,在錢氏順利有了身孕後,來能拉著兒媳婦一塊兒幹,讓哥哥李稟到處去人家得了重病死去的人家家中要小孩子穿過的衣服,病得越重越好,什麼初診天花肺癆都可以。
李稟拿了銀子先進了一回賭場,輸了個精光後才去找衣服,跑的還挺遠的,收集了一個多月,滿滿一大箱子要送來給淑太妃,結果,他們搬去了景殿行宮,不好下手。
後來她又把念頭動到了孫女頭上,要讓孫女傳染給太孫,連著十來日給她穿那些衣服,覺得她有點不對勁了,忙把她送入宮來,這時蓉姐兒和皇后的關係已經很好,就算是見不到太孫,能傳染了皇后,那她腹中的孩子絕對是生不下來。
這麼些年來,淑太妃就是做了這些事,她還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她想為兒子多爭取一些,覺得自己兒子沒有比當今皇上差多少,不過是嫡庶的區別而已。
可到底還是栽了。
等刑部尚書把李稟帶到李淑太妃面前,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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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得知李淑太妃把所有的事都承擔了下來,都是她預謀所做要害皇后和太子,她並不信,這些事,難道晉王爺不清楚?
難道他會不知道田氏怎麼死的,他會不知道那些衣服的來歷,他會不知道淑太妃要對自己女兒下手?
但是晉王爺摘的挺乾淨的,這些事他的確都沒做,做的都是李淑太妃和晉王妃。
李淑太妃到底安的什麼心,如今也昭然了。
刑部大牢中皇太后看著坐在裡面的淑太妃,當年讓她進睿王府的時候,她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雖然有些小算計,還喜歡貪便宜,但她並沒有害什麼人,可入宮之後,她卻開始變得張狂,變的想要更多,她何止要自己兒子登上皇位,她還要當皇后,當皇太后。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淑太妃看著皇太后,數天沒有梳妝了,她整個人狼狽的很。
“你有什麼值得我看笑話的,現在你自己看著,都覺得自己是個笑話吧。”皇太后聽了刑部尚書稟報前因後果,這李淑太妃的哥哥,在到了宜都之後就替她辦了很多事,宮裡頭養著這個一頭狼,她竟然現在才發現。
“你要是沒有那出身,你要不是嫡出,你要是也家道中落了,我們誰輸誰贏還不一定。”李淑太妃不甘心,這輩子她理應還能走的更長遠一些,她不甘心。
“可惜這些都是你自己所想,我羅氏出身,在宜都城時就被賜婚,當時成了王妃,前去封地,你這才有機會被我選到睿王府來當側妃,我的孩子是嫡出,我羅家,不會家道中落。”人各有命,出身好壞哪兒有的比,李淑太妃這樣的出身,又不知比那些貧苦的要好上多少倍。休場在巴。
“多說無益,如今是階下囚,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皇太后笑了,“兩日後你會被送去廬山庵堂苦修,後半輩子,你就在那兒度過吧,長伴青燈,好好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懺悔,好好想想蓉姐兒,你這當祖母的,可還有半點般配在,那孩子視你如此親,你拿命去抵都不夠。”
聽說要送離開宜都,李淑太妃還是神情有變,她以為是在冷宮中關一輩子,卻不想直接要把她送走,廬山的庵堂,天高皇帝遠,到時候她死在那裡恐怕都沒人知道,李淑太妃冷哼,“這時皇家還要做這臉面。”
“有個這麼歹毒的母妃,皇家卻是丟不起這個人,恐怕晉王爺可要深受困擾。”皇太后說的極淡,“你身為妃子,這臉,丟在家裡也就算了。”
“那你何不乾脆賜我毒酒一杯。”李淑太妃哼著,死了一了百了。
“蓉姐兒還在受苦,你這做祖母的罪魁禍首,怎麼能死的這麼輕易,你可以在廬山那裡安享晚年,不用擔心,晉王妃很快也會過去陪你。”皇太后如今不生氣了,搬著石頭盡砸自己的腳,恐怕不用她罵,李淑太妃的腳也已經夠疼。
“她孩子都沒了,你們還不肯放過她!”淑太妃眼底閃過一抹懼怕,安詳晚年,這晚年恐怕並不長。
“她沒了孩子能怪誰,其心可誅,這種人留不得,她也不配養晉王世子,這些日子,我已經把晉王世子接到了景殿行宮。”皇太后淡淡的看著她,“往後這孩子就由太上皇與我教養。”
“你們!”李淑太妃氣急攻心,一口腥甜沖上來,“你們還要奪我孫子,我兒可還活著!!!”
“晉王爺傷心過度,短時間怕是照顧不好安哥兒。”皇太后看她捂著胸口,冷聲吩咐看管的侍衛,“看緊了,別讓她尋死,兩天之後送去庵堂時必須要還活著。”
李淑太妃和晉王妃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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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9:46
第217章 其心可誅(五)
李淑太妃在天牢裡尋死覓活了很多回,可都沒有成功,兩天之後,在沒有任何解救可能性的情況下。李淑太妃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宮嬤所押,離開了刑部,上馬車時李淑太妃還在哭鬧,可再怎麼哭鬧都沒有用,幾十人侍衛押送馬車前往廬山。
她還不知道,自己那個哥哥已經在天牢裡身亡,而晉王府中。小產後正在養身子的錢氏聽聞自己也會被送去廬山的庵堂,幾度暈過去。
錢國公拖著一把年紀的身子骨進宮求情,求完了皇上。又去景殿行宮求太上皇,錢家一門忠烈,幾個兒子也都是勤勤懇懇的,誰想年紀最小的孫女出了這樣的事,歪腦筋動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身上。
可饒是錢國公這麼求也是無用,謀害皇嗣罪加一等,牽連起來就算是錢家都不會放過,如今皇上沒有追究錢家的責任已經是大體,最後在太上皇的授意之下,對外宣稱晉王妃錢氏是小產身亡。
如此算起來,晉王爺已經連著死了兩人王妃,五年的時間未到,還都是懷有身孕的時候出事。
宜都城中眾說紛紜,此時,被遠送去廬山的李淑太妃那兒出事了。
......
宮中接到回稟。護送李淑太妃的馬車遇劫。傷亡並不慘重,但是李淑太妃被劫持,對方是甩下了一句五萬兩贖金的話就把人給帶走了,朝著往南的方向逃去。
茲事體大,不論李淑太妃是不是罪妃有沒有犯錯,都還輪不到一群劫匪來替皇家做這決定,到時鬧出什麼難堪的事,丟的還是皇家的顏面,宮中即刻派人追捕。
這都已經臨著十二月初,宜都城開始下雪。宮裡宮外初露新年的氣氛,此時的皇宮中,太醫署這兒,經由數位太醫輪番診治之下,十二月初七,臘八的前一天,蓉姐兒的高燒漸漸開始退下來,她臉上的紅疹化膿之後如今已經有幾處開始結痂。
這是位出於最高傳染期的時刻,可熬過了這段日子,所有的水泡結痂之後,小郡主的這條命算是保下來了。
高燒退了之後蓉姐兒清醒的時候多了起來,彩蝶小的時候得過天花,運氣好活下來了,這一段日子也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小郡主,蓉姐兒懂事的很,知道自己病了,再痛再難受,她都不肯支聲,只問伯娘好不好,太子殿下好不好。
沈香茉命人給她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九連環,玩偶,小人書,臘八這天,還送了熱騰騰煮稠的臘八粥,蓉姐兒胃口好,吃了半碗,沈香茉聽聞後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給放下來了。
玉明宮這兒,輝哥兒最近也乖巧的很,仿佛是感受到宮中事多,除了要黏著娘親和爹爹爭風吃醋之外,吃飯都乖覺了不少,還學會自己拿小勺子,儘管是撒的到處都是,但他這幅樣子,給季熠辰和沈香茉掃去了不少陰鬱。
抬手輕輕的給他擦了擦嘴角的粥米粒,輝哥兒伸著手把勺子從碗裡拿起來,歪歪斜斜的往自己嘴裡湊,還沒到嘴邊已經撒一半,好不容易送到了嘴裡,就剩下勺子底的一些湯,可他分外高興,轉頭看著沈香茉,“吃!”
“好不好吃。”沈香茉替他兜好衣服,輝哥兒笑著露出幾顆小乳牙,高興的連喊了幾聲吃,還不忘記分享給娘親。
沈香茉正要低下頭去吃時,笑著的臉色忽然一僵,下腹蔓延開來的疼痛讓她沒法保持住笑意,一旁瑞珠發現的及時,忙到外頭找崔媽媽和金嬤嬤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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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了八個多月的身孕,這一陣一陣的疼痛沈香茉太熟悉了,她這是要生了。
雪盞把小殿下抱開,輝哥兒還睜著眼睛不知道娘親怎麼了,看到娘親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輝哥兒抱住雪盞的脖子,也有些害怕。
沈香茉讓雪盞把輝哥兒抱下去,由崔媽媽和瑞珠兩個人扶著進了內屋,金嬤嬤這兒命人去叫穩婆,燒水備東西,玉明宮內有條不紊的忙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季熠辰這兒聽到皇后要生的稟報,趕回玉明宮,沈香茉還在屋子裡被瑞珠她們攙扶著走動,她如今躺不得,即便是走不動,羊水破了之前她還是得走。
偏殿這兒,秦卿卿她們也都等的焦急。
皇后娘娘要生了,後宮妃子有那資格前來候等的,都在偏殿中,薛婕妤坐在那兒看眾人都是一副期盼皇后順利生子的神情,癟了癟嘴小聲道,“雙生,日子還提前這麼多,誰知能不能生下來。”
偏殿如此安靜,薛婕妤的小聲呢喃此時被放大了許多,眾人的視線一下投注過來,薛婕妤神情閃了閃有些難堪,一旁任昭儀冷言呵斥,“我看你是病傻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算什麼東西。”本來難堪著臉色,聽任昭儀這麼說,薛婕妤的脾氣也上來了,冷哼了聲,“難不成你們是好貨色。”
“那錢家的寶貝孫女,再過些日子病著都要被送去廬山庵堂,運氣不好她在路上若是遇劫,恐怕是生不如死,她那也是害人未遂,自己還砸了腳,你這麼隨口一說,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你覺得你會是什麼下場。”任昭儀冷冷的提醒她,“你要是不怕,儘管說,沒人攔著你。”休有團弟。
“你!”薛婕妤恨恨瞪了她一眼,自從上次病了一場之後她總覺得有人要害她,被她懷疑的人之中,首當其衝的就是任昭儀,“你少在這裡假好心。”
“要是不想留在這兒大可以回去。”秦卿卿淡淡的看著薛婕妤,後者縮了縮身子,對任昭儀可以這副脾氣,對秦卿卿她可不敢。
見她不知聲了,秦卿卿收回了視線,“要是還想留在這兒的,就老實呆著。”
......
沈香茉在快中午的時候開始疼,到了下午這疼痛加劇,再也走不動了,按著金嬤嬤的指示,沈香茉緩緩在床上躺了下來,穩婆過來檢查,“娘娘,還未開?,您可得忍著,別泄了這口氣。”
崔媽媽進來送吃的,喂兩口就疼一陣,待好轉了沈香茉則是加緊的多吃幾口,補夠了體力,為了以防萬一,崔媽媽還把一支老山參拿出來切了片備著。
到了天黑,屋子內外都點了燈,隨著疼痛加劇,沈香茉的兩條腿都跟著打顫,兩個穩婆和金嬤嬤商量之後,半個時辰後,金嬤嬤扶著沈香茉的腿提醒,“娘娘,要準備生了。”
沈香茉也熬不住了,一股熱流淌下來,濕了褥子。
金嬤嬤見羊水顏色清透的很,一點都不濁,微松了一口氣,“娘娘,如今蓄著力,疼的時候使勁兒,這雙生的孩子個頭小著,胎位正的就不難生。”
沈香茉點點頭,熟悉的疼痛來襲時候就按著金嬤嬤所說做,外屋季熠辰帶著輝哥兒等著,半響輝哥兒就張頭過去看,小手摟著季熠辰的脖子,“爹爹,娘。”
“娘在屋裡生小弟弟。”季熠辰抱著他想讓他去睡覺,輝哥兒不肯,一定要留在這兒,父子倆就坐在外頭等著。
......
