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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蓁蓁 - 藥香嫡妻(卷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3:02     標題: 蓁蓁 - 藥香嫡妻(卷二)《全文完》

藥香嫡妻(卷二)》作者:蓁蓁

杜瑩然如今的日子是越來越得意了,
結了一門好親,更有了三公主這好姊妹,一身醫術、舞藝替她賺盡美名,
為大家閨秀治療尷尬的狐臭之症,她獻上的藥方更獲得周御醫讚賞,
與孟舒志的大婚將近,她表面上忙著事業,心底卻很期待,
儘管這樁婚事是被表姊惡意替換來的,她仍深信自己和他會過得和和美美,
只因這當初在表姊齊灼華眼底的薄情郎,是真正將自己放在心上,
他狀元及第,遊街時當眾為她插發簪,多麽懂得和她分享榮耀,
百般忙碌也會偷閒來瞧她,證明了他的愛很有行動力,
可惜她的這份美滿太紮人眼了,不只心機表姊嫉妒得快發瘋,
就連孟舒志那看似白蓮花的表妹柳蓮安也沉不住氣,漸漸暴露霸王花的本性,
做不成孟舒志的妻子,竟想方設法破壞她和他的洞房花燭夜,
當她這新婦接受晚輩們敬茶時,柳蓮安又擺出一副尊敬主母的小妾樣噁心人,
甚至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對疼愛她的孟老夫人下手,
出門忙事業,回家還要防禍害、替老祖母治病,哪對新婚夫妻像他們這麽忙,
外人只當他們甜蜜恩愛,殊不知他們還在盼那老被打斷、遙遙無期的圓房夜……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3:30

第54章 陪伴(一)

  原本以為白日裡放了晴,誰知道到了夜裡又起了寒風,門窗遮掩了屋外的嗚嗚的風聲,小武杜瑩然同杜斐三人圍在一塊兒,黃銅鍋下的炭火發出明滅不定的光亮,鍋中的湯水冒著咕咕的聲響,空氣之中也是涮鍋的醇香氣息。小武吃不得辣,連鼻尖上也是細小的水珠,眼睛也犯上了水汽,就算是這般手中的長箸也是伸向了鍋中,又夾起了一塊兒切得薄薄的羊肉。
  杜瑩然同杜斐吃得都並不多,只不過見著小武吃得盡興,也就一邊說著話,偶爾夾上一筷。這個年紀的男子正是吃得最多的時候,民間也有俗語半大小子餓死老子。見著小武下筷的速度放緩,杜瑩然和杜斐兩人都不約而同放下了筷子。
  兩人相視一笑,此時劍蘭也捧著清茶,茶水是最為解膩的,冬日裡吃涮鍋雖然舒坦,卻是最為容易上火和腹中膩味的。
  等到從正廳裡出來,就算是披著厚厚的裘衣,也覺得寒風順著衣服縫裡鑽了進來,讓人覺得發涼,杜瑩然緊了緊脖頸下的系帶,透著長廊上挑起的燈火,見著遠處別家院子之中的常青香樟樹,枝葉被風扯得搖曳,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圍簇成一團團如柳絮狀的雪花被寒風打著卷,吹向了空中。
  一夜的大雪紛紛揚揚,原本只是到了腳踝處的積雪,此時已經到了小腿腹處。來到藥鋪裡看病的人也不若往常多,在乍暖還寒時候反而更多的人容易生風寒,真正到了如此寒冷的三九天氣,得病的人反而要較往常少些。
  下了雪之後,冬日裡的暖陽又漸漸消融了冰雪,青石板地面上帶著濕漉漉的水意,三日之後,只有見不著日頭的陰涼處還殘留一小塊兒的冰雪,杜瑩然想到了上次柳蓮安帶著自己去的首飾鋪子,名字叫做炫華閣的那一家。好不容易放晴了,過去看看有沒有好看的首飾也好。
  等到了朱雀大街就打發走了車夫,如同杜瑩然一般見著地面的積雪消融,趁著這般的好天氣出來的人著實不少。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有馬車噠噠馬蹄踏在青石板的聲響還有車轍駛過的聲響。身側有瘋跑的兒童,歡呼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生機盎然又充滿了活力,“小心些。”眼見著一個小男孩兒跌倒在地,癟癟嘴就要哭起來了,杜瑩然蹲□子,把他扶起來。
  杜瑩然給他拍打了身上的灰之後,鳶尾遞過來了手帕,杜瑩然給他擦了擦眼角,“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輕易哭了?”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孩兒,一雙小手兒胖乎乎的,手心裡還擦破了皮帶著些許血絲,白嫩嫩的面頰,唇紅齒白煞是可愛,尤其是一雙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眸美麗非常,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委屈的淚珠兒。
  玉人一般的孩童,讓杜瑩然見著便喜歡,尤其是要哭不哭帶著懵懂的表情,說不出的可愛,杜瑩然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面頰。
  “跌倒了站起來就是。”杜瑩然的聲音柔和,“吹一吹就不痛了。”杜瑩然把手絹纏繞在他的手上,靈巧打了一個蝴蝶結。男孩兒原本就要湧出的淚水止住了,看著手心裡的蝴蝶結是說不出的歡喜,杜瑩然覺得他可愛,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面頰。忽然聽著懷中的孩子怯生生喊了一聲,“哥。”
  杜瑩然也站起身子,轉身便見著一位俊秀非常的男子,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系玉帶,別著一柄寶劍,背脊挺直,挺秀的身姿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眼前英姿勃勃的男子卻有連女兒家也要豔羨的好膚色,但因為皮膚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份外鮮明,尤其是雙唇,幾乎像塗了胭脂般紅潤。但他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勾勒出讓人觸目驚心的弧度,一雙如同墨玉般的眼眸深不見底。他立在一邊,身側還有青衣小廝,也不知道在杜瑩然的身後站了多久。
  杜瑩然從未見過此人,卻在見他的第一瞬便知道他的來歷,藏於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頓。眼前的男子便是今後的玉面將軍——莫宇軒,屬於原本杜瑩然的姻緣,今後會是齊灼華的夫婿。原本是筆下的最重要的人物,杜瑩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多謝姑娘。”莫宇軒開口說道,聲音也帶著金石般碰撞的決斷。杜瑩然忽然想到了孟舒志,眼前的人是如同青山般的挺直,而孟舒志給人的感覺更如同一汪泉水。莫宇軒對著孩童招招手,開口道:“過來。”
  那玉人一般的孩童似乎有些害怕莫宇軒,見著他的手勢往杜瑩然的身後一躲,一雙小手拉住了杜瑩然藏在衣袖之中的手。孩童的小手柔軟帶著熱氣,讓杜瑩然忍不住也回握了這雙小手。
  莫宇軒有些無奈,“阿翔,快過來。”
  杜瑩然聽著喚孩童阿翔,更加佐證了她的猜測,玉人一般的孩童正是莫宇軒的弟弟莫宇翔,面上也帶著笑,拉著他的小手,把他引到了莫宇軒的身側。
  莫宇軒看著眼前的女子,巧笑嫣然讓人心中舒暢,身上有淡淡的藥香的味道,心底覺得心安,她的眼眸隨著她面上的笑容也彎如新月,“勞煩姑娘,免貴姓莫,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莫宇軒把莫宇翔交給了身後的小廝打扮的人,對著杜瑩然拱手。
  杜瑩然避讓只全了半禮,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免貴姓杜。”
  不過是寒暄幾句,杜瑩然便離開了,莫宇軒見著杜瑩然的背影,轉身對著莫宇翔說道:“在路上也要小心些,你這班回去了娘要……”見著弟弟的懵懂的表情,莫宇軒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弟弟的頭,說道:“可摔著了?”
  莫宇翔點點頭,莫宇軒見著了弟弟手中的手帕,說道:“是杜姑娘的?”
  莫宇翔聲音軟糯,“是那位姐姐的。她笑起來真好看。”莫宇軒在心中贊同,忽然想到了給自己定下的親事,也不知道那齊家的姑娘又是如何的人物。
  見著書中莫宇軒站在自己的面前杜瑩然並不是如同自己面上那般波瀾不驚,想到了莫宇軒的身世,杜瑩然又想到了齊灼華,孟府滿府上下不過是一個柳蓮安上串下跳,而莫府的情況遠比孟府要複雜得多,杜瑩然忍不住一笑,再往前快速走了幾步。炫華閣就在眼前了。
  進入到了雅間,期內的裝潢如故,屋裡的青花瓷瓶中放著折下的臘梅,同牆壁上的山水畫相映成趣。這次接待杜瑩然的依然是那個青衣小襖的叫做言一的姑娘。“杜小姐。”
  這位言一姑娘的記憶力也算是超群,杜瑩然淺笑著看了眼她腰間的牌子,說道,“言一姑娘,替我拿你們這裡的冊子,我仔細瞧瞧。”
  言一自然應承了下來,杜瑩然一坐下便有侍女倒茶斟水,也給了鳶尾拿了矮半身的繡凳坐在杜瑩然的身側。杜瑩然翻開了手中的畫冊,旁邊還有炭筆,若是看中了樣子,在宣紙上勾下,等會一併可以讓言一拿過來看。杜瑩然看著洵美且異的首飾,只覺得亂花漸入眼,杜瑩然看中了花樣,捧著冊子問著身側的鳶尾。
  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杜瑩然抬眼望了過去,攜手而入的兩位女子讓她微微一怔,來的兩人正巧是她所熟知的,一個是淡淡綠色的平羅衣裙,乳白絲絛束腰,垂一個小小的香袋並青玉連環佩,那女子的面容帶著些許的憔悴,是孟府的孟玉溪,另一個則是紫色衣裙,身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梅花。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松松的髻,斜插一隻簪花,是依舊從容不迫淡雅雍容的齊灼華。
  杜瑩然合攏了手中的冊子,放到了桌上,也站起身來向兩人方向走了過去,開口道:“表姐,孟妹妹。”
  兩人望了過來,齊灼華打量眼前的杜瑩然,自從離開了齊府,似乎她是越過越好了。藕絲琵琶衿上裳配著白紋曇花雨絲錦裙,腰間掛著一枚青色的玉佩,用五色瓔珞打著結,隨著杜瑩然的動作瓔珞結微微搖動,金崐點珠桃花簪斜斜插在低髻上,長長珠玉瓔珞垂在耳廓邊。她的面色帶著紅潤,目光清澈明亮,嘴唇帶著淺淡的笑意,唇邊的兩點梨渦若隱若現,笑容明亮歡愉,哪裡還有在齊府時候的小可憐模樣,倒是同她剛去齊府的時候的樣子相似。
  “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你?”齊灼華還在打量杜瑩然的時候,孟玉溪已經上前一步同杜瑩然打招呼。
  齊灼華可以說是愕然看著孟玉溪已經鬆開了自己的臂膀,反而是和杜瑩然攬在了一處,杜瑩然淺笑著對孟玉溪說道:“怎弄得如此憔悴,我都快認不出了。”語氣也是親昵。
  齊灼華想到了上一次的時候孟玉溪還在自己耳畔說著杜瑩然不好的事情,轉眼間杜瑩然就降服了孟玉溪?齊灼華心中還是有些不平靜,明明上輩子她努力了許久才能夠達到的事情,怎麼在杜瑩然這裡就成了輕輕鬆松。
  這般的悶火在齊灼華的心中燒得她只覺得耳畔的血管也是突突,坐下了也是心不在焉,直到呷了一口茶水,那心中的悶火才似乎燒得淡了些。此時正聽著杜瑩然說道:“若是趙老夫人的這般狀況,若是無事的時候多陪陪她。同她說說話,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在她的身側念她喜歡的書也是好的。”
  齊灼華聽著杜瑩然的這般說法,猛得抬頭,她死死盯著杜瑩然,低聲道:“原來是你。”杜瑩然發現了齊灼華的目光,垂下了眼眸,捧著茶水呷了一口,而齊灼華仍是一副看著仇人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說道:“表姐,對我說的,你有何高見?”
  這一聲一下子讓齊灼華回到了現實,上一輩子的事情一直糾纏著她,柳蓮安用趙老夫人的病症做幌子,齊灼華的身形一顫,現在這算是報應嗎?全部都報應到了杜瑩然自己的頭上,齊灼華剛剛胸口的悶火一下子就消散了,就算是杜瑩然討了孟玉溪的歡心又如何?等到時候柳蓮安用這個名頭私下同孟舒志……這個惡果讓杜瑩然自己來吞食了。齊灼華此時面上甚至浮現了笑容。
  齊灼華的笑容讓杜瑩然覺得如同被粘膩的蛇纏上了一般,眉頭微微皺起,反倒是孟玉溪有些猶豫地說道:“真的有效?”
  其他的排除腦中的淤血的方子恐怕周御醫已經開了,她也不需要做這些,杜瑩然就只能用現代的一些照顧植物人的經驗來告訴孟玉溪了,低聲說道:“是否有效我不知道,不過我曾看過我爹爹遊醫的手劄,有過這樣的例子。也不耽擱功夫,若是陪在你祖母床塌邊,無非是多說幾句,拉著她的手罷了。”不過這樣的例子從古到今都可以謂之為奇跡了。
  齊灼華收攏了裙擺,淺笑著說道:“我表妹的醫術很好,還有姨夫的醫術也是顯著,既然記在了手劄之中,定然是有這樣的前例的。”
  孟玉溪聽著兩人這般的說辭,眼底也升騰起來希望,杜瑩然瞥了一眼齊灼華,對著孟玉溪說道:“回去試試看吧,再說周御醫應當也開了活血化瘀的房子,你記得在她身邊也要開開心心的,讓她覺得你們過得好才是。若是你祖母知道你們幾個小輩為了她的事情,弄成這般的憔悴,也會難過的。”
  “是啊。”齊灼華也軟語勸說著孟玉溪,終於讓她的眼眸富又清亮了起來,對著兩人重重點頭。“謝謝華姐姐,還有然姐姐。”孟玉溪說道,“然姐姐你也在這裡定了首飾?”
  “這倒不是。”杜瑩然說道,“上次同你表姐曾經來過這一處,因為還有事情並沒有在這裡久待,瞧著這裡的首飾精緻,又難得地面上也幹了,就出來走走。”
  “表姐?”齊灼華看著杜瑩然,又看了看孟玉溪,“可是那位我曾見過的柳姑娘。”
  “正是。”孟玉溪點點頭,“表姐最喜歡這家首飾鋪子了。”
  杜瑩然淺笑著看了齊灼華一眼,“原先在齊府,我甚少出門,也是出來逛了之後,才知道這家首飾鋪子的精緻的。”
  齊灼華只覺得杜瑩然的話語已有所指,面上有些發燒。想到了杜瑩然同柳蓮安攪合到了一處,忍不住扯動了嘴角,杜瑩然無異於是與虎謀皮。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沒法維持日3000的節奏了,我會儘量做到日2000,所以今天這章算是補上昨天的吧,抱歉,雙手合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3:44

第55章 陪伴(二)

  孟玉溪說起了關於祖母的一些舊事,趙老夫人性格爽利容貌嬌俏,可以說是村中之人心之所系,偏生瞧上了孟憲潛,孟憲潛跟在母親的身邊,自孟憲潛生出之後父親因為意外殤亡,兄長也生了大病身子衰弱,便被人認為是命不好的,生來克自己的親人。因為父親的亡故,母親對孟憲潛心中不喜,就連孟憲潛的兄長也把自個兒生的大病怪在了孟憲潛的身上。孟憲潛在這般的環境之中成長,偷偷跟著村中的私塾在外讀書,以朗朗書聲為伴,就連在田間耕種,也不忘心中默念自己記下的詞句。若是其他長在這般環境之中的,性子若不是變得偏激便是唯唯諾諾,而孟憲潛並不是,趙老夫人趙茜喜歡孟憲潛身上那股百折不撓的勁兒,不顧眾人反對便嫁給了孟憲潛,年輕的時候苦過一陣,更是在生了孟庭浩也就是孟舒志的父親時候,傷了根本,故而只有一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貧賤不想離,兩人感情繾綣綿長。
  孟玉溪講起來祖母的舊事是因為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她的閨中密友,身上的雍容大氣還有淡泊之氣是她心中所豔羨的;另一個則是她未來的嫂嫂,自從上次看診的事情之後,也有心親近如同姐姐一般的人物。
  趙茜的故事聽入到了兩人的耳中,各有心思,對於杜瑩然而言,趙茜果然如同她所見的那般是個果斷堅強的,雖然學識不高,卻有自己的生活智慧,也難怪同孟憲潛是伉儷情深,而齊灼華則是諷刺地勾了勾唇角,想到難怪趙老夫人對柳蓮安的安排是把她收入到了孟舒志的房中,原來孟老爺子的命數也不好,柳蓮安只是做個妾,更無傷大雅了。
  孟玉溪的心性單純,卻也隱隱覺得齊灼華的笑容讓她心底有些不舒服,挪動了軟凳,讓自己更貼近了杜瑩然些,開口說道:“然姐姐,你想要買什麼首飾,我替你參考一番。”
  “想買只金簪。”杜瑩然說道,垂下了眼,展開了自己面前的畫冊,對著孟玉溪說道:“你瞧這只,我有身銀粉團花半臂,□是紅色纏枝蓮馬面裙,你瞧著如何?”
  孟玉溪說了關於祖母的一些舊事,心情已經舒暢不少,女兒家若是說起了首飾更是有不盡的親近之意,兩人間或發出了輕笑聲,而齊灼華在另一邊,捧著清茶,三人同在一張方桌上,而仿佛杜瑩然和孟玉溪才是最為交好的手帕交。
  最終杜瑩然挑了兩根發簪,讓鳶尾收好了之後,孟玉溪就提出了告辭,她既然得到了杜瑩然的法子,便想著回去同長輩說上一說,齊灼華和杜瑩然兩人並肩而立,齊灼華開口說道:“妹妹,許久不見,你的起色一日比一日要好了。”
  原本兩人的氣氛有些說不清的尷尬之意,隨著齊灼華的開口,兩人的隔閡消散了些,杜瑩然笑著說道:“表姐若是無事,我們坐下說說話。”
  齊灼華心中也有此意,拉著杜瑩然的手,“我們兩姐妹也好久不曾親近。”
  等到齊灼華真正拉起了杜瑩然的手,又覺得心中是說不出的奇怪,她早已不是那個帶著含羞和敬仰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寄人籬下的小表妹了。齊灼華也就順勢鬆開了手,無論是齊灼華還有杜瑩然都因為這個動作心中一松。
  兩人並肩而行到了附近酒樓的雅座之中。坐下之後也不急著點菜,反而是點了一壺紅茶慢慢品味。
  “還有一些日子就是祖母的生辰了。”齊灼華說道:“可選好了送給祖母的禮物?”
  杜瑩然也想到了冬至的那一日就是外祖母的七十大壽,開口說道:“表姐你也是知道我不擅女紅,大約只能是採買了。”
  齊灼華自從萬壽節的節目之後,也一下就鬆快了下來,因為被杜瑩然那舞蹈的驚豔,頓時覺得跳舞也無甚有趣,反而撿起了女紅,上輩子她為了趙老夫人祈福繡過觀音像,這輩子便想著送給祖母,也算是報答祖母替她成就了好姻緣。齊灼華聽著杜瑩然的話,面上露出了笑,一副長輩的樣子,輕聲說道:“學學也是好的,若不然連雙鞋都做不出來。”
  杜瑩然垂首,似是不好意思一般,“房中總是有針線丫頭的,我實在不擅長。”
  齊灼華總是想要讓杜瑩然在不擅長的事情上消磨功夫,如此便更勸說杜瑩然,杜瑩然笑了笑並不應承下,見著齊灼華再三勸說,心中也漸漸有了惱了,原本齊灼華讓原主學不擅長的舞蹈,此時又鼓動讓她在明確了不擅長的女紅上下功夫,杜瑩然是個不肯吃虧的,目光落在了齊灼華身側沉默的卷碧身上,眼睛一轉,開口說道:“我記得海棠擅長針線,表姐你也素來喜歡女紅,有了這丫頭想必是如魚得水吧。今日裡怎麼還是帶著卷碧這丫頭,而不是海棠?”
  說起了海棠,齊灼華的面容一僵,是個嘴碎愛說小話的,若不是卷碧發現,說不定府中已經傳遍了她這個做表姐的打探表妹的消息,對著海棠是打不得罵不得,齊灼華對著海棠是說不出的憋氣,乾巴巴說一句,“妹妹說笑了,卷碧是我素來用管了的,海棠那丫頭擅長女紅,我便留在了房中做針線。”
  海棠那樣的性子擅長女紅?杜瑩然不過是隨口亂說罷了,聽著齊灼華此時說道:“海棠那丫頭除了女紅還有別的好處,“當時海棠一直念叨表姐的好處,把這丫頭予了表姐,我心中是萬分不舍。若是只讓她做了女紅丫頭,豈不是可惜?”
  海棠當時杜瑩然就沒有帶出府,此時就算是杜瑩然感慨萬分,齊灼華也無法做出把海棠給了杜瑩然的決定,更何況自從海棠到了這裡,齊灼華待她不容從前,給了她不少臉色看,恐怕海棠的心中也是怨氣十足,這樣的狀況齊灼華還當真不敢把海棠予了杜瑩然。齊灼華勉強笑了笑,“她說想要在屋裡做繡活。”不敢繼續說女紅的事,想了想就轉了話頭,說道:“你同玉溪的表姐交好?我曾遠遠見過那位柳姑娘,說不出的動人之姿,就連我身為女子,便要忍不住憐惜她。”
  “可不是。”杜瑩然似笑非笑,齊灼華似乎是不長記性。
  齊灼華等了半晌,不見杜瑩然的下一句,只得開口說道:“我曾聽玉溪妹妹提到過柳姑娘,她性子可好相處?”
  杜瑩然見著齊灼華不依不饒,笑了笑捧著茶盞眯起了眼睛,“性子溫和,還是個頂頂的才女,玉溪妹妹推崇,孟公子也是推崇。”
  齊灼華笑了笑,若不是才女怎會讓孟舒志如此上心,說道:“那孟公子你可曾見過了?”
  “表姐。”杜瑩然放下茶盞,微微嗔道:“說他作甚。”她並不怎麼想在齊灼華面前談到孟舒志。
  “還害羞了不成?”齊灼華笑著說道,“咱們姐妹,有什麼不能說的?”
  杜瑩然說道,“他很好。”想到了孟舒志的清亮澄澈的眼眸,還有害羞時候微紅的耳廓,杜瑩然心中也泛起了甜意。旁的話並不肯多說。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的模樣,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前生,捧著清茶呷了一口,也不再多問。當時知道她的夫婿是那般的人物,她也曾含羞甜蜜如斯。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小少爺,你仔細些。”略帶著驚慌的聲音響起,吸引了杜瑩然的注意力。
  齊灼華此時也放下了杯盞,“怎麼了?”
  接著是重重的腳步聲,“快去請大夫。”聲音是莫宇軒的,杜瑩然分辨了出來,“我去看看,能夠幫得上。”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站起,此時也跟在杜瑩然的身後,見著莫宇軒,挺拔俊秀,他對著杜瑩然略一拱手,說道:“杜姑娘。”對著杜瑩然身側的齊灼華也是微微頷首。
  齊灼華見著了莫宇軒微微一怔,英氣勃發挺拔如同青山般的俊秀,是不同于孟舒志的那種,膚色白皙,卻可以察覺到此人生殺決斷,一瞬間有個念頭到了腦海中,心兒也是越跳越快,幾乎要從胸腔之中蹦了出來,面上也是不自然的紅暈。
  “莫公子。”杜瑩然對著莫宇軒福身。
  這三個字幾乎讓齊灼華的身子搖搖欲墜,幾乎倒地,果然就是未來的玉面將軍——莫宇軒。他怎麼同杜瑩然認識的,齊灼華的腦海之中瘋狂轉動這個念頭,卷碧發現了小姐面色的不自然的紅暈,並沒有開口,而是上前一把,讓齊灼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替她分擔了大半身子的重量。
  杜瑩然對著莫宇軒說道:“我會些醫術,讓我看看令弟。”杜瑩然顧不上寒暄,便繞開了莫宇軒。
  莫宇軒只覺得杜瑩然身後的那名女子激動異常,聽著杜瑩然的話,顧不上追究,就轉過身子,此時杜瑩然說道:“可是嗆著了?”此時莫宇翔正被一個小廝抱在懷中拍打背部。
  “是。”莫宇軒說道,“貪吃了糕點。”
  杜瑩然從小廝的懷中接過莫宇翔,讓他俯臥於兩腿內側,頭低足高,手掌在肩胛骨連拍四下,見著莫宇翔的面色越發蒼白,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紫色,眼皮子也是翻翻,連忙讓他背貼著自己腿上,雙手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往後,擠壓上中腹部,壓後立即放鬆。杜瑩然手中動作不斷數下,見著原本慢慢青紫的面上浮現出了蒼白,心中一松,等到讓莫宇翔嘔出了異物,對著莫宇軒盈盈一拜,“幸不辱命。”
  莫宇軒接過了莫宇翔,見著他的大大的眼睛滲出了淚珠,此時抓著自個兒的衣衫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就懷中抱著莫宇翔對著杜瑩然施禮,語氣也是鄭重其事,“先前在大街上就有勞姑娘,此番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本是個大夫。”杜瑩然淺笑著說道。
  “付了診金就好。”聽著杜瑩然的話,齊灼華搭著卷碧的手臂,就走了過來如此說道。
  杜瑩然聽著齊灼華開口,笑了笑,說道:“我表姐說得是極,我本就是個女大夫,此時不過是舉手之勞,若是要感激,給我診金銀子便是。”不光是齊灼華想要扯清杜瑩然同莫宇軒的關係,杜瑩然也不想過多參合到兩人之中。
  莫宇軒深深看了齊灼華一眼,按照杜瑩然所說的數目給了杜瑩然銀子,說道:“有勞了。”
  齊灼華只覺得被莫宇軒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心中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妻……
  齊灼華同杜瑩然這廂波瀾驟起,孟玉溪此時回到了府中,第一個見著的就是柳蓮安,柳蓮安瞧著孟玉溪的樣子,知道其在想事情,每當孟玉溪裝著心事的時候,手指會無意識把玩身上的配飾,於是開口問道:“表妹,我記得你不是一大清早同齊家小姐外出,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先和華姐姐說了會兒話,在炫華閣的時候遇上了杜家然姐姐。”孟玉溪老實地說道。
  “哦?”柳蓮安一怔,沒有想到竟是杜瑩然,小聲說道:“杜家姑娘同你說了什麼?”
  孟玉溪就說了杜瑩然的建議,此時正是準備告訴祖父,柳蓮安心思急轉,就有了自己的主意,開口說道:“表妹,你說的這樁事,不急,我們坐下來細說。”
  孟玉溪跟著柳蓮安就去了她的廂房,柳蓮安給孟玉溪斟了一杯水,開口說道:“我覺得我們三個小輩,你我還有表哥,我們無事的時候多陪陪外祖母就是,就不要多驚動了他人。畢竟杜姑娘說的也是一種可能性,若是長輩耗費了心神,豈不是我們的過錯了。”
  “祖父那裡,我想著……”
  孟玉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著柳蓮安擺擺手,說道:“我正是因為知道外祖父一心在外祖母身上才會如此。”柳蓮安低聲道,“杜大夫在外遊醫多年,也不過見了這一例的病症,恐怕是萬分艱難。若是讓外祖父有了希望,之後外祖母卻……豈不是枉費了心神。”
  柳蓮安的話也有些道理,孟玉溪便覺得祖母這一病不起耗費了多人的心神,其中最為憔悴的便是祖父了,聽到柳蓮安這般說就點點頭,“那我同哥哥說這樁事。”
  “恩。”柳蓮安呷了一口茶水,說道:“也該我們晚輩多出些心力。你還要去舞樂院練舞,恐怕時間並不是特別多,不過還有我陪在外祖母的身側。”
  孟玉溪搖搖頭,“祖母生了這般的重病,我也要常伴於膝下。”
  柳蓮安拍了拍孟玉溪的手背,說道:“我還記得你先前說杜家姑娘的舞姿優美,要學她多練習,又要在舞樂院之中進修,恐怕沒那麼多的時間,外祖母那裡有我就好。另外則是表哥。他也可以多留在府中,雖然說忙著明年的春闈,但你也說了,杜姑娘說讀書也可以的,不如讓表哥無事的時候多陪在外祖母身邊念書的好,”說到最後的時候,袖籠之中的十指微動,若是表哥更多的時候待在府中,她才有時間同他多親近。
  孟玉溪的眼睛一亮,重重點頭道:“他在哪裡讀書都是好的,無非是換個地方罷了。”
  “正是如此。”柳蓮安低頭淺笑,此時她萬分感激起了杜瑩然的提議,若不是杜瑩然,她哪裡來得這般的機遇?
  孟舒志從孟玉溪的口中知道了這樁事,自然是點頭稱是,留在府中的時候也是增多,在還有僕人在場的情況下,柳蓮安不會多做什麼,無非是替孟舒志斟茶倒水罷了,她也不能真誤了孟舒志讀書的事情。
  柳蓮安見著孟舒志自然從自己的手中接過茶盞,面色微紅垂下臉,這般相處於一室,如同她所想像中的那般,到底意難平,等到祖母醒不來了之後,她會出了孝做孟舒志的貴妾。
  杜瑩然不知道柳蓮安用著她的說辭,打了幌子,此時正搭著爹爹的臂膀從馬車上下來,鹿皮小靴陷入到了積雪之中,仰頭看著空中的雪花飛舞。今日裡是齊府老夫人,也就是她外祖母七十大壽。
  “原本是想請戲班子,好好熱鬧一番,如今省了,老夫人反而說是好。”周氏笑著對杜瑩然說道,因為還記掛那次齊灼華夢裡哭著醒來的事情,見著杜瑩然,心中微微有些不適。
  “大家熱熱鬧鬧吃個飯也是好的。”杜瑩然淺笑著說道,“怎麼沒看到表姐。”
  “她在里間陪著老夫人。”丫鬟打了簾子,便覺得屋內暖風陣陣,還有那檀香的氣息伴隨著暖風送出,熏得人帶著昏昏欲睡的淺眠。
  “你來了。”齊灼華站了起來,同杜瑩然並肩而立,杜瑩然給老夫人行了禮,此時的外祖母的裝扮富貴堂皇,額心的那富貴花開抹額相比是出自齊灼華的手筆。
  “氣色見著比原先要好,”老夫人對著杜瑩然微微頷首,因為進入了暖和的房間之中,杜瑩然的面色越發紅潤。
  給老夫人送禮的時候,其餘眾人的禮也就罷了,唯有齊灼華的禮物最為耀眼,杜瑩然知道齊灼華的女紅好,可是沒有想到竟能如此,那觀音像表情悲憫,觀音手中的折柳伸出,一滴水露凝在柳葉尖兒上。杜瑩然見著齊灼華的繡工,也是嘖嘖稱奇。
  “繡活是最為勞累眼的。下次莫要如此了。”
  齊灼華笑著說道:“替祖母繡觀音像也不覺得辛苦,我都是白日裡抽空繡得。”
  “表姐的禮物一出,把旁的人的都比下去了。”杜瑩然笑著說道,“幸好我先送了出去,若不是此時我可就拿不出手了。”
  杜瑩然的話說出周圍人便是善意的笑聲,口中稱讚齊灼華的繡工,更是說到了誰娶了這般的女子就是誰的福分云云。這話說得齊灼華面目緋紅,眼眸也帶著瀲灩的水汽,她想到了上次莫宇軒的容貌,還有未來的征戰沙場,面色帶著春•意。這樣的表情落入到了周氏的眼中,想到了自己原本替女兒選的孟舒志予了杜瑩然,她也從未面色有過變化,莫不是之前就認識了莫家的公子?若是這般也好,周氏的心放得舒緩下來,兩人舉案齊眉伉儷情深,才是她所期盼的。
  齊府老夫人則是看著杜瑩然,淺笑嫣然,面色紅潤,舉止也是大大方方不見昔日的拘束,她這般的樣子要比在齊府耀眼得多。心中有了淡淡的愧疚,杜瑩然在齊府的時候,一開始她還有憐惜之意,到了也覺得她的性子過於拘泥,遠不如齊灼華的大方得體。現在見著杜瑩然這般的樣子,想著若是當年還是交予杜斐的好,對於杜瑩然心有憐惜,便開口說道:“你送的也好。”
  杜瑩然抬眼望去,看著了齊府老夫人的眼眸,老夫人只覺得這雙眼澄澈似乎看清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很快杜瑩然就別開了眼,搖搖頭說道:“比不上表姐。”
  如同眾心捧月般繞著老夫人說起了話,杜瑩然就坐在齊灼華的身側,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自從杜瑩然出了府,齊灼華只覺得杜瑩然同以前萬事不一樣,總歸她們兩人也有了各自的歸屬,對於杜瑩然的改變,齊灼華並沒有深究。她一直記掛著的是上一次杜瑩然同莫宇軒的相識,就算是後來杜瑩然說了是大街上扶起了莫宇軒的弟弟,之後則是酒樓裡發生的事情,她也不能忘懷。故而對待杜瑩然的態度是越發冷淡了。杜瑩然也不以為意,既然已經選擇了和書中不一樣的人,她便沒打算攪合到齊灼華同莫宇軒的世界之中。等到最後放了煙火,滿天的煙火在空中綻放,就連身上披上的青蓮絨的灰鼠斗篷也殘留著硝煙的氣息。
  “走吧。”月亮門那裡,杜斐正等著杜瑩然。同杜瑩然剛回京相比,他的面容豐潤了不少,發須休整得整整齊齊,一身鴉青色杭綢素面夾袍似青山般挺拔。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同杜斐離開,也轉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補之前月初欠的內容,還欠2章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4:04

第56章 年味(一)

  杜瑩然上次救了莫宇軒的弟弟莫宇翔,那齊灼華的面色當時就是說不出的古怪之色,杜瑩然也料想到了今夜裡齊灼華的冷淡。齊灼華的出乎意料之舉往往讓杜瑩然萬分玩味,大部分時候齊灼華是冷靜自製的,唯有牽扯到了關於自己的事情上,齊灼華就會失去了心智。既然莫宇軒是她未來的夫婿,自己救了莫府的人,當著莫宇軒的面就迫不及待拆自己的台,恐怕在那位的心中留不下什麼好印象。
  想到了這一處,杜瑩然笑了笑。
  身側的杜斐見著了女兒面上的笑容,開口問道,“今日裡見著了你表姐,心情愉悅?”
  “說不上。”杜瑩然聽著遠處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點燃炮竹的聲響,笑著說道:“原本在府中,我心中只有一個表姐,接觸了三公主,便覺得表姐待我比不過三公主,恩,還有孟府的小妹妹,表姐也比不得她。我現在更喜歡三公主。”杜瑩然提到了三公主的時候,眉目柔和,唇邊也噙著笑。
  “我記得你先前最喜歡你表姐。”杜斐失笑,覺得女兒同齊灼華不過是小女兒家的鬧矛盾,分分合合罷了,“若不是為了她,當時也不至於把你留在齊府。”
  杜瑩然笑了笑,齊灼華的那些齷蹉的心思和所作所為,她不想同杜斐說起,一來是杜斐不一定會相信這件事,二來就算是相信了也免不得會心疼,此時已經走出了角門,馬車就在外候著,杜斐登上了馬車,杜瑩然說道:“若是可以選擇,我覺得還是跟著爹爹的好。”
  杜斐此時已經站在車廂內,躬著身子伸出手掌拉了杜瑩然一把,杜斐的手掌心乾燥而溫暖,手指指腹上有淡淡的薄繭。杜瑩然尚未感受到父親手心的溫暖,杜斐已經鬆開了杜瑩然的手。
  登上了馬車,杜瑩然回望了齊府,齊府中人于她不過是一門走動的親戚罷了。
  自從這一天開始下雪之後,雪花下得洋洋灑灑,若是雪厚的地方幾乎要沒過膝蓋。冰雪之中的寒梅怒放,藏在白雪之中俏生生開出了紅豔豔的花朵,金色的花蕊在寒風之中顫動,送來陣陣幽香。及第巷子裡住的最多的便是學子文人,這些日子在杜瑩然耳畔出現得最多的便是詠雪和詠梅的詩詞,當然,另外還有的則是論起朝中的政策,大雍疆土遼闊,每年總有地方或者是旱災或者是水災還有地動天寒地凍的極端氣候,每年國庫之中都有儲備了應急儲備物資,若是生了事故,則是從國庫之中調配。學子這段時間便繞著這個政策說道,這樣的政策讓杜瑩然想到了後世的應急辦,配合孟憲潛借予她的冊子,杜瑩然便發現戶部之中果然有專設。
  此時在及第巷子的好處便凸顯了出來,廣開民智廣開言路,在文人騷客最為聚集的地方這裡是最直接體現的。大約是天氣寒冷,若是在屋中燃炭火也是一筆費用,及第巷子新開了一家茶樓,炭火燃燒得十足,便有不少學子在這裡吃茶,一樓是大廳二樓是隔著屏風的雅座,有如同杜瑩然這般的女眷坐在內間。藥鋪之中無事的時候,杜瑩然也在茶樓中小坐過幾次。
  杜瑩然覺得這家茶樓恐怕賺不得多少錢,畢竟這裡的茶水價格著實是不高,更像是給讀書人多一個可以相聚的地方罷了。關於這茶樓的樓主,她有兩個揣測,一個是這人原本就是及第巷子裡出來,年輕時候吃過苦此時對年輕的學子的幫扶,另一個則是這茶樓背後有官家的背景。年輕的學子激揚文字,卻也有易於被扇動的特點,若是有了這般的茶樓,掌握學子們的思想動態,便可穩住江山不亂。
  前兩天剛剛消融了些雪,今日有飄起了雪花,杜瑩然便來到了二樓的雅座,坐下沒多久之後見著了孟舒志同沈子豪還有那個叫做李儒的書生,孟舒志的身子看上去要比先前清減了不少,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不復以往的清亮,帶著嘶啞之意,杜瑩然想到了自己給孟玉溪出的主意,莫不是這段時間孟舒志都給老夫人念書?
  劍蘭見著了樓下的孟舒志,看著杜瑩然安然不動的樣子,便也沒有動身。
  杜瑩然讓劍蘭也不必拘束,坐在一邊的繡凳上,她自個兒坐在軟軟的搖椅,足尖點地讓搖椅微微晃動,此時是李儒的聲音響起,論述沒有旁人氣勢磅礴的排比句,講究的是樸實自然真情流露,要比那些聽起來氣勢十足的文章言之有物多了,杜瑩然的眼睛也眯了起來,藏于風雪寒梅繡玟羅群下的繡花鞋輕點地面,在明亮的宮燈下只見著繡鞋上的一點明珠泛著潤和的光芒。誰知道原本流利的聲音忽然變得磕磕巴巴,杜瑩然也睜開了眼,心中有些疑惑便從軟凳上站起,繞過屏風見著了樓下熟悉的身影,身上的大紅茶花穿蝶刻絲小襖配著絳紫色的祥雲馬面裙,髮髻之中也束上了火紅的發帶,隨著她的動作發帶飄動,走路的步伐也是輕快,這樣一抹亮麗的紅色讓不少人注意到了門口方向。來得人正是三公主。
  三公主好奇地看著正中正在說話李儒,李儒的身子幾乎可以說是僵硬在原地,原本流利的話語也成了磕磕巴巴。三公主身側月盈那丫頭陪伴于左右,春桃則是低聲對著小廝低聲說著什麼。
  杜瑩然忍不住輕笑,也幸好李儒此時也說到了尾聲,不然可要更加尷尬了,繞過了屏風,便下了樓梯,三公主抬眼正看到了杜瑩然,面上帶著粲然的笑容,蹬蹬幾步就上了樓梯。“我剛剛見著了你爹爹,他同我說你在這裡喝茶呢。”三公主脆生生地說道。
  杜瑩然伸手替三公主把發帶的末梢放到她的身後。
  三公主笑著說道,“這裡的人還真多。”
  三公主的注意力沒有放在李儒的身上,李儒的聲音反而變得舒緩,快速說完了之後就下了台,杜瑩然望過去的時候,便見著孟舒志沈子豪對自己微微頷首,而李儒則是低著頭,似乎不敢向著這邊看。
  “原來孟公子也在。”三公主順著杜瑩然的目光便見著了孟舒志,嘴唇的弧度翹起,眼睛也是璀璨光亮,如同夜空之中點亮的燈盞,“難怪你來這茶樓。”
  “這裡環境清幽。”杜瑩然說道,“還能聽著這些學子說說策論和詩詞,冬日裡又不好出去,便在這裡了。說起來今日下雪你怎麼也來了。”杜瑩然挽著三公主的臂膀,帶著她往樓上去,又對著劍蘭說道:“你去同沈公子等人說一聲,不若一塊兒來樓上吃茶。”
  三公主笑著撫掌說道:“正是如此,快去請了孟公子等人進入雅間。”又對著杜瑩然說道:“我在宮中也是悶得慌,便出來尋你。”兩人順著樓梯往雅間方向走去,只有三公主軟軟的聲調,對著杜瑩然不自覺撒嬌,說起自己想念之情。
  孟舒志見著劍蘭過來了之後,頷首說道:“我等稍後便會去雅間,拜會三公主同杜姑娘。”
  劍蘭對著三人福了福身子,便轉身離開。
  沈子豪笑著對孟舒志說道:“沒有想到杜姑娘也在此地,你同杜姑娘還真是有些緣分。”
  孟舒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目光也變得柔和,“她倒是比我更先知道這個好去處。”
  “你日日待在府中,自然不知道。”沈子豪說道:“也是新近才開的茶樓。”
  “若不是今日裡同你過來,我也不知道竟然開了這家茶樓。”自從孟玉溪說了要讓他多陪在祖母的身邊之後,孟舒志便有大半的時間留在了府中,伴于祖母的身邊,給祖母讀自己做得文章和詩詞,也讀一些名家典藏,孟舒志呷了一口茶水,說道:“這家茶樓的價格實惠,如今你又多了一個去處。”
  沈子豪的一雙劍眉舒展,微微頷首道:“正如同你說的。”
  李儒有心想要上樓,見著沈子豪同孟舒志似乎沒有挪動身子的意願,不自在地扭動了一□子,猛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盞,把已經涼卻的茶水送入到了腹中,似乎略涼的茶水,能夠澆滅心頭的那點隱蔽的火熱。
  孟舒志見著李儒的樣子,眼底也泛著笑意,“這點兒茶水可夠?你冷靜下來了?”
  “我……”李儒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我有什麼不冷靜的。”
  “若是冷靜下來了,也不至於在三公主進入到了茶樓,說話便說得零落了。”沈子豪淺笑著說道。
  李儒此時不僅僅是面上發紅,而是近乎發燒了,目光垂在木質地板上的回形紋路。上一次在杜瑩然面前,一下點破了他的心思,幾乎羞得要鑽入到了地縫之中,此時被兩位同窗好友打趣也是羞澀,卻沒有上次那般,低聲說道:“你們猜到了。”
  “我先前還沒有。”孟舒志說道,想起來他還吃了一場幹醋,單手捏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說道:“後來才知道你竟是對三公主有了別樣的心思。”
  沈子豪聽著孟舒志的話,對著他看了過去,笑著說道:“莫不是杜姑娘提醒了你?”
  見著孟舒志的面紅耳赤,李儒心中的緊張也似乎消缺了些,孟舒志同沈子豪不急著上二樓雅間的緣故正是因為李儒要見三公主過於緊張,此時兩人正細語同李儒說著什麼。
  三公主在宮中也是寂寞,見著杜瑩然有一籮筐的話要說,此時杜瑩然聽著三公主的話,也注意到了樓下一直沒有上來的事實,再想想李儒剛剛的表現,心中也瞬間明瞭。見著三公主好不容易說話告了一個段落,就送上了茶盞,對著三公主說道:“喝點水潤潤嗓子。”
  三公主從杜瑩然的手中接過茶盞,乖巧地喝了茶水,把茶盞放到了桌子上,說道:“孟公子他們怎麼還不上來。”
  杜瑩然看著劍蘭拎起紫砂小壺替三公主的杯盞斟茶水,紅色的茶湯注入到了杯盞之中,最後一滴悄然從壺嘴滴落到了杯盞之中,蕩起了漣漪,杜瑩然說道:“他們肯定也知曉二姐姐見著我有說不出來的話,你瞧你不也是剛停下。”杜瑩然打趣著三公主。
  話音剛落,便聽著了腳步聲,杜瑩然笑著說道:“這不就來了。”收斂了裙擺從軟凳上站了起來,三公主也輕快地從軟椅上跳了起來,同杜瑩然並肩而立。
  相互見了禮,孟舒志主動開口說道:“想著你二人也應當許久不見了,故而多留了一會兒。”
  三公主對著杜瑩然擠擠眼,“說的是,杜小妹子同孟公子十分有默契。”
  聽著三公主的話,杜瑩然一片坦然望了三公主一眼,反倒是孟舒志的耳根有些發紅,垂下了眼,三公主笑著說道:“都坐下吧。”
  三公主從前見過孟舒志同沈子豪出遊過,卻是第一遭見到李儒,說道:“你是誰?”
  三公主的主動開口,杜瑩然見著李儒的耳根有些發紅,甚至聲音也有些顫抖,卻沒有了樓下的緊張,杜瑩然見狀對著孟舒志笑了笑。
  孟舒志見著杜瑩然的樣子,雙手圈住了自家面前的茶盞,垂下了眼眸。
  剛開始的時候還坐在一處,後來李儒同三公主說這話,孟舒志同杜瑩然到了窗邊,另外則是沈子豪坐在了搖椅之上。
  “趙老夫人,現在可有好轉?”杜瑩然見著孟舒志此時的憔悴,問道。
  “還是同先前一般。”孟舒志說道,“我這段時日在祖母身側,或是給他念書,或是跟著她說說話。”除了這些,孟舒志還說了周御醫的吩咐,為了防止臥榻在床,生了褥瘡,每日裡還有健壯的婢女時常翻動祖母。
  杜瑩然仔細聽著,給孟舒志加了兩點,一來是要防止趙老夫人的肌肉萎縮,讓下人敲打她的經脈揉捏肌肉,若是能夠請到宮中的女大夫固定替趙老夫人針灸則是更好,二來則是用熱水沐浴,促進體內的血液迴圈,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也有利於腦中的淤血早日三開。“不過給老夫人沐浴的時候要注意水溫,讓丫環用胳膊肘的內側覺得水微微有些發燙的時候是最好的,也要注意有人扶著,不要讓趙老夫人嗆了水。”
  孟舒志自然是點頭,記下了杜瑩然的吩咐,杜瑩然也從孟舒志的口中知道了,平日的時候,多數是孟舒志和柳蓮安陪著祖母,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眯起,纖細的手指拂過櫻唇,開口說道:“柳姑娘的身子似有不足之症,你多陪陪趙老夫人便是,便不要過於勞累著她了。”
  “我何嘗不知道。”孟舒志說道,“只是表妹的性子頗為執拗,她說祖母又是同她在一起才出了事情,若是不讓她多陪著祖母,心中愧疚,說不到一會兒就掩面啜泣。”
  杜瑩然的眼睛近乎眯成了一條直線,如同正午時分貓兒的眼,說道:“為了她的身子,也不能這般。孟夫人的性子我瞧著是個開闊的,不如帶著柳姑娘在身邊,多同她說說話,你說柳姑娘原本就為了趙老夫人的事情心生愧疚,日日見著趙老夫人,說不準心中難過著呢。我覺得你多陪陪你祖母便是。”
  孟舒志也覺得同柳蓮安相處的時候身上有些不自在,表妹的眼眸柔得幾乎要滴出了水,若是沒有柳蓮安在身側,他也更能安下心讀書,讓表妹替他斟茶倒水,他心中也是不自在。杜瑩然見著孟舒志點頭,目光乖乖巧巧的,甚至有些衝動想要捏捏他的面頰了,最後只是替孟舒志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說道:“若是你表妹不在,你也正好可以安心讀書,房中多了個她,你也不自在,你說對不對。”
  杜瑩然的聲音柔軟,加上她輕輕彈灰塵的動作,讓他有一種錯覺,她已經是他的妻了,孟舒志可以說是胡亂點頭,杜瑩然的話入了他的耳卻沒有入了他的心。
  她瞧著孟舒志點頭,面上的梨渦越發深陷,“你若是金榜提名了,你祖母才會越發高興呢。”
  這個道理孟舒志也是知曉的,聽到了杜瑩然的話語,想著同母親說一番,母親先前還說過臨近過年,府中的大小事情不斷,若是表妹在母親身邊也可以搭把手,忙碌起來也不至於讓表妹憂思過重。“我竭力而為。”
  杜瑩然笑著說道:“我瞧著你也相較於先前削瘦了不少,就算是用功讀書,平日裡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孟舒志更是點頭,“我知道,若是生了病症,只會讓親人感懷。”
  “正是如此。”杜瑩然說道。
  沈子豪的方向見著杜瑩然同孟舒志軟語說著什麼,杜瑩然面上帶著柔軟的笑容,而孟舒志的耳根隨著杜瑩然的輕笑耳根有些發紅,另外則是李儒同三公主。沈子豪想不到李儒還同三公主有過如此的淵源,希望他們兩個也能夠得償所願。
  沈子豪呷了一口茶水,眼睛眯起,茶水味香醇厚,最為難得的便是價格的低廉,沈子豪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揣測,同杜瑩然一樣,無論是處於什麼目的,及第巷子如同他這般的寒門書生能夠渡過這樣寒冷的冬日便是好的。
  杜瑩然瞥見了李儒同三公主說得差不多了,也就同孟舒志再入了席,對著三公主說道:“二姐姐,時候也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辰了。”等到外面的天色黑了,又是下雪的日子,回宮就更不方便了,三公主見狀也就提出了告辭。
  三公主走在最前邊,她的腳步輕快,今日裡先是同杜瑩然說了會兒話,接著便是李儒,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小時候竟是同李儒有過一面之緣,可惜冬日裡天黑的早,若不然還要同杜小妹子再相處一會兒,說說自己同李儒的事情。
  上了馬車,三公主忍不住掀開了簾子,“杜小妹子,你等我下次再來尋你。”她剛剛同李儒說的話,還沒有告訴杜瑩然呢。
  “好。”杜瑩然淺笑著說道。
  三公主才喜滋滋放下了簾子,春桃囑咐了趕馬車的太監,馬車才開始緩緩駛動起來。
  “孟公子同李公子也早些回去的好。”杜瑩然在茶樓門口送走了三公主之後,同孟舒志還有李儒說道:“天冷地面滑,到了晚間涼風一吹,地面結了冰馬車也不好行走。”
  “大約還有一刻鐘到兩刻鐘的功夫便會來了。”孟舒志說道,“我先送你一程。”
  沈子豪聽著孟舒志的話語,對著他笑了笑,“我同李儒在茶樓大廳裡等你。”
  此時茶樓外只有孟舒志同杜瑩然,還有劍蘭了,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下,青石板的路上鋪成一層薄薄的雪花,還有一些車轍和腳印交疊的痕跡,杜瑩然笑著說道:“那便有勞孟公子了。”對著孟舒志盈盈一拜。
  劍蘭遠遠跟在兩人的身後,一人是火紅鑲毛斗篷另一人則是天青色的灰裘,在還殘留著雪的青石板路面上慢慢行走。如同冬日裡的畫卷一般。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4:17

第57章 年味(二)

  孟舒志同娘親說起了今日裡的事情,武氏說道:“等到見了周御醫,我同他說這家事情,杜家丫頭是知道分寸的,不會無的放矢。”武氏的這番話是針對杜瑩然提出來的多做按摩針灸還有適當的熱水浴。“她有心了。”
  想了想,武氏接著說道:“至於你說的蓮安那丫頭,是我先前疏忽了。這段時間她已經削瘦了不少,若是老夫人醒來了見著她自責至此,豈不是難過。”柳蓮安如同水做的人一般,雖然女兒同柳蓮安親近,武氏內心還是更喜歡活潑笑起來朝氣十足的女子,故而有時候就對柳蓮安的事情不那麼上心。此時聽著孟舒志的話,心中有些懊悔,若是老夫人醒來了,見著柳蓮安削瘦憔悴豈不是心疼?幸好早早發現了這個問題。
  孟舒志說道:“娘,你還記得那一次剛知道了祖母跌倒的事情,表妹就把所有的過錯攬到她的頭上。”
  “我自然知道。”武氏點點頭,那一日柳蓮安手足無措站著,面上帶著淚水,說不出的讓人心憐,她還記得孟玉溪攬著柳蓮安,低聲安慰柳蓮安的樣子。
  “表妹大約是贖罪的心理,覺得自個兒對不住祖母,便向守在她的身側,但是因為守在她的身側,往往又會想起那一日的事情。這般反復,成瞭解不開的結。”孟舒志低聲說道:“表妹的心中也是不好過的。”
  “你說的是了。”武氏連忙說道。同時也想著可有什麼應對之法,她也是瞭解柳蓮安的性子,看著是最柔弱不過的,實則是個有主意的不輕易動搖的,“還是應當想想如何替她排解了才好。”
  “杜姑娘……說。”孟舒志的面容有些窘迫,“她說讓您可以多陪陪她,正好輪著過年事情也多,讓表妹忙碌起來,許就會好了。”
  武氏聽著孟舒志支支吾吾說起了杜姑娘三個人,就笑了,原本蹙起的眉頭也舒展開,語氣也輕快起來,說道:“杜家丫頭還真是個細心人。她說的法子也有道理,要知道這人一旦忙起來,反而會忘了那些悲風傷月之事。”
  武氏同孟舒志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杜瑩然的好處,這段時間因為趙老夫人的事情全府上下興致都不高,此時同孟舒志說這話,見著他的面若春花之色,武氏越發說的得勁了。
  孟舒志最後被武氏說的落荒而逃,武氏面上想到了柳蓮安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她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既然決定了要朵拉著柳蓮安,便立即讓人去請了柳蓮安過來。
  柳蓮安便發現了武氏拉著自己多參與到了府中的事務,剛開始的時候柳蓮安還被駭了一跳,以為自個兒那點心思被武氏發現了,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跟著武氏的身邊,武氏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等到過了三五日之後便發覺武氏並沒有這樣的心思,柳蓮安也安定了下來,複又心思活絡,想要多到外祖母的房中,就說道:“舅母,我實在是不擅長這些,倒不如讓我依舊多陪陪外祖母了。”
  “傻丫頭,正是因為不擅長,才要多做。你妹妹玉溪也不愛這些,等到她從舞樂院回來了,也免不得要被我壓著去做。”武氏的聲音柔和,對著柳蓮安如此說道,“今後你嫁了人,這些都是用得上的。”
  柳蓮安垂首,一副不勝嬌羞又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舅母,我身上還帶著孝。”武氏所教的這些,她怕是用不上的。柳蓮安的一顆心都撲在了孟舒志身上,她做事都是徐徐圖之,有條不紊,就算是同孟舒志處於一室,也不會多做什麼,所做之事無非是替孟舒志紅袖添香,並沒有多說什麼。在柳蓮安看來,距離杜瑩然進門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外祖母的身子毫無起色,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同孟舒志相處。若是說得多了,讓孟舒志太早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反而會看輕自己。
  武氏笑著替柳蓮安整理了額前的碎發,低聲說道:“你的事情老夫人等到老夫人醒來了之後會替你做主。”頓了頓又說道,“就算是老夫人沒有醒來,我也會替你尋個好人家,這也是老夫人先前叮囑我的。”說到老夫人沒有醒來,武氏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感懷,嫁入到了孟府,那些交好的婦人,誰不是說她有福氣?
  老夫人叮囑過武氏?柳蓮安心中一緊,抬頭看著武氏的眼睛,武氏的眼睛敞亮,藏不住事情,柳蓮安低低說道:“外祖母親自同您說的?”
  武氏失笑道:“那倒沒有,她早些時候可惜你定了那戶人家,還想著……”武氏止住了自己的話,不願多說,而是說道,“我想老夫人是準備等著你出了孝,會替你選上合適的人家。
  柳蓮安聽著武氏的話,再看著她得眼睛一片澄澈,心知她沒有說謊。柳蓮安也終於放下心來,外祖母沒有對武氏私下吩咐什麼便好,長且卷翹的睫毛輕輕閃動,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是諷刺,再好又能多好,她門楣不高,長相不是那種討長輩喜歡的模樣,還牽扯到了命數不好,想要找一個和她心意的人家,十分艱難。再看看武氏,柳蓮安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了一絲厭惡,若不是武氏匆匆忙忙就給孟舒志訂了親,她也不至於現在處心積慮替自己謀劃一個妾的位置。柳蓮安也知道這件事情怪不得武氏,只是心中滋生的對武氏的惡念,總是揮之不去。
  柳蓮安又聽著武氏說道:“女兒家大了,做這些原本就是常理,就算是老夫人醒了,也會讓我多教教你。正好這段時間府中上下事情不斷,你便在我身邊幫幫手。”
  武氏說到如此的地步,更兼柳蓮安看到了武氏的決心,柳蓮安也只好留下,想著也不過是過節的時候忙碌一番,等到開了春,她還有時間。柳蓮安還不知道,就算是春日裡,武氏也想著到時候多帶著柳蓮安出去走走。現在只要脫了第一年的重孝,剩下的不如前朝那般苛責,就算是在外行走也不用覺得衝撞了人。
  柳蓮安跟著武氏忙碌,孟舒志在祖母的房中也覺得鬆快了下來,就算是柳蓮安平素在他身邊多做什麼,每每為他斟水研磨,他都覺得做這些事情過於唐突了表妹。表妹客居在府中,怎能讓她去做這些下人來做的事情。此時少了柳蓮安分心,孟舒志在祖母的房中讀書越發刻苦,杜瑩然說的有理,他金榜題名之時,讓祖母也能夠沾沾喜氣。
  臨近了過年,各家都是忙忙碌碌,而小門小戶的及第巷子裡的杜府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祥和,杜斐在京中並無什麼親屬,每日裡在醫館和屋中,也是新近多了個愛好到茶樓,就如同女兒說的那般,“就是聽聽看這些書生念些詩詞,還說些政事,也怪有趣的。”
  杜斐去了茶樓之後,一來二去也從中得了趣味,他原本就曾在朝中為官,所接觸的政事自然要比這些紙上談兵的學子來得深刻,在茶樓之中同人談資過幾次,學子便發覺了藥鋪裡的大夫竟是有個才學的,對其越發恭敬,杜斐的藥鋪的名聲也越發盛了起來。
  杜瑩然去了藥鋪,往往會有書生同杜斐討教,杜斐也會對莘莘學子指點一二。於是今年的過年,不少的書生送來了禮物,這讓杜斐有些意外,先前在外遊醫,逢年過節是推辭不掉的病人家屬送來的物件。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菜刀在木質的砧板上發出鐸鐸的聲響,紅白相間的上好五花肉被剁成細碎的肉餡,小武看著杜斐的動作,自個兒則是用擀麵杖一個又一個碾成了餃子皮。杜瑩然用調羹舀起一勺餃子餡,放在餃子皮的正中,三兩下便成了肚子鼓鼓囊囊的餃子。杜瑩然的右手手側已經擺放了整整齊齊的一排排的餃子。
  大年三十,在門上張貼了如何尋到宅子的告示,三人便縮在廚房之中做餃子了。
  滾燙的熱水在爐灶之中翻滾,掀開了鍋蓋,杜瑩然覺得鍋中的水汽撲面而來,放入了餃子,再等著餃子熟了便可以吃了。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夫,這餃子是包括了滿府上下人的。
  “你們都坐下罷。”杜斐對著劍蘭鳶尾還有看門的門房說道:“今日裡是過年,不用拘著,熱熱鬧鬧一塊兒吃個飯。”
  見著所有人都有些拘謹,杜瑩然先是拉著劍蘭讓她坐下,接著又是鳶尾,見著兩個丫鬟坐下,劍蘭爽利地道謝之後,門房一家也局促不安地了坐下。
  杜瑩然笑著對婆子說道:“一年到頭,平時也多勞煩你們一家了,大年吃餃子看起來寒磣了些,不過冬日吃些羊肉餃子本就暖身,大家熱熱鬧鬧聚在一塊兒過年才是正經。”
  杜瑩然說話說的動人,杜斐以茶代酒眾人起了杯,席間的氣氛也鬆快了起來。
  鳶尾看著劍蘭,先前劍蘭還是瘦瘦小小的掃地丫鬟,跟在了杜瑩然的身邊,眉目也長開了些,面頰也豐潤了,雖然面目只能說是清秀,卻也同先前是大大不一樣。鳶尾見著茶水之中倒映的自個兒的模樣,還是出府鬆快,當年不僅僅是杜瑩然有寄人籬下之感,她在府中又何嘗不是如此,還有個海棠,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
  “姐姐,我敬你一杯。”劍蘭對著鳶尾舉起了手中的茶盞。
  “我敬你才是。”鳶尾對著劍蘭說道,兩人相視一笑。
  劍蘭並不是爭強好勝的性子,人又聰慧,劍蘭現在隱隱是杜瑩然身邊最得意的人,鳶尾也並不介懷。
  打更聲響起,便見著遠方不知是誰家的院子升騰起來美麗的煙火,杜瑩然也放了兩隻響竹,在空中發出了尖銳的呼哨之聲。新的一年已經到來,杜瑩然平素睡得早,守夜的時候一個哈欠接著一個,此時最後的煙火也放了,杜斐就早早讓杜瑩然去休憩了。
  大年初三去了齊府,之後就沒什麼親屬走動,杜斐也就索性開了藥鋪門,大街上冷冷落落,就連茶樓之中的人也不足往日的十一。周若禾府上走動的人不斷,光在京城之中醫治好的權貴便是不少,發覺了杜斐這裡的清淨,索性就在杜斐小小的藥鋪裡窩了下來,同他談醫論道,甚至還出手治過兩個書生,杜瑩然覺得好笑,恐怕那兩位書生也不知道給自己看診的是宮中的御醫。
  周若禾對杜瑩然的醫術也是稱讚,對杜斐說道:“你家丫頭不僅刻苦,又有天分,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都是隨她的性子。”杜斐說道。
  “也幸好有了宜和長公主。”周若禾略一拱手說道,“我在醫術院也見著了不少有天分又好學的女學子,若是錮於後院之中,豈不是可惜?”
  從醫術說到了舊事,兩人眼界見識皆是不淺,說談論的事情向來不僅僅限於醫術,兩人的性情都屬於儒雅溫和的,也越發有了心心相惜之意。
  大年初六,杜瑩然進了一趟宮,先是見過了帝后,從帝后那裡得了豐厚的壓歲錢,皇后便淺笑著說道:“恬然也等著你半晌了,快去吧。”杜瑩然行禮告退,便跟著春桃去見了三公主。
  杜瑩然同三公主見面是說不出的歡喜,三公主說道:“我是你長輩,你既然來宮中拜會我,少不得給你壓歲錢。”一伸手,春桃從袖籠之中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紅包。
  杜瑩然笑著說道:“原本我便比你小,若是歲數上再壓一壓,豈不是要一輩子叫你二姐姐。”
  三公主從春桃的手中接過紅包,塞到了杜瑩然的手中,一雙手壓在了杜瑩然的手上,合攏了杜瑩然的手,讓她握緊了紅包,面上帶著得意洋洋的笑容,“就算是不壓你的歲數,你也要叫我一輩子的二姐姐的。”
  “我不擅長女紅,就在你這裡獻醜了。”
  杜瑩然送給三公主的是自己親手繡得錦囊,上面繡著一尾修竹,兩片落葉被風卷下。雖然毫無繡功可言,三公主還是愛不釋手,說道:“雖然修得不好,不過花樣有些意境。”
  打開了錦囊,杜瑩然說道:“我琢磨了幾個繡花的花樣,只是我實在繡不來,便送與了你。”
  三公主見著繡樣,一隻貓兒伸出兩隻毛茸茸的手掌去撲打空中紛飛的碟,撲哧一笑,“杜小妹子,你送的這花樣,我能繡到哪裡?”
  “罷罷,你既然不喜歡,還給我便是。”杜瑩然對三公主伸出右手,唉聲歎氣道。
  三公主往後一躲,笑著說道:“看著花樣有趣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了。”說完喜滋滋收入到了袖籠之中。她可喜歡這花樣之中貓兒的緊。
  兩人相視一笑,面容帶著輕鬆。三公主拉著杜瑩然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的軟凳上,兩人說著話,便說到了李儒,三公主笑著說道:“你還記得上次在茶樓裡見著那個李姓的書生嗎?”
  杜瑩然微微頷首,她自然記得,還記得的是在孟府上說起李儒時候,孟舒志沉下的臉,想到這一處,她的唇角勾起。
  三公主興致勃勃說道:“原來我小時候出宮見過他,他在路上被人欺負,身上丟了泥巴,還是我下馬車替他討回的公道。哎呀,那時候我只是淘氣,想要同人丟泥巴罷了,並不是為他討回公道。難為他居然還記掛了那麼多年,剛開始還說一直記掛這件事情,駭了我一跳。”
  這倒是解釋了為何李儒會對三公主上心,杜瑩然開口說道:“這樁事,你同李公子說了。”
  “對啊。”三公主點頭說道:“他似乎不敢相信一般。”三公主掩著唇輕笑道,“我還同李公子說了不少,他家中還有一個姐姐,也是在舞樂院,還記得父王生日那一日,華姐姐身側那位就是了,我竟是才知道她弟弟竟是李公子,先前也曾聽她說過弟弟的事情。”
  這一家打得盤算約莫是細水長流。杜瑩然聽著三公主說起了那日李儒所說的事情,想著李儒後來既然同三公主詳談,約莫當年的那點感激之情已經在他心中發了酵,成了濃濃的愛意了。
  三公主對著杜瑩然說道:“你同孟公子說了什麼,瞧著你們在窗邊也是說了半晌的功夫。”
  “沒說什麼,都是孟老夫人的病症了,你也知道的,孟府的老夫人跌倒的事情。”杜瑩然搖搖頭,“他為了老夫人的病症甚是憂心,這次見他便覺得比上次削瘦了不少。”
  三公主想了想,也頷首道:“聽你一說,我也這般覺得,孟府的老夫人還沒有醒嗎?”
  杜瑩然說道:“若是醒過來了,他也不至於如此了。”就連眼眸也要比往日黯淡些。
  “會好的。”三公主乾巴巴地說道,“我同你說,周御醫是個真真厲害的人,我每逢春秋之際,都是吃的周御醫開的方子。”
  “我知道。”杜瑩然笑著說道,“自從上一次和周府結下了緣分,周御醫也時常過來走動。”
  兩人一陣沉默,三公主主動拉起了杜瑩然的手,“好啦,大過年的不說這些煩心的事情,說不定過幾日孟府老夫人就轉醒了,我帶你去看看這幾日我新得的玩意。”
  如同三公主說的那般,她得到了不少有趣的物件,兩人說說笑笑,把玩這些玩意,時間也就過了大半。等到吃過了午飯,三公主才戀戀不捨送杜瑩然出了宮。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4:27

第58章 春宴(一)

  當春日裡的一聲驚雷在神州大地上響起,淅淅瀝瀝的春雨滋潤著大地,縞枯一般的草叢之中探出了讓人心癢的綠意,梅花早已從枝頭上被吹落,斜梅樹上的枝幹上泛著淡淡的綠葉,隨著春日裡的陽光和細雨,便會舒展開葉片。
  杜瑩然站在店鋪之中,見著屋簷上的青石瓦片落下綿密的雨絲,看著屋外連綿不斷的春雨,淅淅瀝瀝,鼻尖嗅到的是屬於泥土的淺淡土腥味。及第巷子裡牆磚潮濕的角落裡生著綠茸茸的青苔,還有蕨類植株隨著冷風枝葉微微搖擺。
  “王雯,您怎麼來了。”眼前撐著傘的姑娘,閨名喚作是王雯,面容清秀,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給她增添了幾分顏色。杜瑩然身側的劍蘭替王雯接過了手中的傘,杜瑩然則是上前拉著王雯的手。雖然已經入了春,依舊是春寒料峭,王雯家中是說不清的賬,身上並無旁的傍身銀子,杜瑩然知道她是走過來的。
  “我無事便過來尋你。”王雯的聲音清冷,醫術院之中周御醫最為推崇的女弟子便是王雯,也帶著王雯來過藥鋪兩次,王雯同杜瑩然兩人都是屬於天分極好又不輟學習之人,兩人剛開始的時候還是說些醫術上的事情,到了後來便十分交好了。
  杜瑩然帶著王雯入了內間,兩人說起了醫術便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杜瑩然見著王雯連口水都沒有喝,把杯盞往她面前推了推,說道:“喝點水潤潤嗓子。”
  王雯喝了水,低聲說道:“休沐日,我家中……”
  王雯的母親早逝之後,父親再娶,繼母生下一子一女,王雯在府中的地位尷尬,這也是她當年選擇進入醫術院的緣由,手中有一技之長,今後若是能進宮做女大夫便好了。杜瑩然默默聽著王雯,知道眼前的女子不需要她的評價,不需要她的憐惜,只需要她細細凝聽便好。
  “如同你先前說的,只是說說心中也覺得舒暢了。”王雯面上說完了之後,之前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陰鬱之氣也消散了些,面上難得帶著些笑,“每次都讓你聽我家中的這些瑣碎小事。”
  “你我二人相交,何必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杜瑩然的手搭在王雯的手背上,拍了拍她的手背,“說起來,三公主前些日子還說到想要見見你。等到天氣晴朗,便預備去京郊踏青,讓我邀你同去。”
  “我?”王雯搖搖頭,“我這般的身份並不合適,若是下次遇著了三公主,三人聚一聚便罷了。”
  杜瑩然聽著王雯的說辭微微一笑,“這三人聚一聚的說辭已經說了三四次了,只是每次你們過來的時間都岔開,我也搪塞不過她。”杜瑩然攤手笑著說道:“三公主的性子天真爛漫,說是要在見不著你,可要同我生惱了。”
  “誰要同你生惱?”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杜瑩然便見著身後的簾子被劍蘭打起,那進入到內間的便正是披著紅色錦緞團花披風的三公主。王雯便從椅子上立了起來,同杜瑩然一塊兒給三公主見禮。
  “你便是周御醫的得意門生,王雯了吧。”三公主的眼睛落在王雯的身上,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自從從杜小妹子那裡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特意問了周御醫,他對你是讚不絕口。”
  “好了。”杜瑩然見著王雯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坐下,對著三公主說道:“她性子內斂,你這般嚇著人了。”
  三公主笑了笑,“我以為你早早同王姐姐說了我的性子呢。”
  “她雖然知道,可也沒有見過你。”杜瑩然淺笑著拉著三公主坐下,對著三公主說道:“今日裡下著雨,你怎麼來了。”
  “連綿不斷的雨水,在宮中待著好生無趣,便來尋你了。”三公主笑著說道,目光落在了王雯的身上,“幸好今日裡來了,不然也就見不到王家姐姐了。”
  三公主明顯對王雯感興趣的模樣,杜瑩然便說道:“你們二人說說話,我去外看看。”
  “好。”三公主說道。
  王雯是個面冷新熱的女子,杜瑩然並不擔心兩人會相處不來,果然等到在外忙碌了半個時辰,分揀了草藥,便見著三公主喜不自禁看著王雯,王雯的面頰微紅,對著杜瑩然點頭。
  三公主說道:“果真是需要老將出馬,你看我同雯姐姐說,便讓她應了春日宴了。”
  “好。”杜瑩然笑著捏了捏三公主的面頰,“定下便好。”杜瑩然又對著王雯說道:“以免二姐姐天天纏著我。”
  “二姐姐,還有位大姐姐不成?”王雯問道。
  杜瑩然說起了齊灼華,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說道:“三公主先前同我表姐有些緣分,便是指的是華姐姐了。”
  王雯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成長,察言觀色便是她最為擅長的,此時見著杜瑩然的面容便知道這之中還有內情,看了杜瑩然一眼,也不開口說話。
  “等到時候春日宴的時候你便會見著了。”三公主笑著說道,“說起來,自從和杜小妹子在一塊兒,反而是疏遠了華姐姐。”
  “我定是要見見的。”王雯點點頭,如此說道。
  送走了三公主,杜瑩然對著王雯說道:“若是去春日宴,可是有什麼難處,你說與我聽。”
  “若是只去這一次,倒也罷了。”王雯說道,“我那妹妹是個喜愛鑽營的,若是知道我去了,沒有帶上她,會在父親同母親那裡說些閒話。”
  杜瑩然的眉頭微微皺起,“實在不成,到時候尋個理由,我替你回了便是。”
  “也不用。”王雯說道,“她說與不說,我日子都是一般過的。三公主的性子爛漫天真,我其實一直想要個這般的妹妹。”王雯的母親是難產去的,當時腹中便有一女嬰,可惜先天不足,在生下不足一月也早早去了,剛開始王雯還想要同繼母生下的小妹妹好生相處,誰知道後來繼母防備她的緊,也就只能罷了。
  杜瑩然也知道這樁事,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王雯的日子可謂是艱難之極,此時同王雯兩人踟躕回到了藥鋪之中,王雯開口說道:“說起來,那位華姐姐,又是什麼樣的人,你見著誰都是帶著笑,從未見過你如此。”頓了頓又說道,“若是你不想開口,便罷了。”
  “有那麼明顯?”杜瑩然摸了摸自己的面。
  “你也知道我擅長便是察言觀色。”王雯說道,“先前三公主提到她,你的面色就淡了。”
  “沒什麼說不得的。”杜瑩然說道,王雯的性子沉默,是個極好的傾聽者,齊灼華對待自己的事情也忽然就想同她說到一番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4:42

第59章 春宴(二)
 
  杜瑩然便把齊灼華所做的事情掰碎了同王雯說起,王雯聽著杜瑩然的說辭,想著了府中的小妹,她何嘗不是帶著敵意的目光看著自己,自己橫也是錯豎也是錯。王雯看著好友,若是論起來她那時候的日子也不必自己好過,最為親密的表姐是個包藏禍心的。
  把那些杜瑩然過去經歷的事情說出,心中猛然一松,眼淚就簌簌落下。杜瑩然的模樣讓王雯心中一緊,從來見著杜瑩然的時候,都是粲然的笑意,就連自己那些瑣碎的事情仿佛也不用過多記掛在心中,她何嘗見過好友如此的模樣。
  杜瑩然面上還掛著淚珠兒,睫毛扇動,那掛在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上的淚珠滾落到了臉頰,杜瑩然的指尖輕輕滑過面頰,中指的指腹上帶著溫熱鹹濕的淚水,她用拇指抹去了中指指腹上的淚水,輕輕開口說道:“所以我說我不太喜歡她。”原本粲然若初生太陽的原主,性子被她養得唯唯諾諾,在齊府之中若那水中無根浮萍,被浪一卷就會沉沒到了水底最深處。被原主當做救命稻草的齊灼華,正是造成原主狀況的罪魁禍首。
  “都過去了。”王雯輕輕說道。
  杜瑩然此時面上雖然還掛淚珠兒,唇瓣已經勾起,帶著如同往常一般的笑容,“可不是。”杜瑩然說出了過去的一切,見著王雯十分理解,心中也覺得鬆快了不少,從袖籠之中拿出了手絹擦拭面上的淚痕,之後複又慢吞吞的放了回去。
  王雯說道:“你既然認識到她是那般的人,疏遠就是,總歸走動的機會也不多。”
  “正是因為這個緣由。”杜瑩然挽著王雯的手,對著她笑了笑,“我才不想同三公主說起我同她的齷蹉之處,三公主的性子醇厚,不想讓這些事情汙了她的耳。”
  王雯短短同三公主相處的時間,就明瞭為何杜瑩然會同她交好,心性單純天真如同宣紙一般的潔白無暇。此時聽著杜瑩然的說辭,自然是點頭。王雯同杜瑩然兩人說了這些貼己話,不知不覺已經更加親近了些。
  等到回到藥鋪的時候,劍蘭瞧著杜瑩然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卻只是沉默遞上了帕子。
  時間很快就到了春日宴的時候。
  杜瑩然同王雯早早就約定了杜瑩然來王府的巷子口處等待,等真到了那一日,杜瑩然坐著馬車去王雯的巷子口裡等著她的時候,見著王雯身後跟著一位錦衣麗服的圓臉姑娘,發梢之中明晃晃的紅寶石金釵幾乎晃了她的眼,肉呼呼的鼻頭讓原本便不太出彩的無關顯得更加乏味,讓那稍有幾分味道的上挑鳳眸也黯淡了。
  “杜姐姐。”那姑娘笑著對杜瑩然行禮,“我是王濛。杜姑娘喚我王妹妹就是了。”說完不等著杜瑩然反應,就繞開了杜瑩然,登上了馬車。杜瑩然看著那衣裙下一閃而過的秀珠銀光。
  杜瑩然見著王濛的動作,還尚未有反應,便見著那簾子放下,王濛已經登入了馬車,回首看著王雯。
  “抱歉。”王雯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輕飄飄的,“若是我不帶著她,便不能去醫術院。”杜瑩然品味出了她言語之中的一分苦澀。
  杜瑩然說道:“原來竟是這般。”若不是王雯恐怕寧願自個兒也不出來,王雯的軟肋有兩處,一處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另一處則是去醫術院了。
  王雯低聲說道:“杜家妹子,我知道你是個主意多的,這春日宴若是能想法子不去了是最好的。”
  杜瑩然看了王雯一眼,軟聲說道:“無非是多帶一個人,我讓劍蘭跟著她,也不打緊。”
  “有時候說她聰明,她是聰明得很,若是說起蠢,我也在沒有見過比她還要蠢的人。”王雯的聲音很小,近乎是耳語,她可以說是湊近了才聽到王雯的說辭,“杜妹妹,幫幫我。”
  “這是自然。”杜瑩然低聲說道,又問了王雯幾句關於王濛的性情,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此時王濛正掀開了簾子,揚聲說道:“杜家姐姐,姐姐,你們在下面說什麼悄悄話。還是快快上車,若是等會誤了時辰便不好了。”
  杜瑩然招招手,對著劍蘭耳語幾句,讓她不急著吩咐車夫趕車,自己笑盈盈上了馬車,一臉為難對著王濛說道:“這春日宴,若是論起來,無論是我,還是王家姐姐,都是去不得的。”
  王濛的眼睛眯起,目光落在杜瑩然身後垂首的王雯身上,說道,“杜家姐姐何須自謙,就連我也聽說杜家姑娘在去年萬壽節上一曲舞蹈讓人驚豔,更兼與三公主交好。”
  “妹妹說笑了,我不過是恰巧同三公主有些緣分罷了。”杜瑩然微微一笑,卻揚起的下巴,若是單扣字眼仿佛是謙遜至極,只是聽語氣再看看面上的笑容,卻不是那麼回事。
  杜瑩然的話笑容莫名讓王濛起了心頭火,杜家不過是小門小戶,杜瑩然的父親更是藥館的大夫,唯一說得上的便是齊府這一門的親戚算得上檯面,王濛自覺她可要比杜瑩然條件優越地多。鼻腔噴出一口氣,王濛的眼眸也帶了一抹顯而易見的嫉妒之色,三公主被杜瑩然所救的事情,所知之人甚少,王濛以為是杜瑩然走了大運,入了三公主的眼。心中也是一片火熱,若是她能夠得到皇家公主的青眼,這般的情緒讓她開口語氣也有些不穩,說道:“既然杜姐姐同三公主有些緣分,先是帶上了我家姐姐,此時再帶上妹妹我,對杜姐姐也不過是順手的事情罷了?”
  杜瑩然聽著王濛的話,心中有些發笑,既然巴巴想要去春日宴,更是怕她不肯帶她去,坐上了馬車,此時卻不肯給自己一個好臉色,杜瑩然淺笑著說道:“我順什麼手?帶上你家姐姐也就罷了,我何必多帶上一個你?”說到最後,杜瑩然雙手環胸,面容諷刺。
  王濛沒有料到杜瑩然忽然變了顏色,更是發難,軟綿綿的話語之中如同針紮一般疼痛,抬眼看著杜瑩然,便聽著她繼續說道:“今日裡我第一次見你,憑什麼要帶你去,還擔待了得罪三公主的可能。”
  王濛的眼睛微微眯起,從軟凳上站了起來,“若是我不去了,你以為她在府中能夠落得上好處?之後我同爹爹說聲罷,姐姐也不需要出門了。”
  杜瑩然直愣愣看著王濛,把她看得是心中發憱,“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杜瑩然嫣然一笑,反而讓王濛的身上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杜瑩然湊近了王濛的身側,說道:“若是妹妹能夠讓她不去醫術院,我是求之不得。你當我同她有多交好?”語氣之中是說不出的歡喜,“她是周御醫的得意門生,走到哪裡都帶著她。若是她不去了醫術院,那麼周御醫更看重的就是……”說到了這裡,杜瑩然並不肯多說,反而是說道:“你的好姐姐有沒有告訴你,她是如何巴上了三公主,點名道姓讓她同去。”
  王濛聽著杜瑩然後面的話,心中越發火熱,王雯那個呆子都能得了三公主的青睞,若是她有機會見到了三公主……心思急轉,拉著杜瑩然的手,“杜姐姐告訴我罷。”
  杜瑩然冷哼一聲,“先前總是和周御醫過來也就罷了,我在店鋪外給病人看診的時候,她溜入到了內間,和三公主是談笑風生。”
  “這也是我同三公主的緣法。”王雯輕輕地說道。
  杜瑩然似乎被王雯的話氣得夠嗆,王濛心思急轉,近乎是急切地說道:“若是杜姐姐帶我去了春日宴,我今後可以讓爹爹不讓她出門。今後她不是周御醫的得意門生,也不能見到三公主了。”
  王雯垂著眼眸,她就知道王濛沒有那麼好容易被打發?聽著王濛的話,面色配合一般出現了狐疑的神色,“你說得可是真的?”
  “比珍珠還真。”王濛笑著說道:“杜姐姐,既然你也不喜歡她,帶上我去就成了。”
  王雯呵斥道:“王濛,說好了這次我帶你出來,你就不會在父親面前說三道四。”
  “現在是杜姐姐帶我去春日宴,與你何干?”王濛笑盈盈挽著杜瑩然的手臂。
  杜瑩然看了一眼王雯,從王濛的手臂之中抽出自己的手,“我雖然不喜她,今日裡又來接她,你以為是何故?”語氣之中帶著憤憤,“都是因為三公主。三公主已經吩咐下了,若是我不帶著她,不合適。”歎一口氣,“罷了,便帶著她吧。”
  “我也是王家的姑娘。”王濛說道:“到時候見著了三公主,便說她病了,讓我來就好。”
  杜瑩然沉思片刻說道,繼而揚著下巴,“妹妹說得有理,那你便回去安生呆著,繡繡花,也今後找個好人家嫁了。”杜瑩然原本就是嬌俏可愛的面容,這般刁蠻的表情也算是相稱。
  王雯深深看了杜瑩然一眼,“三公主若是知道了不會放過你。”
  王濛連忙道:“你在杜家姐姐面前渾說些什麼,你以為你還有時機……”見到三公主嗎?
  王雯低聲說道:“這都是同妹妹學得,只要有心,並不難。”
  杜瑩然對著王濛說道:“你快把她打發回去。我就在這裡等你。”
  王濛點點頭,就拉著王雯的手跳下了馬車,“你同我回去。”
  “我不走。”王雯搖搖頭,見著杜瑩然口中比劃出遺物的口型,垂下眼眸說道:“我好不容易得到這般的機會,我不會回去的。妹妹,何必跟著杜家妹妹這樣的外人,你我二人同去春日宴豈不是更好。”
  當然不一樣,杜瑩然刻意做出的嬌蠻模樣顯得稚氣十足,王濛覺得杜瑩然要比王雯更好拿捏,再說了她同王雯勢同水火,和杜瑩然可沒什麼衝突,心中就越發偏向了杜瑩然,湊到王雯耳邊說道:“你不想去醫術院了?”
  “你不是答應了你的好杜姐姐,不讓我去?”王雯諷刺說道:“我認識了三公主,也用不上了。去不去醫術院,都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0 21:24:56

第60章 春宴(三)
  
  王濛見著王雯不肯回去,解開身上的繡囊,從繡囊之中拿出了一根銀簪子。口中說道:“若是你回去,我把這根簪子就給你。”這簪子是娘親在出門之前特地給了王濛的,若是王雯在宴席上做了什麼,便用這根簪子拿捏住了王雯。原本王濛還覺得帶著這簪子無甚必要,此時便覺得有了用場。
  王雯的瞳孔微縮,那簪子是根暗銀梅花簪,是她娘親最喜歡的梅花簪,這根簪子爹娘是相識於微末時候,爹爹送給娘親的,她還記得娘親親撫簪子時候的神情,她原本以為這根簪子早已不見,誰知道竟是落到了王濛的手中,下巴揚起說道,“這根簪子你就想要為難我?”說話的話音帶著些顫抖,洩露了她的情緒,她分明在意極了這發展。
  杜瑩然站在馬車上,看著王雯的神情,還有微微發顫的聲音,知道這簪子對她十分重要。
  王濛看著王雯的樣子,說道:“你若是不回去,我就折了這根簪子,左右也不值錢。”王濛雙手握著簪子,做出要折斷簪子的摸樣。
  王雯伸手就奪了下來,單手緊緊握著發簪,生怕王濛從她的手中再次奪走,“娘親的梳妝匣,也在你手中罷,若是那匣子也給我,我這次就不去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王濛眉頭一擰如此說道,看著王雯寶貝之極拿著那發簪,撇撇嘴,心中越發看不上王雯了。
  杜瑩然此時懶洋洋聲音響起,“妹妹,你好了沒有。等會比三公主去的還要晚便不好了。”
  “杜姐姐再等我一會兒,我把姐姐送回去就好。”王濛回頭揚聲對著杜瑩然說道,然後拉著王雯的手臂,“回去給你。”她沒什麼時間來同王雯討價還價,左右不是什麼重要的物件,娘親也說了,一切以今日能夠去春日宴為重。
  杜瑩然看著王雯一瞬間明亮的眼睛,知道她得償所願,也放下了簾子,安心在馬車之中等待王濛的歸來。
  王雯從王濛的手中拿到了娘親的梳妝匣子,才施施然進入了府邸,而王濛則是生怕杜瑩然等得不耐煩,提著裙擺就匆匆趕往了巷子口。
  “妹妹真是讓我一陣好等。”杜瑩然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王濛聽著杜瑩然的話,連忙上了馬車,面上陪著笑,“抱歉,讓杜姐姐久等了。”
  “劍蘭,你讓馬車行得快些。”杜瑩然說道,“不過也不可顛簸了我和王家妹妹。”
  劍蘭自然稱是,掀開了簾子,便弓腰囑咐起了車夫。
  王濛笑著說道:“快些便是,顛簸些不礙事。”她心中是說不出的火熱,想到自己也能夠結識三公主還有其他非富即貴的女子,心頭便覺得發熱。
  “你是不礙事。”杜瑩然說道,“我可不成。”她的指尖瑩潤,手指撩起耳邊的碎發。王濛聽著杜瑩然說話的語氣,看著她得動作,心中莫名覺得有些不舒服。
  杜瑩然見著王濛的眉頭皺起,面上微微一笑,這才只是剛開始罷了。
  在馬車上,杜瑩然說著王雯的壞話,說起自個兒究竟有多麼不喜歡王雯,王濛同杜瑩然說起了王雯的不好之處面上還帶著淺笑,只是很快面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因為杜瑩然用嫌棄的目光看著王濛的衣裳,“你這身衣裳不好看,就算是小門小戶出身,也不能這樣穿金戴銀,把所有的都堆在了身上,三公主身邊的婢女穿的都比你要典雅。”
  王濛此時面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還沒有開口就聽著杜瑩然繼續說道:“你原本生得就不好看,再加上這身衣服,糟糕,真是糟糕的很。”杜瑩然搖頭,耳珠上帶著的耳襠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晃動煞是好看,可惜王濛卻無心情去欣賞。
  王濛在家中也是霸王一般的存在,聽著杜瑩然的話語,怒火要熬紅了眼,就連鼻翼也泛上了紅色。鼻翼快速扇動,她的手指死死攪著衣裙角,她生怕自己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一雙手就掐在了杜瑩然的勃頸上。
  杜瑩然見著王濛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樣子,笑盈盈單手撐腮道,“不過這樣也好,若是你不好看,才能凸顯了我的好處。我同你說,我面上最為喜歡的就是這對梨渦了,你瞧著好不好看?還有我每日裡晚間要麼是喝上一盅銀耳,要麼是一盅的紅豆薏米,這兩樣是最為潤人的。”說起了梨渦的時候,抿著嘴唇,讓梨渦深陷。
  王濛聽著杜瑩然絮絮叨叨一會兒說自己的眼睛不如她,唇色不及她靚麗,就連髮絲也是縞枯,若不是因為她能夠帶著自己去春日宴,王濛早就忍耐不住,此時杜瑩然還一連串的好不好,只得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輕輕嗯了一句。
  杜瑩然拍了拍胸口,像是被王濛的表情嚇了一跳,埋怨一般斜了王濛一眼,“妹妹真是個妙人,你這般的神情駭了我一跳。”
  杜瑩然句句都戳在了王濛的心窩子上,這般年歲的少女那般不愛俏,王濛就算是覺得自己生得不美,也不能被人這般戳了心口說自個兒生得醜有沒有品味。心中對杜瑩然的惡念正在生長,想著若是自己討了三公主的喜歡,定然是要杜瑩然好看。
  瞧著王濛的模樣,杜瑩然見好就收,開口道:“妹妹今日裡有一樁事情辦得是最得我的心意,便是王家姐姐的事情了。每當周御醫說起了她的好處,我心中便覺得發狠,若是當初我能夠入了醫術院,哪裡還有她的份兒。”杜瑩然的語氣輕挑,此時又把話題繞到了王雯的身上,說起了若是等到王雯退了學,周御醫心中定然便只有自個兒了。
  王濛聽著杜瑩然的話,心中甚至起了念頭,若不然再讓王雯去醫術院好生學習,以免讓杜瑩然在周御醫那裡拔了頭籌。這般的念頭只不過是微微一轉,便放下了。對王雯和對杜瑩然的厭惡,此時已經是不相上下了。
  王濛的神情變化被杜瑩然暗自記在心中,她能做的就是這些了,接下來的火還需要三公主來點。杜瑩然最終帶上王濛的目的也很簡單,王濛的性子讓她和三公主磨一磨。
  春日宴是在郊外寒山的一處別院之中,杜瑩然遞上了兩人的拜帖,便見著了三公主身側的春桃,王濛見著其內女子的衣香鬢影,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春桃,你還沒有見過罷。這位是王家的二姑娘,王家的大姑娘你是見過的。”杜瑩然對著表情帶著些許困惑的春桃如此說道。
  春桃對著兩人行禮,王濛面上陪著笑,“春桃姑娘何必多禮。”狹長的鳳眸陪著諂媚的笑容,殘留的那分味道也全無。
  杜瑩然說道:“你帶著王姑娘入席,我先去尋個人。”杜瑩然的語氣輕快,對著春桃眨眨眼,春桃見著王家的二姑娘,再加上杜瑩然的表情,心中明瞭,“順著這條路直走便是。”說完對著杜瑩然行禮,自個兒則是帶著王姑娘說道,“王姑娘,這邊請。”
  王濛想著很快就要見到三公主了,對著杜瑩然笑著說道:“杜小姐不必等我。”
  杜瑩然見著她們向著西邊去了,自個兒則是去了東邊,走了一小會兒就見著了三公主,三公主問道:“怎麼就只有你一個,春桃呢?”
  “她去待一位貴客。”杜瑩然笑著說道,把王雯不能來的緣由告訴了她。
  “她原本便不想來,若是不她不能去醫術院,豈不是糟糕之極。”三公主心中有些自責,“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她也不至於如此。”
  “王家的二姑娘宛若生了順風耳,連你我相交的事情都打探的清楚,就算是王雯今日不來,恐怕日後也會猜測在我家藥鋪裡見到了你。”杜瑩然說道,“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也不打緊。”對三公主說了自個兒如何對待王濛,讓三公主拿捏住對王濛的態度。
  三公主聽著杜瑩然的盤算,撲哧一笑,她是個愛湊熱鬧的,此時聽著杜瑩然的說法,心中有些躍躍欲試,“杜小妹子且看我的。”
  “好了。”杜瑩然笑著說道:“等會春桃也應該領著她過來了。”
  “我會會她。”三公主笑著說道,“前面就是花廳,華姐姐也早來了,你去同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齊灼華?杜瑩然笑了笑,她同齊灼華有什麼好說的,到底不想駁斥了三公主的面子,對著她斂衽行禮就帶著劍蘭離開了。
  前些日子的春雨讓花園之中的花木恣意伸展枝葉,就連樹枝也是帶著盎然的春意,杜瑩然行走在天青色水磨石鋪成的小徑,小徑便鑲嵌大小不一的鵝卵石,色彩明快。看著樹木和草叢之中的新綠,便覺得心情開闊,到了花園側邊的花廳之中,便見著敞開的窗邊的長椅上做了兩人,其中一人便是齊灼華。
  齊灼華的身側坐著一位姑娘,樣貌恬靜,面色白淨在陽光下個幾乎可以說是泛著光了,身上是淡藍色寶瓶紋樣的妝花褙子,□是豆綠色杭綢綾裙,一雙溫和的杏眸帶著暖意,嘴唇微微抿著,聽著齊灼華的話語,面上帶著怯生生的淺笑。
  “表姐。”杜瑩然給齊灼華行了一禮,見著那害羞的女子杜瑩然便見著那羞澀的姑娘面上綻放了一抹笑容,如同羞澀打著朵兒的花朵,那女子站起來,對著杜瑩然見了禮。走近了,杜瑩然嗅到了女子身上馥鬱的芬芳。
  “這位姑娘是……”杜瑩然看著那位姑娘。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眉頭擰起很快又舒展開,她好不容易和身側的莫德音說這話,就見著杜瑩然了。莫德音就是莫宇軒的妹妹,齊灼華剛進入到了花廳的時候,便見著她切切諾諾待在角落裡,齊灼華同她說了幾句,發覺了她是莫家公子的妹妹,就寸步不離同她說這話。齊灼華以前把杜瑩然的性子養的是唯唯諾諾,心中只有齊灼華,說起來莫德音的性子有些像極了原先的杜瑩然的,齊灼華對待杜瑩然就是熟悉,此時對待莫德音更是駕輕就熟,很快就讓莫德音對齊灼華有了好感。
  杜瑩然開口了,齊灼華便說道:“這位是莫家妹妹。”別的就不肯多說了。
  “原來是莫家妹妹。”單憑一個姓,杜瑩然就猜測到了眼前女子的來歷,杜瑩然對著齊灼華看了一眼,齊灼華是期望杜瑩然早點離開,對著杜瑩然笑著說道:“你不是素來同三公主玩在一處,剛剛三公主還去尋你了,怎麼的一個人過來了。”
  “剛剛還真沒有見到三公主。”杜瑩然從善如流對著齊灼華說道:“那表姐我便不打攪你同莫家小姐了,我去尋三公主。”
  齊灼華見著杜瑩然離開了,心中一定,對著莫德音柔聲說道,“女兒家平日裡多做針線是極好,不過不可在燈火下太久,會傷了眼。”
  莫德音乖乖巧巧同齊灼華說著話,齊灼華心中也覺得安定下來,一切都朝著她一開始的方向去了。
  杜瑩然在離開花廳之前,遠遠看著兩人說著話,又想到了莫家姑娘身上馥鬱的芬芳,笑著往前走去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3:59

第61章 春宴(四)