此時玉明殿后的燒水房中忙碌的很,架起的爐子裡還燉著湯,那頭另外擺兩個爐子燒水,幾個宮女進進出出,秋裳在門口守著。
半響前頭主殿那兒兩個宮女過來,“秋裳姑姑,崔媽媽說得再燒兩大桶水過去。”
秋裳跨步進了燒水房,親自動手另外起了爐子,架了水壺燒著後,拎著另外已經燒好的,倒到木桶中讓宮女先拎一桶回去。
小宮女拎著水桶匆匆朝著主殿那兒過去,走廊過半時迎面過來一個宮女,臉上有焦急的神色,看到她拎著水桶過來了,忙上前來,“這個給我,你去催一催。”
小宮女不疑有他,把水桶遞給她提醒,“交給崔媽媽。”
“我知道,你快去。”宮女拎著水桶朝著主殿走去,後頭小宮女也轉身去燒水房催促,這邊這個宮女拐到了角落中,見著四下無人,在暗處把水桶放了下來。
入夜聲音最大的地方都在主殿那裡,不過這裡往燒水房來去的人很多,宮女眼底閃過一抹陰霾,快速的從衣袖裡拿出一個瓷瓶,沒有絲毫的猶豫,摘了蓋子把一瓶子的液體都倒在了水桶中,只見升起來的霧氣中透了一抹奇異,轉瞬消失不見。
宮女把瓷瓶直接扔在了草堆裡,拎著水桶從暗處出來左顧右盼一陣,收斂著神色朝著主殿那兒走去,沒幾步,前面觀天帶著兩個侍衛過來,宮女抓著水桶的手一緊,默不作聲的要從他們身側過去時,觀天開口,“站住!”
止步後水桶裡的水跟著晃了一下,宮女放下水桶低著頭請示,“大人,娘娘那兒急用水,奴婢要趕緊過去。”
“你是何人。”觀天看她低垂著頭,心生懷疑,“抬起頭來。”
宮女慢慢抬頭,無辜的看著他們,“大人,奴婢是奉命去燒水房取水的。”
“我又沒問你,你說這麼多做什麼。”觀天上下看了她許久,“不是兩個人去燒水房,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崔媽媽一下要的多,秋裳姑姑正在燒,奴婢這兒先拎過來。”宮女神色鎮定的解釋。
觀天看了她一會兒,眼神微閃,最後抬手,“快去吧。”
猶如是得了赦令,宮女拎起水桶朝著主殿那裡過去,觀天看著她遠去,命一個侍衛在這附近搜東西,又命另外一個捷進路去主殿通稟崔媽媽,等那宮女過了拐角,觀天跟了上去。
......
水拎到了主殿外後,宮女本要進去送給崔媽媽,被莫離攔在了外面,“放下吧,我拎進去就行了,還有一個呢,怎麼是你先過來的。”
把對觀天說過的話重複說了一遍,莫離當著她的面把水桶拎進去了,這宮女看著她進去,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很快斂去,轉身朝著玉明宮宮門的方向快步而去。
離開了玉明宮後她匆匆來到玉明宮外的一個小花園,四下無人,閃身進了小閣樓的後面,隔了一道半人高的圍牆,宮女躲到了樹後,蹲下身子快速的把衣服換下來,抬手在自己的臉頰下側摸了摸,用力的撕下來,一張美顏露在了撕下來的面皮底下。
似乎是撕的用力了,脖子那兒還有傷口,她抱著換下的衣服四下看過之後從樹後出來,就在這邊牆垣上,有兩個人站在那兒一直看著她遠去。
“皇上,要不要追。”
剛剛從樹下出來的那一刹那季熠辰就看清楚了那張臉,他沉凝著神色抬手,“不必打草驚蛇,東西找到了沒。”
“找到了。”觀天把宮女扔下的小瓷瓶拿出來。
“你現在就出宮去驛館,把這個送去給南疆來的那幾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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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沈香茉疼了半宿孩子還沒生下來,金嬤嬤她們的神色已經不如剛剛那般輕鬆,腹中的胎兒位置是對的,可因為是兩個,如今羊水越來越少,胎位有些歪了。
金嬤嬤伸手進去探了探,摸到腳的時候神色越漸凝重,和穩婆商量過後,外頭崔媽媽端進來一盆子藥湯,金嬤嬤伸手浸潤過後又在熱水中洗淨,擦乾手後到了沈香茉身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腿,“娘娘,如今我要推位,您可千萬忍著。”
一個穩婆在前面輔助推肚子,摸著摸准了頭的方向,金嬤嬤伸手進去,沈香茉悶哼了一聲,咬牙忍著。
這個過程非常慢,金嬤嬤和穩婆交換了一個眼神,找對了方向,一個在肚子上慢慢推,一個在底下順位置,約莫過去了一柱香的時辰,金嬤嬤滿頭是汗的點了點頭,鬆手出來,沈香茉這兒襲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垂痛。
來不及洗手,金嬤嬤只簡單的擦了一下就扶住了沈香茉的腿,“娘娘,用力!”
這一次順利很多,沈香茉只用力了四五回就露了頭,金嬤嬤她們面露喜色,用手撐住,前面一個穩婆趨力推著,沈香茉只感覺到一陣拖拽,金嬤嬤順利的把孩子拉了出來。
雙生的孩子很小,第二個出來之後還沒第一個大,金嬤嬤第一時間和沈香茉報了喜,“娘娘,頭一個是哥兒,第二個是姐兒。”
哭聲嚶嚶弱弱,比起輝哥兒生下來的時候小很多,沈香茉抬眼看去,剪了臍帶後兩個孩子裹入了繈褓中,她身下一輕,胎衣順下來了。
這一回她是沒多少力氣等季熠辰進來,見金嬤嬤開門出去報喜,沈香茉眯了眯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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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09:58
第218章 其心可誅(六)
皇后娘娘生下龍鳳胎的消息第二天傳出宮了,朝堂上傳開來皆是賀喜一片,當初剛成親那幾年,怎麼都沒能有孩子。如今三年時間就抱了三孩子,能說皇后娘娘不能生麼,絕對不能啊。
玉明宮這兒,沈香茉一直睡到了快中午時才醒過來,換了乾淨的衣裳,入睡時崔媽媽她們都收拾乾淨了,如今金嬤嬤一人是照顧不過來三個。輝哥兒一歲多了,由養娘帶著,還有雪盞顧著。金嬤嬤就分著去照顧剛出生的二殿下和小公主。
喝下幾口米酒湯,崔媽媽和金嬤嬤一人抱著一個把孩子帶到了屋子裡,放到沈香茉旁邊,她看了好幾眼才開口,“可真是小啊。”
一個四斤八兩,一個四斤二兩,合著也就比輝哥兒重了那麼些,分開來就是兩個小不點,雙生的孩子難生,也難養活,因為個頭太小,所以照顧上得更上心,如今臨著冬日,吹著一陣風都可能沒命,屋子內外崔媽媽她們都看的緊。不敢有半點差池。
“機靈的很。哥兒今早喝了幾大口,過兩個月長大了就和太子殿下小時候一樣。”崔媽媽笑道,“陛下說,大名兒景殿宮那兒已經送過來了,乳名娘娘您來取。”
這羸弱小小的,沈香茉自己都不好抱,“叫什麼名字。”
“哥兒賜了銘字,姐兒賜了悠,按著小公主的輩分,如今應該輪著若字。”
季璟銘。季若悠,沈香茉輕念了這兩個名字,笑了,“那就叫騰兒,寶兒。”
崔媽媽笑著應下,和金嬤嬤把孩子抱回廂房,季熠辰回來了。
......
外頭下著雪,進了外屋後他撣了雪又換下衣服,人烘熱了之後才進內屋,走到沈香茉身旁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辛苦了,有這幾個孩子也夠了。”
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太危險了,他不忍她往後再經歷這些,“兄弟姐妹也不是越多越好。”
“瞎說,教養的好,怎麼會嫌多呢,往後都得靠著兄弟姐妹才能維持。”沈香茉輕笑著,有他那句話聽著也夠了。
“那也不用太多。”季熠辰還介意著另外的點兒,這次有身孕,他可真是跟著辛苦了大半年。
再往下說,還不知道說著哪兒去了,沈香茉深知他的性子,“驛館那兒的人可接到了?”
“昨夜有人在用的熱水裡下了藥,半夜送去驛館,今早有消息了。”
說起這事季熠辰的臉色沉凝了下來,沈香茉細問一下,坐在那兒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半響,她輕歎了聲,“真的應了那猜測。”
“不日他們就會入宮,他們懷疑背後的人就是多年未向南疆回稟修行情況的那一個,他們需要從明月身上引出那人。”
“那何不將計就計,既然這藥用了是要出血不止,那就讓她知曉,皇后娘娘生下孩子後出血不止,身子虧損虛弱,且看她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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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好好的,皇后生下龍鳳胎後第二天下午卻傳出了皇后昏迷的消息,下午時皇后忽然開始大出血,太醫署中去了數名太醫看診才堪堪控制了場面,可出血依舊是不止,再這麼下去皇后娘娘性命不保。
就連景殿行宮那兒皇太后都急匆匆的趕來看,明月閣內,明月聽聞這件事時正坐在梳粧檯前添妝。
下巴上的傷口不容易好,人皮面具撕的有些狠了,這都一天的功夫過去,痕跡還在,添妝都遮蓋不去。
外頭宮女進來稟報,說是皇上來了,明月心裡頭一喜,起身扶了扶頭上的釵飾,款款身姿出去,季熠辰就站在窗邊。
“皇上您來了。”明月走到了他的身側,和他並排站著,看著窗外,笑的動人,“還記不記得那時為了看雪,您特地帶我去了蘭城外的山坡,還上了城門看,年三十那天站在山頂上往下,漫天都是煙火。”
“我也只經歷過那樣一次,如今在往後的日子裡,熠辰你都能陪我看雪。”明月轉頭看他,眼底灼灼然生輝。
季熠辰搖了搖頭,“皇后的身子不大好,怕是要不行。”
明月眼神一閃,“這不是昨夜還好好的,十分順利就生下了孩子。”
“是啊。”季熠辰歎了一口氣走到椅子邊上坐下,“當時是十分順利,但今天下午就不大好了,如今宮外都在尋醫,宮裡的太醫們也沒辦法。”
明月似乎就是等季熠辰這麼說,“熠辰,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當時被就上來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又毀了容,後來是尋得了一個名醫才得以有機會重活回來。”
季熠辰點頭,“記得。”
“那名醫如今就在宜都城中,他醫術了得,要不請他入宮為娘娘診治如何?”