  “李姐姐。”杜瑩然剛剛踏出花廳,便見著順著花園之中的水磨石小徑,走來了李家姑娘,淡黃鑲領粉綠暗花對襟褙子,□是撒花粉藍滾銀邊褶裙,發梢之間滴水水晶珠子在蒼白的日頭下泛著剔透瑩潤的光芒。
  “你可是姍姍來遲。”李夢竹笑著挽起了杜瑩然的手臂,“怎的來得這麼晚。”杜瑩然此時往花廳方向望去,齊灼華說著什麼,那莫家姑娘抿著唇笑著,如同水中蓮花不勝風力的嬌羞。齊灼華對待這般的女孩子,果然是駕輕就熟,杜瑩然睫毛輕輕扇動,原本的杜瑩然不就是如同莫家姑娘一般的性子?難怪現在對上了莫家姑娘,齊灼華很快就哄著了她。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外面畢竟是帶著寒意,姐姐怎的不到花廳內等候?”杜瑩然問道,前些日子剛下過雨,此時氣候也是寒冷,屋內的角落裡燃放著炭盆,不至於冷著了來參加春日宴席的各家閨秀。
  李夢竹想到花廳之中莫家姑娘身上的馥鬱的芬芳,秀眉皺起,目光停在莫家姑娘的身上,“在外走走也挺好的,你表姐同哪家姑娘說話?我第一次見她。”就算是距離這般的遠,她也似乎想到了房中那帶著香氣的暖風,熏得她頭暈目轉。
  杜瑩然笑了笑,露出了面上的梨渦,“那位是莫家姑娘。”
  齊灼華也是三公主的密友之一,李夢竹對齊府的狀況也是知道一二,知道齊灼華定親的那位公子正是姓為莫,話音剛落,李夢竹就笑了,“她們兩人的緣分了。”李夢竹同杜瑩然相視一笑,李夢竹也明瞭此時齊灼華為何對那名女子笑語盈盈了。
  兩人在花廳側又來了其他舞樂院的姑娘,同李夢竹招呼,杜瑩然便尋了個理由離開,想了想帶著劍蘭往三公主的方向去了。
  杜瑩然到的時候,正見著王濛行走的速度很快,“王家妹妹行得慢些。”杜瑩然開口,就見著王濛的身子一晃,腳下的步子生風一般,頭也不回,腳下的步子生風。王濛原本覺得忍耐了杜瑩然,見到了三公主也就好了,誰知道三公主也是同杜瑩然那般面慈心惡的,王濛聽著杜瑩然的聲音便覺得難怪三公主同杜瑩然交好,兩人是一路的貨色。又想到了王雯,想到了杜瑩然馬車上得意的笑容,心中便充滿了惡意,回去以後讓王雯繼續去醫術院。
  “你同她說了什麼。”杜瑩然的手臂一沉,此時三公主已經挽住了她的臂膀,杜瑩然開口問道,“聽著我的聲音,便如同見了惡鬼一般。”
  三公主一派天真眨眨眼,“我只不過是學著杜小妹子罷了。”
  兩人說說笑笑,杜瑩然就說到了花廳之中的齊灼華和莫家姑娘了,三公主歎息一聲說道:“也不知道華姐姐同誰說話,都顧不上我了。”語氣竟是有些醋了。
  面露的狹促之意,杜瑩然笑著點了點三公主的面頰,“若是你湊上前,華姐姐回頭就要生你的氣了。”
  杜瑩然說了莫家姑娘的身份,三公主眉頭舒展開,笑著說道:“希望那位莫家妹妹是個好相處的妹子。”
  “這你放心。”杜瑩然低眉淺笑,“兩人相談甚歡,瞧著十分融洽。”
  三公主的性子單純,也並不是個記仇的,很快口中絮絮叨叨說起的都是華姐姐的好處了。三公主是打心眼裡為齊灼華高興,杜瑩然附和三公主的話。
  距離杜瑩然同三公主不遠處,是孟玉溪和柳蓮安並肩而行,柳蓮安說道:“我今日裡過來也無甚有趣,這段時間都沒什麼時間同外祖母相處。”過年的時候跟在武氏的身邊,每日裡忙忙碌碌,按道理應該消瘦些,但是因為武氏吃飯的時候總是會讓柳蓮安多用一些,這般一兩個月下來,柳蓮安的面色反而豐潤了些。這般的春日宴,只是些女孩子的茶話會罷了,柳蓮安好不容易得了空,更想在府中同孟舒志相處。
  孟玉溪聽著孟玉溪此言笑了笑,今日里拉著柳蓮安來春日宴,就是母親的吩咐,柔柔開口說道:“娘說讓我帶著你多出來。”孟玉溪個頭抽長了不少,少了面頰上的嬰兒肥,多了少女的俏麗。
  柳蓮安眉頭皺起,心中起了煩悶之情,自從年前孟夫人把府中的一些事情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之後,在府中同孟舒志相處的時候便日漸減少,來春日宴見著孟玉溪同杜瑩然言笑,心中更是煩悶,語氣就帶著不耐煩,“這真是!我寧願在府中多陪老夫人。”
  “我娘也是一片好意,不光是今日的春日宴,之後我若是不在府中,娘親便帶著你出來。”孟玉溪弱弱地說道,她從心底也覺得娘親的安排妥當,表姐素來消瘦的身子也豐潤了些。
  柳蓮安聽著孟夫人的安排,頓時頭便要大了,心中更是煩悶,她不想跟著孟夫人又或者是孟玉溪出來,“誰需要……”柳蓮安猛然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太過於焦急,若是脫口而出多管閒事四個字,孟玉溪還不知道會怎麼想自己。難看的面色也舒緩了下來,開口說道:“我……”
  只是話語裡的未盡之意也讓孟玉溪有些難過,沒有注意到柳蓮安的踟躕,抬眼就見著了三公主挽著杜瑩然的手,三公主說了什麼,杜瑩然面上露出了面上梨渦,眼眸也彎起,笑著拍了拍三公主的腦袋。三公主同杜瑩然兩人是親昵無間。
  “三公主。然姐姐。”孟玉溪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開口,她甚至有些豔羨對杜瑩然這般對待的三公主。
  杜瑩然笑容不減,孟玉溪同上次相見時候個頭抽長了些,現在比柳蓮安堪堪到她的眉梢,原本豐盈而紅潤的面頰也消瘦了不少。柳蓮安見著自己的一瞬間眉心攏起,久久不散。
  “孟妹妹。”杜瑩然掃過了柳蓮安,目光落在了孟玉溪的身上,“你也來了。”
  “恩,來了半天了,華姐姐又不和我說話。”孟玉溪重重點頭,見著杜瑩然對待自己態度可親,甚至覺得有些感動,在花廳之中,齊灼華華姐姐只顧著和莫家姑娘說話,表姐對於今日裡的春日宴興致不高,甚至剛剛那沒有說出口的話,讓孟玉溪有些難堪。
  杜瑩然此時瞧著孟玉溪,覺得她像是一只有著濕潤黑碌碌眼珠的小動物,面上還掛著委屈,拉著孟玉溪的手,笑著說道:“你華姐姐那裡有那位新來的妹妹呢。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在杜瑩然看來,孟玉溪和三公主的性子著實有些像,剛剛自己安撫了三公主齊灼華不理他,此時又輪著了孟玉溪的身上。
  身側的柳蓮安聽到這裡已經明瞭,扯了扯嘴角,反而是孟玉溪一臉懵懂,似乎還沒有想明白個中的聯繫,猶豫地開口:“我記得那位妹妹是姓莫的。”
  “可不就是。”杜瑩然笑著說道,點了點孟玉溪的腦袋,輕聲說道:“你忘了你華姐姐定了什麼人家。”
  可不就是莫府,此時孟玉溪恍然大悟,原本因為齊灼華冷落了自己的那點委屈也淡了。
  三公主見著孟玉溪的樣子,笑著對杜瑩然說道:“我瞧你同孟府小妹子相處也是愉快。”三公主用手絹掩唇,眼眸彎了起來。
  杜瑩然也不羞澀,反而落落大方說了一句,“我同妹妹是有些緣分的。”
  孟玉溪抬眼看著杜瑩然的樣子,用力回握她的手,唇邊也是綻放了小小的笑容。
  柳蓮安看著孟玉溪的笑容,原本就糟糕煩悶的心情更是如同水壺之中沸騰的水,上下翻滾,面色越發沉了下來。
  三公主瞥到了這樣的神情,原本就不喜歡柳蓮安,開口說道:“柳姑娘一臉為難,可是覺得這春日宴並不稱心如意?”
  柳蓮安對著三公主盈盈一拜,秀美展開,“三公主的宴席是無一處不妥,只是我之前素來很少出門,外祖母生著病症,心中總是有些憂慮,我更想在府中陪著外祖母。”
  孟玉溪咬著下嘴唇,柳蓮安的話語得體,卻讓她的心中有些不舒服,表姐在乎祖母,難道自己就不在乎了?今日裡來春日宴,她是聽了母親的吩咐,半推半請讓柳蓮安隨自己一塊兒來的。
  杜瑩然聽著柳蓮安開口,就笑著說道:“柳姐姐有這番的心思很好,若是親近的人生了病,心中難免焦慮。我心中理解,只不過我也聽聞孟府老夫人最為喜歡你,若是見你勞神,恐怕心中也會不安。我瞧著姐姐這般就很好,比上次見著的時候就豐腴了些。孟府夫人是費了些心思,不僅在吃食上下功夫,還讓孟妹妹陪在你身側,瞧瞧這小臉,都累瘦了。”杜瑩然說著捏了捏孟玉溪的面皮。
  柳蓮安比原先還要豐腴了,消瘦的反而是孟玉溪,杜瑩然的話讓柳蓮安咬了咬牙根,三公主也品味出了話語裡的意思,反而是孟玉溪更為懵懂。
  三公主笑著說道:“柳姑娘的氣色果真是不錯,反而是孟姑娘,老夫人生病了,也不能太過於勞累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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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及第(一)

  三公主和杜瑩然的話,讓柳蓮安心中發苦,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讓柳蓮安面上幾乎要掛不住了,反而是孟玉溪此時品味出來了一絲味道,連忙說道:“先前祖母剛病的時候,表姐十分難過,身子也消瘦了,是這些日子,我娘帶著表姐,讓她忙碌起來,才讓表姐胖了些。今日裡也是我娘讓我帶著表姐外出,她說要時常出來散散心。”
  杜瑩然笑盈盈挽著孟玉溪的臂膀,“孟夫人是個有心的,我記得曾聽孟公子說過,孟老夫人是最喜歡柳姑娘,若是知道柳姑娘消瘦,恐怕心中也是會難過,現下這般倒是好。你就聽著孟夫人的安排就是。”
  孟玉溪聽著杜瑩然的話剛剛因為柳蓮安的那點委屈已經消散了,娘親是想法子想要讓柳蓮安少把心思放在祖母身上,偏生表姐不領情,今日裡也十分不願意來這裡,此時聽著杜瑩然說起自己的娘親做得好,心中也被杜瑩然的言語熨帖了。
  柳蓮安見著孟玉溪認真點頭,心中更是一陣氣悶,若不是杜瑩然還沒有嫁給孟舒志,讓柳蓮安都以為現在的安排有杜瑩然的手筆在內了。
  四人說這話,便到了花廳之中。
  杜瑩然先前在花廳裡出現的短短一瞬,大家還不知道杜瑩然的身份,此時跟著三公主一道,讓眾人想到萬壽節上讓人驚豔的舞蹈,尤其是在舞樂院修習的女子,兩三個上前同杜瑩然攀談,杜瑩然也是順手點撥。
  柳蓮安對著孟玉溪說道:“之前你說萬壽節的時候,杜妹妹同三公主跳過舞,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跳。”
  孟玉溪眼睛一亮,“若是能跳就好了。”繼而搖搖頭,“來這裡,她就算帶了其他的衣裳,也不會是適合跳舞的衣裳。”
  柳蓮安也是想要見見杜瑩然跳舞,連舞樂院的門檻都沒有摸著,在她看來,大都是捧著三公主罷了。等到後來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讓杜瑩然跳支舞。
  “就算是要跳舞,我並無合適的衣裳和鞋子。”杜瑩然說道。
  “我帶的有。”莫家姑娘開口,見著眾人看著她,面色一紅,聲音小小的說道:“我和杜姑娘的身形差不多,鞋子也是新做的,杜姑娘要不要試試看?”
  齊灼華心中有些發酸,覺得自己籠絡了莫德音,這才多打點的功夫,就讓莫德音靠近了杜瑩然了。齊灼華倒是想偏差了,莫德音的性子害羞,正是因為知道了杜瑩然是齊灼華的表妹,齊灼華又說了在齊府的時候同杜瑩然交好,她此時才會開口。
  杜瑩然聽著莫德音的話,笑著對莫德音頷首,“若是有合適的衣裳,是無妨。還要請三公主替我伴樂。”
  三公主笑著拍手道,“這是自然。”
  孟玉溪的眼睛一亮,見著杜瑩然換好了衣裳之後,拽著柳蓮安的手臂,說道:“杜姐姐的舞蹈跳得好,你這次過來真是飽了眼福。”
  柳蓮安一聽孟玉溪的話,眉頭皺起,目光落在了被孟玉溪拽得微微皺起的衣袖上。
  三公主的琴音響起,杜瑩然足尖點地隨著樂聲起舞。就連十分嫌惡杜瑩然的柳蓮安也不得不讚歎杜瑩然的舞姿的優美,手臂在空中舒展,雙腳•交替,裙擺在空中劃出弧度,一襲淡綠色的舞服,還有生動的舞姿,讓人覺得見著了一粒種子破土而出,在細雨裡搖曳生長,直到綻放出最美的花朵。柳蓮安甚至想,能夠跳出這般的舞蹈,為何當初杜瑩然進不去舞樂院?
  孟玉溪再次見著杜瑩然跳舞,眼睛閃閃發亮,同時心裡也揣摩著自己究竟距離杜瑩然還有多遠,這段時間的聯繫,讓她的樂感要比之前更好,融情於舞也要強於往昔。
  “幸好杜家姐姐沒有來,原本我就被說是沒有天賦的,若是杜家姐姐進來了,恐怕被比入到了塵埃之中。”“是啊,玉溪,你是舞樂院之中最有天分的,瞧瞧杜家妹妹把你比下去了。”“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今後玉溪可以同瑩然姐姐多探討。”孟玉溪的性子活潑,舞樂院之中交友甚廣,到了最後就難免有人用杜瑩然的另一身份打趣起了杜瑩然。
  杜瑩然尚未有什麼反應,反而是三公主笑著說道:“杜小妹子同我多跳舞就好。”
  “難不成你還醋了?”李夢竹的眼中帶著笑意。
  孟玉溪笑著聽著眾人的言語,也一直帶著笑,坐在她身側的柳蓮安面色有些淡,原本來這般的春日宴她就不願,此時聽著眾人稱讚杜瑩然,讓她更是心中泛起了酸水。
  杜瑩然春日宴還算是過得愉快,這群女子帶著少女的嬌憨和意氣風發,就連身上的那點嬌氣,言語之中的那點鋒芒,也覺得明快帶著鮮衣怒馬的美。相比之下,柳蓮安就不甚愉快,最讓她難以介懷的就是,在回孟府了之後,孟玉溪對著孟夫人撒嬌,又說起了杜瑩然跳的舞。
  孟夫人笑著摸了摸孟玉溪的腦袋,“見你的樣子,今日裡玩得不錯。你就這般喜歡杜家的姑娘?”
  “娘親若是有機會,也要見見杜姐姐的舞,如同見著花朵的綻放一般。”孟玉溪說道。
  孟夫人的眼眸彎了起來,孟玉溪今日裡難得回來,更是嘰嘰喳喳,給這個略顯得沉悶的孟府增添了生氣,“既然同杜家姑娘約好了,下次再帶著你表姐去。”
  “表妹同杜妹妹交談甚歡,我就不必了。”柳蓮安說道。
  “今後也是一家人,現在多熟悉熟悉也是好事。”孟夫人笑著,語氣堅定說道,“蓮安,去吧。”
  孟夫人的話給柳蓮安今後的郊遊定下了章程。
  等到春日宴過去了三日,杜家的小院迎來了熟悉的客人,便是王雯。
  “你來了。”杜瑩然笑著拉著王雯的手,把她拽進了院子中,劍蘭則是跟在杜瑩然的身後合攏了大門。
  “你同三公主做了什麼?”王雯有些好奇地問道,“回去以後,母親問二妹妹,我都見著她落了淚,委屈得跟什麼似的。之後更是允我去了醫術院,讓我多同周御醫學習他壓箱底的本事,若是沒有做了周御醫的關門弟子,就讓我好看云云。”
  杜瑩然忍著笑意就說了自己說過的那些話,王雯聽著一愣,笑著說道:“杜妹妹我最為佩服你的一點,便是你會察言觀色,我不過是匆匆忙忙說了幾句,你便猜到了我家二妹妹的性子。莫怪她如此,想必她是恨極了你。”
  杜瑩然失笑著說道:“瞧著她那身的裝扮,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既然厭惡了我,就少不得推你出來了。她恨我也不打緊,我同她接觸也不多。”
  王雯說道:“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都是好朋友,說這些就無趣了。不過,我瞧著你還是少同周御醫來我們藥鋪這裡,萬事以你能夠去醫術院為重。”杜瑩然說道。
  王雯點點頭,“恩,若是今後要來,我也會同周御醫一道,不會讓她抓了把柄。”
  “那就好。”杜瑩然點點頭,杜瑩然知道有這樣的妹妹在家中,王雯今後也無從參加起春日宴或者郊遊,也就淡過了上一次春日宴的情景,同王雯論起了醫術之道。
  天氣一日暖比一日,三公主知道杜瑩然先前甚少參加這類的郊遊,故而今年開年之後的活動要比往常多了不少,這般的郊遊之中,杜瑩然同孟玉溪越發熟悉了起來,兩人關係也日漸親密,反而是柳蓮安帶著淺笑,靜靜坐在一角,原本莫德音見著柳蓮安的嫺靜和才情有心親近,齊灼華生怕兩人沾染上了,總是拉走了莫德音。柳蓮安雖然有些奇怪齊灼華的防備,心中暗自揣摩,第一次見著齊灼華的時候,她便是對自己有敵意,此時更是拉著莫德音防備自己跟什麼似的,覺得怪異的同時,反而適當和莫德音接觸,觀察齊灼華的反應。
  齊灼華和柳蓮安的交鋒讓杜瑩然旁觀著十分有趣,有時候單看她們三人便覺得比踏青本身還要有趣,難怪世人說過三個女人一台戲。春日漸濃,而莫德音身上那馥鬱的香氣,也越發繚繞了。
  日頭暖起,閨閣之中的女子,也分了注意到另一樁事上,那邊是春闈。
  一襲青衫,自個兒背著包裹,杜瑩然遠遠看著孟老爺子還有孟舒志的父親同他吩咐說著什麼,孟舒志抬眼時候正巧見著杜瑩然在人群之中,一襲淡染杜鵑玫紅褙子,□是絳紫色撒花馬面裙,她淺笑比陽光還要絢麗三分,對著自己微微頷首,孟老爺子順著孟舒志的目光也看到了杜瑩然,笑了笑,“杜家姑娘也在,你去同她說說話?”
  孟舒志的面色有些發紅,搖搖頭,“不必,孫兒這就入貢院。”
  等到孟舒志入了貢院,孟憲潛再看向了杜瑩然的方向,已經見不著她的身影了。
  杜瑩然身後跟著的是劍蘭,說起了自從過年之前見過一次孟舒志之後,曾聽沈子豪說過,他日日在府中陪伴孟老夫人,杜瑩然的腳步輕快,他看上去要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要消瘦些,其他的距離的太遠,並沒有看清楚,杜瑩然的單手碰觸自己的面部,單單是想著孟舒志,她的面便有些生了熱。
  一直到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杜瑩然才放慢了腳步,面上的溫度也下降了些,瞧著正好是茶樓,便說道:“我們進去坐坐吧。”等到考完了一門,茶樓裡就會傳出了貢院試題的消息,總有好事者,對今年春闈的試題,評價一二。
  讀書人的十年寒窗苦便為了今日,在貢院之中考試的日子不好受,出了貢院更是頭重腳輕被家人簇擁回到了府中。杜瑩然這幾日,也時常呆在茶樓之中,聽了各式的策論,耳朵幾乎要生了繭。
  孟舒志回到了府中,柳蓮安並沒有簇擁到最前面,等著只剩下了孟舒志之後,對著孟舒志行了一禮,笑著說道:“老夫人若是醒著,恐怕早早就在貢院門口候著了。”
  孟舒志有些疲憊,原本是想歇息的,聽著柳蓮安的話,站了起來,說道:“表妹提醒我了,既然考完了,我也要同祖母說一聲的。”甚至心中起了淺淺的內疚,若不是表妹提醒他都想要回房補眠了。
  孟舒志大約是過於疲憊,在進入老夫人的房中時候,絆了門檻,柳蓮安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孟舒志的手,面上浮現了緋紅,“表哥小心些。”
  孟舒志的手不同於女子手心的細膩柔軟,略顯得粗糙,卻給人安全感,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柳蓮安還沒有品味出更多的味道,孟舒志就抽出了他的手,“唐突了,表妹。”
  柳蓮安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失落,很快掩住了,搖搖頭,乖巧說道:“都是我不好,表哥已經累了,我還喊表哥多陪陪老夫人。”
  “原本就當這般。”孟舒志說道,“是我疏忽了。”
  柳蓮安面上綻放了小小的笑容,說道:“表哥不若同老夫人講講此次的題目,你又是如何解題,這兩日,我也自個兒試了試如何破題。”
  孟舒志點頭,尋了個座位坐下,就開始說起了這次春闈的題目,和自己如何破題,如何做得策論,間或柳蓮安開口。若是其他時候,孟舒志可能還會有多讚歎柳蓮安策論做得好,孟舒志實在過於疲憊,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伏在了老夫人床塌邊,竟是睡了過去。
  聽風剛才躡手躡腳出去,此時屋中除了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再就是孟舒志,柳蓮安見著孟舒志眼下的淡淡的青色,眉頭微微皺起,她想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想要消缺他眼底的青色,見著了老夫人沉睡的側顏,伸在半空之中的手慢慢縮了回去。
  聽風進入到房間的時候,正見著柳蓮安替孟舒志披上了一件披風,她的心中一緊,見著柳蓮安面上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柔情,柳蓮安見著聽風來了,直起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表哥睡著了,我就不在這裡呆著了,讓表哥多陪陪老夫人吧。”
  聽風就見著柳蓮安輕飄飄出了房門,她上前輕輕喊醒了孟舒志,“少爺,還是回房休息吧,霈民就在外候著。”
  孟舒志思緒還有些遲鈍,用手掩唇打了一個哈欠,“表妹呢?”
  “表小姐剛剛走了,說讓少爺您休息一會兒。”
  “我還是回房。”孟舒志說道,“等休息一會兒了,再來陪陪祖母。”
  “少爺您有這個心就可以了,不必弄得過於疲憊。”聽風忍不住開口,若是老夫人見著孟舒志剛考完一臉困倦就來到房中,指不定有多心疼。
  “不礙事。”孟舒志笑了笑,“我也想同祖母說說考試的事情。”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4:19

第63章 及第(二)

  在聽風看來,有時候柳蓮安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每到閑下來的時候,柳蓮安都會多陪著老夫人,有時候又顯得不那麼體貼,明明少爺才從貢院回來,已經疲倦萬分,卻強拉著少爺陪伴老夫人。
  如果老夫人醒著,怎麼會忍心見著少爺如此疲憊,聽風見著孟舒志再一次困倦閉上眼睛伏在床榻,躡手躡腳替他批了件披風,就連房中的宮燈也挑得暗淡了些。
  聽風推開門便見著了孟玉溪,孟玉溪欲開口說話的時候便見著聽風輕輕擺擺手,孟玉溪眨眨眼,聽風往前走了兩步低聲說道:“少爺累著了,伏在老夫人的床塌邊正歇息。”
  孟玉溪顯然沒有想到兄長就在內間,眼睛不自覺瞪圓了,“怎麼不讓他回屋休息,娘親剛剛說哥哥也累著了,早點休息的好。”孟玉溪跺跺腳如此說道。
  “少爺是陪著表小姐過來的。”聽風輕聲說道,“表小姐先離開了,少爺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我勸說了幾句,少爺想多同老夫人說說話,聽著少爺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會兒眼皮子已經合上了。。”
  孟玉溪一愣,“他休息好了再來不是一樣的。”往屋內看了一眼,忽然對柳蓮安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兄長做事有股子執拗勁兒,表姐這樣同哥哥說了,哥哥定然是對祖母心有愧疚,更多的陪伴祖母。孟玉溪抿抿唇,開口對著聽風說道:“哥哥不會睡太久的,我等會進去讓他先回去休息。”
  孟玉溪這般說著,也在外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再進入屋內,果然如同她所料想的那般,孟舒志坐在床塌邊的軟凳上,低聲同祖母說著什麼。他的眼疲倦得耷拉著,幾縷髮絲搭在他的耳畔,他卻並沒有發現。
  孟玉溪見著兄長的樣子,只覺得心中是抽疼,他素來注重儀錶,若不是累到了極致,怎會如此?“哥,”孟玉溪笑盈盈說道:“我想陪著祖母,有些悄悄話要說,你怎的也在這裡?我還當你休息了。”
  “悄悄話?”大約是累狠了,孟舒志的聲音都帶著迷離的酥軟。
  孟玉溪面上揚著笑,“可不是?”半拉半扯,用悄悄話的名頭終於讓孟舒志先回房休息了。
  等到兄長離開之後,孟玉溪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坐在祖母的床邊,輕歎一口氣,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年,祖母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床塌邊水晶宮燈裡面的燭火微微搖曳,架子床上映射的人影也是晃動。孟玉溪坐了一會兒,最終定了定神,語調帶著夜的柔和,“祖母,今個兒是哥哥春闈的日子……”
  柳蓮安的院子也是燈火通明,柳蓮安食指輕輕拂過杯盞,感受杯瓷的細膩柔滑,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燭火映紅了她的半面臉,半是明媚半是陰影,開口對著如墨說道:“你說表哥不在,宵夜給了表妹?表妹陪著老夫人?”
  小姐的話語調輕柔帶著軟軟的上翹,這般的溫柔語調卻讓如墨打了一個寒噤,想到了自己弄砸了小姐的吩咐,垂著首聲音壓低了一分,“表小姐說表哥有些累了,她就說有些貼己話要告訴祖母,讓表少爺先回去了。”
  “我知道了。”柳蓮安淡淡說道,柳蓮安原本以為孟玉溪會是自己的助力,誰知道此時處處成了掣肘。原本掐著時辰送給孟舒志的夜宵最後入了孟玉溪的肚。另外上次讓杜瑩然替孟玉溪施針是一個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主意,春日宴上自己情緒焦躁更是把孟玉溪推向了杜瑩然。柳蓮安想到了孟玉溪面上帶著天真和嬌憨的笑容,那笑容是對著杜瑩然的,心中的煩躁越發升騰而起,伸手端起茶盞,狠狠呷了一大口的茶水。
  如墨見著小姐的樣子便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敢輕易開口擾亂了她的思緒,躡手躡腳替柳蓮安斟了水,自個兒坐在小兀子上等著柳蓮安的吩咐。原本揪著的心也稍稍放鬆,房間內端得是靜謐,這般的靜甚至讓如墨也開始胡思亂想,想到了在廚房裡小雀兒的學舌,表少爺當真會喜歡小姐?小半年的時間已經過去,表少爺同小姐一丁點的苗頭都不曾見到,要知道距離孟府的少夫人進府的日子可不長了……燭火燃燒燈蕊的劈啪聲讓如墨回過了神,如墨被這般突兀的聲音駭了一跳,定了定心神。
  眼見著茶水已經換了三道,如墨在用長袖掩唇打了一個哈欠,聽著柳蓮安長長一聲歎息,連忙抬眼看著柳蓮安,聽著她開口說道:“上次的巴豆,可有剩下?”
  如墨心中一驚,雖然還剩了些,只是孟玉溪當時泄成那般,讓她心中著實忐忑了很久,想到當時的驚險便覺得手腳發軟,心兒狂跳口中也是乾澀,嘴唇微張想要開口說什麼。
  如墨的樣子被柳蓮安見著了,她唇角的弧度微微翹起,不等如墨開口就說道:“瞧你嚇成這般的模樣,又不是再給她用的。”雖然因為春日宴還有剛剛宵夜的事情,她心中樂意再讓孟玉溪在床榻上躺一躺。
  “小姐。”如墨心中一松,說道:“當時剩的並不多,加上也有些日子,用不成了。”
  “那你重新買些吧。”柳蓮安說道,“可要小心些,上次你做事就……”被祖母發覺了,接下來的話,柳蓮安含蓄地並沒有開口,瞥了一眼如墨說道,“這次是我自個兒用的,少買些就是。”
  如墨面色有些慘白,想到表小姐上次泄成那般,就兩股戰戰,而小姐的身子還比不過表小姐,想到了這一重,說話的聲音也是不穩帶著顫音,“小姐,你的身子不好。”
  柳蓮安的眉頭微微一皺,“上次大約是你分量下得重了,剛剛我也同你吩咐了,少買些,我燒服用下就是。”
  “小姐何必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如墨低低說道,“小姐你原本身子便弱。”
  柳蓮安原本就因為孟玉溪吃了屬於要送給表哥的宵夜心中有些煩悶,此時單手微展開裙擺,從軟椅上往前走了幾步,“如墨,我已經吩咐了,你還要讓我說幾遍。”
  如墨聽著柳蓮安的聲音近在咫尺,抬頭一看,柳蓮安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跳動的燭火映照著她的面頰,顯得晦暗不明,這樣的夜裡,竟是帶著幾分可怖,嘴唇囁嚅,額頭上的冷汗滴落,聲音也有些顫抖:“奴婢聽小姐的吩咐。”
  如墨感覺的自己的右肩一沉,鼻尖嗅到的是屬於小姐的幽幽冷香氣味。柳蓮安見著如墨的樣子,輕笑著說道:“瞧你嚇的跟什麼似的。”如墨也是因為自個兒身子不好,才會如此擔心,柳蓮安原本煩躁的心情反而稍暖,“傻丫頭,我還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我有分寸。上次是因為表妹的身子好,刻意多用了點巴豆,後來才生了事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難道不清楚?”
  柳蓮安的聲音柔和,想到剛剛腦海之中盤旋的念頭,如墨大著膽子說道:“表少爺這裡不好下手,小姐棄了同表少爺的念頭,另擇高枝呢?”
  柳蓮安的眼神危險的眯了起來,並沒有表露出來,反而帶著不確定的柔軟語氣,“哦?你說說看?”
  “剛剛在廚房裡,小雀兒同我說,先前夫人私下裡說,等到姑娘出了孝,定是要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夫婿。”小雀兒是廚房裡的幫工的粗使丫頭,同如墨的關係不錯,小雀兒偶然聽到了夫人說起孟舒志的親事,接著說起了柳蓮安的親事,便說了這話。
  “稱心如意。”柳蓮安重複著四個字,如墨顯然有些動搖,她是絕對不允許如墨退縮,“我的命數這般,出了孝還有年歲的問題,如何能夠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夫君?有哪家的不在乎我的命數?還有大夫也說過我的體質偏寒,是娘胎裡帶來的毛病。”柳蓮安面色尷尬說道,“若是如墨你也覺得我自甘下•賤。”下•賤兩字念得又小又輕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不如絞了頭髮,做姑子好了。”
  柳蓮安是十分清楚如墨的軟肋,這話說出就看著如墨觀察她的神色,如墨的神色駭然,連連搖頭。柳蓮安見狀上前拉著如墨的手,“要麼是做姑子,要麼繼續走這條路,我只有這兩個選擇。”
  如墨咬著下嘴唇並不說話,柳蓮安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輕笑著說道:“好了,已經很晚了,也歇下吧。”
  伺候了柳蓮安更衣,柳蓮安躺在昏暗的架子床上,她若是想要嫁人,如同如墨說的那般,孟夫人會替她選稱心如意的夫婿,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寒門出身的上進書生,但她怎捨得這般的富貴榮華。手心下的蜀錦如同流水般的柔軟細膩。還有,又有誰能敵得過孟府的芝蘭玉樹?
  柳蓮安在昏暗之中慢慢閉上了雙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4:29

第64章 及第(三)

  及第巷子最為熱鬧的就是此時了,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紛紛揚揚落著炮仗的紅色外衣,有調皮的孩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穿梭,偶爾撿到了一個完整的炮仗,便會歡呼一聲。穿著青衣的官差敲響手中的銅鑼,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中了中了。”不知道是誰推出了個生了華髮的青衫男子,激動的接了榜。
  三公主也踮起了腳尖,見著是這般的人物,眼神流露出了失望之意。三公主自從同杜瑩然做些簡單的舞蹈之後,身子越發好了起來,也是第一回 這般的距離見到放榜,誰知道第一個就是這般的老者,難免心中有些失望。
  “說起來,你可忘了太•祖時候定下的章程?”杜瑩然見了三公主的樣子搖搖頭,“不可過不惑之年。大約是有少年白。”科舉選出來的學子是要做一方父母官,垂垂老矣的老者或許有好的學問,卻並不大適合初任為官,故而有這般的規定。
  “那少年白可有的治?”三公主抬頭揚笑看著杜瑩然。
  說起了開方子,杜瑩然的眉眼便是彎了起來,一雙明眸也如同寒星般閃耀,三公主托腮見著陽光下的杜瑩然,她每次說到了開方子的時候,都格外的意氣風發,三公主喜歡這般的杜瑩然,扣住她的手掌,握得更緊了一些。杜瑩然也抿唇對著三公主一笑。想到了曾經書中課本裡的範進中舉的故事,便比劃起來同三公主說,那範進的醜態必出讓三公主撲哧一笑,“太•祖當時便是因為這個故事才有了章程,我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只是旁人都沒有杜小妹子講得好聽。”
  杜瑩然敲了敲三公主的額頭,“你把我當做說書人了。”
  兩人說說笑笑,等到見到了沈子豪也接了榜,杜瑩然拉著三公主的手說道:“咱們走罷。”杜瑩然幾乎是湊到了三公主的耳邊說的話,此時炮竹聲響起,壓住了她的聲音。
  三公主望著此時有高大的漢子舞龍舞獅,街頭巷尾好不熱鬧。心中有些不願,眨眨眼假裝沒有聽到杜瑩然的說話。
  杜瑩然見三公主的神情,手腕略一用勁,便帶著三公主到了巷子角落人較少的地方。取了手絹替三公主擦面,道:“這裡人聲鼎沸,等會你就要難受了。”仔細瞧著三公主,便覺得她面色有些發白。
  剛剛熱鬧的時候還不覺得,此時三公主摸了摸胸口,果然便覺得有些不適了。乖乖吃了丫鬟遞來的蜜丸,眼睛一轉,說道:“也不知道孟公子,還有李公子中了沒有。”
  “那有何難?自個兒去看一眼就知道。”杜瑩然笑著拉著三公主的手。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我還可以去?”
  “有我在,不礙事的。”杜瑩然說道。
  今日裡是放榜的日子,馬車在街上也行駛的很慢,兩人說著話,杜瑩然就見三公主的面色慢慢紅潤了起來,知道是服用下的蜜丸起了作用,說起來周御醫的這味藥在同父親探討之後效用比之前還要好上三分。杜瑩然有讓三公主繼續遊玩的底細,便是因為這藥丸了。
  若是京中有名的俊秀若是沒有中了那還了得?故而孟府門口的捷報是理所應當,等到了李府,三公主就難免有些忐忑了。見著李府也傳了喜報,面上一松,笑道:“他也中了。”
  杜瑩然淺笑,面上的梨渦泛起,“哦?我記得你說過李公子的學問也是上好。”
  三公主別開了臉,從杜瑩然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柔和的側臉,長且卷翹的睫毛不斷閃動,如同小扇子一般,面頰上也暈上了紅,如同塗了胭脂一般,這般的羞意,杜瑩然怎能不知道三公主的心事?“那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殿試。”
  這眉目含春的樣子,杜瑩然端起茶盞,眼眸也漾起了笑意,原本只是襄王有意,此時神女也是有情了。杜瑩然小聲道:“李家公子可尚得公主?”
  三公主一愣,想明白了杜瑩然話語之中的意有所指,面色紅的幾乎要滴血,用手扇了扇面,“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話說的三公主伏在了桌上,心兒也是狂跳。
  杜瑩然笑著推了推她的臂膀,“剛剛在孟府門口還在打趣我,輪到你了就不成了?”
  三公主想到了剛剛在孟府同杜瑩然的玩笑,仰著頭道:“我……”
  一手捧心,秀氣的眉顰起,杜瑩然見著三公主這般的摸樣,也是眉頭微皺,道:“你身子可是不適?”
  “沒有。”三公主的單手壓著杜瑩然的手,接著讓拉著杜瑩然的手,讓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你瞧瞧看,我身子好著,”
  杜瑩然給三公主把脈之後再觀其神色終於放下心來,“女兒家的事情,最後都要長輩長眼。”杜瑩然語氣輕快道,“娘娘可知你的心事?”
  “我沒什麼心事。”三公主兀自還在倔強。
  杜瑩然失笑道:“好,好,你無心事。”
  三公主被杜瑩然打趣得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等到送走了三公主,杜瑩然轉身便見著一個讓其意外的身影。
  “她……怎麼會在這裡。”杜瑩然近乎呢喃說道。
  “小姐,你說什麼?”
  杜瑩然見著那個絳紫色的背影,對著劍蘭招手,下巴微微揚起,“你去瞧瞧。”等著劍蘭行禮的時候,杜瑩然又搖搖頭,“不成,她是見過你的,再等等,等她走了再說。”
  劍蘭輕聲開口,“奴婢並不曾見到那人,小姐可是認得?”
  “我剛巧見到了她的側臉。”杜瑩然指尖輕彈,“若是你見著了她,你也會認出來,正是柳姑娘的丫鬟,喚作如墨。”
  原來竟是她,劍蘭神色不變,只是睫毛微微抖動,想到了在山寺上如墨的說辭,那柳家小姐的隱隱不善之意她也有所察覺,如墨是柳家小姐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又為何親自來才買藥材,劍蘭似有所悟。
  “不必想太多,等會去問問就知道了。”杜瑩然開口道。
  自從她家姑娘說了要瀉藥之後,如墨剛開始是心懸著的,見主子久久不曾吩咐便以為她忘了這一節,心中稍安,誰知道小姐是打著放榜這一日來採買。
  如墨就算是心中再不樂意,也只得應了小姐的要求,到了藥鋪,原本是要買巴豆的她,鬼使神差問了一句,“掌櫃,可有其他比巴豆更加溫和的藥材?”
  “自然是有的。”那掌櫃笑著說道,“我們這裡剛做了一味藥丸,性溫和主泄。”
  如墨想著柳蓮安的身子不好,仔細說了小姐的脈象,掌櫃身側坐著為青衫的男子,見著掌櫃把青花瓷藥瓶遞給了如墨,拂袖道:“胡鬧,既然這般的脈象,為何服用主泄的藥丸。”
  如墨望去便見著了鬚髮皆白的老者,那老者的目光朗朗,聲音沉穩,如墨抿抿嘴道:“我家小姐最近上火,大夫,若是像您說的,這藥丸是否可用?”
  不等大夫說話,掌櫃就開口道:“自然是可用的。”
  如墨沒有注意到掌櫃的小動作,眉頭一擰,原本她心中就裝了事,被掌櫃這樣搶了話,心中越發浮躁,低聲喝道:“我同大夫說話,你插什麼嘴。”
  明明是一個丫頭,這番發作起來比大小姐還要大小姐,眼中頓時就冒起了火,反而是那大夫目光一閃,接著拂袖的動作站起,按了按掌櫃的手背,同時對著如墨說道:“若是你家小姐上火,請了大夫把脈便是,怎能私自服用下藥物。”
  如墨聽著大夫的話,低聲道:“小姐吩咐……”後又搖搖頭,“大夫,小姐的脈象我記得清楚,您看這藥丸可又衝突?”
  大夫單手撫須,眼中精光一閃,“若是你這丫頭說的小姐脈象無誤,這藥丸吃下去無礙,不過每日至多不超過三丸。”
  這藥丸的功效被大夫和掌櫃兩人說得是好之又好,如墨便買下了藥丸,將青花瓷瓶放入到了袖籠之中,匆匆忙忙出了藥鋪。
  杜瑩然自從見著了如墨進了藥鋪,也就不急著離開,反而是到了藥鋪斜對角一家茶樓坐下,那雅間小窗正對著藥鋪,此時見著如墨出了藥鋪,對劍蘭說道:“你去同大夫打聽買了什麼藥材,不拘價格,替我買上一些。”
  劍蘭點點頭,她一去一回很快就打聽出來了如墨那丫鬟買的藥丸,原本是想要買巴豆,最後覺得巴豆過於烈了,才從掌櫃這裡拿了藥丸。
  劍蘭也買了三丸,那腕子約摸有大拇指指甲那般的大小,杜瑩然捏了黑色的藥丸輕輕嗅了嗅,然後又嘗了藥丸的味道,便把藥丸放到了桌子上,單手輕叩桌面,這樣看來上次孟玉溪腹瀉是柳蓮安做得了。那麼這一次她又要給誰下藥?
  第一個念頭是孟玉溪,想到丸子的大小,還有如墨特地囑咐了要溫和的藥材,杜瑩然猜測到了這藥丸是給柳蓮安用的。
  杜瑩然心中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再次嘗了嘗藥丸的味道,閉上雙眼細細品味,果然這藥丸……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4:42

第65章 及第(四)

  如同藥鋪的大夫說的那般,這藥丸溫和不似巴豆等物會讓人泄得厲害,也不會傷人根本,就連如同柳蓮安那樣的脈象吃下去也是無礙。劍蘭這丫頭沉默寡言辦事最為牢靠,就連如墨去藥鋪說出的脈象都打探到了。杜瑩然此時佐證了她的猜想,這藥丸是柳蓮安要自己用的。不僅僅是對她人狠,對自己也是狠的,這藥丸雖然不會傷根本,但是柳蓮安身子弱從脈象上來看更是脾胃虛弱,恐怕也會元氣大傷,面上的氣色難看。
  “小姐。”劍蘭輕輕開口喚回了杜瑩然的注意力,送走三公主就耽擱了一會兒,更瞥見了這一幕耽誤了許久的功夫,杜瑩然把瓷瓶放入了袖籠之中,拂袖站起,“我們也走吧。”
  因為知道是放榜的日子,杜斐只是簡單問了孟舒志的名次,就說道:“還有殿試,不過憑著他的學問,我是不擔心的。”杜瑩然並沒有說話,只是斂衽拿起了銀光小剪,剪去了過長已經開始捲曲的燭蕊。
  “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去你外祖母那裡。”杜斐如此說道。
  杜瑩然朗聲稱是,第二日到了齊府,外祖母史老太太說得便是讓她遊街的時候穿得鮮亮些,此時已經得了殿試的名兒,孟舒志正是高中頭名。
  “明日我去尋妹妹,一起看狀元郎的風采。”齊灼華含笑道,蔥根一般白嫩的手指點了點杜瑩然的面頰,她含著笑,就連眉眼裡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仿佛她十分為杜瑩然開心。
  齊灼華的調笑讓眾人彎了眼,杜瑩然反手拉下了齊灼華的手,她的這位好姐姐笑得這樣甜美,就越發讓她心中警惕,口中嬌憨道:“好姐姐,莫取笑我了。”
  因為這樁難得的喜事,眾人相聚一堂,屋內熱熱鬧鬧,屋外的後花園裡也是一片熱鬧的綠意,讓人覺得心底的溫暖在胸懷之中升騰。雖然已經看清了女兒不可能嫁給孟舒志,甚至女兒同未來的小姑子也是相處愉快,齊夫人見著杜瑩然這般還是如鯁在喉。不想在女兒面前多說什麼,卻到底心中鬱鬱寡歡。
  齊灼華把娘親眉眼之中的那點不自在看在眼中,不過她會用婚後圓滿的生活來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她可不想落得一個夫君是世人皆知的情聖,卻傾心得不是她的結局。齊灼華掖了掖錦被,可惜明日莫德音不來湊這場熱鬧,說是染了風寒,齊灼華盤算著遊街結束了,就去莫府拜訪。孟舒志那裡不應該是她關注的,她更應該多多同莫德音交好,那可是她正經的小姑子。
  翌日一早,杜瑩然就坐在了梳妝鏡錢,眉心點了梅花,小指抹著口脂染紅了唇,讓菱唇越發嬌豔欲滴。烏壓壓的長髮已經被劍蘭挽成髮髻,寶華珍珠簪下的流蘇垂在耳畔,細小的流蘇拂過小巧的耳廓,在屋內已經是光華萬分,等到出了屋子又是一番的風采。身上穿的也是新制的衣裳,嫩杏色的半臂繡著俏麗的迎春花,帶著春日裡的熱鬧和喜悅,下身是淺紫色百褶裙滾著銀邊,走動的時候可以見著裙褶裡若隱若現的枝蔓,滿屋子上下的人都覺得小姐打扮的漂亮極了,杜瑩然也十分喜歡今日裡的裝扮。
  “妹妹今兒打扮的真漂亮。”齊灼華見著杜瑩然的打扮,眼眸之中劃過驚豔。
  “比及笄的時候還要漂亮。”三公主也笑著說道。
  十五六歲的女子是一天一個模樣,同及笄那時候相比,杜瑩然的身子長了些加上胸脯也越發隆起,穿著衣服就更好看了,臉頰也同那時候想必瘦了些,及笄時候還帶著少女的嬌俏,此時卻多了三分靜美。
  齊灼華神色複雜看著杜瑩然,她一直都知道杜瑩然是好看的,所以在齊府的時候才會壓著她,此時杜瑩然的灼灼其華,讓她恍惚間看到了上輩子鮮衣怒馬的杜瑩然。指尖掐著手心,讓她找回了一絲理智,現在和上輩子不一樣,上輩子是自己畫著梅花妝去看遊街的狀元郎,此時則是杜瑩然。
  “女為悅己者容,自然今個兒漂亮。”齊灼華展了展衣擺,“什麼時候輪到三公主,還是一團孩子氣。”
  素來孩子氣的三公主難得紅了耳根,只是心不在焉的齊灼華並沒有注意到,杜瑩然對著三公主眨眨眼,主動拉了她的手,“走,咱們去看狀元遊街去。”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走。”
  齊府下人早早就替主子們占了位,花枝招展的漂亮的姑娘們就站在街邊,杜瑩然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盛景,這群深閨女子在今日盡情綻放屬於她們的美麗。
  “狀元郎來了。”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歡呼了一聲,這樣氣氛濃烈的杜瑩然都忍不住踮起了腳跟,就連三公主也是攪動手中的錦帕,心跳也快了三分,看著那遠方,直到視線之中出現了一抹亮紅,此時人群更加躁動了,就連全部是大家閨秀的這裡也是躁動不安。
  “按道理最為俊秀的是探花郎,只不過這一次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孟公子才華橫溢,陛下是認為他擔得起這個第一,才會點了他狀元。”“他的詩詞是極好的。”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許許多多的女子,杜瑩然饒有興趣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反而是齊灼華心不在焉,這些話她上輩子已經聽了一遍了,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的心情,覺得這般優秀的人是她未來的夫婿。齊灼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諷刺的微笑。
  三公主瞧見了這個笑容,一愣,原本雀躍的心情也消散了些,帶些疑惑一會兒看看齊灼華一會兒看看杜瑩然,杜瑩然此時注意到了三公主的神情,拉著她的手,微微一笑,“狀元郎來了,你瞧我作甚?”
  三公主見著杜瑩然的笑容便覺得心中也明朗了起來,“我瞧瞧未來的狀元夫人。”
  杜瑩然啐了三公主一口,此時歡呼聲更勝,目光放在了那遊街人身上。領先駿馬身披白色的匹毛,背部點點青斑,四肢修長舒展,十分瀟灑,胸前配著紅色的繡球,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人,他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修長白淨的雙手拉著韁繩,脊樑挺得很直,腳蹬處金顫顫亮了人的眼,孟舒志的好顏色把其他人都襯得是黯然無光。
  女人有女人身姿的柔美,男子有男子的英氣勃發之美,此時騎著高頭大馬的孟舒志,就仿佛是話本中栩栩如生的狀元郎走了出來,奪取了所有人的目光。杜瑩然看著孟舒志,目光之中帶著自己也不曾發現的繾綣的溫柔。孟舒志似乎也在人群之中尋找什麼人一般,此時看到了杜瑩然,他忽然就笑了,仿佛是千樹萬樹梨花開,惹得周圍的女子紛紛向俊俏的狀元郎投擲絹花和手帕。
  孟舒志卻拉著馬韁下了馬,杜瑩然見著他一步步的走來,他的白淨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最後看到了那雙黑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換換從袖籠之中拿出一枚早已準備好的玉簪子。
  杜瑩然的目光落在了那枚簪子上,小巧的梅花蔟集在一起,開得熱熱鬧鬧,上好的羊脂玉泛著淡淡的柔和的光芒,玉簪子的雕工精細,上面的一朵朵的梅花可以見著它的花蕊。杜瑩然的目光追隨這枚簪子,讓她不自覺仰起了頭,這樣近的距離,她看得分明,他分明是害羞了,“低頭。”
  孟舒志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杜瑩然嘴唇的弧度擴大,依言垂下頭,動作優雅如同春日裡細嫩枝頭的春花被多情的風吹彎了腰,孟舒志伸手替杜瑩然攢上了簪子,鼓足勇氣低聲在她的耳畔說道:“生死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的動作若是在平日裡稱不上是妥當,只是今日裡多情的狀元郎這般的動作,讓所有的少女都芳心一動。
  就是這樣甚至帶著顫抖的聲音擊中了杜瑩然的內心,素來大方的她也難得紅了臉頰,原本就塗了上好的胭脂,此時面若紅霞,說不出的動人之態。
  孟舒志低聲說一句,“我走了。”
  杜瑩然抬起頭的時候,正巧看著他通紅的耳根,他寬大的袖子因為他猛烈的動作,獵獵作響,他動作迅速上了馬,孟舒志手中的韁繩抖動,雙腿略一用力,身下的馬匹一聲長嘶,隊伍又行進起來。身後的榜眼和探花郎則是對杜瑩然報以溫和的微笑。
  杜瑩然的嘴唇彎起,他的動作看起來是瀟灑萬分,在她看起來近乎是落荒而逃了,他的脊背挺直如松如柏,在她看來分明是害羞的僵硬了。
  旁人沒有聽到狀元郎對那杜家姑娘說著什麼,卻注意到了俊秀的狀元郎替女子簪花,女兒家的豔羨目光都落在了杜瑩然的身上,
  三公主搖著杜瑩然的臂膀,“他同你說了什麼?”她的目光幾乎可以說是泛著亮光。
  杜瑩然點了點三公主的鼻頭,“偏生不告訴你,好了,熱鬧也看夠了咱們走吧。”
  三公主心有戚戚然,孟舒志的一番舉動,讓周圍少女的眼珠子都黏在了杜瑩然的身上,目光之中多是豔羨,偏偏自己的手帕交,挺直了胸膛,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說不出的端莊典雅。
  齊灼華目光複雜看著杜瑩然,她死死盯著那枚玉簪子,她知道這枚簪子是齊府傳給女主人的,她當年是從孟母那裡得到的簪子,而她居然那麼容易就得到了這枚簪子。齊灼華看得出孟舒志的眼神帶著如水的溫柔,就像是前世他回想起死了的柳蓮安時候的神情,不,比那樣的目光還要溫柔繾綣。齊灼華的心中一顫,只覺得心中有些發疼。她曾經那樣喜歡過孟舒志……
  杜瑩然走到了齊灼華的身邊,若是之前她會選擇無視齊灼華的目光,此時卻低聲對她說道:“表姐,孟公子真是一個有心人,是不是?”
  齊灼華扯了扯嘴角,還沒有說什麼,就聽到杜瑩然湊到她的耳邊,如同歎息一般說道:“你既然早早已經選擇放棄孟公子,把他推給了我,就不要再用這種羡慕瘋了的表情看著我,讓人真真是心裡不舒暢。”
  齊灼華被杜瑩然這樣的話一刺,也反應了過來,“表妹你說笑了,也祝你今後也如同今日這般逞心如意。”她的話意有所指,目光落在了遠方的柳蓮安的身上,柳蓮安和孟玉溪兩人到的晚,便在靠外的地方候著。
  杜瑩然輕輕一笑,目光也滑了過去。
  孟玉溪同柳蓮安走在一處,柳蓮安親眼見著孟舒志給杜瑩然簪花,右手指甲深陷手心之中,手心裡形成了四個月牙狀的痕跡。“表姐,幸好你讓我多走了幾步,要不然我也見不著這樣了。”孟玉溪不同于柳蓮安,踮著腳見著了孟舒志替杜瑩然簪發,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之意,“表姐……”孟玉溪歡喜過後,此時注意到了柳蓮安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開口,“你身上不舒服嗎?”
  柳蓮安的面色慘白之中帶著淡淡的青色,素來淺淡的唇色似乎更加淡了一個色,她的身子也在輕輕顫抖,仿佛不勝風力。
  “我沒事。”柳蓮安鬆開了自己的手心,她感受到手心裡是火辣辣的疼痛。
  “可是表姐。”
  “我說了沒事。”柳蓮安幾乎是掐著嗓子說出得這句話,那淒厲的聲音讓人側目,此時柳蓮安抬頭正好看著了杜瑩然,兩人相隔的距離很遠,但是那若有若無的目光如同針芒在背,柳蓮安覺得每次見到杜瑩然的時候,都是萬分的狼狽,此時挽著孟玉溪的手臂,往後退了一步,“表妹你說的對,我有些累了,我想回去。”
  孟玉溪此時也看到了杜瑩然,眼睛一亮,她原本是想要過去同杜瑩然說說話的,此時見著柳蓮安的神色有些猶豫,挽著她的手臂往回去的方向走,“表姐,我同你回去。”
  杜瑩然對著還沒有轉過頭的柳蓮安虛扶了扶那玉簪,看到柳蓮安狠狠轉過頭,面上露出了笑容,繼而又對齊灼華說道,“不勞表姐操心,我告訴表姐一句話,日子都是過出來的,看似是一條窄窄的獨木橋,殊不知度過了便是康莊大道,那看似繁花似錦的前程,說不定其內暗藏了刀鋒,表姐,你且行吧。”
  齊灼華的心中一跳,想到了前世的杜瑩然風光得意,她不信自己比不過她,從鼻腔裡輕輕哼了一聲。
  她們兩個人的聲音壓得很低,說得又快,三公主雖然聽不清,也看出來兩人之間的不對,加上之前捕捉到的齊灼華不善的眼神,她忍不住挽住了杜瑩然的臂膀,“杜小妹子,華……姐姐,咱們走吧,這裡人真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4:53