季熠辰眼神一暗,“是何處的名醫。”
明月笑了笑,“也是機緣巧合,當時我險些再度投河自盡,遇上了他,得以被他救治,他是四海為家之人,居無定所,我也是剛剛得知他來了宜都城,本就想為皇上引薦的。”休住引扛。
雲遊四海的名醫,那就是不知道對方來自何處,為何名字了,季熠辰深看了明月幾眼,半響,聲音極沉,“明月真是善心,也好,請入宮來試試,也許有用呢。”
季熠辰一副皇后娘娘真的沒什麼救了的情緒,看的明月心中幾度翻上來喜悅,等那師傅入了宮,不止是皇后,皇上都能為她所控,到時候她想要什麼,不就都有了,母儀天下,後宮之主。
“我這兒還有兩顆救心丹,不如就先拿去給娘娘吧。”明月獻寶一樣把錦盒拿出來,裡面是兩顆散著濃郁藥味的丹藥,看似上乘。
季熠辰把錦盒交給來祿,轉身看明月,“那你儘快派人出宮把這名醫請進宮來。”
明月點點頭,看著季熠辰離開,不僅僅是心底裡,她渾身都覺得喜悅,高興的無以復加。
她即刻命人出宮一趟,還命人另外送信出去,做完了這一切,明月進了內屋,從床底下層層鎖著的箱子裡拿出小盒,打開來,裡面的東西又長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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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殊不知等著她的會是一場災難,她的藥直接被拿去了南疆來的幾位師傅那裡,通過完整的藥他們這才得知其中的蠱蟲。
此時的明月真要再伸手到盒子裡去,還沒等她觸碰到,忽然一股鑽心的痛從心頭傳來,她的手臂開始奇異的變綠,有似是有一條紅線從指尖開始蔓延往上,快到手腕的時候,明月忍不住嘔了一口血,這一口血直接噴在了盒子裡,明明都是毒物,被這一口血沾到,那東西竟然疼的吱吱叫。
與此同時,在宜都城的一座酒樓地下室中,和明月有線命牽連的黑袍人也跟著口吐了鮮血,他坐在蒲團上飛快的打出了手勢,面前幾個罐子裡放著蠕動的東西,他伸手抓起一把就往嘴裡塞。
等他吃下那一把蟲子,明月這兒綠線滋長,直接超過了紅線,而明月卻變得臉紅耳赤,憋著氣,又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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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10:10
第219章 其心可誅(七)
守在外頭的兩個宮女聽到清妃娘娘的痛苦聲,其中一個推門進來,嚇的大聲尖叫了起來。
坐在床上那人還是清妃娘娘麼,嘴角全是血。臉頰漲紅,似是青筋都要暴露出來了,她袖口底下的手臂腫的可怕,清晰可見一綠一紅兩道線在緩緩朝著上攀升,而清妃娘娘的神色是越漸痛苦。
“滾出去!”明月腥紅著雙眼朝著她吼了聲,宮女看到盒子裡正在往外爬的奇怪東西,臉色蒼白的逃出了屋子。另個宮女忙拉住她,“怎麼了。”
“娘娘她...”宮女深吸了幾口氣,眼底閃著恐懼。“你別進去,快去稟明皇上,娘娘看起來好像鬼上身。”
另一個宮女驚的倒吸了一口氣,“鬼上身?”
“快去。”宮女推了她一把,她也算是膽子大了,看到這樣的情形還沒有嚇暈過去,兩個人跑到了門口這兒卻遇見了皇上身邊的侍衛觀天和來祿公公。
宮女說的上氣不接下氣,解釋完了之後,來祿很鎮定的讓人把這兩個宮女帶下去,命人守在明月閣外,裡面隱隱傳來清妃的痛苦聲,他們都置若罔聞。
明月的痛苦每攀升一倍,那兩道似乎是在鬥法的線就往上一寸,乾清宮外的宴客的偏廳內,偌大的房間裡。席地而坐三個師傅。身著苗疆服飾,其中兩個看起來年紀很大,還有一個年輕很輕。
他們的額頭上皆是逼出了汗,神情凝重,偶有痛苦之色閃過,三個人是面對而坐,面前都放有一個?爐,蓋子半開,裡面散出來隱約可見淡淡的煙霧。
他們三個人的正中間還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的正是明月之前交給季熠辰的藥丸。本來是褐色的藥碗,此時像晶瑩剔透的玉潤,能夠看到裡的細小蟲子,蜷縮著身子被外面的藥衣包裹。
“是慕五。”年紀最長的那個緩緩的睜開了眼,沉聲喊,“十三,去看看。”
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走了出來,穿的也是苗族中人的衣服,生的十分可愛,她笑眯眯點點頭,“師傅,要是這回找到的是五師叔,我能不能也出來遊歷。”
“不要胡鬧,快去。”老者肅著神情呵斥,小姑娘吐了吐舌走到殿外,沖著守在外面的觀河道,
“給我一匹馬,我要出宮找人。”
觀河低頭看她,“要不要我派人跟著你一塊兒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也好。”
......
等觀河備了馬帶上二十幾個人跟著這小姑娘一起過去時,剛上馬,前面的小姑娘不知在馬背上拍了什麼,這馬是一瞬朝著前面狂奔而去,他們在後面追的吃力都追不上。
此時城內一家並不算繁華的酒樓內,慕蘇走進酒樓地界,微皺了下眉,她手裡的鈴鐺搖晃的越加厲害,裡面的兩隻蟲子是亂撞亂竄,門口的夥計看到她如此,笑著迎了上來,“客官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那。”
“找人。”慕蘇扔給他一錠銀子,“要命的別留在屋子裡。”
夥計愣了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慕蘇直接朝著酒樓後院的地方走去,夥計和坐在那兒的掌櫃交換了一個眼神,趕忙去攔,“這位姑娘,後面可去不得。”
慕蘇抬頭看他們,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半響,等她離開後這夥計和掌櫃都還愣在那兒,幾息時間過去後才猛的一個震醒。
兩個人到了院子裡,這邊慕蘇已經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是用水缸作為遮掩,挪開了之後,裡面是一人狹窄下去的通道,見慕蘇下去了,夥計和掌櫃不敢跟下去了,只敢站在院子的看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
慕蘇已經往下走了一半,一股濃重的腐蝕腥臭味彌漫而來,她皺眉,拿起準備好的布蒙面,手裡的鈴鐺越發搖晃的厲害,直到她走到地下室,腳踩在了最後一個臺階上,鈴鐺聲戛然而止,周遭一股壓制的氣息襲來。
這兒怕是火摺子都點不著,昏暗之下,她朝著四周一看,連著她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人皮牆。休住歡扛。
九尺長的過道,牆上貼著的都是一張張縫起來連接的人皮,用的是最粗糙的辦法,所以這樣看過去都還能看到人形,以扭曲的姿勢被縫在上面,這過道中溫度驟低,像是入了深寒,靈魂都會被凍到。
她所學的東西中並沒有如此至邪的,慕蘇祭出了一塊紫色的布條綁在了手腕上,懷裡的鈴鐺之所以沒動靜,是在這九尺長的過道裡,什麼消息都傳遞不出去,所謂人皮封牆,用的就是這個。
快速的經過這條過道,再往內,沒有任何東西遮攔慕蘇就看到了裡面坐著的慕五,這兒也不需要別的東西阻攔,換做是別人,從樓梯上下來就該沒命了。
他在鬥法。
面前幾個甕裡的蟲子都已經少了一半,整張臉泛的是似中毒的深黑,身下還是不是有粘稠的液體流出,慕蘇深皺著眉頭看他,“再這麼下去,耗上半日功夫你也討不到好處。”
“怎麼,師姐也要為他們說話,咱們左一脈和他們右一脈本來就是勢不兩立,你廢話少說,還不快來幫我!”慕五沖著她一吼,抓起一把蟲子塞進嘴裡,臉上的黑沉加深了幾分。
“我們本來就出自一脈,你身上這麼重的戾氣,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若非同門師姐弟,若非前兩回她手上還有他做法後留下的東西,有外頭那人皮牆她恐怕也找不到他。
“害人?師姐你就沒有殺過人麼。”慕五睜開眼看她,他的模樣看起來起碼有五六十,而她卻還是二三十的樣子,“你能修到這地步,想必也種了不少人,這裡的事與你無關,你要再在這兒留下去,連你一起殺。”
慕蘇在另外的手上纏繞了紅色絲帶,慕五眼神一暗,眼底閃過一抹陰狠,“難怪老傢伙死都不肯說東西在哪裡,原來是傳給你了。”
“師傅說你殺氣太重,今後必定是要害人的,但是你自己逃到了大周,這大周朝的龍脈不是你想動就動的了,到時反噬,害的是整個苗疆,也不需要大師兄他們動手,我來替師傅清理門戶就好。”
慕蘇說著,慕五身後被架起來的一塊白玉開始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裡面隱隱透出的是龍的形狀,飄蕩浮游在裡面,那不過是虛幻到這裡的影子罷了,慕蘇說的沒有錯,慕五現在是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要不是那幾個老不死來插手,這件事早就成了。”慕蘇吐了一口黑血,看她坐下來擺陣,笑的很鄙夷,“你修的是青春駐術,要和我比鬥,你還嫩了點。”
“大師兄來了,三師兄也來了,你還不知道吧,小師伯也在。”慕蘇把竹罐拿出來,裡面的小白蟲翻了一滾出來,在她手心裡蠕動了一下,本來還是懶懶的不想動,忽然像是聞到了什麼,身子咻的一下朝著慕五面前的甕看去,不等慕蘇開口,它的肉背上冒出了一對小肉翅,拎著它自己沉甸甸的身子,朝著那幾個甕飛過去。
慕蘇的眼底終於閃過一抹異色,“萬噬蟲。”顧名思義,什麼都吃,尤其是喜歡吃蠱蟲,大的小的一概全吞,還沒有什麼他吃不下的,幾十萬隻裡面還煉不出一隻來。
慕五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就是用這個清了皇后身上的毒,可真是好本事,不過還要看你能不能吃的下我這裡裡所有的東西,小心吃撐了,消化不掉你可就白養了這麼一個寶貝。”
再要分身乏術去對付慕蘇,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宮中有三個,他就算是再厲害也抵擋不了多時。
但是慕五的神情裡卻滿是篤定,在他眼裡這麼多年師姐都找不到他,今天也休想鬥的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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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皇宮中,明月閣內,季熠辰看到屋子內那一幕,後面跟著的幾個侍衛都看呆了。
清妃娘娘穿著的一身白紗,此刻就是像從血裡浸染過一樣,她痛苦的趴在床上,已經不是那張入宮時的絕色容顏。
當初畫舫燒毀時她所受的傷現在都回來了,側臉全是燒傷後的疤痕,可怕的蔓延在她的臉頰上,脖子上還有燒傷的疤痕,手臂上,身上。
明月也發現了這一切,可她痛苦至極,哪兒有力氣去遮掩這些東西,她瘋了似的把那盒子掃到了地上,那只奇形怪狀的蟲子奄奄一息。
床沿地上全是血,她手上的兩條線已經蔓延到了手臂,看到季熠辰站在門口,明月抬頭看向他,伸手嘶啞,“熠辰,救我。”
上一回經歷如此驚悚的畫面是季熠辰小時候中蠱,這種對大周百姓來說並不熟悉的毒物,尋常的時候他們也不會遇到。
季熠辰不為所動,冷冷著神情看著她,“當年到底是誰救了你。”
“熠辰,熠辰,我好難受,你快救我。”明月朝著他伸手,艱難的喊著話,她真的好難受,這感覺比當初萬蟲蝕咬傷口的感覺還要難受,她的身體好像要爆了,抽疼的好想去死。
季熠辰並沒有跨前,瞥了一眼盒子裡倒出來和她一樣在垂死掙扎的怪蟲,“當年他救了你,讓那個黑苗幫你恢復到了以前的容貌,是不是。”
“你一直在蘭城,這話不假,這些年蘭城發生過大大小小的事你也清楚,這次入宮,他還吩咐了你什麼。”季熠辰朝前跨了一步,明月眼底閃過一抹希冀,可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又成了灰。
她忽然笑了,抹去嘴角的血,她直看著季熠辰,神情裡偶有痛楚,“我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明月拉起袖子直接把上面的兩條痕跡給他看,“我每天每夜和毒蟲為伴,被他試藥,用了九年的時間才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我回來了找你,你卻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了,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說到了激動之處,明月一口一口的吐著血,都是為了他,要不是被毀了容,她怎麼會要做這些事,像個藥人一樣被試驗了九年,她難道不該從他身上拿回來些東西作為償還麼,“你說過要娶我的,呵呵呵,都是負心漢說的話罷了,虧我當初還這麼相信你,就靠著這一份堅持才活到了現在。”
失了容顏,明月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格外的猙獰,她仿佛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在指責季熠辰的負心,什麼山盟海誓,什麼曾經許諾,都是騙子,她苦等這麼多年,用最好的狀態到他身旁,他又是怎麼對她的。
“朕沒碰過你。”
明月癲狂之際,季熠辰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半響,季熠辰看著她,一字一句,“朕在開苞之夜買下你,未曾碰過你,你當時為什麼要服用避子湯。”
那麼久遠的事情,明月怎麼可能還記得,她怔怔著神情,似乎是在回憶之前的事,季熠辰涼薄的聲音傳到了她耳中,“你收了那麼多的金銀,接的客人中也有過夜的,乃至在畫舫中,要是沒那場火,你應該是徹夜陪著那幾個客人。”
“你既已忘了,何必再拿這些事來栽贓,他們從不曾在我屋子裡過夜。”眼底閃過一抹慍怒,“這些你會不知道!”
“一開始不知道。”季熠辰微低下頭去,“但是在找你的那些日子裡,朕聽到了不少事。”
九年前花滿樓中,他矜持著沒碰她,但她卻禁不住那些誘惑,前來花滿樓的哪個不是花錢大手大腳,明月從小被灌輸的不是從一而終,而是如何壓榨那些男人,她偷偷的陪客,對季熠辰謊稱是只陪酒而已。
最初,季熠辰是相信,直到她出事,船上的官員同死,有些事才漸漸浮出水面,在十四五歲時,她是照亮他心境的一輪明月,和她的名字一樣,讓他感受到了純潔美麗,可十五歲之後,她卻是他永遠都不願意去觸碰的恥辱。
傻子一樣被蒙蔽,他過去為她做過的那些事,都成了他後來的追悔,所以她的東西他都留著,畫像,書籍,不是像沈香茉當初所想有多眷念,而是要時刻銘記那一段過去。
這樣的結果明月想不到,恐怕背後指使她來的人也想不到,皇上會對她如此提防,讓她入宮也不過是個計謀。
“你...”明月臉色一變,猛地嘔出了幾口血,騙字還沒出口,她直接暈厥了過去。
而就在此時此刻,宮外酒樓下面,慕五胸口上不知何時被射了一箭,那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背後穿出來的那一部分又綻開來倒刺,猛地一拉,慕五連噴幾口黑血,整個人被帶離了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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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鬥法正到了關鍵時刻才會被人偷襲,偷襲的不是別人,正是騎馬飛奔而來的慕十三,一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她捏著繩子一頭,另外一頭就在慕五的體內,她笑嘻嘻的看著他,“想不到吧,我還能找到這兒,五師叔,你找的地方不夠好啊,外頭那道上的人皮牆沒有用,瞞不住哇。”
“你!”慕五看著她,抬手抓起一旁罐子裡剩下的所有蟲子,慕十三輕彈了彈繩子,猛地一抽緊,慕五啊一聲痛喊,眼底浮現怨毒,他死死的抓住了繩子,對著慕十三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嘴角動了幾下,頭一歪,身子倒了下去。
慕十三當機立斷甩了繩子,就在她甩手的一刹那,一整條繩子都變成了蟲子,慕蘇快速的把她拉到了身後,從懷裡拿出瓶子在地上撒了粉末,吃撐了的小白蟲還試圖再多吃兩口。
“大師兄沒有叫你蠱術。”慕蘇皺眉,她就這麼獨身闖進來了。
“師傅讓我學武。”慕十三也沒說自己不會,拍了拍手,拿起荷包從中拿出一截翠綠的植條,直接放到口中嚼了起來。
身後慕五已經化成了一攤的灰,他整個人都是用蟲養起來的,人一死,體內的蟲也都死了,他整個人也成了灰堆。
與此同時,慕五死的那一刹那,宮中明月閣,後來又醒過來的明月渾身抽搐過一陣後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就剩下了細若遊絲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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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其心可誅(八)
明月的身上有慕五種下的蠱,包括讓她恢復容顏的,如今慕五一死,這些東西在她身上都沒有了效果。
只要抬手一抹她就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什麼樣子。可她沒著力氣,感覺自己好像是浸在了血泊中,此時的感官尤其敏銳,血腥味夾雜著蟲子的腐臭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季熠辰就站在門口看著,那幾位苗疆來的師傅說過要經由她的身子做媒介和她背後的蠱師鬥法,如今她這個樣子,那邊就是敗了。
外面觀天匆匆進來。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季熠辰神情一頓,繼而眼底閃過一抹歎息,終究還是來了。
......
玉明宮主殿內,窗外的天色漸暗,沈香茉讓瑞珠過來給自己簡單換了一身裝束,沒多久,玉明宮中就有了動靜。
一個宮女飛奔著急匆匆朝著外屋門口跑來,門口莫離她們攔住了她,宮女神情焦急,“大事不好,明月閣那兒出事,有人...有人朝著這邊過來了!”
“誰過來了。”莫離和彩鳳對看了一眼,那宮女眼底閃著恐慌,“他們還殺了人。過來了,皇后娘娘,有人過來了。”
說著。一股大力把莫離給推了開去,莫離的身子直接撞在了門框上,而宮女已經快步沖進去了。
內屋門口是秋裳守著,宮女還想故技重施,可她推不開秋裳,後頭莫離她們又趕了上來,一道寒光乍現,秋裳的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一柄匕首直接在她脖子處削過,掉下了一縷髮絲。
宮女臉上哪裡還有半分膽怯和害怕,她的伸手極俐落,招詔是致命。秋裳彎腰閃過她的進攻,手肘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腹部,把她擊退了幾步,這宮女朝著內屋那兒瞥了一眼,想要轉空子把秋裳引開,到屋子裡去。
也就是此時,玉明宮外真的多了一群黑衣人,他們訓練有素,直接朝著玉明宮沖過來,走的並不是正門,眨眼間就到了主殿這兒,秋裳的身手能夠抵擋得住一個宮女卻抵擋不住這麼多的人。
這些人闖進主屋,毫無懸念。
人分成了幾撥,一撥到了內屋門口,另外一撥朝著太子的屋子過去,不過去太子屋子裡的那一撥很快回來了。包括太子在內,二皇子和大公主都不在。
內屋這兒,屏風被挪到了一側,沈香茉清清楚楚能看到這些黑衣人,當初先帝那兒的已經被皇上拿走,餘下那些並不是這範圍內的後來一直不見蹤影,今日這些黑衣人又出現了。
他們之中走出一個人,蒙著面沈香茉也認得他是誰,她神情鎮定的靠在那兒,季熠川摘下蒙面,“皇后娘娘真是好計謀。”
“晉王爺也是好身手。”沈香茉看著他這一身衣服,“想不到晉王爺身手如此了得,當日李淑太妃被帶走時晉王爺卻能無動於衷,佩服。”
“太子身在何處。”
對於忽然不多廢話了的晉王爺,沈香茉還有些意外了,“既然帶走了自然是不想被晉王爺找到,晉王爺何必多此一問。”
季熠川笑了,走到沈香茉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來皇兄對你也沒有多在意,帶走了太子和二皇子他們卻不帶走你。”
沈香茉輕笑,“若是連本宮都走了,這玉明宮內空無一人的,又如何能把晉王爺你吸引過來。”
季熠川臉色微變,冷哼,“皇兄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皇上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這些年來你痛下殺手的次數這麼多,皇上怎麼會認為你不敢殺本宮。”
沈香茉搖搖頭,季熠川這才仔細看她,臉色並未見的有多蒼白,反而還透著紅潤,“你沒中毒。”休見節巴。
清妃送了藥,沈香茉借此病重,不過也才幾日的功夫,他就忍不住了。
晉王妃被送走,李淑太妃中途遇劫,不論這劫匪是不是真的,他要再不動手,左臂右膀只會被砍的乾乾淨淨,到時想動手時都為時已晚。
沈香茉看他初進來時候那一切在預料中的神情,恐怕他還不知道明月閣那兒清妃已經出事,而他仰仗的那什麼大師,如今更是自身難保,不知是否還活著。
“清妃的東西,本宮怎麼會吃。”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季熠川哈哈笑了,“皇兄可真是捨得,明知那藥吃不得,還要你來做這個誘餌,也是,他對自己的女人一向都是心狠手辣,當年畫舫失火的緣由如今可還不知呢。”
“畫舫會失火,難道不是晉王爺你動的手腳。”沈香茉輕笑,“本宮好奇的是,那麼多年前,你也不過是個孩子,你是如何聯繫的到那個苗疆的蠱師,讓他替你辦事,加害於皇上。”
屋子裡沉默了半響,季熠川看著她,臉上的笑意還盛著,驟然間冷了下來,“那是你沒有體會過從出生開始就低人一等的感覺。”
明明只差了一歲而已,他卻是高高在上的睿王府世子,而他只不過是當初睿王妃用來鞏固自己地位的一個附屬品罷了,因為睿王妃生世子的時候身子虧損的大,今後難有身孕,睿王妃這才為睿王爺選了側妃,當初從李家選回來的時候就是沖著李家的亂,長兄不靠譜,吞併妹妹嫁妝。
這樣不靠譜的李家,李側妃嫁到睿王府後才能一門心思的向著睿王府,而他這睿王府的二公子,不過是這一場計算後面的物品罷了,他沒有嫡出的重要,也沒有後來海側妃所生的三弟來的讓父王喜歡。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小,小小年紀的季熠川就知道了怎麼樣去討人喜歡,調皮搗蛋的要挨打,受到的關注也多,可這不是他能用的,他要聰明乖巧才能讓父王喜歡。
他是什麼時候遇見慕五的呢。
那是一個下磅礴大雨的日子,他從書院裡出來結果大哥沒有等他,提早讓車夫帶著他回睿王府去了。
他等啊等,等的天都黑了還沒有人來,肚子又餓,季熠川就冒雨跑到了集市裡用身上僅有的幾個銅錢買了兩個饅頭。
往回走的路上,他在巷子角落中看到了慕五,他好像受傷了,躲在那兒渾身淋的濕透,季熠川覺得他比自己可憐,兩個饅頭都沒動,全部給了他。
當時慕五剛和別人鬥了法,虛弱的很,又有幾日滴水未進,隨便來個什麼人都可能結果了他,季熠川的饅頭就如是雪中送炭,救了他一命。
“說起來,要不是大哥把我丟在那裡,我也沒有機會遇到他。”季熠川說著說著笑了,那笑意看起來詭異的很。
隔了幾天後他下學之際,慕五在書院外找到了他,他可以為他做一件事當做報酬,當時,也許是童言稚語,也許是早就妒忌在心,季熠川說要讓季熠辰再也當不成世子,要還活著,但是當不了世子。
後來,季熠辰就在那個巷子深處遇見了黑衣人,回到王府之後人就不對了,大病一場失了明。
若是一直瞎著,也就沒資格做什麼世子,沒資格繼承睿王府,當時季熠川看的又是害怕又是高興。
那時大病一場又瞎了那麼長時間,儘管最後是治好了,但是在季熠川的心中早就埋下了禍根,隨著時間過去,澆灌發芽,這禍根越漸的成長,到最後,他想要的越來越多,不止是睿王府,還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
可沈香茉聽下來,卻覺得他做著一件愚蠢至極的事情,眼眸中盡是嘲諷,“你若是能像陳王爺那樣糾集兵力謀反逼宮那尚且算一種本事,行的是旁門左道的陰暗之術,又罔顧至親,連妻子和孩子都能利用進去的,你這樣的人怎麼夠資格做一個君主。”
為君主除了膽識,行事作風好歹光明磊落,用這些旁門左道的,還用巫蠱之術,朝堂都不知會被折騰成什麼樣,他今天若是兵臨城下的做派,沈香茉絕不會有半分看不起他,如今蓉姐兒還在太醫署中經歷著最難度過的一段日子,她惦念的爹爹卻絲毫不在意這些。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只要我贏了就沒有人會計較用的是什麼手段,她們會理解我的。”季熠川哼笑了聲,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強行拉過沈香茉的手,要把瓶子裡的東西倒到她的手腕上。
可等了半響都沒有動靜,沒有東西爬出來,沈香茉也沒有覺得不舒。
季熠川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從懷裡拿出另外一個瓶子打開來在一旁叩了叩,桌子上叩出了一小灰堆。
手上的另外一隻瓶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玉質之間是有一團東西蜷縮著,難怪倒不出來,這蟲子早就已經死了。
季熠川有些癲狂的福低下身去撥弄那一團,前幾日還好好的,如今卻死了,真的死了。
......