第66章 針灸(一)

  熙熙攘攘的人群,柳蓮安只覺得自己走路一隻腳輕一隻腳重,仿佛在雲端一般找不了地,她的腦海之中全部是表哥替杜瑩然簪花的情景,她深深知道表哥是個恪己的人,定然是把杜瑩然當做了攜手一生一世之人,才會當街做出那樣的舉動,遠遠瞧著,她看不清也能猜想他的含羞克制,她的面若紅霞。
  孟玉溪此時偷偷看著面色慘白的柳蓮安,心中有些擔心,對著自己的小丫鬟招招手,對她小聲說道:“你去尋杜家姐姐來,說我表姐有些不大舒服。”
  如墨也是心驚膽戰,自從小姐服用了那瀉藥的之後,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更是輕飄飄似柳絮一般,因為沒有睡好,眼底也是淡淡的青色,原本就無甚色彩的唇色越發暗淡了,剛開始的時候那種帶著病態的美,還讓她心中感慨,此時卻覺得小姐像是病過了頭的人,帶了點死氣沉沉的哀,和街上一派的喜氣格格不入。此時她亦步亦趨跟在柳蓮安的身側,生怕小姐跌倒了。
  小丫頭快速拋開了,柳蓮安有些渾渾噩噩,想到剛剛對孟玉溪的厲聲厲色,蒼白的臉上浮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打發小丫頭去買什麼好玩的?我買與你。”
  “不是不是。”孟玉溪慌忙擺手,“我只是看到表姐你神色不好,杜家姐姐是行醫的,我讓她替你瞧瞧。”
  柳蓮安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杜瑩然帶著得意的笑容,虛扶簪子的情景,原本人群就擁擠,此時更是覺得喘不過氣,翻了一個白眼,人就直挺挺往後倒去。
  如墨早就準備著,此時伸手想要扶起小姐,誰知道有一雙手更快地抱住了柳蓮安。那人正是杜瑩然。
  如墨抬眼看到杜瑩然,她今日裡的裝扮是說不出的嬌豔逼人,面頰帶著健康的紅潤,笑容甜美讓人新生親近之意,如墨曾經見過杜家小姐,那時候還覺得不過如此,不過是討長輩喜歡的長相,卻少了女子的靜美。而此時面色鐵青的小姐正在她的懷中,兩人鮮明對比,讓如墨發覺,若是男子見著兩人,恐怕更願意喜歡的還是杜瑩然。這個發現,讓她咬著下嘴唇,死死低著頭,她能怎麼辦,小姐不去同杜家小姐爭,便要絞了頭髮做姑子。如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杜小姐,我來吧。”
  杜瑩然一隻手攬著柳蓮安的腰身,另一隻手自然抓住了她的右腕,身上的舊症只能慢慢調養,現在暈厥過去是因為前些時候的瀉藥終究對她有些重了,加上怒極攻心所致。懷中的柳蓮安消瘦得幾乎只剩下了一把骨頭。這樣近的距離,杜瑩然可以嗅得到她身上的幽幽冷香。此時如墨已經上前攙扶住了,杜瑩然說道:“你家小姐雖然身子輕,卻也不是你可以背的動的。劍蘭,你背著柳家小姐,前面有家客棧,去定一間上房,我們去那裡。”
  劍蘭半蹲著身子,杜瑩然把柳蓮安的身子往前傾,讓她的臂膀環住了劍蘭的脖頸,劍蘭伸手穩穩地托住了柳蓮安,大跨步往前走著,孟玉溪感激地拉著杜瑩然的手,“杜家姐姐,若是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怎麼做呢。表姐,不會有事吧。”
  “無事,等會用針就好了。”杜瑩然說道。
  孟玉溪松了一口氣,澄澈的雙眼也明亮起來,“幸好遇上了你。”此時想到了哥哥替杜姐姐簪花,捂著嘴笑了起來,“說起來,嫂嫂,我剛剛可都瞧見了。”
  她拉著杜瑩然的衣袖,小聲對著說著話,嘴角翹起了歡快的弧度。
  一句嫂嫂讓杜瑩然有些羞澀,推了推孟玉溪的臂膀,“渾說些什麼。”
  孟玉溪看著杜瑩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也是歡喜的,笑著說道:“才不是渾說,哥哥都把我們家傳給嫡長子妻的簪子都予了你。前些日子哥哥找娘親要這簪子的時候,我也在場,我還在偷偷想什麼時候哥哥送給你,只是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哥哥今天當街替你簪花。”
  杜瑩然隱隱猜到了簪子的來歷,此時水眸帶著點點星光,“我也沒有想到。”
  孟玉溪扯著杜瑩然的衣袖,高高興興和她說了一路,剛剛看到了哥哥替杜瑩然簪花,她就攢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和柳蓮安說,偏生表姐的臉色難看的嚇人,這會兒終於和杜瑩然說了個痛痛快快。一開始的時候雖然對她的這位嫂嫂有些成見,現在卻是越來越喜歡了,醫術跳舞都是頂尖的,性格也是大方不扭捏,若是此時羞紅了臉囁囁嚅嚅說不出一句話,她也會說的不痛快的。
  三公主和齊灼華則是沉默得並排走著,對於昔日的手帕交,三公主心中隱隱有些害怕,她偷偷瞧著齊灼華,看著齊灼華心不在焉,時不時目光複雜地落在前方的柳蓮安身上。
  齊灼華的心中也是驚起了軒然大•波,前世她在進門的時候,柳蓮安的身子雖然不好,卻也從未有過臉色如此難看的時候,事實上,病中的柳蓮安多了讓人憐惜和心折的美,反而更是引得長輩的疼愛,和孟舒志的憐惜,就連孟玉溪也是親近她的。齊灼華藏在廣袖之中的手指有些顫抖,難道就如同杜瑩然已有所指的那般,她度過了窄窄的獨木橋,迎接她的是康莊大道?齊灼華原本以為自己占盡了先機,此時看著柳蓮安的樣子又有些不確定了,難道,難道杜瑩然也知道了後世之事?那樁看似美滿的婚姻,暗藏殺機?齊灼華有些渾渾噩噩,一時分不清楚過去和現實,就連額頭上也起了細密的汗水,臉色蒼白的可怕,不比昏過去的柳蓮安強上多少。
  三公主拉扯了齊灼華的衣袖,“華姐姐。”
  齊灼華已經入了魔怔,她看不到聽不到,嘴唇蠕動像是在說著什麼一般,三公主有些好奇,湊近一聽,便聽到:“不可能的,杜瑩然不可能過得好,孟舒志喜歡的是柳蓮安,對,是柳蓮安。”
  三公主打了一個寒噤,如同在冬日裡的一盆冷水倒置在了人身上,齊灼華的低低的話語是那樣的篤定,甚至像是帶了詛咒一般的力量,讓人忍不住相信她說的就是事實。
  柳蓮安三個字一出,齊灼華就從剛剛那魔怔之中掙脫了出來,她是那樣的篤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她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對著三公主溫和一笑,目光落在了杜瑩然的身上,那眸色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同情。
  三公主咬著下嘴唇,頻頻向著杜瑩然方向張望,她覺得身側的齊灼華可怖極了,最後下定了決心小跑兩步,到了杜瑩然的身側,挽住了她的臂膀。
  杜瑩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一沉,就看著了三公主面色有些蒼白,她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是什麼不舒服?”
  三公主搖搖頭,牙齒輕輕咬著下嘴唇,最後輕輕說道:“你們在說什麼?我瞧著你們說得開心,過來同你們說說話。”
  孟玉溪沒看出三公主的情緒,彎起了眼,又笑著說起了那簪子的話題,三公主靜靜聽著,突然就問道:“你哥哥心悅瑩然妹妹,是不是?”
  杜瑩然看得出三公主的情緒有些不太對,看了一眼齊灼華的方向,“你剛剛不是瞧見了狀元郎親自替我簪花。”孟玉溪也笑著說道,“原先我娘帶著的簪子都予了杜姐姐,自然如此。”
  三公主得到了兩人的肯定,靦腆一笑,“我就是說了。”她的目光劃過柳蓮安,既然狀元郎心悅杜小妹子,哪裡又有什麼柳蓮安。
  一行人到了客棧,把柳蓮安放置在柔軟的床榻上,她閉著眼,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帶著說不出的輕愁,小臉蠟黃還有眼底淡淡的青色,病容折損了她的美麗,三公主卻得承認,床榻上的女子是不同于杜瑩然的另一種美,西子捧心的柔弱美。
  齊灼華雖然也看著床榻方向,看得卻是杜瑩然,無禮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還是第一次見她行醫。齊灼華看著她從懷中拿出了那針包,手指碰觸到了金針,整個人的氣質便是一變,沉著內斂,手指撚著金針放在酒碗之中烤著,纖細靈巧的手指讓人炫目,不過是三針下去,柳蓮安的眼睛就掙開了。
  “表姐。”孟玉溪歡歡喜喜說道。
  如墨也是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剛剛在杜瑩然替小姐扎針的時候,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只是在場的都是主子,她一個小小丫鬟人微言輕,又能說什麼呢?因為心緒,總覺得杜家小姐會憑著醫術對小姐不利。
  齊灼華也若有所思看著杜瑩然,杜瑩然此時按住了柳蓮安的身子,“你身上有針,先不要動。一炷香之後,我再替你取針。”
  柳蓮安低頭瞧著自己,衣裳被解開,露出了翠綠色紋竹葉的肚?兜,小片雪白的肌膚裸露在外,上面的金針隨著她得動作微微顫抖。她咬著下嘴唇,心中莫名的屈辱,抬起頭的時候,卻溫和說道:“有勞杜家小姐了。”
  杜瑩然站起來,“我開一個方子,若是柳姑娘按照方子服用,再細細調養身子,也會有所好轉。”她開的方子對得是柳蓮安的舊症。
  “勞煩了,如墨,伺候杜姑娘筆墨。”柳蓮安開口說道。
  如墨的身子一抖,小姐的唇瓣帶著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她知道小姐不喜,頭埋得更低了些,應了一聲是。
  齊灼華走到了杜瑩然的身邊,見她略一思索,便寫下了房子,人參三錢、白術一錢……齊灼華想到了剛剛的猜測,心跳得更快了些,莫不是她也知道了後世?想到了自從去年那一場大病之後,她就和自己不太親近,更是搬出了齊府和父親住了,然後她再次同三公主相識,在萬壽節上,一曲歌舞大放異彩,她的醫術高明……
  因為這個想法,齊灼華有些坐立難安,她再次看了看杜瑩然,或許她應該和她談談,如果她是知道後世之人,自己這樣對她,免不了她會堤防自己,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給自己使絆子。齊灼華低頭陷入了沉思,她應當用什麼法子試探她。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5:05

第67章 針灸(二)

  “若是我身子大好,就是托了杜姑娘的福了。”柳蓮安此時換好了衣裳,唇邊呷著微笑,隨即那含笑的眸子又帶著悲傷的神色,薄唇微啟,歎息一般說道,“以前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的大夫,都是不成的。”
  孟玉溪也是知道表姐吃過多少藥,平日裡也是吃著人參養榮丸調養著身子,見著表姐心緒低落,只覺得房間裡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杜瑩然也是十分不喜她的作態,三公主因為齊灼華在外的話此時對柳蓮安百般看不過眼,齊灼華更是不消說。等著柳蓮安抬起頭來,幾人的神色,讓她的表情頓時僵硬,原本只是假意作悲,此時才真正是悲從心起,想到了街上孟舒志的簪花舉動,竟是有種生亦何歡之感。
  杜瑩然見著柳蓮安的樣子,神情萬分複雜,她與她二人之間夾雜一個孟舒志,因為孟舒志剛剛的舉動,杜瑩然更是把孟舒志當做自己的圈內之人,柳蓮安按常理過得越落魄,她當是越高興的,只是,醫者父母心,若是柳蓮安再自憐自艾這般下去,傷了心神,對她原本的病症就是雪上加霜。杜瑩然少不得開口說道:“我不知道柳姑娘有什麼心事鬱結於心,還是排遣開想通了的好,若是著實想不通,把心底事告訴閨中好友,也會減輕一二。”
  孟玉溪聽著杜瑩然的話語慎重,連忙開口說道:“表姐有什麼話同我說就是,切莫萬事都裝在心底,若是病倒了,全府上下都憂心著呢。”
  柳蓮安想著,她本是寄人籬下之人,孟玉溪是嬌養深閨的千金大小姐,而她則是如同水中浮萍般飄零,就連自個兒的前途還要自個兒爭取,只不過想要做表哥的貴妾,便是如同一雙嫩足踏在滿是荊棘之路上行走,她已千瘡百孔,卻不能倒下。這樣想著,心中是荒漠一般的悲戀,面上卻綻放了小小的笑容,拉著孟玉溪的手,柔聲說道:“我同你說說話。”
  孟玉溪卻是真心笑了,重重點頭。兩世為人的齊灼華和杜瑩然自然把柳蓮安的神情瞧得清楚,嘴角微微一撇,兩人如出一轍的動作,視線相交,繼而兩人都別開了眼,不去看對方。
  齊灼華對杜瑩然的堤防則是更多了一分,主動開口說道:“柳姑娘,不如就讓玉溪陪著你說說話,我們去藥鋪給你抓藥。”
  柳蓮安對著杜瑩然等人,最後落在了齊灼華的身上,柔柔一笑,“齊小姐說的是,就勞煩了。”
  一行人出了客棧,客棧附近就有藥鋪,抓好了藥,杜瑩然對著如墨說道:“你替你家小姐守著,等會藥熬好了端進去就是,等到柳姑娘喝了藥,再休息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回去了。”
  如墨襝衽行禮,自然稱是。
  了結了這樁事,齊灼華心中一動,此時便是個和她長談的好時機,就對著三公主笑著說道:“你出來也挺久了,再待下去身子也受不住了,不如我和瑩然妹妹先送你回去?”
  三公主心中並不太情願,杜瑩然笑著說道:“又不是不能出來了,何況今天最熱鬧的戲碼已經被你瞧見了,你難道不同娘娘說一番?”
  杜瑩然的話算是撓到了三公主的癢癢處,想到了齊灼華心裡說起了柳蓮安的事情,此時表情就由不情願變成了千萬分願意回去了,她想讓從母后那裡替杜瑩然和孟舒志,討一句“天作之合”。
  齊灼華看著杜瑩然不過是寥寥幾句話就轉變了三公主的想法,想著自己先前同三公主說話的時候,總是揣測三公主的想法,垂下了眼眸。
  送走了三公主,齊灼華清了清嗓子,念一句,“獸爐沈水煙,翠沼殘花片,一行行寫入相思傳。”
  這是後世孟舒志最為出名的一散曲了,也正是因為他酒後的這只曲,她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無情,無非是一顆心放在了別人身上罷了。
  這句詩有什麼含義?杜瑩然神色一忪,羞澀說道:“姐姐,我慣常是不愛念書的,原本就不愛這些詩詞,唯一看得下去的就是醫書了。”
  她不是……齊灼華覺得放鬆了下來,她在念出這句的時候一直注意打量杜瑩然的神情,杜瑩然表情一瞬間的茫然被她捕捉到了,若是知道後世之人,有誰會不知道這首曲?齊灼華道,“腦海之中也不知怎的,就現了這句了。”想了想又說道,“我剛剛瞧見妹妹開方子很是熟練,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也說不上。”杜瑩然約莫明白了齊灼華的用意所在,此時既無瑞獸香爐又無殘花,這詩詞怎會是齊灼華所寫,此時更是意有所指,杜瑩然覺得好笑,她憑什麼要讓這位心懷鬼胎的表姐摸清楚她的底細,就故意道:“原先不學醫也就罷了,自從出了齊府,我看到醫書便覺得親切,跟著爹爹行醫的時候,我仿佛覺得原本就應當是行醫的。”
  齊灼華心中一跳,原本篤定的心再次大亂,就算是平靜的湖水裡投入了石子一般再起漣漪,“你……”她有些口乾舌燥。
  杜瑩然反而是微微一笑,“前世今生的事情誰說的好?我只知道那一病讓我開了竅,原本以為齊家大姐姐是待我極好的,與我溫柔,伴我成長,誰知道竟是藏奸的。”像是說中了這具身體裡的心事,杜瑩然澄澈的眼眸裡竟是流出了晶瑩的淚水,偏偏嘴唇上翹,帶著淚水的笑意讓齊灼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我沒有。”齊灼華低低地說,她心裡有些亂,“我只是,我只是……”
  “齊家姐姐,只是什麼?”杜瑩然之間擦去了淚水,手指微彈,那溫熱鹹濕的淚水就飛躍而出。
  “我問心無愧。”齊灼華說好。
  “好一個問心無愧。”杜瑩然扯著嘴角說道,齊灼華沒有試探出她的底細,她卻知道了齊灼華的全部底細,齊灼華果然是知後世之人,可憐原本的杜瑩然是那麼的喜歡齊灼華,杜瑩然說道:“既然問心無愧,今後莫要求到我面前才好。”
  齊灼華被杜瑩然的話說得難堪了,低低說道:“瑩然妹妹,我瞧著孟公子心中也是有你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中是淺淺的抽痛。
  “他有我無我,都同你不相干。”杜瑩然的笑容冰冷,“好姐姐,你要記住,你已經選擇放棄了他,選擇了自己的路子,今後不要後悔就是。”
  齊灼華此時一顆心已經慌亂,閉上眼再睜開,稍平定自己的心緒,道:“我不悔。”
  杜瑩然一聲輕笑。
  齊灼華沒有試探出杜瑩然的底細,卻被她的一句話打動了,孟舒志、柳蓮安、孟玉溪還有孟府裡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忽然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客棧,就停頓了腳步,對著杜瑩然說道:“表妹,客棧我就不去,今個兒街上熱鬧,我想回去同老祖宗說說。”
  杜瑩然斂衽對著齊灼華行禮,“替我同外祖母問好,柳姑娘那裡我還要去看看。”
  杜瑩然到了客棧之後,也不知道孟玉溪對著柳蓮安說著什麼,柳蓮安用手帕掩唇笑了起來,她的一雙眼睛微微彎起,盛滿了笑意,只是見著了杜瑩然那笑意就淡了些。
  孟玉溪驚喜說道:“杜姐姐。”
  “杜姑娘。”柳蓮安也掙扎著也起身。
  “你我之間這麼客氣做什麼。”杜瑩然上前按了按她的肩膀。
  孟玉溪噗嗤一聲發出了笑聲,“表姐,今後這位可是我們的嫂嫂,同她這般客氣作甚?你說是不是,嫂嫂?”
  杜瑩然也不害羞,見著柳蓮安的笑容僵住,點了點孟玉溪的腦袋,“沒羞沒臊說什麼呢?”
  柳蓮安低聲笑了,低垂的眼眸裡閃過寒光,“我倒是覺得玉溪說的是,好嫂嫂。”
  杜瑩然身子一寒,只覺得柳蓮安的嫂嫂兩字聽著刺耳,輕輕推了推柳蓮安,微嗔道:“你也尋我的玩笑。”
  說說笑笑仿佛真的是親密一家的人一般,柳蓮安和杜瑩然兩人相視一眼,各有心思,孟玉溪沒有看出兩人下的暗流湧動,她是真心喜歡杜瑩然。此時如墨端著藥推門而入。
  “放下吧。”柳蓮安對著如墨說道,“等會涼些了我就用。”
  柳蓮安喝藥的時候,如墨緊張的絞著手指,杜瑩然瞧見了如墨的神情,意有所指說道:“你這小丫頭忠心耿耿,剛剛你暈倒了,臉色慘白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兒也是提心吊膽。”
  孟玉溪噗嗤一笑,“表姐喝了藥就好,你這丫頭倒是操心得多。”
  柳蓮安把碗中的藥一飲而盡,手帕擦了擦嘴角,“杜姑娘三根金針就救醒了我,本事大著呢,你操心什麼?”眼眸之中有著警告。
  如墨低下了頭,低頭甕聲甕氣說道:“奴婢也是擔心小姐,從來都是服用王大夫的藥的。”
  柳蓮安更是一個眼刀飛了過去,可惜如墨沒有接收到,柳蓮安只覺得如墨太過於駑鈍,杜瑩然還能給她下藥不成?表現得這麼小家子氣,此時含笑說道:“這次試著杜姑娘的藥,也是好的。說不準杜姑娘多給我開幾次方子,陳年舊症也都除了根。”
  孟玉溪拍這手,“是了,表姐說的在理。”
  杜瑩然淺笑著不答話,柳蓮安的身子如果不是她自己折騰的厲害,還不會至於到今天的地步,所謂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也,柳蓮安現在是年輕,若是年紀大了,這些積症會讓她後悔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5:16

第68章 狐臭(一)

  齊灼華同老夫人說起了遊街的熱鬧,還有狀元郎的簪花,淺笑著說道:“您可沒有親眼見著那景兒,原本就是才貌雙全的狀元郎,親自替表妹簪花,羨煞了周圍的人呢。”
  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個小狹促鬼,狀元郎被你說成了才貌雙全。”
  齊灼華俏皮地眨眨眼,“華兒說得本就是不錯。有才有貌,正是才貌雙全。”
  先前的杜瑩然被養得唯唯諾諾,史老太太並不喜歡,自從杜瑩然出了府,她的性格也開朗起來,加上遠香近臭這個道理,竟是越來越喜歡杜瑩然,此時聽著杜瑩然過得好,口中一個勁兒得說起孟舒志的好處來了。齊灼華免不了心中有些泛酸,正巧史老太太看見了齊灼華的神情,柔和一笑,“好啦,我替你尋得那位也是好兒郎。”
  “老祖宗。”齊灼華羞紅了臉,“您說什麼呢?”
  史老太太笑容越發擴大,“還害羞了不成?我這個老太太還真捨不得你,先前還這麼大點兒,現在就要嫁人了。”說到後面,竟是有些感傷了。
  齊灼華伏在老太太的懷中,齊灼華在其他人面前是端莊得體,在老太太面前則是一派的嬌憨,“華兒不嫁人了,一輩子陪在老祖宗的身邊。”她眼底閃過一絲的脆弱,今日裡的事情對她的衝擊太大了,無論是孟舒志替杜瑩然簪花,還是杜瑩然的那一番話,她覺得現在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開始擔心害怕,自己嫁入了莫府,真的能夠如同前世的杜瑩然一般稱心如意嗎?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史老太太的目光柔和,蒼老的手摸著齊灼華的柔軟的髮絲,她也感覺到了懷中人的害怕,輕聲說道:“莫家的家風正,好日子都是需要經營的,你又是個聰明的孩子,到哪裡也不會過得差的。”
  老太太的懷抱太過於溫暖,齊灼華竟是淚盈于睫,孟府的家風比莫家豈不是更好……她不敢想像下去,只是甕聲甕氣說道:“我就是捨不得老祖宗。”
  齊灼華的母親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齊灼華,覺得女兒的狀態有些不對。最開始的時候,是她放不開,覺得孟舒志千好萬好,怎麼被杜瑩然碰上了。此時卻覺得女兒已經許了人家,應該踏踏實實想著在莫府的日子,而不是豔羨孟府的日子,孟家舒志不是齊灼華應該惦記著的。周氏心中焦急,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之前一直念念不忘這樁未成的婚事,今日的夜裡,周氏就拉著女兒長談。
  齊灼華把母親的作態看在眼裡,心中升騰起來淡淡的感動,“我今生……”今生兩字說得很輕,並未被周氏捕捉到,“從未肖想過孟家公子,只是想到昨日的孟公子的舉動,心中有些豔羨,也不知道莫將軍,是否心悅於我。”
  “我兒。”周氏抿了抿女兒的頭髮,“你聰明又漂亮,日子過得定然要比杜瑩然還要好的。你瞧瞧,你同莫家小姐也是交好,先前不是說她病了嗎,不如明兒遞了帖子,你同莫家小姐說說話。女人嫁人,不僅僅要看男人,還要看一家人的。”
  這個道理齊灼華一直都懂,上輩子她努力想要和孟玉溪交好就是如此,可惜不知道柳蓮安給孟玉溪灌了什麼*藥,她同孟玉溪總是親近不來,此時聽著娘親說著,就偎依到她的懷中,“娘,我也是這樣想的。”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的求不來,各人是有各人的緣法。”周氏這一天夜裡同齊灼華說了許多,直到女兒打了一個哈欠,睫毛上也占了淚。
  齊灼華是早早歇下,她心底已經下定了決心,第二日一早就去莫府拜訪。齊灼華努力讓自己睡著,終究並沒有好眠,上輩子的愛恨情仇和這輩子孟舒志替杜瑩然簪花的畫面反復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第二天用了胭脂粉才勉強遮住了她眼底的青色,齊灼華用手指抹了口脂,讓自己的唇色也亮了些。
  “走了。”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向著莫府前行。
  莫府裡的深閨,莫德音手裡捧著帖子,坐立難安,她已經給齊灼華回了帖子,梳妝好了之後等待齊灼華的拜訪,“嬤嬤,我後悔了,我還是應該用些香露。”
  莫德音身邊的嬤嬤說道:“小姐,齊家大小姐早晚都要知道的,你不是也同意了少爺的主意嗎?”
  “我有些害怕,嬤嬤。”莫德音帶著淺淺的淚水,“還是晚些讓她知道好不好?等到夏天了,遮也遮不住了,她自然就發現了。說不準哥哥替我尋了好的女大夫,我自然就恢復了……”
  莫德音是她從小帶到的,嬤嬤看著莫德音的神色只覺得心疼,小姐天生帶著狐臭的味道,小時候還好,自從十一二歲之後,身上的味道越發濃郁,原本夏天還可以勉強用香露壓下去的味道,現在春天也很難用香露遮住。因為這個味道,莫德音在邊疆一直沒有交好的手帕交,此時到了京城,結識了齊灼華之後,嬤嬤很是為自家小姐高興了一陣,此時因為天氣轉暖,莫德音因為身上的味道自卑,又有些退縮了。
  “別怕,你也說了,齊家大小姐溫柔端莊,最喜歡你了。”嬤嬤說道,“小姐別哭了,臉上的胭脂都花了,嬤嬤替你化上妝,你若是想用香露就用上一些。”
  莫德音終於破涕為笑,拉著嬤嬤的手,“我有些害怕,嬤嬤,我……我雖然用了香露,但是我會開口直接告訴齊家姐姐的。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能夠替我尋了大夫。”
  嬤嬤替莫德音撒了花露,一邊說道:“少爺為小姐打聽可靠的,先前聽說了一個女大夫,姓王,雖然醫術不錯,嘴上卻不牢,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合適的。聽說杜家小姐也有行醫,在京中有些薄名,和這位齊家小姐交好,小姐可曾認識?”
  “嗯?”莫德音歪了歪腦袋,仔細回想,“我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是見過一次。一雙眼睛彎彎的,看著誰都帶著笑,和三公主交好。只是上次並不曾交談,我都和齊姐姐說著話呢。”
  嬤嬤笑道,“你喜歡就好,齊家小姐可是你正經的嫂嫂,嬤嬤這次可要好好看看你交口稱讚的大家小姐是個什麼樣的。”
  莫德音甜甜笑著,“嬤嬤定會喜歡的,她一襲的紅衣,看上去雍容端莊,德音十分豔羨。”
  莫德音和嬤嬤說著話,等待齊灼華的到來。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齊灼華便來了,她笑吟吟說道:“妹妹……”只是剛剛走近了些,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莫德音身上的香氣著實濃郁,那香氣之下有奇怪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嘔。齊灼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想到了莫德音的身份,很快就笑了笑,說道:“我瞧著你氣色不錯。”
  莫德音不善察言觀色,並沒有注意到齊灼華表情一瞬間的不同,而嬤嬤注意到了齊灼華的表情,心中一歎,小姐身上的味道越發濃郁了,自己聞慣了還好說,眼前這個剛一見著就發現了問題。
  齊灼華勉強聞著這個味道,竟是反胃,心中萬分後悔自己怎的來了莫府。一瞬間更是有些怨恨上一世的杜瑩然竟然沒有告訴自己莫德音的狐臭之症。齊灼華哪裡知道,醫者父母心,他人的隱疾杜瑩然自然會替人瞞著。加上後來杜瑩然嫁了過去,調理好了莫德音的身子,狐臭之味自然也就淡了。
  齊灼華苦不堪言,此時也明白了春日宴那一次,為何剛開始莫德音離自個兒遠遠的。
  “今日裡春光正好,不如就在你院子裡坐一坐。”齊灼華開口說道,她無法想像若是進入了莫德音的香閨,那裡又會是怎樣恐怖的味道!
  莫德音一愣,也柔聲說道:“好,曬曬太陽總是好的。”雖然曬了太陽,她身上的味道恐怕也會越發濃郁,但是她本來今天就準備對齊灼華坦白。
  齊灼華並不知道,因為莫德音的狐臭,她的閨房裡熏得是薄荷淺香並不難聞,反而會壓制莫德音身上的味道。在陽光下,莫德音發了汗,那味道才會越發重。
  原本齊灼華以為在院子中就會鬆快許多,誰知道今日裡太陽晴朗,甚至連一絲風也沒有,一呼一吸之間,香氣和那濃郁的狐臭夾雜在一起,鼻子都要壞掉了。
  莫德音剛開始雖然沒有瞧出齊灼華的不對,但是見著後來齊灼華的面色越發蒼白,心中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眶也有些發紅,她身側的嬤嬤見著莫德音如此好不心疼,對齊灼華就有些不滿,眼前的人可是莫德音未來的嫂嫂,就算是知道了小姑子的病症,也當做不知道,怎的表現得這般明顯。齊灼華心中也是苦不堪言,她本有一雙鼻子嗅覺靈敏,平日裡調香也是她的一絕,只是到了此時她就痛恨起來自己的敏感的嗅覺了。
  莫德音低聲說道:“齊小姐也當是知道我的隱疾了。”就連語氣也帶了哭腔的委屈,因為這份委屈,她甚至稱呼齊灼華為齊小姐。
  齊灼華有些著急,她連忙上前拉住了莫德音的手,想要開口解釋。兩人原本隔得還有些距離,此時離得這樣近,加上昨夜裡沒有睡好,今天早晨胃口沒開只是用了些清粥小菜,此時竟是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5:27

第69章 狐臭(二)

  齊灼華看著自己吐了莫德音一身,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就連身後的卷碧也是驚訝睜開了眼睛。莫德音此時哭了出來,而她身側的嬤嬤看著自己的眼神更是不善,齊灼華心裡一橫,若是今天沒有個交代,以後入了莫家,她也沒有好果子吃,眼睛一閉,竟是直挺挺往後倒去。
  原本齊灼華想著的是裝暈,誰知道後腦勺正巧磕在了石頭上,眼前一黑,竟是真的昏厥了過去。
  莫德音原本是傷心著,看著齊灼華這樣昏過去了,也有些著急,很是無措地看著嬤嬤,說話更是帶著哭腔,“嬤嬤。”
  “別著急。”嬤嬤摸了摸莫德音的腦袋,看著齊灼華的目光就有些冰冷了,“你先去換身衣服,我找個力氣大的丫鬟把她送入到房中,等會再尋個大夫。”
  莫德音身上是一身狼狽,對著嬤嬤點點頭。原本在齊灼華身邊沉默著的卷碧往前走了一步,上前摸了摸齊灼華的後腦袋,再次伸出手,手心裡是刺眼的鮮紅,她手心裡的血痕,讓所有人的心跳都急驟了三分。
  “小姐的頭受傷了。”她開口說話帶著澀音,似乎很少開口所致。
  莫德音的眼睛瞪大了,聲音也帶了一些急切,“天啊,地上有一塊兒石頭。”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髒裙子了,連忙蹲下,伸手摸了摸那塊兒石頭,石頭上有小小的凸起,上面還才殘留著齊灼華的血跡。莫德音對著卷碧說道:“我們來京都的時間並不長,京都中可有知名的女大夫。”
  “杜家瑩然。”卷碧吐出了四個字,眼眸下垂,一手環在小姐的腿彎,一手撐住她的背部,把齊灼華牢牢抱在懷中,“就在及第巷子。”
  “快去。”嬤嬤對著身側的丫鬟吩咐道,“把齊家小姐抱入到小姐的閨房裡。小姐,齊家小姐這裡有老身照看著,你先換身衣裳。”
  莫德音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在陽光下恐怕更加濃烈了吧,才會讓齊灼華吐了出來,她的眼眶有些發紅,低低應了一聲,“我先去洗漱,換一身衣服。”
  莫家的丫鬟腳程很快,氣喘吁吁到了杜家的藥鋪的時候,杜瑩然正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昨天夜裡的時候,杜瑩然一直沒有睡著,最後躡手躡腳把放在梳粧檯上的那根玉簪拿起來,在黑暗之中,她的手指仔細摸著這根簪子,眼前仿佛出現了孟舒志溫柔的笑,他的誓言就仿佛在耳畔之間。白天的甜蜜經過一天的發酵沉在心底,濃烈的甜意讓她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失眠的結果是第二天,眼底下淡淡的青色。
  就連杜斐也敲出了女兒的那點心思,也沒有點破。
  杜瑩然單手撐腮,正看著手中的醫術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來的人是一個青衫的丫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水,顯然是急症,杜瑩然連忙說道:“可是府中有人病了?”
  那丫鬟連忙點頭,“有小姐暈倒了,頭磕著了石頭,還留了血。”一邊說話一邊喘著粗氣。
  聽說府中有人撞了頭,杜瑩然連忙高聲喊著在後面幫忙的劍蘭,等到劍蘭掀開簾子出來,杜瑩然吩咐道:“帶上醫藥箱,跟我走。”
  杜瑩然身後跟著的劍蘭領著小小的行醫箱,裡面備著的是常用的藥材,還有搓成的各式的解毒或者是保命的藥丸。
  丫鬟走路虎虎生風,杜瑩然的因為長期跳舞,走起路來也是爽利,劍蘭天天跟著杜瑩然鍛煉,身子也是要比旁人強健,一行人行走得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功夫就到了莫府的門口,見著了莫府,杜瑩然腳步微微一頓,問著前方的丫鬟,“莫家小姐傷著了?”
  “並不是。”此時丫鬟喘息著說道,“是齊家小姐拜訪,暈倒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地上的石頭。”
  齊灼華暈倒?杜瑩然昨日瞧著她的面色,氣血兩足,怎麼也不大可能暈倒。心裡帶著疑惑,腳步卻並沒有停頓。剛一進入到房間,就聞到了房間裡清新的薄荷香氣,越往裡走,就越能嗅到空氣之中濃濃的香露。房間裡還帶著些水汽,水磨石的地面上帶著濕漉漉的水痕。杜瑩然瞥了一眼房間的角落裡展開了黃山圖屏風,猜測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應當是莫德音,剛剛應該在屋內洗漱過。
  杜瑩然有些奇怪,若是擔心自己身上的味道,躲在屏風後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洗漱?
  屏風裡面的人開口說道:“是杜家小姐?我身子有些不適,不太適合見外客,你幫我瞧瞧華姐姐怎麼了?”說完還咳嗽了兩聲,表明她身子的虛弱。
  屏風內的人果然是莫德音,杜瑩然對著屏風行禮,繼而朗聲說道:“自會盡力而為,莫小姐放心。”
  莫德音是剛剛洗漱過,剛剛被齊灼華吐了一身,洗漱過後味道雖然會小些,但是莫德音此時死也不肯再和其他人接觸,便讓嬤嬤展開了屏風,自己隔著屏風說話。
  杜瑩然上前看著床榻上的齊灼華,她的面色蒼白,因為疼痛死死擰著眉頭,床塌邊挨著做了一個貌不起眼的丫鬟,是齊灼華的貼身丫鬟名字叫做卷碧的,手裡拿著乾淨的手帕堵著她的頭。見著杜瑩然了之後,手裡仍扶著齊灼華想要行禮。
  杜瑩然揮了揮手,“不必多禮。”
  “房間裡多點些水晶宮燈,都立到床塌邊。”杜瑩然說道。
  嬤嬤說道:“還不快去。”見著杜瑩然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如同老菊花一般,“小姐,老身是跟著莫小姐的奶娘,喚我王嬤嬤便是。”
  “王嬤嬤。”杜瑩然微微頷首之後,讓劍蘭打開了醫藥箱,自己則是對卷碧說道:“你從前面扶著表姐,我坐在這裡。”
  手裡繼續按著那塊兒染著血漬的帕子。
  莫府的丫鬟很快就拿來了水晶宮燈,而杜瑩然也坐在了原本卷碧坐著的位置,讓卷碧扶住齊灼華的身子,自己則是鬆開了手帕,用鑷子小心撥開那帶著血跡的髮絲,此時血已經止住了。拿了匣子裡的放大鏡,杜瑩然不由得感慨,她剛剛讓人做好的水晶放大鏡,竟是齊灼華先用上了。用放大鏡觀察了之後,齊灼華那一塊兒的傷口並不大,約莫半寸大的口子,口子也並不深,這讓她松了一口氣,若是一大塊的口子,她怎麼給莫德音縫合?又是頭皮處,要比別處更難縫合。
  給齊灼華喂下了一顆麻沸散,見著她緊緊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之後,杜瑩然就知道是藥力發揮了作用,此時從劍蘭的手中拿出剪刀,用小剪刀替她絞了約莫銅錢大小的空白,再用烈酒輕輕清理那已經凝固的血塊,因為杜瑩然的動作,又有些鮮血從傷痕處滲了出來。杜瑩然對著傷痕撒上了止血的藥粉,用潔淨的紗布疊成小塊,最後用棉布纏繞她的腦袋,在側方打了結。
  頭上的傷是好處理的,關鍵是這一摔千萬不能如同孟府的老太太那般,摔出了顱內出血,那就難辦了。
  此時齊灼華的散亂的長髮已經被她撩起到了前襟,杜瑩然雙手可以說是環繞著齊灼華的姿勢,單手按在了她的右手脈搏上,探了脈搏之後稍稍心情放鬆了些,對著卷碧說道:“你坐到我這邊,扶著她。”手指撥開齊灼華的雙眼,雙眼上並無血點,佐證了她的診斷。
  齊灼華或許有些輕微的腦震盪,卻並無腦內出血,可以說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杜瑩然讓卷碧安置好齊灼華,側躺著,以免捧著了腦後的傷口,開口說道:“表姐這段日子需要多靜養,儘量多在床上休憩,房間裡不要太過於明亮,以免造成了表姐的不是。表姐若是起榻,恐怕會有暈眩之感,甚至嘔吐,都屬正常,等到養足了半個月就會好了,至於腦後的傷痕也並不嚴重,只是一個小口子,我這裡的藥粉你拿去,每日臨睡之前替你家小姐用烈酒清理傷口,再敷上藥粉,用潔淨的棉布纏繞即可。對了,我這裡還有麻沸散,頭三日要先服用了麻沸散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才可替她換藥,不然遭罪的便是你家小姐了。”
  卷碧聽著一一應下,“可要用藥方?”
  “那倒是不必。”杜瑩然說道,“平日裡的吃食,多用天麻、枸杞、川穹之物燉湯即可。若是表姐吐得厲害,吐過之後,服用一些參合了鹽分的蜂蜜水。”
  屏風之後的莫德音聽到了杜瑩然的診斷,對於剛剛齊灼華的嘔吐便沒有那麼的傷心,原來是因為華姐姐生病了,並不是完全因為她身上的味道,莫德音心中好過了些。
  “我還想麻煩杜姑娘一樁事。”莫德音開口說道,又咳嗽了一聲,“我實在是身上不利爽,勞煩杜小姐送齊家小姐回府可好?”
  “好。”杜瑩然說道,“不如現在就回齊府的好,這會兒麻沸散的藥力還沒有散,若是一會兒醒了再走,表姐也要遭罪。”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5:37

第70章 狐臭(三)

  準備好了馬車之後,卷碧牢牢抱起齊灼華,杜瑩然注意到卷碧就算是抱著齊灼華,行走也是穩健,她並不愛說話,在馬車上,也一直小心齊灼華的腦袋,不讓她碰到馬車牆壁。
  杜瑩然單手撐腮,看著卷碧,這原本是她筆下留給原本杜瑩然的忠心耿耿的婢女,現在早已經被齊灼華收到了麾下。
  卷碧感受到了杜瑩然的視線,抬眼看著杜瑩然,似乎在無聲地詢問杜瑩然有什麼要做的,而杜瑩然不過是失笑揮了揮手。雖然沒有了卷碧,她還得了劍蘭,也算是不錯的。
  等到了齊府門口,劍蘭跳下馬車小跑著過去讓齊府開了小門,馬車車轍再次駛動,緩緩從角門進入了齊府。
  齊灼華圍了兜帽,依舊是沉沉昏睡著,被卷碧抱入到了房中。早有得到了音信的齊府老祖宗派了身邊信任的伍嬤嬤趕了過來,今日齊灼華的母親周氏外出。
  伍嬤嬤對著杜瑩然行禮之後,眼光不住地往齊灼華身上去瞧,“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老祖宗聽說傷著了,不顧頭疼犯了,就要往這裡趕,好說歹說,算是勸下了。”
  “嬤嬤,我跟你走一遭。”杜瑩然說道,回頭對著卷碧說道:“你先照顧你家小姐,等到她醒了,派人去外祖母的院子裡尋我。”
  伍嬤嬤到底不放心,親自近了床榻,瞧著齊灼華的面色發白,向來是紅潤的唇色也暗淡了。烏黑的長髮披散著,頭上還纏著白色紗布,讓人見著便覺得心中一顫,“大小姐傷著了頭?”
  杜瑩然也任由伍嬤嬤看著,伍嬤嬤看著齊灼華的眉頭雖然皺起,人卻是昏昏沉沉,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連忙問道:“大小姐怎麼還沒有醒?”
  “在莫府,給她用了些麻沸散。”杜瑩然說道,“估摸時間也快醒了。”
  伍嬤嬤此時從床塌邊走到了杜瑩然的身邊,微微側身,讓杜瑩然走在她的前側方,低聲問道:“不過是出門一趟,早晨見著還好好的,同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我還見著面色甚好,怎地就成了這樣?”
  “聽莫家小姐說,是在院子中說話的時候昏倒了。”杜瑩然腳下的步子不停,對著伍嬤嬤說道。
  齊灼華的院子離老夫人的院子並不院,此時杜瑩然就見著了翹首以盼的老夫人,連忙問道:“怎麼樣了?”她的動作幅度有些大,杜瑩然注意到老夫人的眉頭皺起,右手捏成拳放在唇邊,似乎想要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呻•吟。
  杜瑩然對著老夫人行禮之後,腳步輕快上前,素手按在了老夫人的頭上,“外祖母,別著急,我慢慢與你說。”
  這樣近的距離,老夫人可以聞到外孫女身上的淡淡藥香,少女的手指也不似齊灼華的柔軟,力度要比齊灼華更為用力,手指按壓之處那酸疼腫脹之感,仿佛帶走了周遭的刺疼,讓人反而舒緩了下來。這是完全不同于齊灼華的手法,卻意外地舒適。老夫人的眉頭隨著杜瑩然手下的用力而舒展開來,“果然是得了你父親的真傳。”老夫人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拍了拍外孫女細膩的手背。
  杜瑩然的手下不停,面上帶著淺笑,“外孫女平日裡沒別的事情,整日跟著父親學醫罷了。”
  “華姐兒怎麼了?”老夫人的眼睛甚至微微閉了起來,之間見著外孫女的氣定神閑的笑容,她心中也放鬆了不少。
  杜瑩然對著伍嬤嬤的說辭又對著老夫人說了一遍,不同的是,更加詳細說了齊灼華醒來之後可能有的症狀。
  老夫人垂下了眼眸,“你華姐兒這樣,我也不放心,每日裡你多來看看她。”
  “老祖宗不吩咐,我也是要來叨擾的。”杜瑩然笑容盈盈。
  兩人又說了些話,就見著齊灼華院子裡的小丫頭喘著粗氣過來了,給老祖宗請安了之後,巴巴地看著杜瑩然,口中說道:“小姐醒了,卷碧姐姐讓我過來請表小姐去看看。”
  小丫頭的眼神急切,說話的時候還穿著氣兒,杜瑩然從她的神色猜測此時齊灼華應該是吐得厲害,此時手上的力氣也漸漸放鬆,直到停了下來,對著外祖母說道:“我去看看表姐,傷著了頭了,又坐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回來,這會兒只怕難受呢。”
  老夫人這樣的人精自然也從小丫頭的神色之中看出來齊灼華情況的嚴重,“瑩然丫頭,我同你一塊兒。”
  “老祖宗還是好好休息。剛剛的按摩只不過是稍緩了頭疼,可是不能見風的,不然一個時辰以後會更加疼得厲害。表姐素來是孝順之人,若是知道了外祖母帶著頭疼去看她,只怕在床榻上也會不安。”
  老者面上的皺紋也隨著杜瑩然的話舒展開來,“你這丫頭,許久不見,性子也活波了不少。”老夫人想著,或許是在藥鋪裡幫忙,加上又結交了好友,才會如此,柔聲說道:“那我這把老骨頭就在這裡等著了。”
  杜瑩然讓劍蘭打開隨身攜帶的藥香,撚起了一味香丸,“我這裡有一味香丸,老祖宗用上一些,此時正好眠,等到一個時辰睡醒了之後,瑩然過來同您說說話,也好讓您知道表姐的狀況,好安下心來。”
  頭疼得如此厲害,就算是有杜瑩然按摩也不過是舒減一二,老夫人覺得自己定然是睡不著的,不過不忍心拂了外孫女的好意,就頷首說道:“我便去休息了。”
  杜瑩然跟著那丫頭進入到了齊灼華的香閨之中,就聞到了空氣之中的酸氣,就算是此時房間裡燃氣了熏香也壓不住那酸腐的氣息。
  齊灼華伏在床邊,慘白著一張臉,卷碧彎腰扶著齊灼華以免她手上失了力氣,跌了下去。
  杜瑩然走近了,瞧著齊灼華抬頭對著自己笑了笑,隨即又是狼狽的低下頭。她的樣子狼狽極了,原本就面無血色,此時更是慘白地不像話,黑白分明的微微上挑的鳳眸佈滿了紅色的血絲,眼角更是有著濕痕,她已經吐光了胃中所有的東西,此時不過是幹嘔著,纖細的手指牢牢抓著床榻邊,因為太過於用力,手指尖也泛著白色。
  之前杜瑩然就吩咐過卷碧準備含鹽分的蜂蜜水,杜瑩然用杯子嘗了一口之後,吩咐丫鬟再加了些青鹽,最後親自捧著溫水送到了齊灼華的嘴邊,“我知道你這會兒難受,含一口水,一點點吞咽下去。”
  齊灼華就著杜瑩然端給她的杯子,小口抿著水,等了好半晌的時間,似乎才稍微有所好轉。杜瑩然按著她的肩膀,“表姐躺下休息吧,這幾天恐怕還要遭這樣的罪。”
  齊灼華原本還因為自己在杜瑩然這裡丟了臉面有些尷尬,此時聽到了杜瑩然的話語,回想起剛剛醒來時候,那種天旋地轉的暈眩勁兒,耳邊似乎還有嗡嗡的鐘聲作響,腦後方也是陣痛,心中一緊,連忙說道:“表妹替我開些藥吧。”她的聲音帶著乾澀的沙啞。
  杜瑩然搖搖頭,“唯有靜養罷了,就算是有藥,表姐吃了也要吐出來的。。”她伸出一塊兒染了薄荷味的手帕,“若是表姐難受的厲害,用些薄荷香就是。”
  齊灼華心裡惦記著自己暈倒後的情況,余光瞥向了身側的卷碧那裡,對著杜瑩然開口說道:“我這裡無事,老祖宗早晨還說頭疼,妹妹去陪著老祖宗吧。”
  杜瑩然知道齊灼華的身子骨很好,今日裡早晨的暈倒十分奇怪,便開口問道:“姐姐怎的暈倒了?”
  齊灼華的心中一緊,手上把錦被抓得都起皺了,“早起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倦怠,大約是在莫府站久了,不礙事的。”
  眨了眨眼,杜瑩然輕笑著說道:“那表姐好好休息,我等會去老祖宗的院子,若是有事情,打發人過來喊我。”從齊灼華的表情,杜瑩然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齊灼華真有隱疾便好。
  齊灼華含笑點頭。
  杜瑩然剛剛離開了房間,齊灼華就趴著床沿再次嘔吐了起來,而卷碧學著杜瑩然的做法,把溫水送到了小姐的唇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用。”齊灼華緩過來了,對著卷碧虛弱地擺手,“等到用了,也要吐出來。”
  “這是表小姐吩咐的。”卷碧說道,“不消用多,潤潤嗓子就好。”
  齊灼華知道卷碧的固執,只要是為她好的,卷碧都會堅持到底,“好。”唇瓣微微彎了起來,露出一個極淺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轉瞬即逝,齊灼華又再次開口問道:“我昏倒了之後,莫小姐是怎麼表現的?”
  卷碧說道:“莫小姐在京中並不知道其他的女醫,奴婢就提到了表小姐。莫小姐遣了小丫頭走得飛快,就請來了表小姐。而莫小姐自己洗漱之後隔著屏風稱道自己身體不好。”
  “表妹是怎麼說我的病症的?”齊灼華問道。
  卷碧就把杜瑩然的說辭一字不漏告訴了齊灼華,齊灼華原本覺得自己吐得難受,此時聽著卷碧的話語又有些歡喜了,杜瑩然在莫德音那裡說了自己會嘔吐,或許莫德音便不會那麼怪罪自己了。心中微微一歎,心裡想著自己這次去莫府是失算了,難怪莫德音自從入了春就稱病不出,原來身上竟是有這樣的隱疾。齊灼華皺了皺眉,壓制住了自己再次想要嘔吐的*,之後開口緩緩道,“隔著屏風,杜瑩然可發現了莫小姐的……身上的味道?”
  卷碧說道:“莫小姐的房間燃了熏香,身上灑著濃濃的香露,又剛剛洗漱過,表小姐隔著屏風,應當是聞不出的。”
  齊灼華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出去了之後讓怡紅進來,我有話要吩咐她。”
  “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5:48