屋子裡寂靜的可怕,季熠川忽然從身後的黑衣人手中抽過了劍刺向沈香茉,距離沈香茉半寸距離時,床底下一雙腳騰出,朝著季熠川踢去,觀河手裡一柄長棍,從床底下出來後擋在沈香茉面前,一記掃去,季熠川後退了幾步,他身後的黑衣人扶住了他。
他看著這早有準備的情形,當機立斷,“走!”
季熠川直接帶人奔出了屋子要逃出宮去,可皇宮哪裡是來去自如的地方,季熠川堪堪到了二宮門口就被攔住了,面前是比黑衣人多了幾十倍的士兵,而其中,剛剛在側宮門把他們放進來的軍官侍衛也在內。
季熠川看著從人群裡出來的皇上,一下全明白了。
好一場計中計的謀算。
真真假假到他都分不清了,自以為勝券在握。等他自己主動入宮之後就能來一個甕中捉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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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季熠辰失明一事;花滿樓畫舫被燒,意圖讓季熠辰深受打擊一蹶不振;前往桐城三郡時的黑衣人,還有對皇后的幾番下手,就連他的至親妻子,他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算計進去。
晉王爺這些年來所做的事,一件一件翻出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他不是鋪天蓋地的灑下一張網,他是慢慢的在他們身邊編織了一張網,若非警惕,若非防備,哪裡還有命活到現在。
刑部天牢中,外面是大雪紛飛的天,天牢內陰暗酷冷,周邊燒著的暖盆子根本無用,最裡面的牢房內,季熠辰走過去,季熠川坐在那兒出奇的安靜。
從那天在宮門口被擒獲之後關到這裡,季熠川一直都是這麼安靜,不像是一個要謀反掠奪皇位的人,也不像是一個處心積慮要害死皇上和皇后的人。
可季熠辰很清楚,他這張臉只不過是這麼多年來擺習慣了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季熠辰走進去,站在他不遠處說了一句。
靠在那兒許久的季熠川這才有反應,“這是皇上大團圓的日子,和罪臣又有何干。”
“大周朝禁巫蠱之術,這些年來你為了讓慕五快速修煉,殺了不少人,酒樓底下的人皮牆你不會不知道,而送給他做藥人的也不計其數,你救明月上來的時候,早就想好要這麼安排。”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除了最後母妃和妻子做的這件事,在那之前,一切都是天衣無縫,他怎麼可能這麼早就開始防備。
季熠辰想了想,“從蘭城的時候。”
季熠川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笑意一點兒都融不進眼底,“大哥才是那個真正沉得住氣的人,懷疑了我這麼長的時間竟然能一直按兵不動。”往日出入宮中還講兄弟情義,到最後還能逼著他出手,自己又不沾腥。
“你錯了,朕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你要是不入宮走這最後一步,你現在就不會呆在天牢裡。”季熠辰處置了李淑太妃,處置了晉王妃,唯獨是沒有對晉王爺做什麼,可他還是走出了最後一步,把什麼都擺在檯面上來說了,那還有什麼退路可言。
“輸了就是輸了。”季熠川背過身去不想再多說。
背後傳來腳踩鋪草的聲音,皇上出去了。
季熠川的眼神閃了閃,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面,在季熠辰離開這邊天牢的前一刻他轉過身去,聲音低啞,“蓉姐兒就拜託皇后娘娘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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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10:41
第221章 初春日暖
十二月二十七這天,蓉姐兒身上的天花結痂後開始慢慢變成疥癬剝落時,傍晚下起了漫天的大雪,觀天他們拎著一個食盒到了天牢內。一個時辰之後觀天離開,第三天,也就是二十九這天,除夕夜團圓,清早風雪停息時,天牢內衙役抬出了一具屍首。
屍首穿得體面,衙役把他裝進了放在天牢外的棺材裡,釘緊了之後。刑部外已經有人候著了,把棺材運送上馬車,一路驅車出了城。
半日之後馬車才回來,那車上已經沒有棺材的蹤跡。
晉王妃去世,晉王爺悲傷過度,在除夕這天病重離世,按著晉王爺生前的遺願,只讓兩個子女祭拜,連著出喪都沒有人前去送,更不知道晉王爺葬在了哪裡。休溝低扛。
而宮中這邊,當初被季熠辰請過來的南疆幾個苗人也準備啟程回苗疆去,他們帶走了慕五留下的所有東西,也帶走了奄奄一息的明月,她雖命不久矣,但也不能死在大周。得帶回南疆用他們的辦法火化。
最後留在宮中的是慕蘇和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慕十七,她們還得多留上一陣子,直到宮裡的事情全部都處置妥當。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
這個年過的並不欣喜,宮外不知發生的什麼大事,宮中卻多少清楚些,年初一去景殿行宮拜年時,太上皇的身子更不好了,聽皇太后所說,太上皇是想到李淑太妃和晉王爺的事,心裡堵的很,鬧不痛快。
此時沈香茉還在宮中坐月子,初七這天,沈香珠還入宮來看了她。
“你這兒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外頭是一概不知。要不是回了一趟沈家,現在又入宮過來看你,我還真是和別人想的一樣,以為什麼事都沒有。”沈香珠看著她,語氣裡不免有些擔憂,“你真打算把小郡主養在自己身邊?”
“這有什麼不可。”沈香茉笑了笑,“那世子我養不得,蓉姐兒還是可以養的,皇太后也喜歡那孩子,宮裡頭伺候的人多,也不差多照顧她一個,應付的過來。”
“那晉王世子怎麼辦。”沈香珠給她倒了杯水,“外頭名聲是沒傳壞,只是這是非曲折,明白的心裡頭都有數。”
“父母再壞,孩子都是無辜的。既然外頭名聲已經擺著了,他若教養的好,將來晉王府的一切都還是他的。”沈香茉接過杯子,微歎了聲,“太上皇想把晉王世子送去千佛寺。”
“才這麼大的孩子。”沈香珠輕呼了聲,“如今尚且不過才一歲多,堪堪會說話啊。”
沈香茉點了點頭,“太后娘娘是以不會要養這個孩子,德太妃娘娘也避開了這事兒,到底是曾孫,交由別人太上皇也不放心,宮裡這孩子是決不能放的,思來想去還是送去了千佛寺,在哪裡養大,這心境總不至於出錯。”
說白了,皇太后是怕養大了這孩子,到時候會是養一個白眼狼,前有這樣的爹娘和祖母在,皇太后是覺得這孩子的本質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才不肯。
“如此倒也對。”沈香珠跟著歎了聲,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說這些,你有好一段日子沒回沈家了,如今家裡頭好些孩子,前兩天看到之彥,那孩子是長高了許多,都快認不出來了。”
沈香茉也笑了,“他在書院裡呆了幾年,如今越發沉穩了,前兩天還嚷著要經商,如今一門心思念書,倒是讓祖父和大伯他們都放心了不少。”
“我初四回沈家,住了一天,大姐姐初五回來的,帶著三個孩子,姐夫也沒跟著回來。”沈香珠每回和沈香卉見面,少不得冷嘲熱諷一陣,今年也一樣,當初鬧的沸沸揚揚和離的事,隨著宮中沈香茉兩度有了身孕,衛家那兒也是審時度勢,硬是把姐夫給壓了下來,最後還是沒和離,日子照這麼湊合的過。
“聽聞是一個姨娘生下了兒子。”大姐姐和衛家的事沈香茉早就不想管了,祖父那兒攔下來,後來大姐姐也沒再到她這兒說什麼,沈香茉自己落得清閒,那一攤子爛事,哪能管的清楚。
沈香珠癟了癟嘴,“是啊,生下沒半日就直接抱到了她屋裡頭,那姨娘哭的要死要活都不許見一面,還規定了五年內不許和孩子見面。”
到最後心高氣傲的沈香卉還是選擇了讓姨娘有身孕,生下庶子抱養到自己身邊,一家子姐妹,算是瞭解她的脾氣,沈香珠輕攆了攆手上的戒指,“就算是這樣,大姐姐心裡也是瞧不起的,不是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怎麼養她都不會覺得是親生。”
“這些事,我們管不著了。”沈香茉淡淡的說了句,“她情願如此,我們多說無益。”
......
沈香珠留到了傍晚才出宮,臨著年初,宮裡事情很多,初九這天還是騰哥兒的彌月宴,沈香茉到了一月底才出月子,內宮積累下了不少事,秦卿卿一件一件來稟報,前前後後算起來,沈香茉忙了一陣子,一晃就二月出頭了。
輝哥兒學步的很好,如今奶聲奶氣的會多說幾個字了,時常會坐在床上,看著如今還無竅不通的弟弟妹妹說話。
每每說了兩句就開始糾結,扭頭看沈香茉,嫌棄弟弟妹妹不給他回應,“娘,弟弟,哭。”
“娘,妹妹,哭。”
等兩個孩子一?哭起來了,輝哥兒有些失措,不知道該哄誰,到了沈香茉面前輕輕扯著她的袖子,“娘,哭了。”
“你小時候也這樣。”沈香茉指了指蹬腿的騰哥兒,“比他還要頑皮。”
輝哥兒一臉不置信的神情,怎麼可能,他小時候多乖。
正說著,季熠辰回來了,沈香茉把他抱起來替他換上衣服,交給季熠辰抱著,“我們去太醫署接姐姐回來。”
沿途的時候他還記不起誰是蓉姐姐,等到了太醫署看到被崔媽媽帶出來的蓉姐兒時,輝哥兒笑了,自己邁著小腿朝蓉姐兒走去,仰頭看她。
蓉姐兒還不敢碰他,神情有些退讓。
輝哥兒卻已經伸出手去拉她,肉肉手拉著蓉姐兒輕輕扯了扯,蓉姐兒身後的崔媽媽推了她一把,輝哥兒得以拉動姐姐,顯得跟高興,大步邁著退,拉著蓉姐兒朝著爹爹娘親走來。
季熠辰輕摟著沈香茉,就站在那兒笑看著他們,暖暖的陽光照耀下來,初春中透著寒冬過去的溫暖和清新,牆角還透著新芽,冒著嫩綠的尖兒,微風一動輕輕顫悠,蓬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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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7 00:10:55
第222章 番外:根深早種
宣德三年,皇上登基的第三年,春寒乍暖時候,距離晉王爺的事正好過了一年。蓉姐兒五歲,小花園內她帶著兩歲多的太子殿下在散步,小心的牽著他的手,後面奶娘懷裡還抱著二皇子和大公主,見著哥哥姐姐們在走,兩個小的也不甘示弱,一定要下地走。
騰哥兒學步比寶姐兒來得慢,妹妹已經會邁著小腿往前走兩步了。做哥哥的如今還得養娘扶著,小孩子有好鬥心,咿咿呀呀說不利索話還要指揮身後的養娘快一點。
宮中肅清過一批人後如今剩下的並不多,去年德妃是以病逝的名義離開皇宮,皇上答應要成全他們,如今兩個人早已經隱姓埋名生活著了。
沈香茉從閣樓裡出來,遠遠的看到幾個孩子,神情裡一抹柔軟,身後的人緊兩步追出來,怕她逃了,也沒管旁邊有瑞珠侍奉著,抬手摟住她的腰又把人帶回了個閣樓裡,語氣裡有些埋怨,“怎麼忽然出來了。”
沈香茉輕推了他一下“我看看孩子。”
“這麼多人照看著,不會出事。他們也都長大了。”季熠辰靠在她的肩膀上語氣不樂意的很,沈香茉失笑,“他們才多大。”這就叫長大了。
“會走路會說話就是長大了。不用你這麼上心。”季熠辰不滿她這兩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幾個孩子身上,加上蓉姐兒,一下就四個孩子,到了晚上還有個不識相的要過來搶床睡。
一個不識相也就算了,弟弟妹妹還有樣學樣,偏偏那都是自己兒子女兒,碰不得,季熠辰別提多憋屈了。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你。”
季熠辰聽到外面說話的動靜聲越來越大,一本正經的吩咐瑞珠,“等會兒太子和小郡主他們過來,就說朕和皇后不在這裡。”
面不改色的吩咐完。季熠辰直接拉著沈香茉到了閣樓的二層,這兒是剛剛建的,初春的季節裡本來是冷,但是層層紗幔之下,巧妙設計阻擋了風,屋子角落裡又添著暖盆,只要風一吹,這屋裡是別有一番風味。
季熠辰拉著她往內走,等沈香茉看到裡面的情形時,臉紅了,這,紗幔下偌大的床是怎麼一回事,而且周遭添的又是些什麼東西。
“放這些做什麼。”沈香茉看到梳粧檯那兒的龍鳳燭臺,愣了愣,“這不是當初。”
“嗯,當初我們用過的。”季熠辰接上她的話。這龍鳳燭臺是睿王府他們成親那天點過的,他有重新讓人在上面接上去,成了完整的燭臺。
沈香茉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要她穿嫁衣時發生了什麼,遂想著,臉頰是越發的透著紅,她望了一眼床上的紅色鋪被,聲音輕了很多,“這是要做什麼。”
季熠辰這回沒有要她穿嫁衣,而是帶著她到了床內側裡面一個移門前,打開來,裡面架子上是一件古舊的嫁衣,嫁衣下擺還有墨金的勾勒,衣服很美,但是和當初沈香茉的那嫁衣是有不同。
沒等她轉身,背後季熠辰貼了上來,雙手摟著她的腰,聲音微啞,“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想知道這件事。”
沈香茉默聲,明白了他這麼做的寓意,當初明月入宮時曾和她說起,她的嫁衣並不是給她的,而是皇上當年特別為明月設計的。
這件事沈香茉後來並沒有追問他,但若要說心裡介不介意,多少還是存著一些想要知道情況的心理,哪個女子願意在這樣的事情上受欺瞞。
“當年,我的確是為她準備了一件嫁衣,就是這件。”季熠辰指了指掛在那兒的,“本來是留在睿王府裡,前些日子命人拿過來的。”
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是嫁衣沒穿過,布也舊了,這大概是季熠辰最後沒有和她坦誠過的事,本來他自己都忘到了背後,只因為兩年前明月的出現。
“年少輕狂,初認識她的時候就是被她的氣質多吸引,就好像她根本不該出現在花滿樓中,如此清麗脫俗的人,說是仙女,那就不該落在那種煙花之地,開苞之夜重金買下之後我就沒有碰過她。”
那是最完整的一個故事原委,季熠辰到底喜歡的是明月身上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還是她這個人,當時的季熠辰並不清楚。
“這嫁衣也不算是我所想的,而是在蘭城中寶蘊樓中定制,當時寶蘊樓的老闆送了我另一張圖紙,就是金雀鳳衣。”
“為何不用金雀風衣制嫁衣。”沈香茉轉過身看他,他費了心思把以前的衣服翻出來拿到宜都,就是為了告訴她,當初讓蘇姐姐給她做的衣服並不是如明月所說是為了她。
季熠辰搖了搖頭,“沒生過那樣的想法。”
給明月的嫁衣最後也沒有送出去,而是一直擱在了睿王府中,就如那些畫像一樣都被鎖了起來,沈香茉望著他,“為何最後沒有送給她。”
那需要一點時間來回憶,季熠辰看著那衣服,眼神深幽了一些,“那時我察覺到了一些事後才命人去寶蘊樓做的嫁衣,並不是為了真送給她。”
花滿樓是什麼樣的地方呢,煙花之地,而煙花之地如何會有真正清麗脫俗的人,當時的季熠辰正是情竇初開,能吸引他的不是冶豔的女子,而是出塵未染。
“在她後來暗地裡接客開始我就起了疑心,在我去花滿樓的時候她又是未曾接客過的模樣。”季熠辰自嘲的笑了笑,“二弟能在那麼多年前生出要讓我失了世子之位的想法,那時如何會不生出別的心思,我若是帶了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回晉王府,父王不知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沈香茉聽的安靜,季熠辰轉過頭看她,看她沉默不語,把她抱在了懷裡,摟的很緊,“我承認,當初在花滿樓中見她的第一面時的確是有些心思,但後來並不是如此,當時我還不清楚這些事是二弟所謂,只覺得有心人要額外利用這點讓我身敗名裂,那不如就如了那人的心意。”休狂布亡。
他流連花叢能讓某些人放下心來覺得他是真紈絝到無藥可救了,他才能仔仔細細的看著還有什麼把戲會出來。
沈香茉微動了動身子,輕歎,“我沒有不信你。”
他們兩個人經歷了這麼多,哪能是明月幾句話就撼動的了她心裡的初衷,只是當年有些事她還稀裡糊塗,不清楚也就罷了,已經知道了一些還蒙著另一半,任誰都會不舒坦。
半響,季熠辰忽然跳了個彎提到了她,“其實在就樓外救你的那一次,我就記住你了。”
沈香茉一怔,當時不是他救了她麼。
“確切的說,在慈安寺裡的時候我就記住你了。”季熠辰看著她,臉上有些許笑意,“當時你眼底的鄙夷之色我至今都記得,嫁給我之後你心裡是不是還想著當時的事,以為我和那花滿樓的姑娘在亭子後行苟且之事。”
說到這兒,沈香茉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件事她誤會了他好一陣子,從定親到成親,嫁給他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她還覺得他就是個混蛋的紈絝子弟,聲色場所裡無往而不利,又養了一群的侍妾,任誰都不會覺得這樣的男子靠譜。
“誰讓你就是那樣子。”沈香茉頓了頓,“連我都騙了。”
“我要不是所有人都騙著,恐怕也不能把你娶回來。”季熠辰輕笑,抬手輕輕摸了摸她耳側的頭髮,勾到了耳後,收手時輕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低了幾分,“紈絝的睿王府世子,沒別的姑娘願意嫁,沈家聰明伶俐,清麗佳人但失聰失語的二小姐,豈不般配?”
沈香茉哪裡會知道當年他是抱著這些心思要娶她的,“我以為你根本不想娶我。”
定親時依他在外的那些作風,簡直就是想看兩相厭,誰都不看好這親事,大姐姐還沒少冷言冷語這婚事,也沒人會想到最後他們兩個是這樣的結果。
“那嫁衣,我就是為你做的。”季熠辰埋頭在她髮絲間聞了聞,這獨有的香氣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眷戀。
沈香茉臉泛著通紅,蘇姐姐那時說的一番話和他如今當面說是不一樣的感覺,她可以視作他是重視婚禮所以才重視嫁衣,可聽他現在這麼說又是另外的感觸。
樓下忽然傳來輝哥兒的叫喊聲,找的就是沈香茉,小傢伙不要太聰明,看到瑞珠守在外頭,怎麼都不肯相信娘親不在這裡面,季熠辰緊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不許應。”
這和兒子爭風吃醋的樣子,真的是幼稚極了。
“興許是有事。”沈香茉要起來,季熠辰直接把她壓倒在了床上,周遭紗幔浮動,像是波瀾一般層層滌蕩開來。
沈香茉還想下去看的時候季熠辰已經動手開始解她的衣服,沈香茉惱羞錘了他一下,“別鬧。”
“那麼多人伺候,不會有事。”季熠辰很順利的就把她外套給脫了,看她心裡還想著要下去,在她肩頭上咬了一口,霸道的很,“認真點。”
這層層紗幔之下就是有此意境,季熠辰帶她上來就沒想這麼下去,而此時的閣樓下,蓉姐兒牽著輝哥兒,身後還跟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四個人一?看著門口,輝哥兒小小年紀就透露出霸氣來,“瑞珠姑姑,我要見我娘。”
瑞珠哄不好太子殿下,和跟隨伺候而來的雪盞交換了一個眼神,“殿下,皇上和娘娘如今正忙呢。”
輝哥兒認真的想了想,“那好吧。”轉身對一臉懵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弟弟和妹妹道,“我們回去。”
寶姐兒抬手輕戳著肉嘟嘟的嘴,“娘。”
“我們晚點再來,範和融說了,他爹和他娘親在屋裡忙的時候,再過大半年他就有弟弟妹妹了,父皇和母后在忙,下半年咱們就有弟弟妹妹啦。”輝哥兒覺得自己說的很對,末了還點了點頭,“就是這樣沒有錯。”
騰哥兒和寶姐兒還是一臉懵懂,什麼弟弟妹妹,輝哥兒覺得他們笨死了,自己小時候才沒有這麼蠢呢,以後不得讓他操心死,直接轉了話題,“可以吃點心了。”
這話說完,雙生的兄妹倆眼睛蹭的一亮,都明白了,哪裡還要爹娘呢,跟著哥哥和姐姐直接回屋,吃點心去了。
瑞珠看著太子帶著二皇子和大公主回去,神情裡的驚詫還未散去,範家的小少爺也才不過五歲吧,入宮伴讀後他到底和太子說了些什麼,還是她的話有什麼問題,讓太子殿下都能領悟到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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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番外:搶床記
輝哥兒一歲多一點的時候有了弟弟妹妹,一歲半的時候略微知道點事,就開始喜歡纏著沈香茉。
白天纏,入夜了還纏。一個人睡屋子裡不肯歇,非要跑過來和母后一塊兒睡,要是誰不讓,能哭的天崩地裂為止,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半年。
這宮裡頭唯一能治得住他這件事的唯有父皇了,可能治得住父皇的,就屬於母后一人,打小輝哥兒就明白這道理。跟著母后准沒錯兒。
於是玉明宮裡到了晚上經常會有這一幕,輝哥兒一臉委屈的坐在床上,小手揪著沈香茉,淚眼汪汪的看著那兒已經沉了臉的父皇,張口說話軟糯的很,“我要和娘親睡。”
男子漢大丈夫,還沒有總是纏著自己娘親睡的,哪裡養的出什麼男子氣概來。
看著已經兩歲的兒子越發的狡猾,季熠辰一句話沒說,直接把他拎了起來,拎到了隔壁的廂房內,放進已經鋪好的被窩裡,認真看著他,“你是大人了,你弟弟妹妹都沒有這麼說。你當哥哥的不能如此。”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會說話。”輝哥兒聰明得很呢,弟弟妹妹走路都還不會,怎麼會要求和娘親睡。
季熠辰沉凝著神色。“你現在懂事了就更不應該如此,將來你是一國之君,何以能做這些事,男子漢大丈夫更不可以因為這種事掉眼淚。”
輝哥兒坐在那兒嘟著嘴仰頭看他,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父皇也是一國之君,為什麼能和娘親睡。”
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我們是夫妻。”
輝哥兒疑惑,“什麼是夫妻。”
季熠辰看了兒子一會兒,坐在了他的對面,歎息的看著他。“等你長大了。到了年紀就會娶親,那將是你的妻子。”
輝哥兒似懂非懂,“那就可以像父皇和母后一樣一起睡?”