第71章 狐臭(四)

  怡紅是原本齊灼華的丫鬟,更是周氏替她準備的第一得意之人,而齊灼華自從得了卷碧之後,便更加倚重卷碧,怡紅那裡就忽略了。怡紅的面容清秀,面頰上的兩粒梨渦笑起來時候煞是可愛,聰慧加上面容可親,齊灼華以往的時候就是利用怡紅打探消息,就算是現在有了卷碧,也是十分看重怡紅的。
  “小姐。”怡紅素來笑盈盈的臉上帶著擔憂,“婢子看著小姐這般,真是難過的緊,不是跟著卷碧姐姐出去的,怎的弄成這樣?”一雙杏子眸帶著氤氳的水汽,似乎是十分關心齊灼華。
  怡紅心中也有自己的盤算,自從卷碧來了之後,一直以來都是卷碧隱隱壓了她一個頭,現在齊灼華跟著卷碧外出受傷了,她的心中不僅僅沒有憂愁,反而帶著雀躍,說不定這就是屬於她的機會!
  “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摔倒了。”齊灼華說道,“不想地上有塊石頭。”
  怡紅哎呀一聲,“卷碧不是身手很敏捷嗎?若是小姐要暈倒了,肯定會有前兆,她怎的這麼不小心。”
  齊灼華勉強笑了笑,自然是因為她自己故意暈倒的,這話是不好和怡紅說的,忍著頭疼說道:“怡紅,我在莫家小姐面前不小心失禮,你替我去莫府走一趟,陪個不是,說我這幾天腸胃不舒服,等到我好了,再上門賠罪。”
  怡紅是個心思敏捷的,聽到了這裡就知道大約是自家小姐在莫府小姐面前也吐了出來,點頭說道:“小姐放心,我親自走一趟,定然是辦得妥妥當當,讓莫小姐不介懷的。”
  齊灼華知道怡紅的能力,慘白著臉笑了笑,“去吧。”
  怡紅見到了面冷的王嬤嬤,細聲慢語說了齊灼華的傷勢,她是齊灼華的陪嫁丫鬟,知道莫府更是她今後的歸宿,少不得賣乖,務必不讓眼前的人厭了她。
  怡紅有意的賣乖之下,就連王嬤嬤的冷臉似乎也舒展了些,“我家小姐也是愧疚,若不是身上不適,便親自送了齊小姐回府。齊小姐不必客氣,若是今後小姐身子緩解一二,自然會登門拜訪。”
  怡紅心裡覺得恐怕還是莫小姐在記恨自家小姐,要不然明明今個兒見著了自家小姐,為什麼現在反而閉門不見,還說等身子好了自然會登門拜訪,言下之意豈不是若是齊灼華好了,也不必登門入莫府?怡紅帶著滿腔的疑問,回稟了齊灼華,偷偷瞧著小姐的神色,原本因為難受慘白了一張臉,此時看上去慘澹了。
  “我知道了。”齊灼華喘著氣兒,“你去歇著吧。”心中想著等到自己好了,再去拜會莫德音,想到了要去拜訪,似乎鼻尖又聞到了香臭夾雜的味道,齊灼華又是俯身想要嘔吐。
  怡紅伺候完了齊灼華,拉著立在一邊的卷碧到屋外的角落裡,“卷碧啊卷碧,今個兒發生了什麼?”
  卷碧沉默不語。
  怡紅被卷碧的態度氣得跳腳,“好你個卷碧,我問你話,你怎麼不說?今個兒小姐好端端跟你出去,這樣躺著回來了,我看燈等會夫人來了,你怎麼辦!”怡紅一番狠話說了見著卷碧神色不改,平定了自己的氣息,軟聲說道:“我也是為你好,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等會夫人問我了,我也好替你迴旋一二。”
  卷碧搖搖頭,“就是小姐體力不支昏倒了,你莫要問了。”、
  怡紅面上的神色變換不定,也知道卷碧的性子就是這樣,凶巴巴地說道:“你還不去伺候小姐,將功補過!”
  卷碧原本就想著待在房中,她本就是被怡紅硬拉出來的,此時也就轉身離開。怡紅在原處,想了想吩咐交好的小丫頭一聲,“若是夫人等會過來了,你瞧瞧來尋我。”
  小丫頭重重點頭。
  怡紅並沒有等太久就等到了夫人回來的消息,氣喘吁吁跑到了角門那裡,正巧見著夫人搭著身側人的腕子,下了馬車。
  “怎麼了?”周氏看了一眼怡紅,抬了抬下巴,“先到院子裡候著。”她還要先給老夫人請安。
  怡紅並沒有退下,反而是跟在周氏的身側,走在了她的右後方,“今個兒小姐帶著卷碧拜訪莫家小姐,誰知道是昏著回來的,頭也摔破了一塊兒。”
  周氏原本是有些惱怒怡紅的不識趣,此時聽到她的話,心兒都要跳了出來,腳步停下來,“華姐兒現在怎麼樣?”
  “現在已經過來了。”怡紅連忙說道,“頭上磕著的是後腦勺,表小姐已經處理過了,小姐就是人沒什麼精神頭兒,身子表小姐說靜養就會好的。這會兒表小姐就在老夫人的院子裡呢!”
  周氏垂下了眼眸,“你就在這裡等著我,一會兒我過來了你同我細說。”無論如何她還是先要去拜訪老夫人的。
  此時已經走到了老祖宗的院子門口,剛一進門,就聽到了笑聲,“你這小丫頭小狹促鬼。”
  周氏心中一驚,她出門前老祖宗還不舒服,難道此時已經好了?面帶著笑容走了進去,“母親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舅媽。”杜瑩然給周氏行禮。
  周氏上前拉著杜瑩然的手,“昨個兒你外祖母還在念叨你,說是狀元郎給你簪花,好不熱鬧,結果沒有休息好,今個兒一早晨就說是頭疼,你這丫頭也算是出師了。”
  周氏的話語之中竟是埋怨起了杜瑩然,杜瑩然的目光一閃,笑著說道:“勞得老祖宗替我擔憂,瑩然心中甚愧。”
  “我這是老毛病了,天氣驟變的時候容易犯。”史老太太的笑容淡了淡,“你回來了,可去華兒那裡了?”
  “未曾。”周氏搖搖頭,“剛剛下了車就聽到了華兒的消息,我想著從瑩然這位女大夫這裡聽一聽華兒的症狀。”
  杜瑩然對著周氏說了,話語裡是條理清晰,周氏剛剛意有所指把老夫人的病症賴在了杜瑩然頭上,此時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她剛剛一進門的時候聽到杜瑩然和老夫人的歡笑,想到華兒還躺在床上,才會口不擇言。此時拉著杜瑩然的手,說道:“好孩子,你的醫術果然很好,等到華兒能起了,我帶著她親自和你道謝。”
  杜瑩然笑著說道:“舅媽這樣就是折煞我了,都是自家親戚。”
  “你既然掛心華姐兒,便和瑩然一塊兒看看吧。”史老太太見著周氏掛心孫女兒的傷勢,開口說道。
  周氏想到了還在院子裡候著的怡紅,對著老夫人說道:“就讓瑩然陪您說說話,我去看看華姐兒。”
  周氏聽到杜瑩然的說辭,對齊灼華的傷勢也有了大概的瞭解,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不會耽擱到婚禮,頭上的那點兒痕跡更是說不上破相,此時到了門口就同怡紅說道:“小姐是怎麼了?”
  怡紅低聲說道:“奴婢並沒有跟著小姐出門,是卷碧跟著小姐去拜訪莫府的,奴婢只是覺得奇怪,卷碧的手腳伶俐,早晨小姐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這般慘白著臉回來了,真真是讓人心疼。”
  “卷碧?”相較於知根知底的怡紅,周氏自然不太喜歡卷碧,只是女兒固執地喜歡卷碧,只得讓她繼續留用著。
  “小姐醒來了之後,就吩咐我去莫府。”怡紅把齊灼華吩咐的話語跟周氏說了,又細說了王嬤嬤的表情和反應,最後說道:“奴婢就是覺得奇怪,莫小姐還有那個王嬤嬤似乎對小姐有些成見,不知道在莫府究竟發生了什麼,畢竟莫府是小姐的夫家,莫小姐又是小姐的妯娌。奴婢心裡著急,想要問問小姐,小姐卻吐得一塌糊塗,奴婢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同卷碧問清楚。”
  “卷碧怎麼說的?”
  “她什麼也沒有說。”怡紅說道,“我已經同她說清楚了個中的厲害,她還是不肯開口。”怡紅偷偷瞧著周氏,果然周氏一臉薄怒。
  周氏說道:“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對,牽扯到了莫家,自然要慎之又慎。我去同華兒說一聲,下次出府還是帶著你。”在周氏的眼中,卷碧不過是力氣大,手腳伶俐周氏才願意她跟著齊灼華的,此時齊灼華暈倒了過去卷碧卻沒有任何的動作,這讓周氏惱怒不已。
  怡紅的心中狂喜,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奴婢謹遵夫人教誨。”
  “去吧。”周氏說道,“若是華兒有事,第一時間要告訴我。”
  “是。”
  周氏見著了床榻上的齊灼華,眼淚就簌簌落下,“我的兒。”見著齊灼華掙扎著要起來,連忙按了按她的肩膀,“瑩然那丫頭說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女兒已經好多了。”齊灼華靠在周氏的身上,軟軟地說道,“讓娘親擔心了。”
  “頭還疼不疼?”周氏撫摸著女兒的長髮。
  “不疼了。”齊灼華一臉乖巧。
  周氏簡單問了齊灼華幾句,見著女兒的秀美再次皺了起來,知道她難受,就說道:“讓怡紅照看你。”又對著卷碧說道,“卷碧你跟我來。”
  “娘。”齊灼華有些著急,“別怪罪卷碧,我……”
  “你好好休息就是。”周氏不容置喙地說道。
  齊灼華看著卷碧的身影,心裡有些著急,她原本吩咐卷碧不得透露在莫府裡的事情,只是娘親那裡……憂思過重,齊灼華只覺得腦仁的青筋直蹦,伏在了床塌邊,再次作嘔了起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6:01

第72章 狐臭(五)

  齊灼華在床榻上,心中憂慮卷碧會不會不肯說出莫府的事情,對著怡紅說道:“你去把我娘請過來。”
  怡紅知道周氏定然是要處罰卷碧的,面上反而笑容甜美,“小姐,您先養好身子,表小姐也說了不能憂思過重。”
  齊灼華捏了捏眉心,呷了一口咸甜交加的蜂蜜水,著實覺得難受,一時也顧不上卷碧,就倦倦得躺下了。怡紅躡手躡腳坐在一邊,雖然心裡想要看卷碧收到什麼處罰,但不敢離開了齊灼華。就算是如此,唇角也翹起一個得意的弧度。
  周氏是個理智的人,只不過再理智的人牽扯到了自己的兒女,也都會不那麼理智。周氏看著卷碧的沉默不語,肩膀氣得是發抖,發狠讓卷碧跪下,“跪兩個時辰,每日裡的這個時候都跪上兩個時辰。”
  跪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上,原本就已薄西山的斜陽漸漸沉了下去,初春裡更是起了呼呼作響的風,吹動常青的樟樹葉嘩嘩作響,平添了一絲的涼意。
  等到了時辰,怡紅偷偷跑了出來,“你說說你,同夫人較什麼勁兒。”
  “我只知道小姐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卷碧說道。
  怡紅的眼神閃過奇異的目光,輕聲說道:“夫人讓你跪了那麼久你還不明白,夫人是為小姐好。”
  卷碧此時低頭不說話,怡紅攙扶著她也到了房間門口,撇撇嘴說道:“夫人和小姐是一心的,怎麼會害小姐,算了,和你這個死腦筋也說不通。諾,你今個兒歇著吧,我替你守夜。”
  怡紅是個有腦子的,卷碧今個兒跪了那麼久,再去守夜若是生了事故,整個院子的人都會遭殃,所以此時自己攬下了責任。
  而齊灼華這一夜果然睡得不算安穩,往往睡上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就會醒過來用些溫蜂蜜水,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才會繼續睡下。
  因為卷碧每日要跪上兩個時辰,守夜的事情就全部落到了怡紅身上,只是兩三天這樣守夜,怡紅的眼底有了淡淡的青色。
  “讓卷碧守夜就是。”齊灼華說道,“你累成了這般。”
  “夫人前些個日子罰了卷碧。”怡紅說道,“跪了那麼許久,小姐你看,最近她走路都十分慢。”怡紅說完了之後就有些後悔,這個消息原本一直瞞著齊灼華,誰知道自個兒太過於困頓,才吐露了口風。
  齊灼華這才想到了第一日母親鐵青著臉,這幾日見著了卷碧似乎也沒有好臉色,齊灼華很是喜歡卷碧的衷心,此時低聲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怡紅說道:“不過是一兩個時辰,再說了,夫人吩咐了不許用這件事情讓你傷神。”
  齊灼華揉了揉太陽穴,“我曉得了,怡紅,你替我尋母親過來。”
  怡紅心裡的嫉妒如同瘋草一般在增長,小姐剛知道卷碧被罰,更何況已經過去了三日的功夫,還要提卷碧討公道?怡紅看著齊灼華臉色依舊是蒼白,不住地手指揉搓自己的太陽穴,小姐雖然比第一日好了許多,這幾日仍然頭疼暈眩的厲害。
  “還愣著做什麼?”齊灼華推了推怡紅。
  怡紅低頭,“奴婢一直沒有問,那日在莫府究竟發生了什麼……”
  齊灼華眉頭微皺,語氣也冷了下來,“什麼都沒有發生,快去吧。”
  怡紅咬著下嘴唇,也不抬頭看齊灼華,匆匆跑了出去。
  齊灼華想要找周氏也是有緣由的,兩世為人都是周氏的子女,她十分清楚母親的脾性,若是母親認為卷碧是個不中用的,恐怕等到她身子一好,就會給卷碧安排好了出處,甚至任誰也挑不出一點兒的錯處。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齊灼華才打發了怡紅,去請母親過來。
  周氏摒退了眾人,“你這丫頭真真讓我不省心,什麼事情等到你好了再說,為了一個卷碧丫頭,巴巴讓人請了我過來。”
  “娘。”齊灼華軟語和周氏撒嬌,說道:“之前我一直想著和您說一說莫府的事情,那一日是我吩咐讓卷碧不要說的,因為牽扯到了莫家小姐的隱疾。”齊灼華娓娓道來那一日發生的情況。
  “卷碧是你的心腹,那麼怡紅呢?”周氏說完了,摸了摸齊灼華的臉頰,“你這件事情不應該瞞著怡紅,讓她心裡起了旁的心思。”
  “她?”齊灼華心底有些疑惑。
  “傻丫頭,在卷碧沒有來之前,你一直最倚重的就是怡紅,自從她來了之後,你對怡紅就淡了,這樣就罷了,她總歸是你的左膀右臂,你這樣瞞著她,她心裡頭會怎樣想?”
  周氏細細教導齊灼華的所作所為,此時齊灼華才意識到這樁事情自己原本就不應該瞞著怡紅,這樣傷了她的心,“娘。”
  “好了,怡紅這樁事情我替你解決,她本就是家生子,對你又是忠心耿耿,下次萬不可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周氏說道,“卷碧……”
  “娘。”齊灼華說道,“您就饒了卷碧,她是個實誠的性子。”
  周氏末了說道,“罷了,這事情既然還有這樣的緣由,也就不能怨她。”周氏並不是個不講理的,原本是打算等到女兒好了之後就打發走卷碧,此時也就放下了這個主意,加上卷碧也一連跪上了四天的時間,在周氏看來,也是夠了。
  齊灼華點點頭說道:“那莫家小姐那裡……”
  “明個兒你表妹過來的時候,你問問她吧。”周氏說道。
  齊灼華想到自己要在杜瑩然面前低頭,心中就有些不舒服,開口道:“你不是也說了,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嗎?”
  “她是你表妹,又是醫術精湛的大夫。”周氏說道,“就連老夫人的頭疾,也是紓解一二。京中有名的女大夫就那麼幾個,莫家小姐又到了適婚年紀,說不定這一次上京都就是為了她的病症。其他的女大夫,我們也不認識,反而不如就讓瑩然試試。”
  齊灼華雖然不甘願,也知道周氏說得是在理,兩人最終商議,先問問杜瑩然可有治療之法,之後等到自己病好了,再去莫府負荊請罪,那時候再讓杜瑩然替莫家小姐看病。
  周氏淺淺一笑,眸色劃過一絲的憂慮,狐臭之症,可有那般好治?一切都只能看杜瑩然了,周氏心中微微一歎,若是杜瑩然治得好莫德音還好說,治不好,恐怕華兒還沒有進莫家大門,就被全府上下疏遠了。
  杜家的藥鋪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加上每日裡又要勻出一些時間去齊府,杜瑩然的日子過得是忙忙碌碌,等到再次見到了孟舒志,才發覺已經距離狀元遊街那日有了十日之久了。
  今個兒下雨,病人少了不少,連帶來抓藥的人也不多,杜瑩然難得閒暇下來,正在整理父親的藥冊,就見著外頭兩人收了雨傘,拍了怕身上的雨水,走了進來。
  逆光而進,隱約可見鴉青色的鬢髮帶著雨水的潤澤,青色直綴衣擺微動,冠巾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晃動,說不出的瀟灑俊逸。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孟舒志。
  孟舒志是好友陪著一同進來的,白皙的臉上有淡淡的紅,似是不好意思,杜瑩然瞧著孟舒志的樣子,便從心底升起暖洋洋的笑意,從櫃檯後走了出來,笑盈盈地給孟舒志兩人倒水,“狀元郎喝水。”
  孟舒志見著少女的手指白皙,還有那甜甜的狀元郎,匆匆一瞥見著她頭上簪著自己送得發簪。窘迫地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反而被滾燙的茶水燙到,吐出來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杜瑩然見著孟舒志艱難咽了下去,連忙從藥箱裡拿出了一個白玉小瓶,“水很燙,這裡面是我自己做的西瓜霜丸子,你含在口中。”杜瑩然用西瓜霜和薄荷還有蜂蜜調製成了蜜丸,可以消腫和清新口氣的作用,此時就遞給了孟舒志。
  孟舒志接過了杜瑩然手裡的藥瓶,含住了藥丸,這藥丸甜滋滋的,放入到了口中便覺得原本燙的難受的舌頭和口腔,帶著清涼的味道。
  沈子豪見著孟舒志的樣子,眼底也是笑意,呷了一口茶水,眼眸微微眯起,“好茶好茶。”
  這樣的動作讓孟舒志越發窘迫起來,耳根都是通紅,杜瑩然說道:“今個兒來這裡做什麼?”
  “冠玉兄得了翰林院的差事,得了消息就過來想告訴杜姑娘。”沈子豪的笑容一掃之前的隱隱憂鬱,正是中了舉,一掃過往的不如意。
  孟舒志卻連忙說道:“上一次你替表妹開得方子是極好的,我一直想著前來道謝。”
  不僅僅是沈子豪,就連杜瑩然也笑了,孟舒志的面上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之前妹妹孟玉溪便說要老道謝,他擔心妹妹說的杜家姑娘窘迫,就攔著不讓她來,正好今個兒確定得了翰林院的差事,明個兒一早就要去翰林院報到,才鼓足了勇氣帶著沈子豪來到這家小小的藥鋪。
  “柳姑娘的身子可還好?”杜瑩然問道。
  孟舒志連忙說起了柳蓮安的狀況,杜瑩然也發覺了柳蓮安安分了不少,起碼不自己折騰自己了。最近的病完全是柳蓮安自己折騰出來的,所以柳蓮安好了,也同她沒什麼干係。孟舒志說起了柳蓮安的病,這時候也好了不少,語氣也不似剛剛的窘迫。
  沈子豪說道:“這一下雨,便覺得屋內悶得緊,我在門口坐著瞧瞧。”說完是逕自站了起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6:19

第73章 探病(一)
  
  孟舒志見著好友走到了門口,一時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兩人一陣沉默。
  反而是杜瑩然開口:“孟姑娘這會兒已經去了舞樂院了吧。”
  “是的。”孟舒志說道,“自從見過你跳舞,她時常說要更努力一些,自從去了舞樂院,少有回來的時候。”
  杜瑩然挑挑眉。這樣一來,柳蓮安在府中豈不是寂寞?就問道:“柳姑娘性子敏感,又鬱結於心……”
  “我雖然是她表哥。”孟舒志說道,“也不好日日陪著她紓解一二。”
  想到孟舒志陪著柳蓮安,杜瑩然心中有小小的不舒服,就說道:“既然如此,我請了孟姑娘,同她說說,舞蹈並不是一味練習的。讓孟姑娘多陪陪柳姑娘才好。”
  “你說話她定然是聽得。”孟舒志說道,“母親也常說她走火入魔了。”
  孟玉溪的性子跳脫,恐怕也是之前生病憋著了,杜瑩然想到了孟玉溪,微微笑了起來。
  清且淺的笑容,仿佛是芙蓉花盛開一般,孟舒志也曾見過更為靚麗的美人,卻從未明白過美人一笑可傾城的含義,此時見著她的笑容,就覺得手心裡是濕熱一片,願意為她的做任何的事情。
  杜瑩然感覺自己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孟舒志的臉燒紅一片,紅彤彤的。“我,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我,我先走了。”像是有人在屁股後面追趕一樣,孟舒志站了起來,匆匆就走了出去。
  藥鋪外是綿綿小雨,見著孟舒志逃一樣鑽入到了細雨之中,杜瑩然連忙拿起了傘,“孟公子,你的傘。”
  往前走了兩步,把傘撐到了他的頭上,“給。”
  孟舒志道一聲謝謝,就往前走了。
  沈子豪此時也撐著傘,“他走的匆忙,把我倒給忘了。”沈子豪笑著說道,“杜姑娘,我也先走一步了。”
  杜瑩然的耳根也有些發紅,剛剛她何嘗不是忘記了沈子豪,應了一聲,轉身回到了藥鋪。
  孟舒志撐著傘,想著她的笑容,更想到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竟是臉上忍不住傻笑,沈子豪走上前的時候正好就捕捉到了他的傻笑,看著孟舒志的樣子,心中滑過了一絲豔羨,按道理自從中了舉之後,也有人榜下捉婿,但是他也想尋一個女子,舉案齊眉攜手與共。
  “杜姑娘這些日子忙些什麼?”沈子豪問道。
  “我還沒問。”孟舒志忽然想到此行的目的,前兩次總是見著杜瑩然匆匆忙忙,這次過來就是想問一問她的近況,誰知道話到了嘴邊,最後到底是忘記問出了口。
  “你啊。”沈子豪搖搖頭。
  孟舒志忍不住說道,“總之當是去出診了。”
  “既然如此,是誰又巴巴扯著我過來的?”沈子豪忍不住嘴角勾起。
  孟舒志其實心裡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和她說,只是看著她的笑容,到最後竟是全部忘完了。不過沒有關係,他們會成親,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漫長時間燈下剪燭,夜話相思。
  杜瑩然剛送走了孟舒志,小雨微停的時候又迎來了三公主。
  三公主的面頰微紅,一雙眼眸璀璨,“發生了什麼好事?”杜瑩然見著三公主的面頰如桃李一般燦然,便開口打趣著。
  “還不是為你求的。”三公主說道,“都是你的好事。”
  杜瑩然一愣,這段時間忙碌著齊灼華頭上的傷口,竟是還忘了這一節。原來三公主那一日見著了齊灼華的表情,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就乾脆讓母后說了金口玉言之語,說孟舒志同她兩人是天作之合。
  “我承你的情。”杜瑩然的心中如同潺潺小溪流過,“不過,你可別找藉口,面若桃李,快說,論到你自己是什麼事?”
  “母后要給我指婚。”三公主的聲如蚊蚋。
  杜瑩然聽得分明,卻忍住了笑,“哎呀,你說得太小了,剛剛說得是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被指婚了。”這樣害羞的事情讓她一再重複,三公主白淨的臉上更加殷紅一片,眼眸裡也是水汪汪的,抬眼的時候看著杜瑩然擠眉弄眼,還有什麼不明白,“你討厭。”
  “好,我討厭。”杜瑩然笑著說道,“終於得償所願了。”
  “嗯,我身子不好,母后也希望找個喜歡我的,能夠照顧好我。”三公主說道。
  杜瑩然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不甘不願被人指了公主,自然談不上善待三公主。若是心底喜歡,自然為她做什麼都甘願了。
  “別說我不知羞。”三公主的聲音小小的,“我知道了這個消息,就過來找你了。”
  “怎麼會?”杜瑩然的語氣溫柔,她喜歡三公主,三公主的性子澄澈,“我們是手帕交,若是你知道了這樁事,還因為害羞不告訴我,我才會傷心。”
  “我就知道杜小妹子是最通情達理的。”
  “你若是不叫我杜小妹子,我會更通情達理。”杜瑩然說道。
  無奈的話語逗得三公主撲哧一樂,杜瑩然此時也放下心來,今日裡下著小雨,路面也是濕滑,恐怕皇后放三公主出宮,更主要的是擔心三公主過於歡喜,而心慌犯了病。三公主原本的唇瓣上有淡淡的烏色,此時消缺了不少。
  “你最近總是出診,”三公主的語氣嬌軟,“上次我來尋你,你爹爹說你出診去了,還有上上次,我打發了人過來,也是說你不在。”
  “是你華姐姐。”杜瑩然說道,“怎麼了?”杜瑩然敏感地發現在提到了齊灼華的時候,三公主的嘴唇微動,像是癟嘴一樣。
  “我……沒什麼?”
  “你的表情分明是有什麼。”杜瑩然捏了捏三公主的臉頰。
  “我就是發現,她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齊灼華在三公主心中的地位一直很高,齊灼華開始的時候就在三公主面前塑造了完美的形象,端莊優雅大氣,她從沒有想過齊灼華竟然能夠做出那樣的表情,因為期待越高,對於齊灼華也就越失望。
  短短一句話,杜瑩然也就猜出來了大半,揉了揉三公主的腦袋,“好啦,都是人,你若是不喜歡了,以後疏遠就是。我可不是挑撥離間啊。”
  “我知道你不是。”三公主甜甜地挽著杜瑩然的臂膀,“齊小姐總是在我面前表現的太過於完美,現在來看啊不過是做給我看得表像工作,總是有露出來的時候,你就不一樣了。”
  “我怎麼不一樣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準備以身相許的。”三公主的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就繃不住笑開了,而杜瑩然也露出了笑。
  清脆如同黃鶯出穀一樣的笑聲從藥鋪裡傳了出來,伴隨著春雨,綠了枝條紅了花骨朵。
  杜瑩然的笑容一直持續到進入到齊府的時候,給齊灼華診脈的時候才淡了笑容。說起來齊灼華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攀附上三公主,現在三公主轉眼就準備疏遠她了。
  杜瑩然的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憐憫,若是以友人之心相待,首先就要真誠,而齊灼華正是在這裡犯了錯誤。
  齊灼華心不在焉,她在揣摩詞語,如何和杜瑩然說起來莫小姐的難言之隱。
  “表姐?”杜瑩然輕輕開口。
  “我這裡還有一樁事想要麻煩你。”齊灼華細細說道,“其實上一次摔倒,我是有緣由的,因為我發現了莫小姐的難言之隱。”
  杜瑩然等待齊灼華繼續,齊灼華小聲說道:“這樁事關係到了莫家小姐的名聲,就算是你治不好,我也希望這樁事不要傳出去了。”
  “這是自然。”杜瑩然微微頷首,“還請表姐放心。”
  “你們都下去吧。”齊灼華說道,單單留下了怡紅和卷碧。
  “出了這扇門,今天我在房裡說的事情,誰也不許對外說了。”齊灼華說道,她雖然蒼白著臉,甚至連聲音也不算大,卻格外的有力。
  怡紅和卷碧自然稱是,怡紅被留下了之後心裡好受了不少,她和卷碧同是她們姑娘的一等丫鬟,卷碧知道的清清楚楚而自己絲毫不知道,這種被瞞著的感覺一點兒用不好。同是怡紅也開始胡思亂想,小姐究竟是看到了什麼,才會跌到了頭。
  “之前賞花宴上,我和莫家小姐頗為投緣,這也是你知道的。”齊灼華開口,怡紅也收斂了心神,靜心凝聽小姐的話語。
  杜瑩然點頭,她自然知道,也知道為什麼齊灼華和莫家小姐投緣,無非是像是用對付三公主的方法對付莫德音罷了。
  “天氣涼爽的時候,我還常和她見面,自從天氣暖和了,便見不著她了。”齊灼華陷入了回憶之中,緩緩開口,“那一日我約她看狀元遊街,她家裡也是送來了消息,說是病了,我第二日就去了莫府。這時候才發現,她身上有味道。我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後來就暈了過去,正好跌在了石頭上,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怡紅的眼睛瞪大了,雖然小姐是輕描淡寫,但是任誰也知道,如果不是濃重的狐臭味道,怎能夠熏暈了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6:32

第74章 探病(二)

  杜瑩然早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此時點頭,“我知道了。”
  “這可有的治?”齊灼華屏氣凝神,等到杜瑩然的答案。
  “我得看看才知道。”杜瑩然說道,狐臭產生的原因是因為大汗腺分泌過多的汗液,而細菌在腋窩之中滋生,所以才會產生難聞的味道。既然有原因也就有兩個解決的辦法,現代技術割除大汗腺,就是方法之一,另外的方法就是抑制細菌的生長。杜瑩然自從知道了莫德音的隱疾,就已經開始做了能夠除菌的角皂,但是是否能夠對莫德音起到效用,還是個未知數。
  如果是武夫,平時有大量的運動,恐怕只除菌,效果近乎於無。但是莫德音是深閨裡的大家小姐,得了這個病,恐怕更是很少動,杜瑩然大約有8分的把握。但是話卻不能在齊灼華這裡說滿。
  “我知道了。”齊灼華的眼底裡劃過一絲的失望,繼而又是釋然。在她心中,總是認為杜瑩然是有些徒有虛名的,畢竟只學了短短時間的醫,就算是有天分,也應該有限,或許只是一兩次遇上了正好知道的疑難雜症,才闖出了名聲。莫德音的症狀,一定在西邊的時候就看過,既然那些名醫都沒有看出來,杜瑩然又怎麼能輕易治好。
  想到了這裡,齊灼華又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有這樣一節,就應該讓杜瑩然再次學醫。上輩子的時候,莫德音嫁人了之後出來交際,從來沒有人說起異味,想來就是杜瑩然治好了的。
  話說到了這裡,杜瑩然就說道:“這件事情涉及到了莫家小姐,我又當怎樣去莫家說起這件事情。表姐到時候帶我去嗎?”
  齊灼華想了想,開口說道:“我這病還難受的很,莫家小姐那裡耽擱不得。這樣好了,我休書一封,等到了之後,你去見見莫家小姐身邊的嬤嬤,我信裡同她說清楚。”
  杜瑩然深深看了齊灼華一眼,“表姐,這個主意不大好,心裡頭看不到人的語氣,若是這樣一份信送了過去,就算是我治好了莫小姐,也要得罪人了。”
  齊灼華咬著下嘴唇,但是她也怕杜瑩然治不好莫德音啊。
  “表姐,這樁事不如我同舅媽說一聲。”杜瑩然說道,“若是你不舒服,讓舅媽帶我去就好。”
  母親做事情定然是齊全的,齊灼華此時也點點頭。
  杜瑩然離開了之後,齊灼華對著怡紅說道,“這樁事情,不是我想瞞你,實在是涉及到莫小姐的隱疾,我不知如何開口。後來同母親說了話,才知道是我想差了,你和卷碧兩人原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這樣的事情原不該瞞著你。”
  事實上,怡紅在剛剛能夠留到房裡已經滿足,此時自家小姐又是低聲解釋,心裡頭那點不是也釋懷了,笑著說道,“小姐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
  “以後不會瞞你的。”齊灼華說道。
  杜瑩然隨著周氏到了莫家的府邸,杜瑩然聽著周氏同那嬤嬤周旋,不由得感慨,齊灼華想要學母親周氏,卻只學了個皮毛,看上去端莊大氣罷了,卻沒有學會周氏圓滑的處理手段。
  “我們原先也是想請杜家小姐的。”嬤嬤開口說道,“倒是讓你們先來了。”
  杜瑩然只有在提到她的時候,淺淺笑容,表明她在認真聽。
  “那我就不多留了。”周氏最後說道,“瑩然,我一會兒也不來接你了,莫府上會送你回去的。”
  杜瑩然自然點頭。
  嬤嬤對著杜瑩然點頭,“杜大夫,跟我來。”
  杜大夫三個字一出,杜瑩然的心裡就仿佛被三伏天的冰塊熨帖了,身上是舒暢。她出診的時候並不喜歡別人喊她杜小姐,而是希望他人看她的目光是以大夫的標準和要求。
  莫德音此時從屏風後出來,臉上帶著期盼和羞愧,等到杜瑩然給她把脈了之後,眼底流露出不自覺的渴望和期盼。
  嬤嬤看著小姐的樣子,心裡有些心酸,多好的小姐啊,容貌好氣質也好,就是因為這味道,天氣熱一點連門不敢出。久而久之,誰都以為她是個病秧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少爺才會回到京都。
  杜瑩然把脈主要是判斷莫德音的體質,果然不出她所料,莫德音的體質是熱性體質,這也是她身上的味道濃烈的原因之一,杜瑩然對著其他人吩咐說道:“麻煩燒上水,放置在屏風後,然後房裡只留著我和莫小姐。”
  莫德音此時更是坐立難安,羞愧地幾乎要把頭埋在了臂彎裡,她覺得自己是被杜瑩然羞辱了,她覺得自己難聞,才會讓自己去洗漱。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掛上了晶瑩的淚珠。
  莫德音的容貌秀美,本人又是帶著怯生生的氣質,此時要哭而不哭的樣子如同雨後的梨花,嬤嬤看到了杜瑩然的表情,對著莫德音說道,“小姐,我們就先出去了。”
  “我……”莫德音開口,急切地說道,“等一下。”
  此時嬤嬤卻揮揮手讓人準備好了水,單獨留下了杜瑩然和莫德音。
  “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等一會兒有什麼味道也不用擔心。”杜瑩然說道,“我這裡帶了一塊兒我自己做的藥皂,你試試看。”
  莫德音一愣,隨著她眨眼,那淚珠就順著臉頰滾落,莫德音說道:“這……我每天都洗漱的。”她的聲音小小的,地上要是有縫,幾乎都要鑽了進去。
  “我想你應當也是日日洗漱的。”見著莫德音點頭,杜瑩然繼續說道,“就用這角皂洗澡,尤其是腋下,你身上不要用香露,洗完了穿上中衣,其他的衣服不要穿。”
  “好。”莫德音通紅著臉,看著杜瑩然的態度,也知道自己剛剛誤會了杜瑩然的意思,難怪嬤嬤聽著杜瑩然的話了之後就退了出去,“用了這個,我就會好嗎?”她到走到屏風處之前,忍不住回頭問道。
  “你先試試看。”杜瑩然說道。
  莫德音咬著下嘴唇,手裡捧著藥皂,繞入了屏風內。
  杜瑩然在藥皂之中添加了天然的殺毒消菌的物質,古代有沒有抗生素,應當是會管用的。杜瑩然安安穩穩坐在原處,手指輕叩桌面,想著事情,屏風後傳來了淅瀝瀝的水聲,過了一會兒則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身影。
  “好了。”莫德音說道。
  莫德音款款走來,而杜瑩然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古人有雲若要俏一身孝,原本莫德音的氣質便是嬌弱和怯生生的,此時穿著白色的中衣,身材纖細,加上嬌弱的表情,就如同風中孤零零立著的柳枝條,不勝風力。
  藥皂原本的味道是很重的,洗漱味道被稀釋,帶著淡淡的草木方向,並不難聞。
  “你是不是很喜歡跳舞?”杜瑩然問道,“上次在賞花宴上,我看你看的目不轉睛。”
  “恩,”莫德音說道,“我很喜歡。”那種在悠揚的樂曲之中旋轉,裙擺展開,就像是盛開的花朵,纖細的手臂舒展給人美得享受,因為她的舞蹈,莫德音對杜瑩然生不出惡感。
  “我想,你應該不會跳舞,我教你如何?”
  莫德音被杜瑩然的話嚇了一跳,“不是治病嗎?”
  “你這不是病。”杜瑩然搖搖頭,“你跟我學好嗎?”
  “啊,好的。”莫德音說完了之後又搖搖頭,“還是不要了,夏天的時候,我身上的味道很重。”
  杜瑩然就是想要讓莫德音出汗,然後判斷自己做出來的這款藥皂能夠持續多久的時間。“我想看看剛剛的藥皂能夠持續多久的時間。”
  既然杜瑩然這樣說了,莫德音點點頭。
  莫德音隨著杜瑩然開始了基本動作,她的筋骨沒有拉開,加上平時又少有活動,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額頭上起了細細的汗水,杜瑩然的鼻尖也縈繞了若有若無的味道。
  杜瑩然停了下來,從藥箱裡拿出了薄荷油深深一吸。
  莫德音的臉一紅,卻亮晶晶的,“好像真的有用,要是平時出這麼多的汗,味道很大。”
  “你這樣。”杜瑩然吩咐莫德音直接用手帕沾濕了清洗腋下,“你就用藥皂直接塗在腋下。”
  “好的。”莫德音眼睛亮晶晶的,璀璨生輝,折磨了她很久讓她苦不堪言的狐臭,只是用藥皂洗一次,味道就小了很多,她相信杜瑩然是真的能夠治好她的。
  莫德音再次從屏風後出來,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們現在呢?”
  “現在繼續。”杜瑩然說道。
  杜瑩然陪著莫德音一次又一次的跳著舞蹈的基本動作,一個下午的時間,莫德音的動作已經由剛開始的澀然到後來的流暢。如果不是因為狐臭,她可以做一個很好的舞者。
  “這樣就很好。”莫德音的眼睛亮晶晶的,這一次足足半個時辰以後,才聞到了些許味道,“我,我謝謝你,不用吃藥,就用這藥皂就好。”
  杜瑩然想了想,“恩,今天差不多了,我帶了兩塊,你先用著,就用藥皂洗漱,早起的時候,用水沾濕帕子然後塗在腋下。”
  莫德音的頭飛快點著,就像是搗藥的藥杵一樣,杜瑩然覺得有些心酸和好笑,得了狐臭,就算是在現代也是備受人的白眼,“好了,我先走了。你這幾日沒事的時候也出去走走,好試一試這藥皂。”
  杜瑩然想到用木盒把藥皂的成分再改一改,做成薄荷膏的樣子,若是出門在外,也是方便。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6:43

第75章 神醫(一)

  王嬤嬤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小姐坐在床邊,臉上因為跳舞而暈染了紅霞,一雙眼睛也是奪目生輝,空氣之中還有若有若無的味道,小姐卻第一次沒有因為這個味道而自卑得抬不起頭。
  “嬤嬤,你知道嗎?”猝不及然,王嬤嬤聽到了小姐開口,她的瞳眸裡像是有火焰在跳躍,“杜家小姐真的很厲害,很厲害。”
  “要吃幾服藥?”
  “不是,不用吃藥。”莫德音說道,“她說這原本就不是病,讓我用藥皂就好。我剛剛和她跳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舞,出了一身的汗,去只有這個味道。”
  王嬤嬤聽到這話先是一驚,繼而面上的皺紋也舒展開,就像是一朵老菊花一樣,如果滿身的大汗,卻只有這樣程度的味道,那麼用香露壓下就是。“這真是太好了。”
  “是啊。”莫德音像是獻寶一樣把手中的藥皂捧了出來,“就是這兩塊。”
  “好好收起來。”王嬤嬤說道,“用了之後,以後味道都能消除?”
  莫德音搖搖頭,“杜小姐說有些難,這幾日讓我用藥皂洗漱,早起的時候用濕巾子沾著藥皂塗一塗,能夠頂半天的時間呢。不過這樣就很好,她說今天只是第一日,平時若是不處太多的汗,應當不會被人發現我的隱疾的。”
  “阿彌陀佛。”王嬤嬤念了一句佛號,“老爺夫人要是知道了,也終於能夠放下這一節了。”
  莫德音聽到了王嬤嬤提到了娘親和爹爹,眼淚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
  主僕兩人竟是抱著哭了一場,因為莫德音的隱疾,王嬤嬤是操碎了心,現在雖然不能根治,能夠壓住了味道已經是從前不敢奢想的。
  王嬤嬤首先止住了落淚,還用帕子擦了小姐的臉頰,“這是好事呢,別哭了。”
  “恩。”眼底還含著淚,就笑了,仿佛雨中蓮花盛露,微微在風中搖展。
  杜瑩然第二日到了齊府,首先見到的不是齊灼華,而是齊家的主母周氏,“莫家小姐的病症,怎麼樣?可有把握。”
  “根治的話恐怕有些難。”杜瑩然說道,“不過已經有法子壓住了味道。”
  周氏不曾聞過那味道,聽著杜瑩然的話,心中難免有些失望。杜瑩然見著周氏的神色,開口說道:“莫小姐身上的病症,能夠壓住了味道,也就算是好了大半,自然就可以外出行走了。”
  周氏此時才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差了,想來以前身上的味道定然是用香露都遮不住,才託病藏於深閨,現在杜瑩然已經能夠壓住了味道,齊府或許就能夠滿足了?周氏心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不過比剛開始是要好多了。
  “還勞煩你了。”周氏微微頷首,“你去華兒那裡吧。”
  “舅母,這就是我要同你說的第二樁事了,剩下的,表姐靜養就是。”杜瑩然說道。
  杜瑩然最後陪著周氏去了齊灼華那裡,齊灼華連忙就問道,“莫家小姐的病症,可有的治?”
  杜瑩然說了同樣的話,不同于周氏那時候的失望,齊灼華的眼睛就瞪大了,滿眼是不可思議的震驚!齊灼華親自聞到了那個味道,尤其是香露和狐臭夾雜,那種讓人作嘔一輩子都難忘的味道,那種味道竟然能夠被杜瑩然壓住?
  周氏見著齊灼華這般,拿出手帕掩住口唇,輕輕咳了一聲。
  齊灼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說道:“表妹果然是醫術高超。”
  “算不上。”杜瑩然說道,她是有了前世的記憶,才能有現在的醫術,還比不得爹爹杜斐,關於醫術,是需要她一輩子追求的。
  “現在是春日,味道可以壓住,那麼夏日呢?”齊灼華繼續問道。
  “恩,半日的功夫是可以達到的。”杜瑩然說道,“出門的時候備上藥膏就好。”
  齊灼華的目光複雜,杜瑩然若是治不好莫德音,她會焦躁不安,此時聽到了杜瑩然能夠壓住味道,心裡頭更是泛著酸楚和疼痛。她總是輕描淡寫就化解了危機,還沒有過門,就讓孟舒志的一顆心拴在了她的身上,柳蓮安弄得憔悴不堪,而自己呢?就算是治好了莫德音,恐怕莫德音的心中也永遠留著一根刺。
  周氏見著女兒如此,不著痕跡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好了華兒,瑩然也說了你要靜養,既然莫小姐的病症能夠解決,你也就放寬了心。”
  “恩。”齊灼華說道。
  杜瑩然當然看到了齊灼華的目光,她付之一笑,從前她就同齊灼華說過,好日子是自個兒經營出來的。提出了告辭,周氏親自送她出去。
  等到杜瑩然走了之後,周氏回到了女兒的閨房之中,就說道:“莫家小姐身上的味道當真那般的難聞?只是壓住了味道,不治癒,也可以?”
  “娘。”齊灼華歎了一口氣,“你不曾聞過那個味道,便不知道那味道究竟有多濃烈,莫小姐身上噴的香露幾乎讓人打噴嚏了,還壓不住那味道。而且現在是春日,若是到了夏日,更是可想而知。再說了,只是外用的藥膏,就算是出門在外,只要按時塗抹藥膏,沒人能夠發現那味道,也就算是好了。我沒有想過表妹能夠做到這樣,壓制住半日,已經足夠了,更衣的時候就可以塗藥。”話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有些苦澀。
  “華兒,你知道嗎?”周氏緩緩開口,“你在嫉妒她,你的表妹杜瑩然。”
  齊灼華身子一顫,眼睛不自覺瞪大了。
  “你總是在和她比較。”周氏緩緩說道,“這一次,你表妹替你解決了這樣天大的麻煩,你的眸色裡卻並不是全然的感激,甚至還有些難受,你嫉妒她的優秀。”
  周氏見著女兒開口,厲聲說道:“你聽我說!你以為你的表現騙的了誰?就拿這一次,你在莫家惹了天大的麻煩,你表妹解決了莫家小姐的大難題,可你倒好,你是什麼表情?”
  齊灼華被周氏說的有些委屈也有一些心虛。
  周氏的語氣又放緩了,“你們本是自家的親戚,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我有一陣子是對她不好,那是因為她那當街簪花的狀元郎,原本是我替你預備下的,但是你現在也有了歸宿,你同她較什麼勁兒?自從她去了及第巷子同她爹爹住在一起,性格也開朗了不少,先是和三公主交好,而後孟府的小姐也和她交好,這一次又對莫家有恩,莫家小姐對她也是感激不盡,你這個時候,不能同你表妹生疏了。”
  齊灼華的心中一痛,上輩子,莫德音就同杜瑩然兩人是交好的。
  “小時候你喜歡她跟喜歡的什麼似的,怎麼大了反而生疏了?”周氏緩緩說道,“她現在性子又好,又有一手好醫術,就算是你不想親近她,也萬萬不能露出今日裡的眼神。好好的親戚和朋友,生生會毀了。”
  周氏和齊灼華說了很多,齊灼華模模糊糊意識到自己同母親還有很大的差距,原本她以為自己重活了一世,兩世的經驗竟是還不如周氏看問題看得精准,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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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斐這幾日就發現了女兒更加忙碌了,先前是一邊去齊府,一邊搗鼓她所謂的藥皂,現在雖然不去齊府了,每日裡是把藥材擺弄到胭脂盒子裡。杜斐輕輕咳了一聲,“瑩然,若是想要什麼胭脂,讓脂粉店的人去做就是了。”
  “才不是。”杜瑩然手心裡捧著小小的胭脂盒子,小心翼翼放置到一邊等著膏子凝固,“這不是給我用的,是給患者用的。爹爹再等我兩日,我確定了有用,再給爹爹說。”
  杜斐原本覺得女兒在學醫上天賦斐然,若是浪費了世間去擺動弄脂粉,反而是落了下乘,此時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藥膏,還要放在胭脂盒子裡,卻也不多問了。
  這一日杜瑩然杜瑩然正在外曬藥,抬頭時候就看莫家兄妹二人。
  莫宇軒常年征戰在外,面上的肌膚是健康的蜜色,一雙俊眉斜飛入鬢,厲眸洞若虛火,一身青衣長衫生生被他穿出了生殺決斷之感,今日裡的風有些大,扯動他的長袍獵獵作響,竟是仿佛讓人聽到了遠方的旗幟被風扯動的聲音。
  莫德音穿著鵝黃色的褙子,下身是煙紫色馬面裙,裙面上是月兔搗藥繡紋,月兔的紅色的眼眸鑲嵌著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她身上披著大紅色披風,披風上一行白鷺拍打翅膀上青天。
  “杜小姐。”莫德音笑著上前,“這是家兄。”
  莫宇軒對著杜瑩然拱手,聲音沉穩,“舍妹的病,有勞杜大夫了。”說完竟是行了一個大禮。
  杜瑩然被莫宇軒的動作嚇了一跳,“無需多禮,我本是醫者。”
  莫宇軒看著杜瑩然,因為在曬藥,她穿的是粗布青衫,烏壓壓的長髮只用一根玉簪挽住,手腕上一直鮮翠欲滴的鐲子,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雖然不施脂粉,卻難掩芳華。
  莫宇軒這次過來是特地感謝的,他也知道妹妹身上的味道是多麼難以壓制住,自從開了春之後,無論如何妹妹都不肯出府,這一次用了杜瑩然的藥膏,終於肯出門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6:56