季熠辰點點頭,對於兒子只想著要和娘親一起睡這件事,無奈得很。
“那她叫什麼?”輝哥兒爬了兩步到他懷裡,躲著問。
季熠辰一愣,心想是不是平日裡待他太嚴厲了,所以他才一直想要和香茉親近,遂語氣也柔和了一些,“那是你媳婦,長大了你就會知道他叫什麼。”
“那她可以吃麼?”
季熠辰腦補了一下吃的畫面,一本正經的看著兒子,“理論上應該是可以。”
輝哥兒想了想,“那她有娘親那麼香香嗎?”
季熠辰又腦補了一下畫面,輕咳了聲,“嗯。應該都不一樣。”
輝哥兒板著一張小臉孔,似乎是在做很大的決定,“那,她什麼時候來啊。”
“等你長大了。”
“那我什麼時候才長大?”
“等你會打理朝政,不會輕易掉眼淚,不讓人輕易摸透你心裡想法的時候。”
輝哥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在想什麼呀。
“你是不能與你母后一同睡的,你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將來你作為一國之君,還要給咱們大周朝做榜樣。”季熠辰說的一番大義淩然,眼前的兒子不過也才兩歲多,能懂得多少啊,輝哥兒一直是懵懵懂懂的看著他,半響,低低的哦了聲。
“乖乖睡。”季熠辰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躺好,輝哥兒看著他走了,骨碌一下又從被窩裡起來,雪盞笑著給他蓋好被子,“殿下不困了?”
“父皇為什麼能和母后睡。”輝哥兒拖著腮幫子十分的好奇,為什麼他不能啊,他們可以一起睡呀。
“皇上和娘娘是夫妻,有了他們才有您和小殿下他們啊。”雪盞怕他著涼,給他批了一件衣服。
輝哥兒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我們是父皇和母后睡出來的啊。”
雪盞一怔,小殿下的理解能力可真是與日俱增,抬手讓他躺下笑道,“殿下該睡了。”
......
這晚上季熠辰睡的也別安心,可到了第二天傍晚,季熠辰回到了玉明宮,又再主屋這兒看到了兒子。
輝哥兒又抓著娘親不肯鬆手了,季熠辰神情一肅,正要教訓,輝哥兒搶先一步,“父皇,我現在還沒有媳婦,等我長大了,娶了媳婦後我就不和母妃睡了。”
“......”休醫爪弟。
沈香茉樂不可支,坐在那兒半點都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季熠辰沉著臉走過來,一把拎起兒子夾在了胳膊底下,輝哥兒還一面掙扎,“父皇你小氣,我還沒長大,我要和娘親睡。”
季熠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眼見著已經出了主屋,輝哥兒反而不鬧了,被季熠辰放到床上,夫子倆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季熠辰怒了,“你再這樣,讓你搬去東宮。”
輝哥兒雙手交叉在胸口,扭頭過去哼了聲。
生了個兒子太像自己真的不好,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氣,“明日開始,你要學防身術。”
只是這防身術並沒有實行,第二天就被沈香茉攔下來了,這才多大的孩子,初初認字,就要他學什麼防身術,父子倆還有假想敵。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輝哥三歲,正式開始讓太傅給他來啟蒙時才改善,只是季熠辰總能聽到類似的話語,三歲多的輝哥兒拉著快兩歲的騰哥兒,語重心長的教導他,“等你長大了,就有媳婦了。”
騰哥兒含著手指,“媳婦是什麼。”
輝哥兒認真想了想,“父皇說可以吃的。”
騰哥兒眼前一亮,一旁的寶姐兒也高興了,“吃的吃的,我也要吃。”
輝哥兒一臉嫌棄的看著這弟弟妹妹,他小時候哪有這麼笨啊,把他們拉到自己身旁,指著寶姐兒,“你不能吃。”
寶姐兒張大圓眸看著他,半響,嘴角顫動著,哇一聲哭了,“吃,我要吃。”
輝哥兒這會兒不嫌棄了,拿起帕子給她擦眼淚,認認真真的解釋,“太傅說了,男婚女嫁,我和弟弟是娶,那你就是嫁,我和弟弟可以吃,那你就是被吃。”
寶姐兒啜泣著,前面說的哪裡聽得懂,只關注最後一句,一聽沒吃的也就算了,還要被吃,非但沒被安慰到,反而哭的更凶了,這下輝哥兒也糾結了,他沒說錯了啊,父皇就是這麼教他的,他才能吃媳婦,妹妹又不能娶親,太傅都說了,女子是嫁,那他說的都對啊,妹妹還哭什麼。
門口這兒季熠辰的臉早就沉的不知道該擺什麼情緒,沈香茉笑著推了推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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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番外:卿卿我心(上)
秦卿卿小的時候跟著祖父在外打仗過一段日子,確切的說,秦卿卿是在出征途中出生的。
當時邊境告急,她的爹娘才剛剛成親。於是她的爹就帶著娘一起去了邊境,秦卿卿的童年生活都是在那兒度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秦卿卿才三歲,七歲大的衛臨被祖父帶回來,秦卿卿在秦府的花園內見到了他,當時的衛臨穿著十分鬆散的衣服,像是大人所穿的,高高卷起的褲腿和袖子,領口處又往下掉,稀稀拉拉的扣子都沒有辦法挽救。
頭髮亂糟糟的蓬在那兒,髒兮兮的臉頰,唯有那一雙眼睛秦卿卿記住了。那是劫後餘生對活下去的渴望,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堅韌。
第一次秦卿卿沒有和他說上話,奶娘不再讓她走近了,很快他被人帶走,年幼的她過了幾天後就不太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了,第二次見面時,秦卿卿五歲了。
她在那個廳堂裡一眼就認出了他來,十來個少年裡,他站在左側角落,身高不是最高的,可那雙眼睛秦卿卿只要看到了就能夠認出來,祖父讓她選貼身的護衛。可以陪著她外出。
因為她年紀小的緣故,秦老將軍也不放心成年的護衛時常跟隨自己的孫女左右,選比她大一些的又會這些拳腳功夫。外出時方便跟隨又不顯得大張旗鼓。
秦卿卿當時就指了他,脆生生的要秦老將軍選衛臨當她的護衛,第二次見面。秦卿卿走到了他的面前,仰頭看他,對上他視線的時候,她笑的特別開心。
......
從此以後衛臨就在秦家的外院住下來了,只要大小姐找他就得出現,只要大小姐要外出,他就得跟隨。
邊境這個地方民俗相對開放,對女子的約束也就沒有這麼多,因為和外族有文化的交融,許多女子在外抛頭露面也不會說什麼,而秦府之中,秦卿卿想要學騎馬。秦老將軍都是一口答應。
那是她整個的童年,他陪著她外出,陪著她練劍,陪著她騎馬,八歲那年她第一次上馬,十二歲的他在她身後護著她,九歲那年她第一次舉劍,他是她最常的陪練。
秦卿卿總愛看著他,盯著他的眼眸,看他寡言少語的樣子,總愛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講一天的趣事,甚至她開始學女紅時都要拉著他在旁邊看著,不高興的時候還會把帕子都扔給他,看著他笨拙的拿著針往帕子裡湊花樣,她樂不可支。
邊境的生活很自在,十歲那年邊境平定,秦老將軍帶著全家人回宜都,本來衛臨是要被留在邊境的,可秦卿卿力排眾議一定要帶著他,秦老將軍答應了,衛臨跟著秦家人一起回了宜都。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個護衛,在宜都的日子遠沒有邊境舒適,秦卿卿時常要面臨和這邊大家閨秀的交際,她不喜歡文縐縐的東西,也不喜歡太柔弱的人,而且她再也不能隨時隨地的讓衛臨過來陪她,他變成了只在她外出時守護左右的秦家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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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習慣了有不能解決的事情就要衛臨,需要保護了找衛臨,也許就連秦老將軍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孫女會對一個護衛產生這麼大的依賴。
十二歲那年,秦老將軍終於決定要提拔衛臨,提拔的結果就是要把他送去邊境,在那兒呆幾年,回來還能安排更好的差事,為秦家所用,也不用再做一個笑小小護衛。
臨行的前一天,衛臨陪著秦卿卿去宜都城裡的小山寺祈福,此時恰逢初春,小山寺的周邊開滿了桃花,白粉粉的一片十分好看,秦卿卿在佛堂裡求了一個平安符,說要去山坡上走走,衛臨盡心盡責的陪著她。
等到了那一片桃花林,秦卿卿轉過身看他,見他在自己好幾步遠之處停下來了,嘟著嘴不滿,“你過來。”
“大小姐。”衛臨走過來看她,秦卿卿把平安符塞到了他的手裡,笑眯眯的看著他,“這個你收好了,可不許丟,你只是去兩年,回來之後還是我的護衛。”
平安符還帶著秦卿卿拿過時的余溫,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她手心裡傳遞出來的,衛臨不由自主的捏緊了平安符,眉頭微皺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祖父說你去兩年就夠了,衛臨,你會很快回來的,對不對。”秦卿卿捨不得,他陪著自己的日子比大哥二哥他們還要多,出了任何事需要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邊境的那些年,她已經變得很依賴他了。
衛臨無法應允她這一點,秦卿卿見他不答應,不依不饒道,“我不管,你兩年後一定要回來!”狀名司弟。
九年前初見時的小姑娘早已經亭亭玉立,秦卿卿記得他的眼眸,對衛臨來說,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才是記憶深刻,那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漂亮的站在那兒,身上的一件衣服都抵得上他家中好幾年的花費,也許還不止。
秦老將軍對他有恩,他是秦老將軍救回來的人,是秦家給了他飯吃,給了他衣服穿,讓他識字,教他習武。
他保護她是理所應當,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私心的想要多看她幾眼,因為她的依賴和仰仗心中也愉悅的很,她高興了他也開心,她若不開心,他也會跟著擔心。
衛臨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到了情愫懵懂的年紀,眼前的大小姐是他一路看著長大的,他瞭解她所有的喜好,瞭解她的脾氣,瞭解她下一步想要去做什麼,甚至,對她習以為常的小動作都記的非常清楚。
秦卿卿就這麼看著他,微濕漉著雙眸,仿佛是有流光閃爍在裡面,令他不由自主的迷失。
他的聲音低啞了幾分,“好。”
聽他答應了,秦卿卿高興得很,抬手摘下一朵綻放的桃花戴在自己的側邊問他,“衛臨,我好看麼。”
衛臨的眼眸深邃了幾分,“好看。”
秦卿卿笑的更開心了,拎著裙子在桃花林裡小跑著,衛臨嘴角上揚,跟著她的腳步,陪著她在桃花林的走著。
......