第76章 神醫(二)

  莫宇軒接下來的舉動,才是讓杜瑩然錯愕,因為他讓人抬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箱子。
  “不必不必。”杜瑩然連忙擺手,“若是心裡覺得過意不去,付我一錠銀子的診金就好了。”
  “這些是野外的山參、靈芝之類的藥材。”莫宇軒說道,“在京都之中雖然難得,在有些地方卻算不得什麼。這些年出征在外,得了這些藥材,也用不上,就送與杜大夫了。”
  野外的藥材!杜瑩然的眼睛一亮,這在京都之中用千金都難買到的,“不然我給你銀子。”
  “不必。”莫宇軒竟是笑了,薄唇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柔和了他淩厲的面容,“這些不值什麼錢,杜大夫不必多說。”
  莫宇軒的態度堅決,加上一邊的莫德音也淺笑著說道:“哥哥原本就替我準備了這些藥材,誰能治好我,這些藥材就送給誰,你是名副其實的神醫了,不送給你又送給誰?”
  此時巷子裡本就有不少人,加上一箱又一箱的實木箱子往藥鋪裡面送,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聽到了神醫兩字,周圍的人是小聲議論起來。
  杜瑩然也只好接下了東西,這些藥材不僅僅是莫家兄妹兩人的感謝,也是想要發出信號,莫家姑娘的病症已經全好了。莫德音因為之前的狐臭,總是藏於深閨,現在既然能夠壓住了味道,少不得要外出走動。
  莫宇軒見著杜瑩然一點就通,眼眸裡劃過了欣慰的神色,柔聲對著妹妹說道,“你同杜大夫說說話,我先走了,晚些時候再來接你。”
  “我會讓你送莫家小姐回去的。”杜瑩然開口說道。
  “好。”莫宇軒說完了之後,就帶著人離開,此時只有披著大紅披風的莫德音還有她身側的小丫鬟留了下來。
  “我們進去慢慢說。”杜瑩然把莫德音引入到了屋內,讓劍蘭在外守著店鋪。
  等到進了內屋,“可還好用?”杜瑩然才開口問道。
  “恩。”莫德音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上午出來了一個上午,都沒人發現。而且這十天的時間,嬤嬤說味道小了些。”
  那藥皂本就是消毒殺菌,味道減輕也不奇怪。杜瑩然說道:“我原本就想著什麼時候再登門造訪,現在你自己來了,藥膏就直接給了你。洗漱的話,直接用藥皂,出門把胭脂盒帶上,若是別人問起,你說薄荷膏就是了。”
  莫德音打開了胭脂盒子,就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薄荷響起,淡綠色的一盒膏,讓她目光閃閃發亮。
  “恩。”莫德音點點頭。
  “若是有什麼難受的,一定要告訴我。”這次的方子和上次又有改變,杜瑩然生怕莫德音過敏了,“若是覺得難受,就來找我。”
  “好。”莫德音點點頭,“我可以叫你杜姐姐嗎?”
  “好啊。”杜瑩然莞爾一笑,“妹妹。”
  莫德音的面上歡喜,“過幾日,天氣好些了,我請你去賞花好不好?恩,華姐姐也去。”
  “恩。”杜瑩然說道,“春日裡多叫上幾個人,也是熱熱鬧鬧。”杜瑩然聽得出來莫德音的語氣是對齊灼華有了些排斥,但是今後兩人總是沾親帶故,所以仍是要邀請齊灼華。
  “是這樣。”莫德音說道。
  莫德音因為常年待在閨中,所以讀的書很多,說了一會兒話,杜瑩然便發覺了莫德音的知識淵廣,涉獵的書極其廣,而且照顧著杜瑩然,把書本的內容說得是淺白。
  杜瑩然不由得讚歎莫德音的知識淵博。
  莫德音似乎是極其不適應被誇獎,低聲說道:“我也是每天無事,就翻著書,等到後來看得多了,也漸漸喜歡上了。”
  好好的小姑娘,因為身上的難言之隱只能躲在屋裡,說起來也是可憐了,杜瑩然對著莫德音說道,“今後外出就是,把過去的份兒補上。”
  莫德音露齒一笑,笑容璀璨得幾乎晃花了人的眼,自從被杜瑩然的藥皂壓住了身上的異味,她整個人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地,笑起來也沒有了之前的憂鬱和害羞,原本的莫德音像是打著骨朵兒的花苞,含羞待放,此時則是怒放開來,在春風之中搖曳生姿。
  “你先把藥膏湧上。”杜瑩然說道,“下午藥鋪裡也沒事,等會我爹爹就會過來,我陪你去逛一逛。我知道有一家首飾店很好。”
  “真的啊。”莫德音軟軟地說道,像是和杜瑩然撒嬌一樣,“那我們去。”莫德音想著自己也帶了一些錢,要是看到了好的首飾,送給杜姐姐一套才是呢。
  莫德音今天雖然上午和哥哥逛了半天的時間,下午的時候仍是興致勃勃,不同於上午的走馬觀花,下午和杜瑩然去了首飾鋪子,去了胭脂店最後還買了些布料,她準備給哥哥做一身衣服。
  到了最後莫德音整個人幾乎要癱軟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用熱水泡一泡。”杜瑩然吩咐莫德音說道,“今個兒走了那麼遠,明個兒你肯定會難受,不過要記住,就算是難受,也要走動一番。”
  莫德音對杜瑩然的話可以說言出必從,雖然累得夠嗆,腦袋點得卻很用力。
  杜瑩然微微一笑,送走了莫德音之後,劍蘭捧著今天下午的收穫回到了藥鋪。
  晚上,杜瑩然把藥皂和藥膏給了爹爹,“這藥膏是我自己製成的,可以除瘙癢,如果身上有小丘疹,使用這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最為關鍵的是可以除狐臭,恩,如果是腳氣病,或許也有效。”
  狐臭和腳氣病,都是被稱為不可以治癒的存在,杜斐拿著藥膏,問道:“這裡面有什麼藥?”
  杜瑩然和父親說了,杜斐聽著這些外用的藥物,大都是避穢的,“可試過了?”
  “這一次給莫家姑娘用的就是這個。”杜瑩然說道,“若是有人求診,爹爹不妨試一試。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適用,若是用了之後皮膚紅腫瘙癢,就需要用清水洗淨,不能再用。一般情況下,味道都應該會減輕才是。”
  既然這樣說了,杜斐就收下了藥皂和藥膏。準備過兩日同友人周御醫周若禾尋上病人試一試。
  杜斐原本把藥皂和藥膏給了周若禾,周若禾知道杜瑩然每每有奇妙的想法,這藥膏和藥皂從方子上來看,一味是避穢的藥物,周若禾說道:“正巧我有一親戚染了腳氣病,我讓他試試就知道了。”
  結果是好的驚人,不過是十來日的功夫,原本腳上的腳皮都褪了下來,漏出了粉色的正常的腳肉。周若禾看著這方子,原本是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當做女兒家用避穢的藥材隨便做出來的,見著親戚千謝萬謝,愕然地甚至揪掉了一兩根鬍子。
  周老太太見著丈夫如此,反而笑著說道:“你原本就常說後生可畏,現在怎的又忘記了瑩然丫頭的本事了。”
  周若禾想了想,“我再試試這藥。”便又尋了患有狐臭之人,這一次周若禾一共找了兩人。讓他們兩人用藥皂和藥膏,味道消減了不少,只有傍晚的時候,才有淡淡的味道。
  “神醫啊。”其中一人感激涕零給周若禾鞠躬,周若禾連忙說道,“萬萬不敢當,這是我從友人的藥鋪裡尋來的藥皂和藥膏。”
  那人問道:“這藥皂和藥膏可有得賣?”
  “我還要去問問。”周若禾想著,無論如何得去一趟及第巷子了。
  周若禾來的時候,便同杜斐說了這藥效。杜斐也是愕然,“此話當真?”
  “生了腳氣病的,壞腳皮全部褪了下來,還有狐臭的兩人也好轉了。”周若禾連忙說道,“瑩然那丫頭可和你說了醫理?”
  “並沒有。”
  “我等著她。”周若禾說道。
  正巧輪著杜瑩然外出遊玩,等到回去的時候,就看著周御醫翹首以盼等在門口。一襲青衫加上白須冉冉,微風吹鼓了他的兩袖,說不出的道骨仙風。
  “周御醫。”杜瑩然對著周御醫行禮,“我爹爹不在?”
  “並不是。”周若禾笑著說道,“我來是為了你。”
  “還請慢慢坐著說。”杜瑩然說道。
  她很快就弄清楚了周若禾的來意,是為了藥皂和藥膏,“不知道這方子的藥理是什麼?老夫看著便是一味的避穢之藥。”
  杜瑩然只得說道,“我醫治了一位小姐,發現其實剛出汗的時候是沒有什麼味道的,若是捂一會兒就除了味道。便是邪氣作祟,故而用了避穢之物。”對於看不見摸不著的,都用邪氣入侵來形容,例如生了風寒,便是得了寒邪,杜瑩然只得如此說道,“誤打誤撞,才有了這藥皂,之後我想著女兒家出行不便,便改了方子,做成了藥膏。”
  周若禾一拍手掌,“妙極,原來竟是這個理,不僅僅有入了體內的邪氣,更有覆在肌膚上的邪氣。”
  杜斐的手指輕叩桌面,原來竟是這樣的醫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7:06

第77章 神醫(三)

  杜瑩然受過杜家的家訓,那就是對於好的方子,不可以敝帚自珍,杜瑩然見著周若禾對這個方子感興趣,就乾脆地說道:“若是周御醫無事,明日裡過來,看我是怎麼做出這樣的藥皂和藥膏出來的。”
  周若禾的眼睛瞪大了,杜斐的目光卻有淺淺的欣慰,在他看來,既然有了這樣的好的方子,就應當是公開,讓患者受惠。
  周若禾看到了杜斐還有杜瑩然兩人,心中是感動,他單手撫須說道:“兩位信得過在下,在下卻不能這樣做。”
  “既然有了好方子,還需要給患者用才是。”杜斐說道,“我父女兩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若是讓方子廣布於天下,還是周御醫出面的好。”
  腳氣病還有狐臭,雖然不是絕症,卻讓人十分煩惱,一個是患者腳底瘙癢,那種不停息的瘙癢幾乎讓人想要撓爛了腳底板,另一個狐臭則是讓人尷尬,所有人都對自己掩鼻相對,又是怎樣的苦惱。
  “不如這樣。”周若禾說道,“我明日裡會過來同杜小大夫討教如何炮製藥皂和藥膏,我認識一家炮製藥材的鋪子,那鋪子裡的人,都是曾經受惠於我,不必擔心他們泄了方子。藥皂和藥膏炮製出來了,太醫院用實價購買即可,這藥膏和藥皂也可以銷往舉國上下。”
  杜瑩然聽到了周若禾的方法,眼眸閃過一絲光亮,這個法子豈不是就是後世保護智慧財產權的雛形。
  杜斐說道:“不必這般麻煩,這方子太醫院那去就是,之後太醫署可把方子收錄於藥經之中。”
  周若禾苦笑著說道:“老杜你是大肚,我卻不能做這般小人的事情。那藥經之中,除了家裡沒落了的出賣方子,何曾有過十年內的新方?誰不知道經營藥鋪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秘方!還請問杜小大夫,這炮製可複雜。”
  “並不複雜。”杜瑩然說道,“爹爹,我瞧著周御醫說的也是道理,若是給了其他人這方子,若是以為的避晦藥物研製也是不可,不如炮製好了賣出去就是,若不然方子寫出來了之後,被人用了,最後得不到好處,還有了我們的過錯。”
  杜瑩然見著杜斐仍是有些猶豫,就繼續說道:“還有這藥皂和藥膏,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用,若是出現了瘙癢紅腫的現象,就需要停用,我們可以把信箋紙附在其中,另外,炮製好的寫明瞭出處,若是有疑難雜症的,也可以進京來尋爹爹,這樣豈不是兩全。”
  杜斐倒還罷了,此時的周若禾的眼睛一亮,“若是真有人尋來,我也可以幫著杜老弟參考一二。”
  杜瑩然抿嘴一笑,“爹爹你覺得如何?若是炮製藥皂和藥膏的人可靠,也避免了其他庸醫亂配置,而生了事。”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杜斐微微頷首,“你說的有理。”
  這一日已經是傍晚了,周若禾並沒有留下吃完飯就離開了藥鋪,杜斐收拾著下午探討的記事錄,一邊對著杜瑩然說道:“郊外的桃花都開了吧。”
  “恩。”杜瑩然想到了那片片紛飛的粉色花瓣,仿佛置身於花海之中,心情也飛揚了起來,花海之中,所有人都是帶著笑,鬧得鬢髮也亂了。等到了最後,竟是莫德音給自己梳的頭。大約是曾經在屋裡被憋得很了,用不著出汗的活,她是最擅長的。
  杜斐說道:“也幸好,孟公子自從入仕了之後不再參加這類的活動。”
  “爹爹,你說他作甚?”杜瑩然的面頰浮起薄薄紅暈,豔若桃李。
  “總有說法,婚前三月,不適宜再見。”杜斐的眼眸裡劃過一絲惆悵,“轉眼來算,已經是不到三個月了。”
  婚前能不能再見到孟舒志,並不大重要,對她而言,既然對方已經是攜手一生之人,當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相處。杜瑩然的水眸瀲灩,手裡的藥杵繼續搗藥。
  杜斐看女兒一眼,心中是無限感慨,轉眼間女兒已經這般大了,學醫不過是短短時間就有如此的天分,孟舒志他也是親眼見過的,是心思澄澈正直的書生,兩人顧盼之間有又寫情意,杜斐只覺得心中一松,見到女兒過得好,心中那塊兒大石頭就像是落了地。
  第二日一早,周若禾早早就過來了,昨日是因為太晚光線也不好,所以杜瑩然選擇了今天早晨在周若禾面前告訴他怎麼做藥皂和藥膏。
  杜瑩然說的是仔細,周若禾神色嚴肅認真聽著,是不是和杜斐兩人出口詢問其中的不解之處,等到了最後,杜瑩然說道:“冷卻了放置好就可以了。”
  周若禾攜帶的藥冊已經被擠得滿滿當當,“老夫晚些時候就同那炮製藥材的掌櫃聯繫。”
  “恩。”杜瑩然應了一聲,同時從袖籠裡拿出了一張信箋,“這是我昨晚上寫的。”
  杜瑩然使用的信箋紙格式是模仿後世的說明書,首先寫明瞭這些藥皂和藥膏裡面的成分,注明了若是出現了不良的反應就需要及時停止使用,藥皂需要在1年內使用完,藥膏若是夏日,時間不超過3個月,若是冬日,時間不超過半年。平時需要放在乾燥陰涼的地方,若是出現了異味,則不可繼續適用。杜瑩然把自己想要的說明書上的內容,全部都注明了進去。至於那幾個時間節點,這個時代沒有微生物檢測技術,1年6個月還有3個月也是杜瑩然儘量估算出來的結果了。
  早晨杜斐已經讚歎過杜瑩然的這一張信箋紙,而此時的周若禾拿著紙,手指微微顫抖,瞳孔也不自覺放大,嘴唇嗡動,良久之後,一拍桌子,“妙極,妙極!”
  “瑩然丫頭大才!”周若禾慎重地說道,“這信箋是極好的,不僅可用於這藥皂和藥膏,其他的藥丸也可適用!”
  “若是先生用的上是最好的。”杜瑩然說道,若是生了蟲或者是生了黴菌的藥丸,那不僅僅是不能夠救人的姓名,反而是催命藥!所以藥鋪裡炮製好的藥丸並不會太多。
  周若禾讚歎點頭,他看著杜斐的眼眸裡有些淺淺的豔羨,這讓杜斐心中自得,翹起了唇角,表情也顯露了出來。
  “先生,若是這藥皂和藥膏出來,不要提到我,說是我爹爹制出來的就好。”杜瑩然說道。
  周若禾原本是撫著鬍鬚,聽到了杜瑩然的動作,手上的動作一頓,“這是為何?本朝女子也可有所作為!你何必拘泥於此?若是你揚了名,對醫術院的那群女子也是鼓勵之用!”
  杜斐開口說道:“早晨的時候我也是不想的,只是這丫頭提到了之前她常常出入齊府和莫府。若是此時流傳出這兩個方子,恐怕對兩個姑娘的名譽有所影響。尤其是莫家姑娘尚未婚配。”
  于女子的名聲有礙,周若禾聽到了這裡,也是了然,只是心中仍有些許遺憾。
  杜瑩然見到了周若禾的樣子,反而開口說道:“若不是為了兩位姑娘的閨譽,我也是想要揚名,就如同您說的,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天下的女子。前朝的唐李初期,女子怒馬鮮衣,是十分快活,卻在我心中比不過今朝!本朝太•祖一己之力,改變整個格局,而後是長公主宜和公主,極大開闊了人的眼界,讓人知道,原來女子竟是可以做到如此的地步,而後紛紛有各式的女子大放光彩!我生於閨閣之中,卻知道,女子雖然體力上比不得男子,許多地方卻是可以和男子匹敵,不弱於男子的。舞樂之道經過長公主宜和公主,以臻於極致!女大夫這一塊兒卻還不夠,至於其他的四院,更是沒有女子入讀!先生,說句不讓您笑話的,提高女子的地位,承了宜和長公主的遺志,也是我所追求。”一口氣說到了這裡,杜瑩然淺淺一笑,“醫術本是我一生的追求,我年方不過雙十,已有此成就,今後揚名的機會,難道還會從缺?”
  杜瑩然說到了這裡,她的下巴微微揚起,眼裡的那璀璨的光芒讓人側目。周若禾遺憾的也是如此,就連京都之中的女大夫都十分少,唯有皇城裡是有的,若是杜瑩然揚名,女子選擇從醫,那麼可以救更多的人。周若禾聽到了這裡,對杜瑩然一拱手,“若是瑩然丫頭又有了方子,請與我說。”
  杜瑩然說了這麼多的大話,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對著先生說道:“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過若是有了新方子,定然是告訴先生的。”
  周若禾帶著炮製的方子還有那兩張信箋紙離開,他的行動很快,不過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京都之中就開始販賣這兩樣東西,而後半個月的時間,證明了有效,京都之中所有的藥鋪都進了這藥皂和藥膏。
  雖然說裡面附的有方子,但是原本價位就不高,追求盈利的藥鋪之主看著成分也知道盈利並不高,真正研究能夠如何炮製這藥皂藥膏的,只是喜愛新藥方之人。
  同時杜斐所開的這一家醫館的名聲也揚了出去,剛開始上門的並不是想要醫治疑難雜症的患者,反而是慕名而來的醫者,想要同杜斐探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7:18

第78章 神醫(四)

  因為時常有貴客盈門,加上不少人還是瞧不上女大夫的,杜瑩然就乾脆每日裡閉門不出,藥鋪讓爹爹還有小武經營,小武現在也可以獨當一面了,若是有人來抓藥和看診,都應付得了。
  杜瑩然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就算是沒有出診,也在家中或者是看書,或者是跳舞。甚至去了一趟宮中之後,杜瑩然就想起來了莫家姑娘,想了想就休書一封讓劍蘭送過去。
  莫德音這些日子知道了這藥膏和藥皂的存在,當時就是一愣,哭了好幾場,眼眶都紅紅的,此時聽到王嬤嬤說杜瑩然打發人過來,看了帖子的內容,是邀請她外出,沙啞著嗓子說道:“嬤嬤,替我說一聲,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劍蘭從莫府出來的時候,正好就被莫宇軒看到了。莫宇軒很快就從下人的口中知道了,莫德音這陣子又不外出,並且偷偷哭了好幾回,身子也是羸弱。
  莫宇軒從下人的口中得到了這個消息也不急著去見妹妹,反而轉身出門,他去買了藥皂和藥膏,他看到了裡面的信箋之後,拿著藥皂藥膏還有那兩張薄薄的信箋紙來到了妹妹的閨房。
  數日的功夫,妹妹的身子羸弱,像是一陣風就可以吹倒,眼腫的像是桃子一樣,這些天也不知道哭過了多少次。看到了妹妹的眼,心中有些心疼的同時,也有些惱怒,尤其是那藥皂和藥膏在自己的袖籠之中,重若千斤。
  “哥,你怎麼來了。”莫德音有些驚慌,慌忙地用帕子擦著自己的眼睛,此時眼睛已經紅腫,這樣鹵莽的擦拭反而更加疼痛,她忍不住低低呼出聲來。
  莫宇軒心中有些心疼,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把藥皂和藥膏遞給了妹妹,“你看看。”莫宇軒說道。
  藥皂和藥膏都是用木匣子裝起來的,莫德音看到了那藥匣子,就立即落了淚,咬著下嘴唇別開了臉。
  “打開。”莫宇軒的聲音再次響起。
  莫德音忍住了眼底的淚意思,打開了匣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莫德音只覺得又羞又怒,仿佛外面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有狐臭之人,她聽到了哥哥再次吩咐,“你仔細看看這一張方子的最末位。”
  袖長的手指從木匣之中拿出了卷成小卷的信箋,打開了薄薄的信箋紙,遞給了妹妹,莫德音淚眼朦朧,看著薄信箋上蠅頭大小的楷書工工整整,寫著用藥須知,最後的方子末尾寫明瞭方子的所有者為名為杜斐,點名了藥鋪所在的地址。
  莫德音的眼圈還泛著紅,一看到了方子的末尾,更是羞愧得流了淚,聲音更是有些沙啞,這是她這些天來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哥哥,這本是杜家小姐制出來的方子。”
  那一日杜瑩然收下了他送的藥材,他就知道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見到了市面上賣著的藥膏和藥皂,他也並沒有著急,果一看,內容的信箋寫得清清楚楚,用了她爹爹的名聲。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妹妹反而不明白個中的道理。
  見著妹妹哭了,莫宇軒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柔聲安慰,反而說道:“你可知道你錯在了哪裡?”
  王嬤嬤看著小姐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想要上前安慰,卻被莫宇軒用眼神制止了。
  莫德音羞紅著臉,啜泣著說道:“哥哥已經同我說過了,讓我不要擔心,杜家姐姐接下了那些藥材,就代表不會說出去這件事情。我卻……”
  莫宇軒歎了一口氣,“德音,如果不是今天正好出門的時候碰到了杜家小姐身邊的丫鬟,我還不知道你‘病了’!”在病了兩字上加重了語氣,“我竟是不知道你為了這樣的事情難過了這麼久。”
  “哥哥,是我的錯。”莫德音哭著說道。
  “我不會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先前你嘰嘰喳喳說著同杜家姐姐有多麼親近,只因為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就這樣疏遠了她。你本在閨中交好之人就甚少,你親近她,為何又不信任她?自己不去瞭解事情的真相,就躲在閨中哭成這樣。倘若真的方子署名為杜家小姐,你哭成這樣被人看到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莫德音更是大哭,抽抽搭搭的,羞愧地幾乎想要把自己整個人藏起來。
  “這不怪小姐。”王嬤嬤說道,“小姐性子單純一時沒有想到這些,老奴也沒有深入想到。”
  莫宇軒的神色很淡,“王嬤嬤,這樁事,確實有你的錯。我問你,你認為杜小姐的醫術如何。”
  王嬤嬤被莫宇軒的冷眼一掃,只覺得背脊上的冷汗也濕了衫子,謹慎地說道:“杜小姐的醫術是極好的,小姐的病,正是她治好的。”
  “若是來的大夫,是京城之中有名的老大夫,你可會懷疑他會泄了風聲?”莫宇軒說道。
  “自然不會。”此時的王嬤嬤心裡隱隱明白了少爺的意思,心中也是羞愧。
  “就算是不是老大夫,京都之中有名的大夫,青年大夫,你可認為他會輕易泄了患者的隱疾?”莫宇軒繼續問道。
  王嬤嬤幾乎是羞愧了,聲音很小但是堅定地說道:“不會。”
  莫宇軒輕歎一口氣,他什麼也沒有說,反而讓人更加難堪。
  王嬤嬤想到,杜瑩然能夠治好自家小姐的病,既然是醫術高超,自己卻因為她的年輕,因為她的性別,而心裡小覷了她。王嬤嬤的一張老臉漲的是通紅。
  莫宇軒又對著妹妹說道,“嬤嬤犯得錯,你不僅有,還多了一條,你可知道?”
  “杜小姐是我的朋友。”莫德音臉紅紅的,說道,“我不該這樣想她。”
  莫宇軒說道,摸了摸妹妹的鬢髮,在妹妹很小的時候,父母已經亡故,可以說是他教養大的妹妹,莫德音因為身上的味道,很是自卑敏感一直宅居在府中,他很少有教她人情世故,就連閨中的手帕交也是進京之後才有的,第一個正是齊灼華。莫宇軒說道,“朋友之間當以誠相待。若是有了誤解,不可燜在心裡,與她說清楚,說不定就是個誤會,你看著一次,分明她這樣做,是為了你,若不是為了你,她可以署上自己的名字。”
  “哥哥,我知道了。”莫德音點點頭,此時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怎麼做了。”
  “嗯,那就好。”莫宇軒說道。
  莫宇軒走了出去,聽到了莫德音的聲音響起,“嬤嬤,我要去及第巷子。”
  他抬頭看看天,春光正好,蔚藍色天空呼哨而過的是家鴿,鴿子腳上帶著的鴿哨,隨著它們的盤旋飛動,空氣之中發出了翁鳴的聲響。莫宇軒有一瞬間的怔忡,其實他知道原本齊府的老太太是想把杜瑩然配給他的。這個念頭不過是轉瞬即逝,莫宇軒想到了剛開始時候妹妹華姐姐長華姐姐短的,齊家大小姐也很好。
  杜瑩然正在院子中的樹下默棋譜的時候,就見到了莫德音推門而入,杜瑩然剛開始臉上還帶著笑,看到了她的眼睛,被嚇了一跳,“剛剛劍蘭說了你不舒服,怎麼還出門了,是見了風?怎麼腫成這樣?讓我替你把脈。”
  莫德音聽到了杜瑩然關心的語氣,心中覺得愧疚,眼淚更是簌簌落下,又把杜瑩然嚇了一跳,“怎麼了?”此時也知道了眼睛不是過敏,大約是這兩天哭得太多所造成的。
  “杜姐姐。”莫德音的手指抓住了杜瑩然的衣袖,“這件事是我不對。”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始末說了。
  杜瑩然很是愕然,繼而微微一笑,“我還當是什麼事情,沒事,我沒有放在心上。”
  “真的嗎?”莫德音的聲音小小的,“我覺得自己好笨,知道了外面傳著治療狐臭的神藥,我都沒有弄清楚就大哭了一場,還是今天哥哥買了給我看裡面的信箋紙,我才知道。”
  莫德音的眼睛還是紅腫著的,甚至素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還帶著血絲,這樣並不好看的眸子卻讓杜瑩然的心帶著微暖,覺得眼前的眸子格外澄澈。很多人很難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拉下臉對別人道歉,莫德音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她覺得最為難能可貴的了。
  杜瑩然讓劍蘭取了冰帕子給莫德音鎮臉,“多大的事情啊,你哥哥見著了豈不是心疼?”
  “才沒有。”莫德音說道,“他訓了我一頓。”
  心思純淨的人反而對人的情緒敏感,莫德音感受到了杜瑩然並沒有介懷,語氣孩子中就帶著微嗔。
  杜瑩然一愣,也淺淺笑了,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讓莫德音也跟著淺笑,“這樣就對了。小事情,說開了就好了。”杜瑩然點了點莫德音的鼻子。
  “嗯。”莫德音點點頭,因為淚水的潤澤,那雙眼眸在陽光下仿佛是在閃爍著光芒。“哥哥也是這樣說的。其實我之前對華姐姐也有些芥蒂,等到眼睛不腫了,我也和她說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7:31

第79章 集英會(一)

  “嗯。”杜瑩然應了一聲,猜到了事齊灼華因為聞到了狐臭,在莫德音面前失態。莫德音想要和齊灼華解開誤會,杜瑩然覺得是一樁好事,說開了,或許莫德音才能夠真正放下。原本杜瑩然對待羞澀可人的莫德音就有些好感,她在自己面前哭得紅腫了眼,坦誠的語言更讓她欣賞眼前的人。
  “上次三公主有事情,下次我讓她見過你,她會喜歡你這樣的性子的。”杜瑩然說道。
  “我會喜歡誰的性子?”虛掩著的門被推開,推門而入的正是三公主。三公主笑語盈盈的,一雙手背在身後,身上還穿著儒生的長衫,手裡一把摺扇不停地扇啊扇啊。
  杜瑩然一見著三公主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你做什麼怪,穿成是這樣。”
  莫德音慌忙沾了沾自己的淚水,垂著頭,聲如蚊蚋對著三公主請安。
  三公主的眼睛一轉,手中的扇子合攏,微微挑起了莫德音的下巴,誰知道看到了莫德音腫的像是紅桃一般的眼睛,吧嗒一聲,手中的摺扇就摔到了地上。
  杜瑩然忍不住笑了,挽住了莫德音的臂膀,“她就是這個調皮的性子,別理她。”
  三公主清了清嗓子,“小生這廂失禮了。”
  莫德音臉上還帶著淚珠,就忍不住淺淺笑了,她的粉色的唇瓣勾起弧度,如同雨後初霽,說不出的清新,三公主忍不住看呆了。她素來交好的朋友要麼是端莊如同齊灼華,要麼是嬌俏活潑如同杜瑩然,另外的孟玉溪的性子也是活潑,曾見過婉約美人如同柳蓮安的,因為心中不喜,對她有些成見,此時見著如同柳蓮安一樣的羸弱美人,品味出了一分弱柳扶風之美,一時手中的摺扇又是掉了地。
  莫德音彎下腰拾起了扇子,杜瑩然笑著說道:“這位書生,莫不是看呆了不成?”
  三公主便笑了,“是極是極。”
  “怎麼今個兒穿上這樣?”杜瑩然問道。
  “今天是集英會,難不成你忘記了?”三公主的眼睛不自覺瞪得很大。
  集英會三個字,讓杜瑩然一個恍惚,聽著三公主的話,漸漸回憶起來了那些屬於杜瑩然的回憶。這也是太•祖在的時候定下的章程,為了促進學問,便有了集英會這一盛況,這一日男男女女都可以進入到書院之中的辯論所,先是有德高望重的書院先生講學文,之後則是學院之中的青年學子,會變相得進行才藝展示,最後一項則是往年畢業之中的學子的優秀代表會說自己在書院學習的心得。
  這是以前的杜瑩然並不曾去過的,莫德音的眼睛瞪大了,集英會,好似哥哥同她說過這件事情,她因為這幾日連續都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竟是忘記了。
  “你不會沒帖子吧。”三公主的眉頭微皺,忽然想起來只有在六院之中學習之人可得一張帖子,或者是位列公卿之人,家中若有適齡兒女,可得到帖子,另外每日京都裡會在東城門口發二十張帖子,一共三日的功夫,供那些學子來取。
  這三樣,杜瑩然都不符合,杜瑩然對著三公主微微頷首。
  三公主的眼睛一轉,“不過沒關係,你還是可以去的?”
  杜瑩然有些心動,但是最終搖搖頭,“還是不要了,我沒有帖子,而且使用特權並不大好。”
  “誰說要使用特權了?”三公主的面上嘴唇微翹,眼底充滿了笑意,“規矩是太祖定下來的,有帖子的人,只能一個人進去,連攜帶小廝或者丫鬟都不可以,我哪裡來的特權,這有一分的帖子,原本就是屬於你的。”
  “我記得舞樂院的院長那裡還有帖子,有過規定,若是得到了院長的賞識,可得到一張帖子。”三公主的眼睛發亮,“萬壽節那一日的舞蹈,絕對當得起那份帖子。”
  這樣一想,三公主有些興致勃勃地說道,“恩,我同你一塊兒去找王院長。你有沒有男裝?”
  “男裝並無。”杜瑩然說道。
  “那還等什麼,我們去鋪子給你買男裝。”三公主歪著頭看著莫德音,讓莫德音有些緊張,“你可有帖子?”
  “有的。”莫德音的聲音小小的,通紅著兩隻眼配合怯生生的表情就像是小兔子一樣。
  三公主說道:“你要不要同我一塊兒去?”說完了之後,三公主笑了,覺得自己像是欺負良家婦女的惡少一樣。
  莫德音的眼睛微微瞪大,表情有些害羞,“恩,我想和杜姐姐還有公主一塊兒。”
  三公主被她小小的聲音弄得有些心癢,尤其是杜姐姐三個字軟軟糯糯的,別提有多可愛了。雖然杜瑩然的年紀比她小,為人處世要比她成熟得多,雖然自己每每喊她杜小妹子,其實反而自己更像是比杜瑩然小,見到了莫德音喊杜瑩然姐姐,三公主有些心癢,“你叫杜小妹子姐姐,對我也別太客氣,喊我鄭姐姐就好。”
  莫德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杜瑩然一眼,杜瑩然笑著說道:“她就是喜歡做姐姐,你喊她就是,她這個做姐姐的還少不得給你見面禮。”
  “是了。”三公主拍了拍手,笑著從身上接下來了一枚玉佩,“妹妹,這塊兒玉佩送予你了。”
  莫德音臉紅著,“可是我沒有什麼送給鄭姐姐的。”
  “喊我姐姐就好。”三公主被鄭姐姐叫的是渾身舒坦,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目光定格在杜瑩然身上有些幽怨,“杜小妹子就很少叫我。”
  “好了鄭姐姐。”杜瑩然失笑著說道,“走吧,我們去成衣鋪子買成衣,德音應該也沒有男裝吧。”
  “恩。”莫德音點點頭。
  三公主插話說道:“德音,這個名字很好聽啊。”
  “你都不知道別人是誰,就讓人叫你姐姐。”杜瑩然笑著說道,“莫家小姐,莫德音。”
  “你結識的人,我信得過。”三公主挽住了杜瑩然的臂膀,笑容甜美。
  杜瑩然被三公主的話說的是心中一暖,“好啦。”
  莫德音見著兩人,心中有些豔羨,她和齊灼華好像關係很好,但是總覺得差了一點點,此時看到了莫德音同杜瑩然,大約是兩人還是多了一分端著,少了親近感。
  “我是不是不太合適。”莫德音說道,“我的臉這樣,都見不成人。”
  “杜小妹子是大夫,她肯定有辦法。”三公主說道。
  “你可真是抬舉我。”杜瑩然笑著說道,然後對著莫德音說道,“不過你鄭姐姐說得對,我確實有些辦法。”
  “什麼叫做你鄭姐姐。”三公主插話,“我也是你鄭姐姐。”
  “好好好,我的鄭姐姐。”杜瑩然笑著說道,“現在看我妙手回春。”
  三公主有些好奇,莫德音的眼很腫,杜瑩然會怎麼做?
  杜瑩然首先用生薯壓成茸覆在三公主的眼上,片刻之後就看上去好了不少,手指沾著從冰庫裡取來的冰,讓指尖冰涼之後,手指按眼部四周的穴位。
  等到杜瑩然停下了了之後,三公主說道,“還是可以看得出。”
  “還有呢。”
  杜瑩然就用脂粉之類給莫德音化妝,“好了。”
  鏡子之中的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莫德音的手指輕碰冰涼的鏡面,竟是不相信鏡子之中的人是自己,原本自己和哥哥只有一兩分的相似,此時在杜瑩然施用了脂粉之後,少了一份嬌氣,多了一分英氣,竟是有五分肖似兄長了。
  “好棒!”三公主的眼睛瞪大了,“我也要!”
  “好。”杜瑩然用眉筆勾勒三公主的柳眉,勾勒出勃勃劍眉,不過是片刻之後,仍然看得出是女孩子,卻不似剛剛的嬌美了。
  “化的沒有莫小妹妹的好。”
  其實莫德音的樣貌和莫宇軒很是相似,只是因為莫德音身子贏弱,加上氣質有些喏喏的,化妝了之後突出了她原本的樣貌,就顯得更有英氣了。
  “我已經盡力了。”杜瑩然說道,說完了之後,簡單給自己勾勒了幾下眉眼,“我們走吧。”
  “杜姐姐好棒,”莫德音看著杜瑩然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崇拜了,杜瑩然不僅會醫術,跳舞跳得好,現在就只是簡單化妝,寥寥數筆,就改變了一個人的精氣神。
  “小妹妹,你這樣就不像男子了。”三公主挺胸抬頭,手裡的扇子搖啊搖啊。
  “我本來就不是男子啊。”莫德音小小地說道。
  杜瑩然笑著說道:“是是,走吧,去買成衣。”
  最後裝扮下來最像是男子的,竟是杜瑩然,唇邊一抹淡淡笑容,舉手投足不像是莫德音那般的扭捏,也不像是三公主刻意做作,一襲青衫,頭上帶著的是浩然巾,足下是黑靴,身上配著一隻玉佩,若不是手腕上懸著的手鐲透露出了她的性別,便很難看出是女子的裝扮。
  “拿著這個。”三公主硬要把手中的摺扇給了杜瑩然。
  “好了。”杜瑩然說道,“總覺得天氣不熱,還拿著一把扇子,傻裡傻氣的。”
  “你才傻裡傻氣。”三公主跺跺腳,就要捏杜瑩然的臉,“走,咱們先去找王院長,要帖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7:44

第80章 集英會(二)

  帖子很順利就要到了,三公主也乾脆替自己討了一份推薦貼,順便再去了莫府拿到了莫德音的那份帖子,三人就乾脆在茶樓裡吃過了之後再去書院。
  三公主和杜瑩然的那兩份帖子是推薦貼,而莫德音的帖子則是眷屬貼,不一樣的帖子,所在的位置也不一樣,莫德音咬著下嘴唇,齊灼華的帖子則是院生貼。莫德音又有些退卻了。
  正巧遇到了孟玉溪拉著柳蓮安。見到了杜瑩然,孟玉溪先是有些猶豫,認出了三公主之後,看著杜瑩然有些不可意思,“杜姐姐!”
  柳蓮安抬起了頭,眼眸之中也有些錯愕,如果不是孟玉溪開口,她根本認不出眼前的青衫之人是杜瑩然,明明她是自己心中刻骨的恨。柳蓮安一襲青衫,見著杜瑩然面色紅潤,一襲青衫穿出了風度翩翩,反觀自己,之前月初就量好了尺寸的衣服,在自己的身上空空蕩蕩。
  柳蓮安對著三公主福身,又對杜瑩然還有莫德音兩人問候。
  三公主說道:“孟姑娘,你和柳姑娘怎麼在門口。”
  孟玉溪說道:“往年我和表姐是坐在一起的,誰知道,因為入了舞樂院,今年不可以和她坐在一塊兒了。”她有些愁眉苦臉的。
  反而是柳蓮安淡淡說道:“沒關係的。”
  孟玉溪搖搖頭,“不成啊,我很擔心。”
  “不如我陪著柳姑娘吧。”莫德音柔柔地開口,“我手裡也是眷屬貼。”
  孟玉溪看著莫德音,眼睛一亮,“好啊,我表姐身子不好,勞煩你多照顧了。”
  柳蓮安的心中一緊,面色有些蒼白,上次在遊街的時候昏厥了過去,孟玉溪就把她當做易碎的娃娃一樣,此時更是在外人面前這樣說著,她的眼眸之中劃過一次厲色。
  莫德音見著柳蓮安面色蒼白,對著孟玉溪點點頭,“我會替你照顧好你表姐的。”
  “那好啊。”孟玉溪展眉而笑,“我是孟玉溪,我表姐柳蓮安就勞煩你了。”
  “我叫做莫德音。”莫德音開口說道。
  一行人進入到了書院,杜瑩然忍不住打量起來,順著木制的長廊,可見著院子中的曲觴流水,金色錦鯉在水流之中嬉戲,假山怪石嶙峋,搬著青松而立,更有四時的花木,梅蘭竹菊等,錯落有致。接著兩側的房間分別是論道室和晨讀室,等到了最後,是一個開闊的場地,已經放置著牌子,獲得推薦貼的在最前面,因為兩人獲得是舞樂院的推薦貼,便在了舞樂院的第二排,第一排坐地是舞樂院的院長同教習的先生。
  孟玉溪的位置在第五排,此時時間尚早,就來到了杜瑩然這裡,“若是等會讓院裡新入學的見著了推薦位上,竟不是舞樂院的學生,恐怕要吃驚了。”
  三公主笑眯眯地說道,“你可要努力了。”
  孟玉溪點頭,“恩恩。自然是如此的,兄長也說,我現在魔障了呢。”
  兄長……孟舒志的臉一下子撞入到了心底,薄薄的胭脂掩不住淺淡紅暈,杏眸也是瀲灩如水,原本翩翩書生一下動了心,孟玉溪偷笑著說道:“今日裡是我兄長最後說話呢。”
  “這我早就知道了。”三公主說道,“不過,杜小妹子,你不知道?”
  “恩,”
  “你哥哥不該啊。”三公主打趣著說道,“怎麼也不同杜小妹子說一聲。”
  杜瑩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我記得李公子……”
  話還沒有說話,三公主的臉就燥紅了起來,“不說就不說。”
  孟玉溪不知道兩人賣什麼關子,說道:“我們去眷屬區,看看表姐她們找到了位置沒有。”
  眷屬區有總角少年,也有化作男兒的女子,女子的眼睛很亮,好奇地打量著書院,柳蓮安和莫德音的位置在中間偏後一點。
  “這裡真是熱鬧。”莫德音的目光明亮開口,“我從未見過京都之中是如此的盛狀。”就像是所有的公卿之家的少男少女都來到了書院這裡。”這裡用的不過是最簡單的黃山木靠椅,就連坐墊都沒有,便要這樣坐上一下午的時間,所有人來過書院裡的人都會覺得值。
  柳蓮安剛剛甚至私下裡和莫德音聊了聊,莫德音沒有柳蓮安有心計,不過是三兩下就被套出來了如何同杜瑩然認識的過程。柳蓮安素來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此時猜測到莫德音身上不是有腳氣就是有狐臭,想著杜瑩然讓莫德音陪著她,仿佛身上有了螞蟻爬過一般,萬分不自在,仿佛鼻尖也能夠嗅到若有若無的味道一般。她原本身子就不適,想到了這裡,面色更是蒼白得像是白紙一樣。
  孟玉溪見狀,此時有些擔心了,“表姐,你沒事吧,要不然我們回家算了。”
  杜瑩然早就注意到了柳蓮安的面色蒼白,不知道今天又有什麼觸動了柳蓮安,面色竟是難看成了這樣。
  柳蓮安微微搖頭,上次暈過一次也就算了,這一次不和杜瑩然坐在一塊兒,她不信自己還會暈過去,若是暈過兩次,今後就不用出門了……這不是她所希望的,“我沒事。”
  “有我呢。”莫德音淺笑著,眸色流轉,“我陪著柳姑娘,她不會有事的。”
  三公主在一旁並不說話,她不喜歡柳蓮安,看著柳蓮安面色蒼白,心中生不起同情也生不起幸災樂禍,是無喜無悲。三公主靜立在一邊,忽然餘光見到了李儒,面色慢慢紅了起來,玉色的耳垂紅得幾乎要滴出了血,眼眸裡是波光瀲灩幾多風情。
  “恩。”孟玉溪重重點頭,仍是有些不放心,“表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一聲,我陪你早點離開沒問題的。”
  “我知道。”柳蓮安點頭,此時注意到了三公主的不對,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過是一群青衫的學子,也分不清三公主究竟是看得是誰。
  杜瑩然也見著了三公主的模樣,扯了扯她的衣袖,對著孟玉溪說道:“這會兒人也多了,等會就不好走動了,我們也去坐下吧。還有莫姑娘在這裡呢。”
  “好。”孟玉溪跟著杜瑩然還有三公主往自己的位置方向走了過去。
  李儒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見到了三公主一行,一眼就看出了化過妝的三公主,此時也面色發紅,跟在一群學子之中走路更是同手同腳起來。
  見到李儒如此,三公主反而噗嗤一聲笑了,讓杜瑩然放心了不少,她生怕三公主過於激動,等會發了病,手指在她的手心裡畫圈,同她講耳朵,“今後有的是時間,他心悅你,你也心悅他,這樁事是十全十美。”
  三公主小小應了一聲,孟玉溪看著兩人在說悄悄話,還有三公主的臉紅得跟什麼似的,心裡自然明白,也不湊上前,正無目的地四處看著,忽然就看到了兄長,以及祖父。
  忽然聽到了三公主不說話,三公主說道:“是孟老還有孟公子。”
  他今日裡穿著的是學院統一的青衫,俊朗的外貌和溫潤入竹的氣質卻將他和其他人區分開來,他的身側跟著一位熟悉的老者,正是孟憲潛,他的祖父。
  杜瑩然瞧著這位老者,之前見過他的時候,烏黑的頭髮之中隱隱有霜華,此時已經是鬚髮皆白,眼底有著淡淡的倦色,想到了孟憲潛同孟老夫人的伉儷情深,心中劃過一絲傷感。
  孟憲潛不過是簡單同三人說了幾句話,又有其他人過來,三人就先退下了,孟玉溪歎了一口氣,“祖母總不見好,我祖父也……”
  三公主小時候也是見過孟憲潛的,對這位溫潤和藹的帝師也有好感,咬著下嘴唇,“真希望你祖母快快好起來。”
  孟玉溪想到了那一年之期,心底也是沉甸甸的,臉上卻帶著笑,“恩,我也希望如此。”
  三公主小聲說道:“都說是雙喜臨門,若是有了喜事說不定可以沖一沖。”
  “你啊。”杜瑩然有些哭笑不得,就連孟玉溪先是愕然,繼而也是笑了出聲,“三公主說得有理,過段時間便是我孟家的好事了,三公主可回來吃一杯薄酒。”
  三公主煞有其事點點頭,“自然是要吃的,就算是不請我,我也會不請自來。”
  說說笑笑之中就消融了剛剛的傷感,杜瑩然坐在了舞樂院的推薦位上,旁邊便是醫術院,零零落落坐著幾位女弟子,更多的則是男弟子,周若禾很快就出現在了醫術院之中,杜瑩然見著他連忙直起身來。
  “瑩然丫頭,早知道我那張帖子應當先送給你。”周若禾說道。
  “我已經領了先了。”王行之笑著說道,“還是三公主引著杜姑娘過來的。”
  “是我忙糊塗了。”周若禾說道,“若是明年,定要來用我醫術院的推薦貼。”
  周若禾王行之分別是醫術院和舞樂院的院長,此時見著兩人為了杜瑩然這般說著,兩院之中的學子都望了過來,舞樂院的人大都是見過杜瑩然的舞蹈的,見她坐在院中的推薦位上也是淡然,只是為何會有醫術院的院長相邀?
  醫術院的學子則是譁然,為何院中為邀一個擅長舞樂之中坐到醫術院的推薦位。
  此時兩院的學子嗡嗡然,低聲議論著杜瑩然又是何方神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7:54

第81章 集英會(三)

  “若是一個人跳舞跳得好,得到了周太醫的喜歡,還能去醫術院的推薦位坐一坐。”有尖酸刻薄的人就說道,她的聲音有些尖銳,一下子就吸引了周遭的注意。
  見著四周的人都看著自己,那刻薄女子反而嘟囔一聲,“沒有進入到舞樂院學舞的人,坐到了舞樂院也就罷了,還要去醫術院。”心裡想說和三公主交好就是好,只是這話到底不敢說出口。
  杜瑩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她倒還罷了,不過是淡淡掃了過了一眼,知道以女子的身份行醫,得到了人的賞識,首先來著別人質疑的,往往就是女子,其他人總是覺得,萬般的行業,少有女子可以做到最頂尖的存在。每每會已惡意揣摩他人,總覺得他人是不勞而獲,走歪門邪道,達到自己的目的。杜瑩然對周遭的環境視若無睹,只是淺笑著對周若禾,說道:“這是自然。”
  三公主聽到別人質疑杜瑩然就覺得不喜,見到杜瑩然此時淡然,也壓下了心中的脾氣。
  聽到了杜瑩然的答覆,此時就有醫術院的學子忍不住道:“周院長,為何讓擅長舞樂女子,坐入我醫術院的推薦位上。”
  周若禾正色說道:“自然是杜家姑娘當得起這推薦位,應當拿我醫術院的推薦貼。”
  醫術院那裡的動靜更大了,就連舞樂院這裡也是,妙目少女在杜瑩然的身上逡巡,好奇為何杜瑩然能夠去了醫術院。
  杜瑩然見著三公主就要按耐不住,說道:“她人怎麼看我並不重要,別人不知道,你還信不過我的醫術?”
  那刻薄女子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醫術好與不好,總歸我們不知道的。”其實跳舞跳得好不好,她也不知道,因為這位刻薄姑娘是新入院的,沒有見過那一場萬壽節上的盛宴。
  “自然是好的。”三公主被杜瑩然拉著,孟玉溪卻是個急性子,尤其是自己也被杜瑩然醫治過一會,信服她的醫術,漲紅著臉,“我先前生了病,就是杜小姐看好的。”
  此時有人在刻薄女子耳邊說了什麼,她微微一笑,“我說怎麼你向著她說話,原來她是你嫂嫂,你未來的嫂嫂替你看病,自然相比是用了名貴的藥方,一味藥下去,自然也就全好了。”
  聽到了孟玉溪的說辭,舞樂院的人笑得是東倒西歪,孟玉溪的身子微微顫抖,氣得跟什麼似的,尤其是被人這樣一說,幾乎眼淚都要掉了下來,偏偏因為她和杜瑩然有那麼一點兒關係,不好再開口。
  此時五官明媚的李夢竹冷笑著開口:“杜姑娘萬壽節上的舞樂,在場之人,除了剛進學的都是見過的。若是無半點的真才實學,怎會得到這推薦的帖子。”李夢竹因為憤怒,一雙眼睛幾乎要灼燒得冒出了火氣,她原本就五官明媚,此時怒髮衝冠,明豔張揚得讓人無法直視,舞樂院張的跟著起哄的幾個,不好意思垂下了頭。
  “舞樂院的帖子雖然得了,我們是替醫術院鳴不平。”那刻薄女子強辯解道。
  李夢竹冷哼一聲,“能夠為院長,你認為沒有真本事的人,可能夠得到推薦貼。再說,據我所知,杜姑娘本身在京都之中是有些許薄名的,父親更是名聲斐然。杜姑娘的醫術,自然可以略窺一二。王然,你自己不用心跳舞,想要替你姐姐求一份推薦貼,可也要看看自家的本是。”
  李夢竹的話,讓王然漲紅了臉,“有沒有本事不過是你一張口胡亂說,我怎麼沒有聽說,她救過了誰!”
  “因為她救過了……”三公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杜瑩然拉車了袖子,止住了她的話語,三公主的病症不需要對外人說,反而杜瑩然開口說道:“王姑娘,這幾日你可有覺得自己面色差了許多,頭髮也是不停地掉,晚上睡覺寢食難安,更有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隱疾。”
  王然聽到了杜瑩然的話,瞳孔一縮。
  見著杜瑩然伸出了三根手指,“有三處,我同你說說看。”
  其實周圍的人,尤其是醫術院的人目光都落在了王然的身上,王然身上有隱疾?雖然看上去面色有些發黃,似乎身子有些不好,但沒有把脈怎麼知道她身體有幾處隱疾?
  王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整個都僵硬住了,被兩院的人盯著,杜瑩然又款款走了過來,她的手腳發麻,手心裡也是一片濕冷。
  杜瑩然仔細看著王然,她並沒有伸手給王然把脈,這樣近的距離,她看到王然的面色,佐證了她的猜測,舒展了她的手掌,在她的手中寫下了口臭一字,“這是其中一個。”杜瑩然又寫下了第二個詞語,便秘,口中說明了是第二處隱疾,手指像是不經意地劃過手腕,實則是給王然把脈,杜瑩然確定了自己的最後的揣測,手下寫下了最後一個詞語,停經。
  口中說道,“這三項隱疾,都讓王姑娘憂心忡忡,尤其是最後一項,更是十分關切,我可說得對?”
  王然的面色又青又紅,任誰也能夠看出她現在的尷尬,“我,你可能夠治?”她的眼底也有隱隱的期盼,這段時間其他倒是還可以遮掩一二,頭髮掉的是越發嚴重了。另外還有就是停經,她甚至不敢告訴母親,生怕母親急瘋了。
  “我既然能夠說出,自然是可以的。”杜瑩然淺笑著說道,“晚些時候,到及第巷子的藥鋪來尋我。”
  “你不會和別人說吧。”王然低聲說道。
  “你放心。”杜瑩然說道,“我為醫者,醫者仁心這一詞我自然是知道的。”
  微風吹動著她的裙擺,調皮的風散了一絲鬢髮,杜瑩然的手抿了抿鬢髮,微微淺笑,那笑容竟像有道骨仙風之人的澄澈。王然咬著下嘴唇,“杜姑娘是個有本事的。”
  王然和杜瑩然的交鋒自然被所有人都看在眼底,雖然不知道杜瑩然給王然做出來的三個診斷,卻聽到了之後的話語。
  此時的醫術院更是譁然,遠遠隔著,就斷定出來了王然的病,有一位男子首先叫了一聲好,之後醫術院的其他人,也齊聲讚歎。
  周若禾的目光欣慰,同時也有些好奇,他還沒有看出王然的病症,更何況杜瑩然更是沒有切脈,如何診斷出王然的三處隱疾。
  孟玉溪漲紅了小臉,一雙眼眸是亮晶晶的,充滿了對自己嫂嫂的崇拜,拉著李夢竹的衣袖,“李姐姐,杜小姐是不是很棒。”
  李夢竹淺笑著說道,“自然是好的。”李夢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巋然不動的齊灼華身上,果然,齊灼華是很不喜這個表妹,無論如何,發生這樣的事情,作為表姐的都不替自己的表妹說一句。
  李夢竹一直並不太喜歡齊灼華,此時見著齊灼華的表現,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不喜歡她。在人前表現出來的端莊大方得體,其實骨子裡最為涼薄。就算是對自家的表妹心中不喜,這樣的時刻也不維護著。
  醫術院和舞樂院這裡的動靜不小,就連孟憲潛也聽到了鬧出的這樣一場風波,聽到了杜瑩然的診斷,失笑著說道:“果然是個好本事的,難怪無論是王院長還是周院長,都給她送推薦帖子。”
  孟舒志的目光遠眺,落在了那一抹鵝黃色的身影上。
  就連柳蓮安和莫德音那裡也知道了這樣一場爭端,莫德音的眼睛有些失望,“可惜太遠了,要是剛剛我也在場就好了。”
  柳蓮安聽到了杜瑩然這三個字,心中就覺得煩悶,又是杜瑩然,又是出風頭,為什麼每次都是杜瑩然!
  待到這一場的風波止住了之後,有醫術院的學子主動相邀,“杜姑娘還請坐在我醫術院的推薦位上。”
  那人穿著海清色的直綴,樣貌只能說是平平,一雙眼眸卻湛然有神。
  杜瑩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周遭的人已經有人說出了他的身份,“那是安仁,安太醫的孫子,一身醫術得到了他的真傳,據說他的針灸是最厲害的,雖然還在醫術院休息,之後是定然是要去太醫署的。”
  杜瑩然對著安仁行禮,謙和說道:“多謝安公子好意,這一會兒我同三公主說好了。”
  王行之也笑著拱手對揚聲說道:“杜姑娘的醫術斐然,是我始料未及的,當得起醫術院的推薦位,但是我知道,杜姑娘的舞技卓越,也是當得我舞樂院的推薦位的,杜姑娘既然和三公主好友,這一次坐在我舞樂院也使得。”
  一場風波至此終為平靜。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8:06

第82章 熬夜(一)

  杜瑩然坐在位置上,聽著那些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有些想法聽起來有些幼稚,卻滿含了講述者的抱負,從他們激昂的語調之中,聽得出滿腔的熱血和抱負,他們正蟄伏著,等待為官之日一展拳腳。有人講的是自己的抱負,有的人講的則是自己對經書的理解,每每到了精彩處,都聽得到人叫一聲好。等到了最後孟舒志扶著孟憲潛上去的時候已經是高•潮了。
  孟憲潛的身份,不少人都是知道的,學子心中的大儒,每年的集英會,都會過來說幾句。
  老者的聲音低沉,不如年紀學子的聲音激越,卻讓人靜下心來摒氣凝神細聽,等到孟憲潛提到了孟舒志的時候,他就在一邊,也是簡單說幾句,說出自己的讀書的方法,自己對書的理解。
  一老一少,皆是風度翩翩然,舞樂院之中因為剛剛王然的一番話,都知道了杜瑩然就是孟玉溪未過門的嫂子,也就是臺上孟舒志的未婚妻,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過了她。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杜瑩然露了一手,恐怕現在逡巡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不光是好奇,恐怕還有隱隱的惡意了。杜瑩然單手撐腮,碧水色的鐲子從手腕滑落到了瑩白色的小臂上,看著臺上的孟舒志,目光柔和,心底也有些許得色。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選擇孟舒志不過是無奈的選擇,但是自從兩人動了心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出生好樣貌好前途也是好的,這樣的人自然是得到眾人的青睞。眾人青睞她,杜瑩然反而有一種得到了寶的快•感,幸好齊灼華犯了蠢,才給了她這麼好的機會。畢竟孟家家風正,孟舒志又對那位表妹並無情意,杜瑩然可以窺見未來的日子。
  杜瑩然定了定心神,讓自己不要流露出過於得意的神色,細細聽起了孟舒志的話。她眼眸微微眯起,雖然不學經史子集,孟舒志所用的方法於醫術之道上也是想通,孟舒志確實下了功夫,總結出來了最為適合自己的法子。
  等到孟舒志講完了之後,這一場的集英會才可以說是真正開始,因為孟舒志是和孟憲潛一塊兒上去的,孟憲潛的精神不太好,就早早下來了,看到了孟舒志送祖父出去,三公主卻是看著臺上眸色明亮,“接下來才是最精彩的。你不知道,去年有一個書生,做了一首很好的詩詞。”
  杜瑩然瞧著孟憲潛的精神實在不太好,就低聲對著三公主說道:“我出去看看。”
  三公主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你快去快回。”
  “恩。”杜瑩然悄然離了席。
  杜瑩然到了書院門口的時候,就見著孟憲潛的身子一軟,竟是要跌倒在地,連忙上前,同孟舒志一塊兒攙扶住了孟憲潛。
  孟舒志雖然有些詫異為什麼杜瑩然也會出來,此時顧不上疑問,低聲說道:“謝謝。”
  “書院可有什麼地方可以休息?”杜瑩然問道。
  “西側有廂房。”孟舒志說道,“杜姑娘,幫我扶著祖父,我來背他。”
  孟舒志穩穩地把祖父背負在了背上,杜瑩然跟著他,兩人很快就到了廂房裡,杜瑩然拿著孟舒志遞給她的藥丸,“吃多少?”
  數出了十粒藥丸,杜瑩然塞入到了孟憲潛的口中,手中微抬著老者的下巴,就讓孟憲潛硬生生吞下了藥丸,而孟舒志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杜瑩然嫣然一笑,“你看傻了不成?我這是為你祖父好,總不成還要慢慢等著他恢復意識,自己吞下去吧。”
  孟舒志臉一紅,連連擺手,“你這樣就很好。”
  杜瑩然的伸手給孟憲潛切脈,眉頭皺了起來,“怎的這樣了,今天還來集英會。”
  孟舒志歎息一聲,“我先也想勸勸他,但是,祖父覺得既然是一年一度的集英會,今年我有得了狀元,應當來說上幾句,能夠讓學子心有所得才好。”
  杜瑩然聽到了孟舒志的話,沉默了下來,“怎麼成這樣了,我瞧著令祖看脈象似是疲勞過度。”
  “我祖母前些日子生了風寒。”孟舒志低聲說道,“她原本就臥病在床,用藥更是斟酌一二,不可傷了她的腦,這風寒就好得格外慢了些,祖父一直在床塌邊陪著她。”
  生了風寒?杜瑩然的眉頭微微蹙起,“是什麼日子?”
  “正是我遊街那一日。”孟舒志苦笑著說道,“白日裡還好好的,闔府上下都是歡喜,誰知道到了第二日的時候,表妹就發現祖母發了高燒。”
  表妹,柳蓮安?
  杜瑩然的心中微動,“那你怎麼讓你外祖母過於操勞了。”
  “他剛開始的時候都是晚上的時候守著的,如果不是前兩天在家裡暈過一次,我們也不會發現,他竟是熬成了這樣。”
  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按照孟舒志的說法,白日裡孟憲潛是醒著的,晚上又去照顧妻子,任誰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為什麼忽然想到晚上的時候去守著了?”杜瑩然問道。
  “並不知。”孟舒志搖搖頭,“祖父不肯說。”
  杜瑩然歎息一聲,總覺得這件事情裡似乎有些蹊蹺,若是剛生病的時候,日夜照顧是屬於正常,只是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
  “這幾日我們晚上也多陪著祖母。”孟舒志說道,“許是祖父覺得一年之期要到了,心裡著急,又不想和我們這些小輩說。祖父沒事吧。”
  孟舒志的話讓杜瑩然想了想也是正常,畢竟他們兩人伉儷情深,心裡想必是著急了。“累著了。”杜瑩然說道,“多休息一會兒就好。”
  這藥丸原本就有安眠的作用,孟舒志替祖父寬了衣,展開了屏風,和杜瑩然走到了外間。
  此時房間安靜了下來,孟舒志心裡就起了些綺麗的心思,按理說婚前兩人是不當相見的,此時距離婚期也不足一月,孟舒志的面上有些紅,“你今天怎麼看得出那位姑娘的病症?”
  “事有湊巧。”杜瑩然說,想到了那位王然的病症,雖然在古代不常見,在現代可是不少的。她的病因也簡單,是因為減肥,過度節食引起的後遺症。她當時一看到那位王然姑娘的眼底有些發黃,皮膚的狀況並不太好,肌膚和其他人相比要顯得鬆弛就有了這樣的猜測,等到臨近了看著她的頭髮,發量並不多,加上不少新生的有些發黃和過於柔軟的髮絲,顯然她是經歷過了大量的脫髮,另外她抿著嘴,似乎害怕別人嗅到口腔裡的味道,佐證了口臭,畢竟因為飲食過少,腸胃不好,口腔裡會有臭氣,另外便秘也是如此。至於說絕經,則是悄無聲息地把脈判斷出來的。
  杜瑩然嫣然一笑,搖了搖手指,“其實是投機取巧,我正好之前見過有姑娘家有這樣的病症,最後的時候偷偷給她把脈就判斷出來了。”
  她的笑容嬌俏,杏眸裡都是歡快的笑意,讓孟舒志的整個胸腔都溢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上前一步牽住了杜瑩然的手。
  杜瑩然有些詫異,心底有點微微的甜意,那甜意從心底浸了出來,蕩漾在了眸子裡,一雙眸子帶著瀲灩羞澀的情意。
  觸不及防,杜瑩然就感受到了他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放大,她的嘴唇上落上了一個溫柔的吻。他的嘴唇柔軟,這是一個只有繾綣溫柔並無情•欲的吻,杜瑩然閉著眼,感受到了他口腔裡薄荷的味道,他的手指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良久,結束了這個吻,“抱歉,我……孟浪了。”孟舒志說道。
  發乎情止乎禮。
  杜瑩然的腦海裡出現了這個詞語,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關係的。”說完了之後又覺得自己表現得似乎很期待孟舒志的親吻一樣,雖然心底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她知道剛剛的所作所為,恐怕已經是孟舒志在婚前所會做出來的極致了。至於再往後的,恐怕要等到兩人成親。
  想到了成親,杜瑩然的臉越發紅了,心底也是隱隱期待。
  孟舒志輕輕咳嗽了一聲,“私底下,我可以喊你瑩然嗎?你喊我冠玉就是。”雖然剛剛有些失禮,但是畢竟他們是未婚的夫妻了不是嗎?孟舒志看著杜瑩然,心底歡喜,想要同她更加親近。
  冠玉是孟舒志的表字。
  “冠玉。”少女的聲音嬌俏,帶著軟糯的尾音,加上因為剛剛的親吻,眉眼帶著瀲灩情意,孟舒志又是看呆了。
  兩人坐在窗邊,支起的窗,杜瑩然正巧窺見了柳蓮安的身影,她四處打量著,然後匆匆就跑向了門口。而孟舒志正醞釀著要和杜瑩然說些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窗外的柳蓮安。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8:17

第83章 熬夜(二)

  柳蓮安抿著唇,剛剛打了一個茬,轉眼就看不到了杜瑩然,難道是回去了?柳蓮安並沒有在院子中停留,繼續往前走著,這幾天外祖父的身體著實是不好,剛剛她看到他在臺上都是心驚,心底也有隱隱的悔意,她或許不應該和他說,外祖母好似有了反應。
  柳蓮安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那春花爛漫的枝頭處,有著支開的窗,可以窺見裡面的情景,杜瑩然拉著孟舒志的手說著什麼,繼而是一個湊近了,像是在親吻他的臉。
  真是!太不要臉了!
  柳蓮安站在那裡,春寒仍是帶著些料峭,春風裡的那點寒意怎能抵得過她心底的那點寒意?柳蓮安的水眸裡都盛滿了淚水,一時間想到了很多,她難道比不過杜瑩然的容貌?杜瑩然哪裡有她的才華?明明,明明她是才是最合適的人。如果不是晚了那麼一小步的時間,現在訂婚的人絕對是她,而不是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杜瑩然。
  那點寒意很快從心底又成了憤怒,雙手捏成拳頭死死的掐在手心裡,從柳蓮安的角度仿佛看到了杜瑩然得意的笑容,柳蓮安的淚水氤氳,她很快大步往回走,手背狠狠擦下了眼淚。
  為什麼?一丁點的活路都不留給她?不求為正妻,只求留在孟府,難道不成?柳蓮安一瞬間想到了很多,眼底劃過一絲厲色,喃喃地道:“杜瑩然,這是你逼我的。”
  “你?”孟舒志的臉頰有些微紅,“怎麼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杜瑩然牽著的他的手上,只覺得手心裡都是濡濕一片,生怕唐突了佳人。
  “你頭上有一片花瓣。”杜瑩然伸手,接著攤開了手掌,手心裡是一片淡色的桃花花瓣。
  杜瑩然自然看到柳蓮安的身子氣得發抖的模樣,看到柳蓮安過得不好,她也就舒心了。剛剛孟舒志的頭上並無花瓣,花瓣是她身上落了一片,她撿起來的。
  孟舒志說道:“你應該繼續看集英會,今日裡很熱鬧。”
  “不在乎這一時。”杜瑩然淺笑著,眼眸彎了起來,噁心了一回柳蓮安,她的心情很好,忽然就有了調笑的心思,“我覺得那些學子所會之物,是比不過冠玉的。”
  少女的聲音軟糯,尤其是刻意拉成了長音,那冠玉兩個字像是裹著蜜糖的糕點,那香甜的味道從舌尖綻放,渾身每一處都察覺得到那甜美。
  見著孟舒志的臉越發紅得幾乎可以滴血,杜瑩然撲哧一笑,眨眨眼,“你說我說的可是對與不對?”
  杜瑩然覺得自己像是調戲小美人的惡公子一樣,孟舒志已經害羞得手足無措,整個人僵硬著,“我去看看祖父。”甚至同手同腳地往屏風方向走了過去。
  杜瑩然坐在窗邊,一吹手中的花瓣,那花瓣就打著卷順著窗扉飛向了外面,她的心情也似花瓣一般飛揚,一開始的將錯就錯,到了現在的迫不及待,她還真是希望鳳冠霞帔那一日早早到來。
  孟憲潛並沒有昏睡多久,很快就睜開了眼,這樣近的距離,杜瑩然可以看到他眼底的些許紅色血色,“丫頭,勞累你照顧我了。”
  “老爺子何必如此客氣?”杜瑩然語氣輕快,“倒是您老還要多休息,要不然老夫人轉好了,您卻病倒了豈不是遺憾。”
  孟憲潛聽到了杜瑩然的話,失笑著說道:“被你這個小輩教育了。”
  “因為我是醫者,您是我的病人,”杜瑩然露齒一笑,“冠玉,勞煩你跑一趟,讓府中過來好一點的馬車。”
  冠玉,是讓她私下裡叫的,而不是當著自己的祖父。孟舒志有些瞠目結舌,耳根有些發紅,說道:“原本馬車就在外候著,現在祖父可能走?”
  孟憲潛並不是迂腐之人,反而樂見其成,兩人本是未婚夫婦,私下裡親昵些也是使得,含笑說道:“冠玉是我替他起的字,你可覺得好?”
  “自然是極好的。”杜瑩然也不羞澀,落落大方。
  反而是孟舒志覺得尷尬萬分,匆匆說一句,“那我便去讓馬車停靠過來。”
  孟憲潛笑著說道:“你這丫頭性子比冠玉還要大方。”
  “我是出門在外的。”杜瑩然笑著說,“跟著爹爹在外行醫,若是見著了人,便動不動臉紅,原本就有因為女子而輕視我的,豈不是越發瞧我不起。”
  “冠玉也只在你面前如此。”孟憲潛說道。
  杜瑩然的眼眸彎起,笑意到達了眸子的最深處,“我知道。”
  杜瑩然跟著孟家的馬車一直把孟老爺子送到了孟府才提出告辭,“算算時間集英會也還沒有完,我正好去趕個晚場,不然等會三公主也要怨我。”
  “那你便送送瑩然。”孟憲潛笑著對孟舒志說道。
  孟舒志訥訥紅著臉應了。
  像是知道了孟舒志的心願一般,馬車行得很慢,慢到幾乎感覺不到一定點馬車的顛簸,馬車車廂的空間並不大,他可以嗅得到杜瑩然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草藥的味道,夾雜著少女的幽香。
  “在京郊有一個莊子。”孟舒志忽然開口說道。
  “啊?”杜瑩然一時沒有明白孟舒志在說些什麼。
  孟舒志輕咳了一聲,說道:“莊子裡一眼溫泉,都說春秋兩季是最合適溫泉的。那裡的風景也很好,過些日子正是桃李芬芳時節。”
  杜瑩然忽然就明白了孟舒志的意思,他這是說的是婚後的莊子,饒是臉皮厚的杜瑩然也當下有些尷尬,“都很好。”
  “我覺得你會喜歡的。”孟舒志說道,“春天開滿了桃花,桃花溪水,彎如仙境,以往我也常同好友出遊。”以前都是和好友出遊,那裡的景色宜人,他想要帶著她去看看。
  杜瑩然心裡的那點甜,仿佛隨著血液奔流到了每一個細胞,“那,那很好啊。”
  路程再遠也是有到了的時候,“杜姑娘,書院到了。”
  “我就不去了。”孟舒志說道。
  “恩。”杜瑩然點點頭,正準備下車的時候,卻被孟舒志拉住了手。
  “這是婚前的最後一次。”孟舒志說道,他的聲音很小,似乎像是喃喃自語。
  什麼最後一次,杜瑩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孟舒志抱入到了懷中,她的眼眸微微睜大,再次感受到了那個溫熱的文,她的手掌抵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得很快。溫熱的嘴唇在自己的唇上輕碾,含住了自己的唇。這是今日的第二次親吻,依然讓她魂牽夢繞,仿佛自己的靈魂都被吸吮了出來。
  孟舒志理了理杜瑩然的鬢髮,“我保證是最後一次。”
  “沒關係。”杜瑩然輕啄了一下他的唇,“其實,我很喜歡。”
  說完了之後,轉身跳下了馬車。
  孟舒志撩起了簾子的時候,杜瑩然已經一路小跑再次進入到了書院內。
  杜瑩然用手背涼卻了自己臉上的熱度,等到進入到了自己位置上的時候,依然是面若桃李,雙目含春,三公主見到了杜瑩然,“你去了哪裡了?”
  “剛剛出去通了一下風。”
  “你嘴唇怎麼了?”三公主好奇地問道。
  轟的一聲,杜瑩然的臉更加燙了,“沒事,剛剛不小心咬了一下。”
  三公主懵懵懂懂點點頭,拉著杜瑩然的衣袖,“你剛剛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我跟你說啊……”
  杜瑩然漫不經心地聽著三公主說好,實則思緒飄到了遠方。
  柳蓮安當然也注意到了杜瑩然的回來,面色越發難看,而身側的莫德音有些苦悶,因為柳蓮安的氣色實在是不好,她不得不分心留意柳蓮安的狀況,今天根本就顧不上集英會的精彩。
  終於等到集英會落下了帷幕,莫德音看到了杜瑩然等人過來,反而松了一口氣,“杜姐姐、鄭姐姐。”聲音朗脆,帶著迫不及待的雀躍。
  杜瑩然覺得有些好笑,此時的莫德音像是丟開了燙手山芋一樣,再一看柳蓮安果然面色更加難看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8:43

第84章

  “你都不知道啊。”三公主笑盈盈對著莫德音說道,“等到孟公子才離開沒有多久,她就跟著離開了。”
  三公主的話看似是對莫德音說的,實則是對柳蓮安說,柳蓮安想到了自己窺見窗邊時候,杜瑩然湊近孟舒志時候的模樣,此時再看著杜瑩然的嘴唇嬌豔欲滴,心底的憤怒的火苗在熊熊燃燒,那火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燒為了灰燼。
  莫德音的眼睛瞪大了,“是嘛。”她都一直留意著柳蓮安的狀況,根本沒有注意到杜瑩然的動態。
  “可不是?”三公主笑著說道,“小丫頭心裡頭也有些豔羨?”
  莫德音的白淨的面上泛起了桃花紅,成親這件事情她一直是不敢想的,此時杜瑩然解決了她的隱疾,加上看到孟舒志俊朗,想像著杜瑩然站在他身側的樣子,心中也有些幻想。
  一行人熱熱鬧鬧站在一塊兒,就連齊灼華也跟著過來了,只是齊灼華站在那裡不語,心中也有些惆悵,曾經同她交好的三公主,現在對她少了以往的親近,而自己曾經在孟玉溪那裡說過杜瑩然的壞話,現在孟玉溪對自己也有些心結,就連莫德音那裡……
  齊灼華咬著下嘴唇,李夢竹似乎現在瞧自己不起。齊灼華的心中苦笑,下午時候聽到有人質疑杜瑩然的時候,她確實是心中竊喜的。等到後來杜瑩然成功化解了危機,她心底甚至還有些遺憾。齊灼華的眼睛閉上,她和杜瑩然兩人本是極其親密的表姐妹,關鍵時刻,三公主和孟玉溪都護著她,甚至連李夢竹那般的倨傲之人,因為見過了杜瑩然的舞蹈,也幫著說話。可是自己卻抱著幸災樂禍的想法,想到了這裡,心中是無限的灰敗,她有時候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難怪曾經用心結交的朋友,也一個個遠去。
  莫德音瞧見了齊灼華的樣子,悄悄搖了搖她的手臂,軟軟說道:“華姐姐,一會兒我同你一塊兒,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齊灼華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莫德音的樣子,心中一軟,“好。”
  杜瑩然瞧著齊灼華的樣子,心裡想著,經過了這一回兒,自己這位表姐長了記性才好。
  六人是兩兩結伴而歸,等到杜瑩然等人蹬了車的時候,卻見著李夢竹拉扯著李儒出現在了馬車邊,“我們過來的馬車壞了,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哥哥請我們喝個茶,順便再送我們回去?”
  李夢竹的臉上揚著笑,她身側的哥哥李儒卻鬧了一個大紅臉,杜瑩然瞧見了自己身側的三公主,也是漲紅了臉,笑著替三公主應下,“自然是好的。”
  到了迎客居,要了一個二樓的雅間,今日裡大部分文人都去了書院,因此迎客居裡是空空蕩蕩,展開了屏風,讓李儒同三公主兩人交談,杜瑩然則是看著李夢竹伸出手,撥弄古琴琴弦。
  杜瑩然看著那焚香在陽光下盤旋,散著迷離的味道,那古琴琴弦的聲音壓住了屏風後兩人說話聲。
  杜瑩然一直覺得李夢竹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之前少有和她交流,此時聽著李夢竹的琴聲,只覺得琴音高遠,含著淡淡的喜悅。
  一曲完畢,李夢竹含笑對著杜瑩然說道:“見笑了。”
  “彈得很好。”杜瑩然說道,“我是不成。”
  “杜姑娘的一曲足以動人心魄。”李夢竹跪坐在軟榻上,素白的手挽起了衣袖,給杜瑩然斟了一杯茶。李夢竹的動作優雅,帶著說不出的韻律,她本就生的明豔動人,焚香奏琴以及斟茶,增添了她身上的典雅氣息。
  “其實之前見著杜姑娘你的舞蹈,心中便十分喜歡。”李夢竹笑著說道,“除了為了我那哥哥,也是為了杜姑娘你這個人。”
  杜瑩然呷了一口茶水,“李姑娘言重了。李姑娘話說行事仗義,尤其是今日,多謝你直言。”
  李夢竹笑著說道:“我以為,我們是很親近的。”說完了對著杜瑩然眨眨眼。
  杜瑩然笑著說道:“是極。”
  李夢竹和杜瑩然說話,今日裡見著杜瑩然的時候,心中就有一個主意,此時和杜瑩然聊了幾句,便提了出來。
  李夢竹說道:“我瞧著杜姑娘的醫術很好,倒是想起來我府中有一個丫鬟,腳背上生了癤子,你可治得?”李夢竹低聲說道,“我也知道我這話說的不大妥當,只是那丫鬟自小和我一塊兒長大,我見著姑娘說話可親,才少不得腆著臉問出這句話。”
  杜瑩然點頭,“自然是可的。”這個年代,治病看醫也是有講究的,尤其是杜斐現在名聲在外,大約也知道得到了他親傳的女兒也是有些本事的。不過這樣一來,來請杜瑩然看病的人反而漸漸少了,因為以往的時候杜瑩然還給一些百姓家的女兒和丫鬟治病,到了現在竟是少了。雖然還是有些平民家的女子上門求診,來替丫鬟求診的,是極少的了。
  李夢竹的面上歡喜,對著杜瑩然說道:“那癤子生得地方在腳背上,她先前一直是忍著,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等到了後來實在是走不成路才被我發現,我去外面求了藥,誰知道原本只是腫脹,現在竟是身上有些發寒,我正盤算著請女大夫,誰知道就見到了你的醫術,才冒昧開口。”
  杜瑩然眉頭微微皺起,若是癤子剛開始會疼痛腫脹,若是三到五日之後,腫脹生了膿瘡,待到膿水破出,自然這就好了,此時聽著李夢竹的話,竟是更嚴重了。有些病症是拖不得,加上中間又用了別人的藥,要是藥不對症,反而發作得更加厲害,杜瑩然說道,“明天一早我就跟你去看看。”
  李夢竹應了聲,她心中是想著更快些,也不好和杜瑩然開口。
  杜瑩然看出來了她的所思所想,淺笑著說,“我總不能跑了,晚上燈火也不好,明個一早登門總不會錯。”想了想,又說道,“先前的方子不要用了,我這裡有一劑偏方,把黃豆泡好,然後搗碎了,用乾淨的紗布纏著腳背,剩下的,我明天一早准過去。”
  聽到了杜瑩然的話,李夢竹臉一紅,“這丫鬟自小陪著我,我是心急了。”
  杜瑩然微微一笑,替李夢竹斟茶,“我知道的。”
  而屏風後走出來兩人,沒有之前的手足無措,雖然依舊是面上發紅,杜瑩然也算是放下心來,早點讓三公主熟悉了李儒,總好過一味惴惴不安,心跳加速。三公主本就身體不好,不可大喜大悲。
  吃過了茶之後,時間也不早了,先送了三公主回宮,再是李家兄妹兩人,最後則是杜瑩然,晚間回到了藥鋪裡的時候,一豆燈火,不僅僅是有父親在等著自己,還有那舞樂院的王然。
  “杜姑娘。”王然見著杜瑩然下了馬車,眼睛一亮。
  杜瑩然沒有料到王然如此急切,轉念一想,天葵剛至便被自己減肥折騰沒了,這個年代子嗣頗為重要,自然是心急。
  “王姑娘還沒有用飯吧,便一塊兒用了。”杜瑩然說道。
  王然好不容易瘦了下來,自然就是靠的節食,晚間的時候素來是不用的,心裡有些惱怒,面色卻不敢顯露了出來,“杜姑娘,我是來治病的。”
  “我知道。”杜瑩然說道,“但是你這病的根源就在吃上了。”
  王然彆彆扭扭和杜家父女兩人用過了餐,杜瑩然便送了王然出藥鋪,宵禁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王家的宅子距離及第巷子並不遠,杜瑩然就拉著王然緩緩向著她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為何讓你吃晚餐,就是因為你這病的根源就在於吃得太少。”杜瑩然說道。
  吃得太少也會有事?王然心底有些懷疑,嘴上卻沒有說什麼。
  “我既然能夠診斷出你的毛病,你卻不相信我的本事?”杜瑩然笑了,她輕柔的話語被夜風送到了王然的耳邊,那聲音猶如驚雷一般。
  “我從未聽過少吃些,就能夠這樣多的症狀的。”王然說道。
  “人與人是不同的,若是淋了一場秋雨,有的人會發熱生了寒症甚至一命嗚呼,有的人不過是咳嗽兩天就好了,還有些人什麼事情都沒有。正是因為體質的不同。”杜瑩然說道,“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應當很長時間不曾食用肉物,所以你的肌膚黯淡無光,銅鏡看不出人的起色,你若是不信,去尋一面水晶鏡就知道我不曾騙你。另外食用的太少,腸胃功能不適,自然便秘,若是便秘了,體內雜物無法排除,臉上和身上容易生痘症。此外五穀為根本,你吃的也很少,所以頭髮枯黃無色,並且掉發,最嚴重的就是停了經了。我這些說的可對?”
  王然的眼淚都被嚇了出來,垂淚道:“勞煩姑娘救我。”
  現代也有女孩子因為過度節食,導致子宮內膜變得異常薄,最後造成了子宮萎縮,她希望的是王然不要到這樣一步。若是真的到了這樣的地步,藥物和多吃,無非是安慰效應,患者只能夠祈求奇跡發生在自己身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8:56

第85章

  第一次成功了之後,今後不會費太多的功夫。
  杜瑩然和李夢竹說這話的期間,泠兒已經是醉眼朦朧,臉上燒紅一片。
  “還有泡好的黃豆嗎?”杜瑩然問著李夢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讓人又搗碎了一些黃豆,覆在了泠兒的腳上,留了小丫頭照看泠兒的狀況,杜瑩然進入到了李夢竹的房間。
  多寶格上放置著精緻的擺件,祥雲送吉紋路的彩瓷大花瓶裡斜斜插了一隻桃花,桃花正羞澀打著朵兒,馬上就要盛放了。杜瑩然忽然就想到了孟舒志昨天的說辭,感覺到耳根有些發紅,就別開了視線。
  李夢竹卻笑著說道:“等到春日裡的時候,我哥哥說京郊有一處的桃花是最漂亮的,流觴曲水加上桃林芬芳,被他說得是宛若仙境一樣。”
  “你不曾去過?”杜瑩然抬眼問道。
  “也是沒發現兩年,去年原本是準備去,誰知道一場春雨,也就只得作罷了。”李夢竹說道,“可惜你成親也要不了多少時日,等到你空閒了些,我們一同禮佛踏青。”
  “好。”杜瑩然點點頭。
  李夢竹此時笑容之中帶著些曖昧之意,“雖然你我不能同遊,不過那時候春光正好,你倒是可以同孟公子一道,夫妻攜手而游,豈不是熱鬧。”
  杜瑩然被李夢竹鬧了一個紅臉,“才懶得理你。”
  李夢竹捏了捏杜瑩然臉,“傻丫頭。”
  “我記得你的年齡要比我小。”杜瑩然說道,“沒大沒小的。”但是臉還被李夢竹用手指夾著,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李夢竹和杜瑩然說著話,隔了半個時辰,杜瑩然又去了泠兒休息的地方,此時的泠兒酡紅著臉,已經是沉沉睡去了。杜瑩然躡手躡腳和李夢竹一塊兒出了外間,對著李夢竹說道,“最多喝兩口就夠了。每日裡晚上睡前的時候喝,我每天早晨過來看看狀況。”
  因為酒力的作用,此時的泠兒不似之前慘白著一張小臉,雖然知道是酒的作用,李夢竹卻心底覺得踏實了不少。
  杜瑩然一連來了三日,因為酒的作用,泠兒的神色已經不似第一次的慘白,而是泛著自然的紅潤,杜瑩然的手指捏了捏腳背上的火癤子,此時和第一日相比已經有多軟化,期內有波動,膿栓也生了出來,腳背上的一點紅色微微凸起。
  杜瑩然用紗布蘸著酒擦拭那一塊兒的皮膚,泠兒覺得被碰觸的地方漲疼得難受,沾上了酒紅腫的地方感覺到一陣清涼。杜瑩然接著又取了針,針尖紮入到凸起的小點上。
  泠兒的臉色越發白了起來,杜瑩然拇指和食指轉動那針灸,泠兒的樣子讓李夢竹都心裡覺得可憐。杜瑩然放下了手中的針,李夢竹就說道:“這樣就好了?”
  “沒有。”杜瑩然說道,“你現在外面候著,等會血淋淋的。”
  聽到了杜瑩然的話,泠兒的面色越發發白,李夢竹連忙說道:“她最怕見血了,我陪著她吧。”
  杜瑩然有些無奈,“你要是留下就留下吧。”
  泠兒說道:“小姐,奴婢沒事的,小姐還是避著些吧。等會要動刀子的。”
  “不用刀子。”杜瑩然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竹筒,此時聽到了不用動刀子,泠兒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好奇如何使用竹筒替自己治病。
  杜瑩然拿著鑷子夾住了一小團飽沾著酒的棉花,隨即在竹筒內繞了一圈,拿出了鑷子的一瞬間,右手中的竹筒精准地扣在了膿癤處。
  “啵”的一聲輕微響動,加上泠兒的身子猛地一頓,杜瑩然知道這是膿栓被負壓吸出。
  李夢竹看著泠兒,心底頭摸不准杜瑩然這樣做得含義,杜瑩然此時已經把左手的鑷子遞給了劍蘭,讓她熄滅了火,自個兒則杵著竹筒,緊緊壓迫住膿癤。
  等到罐子涼卻,扒下了罐子。泠兒倒抽一口涼氣,竹筒的杯壁上是黃紅色的膿水,她不過是看了一眼,就別過了臉,再看看自己腳上的傷口,那傷口正咕咕冒著鮮血。雖然一瞬間的疼痛,此時傷口依然隱隱作痛,卻覺得整個腳都鬆快了。
  杜瑩然用鑷子蘸著酒,擦拭著傷口,手中的鑷子按下周邊腫起的部位,是乾乾淨淨不見一丁點的膿水,而可憐的泠兒,被杜瑩然的動作弄得眸子裡盛滿了水汽。
  等到最後杜瑩然終於停止了動作,泠兒也松了一口氣,“我感覺好多了。”泠兒說道,“這樣就好了嗎?”
  “恩。好了。”杜瑩然取了一團乾淨的棉花蘸著酒放在了傷口,示意泠兒自己壓迫著傷口,“等會要是等會不流血了,就行了。”
  “還需要敷黃豆嗎?”李夢竹問道。
  “不用了。”杜瑩然看了一眼竹筒,覺得扔了也有些可惜,就讓劍蘭用白布裹好了之後收拾到了藥箱裡,晚點回去了洗乾淨再暴曬就好。
  “為什麼用罐子一拔就出來了。”李夢竹問道。
  涉及到了物理的知識,杜瑩然不知道怎麼解釋了,只能過簡單說道:“晚些時候你用罐子試一試就知道了。”
  李夢竹懵懵懂懂點點頭。
  杜瑩然則拿出了一個小壺,“這是我先前答應好了要送你的。”
  李夢竹的眼睛一亮,“謝謝,真香。”李夢竹拔掉塞子,陶醉聞了聞。
  “沒想到你還是個酒鬼。”杜瑩然說道。
  “酒鬼說不上。”李夢竹笑著說道,“只是見獵心喜。”
  李夢竹親自送了杜瑩然到門口,還給了她一個荷包,“這是診金。只不過這好酒的錢就不予你了,可是你送我的。”
  李夢竹這樣把治病和人情分的清清楚楚,杜瑩然也很欣賞,對著李夢竹點點頭,“這樣就夠了。對了,給你的酒,酒勁兒很大,不要喝太多了,若是難受了,就不要喝了。”
  “我知道。”李夢竹是這樣回答的。
  杜瑩然晚上的時候就和爹爹說了今日裡的拔火罐的事情。
  “古籍之中是有這樣的說法,可是如何去除膿癤?”杜斐聽到了杜瑩然居然用了古法的火罐,不由得大感興趣,“我在書中也見過,如何使用罐子來拔除體內汙物,沒有想到你已經解開了這個謎。”
  杜瑩然被爹爹這樣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火罐在現代多用於保健了,倒是很少使用它最開始發明時候的功能,直到遇到了泠兒這一個病歷,讓她恍然想到了火罐最初的用途。她這不過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罷了。
  “就是這般。”杜瑩然給杜斐演示了一邊,最後把竹筒蓋在了爹爹的手臂上,“今日裡那丫鬟便是腳上生了癤子,我先用梅花針或者針灸刺破了之後,再用火罐放在這裡。若是仔細聽,可以聽到那膿栓被吸附出的聲音。”
  聽到了這裡,杜斐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了隨著罐子內的涼卻,罐子把肌膚吸附起來的力量。等到杜斐睜開眼的時候,眼睛亮的出奇。
  這個年代雖然沒有顯微鏡,不知道病菌的存在,卻也知道對於傷口儘量不要用手碰觸,面上的痤瘡若是用手碰觸了,容易發得更狠,算是要用刀子切開傷口,也要用火燎燒了才可,此時使用火罐,那竹管的周邊根本不曾直接接觸傷口。杜斐的眼睛在發亮,“妙極妙極。”以往都是使用清熱退火的藥,若是按照女兒的這個法子,便是反其道而行之,把熱火直接從肌膚上逼了出來。
  “之前這個法子沒有流傳下來,甚是可惜。”杜斐感慨道。
  杜瑩然又說了自己如何使用烈酒逼了熱毒,杜斐連連點頭,之後又說道:“哦?我說這幾日怎的有人議論巷子裡有酒的味道,竟然是你做得。”
  “爹爹嘗一嘗這酒。”杜瑩然神秘一笑,若是尋常的酒,度數太低,起不到什麼作用,而蒸餾過得到的酒也是不一樣,這酒原本是制出來消毒用,卻不成想,首先是讓人發熱毒。
  杜瑩然把酒倒了一杯給杜斐,杜斐就嗅到那種絕美的酒香氣息,見著杜斐就要大口喝酒,連忙說道:“爹爹小口嘗上一點,這酒不能夠大口大口得喝。”
  “好酒。”杜斐的舌尖碰觸到晶瑩透明的液體,就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濃郁的酒香從舌尖綻開,那酒液就像是一道熱流,順著嗓子流入到了胃袋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9:10

第86章

  這個年代自然沒有彩超讓杜瑩然判斷,杜瑩然仔細問了王然的情況,也幸好停經的時間並不長,杜瑩然就叮囑王然多吃飯。
  王然心底自然是不願的,咬著下嘴唇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讓我吃藥也可以,吃多長時間都行。”
  杜瑩然聽到了王然的話,搖了搖頭,道:“這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就算是吃再多的藥,也抵不過吃米麵有效。”
  “杜姑娘,你身材和中纖細,所以不知道我的難受,多少次都被人取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效,你讓我如何甘心?”王然說道,她的眼眸此時是異常的明亮充滿了不甘,說到了曾經的苦難,那雙眼眸裡的光芒讓人側目,到了最後聲音更是小小,帶著祈求,“求杜姑娘憐惜,替我開上藥。”
  “跳舞本就是消耗大的活動,適當少吃些就是。”杜瑩然說道,“吃上八分飽,一樣能成。若是你執意糟踐自己的身子,我也是無法。要開藥,沒有。”她的聲音雖然輕,卻有著不容忽視的斬釘截鐵。
  王然皺著眉頭,低聲說道:“杜姑娘,你可是惱了我?下午的時候我在集英會上那般說你,你惱怒了?我同你賠禮道歉,不要同我計較。”
  聽到了王然的話,杜瑩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我真的惱怒了你,又何必讓你前來求醫?若是你按照我的話來做,慢慢調養身子會康復過來的。”語氣也放得柔和。
  王然咬著下嘴唇,“為何非要用五穀,其他人開方子不都是吃藥嗎?”
  杜瑩然見著王然冥頑不靈,定定地看著她,“難道王姑娘不知道,食譜不如藥補這句話。”
  王然聽到這裡,眼睛就是一亮,“那說明還是有藥補的。”
  杜瑩然此時已經為王然的冥頑不靈有些通疼了。若是藥補,她是知道服用激素類的藥物,那種東西服用下去了,反而更容易發胖,“我這裡是沒有這樣的方子,只有食補這一條路子。”說白了,在現代的時候她也見多了小姑娘,哀嚎自己絕經的事情,其實剛開始的時候都很好解決,無非是照常吃飯就可以解決,但是很多女孩子生生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杜瑩然看了一眼王然,細語道,“只是讓你多吃些,又不是表明了吃下去立即就會胖起來,無論是瘦下去還是胖起來都是一個過程,更何況胖了還能夠再瘦。”王然此時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那些執拗的小姑娘一樣。
  王然說道,“我明白了。”
  杜瑩然看著王然的眼,知道她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在離開了王府之前對著她說道,“王姑娘,我已對症下藥,若是不謹遵醫囑,今後不必再找我,時間長了,我也治不好。告辭。”
  王然等到杜瑩然走了之後,悠悠歎一口氣,“若是再胖了,可怎麼辦?”心裡又想著天下的能人這麼多,總是會有人有辦法的,她一開始是有月事的不是嗎?繼而腦子裡又是想,或許過兩個月就一切都恢復了,王然此時心底又有些後悔今晚上多吃了兩口飯,心裡吩咐自己,明日一定要再少吃些才好。
  晚間到了屋裡,杜瑩然想到了女人對美的追求,若是王然真的子宮萎縮,也不知道她今後會不會後悔今日裡的決定。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也,王然的事情她已經盡力勸說,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這裡是古代,生育對一個女子而言是極其重要的。若是王然仍然選擇,她也是無法。
  杜瑩然很快就拋開了王然的事情,想到了李夢竹丫頭的事情上,目光落在了之前做好的竹筒上。杜瑩然拿起了竹筒,竹筒的開口被打磨得光滑,不會傷到人的皮膚,雖然先前也有古籍使用火罐,但是杜瑩然發現這個時代卻沒有廣泛使用,拔火罐在拔出膿癤上是在方便不過的了。想到了和周御醫的約定,微微晃動了手中的竹筒,若是推廣了拔火罐,可算是完成了與周御醫的約定?
  因為不知道李夢竹丫鬟的癤子究竟到了哪一步了,把竹筒收到了藥箱裡,準備明天一塊兒帶過去。
  睡前溫習了今日的功課,吹熄了搖曳火燭,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杜瑩然就去了李府,側邊的角門早已經有丫鬟候著了,杜瑩然跟著那丫頭到了李夢竹的住處,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叫做泠兒的丫頭。
  丫鬟生得一雙劍眉,若不是病了,平日裡定然是生氣勃勃的,此時一張小臉有些慘白,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裡也是黯淡。
  “杜姑娘。”見到了杜瑩然掙扎著要起來給杜瑩然請安。
  “不必多禮。”杜瑩然按下了她的肩膀,讓她繼續半靠在了床上,“讓我瞧瞧看你的腳。”
  丫鬟的消息是最靈通的,早已經有人告訴了泠兒,杜瑩然正是這段時間名聲斐然的杜斐之女,泠兒不知道自家小姐請她費了多大的功夫,心底有些不願,“也不礙事,說不定再吃幾天的藥就了。”
  杜瑩然看著她,“我已經來了,就是給你看病的,脫下羅襪吧。”
  李夢竹是個急性子,“杜姑娘可是京都裡最有名的女大夫了,你快給她看看,說不定吃一帖藥就好了。”
  杜瑩然聽到了之後無奈地說道:“就倆能周御醫,也是三方去。我若是有這個本事,豈不是比他還要厲害?”
  李夢竹噗嗤一笑,“在我心中你本就比他要厲害了,昨日裡一眼就看出了王然的病症。我當時瞧著許多人都是驚訝。”
  泠兒聽到兩人說話也知道了兩人是相熟,自己不過是幾日不當差,兩人是什麼時候相熟的?李夢竹柔聲對著泠兒說道:“聽我的,讓瑩然替你看看腳上的傷,昨天停了你的藥,讓你敷黃豆,就是她的主意。”
  泠兒解開了自己的羅襪,腳背上覆著的是黃豆渣。
  杜瑩然看著腳背是紅腫一片,已經鼓得如同饅頭高了,再問問之前泠兒吃的藥,都是一味的清熱去火的藥,此時在給泠兒把脈,開口問道:“之前是直接去藥鋪,抓了藥?”
  “是的。”泠兒說道,“若是生病了,去同藥鋪裡的坐堂大夫說一下病症,他就會開藥。我原本以為會好些,誰知道,腳背更是疼得厲害了。”
  全部都是清熱去火的藥,並沒有讓體內的熱毒散去,反而讓癤子遲遲不能軟化,想了想就說道:“這是我新做好的烈酒,你嘗一嘗。”
  烈酒?
  泠兒和李夢竹兩人的眸色都是震驚和不可思議,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用喝酒的法子給人治病?
  若是想要給酒提純,把黃酒蒸餾,便能夠得到純度更高的酒。這酒精是之前杜瑩然閒暇時候折騰出來的,總共不到半斤,此時遞給了泠兒。
  李夢竹好奇地打開了蓋子,便嗅到了酒氣,“好香。”
  杜瑩然見著她如此,“我自個兒能力有限,做不了多少,這酒你可不許貪杯,是給泠兒用的。剩下若是沒有喝完,我也有用。”
  李夢竹笑這挽住了杜瑩然的臂膀,“你當真藏了許多的本事,就憑你這酒,便是許多人拍馬難及。”
  “不就是給你家丫鬟,看個病。”杜瑩然說道,“惹得你絮絮叨叨說這麼些。”
  李夢竹付之一笑,“若是其他交好的人,我還當真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話鋒一轉,“為何用烈酒,你同我說一說。”
  “若是用了酒,是不是覺得渾身發熱?”杜瑩然問道。
  李夢竹點頭。
  “這酒就是讓熱毒發作了。”杜瑩然說道,“之前的清熱散火根本不行,便只能夠反其道而行之,讓體內的熱火從這裡直接出來。”手指指了指那火紅的癤子。
  似乎有些明白,點了點頭,李夢竹問道:“那這幾日給泠兒的食物,也可以用些上火的物質?”
  “酒就夠了,飲食上照舊,不必一味用清熱降火的食物就好。”杜瑩然說道,“對了,泠兒,你現在嘗一小口,我看看你能不能喝酒。”
  “以前同我是喝過酒的。”李夢竹笑著說道。
  之前的濁酒,酒精濃度太小,酒精度很難超過二十度,而她的酒恐怕在五十度以上了。杜瑩然對著泠兒說道,“你試試看。”
  泠兒呷了一口酒,頓時就不喝了,這酒實在是太辣了。杜瑩然給泠兒斟了一杯水,看著泠兒連忙吞了水,“讓我來就是,還要在喝一些嗎?”
  杜瑩然點點頭,泠兒喝了第二口,臉上就開始泛紅。杜瑩然就說道:“好了。”
  李夢竹有些吃驚的說,“你這酒這般醉人?泠兒雖然酒量淺,也能夠喝一小碗,現在不過是兩小口,便這般了?”
  “都說了我這酒不大一樣。”杜瑩然笑著說道,“我幾日本就打算新作一點,若是你喜歡,我給你做一小壺。”
  “若是太麻煩便算了。”李夢竹搖搖頭,“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這第一小壺,確實是麻煩透頂。”蒸餾酒精利用的是酒精和水的沸點不一樣,這裡沒有溫度計,只能用火候來一點點調適,試了許多天,才得了這一點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9:29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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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斐又忍不住呷了一口酒,酒水的醇厚甘美,讓他的眼眸微微眯起,整個人都被這酒水熨帖了,感覺到酒水進入到了身體裡,鑽入到了四肢骨骸之中,整個人仿佛浸泡在熱水一般,帶著暖洋洋的倦意。“真是好酒。”杜斐的酒癮被這香醇的酒水勾起來了,想要忍不住再嘗一點,這一次喝入的酒要比第一次多。
  杜瑩然奪下了酒壺,“爹爹,這酒太過於醇濃,你要少喝些。”
  杜斐第一口還是淺嘗輒止,第二口她可瞧見喝了不少,杜斐笑了,“只是你怎的忽然想到了要用這酒,莫不是準備婚禮上用?”笑意之中帶著些朦朧。
  杜斐一下子就醉了,杜瑩然知道爹爹說的是醉話,仍然是忍不住的臉紅,說話也有些呼吸不暢,“才,才不是。”
  杜斐卻絮絮叨叨說道:“我瞧著這酒不錯,若是拿出來招待客人,定然能夠讓人眼前一亮。雖然院子裡還有先前你娘親留下來的女兒紅,卻恐怕比不過這酒。”杜斐說到了這裡,眼淚竟是落了出來,喃喃自語道:“可惜你竟是無法親見著女兒出嫁。”想到了妻為女兒珍藏的女兒紅,比不過女兒自己釀造的酒,一時間又是心酸又是為女兒得意,五味雜陳。
  杜瑩然聽到了杜斐的自語,心中也是有些酸楚,知道是爹爹恐怕有些醉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從前她是從未見過爹爹的眼淚的。
  杜斐站了起來,走到了院子中,此時的夜風正緊,吹得夜晚盤旋著呼哨的聲響,杜瑩然就見著爹爹單手撐在了樹幹上,夜風鼓起了他的衣袖,整個人臨風而立,似乎是下一刻便會羽化升仙。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杜斐說道,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心力交瘁之感,“我想和你娘說說話。”那疲憊的聲音被夜風送入到了杜瑩然的耳中。
  夜風吹亂了杜瑩然的頭髮,聽到了杜斐這樣說,杜瑩然便轉身離去了。杜瑩然覺得自己的眼眶裡有些發熱,右手的指甲扣在手心,留下了淺淺幾個月牙,杜斐的樣子讓她有些心疼。
  杜瑩然的屋裡留下的是娘親給她縫製的嫁衣,這些年杜斐都讓繡娘養護著,正是因為早早就準備下了這些東西,所以就算是距離婚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仍能夠在外行走。
  五彩繡線在燈光下璀璨,杜瑩然的手指輕輕滑過華美的嫁衣,仿佛見到了那個溫柔可親但是病重的娘親,一邊咳嗽著一邊給她縫製這些嫁衣。猝不及防,發燙的淚水滾落,從臉頰上滑落一直滴落到了嫁衣上,一小塊兒的布料被淚水浸潤,明紅色變成了暗紅色。
  杜瑩然擦乾了眼淚,埋藏在嫁衣中,從未如此深刻體會到父母的伉儷情深,從未如此刻骨銘心地感受到母親對女兒的關懷。杜瑩然此時甚至有些恨自己當年為什麼不給書中的女孩兒一個完好的家庭。
  嗚嗚咽咽的哭聲響了起來,屋外是呼嘯的風。
  等到了第二日,杜斐主動尋到了杜瑩然,說道:“昨夜裡我有些失態了,你這酒,美則美矣,太容易上頭了。不過,這酒確實可以用在婚禮上,你怎麼想到用這個了。”
  “這酒有一種好處。”杜瑩然說道,“有驅邪的作用。”杜瑩然仿佛昨夜裡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甚至用涼水冰了眼,今日裡再勾勒了眉眼,便看不出昨夜曾經哭過的痕跡。
  “哦?”杜斐有些疑惑,“但是我記得並沒有雄黃的味道。”
  “不是雄黃酒。”杜瑩然說道,“而是傷口用這酒清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9:43