隔天衛臨走的很安靜,沒有和誰打招呼,等秦卿卿想起來的時候衛臨已經出城走得很遠了,餘下的日子,秦卿卿開始不習慣了。
外出跟隨的護衛不喜歡,他們既不懂她喜歡吃什麼,又不知道她先喜歡去哪裡,更看不懂她的手勢,不知道她說完的下一句是要做什麼。
秦府中外院的護衛也不喜歡,他們不會拿針,繡的帕子難看的很,他們耍劍也不好看。
身旁嘮叨的媽媽太煩了。
出去沒有人會一清二楚知道她所有的習慣。
不願意做女紅的時候更加沒有人站在窗邊等著,還會偷偷幫忙。
秦卿卿忽然覺得日子開始變得乏味,她不愛參加那些宴會,祖父總是教她要和她們一樣,她要乖巧,她要識大體,她要做秦家嫡小姐的表率,不可以再去騎馬,要有拿得出手的繡活。
十二歲的時候不懂,十三歲的時候微有領悟,到了十四歲,對於宜都的女子來說恰逢說親的年紀,秦卿卿開始怕了,她這時才發現,這世上除了衛臨之外,她誰都不想要。
是什麼樣的佔據,在時間流逝中早早的侵蝕了她的心,日積月累,再也撇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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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一年,秦卿卿在自己終於認清內心,高高興興等衛臨回來的時候,宜都城裡出了一件大事,六月太皇太后壽辰,宮中陳王爺逼宮謀反,太子被關,連同她在內許多參加壽辰的女眷都被關了起來。
場面很亂,一直持續了很多年,她知道祖父的兵馬即將前來,她還知道,衛臨快回來了。
大殿中每天都有人死去,這一場逼宮持續的太久了,陳王爺逼死了皇上,登基之後還要和在城中康王爺對仗,到了七八月,遠在蘭城的睿王爺起兵討伐。
也就是一個仲夏之夜,秦卿卿被人從宮中救了出來,救她的正是奉命偷潛進來的衛臨。
她腿疼,他背著她。
一路過去遇到很多陳王爺的兵,可秦卿卿半點都不覺得害怕了,兩年不見,他的肩膀寬闊了許多,他曬黑了,他變壯實了,可他還是她的衛臨。
他一路把她背到了外宮門,沒有把她交給別人,而是一路又護送著她回了秦府,他是她的護衛,只是她一個人的護衛。
......
陳王爺的這一場謀反終於在睿王爺起兵討伐,兵臨城下後破碎了當皇帝的夢,連著幾個月的不太平,九月新皇登基,立後,立太子,朝堂紛紛忙碌,官員變動也不小,宜都城中整整搜了半月,過去陳王爺留下的餘孽都被清掃了乾淨。
秦卿卿對這些沒這麼關心,她唯一關心的就是衛臨還留在宜都沒有走。
她甚至心中想著祖父這麼疼愛她,一定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可沒等她開口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被祖父叫過去促膝長談了半日,最後的結果,明年大選之時,她要入宮為妃,服侍太子,將來還能位列四妃,秦家可以庇佑她在宮中順順利利,而她,則是要給秦家創造更大的榮耀。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秦卿卿久久都沒有辦法緩和過來,她甚至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祖父告訴她,這就是她作為秦家大小姐該走的路,父親和母親告訴她,她身上還肩負著秦家的以後。
她連張口說她不想入宮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機會告訴母親,她有喜歡的人了,她想嫁給他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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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桃花林,入秋之後這兒已經是步入了落葉凋零的時節,秦卿卿站在那兒,面前是衛臨,比起兩年前,如今的他都已經高過了她一個頭之多,秦卿卿仰頭看他,眼神認真而執著,“衛臨,你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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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番外:卿卿我心(下)
少女的芬芳伴隨著風緩緩飄入到他的鼻息下,猶如在他周身綻開了春日一般的明媚,那一雙眼眸堅定而執著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畏懼。
她願意跟著他走。天涯海角。不論是過多麼苦的日子她都願意,只要是能和他在一起。
喉嚨裡發出了很悶的一聲,猶如他後來翻湧而上的情緒,衛臨站在那兒不語,半響,等一陣風刮過來,秦卿卿裙擺被吹的飛舞時,他清冷的聲音響起,“大小姐,起風了,我送您回去。”
秦卿卿不肯動。就這麼看著他,鼻息泛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你不肯帶我走。”
話音剛落秦卿卿扭頭就沖著山坡下跑去,衛臨反應過來快步追了過去,秦卿卿深吸了一口氣咬牙眯上眼邁腳就要摔下山坡,懸空的一刹那,有人抱住了她,兩個人一齊下落。
那雙手緊緊護住了她,翻滾了幾圈後衛臨拉住了一棵樹,秦卿卿的身子晃動了一下,最後被他攬住。四周靜謐的很,秦卿卿睜開了眼,正對上了他擔憂的眼神。
剛剛才憋回去的眼淚頃刻又落了下來。秦卿卿埋頭在他懷裡嚶嚶的哭了起來,“你不捨得我死,你為什麼捨得我入宮。你為什麼不帶我走。”
衛臨抬腳在一側的石塊上固定,這樣的角度他也沒法扶著她站起來,又不敢摟她太近,一手抓著樹,一手距離她後背幾寸遠,就這麼漂在那兒,“我要保護你。”
“我入了宮你就不能保護我了。”就如當初在宮中,即便是這樣搖搖欲墜要到摔下去,她都不怕,努力仰頭看他。
耳畔是簌簌的風聲,吹動著葉片,衛臨歎了一口氣。“大小姐,我不能帶你走。”
她是秦家大小姐,被選定即將入宮為妃的,秦家對她寄予厚望,他不能自私的因為想要把她留在身邊而帶她走。
她不必跟著自己吃苦,她可以過更好的日子,衛臨從來沒有肖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自己,他只想著能夠遠遠的看著她就好。
他的耳畔是她的哭聲,腦海裡閃過的是秦老將軍對他說過的話,“大小姐固執,入宮的事倘若她去找你,你就要勸住她,你的話她會聽。”
“我老了,不知道還能護著秦家多久,新皇脾氣好揣摩,可這太子殿下的心性難捉摸,秦家不是要榮華一陣子,是要讓後代子孫都能夠受庇佑,卿卿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入宮的重要性。”
“衛臨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些年你在卿卿身邊也是盡心盡力,往後你也會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改你的姓,這是你自己的家族榮耀,你要自己撐起來。”
“卿卿那孩子的心思你也該清楚,你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現在想不明白的,以後會慢慢想明白的。”
秦老將軍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回蕩,衛臨看著她,斂藏著眼底所有的苦楚,他不能私心的把她帶走。
......
秦卿卿哭夠了,想聽一句他會帶走她,可遲遲都沒有聽到。
她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可她還懷抱著這樣的期待,他會把她帶離開秦家。
她也知道,他比自己苦。
回秦府的路上卿卿再也沒有說話,一路安靜,而衛臨則在外駕著馬車,也就是從這天起,秦卿卿變了。
她開始學著怎麼斂藏情緒,開始學著自己解決事情,學著不去找衛臨,努力學著克制。
祖父對她這樣的變化很滿意,入宮就需要這樣的秉性,寵辱不驚,猜不透心思才能夠在宮中長久。
————————————————
開春四月,衛臨親自把她送入了宮,到了宮門口時,秦卿卿搭著他的手臂下馬車時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她站定,轉身看他,“是不是我過的好,你就會安安心心的娶妻生子。”
衛臨抬了抬手,很想摸摸她的臉,替她捋一捋頭髮,可也僅僅是抬了一下,“我不會娶妻生子。”
秦卿卿怔了怔,恍若是賭氣一般,笑靨著神情,“好啊。”
說罷,秦卿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宮門。
緩緩闔上的宮門徹底隔絕了他們,衛臨動了動嘴,看著漆紅的大門,嘴角一抹苦笑,他怎麼還會娶妻生子呢,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娶別人了。
......
秦卿卿不適應宮中的生活,她一路很順利的過了終選,變成了太子良娣。
在東宮中,她時常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情深不惑的畫面,那時太子妃的病還沒有好,她還不會開口說話。
別的妃子在愁太子為什麼不來自己院子時,秦卿卿總是在祈禱太子千萬不要來她這兒過夜,越是這樣的日子裡,她經不住的越是想念衛臨。
從秦家傳回來的消息,他又去了邊境,他受傷了,祖父想給他安排親事,他拒絕了。
一年...兩年...三年。
太子和太子妃出事了,她知道衛臨奉命前去桐城三君時,她除了擔憂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危,還擔心他會不會受傷。
太子回來之後,太子妃的病好了,秦卿卿高興之余,更開心太子對他的賞識,他成了宮中侍衛,她可以有機會見到他。
十五奉儀在自己院子裡悄然死去,東宮內變得不太平,有宮女在深夜過世,楊良媛淹死在池塘裡,一屍兩命,宋承徽有些瘋癲,和她一同入宮的蔣良娣因為加害太子妃的緣故,被送回了蔣家。
更重要的是,秦家那兒祖父又給衛臨安排了一樁婚事,是衛臨無法拒絕的婚事。
秦卿卿病了。
在那個假山後面,她哭的像一個孩子,兀自縮在那兒,直到他過來找她。
......
她的事最後還是被太子妃知道了,過去沒有多久,她得知衛臨被關入了天牢,她大病了一場,太子下令關她禁足,勒令秦家上下不許有人入宮探視。
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守在她身邊的宮女和嬤嬤沒有一個告訴她衛臨是不是還活著,院子內外守衛森嚴,她甚至是連一個口訊都傳遞不出去,她都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多久。
半年亦或者一年,她又被放了出來。狀吐布劃。
皇上傳位,太子登基,皇后再度有了身孕,要她以妃子的身份幫她打理宮務,交換的條件是等皇后順利生下孩子之後,可以成全她和衛臨。
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驚喜,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一道曙光,卿卿盡心竭力的替皇后打理後宮庶務。
她那時才知道,衛臨在天牢裡並沒有被關多久,而是答應了替皇上去做三件事,只要做完了,他就可以帶她出宮,遠走高飛。
那是三件極其危險的事,第一件的時候衛臨就險些沒命,但他只是休養過半後又去了苗疆。
而這一回,秦卿卿再也不覺得苦了。
她心中是有了期盼和希望,終有一天他們能夠在一起,即便是他出了事沒能活下來,皇后娘娘都答應了她,可以把他們安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這就是卿卿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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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下?鳳胎,晉王爺造反,平定之後,那是一個小雨濛濛的清晨,秦卿卿背著一個小包袱,身後沒有跟一個伺候的人,她獨自一人走向宮門口,過了長長的回廊,雨絲落在臉頰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四周的高牆上蔓延著墨綠的青苔,她走了許久,到了宮門口,早有侍衛等在那兒,為她打開了宮門。
一個拔長的身影站在那兒,身後一輛素色的馬車,開門聲驚動的馬匹,寂靜的空氣裡響起馬匹的幾聲粗氣。
秦卿卿笑了,看著他,背後是那宮門緩緩闔上的聲音,猶如她當年入宮時那樣的響動,等到那一聲砰,大門重重的關上,卿卿飛撲地朝著他奔過去。
衛臨也笑了,張開手抱住了飛奔而來的她。
......
“衛臨,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先去苗疆那兒看看好不好,你不是對那兒很熟。”
“好。”
“再繞著那邊一路走,等走遍了大周,我們就挑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落戶,你說好不好。”
“好。”
“可是我不會生火做飯啊,我也不會農活,你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你不會的我來做就可以了。”
馬車愈來愈遠,飄飄悠悠的,有聲音傳來,帶著些羞澀,“那你應該叫我什麼。”
半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們到了南疆就成親,娘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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