第88章

  杜瑩然穿著大紅色的嫁衣的時候,整個人如墜雲端,就算是那全福夫人替自己開面,面頰上的微微的刺痛感都無法讓她回到現實之中。
  面目帶著嬌俏的酡紅,唇邊帶著醉人的笑意,溫柔的杏眸也是閃閃發亮。
  她就要成親了,心裡頭這樣想著,面上的笑容越發甜美。
  頭上的釵環幾乎有兩斤重,梳妝好了之後,盛裝的她讓三公主都看呆了。“都說是新娘子是最漂亮的。”三公主笑著說道,“真漂亮。”
  給杜瑩然梳妝的,是皇后娘娘的宮女,面上的脂粉並不意味塗白,只是淡淡塗了一層脂粉,眉筆勾勒出遠山如黛的眉,口胭給她的唇多了一抹紅,並沒有塗太多的胭脂,因為新娘子嬌羞的紅,就是她最好的裝扮。
  莫德音看著杜瑩然,對著身側的齊灼華說道:“杜姐姐真漂亮。”
  齊灼華看著杜瑩然,是啊,她漂亮極了,比過去自己曾經記憶之中的大婚時候還要嬌豔,那種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繾綣溫柔,加上梳妝宮女的妝容,讓人眼前一亮。
  齊灼華心裡想到了上輩子同孟舒志大婚時候的情境,上一輩子的事情還會發生嗎?想到了柳蓮安,齊灼華有些心緒不甯,一時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緒,不希望柳蓮安的計畫得逞,也不想看到杜瑩然太過於幸福的面容。齊灼華別開了頭。
  三公主瞧著齊灼華的樣子,眼眸裡劃過了一絲厭惡。
  杜瑩然面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驚歎宮女手藝的同時,也在想今日裡的孟舒志,紅袍白馬,定然是威風極了。閉上眼,似乎就能夠想像得到冠玉是怎樣的意氣風華。
  很快新郎的隊伍就到了。
  齊灼華聽著催妝詩,也和上輩子自己聽到了完全不同,當年的孟舒志的催妝詩也是極好的,卻不如此時,每念一首催妝詩,人群喝彩之後還會品味詩中的內容。齊灼華低下了頭,嘴唇苦笑,就算是感情深厚又如何?牽扯到了孟舒志的祖母,柳蓮安的計畫一定會成功。
  閨房的房門在打開前,杜瑩然已經蓋上了蓋頭,視野裡是紅彤彤的一片,順著蓋頭的縫隙見著腳下足尖微翹,上面縫製了精緻的珠花。等到閨門打開了,杜瑩然被全福夫人攙扶著,手裡捧著蘋果送上了花轎。身側一左一右分別是三公主和齊灼華,兩人心思各是不同。
  花轎很平穩,並沒有想像之中的顛婆,而在花轎之中的杜瑩然心緒紛雜,等到停住了花轎的那一瞬間,杜瑩然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實現之中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皂靴,是孟舒志,杜瑩然的燥熱的心平靜了下來。
  她的手裡牽著紅色的綢帶,另一頭牽著的是孟舒志,紅色的蓋頭遮住了她的眼,跟著唱禮的人行禮,夫妻對拜的時候,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心底卻有一股暖流在湧動,他們成親了啊。
  夫妻對拜之後便是送入洞房。當喜稱挑開了蓋頭,孟舒志覺得眼前一亮。
  他從來都知道杜瑩然是好看的,只是今日裡的她如同怒放的牡丹,綻放了她的美。她的明豔和美麗讓他紅了臉。
  “新娘子當真美麗,難怪冠玉兄的臉都紅了。”“就是就是。”“此等美麗的孟少夫人,當得一首好詩,你們說對不對?”“是了,冠玉再吟一首好詩。”
  書院裡的孟舒志的好友在起哄,這讓孟舒志的臉更紅了,而聽到了最後的起哄,他心中微動,果然念了一首詩,引得眾人叫好。
  人群之中的柳蓮安面上是淺淺笑容,手心裡的幾個月牙狀的痕跡才洩露了她真實的情緒。柳蓮安的詩詞學問極好,此時聽得出表哥詩詞裡的情意。
  喜娘微微一笑,手裡捧著託盤,唱喏著讓兩人喝下酒,酒水最終並沒有用杜瑩然製成的那蒸餾酒,而是用的母親當年埋下來的女兒紅。兩人的手臂挽在了一塊兒,這樣近的距離,杜瑩然看到了孟舒志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素來明亮的眸子也似乎有些暗淡,眼眸裡有淡淡的血絲。
  杜瑩然垂下了眼眸,因為要同她成親,他夜不能寐?想到了這裡,眼眸瀲灩如同秋水漾著溫柔的波。
  前些日子孟舒志一直沒有休息好,加上勞累了大半天的功夫,有些疲憊,此時看到妻子的臉,心裡頭的那點微甜,讓他不那麼疲憊,她就是他的妻了。
  吃生餃,撒紅帳,一項項進行下來,孟舒志就要去外面應酬賓客。
  喧囂過後,房間裡又冷清了下來。
  杜瑩然揉了揉太陽穴,帶著這樣重的鳳冠和釵環,加上吵鬧的環境,讓她有些頭疼。讓劍蘭卸下了鳳冠,才覺得整個人松了下來,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袖籠裡是三公主之前偷偷塞給自己的和酥餅,杜瑩然擦了口脂之後,就吃了起來。
  胃裡有點東西之後,便沒有那種火燒火燎的饑餓感,杜瑩然又撿了些瓜果吃,便有五分飽了,剩下的東西實在是不能吃。也就只要壓下了心底的那點渴望,沐浴更衣。
  等到房門再次被推開的時候,杜瑩然知道是孟舒志回來了。
  他的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氣,神色有些疲憊卻在見到自己的一瞬間亮了起來。
  杜瑩然上前說道:“累著了吧。”
  “還好。”孟舒志說道,“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帶了點東西吃。”
  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沒有想到孟舒志居然還考慮到了自己。
  “我聽人說,新娘子一早晨起來的時候便是不怎麼喝水和吃東西的。”孟舒志說道,“屋裡也沒有什麼東西,剛剛實在是脫不開身,現在才讓你吃。”
  “不礙事。”杜瑩然說道,“之前吃了餅子墊了下。”
  “那就好。”孟舒志拉著杜瑩然的手,碰觸到了他的手,一瞬間有些心情不一樣,那是一種夾雜著悸動的甜蜜。往前走了幾步,杜瑩然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的手似乎有些涼,還有些發抖。
  “你不舒服嗎?”杜瑩然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腕,就乾脆給他把脈,他的脈象有些紊亂,似乎是過度疲勞所引起的。
  “我沒事。”孟舒志說道。
  “我是大夫。”杜瑩然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有沒有事我很清楚。”
  孟舒志輕輕笑了起來,眼眸裡是溫柔和愉悅,“我知道。”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細膩的臉頰,“你先吃點東西,你也餓了。”
  杜瑩然的臉一紅,對著孟舒志說道:“我去洗澡,你先洗漱。”
  “我想陪著你。”孟舒志說道,拉著杜瑩然的手,坐到了桌子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油紙包,“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不忌口。”杜瑩然說道。
  疲憊的神情上浮現出淺淺笑容,“娘子好養活,是為夫之幸。”
  “你在說些什麼?”杜瑩然的面上有些緋紅,娘子和夫君,這個陌生而又讓人害羞的稱呼讓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杜瑩然原本就吃的五分飽了,此時再用上一些也就夠了,“也早些歇息吧。”杜瑩然說道,“我瞧你的脈搏,應該多休息。”
  孟舒志點點頭,早已經有丫鬟放好了水,杜瑩然讓其他丫鬟退下,自個兒對著孟舒志說道:“我來替你更衣。”
  孟舒志看著杜瑩然的手指纖細靈巧,很快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系帶。今日裡她的身上是淡淡的脂粉香氣,而並不是自己聞慣了的藥材的氣息。
  孟舒志的酒量還不錯,此時卻覺得有些微醺。等到只穿著中衣的時候,就忍不住低頭含住了她的嘴唇,她已經是他的妻了。
  杜瑩然卻覺得孟舒志的身子並不太適合今日裡圓房,他的脈象很是不好。一開始杜瑩然是以為孟舒志是因為成親而輾轉難眠,把脈之後卻覺得這段時間應當是他有其他的事情勞累這了。想到了這裡,杜瑩然的手上微微用力,推開了孟舒志,“你該洗漱了。”
  孟舒志悶悶地笑道:“娘子可要幫著為夫?”
  杜瑩然挑挑眉,“好啊。”
  孟舒志見到杜瑩然似乎要服侍自己沐浴,面上又有些窘態了,剛剛那一個吻讓他的下•身已經是蓄勢勃發,雖然知道今日裡會坦誠相見,他品嘗她的一切美好,卻不是燈火通明的燈下,“我自己來就好。”
  “剛剛不是說讓我來嗎?夫君大人?”
  刻意拉長的尾音,如同軟軟糯糯的甜棗糕,濃郁香甜的味道從口腔裡散發到了骨子裡,她叫他夫君大人呢。而孟舒志糟糕地發現,她的聲音更是讓自己動情了。
  “乖。”孟舒志的聲音此時帶著些沙啞,“你在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床上等他?
  這會兒臉紅的就是杜瑩然了,她可沒有想到孟舒志會說出這樣的意味的話語。再看看孟舒志有些疲憊,心裡有些心疼,就說道:“恩。”
  並沒有等多久,孟舒志洗漱完畢,讓丫鬟處理好了浴桶之後,穿著中衣走向了床邊。
  “你今天……”杜瑩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了一個吻。
  孟舒志捧住了杜瑩然的臉,吻住了她的唇,不同於之前的淺嘗輒止,此時的吻濃烈得帶著曖昧的味道,女子凹凸有致柔軟的身子幾乎讓他發狂,杜瑩然也感受到了他的下•身已經硬了。
  孟舒志覺得懷中的妻子甜美得動人心魄,讓他體內的那點火苗熊熊燃燒,就連因為過於疲憊而引起的不適也似乎緩解了。
  杜瑩然感受到了孟舒志的手順著衣擺鑽了進去,女子特有的柔軟部位被略顯得粗糙的手擒住,這樣的感覺讓她紅了臉,眉眼也帶著迷離之色。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換回了兩人的理智。
  “我去開門。”孟舒志抽出了手,此時的杜瑩然嘴唇微微張開,眼神迷離的模樣讓他幾乎無法挪開腿,他忍不住又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披著衣服去開門。
  不知道外面是誰,等到孟舒志關上門回到床邊的時候,就開始換衣服。
  “我有些事情,晚上的時候你先休息。”
  洞房之夜他要離開?
  杜瑩然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這樣荒謬絕倫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杜瑩然仔細看著孟舒志的眼,想要發現他在說笑的跡象。而孟舒志嚴肅而認真的眼神,表明他根本沒有在說笑。
  “你……的話當真?”杜瑩然問道。
  孟舒志雖然緩慢卻堅定地點點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49:56

第89章

  “為什麼?”杜瑩然問道,“我不明白。”如果是其他的女子或許在心中羞惱萬分,卻會裝作豁達賢慧的女子讓孟舒志離開,但是杜瑩然去並不這樣。
  “我有些事情。”孟舒志看上去並不太想要說的樣子。
  杜瑩然的眉頭皺起,平心靜氣地開口說道:“夫妻本是一體。”她往前走了一步,凝視他的眸子,柔聲說道:“並且我看了你的脈象著實不太好,不如告訴我,我替你想想法子,若是府裡的事情,興許我能夠幫得上忙?”
  孟舒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忪。
  杜瑩然見著孟舒志的神情,知道自己說對了,心中也努力想著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夠勞動新婚之夜的孟舒志?忽然一個曼妙的身姿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那人有弱不禁風的身姿,有著惹人心憐的面容,柳蓮安……
  “是表妹的身子有些不好,我過去瞧瞧。”孟舒志說道。
  杜瑩然的心裡一瞬間是滔天的怒火,為了柳蓮安,新婚之夜讓她獨守空房?那熊熊火焰幾乎燃燒掉了所有的理智,腦子中那根理智的弦在最後一刻繃緊了,孟舒志對柳蓮安並無情意,而柳蓮安更是以一直窺視自己的夫君。杜瑩然深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急。
  杜瑩然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難看,就乾脆低下了頭,語氣故作輕快,“你忘記了我是個大夫?若是表妹不舒服,我跟你同去就是。是不是柳姑娘身邊的丫鬟原本就想著叫我,卻覺得同我不熟悉?所以才用了你的名兒?”杜瑩然自個兒也尋了衣服,看樣子就是準備和孟舒志一塊兒過去。
  孟舒志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剛剛說的有些急了,是表妹讓人來尋我,去見見祖母。並不是表妹病了。”
  杜瑩然聽到了孟舒志的回答,心裡猛然一松。如果說新婚之夜,為了生病的表妹讓自己獨守空房,那是什麼事兒啊。
  孟舒志握住了杜瑩然的手,柔聲說道:“你就不要去了,也不知道要守到什麼時候,指不定又是一夜的功夫。”
  一夜的功夫?杜瑩然捕捉到了這個關鍵字,既然是看生了病的老夫人,此時杜瑩然的理智也回籠,“我今日瞧你脈象不穩,還有神色疲憊,可是前幾日就日日在祖母面前守夜?”
  孟舒志有些遲疑地點點頭:“瑩然,因為你我是夫妻,我也就不避著你,我這十日都在祖母的床塌邊,因為我夜裡候著的時候,感覺到她有時候會有些反應。祖母能不能好,都是兩說,所以我原本就想著不予聲張。若是所有人都興師動眾,最後祖母卻沒有醒過來,豈不是連累府中上下都跟著揪心?”
  之前心中燃燒而起的熊熊火焰也幾近泯滅,只有零丁的小火苗還在胸膛之中搖曳,她是知道趙老夫人的狀況的,那已經是幾近植物人的狀態,為什麼孟舒志在的時候會有反應?“為什麼還有你表妹柳蓮安?”
  孟舒志搖搖頭,“這件事情原本就是表妹發現的。”
  柳蓮安!杜瑩然的眸色頓時就劃過晦暗不明的光,她就知道是柳蓮安。腦海之中忽然出現集英會上見過的孟憲潛,那時候的孟憲潛也是如出一轍的疲憊,柳蓮安先是用這個藉口讓孟憲潛守夜,現在又是孟舒志?柳蓮安想要在自己的大婚當天給自己增添晦氣?
  柳蓮安這個人著實給了她很不好的感受,讓杜瑩然不得不往壞處揣測。
  杜瑩然想了想就開口說道:“那就更應該我去看看了,說不定就是我嫁過來,才起了沖喜的作用,要是我陪著祖母說說話,她的身子就打好了呢。”
  沖喜?
  孟舒志一愣,杜瑩然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妝鏡前,飛快地梳出了一個斜斜的髮髻,只用一根發簪挽住了頭髮,那發簪正是當日遊街的時候自己送給她的。
  杜瑩然拉著孟舒志的手,“走吧。”
  孟舒志仍然是不動,“瑩然,你白日裡陪著祖母說說話就好了,晚上跟著我過去,豈不是累著了?”孟舒志這幾日陪著祖母,除了中途有時候會打個盹,幾乎是徹夜難眠,陪著祖母說話。夜夜不眠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為了祖母孟舒志可以承受,卻並不想讓妻子經歷這一回兒。
  “冠玉,你讓我獨守空房,我當然可以做到。”杜瑩然瞅了一眼孟舒志,“我心中卻不喜歡,更何況,明日裡你讓我如何解釋元帕上無落紅?”
  剛剛明明再說祖母的事情,一瞬間就轉到了圓房的事情上了,杜瑩然直白的話語讓孟舒志的俊臉羞紅,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可以……”
  杜瑩然笑著擠了擠眼,故作輕鬆地說道:“原來冠玉是這般盤算的,等到見了祖母,再回來與我圓房?冠玉好體力。”
  孟舒志面上很是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杜瑩然胡扯八扯,就是為了今夜裡親自去看看,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柳蓮安的手筆。接著對夫君柔聲說道:“好啦,這幾日夜裡我同你一道去,若是母親問起來直說就是,你若是覺得不妥當,不要說祖母有了反應,就說我同你想要盡孝心。”
  此時的杜瑩然已經推開了門,回頭對著孟舒志招招手,孟舒志幾乎拿站在這裡淺淡微笑的妻子無法,最終拿起了見披風,“夜風涼。”細心地替她系上了系帶。
  杜瑩然瞧見了周圍的丫鬟和小廝都低下了頭,拉著孟舒志的手,踮起腳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
  “走啦。”杜瑩然笑著快速往前走了幾步。
  孟舒志很快就追上了杜瑩然,和她並肩而行。夜風微涼吹散了白日裡的喧囂,長廊裡是喜氣洋洋的裝扮,她以前是沒有來過這間小院的,此時饒有興趣地打量整個院子。
  如墨就在門口候著,見著兩人攜手而出,微微一怔,“少爺,少奶奶。”她給兩人行禮。
  “我還以為明日裡才能夠見到你這丫鬟,沒有想到今日裡就見到了。”杜瑩然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也罷了,提前予了你。”
  如墨捏住了荷包,小聲說道:“謝謝少奶奶賞賜。”她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小姐很是篤定地說只會出來少爺一個人,她完全沒有想到杜瑩然也會跟著過來,如墨咬著下嘴唇,心裡頭惴惴難安。
  杜瑩然見著了如墨的神情,對著她說道:“走吧。”
  入夜了的孟府靜悄悄的,長廊裡的燈火透過的紅色的燈籠罩照了出來,整個長廊都是喜慶的紅色。
  柳蓮安正在祖母的房中翹首以盼,因為今日是孟舒志的大婚的日子,柳蓮安也難得穿了活潑些的粉色比甲,下身是絳紅色祥雲紋路的馬面裙,見到了杜瑩然,面上一愣。
  柳蓮安的樣貌清雅,其實並不適合這樣的顏色,加上杜瑩然看著她一身的粉裝,心裡頭別提有多彆扭了,仿佛自己今日裡來見得是夫君的小妾一般。
  杜瑩然的到來何嘗不是出乎了柳蓮安的意外?剛剛她掐著點讓如墨過去喊人,心裡頭想著的是最好能夠讓他們今夜不能圓房。誰知道,雖然目的是達到了,今日裡一塊兒過來的竟是他們兩人?
  “表嫂。”柳蓮安上前一步,盈盈而拜。
  “我過來看看祖母的狀況。”杜瑩然笑著說道,今日裡的柳蓮安略施脂粉,掩住了蒼白的神色,因為用過了胭脂,嘴唇帶著豔麗的紅色。
  杜瑩然注意到了柳蓮安的裝扮,心裡頭覺得更加彆扭了,今日是自己和孟舒志的大婚,柳蓮安卻打發了丫鬟去新房裡找孟舒志,還有剛剛那個時間點也太過於巧合了,剛好是讓丫鬟撤了浴桶沒有多久,如墨就來叩門。
  柳蓮安行禮小聲說道:“因為以往的時候祖母總是會動上兩三次,而今日裡我守了很久卻沒有動靜,只好讓丫鬟去尋表哥了,加上祖母的面色看上去也沒有往日好。”
  聽著解釋是合情合理,杜瑩然卻總覺得這一次就是柳蓮安弄出來的事情。
  柳蓮安用手絹掩住了口鼻,打了一個哈欠,“失禮了,既然表哥同嫂子在這裡,我也就先回房了,等到明天早些時候我再過來。”
  如果是和孟舒志守一夜,柳蓮安就算是願意,她的身子骨也沒有辦法吃消,更何況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孟舒志恐怕也會意識到什麼,所以就乾脆早間的時候早些起床再過來。今日裡還有杜瑩然,她更是沒有準備讓杜瑩然發現自己所做的手腳。
  柳蓮安走了之後,杜瑩然讓人搬了兩個繡凳,自個兒拉著祖母的手探看,脈搏根本是毫無變化,為何孟舒志會說會見到趙老夫人的的反應?想要放下她的手的時候,忽然就注意到了右手小指指甲處的一點紅。怎麼會有紅色的血點?杜瑩然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的手指摩挲著祖母的小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0:11

第90章

  ”怎麼了?”孟舒志見著杜瑩然若有所思的樣子,就開口問道。
  杜瑩然一瞬間腦海之中閃過了許多的念頭,最終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言語,放下了祖母的手臂,把被子往上蓋了蓋,對著孟舒志搖搖頭,”沒什麼,你平時晚上的時候就一直這樣陪著祖母嗎?”
  孟舒志低聲說道:”晚上的時候,我會和她說說話。”想到了自己和祖母說話的內容,孟舒志的耳根有些發紅。
  杜瑩然的思緒完全被那手指尖上的紅痕牽住,沒有注意到孟舒志的害羞,孟舒志松了一口氣,他前些日子和祖母說的大都是杜瑩然呢。
  前些日子孟舒志給祖母守夜了很多個晚上,心緒平定下來之後,就有些困倦了,孟舒志背了一段書,杜瑩然也不知道這段出自什麼典故,只覺得孟舒志的聲音低沉而舒緩,句讀斷的很好,聽著文章的內容,讓人仿佛瞧見了一個人的一生,小時候的頑皮把蚊蟲都放在蚊帳之中,少年時候的獨上高樓預做新詞強說愁,中年時候的鬱鬱不得志而意志消沉,等到晚年時候的豁達暢懷。
  再看著孟舒志打了一個哈欠,聲音是越發小了起來,上下眼皮也是相碰,是一雙渴睡人的眼。
  杜瑩然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輕輕揉搓雙手,等到雙手都發熱的時候,放在了孟舒志的腦上,一瞬間孟舒志就清醒了過來。
  “別動。”杜瑩然輕聲說話,口中哼起了兒時聽過的鄉間小曲,那樣一雙手讓渾身都放鬆下來,溫柔的小調仿佛是春風吹拂到了心底,原本就疲憊不堪的孟舒志閉上了眼睛,杜瑩然聽到了孟舒志的均勻的呼吸聲,受傷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等到孟舒志甚至開始輕微打鼾,眼眸之中有些心疼。
  他確實是累著了,她曾經給孟舒志把脈,他的身體很好,此時因為是過於勞累才會發出輕微的鼾聲。
  杜瑩然原本就讓丫鬟準備了軟凳給孟舒志坐下,此時輕輕讓他靠在了軟榻上,準備替他尋一床薄被,忽然就聽到了吱呀一聲聲響,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杜瑩然看了過去,連忙對著房門擺手,房門推開的小縫裡擠入了一個青衣的丫鬟,手裡捧著的正是杜瑩然所需要的薄被。
  丫鬟的腳步很輕,躡手躡腳走了過來,杜瑩然從她的手中接過了薄被,蓋在了孟舒志的身上,看著那碧青色的丫鬟,示意她跟著自己往外走。
  “我記得你是芳菲,對吧。”杜瑩然還記得趙老夫人身邊的這位丫頭,當時趙老夫人曾笑著說到她是把芳菲當做自己的丫鬟養的,已經替她尋好了人家,再留她半年,就把她嫁出去。此時的芳菲仍然是挽著少女的髮髻,顯然並不曾配人。趙老夫人身邊有兩個丫鬟,一個叫做聽風,一個叫做芳菲,杜瑩然還記得那個叫做聽風的丫鬟聰慧穩重,而芳菲是個活潑嘰嘰喳喳的性子,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煞是可愛,而現在相比同之間見的時候,性子看似轉變了不少,似乎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讓原本一個活潑伶俐的丫鬟心如灰死,身子更是消瘦。
  “回少夫人的話,奴婢正是芳菲。”芳菲小聲說道。
  “不必自稱奴婢。”杜瑩然說道,“我記得老夫人說了,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的。”
  芳菲的眸子閃現了一絲悲傷和懷念,“讓少夫人見笑了,老夫人確實疼愛我。”提到了老夫人,芳菲此時不再自稱奴婢。
  此時芳菲的語氣過於悲切,讓杜瑩然的心中一突,怎的芳菲是這樣的模樣,杜瑩然的眉頭一皺,此時不好深究,想了想就問道:“老夫人的狀況怎麼樣了?我聽夫君說起,這幾天夜裡好了不少。”夫君兩個字自然地從她的口中吐出,心中卻莫名漏了一拍,帶著淺淺心動。
  提到了老夫人的身體,芳菲的眼睛暫態間就亮了起來,不再有剛剛的晦暗,她重重點頭,小聲說道:“真的是好了不少,表小姐還有少爺陪著她說話的時候,老夫人有時候會有反應!”
  “先前的老太爺呢?”杜瑩然問道,“老太爺也是如此?”
  “啊,少夫人你怎麼知道?”芳菲有些驚訝,“明明應該沒人知道的。”
  “別忘了我是個大夫。”杜瑩然說道,“老太爺的脈象和夫君的脈象相似,都是過於勞累,所以略想一想就知道了。我想問問你,為什麼全府上下不知道老太爺的事情,還有為什麼今天夜裡也可以不驚動別人,從新房裡喊了我和夫君兩人出來。”
  芳菲的表情一瞬間十分愧疚,幾乎是要哭了出來,她頹喪著臉說:“其實,我也覺得不大合適,畢竟是少夫人您和少爺的大好日子,但是今天確實老夫人的眉頭死死皺著,還好像說話了,手指頭還動了動。表小姐一臉驚喜,說要是少爺在場,今天又是少爺和您的大好日子,說不定老夫人瞧見了少爺成親的樣子,一下子就好了起來。所以才讓如墨去了新房。”
  手指頭,又是手指頭,杜瑩然想到了剛剛看到了老夫人指縫裡的痕跡,秀美微擰,等會她定要看清楚有什麼奧秘所在!
  芳菲繼續小聲說道:“還有,其實府中不知道,是表小姐和老太爺私下裡商量的,不想讓滿府上下空歡喜。”
  杜瑩然微微頷首,“我知道了。”
  此時夜風吹起,風中帶著微涼的味道,杜瑩然看著合攏的門,老夫人那裡等會再去瞧瞧,此時孟舒志也剛睡著,倒不如等會自個兒再過來,於是對著芳菲說道:“還有其他的房間嗎?”
  “有的,有的。”芳菲也想要瞭解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想到了上一次的集英會,府邸上下是沸沸揚揚,小姐更是在府中興高采烈說少夫人的醫術十分神奇,芳菲也想要知道老夫人的狀況,就帶著杜瑩然到了偏廳,給杜瑩然斟茶了之後,芳菲小心翼翼地說道:“之前大夫說的一年之期快到了,老夫人可能夠好?”
  “瞧不出來。”杜瑩然說道,“現在還是一切如常。”
  芳菲眼底的失望是那樣的濃烈,幾乎掩飾不住,那失望之中還帶著對自身的濃濃憂慮,讓杜瑩然用茶水熨帖了嗓子,開口問道:“你同老夫人情深,難怪老夫人也待你很好。”
  芳菲勉強笑了笑,低垂著頭不說話。
  杜瑩然知道自己同芳菲不熟悉,要是直接問是問不出來答案的,想到了芳菲的少女髮髻,就開口問道:“我記得老夫人說過,早已經替你許了人家,怎麼你還留在老夫人的身邊。”
  芳菲的身形一晃,臉色有些難堪,“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我想陪著老夫人。這樁事,等到老夫人好了再說。”
  難道是芳菲許了的人家出了變數?杜瑩然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所以然,就開口問起了另一個丫鬟的去處,“聽風呢?我記得老夫人曾經誇獎過她,是再穩重不過的了,今日裡歸你當值,她在休憩?”
  “聽風姐姐在京郊的莊子上修養。”芳菲小聲地說道,“前些日子聽風姐姐就病了,身上生了疹子,先是在房裡帶著,誰知道竟是一天比一天重了,夫人就讓聽風先去京郊的莊子上休養了。”
  聽到了這裡,杜瑩然的心中一動,問道:“原來是這樣,那聽風是什麼時候就生了病?怎麼就忽然發了疹子?”
  “聽風姐姐素來在開春的時候,就見不得花草,往年最多身上癢一兩日,之後避開了花叢,休息就好,誰知道今年開了春就倒下了。”芳菲說道,想到了當時聽風的樣子,打了一個寒噤,雖然知道這疹子是不傳染的,只是想起來便覺得渾身上下發麻。
  聽風和芳菲兩人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聽風的性子是最為沉穩,性子也是心細,而芳菲性子活潑是老夫人的解憂果,性情相對而言就大大咧咧了一點,聽風的病是開春就來勢洶洶染上了,看似和這一次的事情風馬牛不相及,杜瑩然卻嗅到了其中陰謀的味道。一定是有人不想讓聽風留在府中。
  杜瑩然垂下了眼眸,腦海中再次出現了今日裡見著的盈盈而拜的柳蓮安,柳蓮安既然已經出招,她自然會小心應對,見招拆招。
  杜瑩然大概瞭解了事情的始末,見著自從聽到了老夫人的狀況如一,芳菲就魂不守舍的樣子,很明顯芳菲身後的事情和老夫人的病好與否有關,但是今晚上恐怕是很難問出來了,於是杜瑩然開口說道:“你也早些休息,等會我守著老夫人就好。”
  芳菲想了想,低聲說道:“少夫人您要是沒事,可以小聲和老夫人說說話,有時候就是表小姐對老夫人說話的時候,就瞧見了動靜。”
  杜瑩然含笑點頭,“我知道的。”
  杜瑩然站在了夜風之中,看著芳菲對著自己盈盈一拜之後挑著燈籠離開,她輕輕推開了老夫人的房門。
  孟舒志闔上了雙眼,杜瑩然俯身,手指輕輕描繪他的眼底,那裡的淡青色讓她有些心疼,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底,杜瑩然轉身輕輕坐在了老夫人的床塌邊,再次從溫暖的被中拿出了老夫人的右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0:25

第91章

  杜瑩然拿起了老夫人的手,此時再次看著那右手的小指,在靠近指尾的部分有一丁點的紅點,如果不是第一次碰巧看到,是很難注意到的。
  杜瑩然把立在床邊的水晶燈小心地挪到了老夫人的身側,仔細看著這痕跡,有了燈光之後,杜瑩然看清楚了那抹痕跡,那小紅點齊整圓潤,就仿佛只是生的小痣,再正常不過。
  真的只是小痣?杜瑩然有些不甘心,又拉起了老夫人的手,再看看其他的手指部位,只有右手小指上有一點點的紅痕,仿佛是生在指甲和肉之間的。其他的手指都是正常。
  什麼都沒有發現,杜瑩然咬住了下嘴唇,心裡的那點不甘逐漸擴大,看了孟舒志一眼,如果孟舒志不在這裡,她會脫下老夫人的衣服,一寸一寸檢查老夫人的身體有什麼不對,此時卻沒有辦法,不甘心地握住了老夫人的手,撥動她的手指,杜瑩然翻來覆去撥弄老夫人的手指,心裡頭帶著煩躁的茫然。
  不對!
  杜瑩然猛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感受到了不對,老夫人的脈搏不對,杜瑩然右手給老夫人把脈,左手撥弄老夫人的拇指指甲,果然,頓時就感受到了血管的猛然一動。杜瑩然再仔細看看老夫人的手,原本她以為老夫人的手是正常的,誰知道竟不是,她的手指指尖均勻的微微發腫,所以她才沒有注意到手上的不對。十根手指,無論是撥動哪一根的手指頭,老夫人的手上的血管就會猛然一跳。
  十指連心啊,杜瑩然閉上了眼睛,那小指的紅痕分明是針紮留下的痕跡,用細針紮入到了指縫指尖,帶來的疼痛讓人有自然的生理反應。杜瑩然睜開眼的時候,因為憤怒,她的雙眼格外明亮,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一樣。杜瑩然用小指甲微微挑動老夫人右手食指的指甲縫,調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之後,露出了褐色的圓點。
  杜瑩然終於有了發現,並沒有什麼愉悅之感,反而覺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想到了笑容清雅的柳蓮安,只覺得她可怕的讓人想要退避三舍,那不是一個淡如蓮花的女子,而是美麗的罌粟花,醉人的美貌之中蘊藏這讓人不寒而慄的邪惡。放下了老夫人的手,喃喃自語,“我聽孟舒志說過,您是最疼愛她的,只是為了一個男人,她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下作的事情?”
  杜瑩然的手指劃過了老夫人不再光滑的面頰,她的眼睛緊緊閉著,表情無喜無悲,杜瑩然想起聽孟舒志所說的話語,那是關於柳蓮安的身世。
  趙老夫人喜歡小輩,族裡旁支拜訪的時候,一眼就喜歡上了懂事嬌美的柳蓮安,柳家父母還在的時候,就時常接柳蓮安到府中小住。等到柳蓮安的父母去了之後,趙老夫人更是沒有避諱她戴孝的意思,立即就讓人把她接入到了府中,像是一隻大鳥,把雛鳥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滿府上下,老夫人最疼愛柳蓮安,另外就是妹妹親近柳蓮安,孟玉溪去了舞樂院之後疏遠了柳蓮安,柳蓮安府中最親近的就是老夫人了,孟舒志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杜瑩然就知道以往的趙老夫人有多麼疼愛柳蓮安,而柳蓮安居然能夠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這樣的事情。
  孟舒志此時發出了無意識的呢喃聲,杜瑩然心中一緊,立即看了過去,發現了他並沒有醒過來,松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怎麼說出自己發現的一切,這樣骯髒的事情,說出來都髒了她的口,也不知道柳蓮安是懷著什麼心情做下來這些事情的。
  杜瑩然一想到柳蓮安每次假託外祖母有反應了,就讓孟舒志過來,這樣就可以多了機會和孟舒志親近,就覺得和柳蓮安在一個府邸上相處,簡直是與蛇共舞。她以前不喜歡柳蓮安,因為她能夠感覺到柳蓮安笑容裡的徐嬌,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柳蓮安能夠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恐怕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
  她就這樣坐在老夫人的床塌邊,想了一夜,原本是大好的洞房的日子,誰知道就這樣昏昏沉沉坐到了天明。
  孟舒志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杜瑩然端坐在了床塌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怔忪,孟舒志直立起了身子,就發現自己的身上的薄毯滑落,捏了捏眉心,這幾日的疲憊,隨著這一覺整個人身上舒暢了不少。孟舒志往日裡也有時候會陪著祖母的時候睡著,通常也是這個時候醒了過來,因為表妹柳蓮安通常是這個時間會過來。
  “在想什麼?”孟舒志坐在了杜瑩然的身邊。
  “啊。”杜瑩然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把老夫人的手塞回到被子裡,因為老夫人的手指上的細小傷口,讓她不敢動作太大,輕輕地把老夫人的手放了回去。
  “我祖母怎麼了?”孟舒志抓住了杜瑩然的手。
  “沒什麼。”杜瑩然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說道:“我瞧著祖母的脈象一切正常,你之前不是說要帶我去別院裡住嗎?到時候不如帶著祖母一塊兒去泡溫泉。”柳蓮安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讓人寒心,並且說白了她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柳蓮安下手,有的不過是她的揣測,還不如先照看好了趙老夫人這才是正經。柳蓮安的事情,她並不想瞞著孟舒志,等到時候在別院的時候再告訴他好了。
  孟舒志確實放心不下祖母,聽到了杜瑩然的話,心中有些鬆動,猶豫地開口,“我想著的是帶你過去。”
  “帶著老夫人也好啊,”杜瑩然笑著說道,“讓老夫人在外散散心也是好的。”
  “祖母是最喜歡桃花的。”孟舒志說道,“我記得小時候每次賞花會她都不會缺席,時常帶著表妹和妹妹。她最喜歡的就是桃花和梨花了,滿樹的芬芳,花瓣落下的時候就像是花雨一樣。”
  提到了柳蓮安,杜瑩然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孟舒志開口。
  杜瑩然再次搖搖頭。
  “你有事情瞞著我。”孟舒志開口說道。
  清脆的叩門聲響起,杜瑩然連忙站了起來,“我去開門。”
  柳蓮安叩門的時候,就聽到了吱呀一聲響,杜瑩然就站在門口。她看著自己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冰冷,這樣的眼神讓柳蓮安心裡微沉,難道一夜的時間,她就發現了自己做得手腳,心中雖然有些錯愕,面上卻是柔和不帶一絲侵略性的笑容,“表嫂,表哥。”
  此時孟舒志已經走到了杜瑩然的身後。
  “昨天晚上,老夫人有沒有好一點。”柳蓮安輕快地說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話還沒有說話,就看到了杜瑩然的眼眸,那眼眸如同冰冷的利劍,讓柳蓮安的心猛然收緊,也太快了,杜瑩然現在就發現了?柳蓮安此時也就停住了腳步,表情很是囁嚅不安:“表嫂,你怎麼這樣看我,我昨夜裡讓如墨過去找你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關心外祖母。”柳蓮安的表情怯生生的,似乎因為太過於懼怕,似乎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一樣。
  孟舒志扭頭就看到了杜瑩然的冰冷的眼神,那樣銳利的眼神讓孟舒志很是一愣,“瑩然。”他忍不住拉了拉杜瑩然的手,“是我吩咐了表妹,如果祖母有什麼情況,就知會我一聲。”
  杜瑩然扯了扯嘴角,柳蓮安果然是心思敏捷地,拉住了孟舒志的手,“姐妹之間的小矛盾,你這樣說了,我如何面對表妹。”杜瑩然那此時也眨眼對著孟舒志笑了笑,“我是氣惱表妹的丫鬟實在進來的不是時機,只是,這是我同她的事,你這樣說了,豈不是讓表妹尷尬,畢竟昨個兒可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孟舒志想起了昨夜裡的綺麗場景,自個兒的手撫著嬌•妻隆起的豐盈,此時口乾舌燥,別過了頭。
  柳蓮安瞧見了孟舒志的樣子,咬著下嘴唇,原本是想要讓人起了矛盾,誰知道杜瑩然也是一個滑不留手的人物,輕輕鬆松就把剛剛的事情化為了女子之間的小矛盾了。
  杜瑩然對著孟舒志說道,“對了,不如讓劍蘭過來照顧祖母,劍蘭的力氣大,還會推拿之術,我不在的時候讓她來照顧吧。”
  “那是你的丫鬟。”孟舒志說道,“芳菲就很好。”
  “芳菲這段時間可累得夠嗆。”杜瑩然淺笑著說道,“昨個兒晚上我見到了她嚇了一跳,她原本是圓潤的臉,這會兒瘦成了尖臉,眼底下也是一片青色呢。我記得先前祖母最疼的就是身邊的兩個丫鬟了,一個回去養病了,另一個在府中累成了這般。”
  杜瑩然說到了這裡,讓孟舒志想起來了芳菲確實消瘦了不少,眼底有些愧色,“我不曾留意這些。”
  “都是內宅的事情,你沒有留意到也是尋常。今後有我替你留意就是。”杜瑩然說。
  孟舒志的心中有一種不一樣的情緒,夫妻本就是一體,杜瑩然的話真真切切把他們兩個連在了一起,孟舒志說道:“好。”
  此時孟舒志看著杜瑩然的眼神是溫柔的繾綣,這樣的眼神更是刺了柳蓮安的眼,她低著頭,手指死死扣在手心當中。
  “我初來乍到,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坐鎮,我的底氣也是足一些。我想,借用一下老夫人身側的芳菲好了,芳菲是一直跟在祖母身邊的大丫鬟,對府中也是熟悉,我瞧著這段時間照顧外祖母,憔悴了不少,不如先跟著我,也讓她休息一段時間。”
  孟舒志說道:“有我替你坐鎮。”
  “那可不一樣。”杜瑩然淺笑著,“內宅的事情,你可說不上話,我要芳菲就好。內宅之中,扯上了老夫人的這面大旗,我才好為虎作倀啊。”
  柳蓮安的心中很是平靜,又是留下劍蘭,又是要走了芳菲,顯然杜瑩然已經看破了為什麼老夫人會有反應的秘密。“不如如墨也留著照顧老夫人,以前老夫人都是兩個大丫鬟的,現在聽風一直在修養,老夫人這裡也不能沒有了人。”
  如墨頓時一張小臉煞白,滿眼都是恐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0:41

第92章 奉茶(一)

  如墨聽到了自家小姐的話,手心裡是一片濡濕,就連背上也是冒出了冷汗,她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小姐死死抓住了手腕。那只纖細的手掌像是鐵爪一樣,讓她無法動彈。
  杜瑩然瞧見了如墨的樣子,輕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怕是捨不得你。”
  如墨聽到了杜瑩然的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忙不迭點頭,泛白小臉上的眸子裡盛滿了淚水,“小姐,奴婢一直是照顧你的,你的身子不好。”
  柳蓮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惱怒,如果不是礙于外人在場,她幾乎要一腳踢在如墨身上,身體不好一直是她自個兒心中的一道坎,就算是事實,她也不想讓如墨這樣大大咧咧說出來,更不想在杜瑩然這裡露出了自己的短處。一道銳利的眼光掃過如墨的身子,如墨忍不住畏縮了一下。
  如墨收到了柳蓮安警告的眼神,卻仍不敢答應就在老夫人這裡,這些日子小姐做得事情已經足夠讓她心驚肉跳,讓聽風久病纏身,讓自己纏住芳菲,微微敞開的窗戶讓如墨無意之中看到,小姐用長針紮向了老夫人的指甲間裡。當時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尖叫出聲,那可是老夫人啊,一心疼愛小姐的老夫人,小姐怎麼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如墨心中涼如寒冰,而背後卻汗涔涔濕透了小衣。
  杜瑩然還記得以前的如墨跋扈,此時抖得像是小雞仔一樣煞是可憐。就連孟舒志也開口,“如墨,你不舒服嗎?怎麼臉色白成這樣。”
  柳蓮安眸色含憂,“若是你身子不適,先回去就是。我陪著外祖母說些話就好。”
  如墨顫抖著聲音說道,“奴婢大約是生了風寒,有些著涼。”如墨不得不說是有些怕了,一想到要被小姐留在老夫人的身邊指不定要做什麼,就打著寒噤。
  柳蓮安就如墨留下也沒準備做什麼事情,就見著自家丫頭一副要暈倒的模樣,只得讓她回去休息,想著回去了之後再調教。
  說話這回功夫已經過了四更天,東邊的層雲之中有了一縷金線,天氣日見晴朗,這縷金線用不了多久便會不斷擴大,一輪紅日隨即會噴薄而出。見著這樣的情景,杜瑩然也不耽擱,留下了劍蘭就和孟舒志離開,至於說芳菲,等會一會同母親說一聲,再討要得好。
  兩人回到了新房之後,堪堪坐下,就聽到了屋外的動靜,杜瑩然解開了衣服,孟舒志的臉上有些尷尬,若是一般夫妻,昨個夜裡有了最為親密的纏綿,正是夫妻一體。而因為如墨的扣門,兩人並沒有到最後一步,此時杜瑩然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白色的中衣掩住了胸前豐盈,遮住了纖細腰肢,雖不露一點肌膚,卻惹人遐想。
  杜瑩然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孟舒志愣愣站著,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孟舒志像是受了驚一樣往後退,他身後正是洗漱架,“小心。”杜瑩然伸手就拉住了孟舒志的手腕。
  孟舒志這幾日本就是昏昏沉沉沒有休息好,手足更是虛軟無力,被杜瑩然這樣一拉,整個人竟是栽入到了杜瑩然的懷中,他的一雙手摟住了杜瑩然的腰肢。杜瑩然猛地懷中承受了一個人,不自覺就往後後退了兩步。
  自己的面正是栽入到了杜瑩然的小腹上,孟舒志意識到了之後,慌慌張張就想要起身,誰知道,從下往上一頂,額頭就碰觸到了少女的豐盈。兩人本就在床邊,杜瑩然又被孟舒志這樣一頂,抓著孟舒志的手就倒在了床上。
  入目是孟舒志那張因為尷尬而紅到了極致的臉,杜瑩然本以為自己的新婚之夜會緊張,只是每每看到了面目羞紅而手足無措的孟舒志,心底的那點兒羞澀也消散無蹤。
  本就是新婚的夫妻,正是濃情蜜意之時,孟舒志就擒住了杜瑩然的嘴唇,嬌•妻的嘴唇香軟,用舌尖描繪出她姣好的唇形,摟住她的腰身,舌頭探入同她的小舌於口腔之中嬉戲。做個夜裡的那個香甜的吻一點兒也不夠,如果不是知道此時已經天以微明,丫鬟和嬤嬤開始活動,他會要得更多一些,孟舒志壓住了心裡的那點*,一雙手老老實實地固定在妻子的腰身上。
  最後杜瑩然被吻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雙手推在了孟舒志的胸口上,才止住了這個吻。“好啦。”杜瑩然說道,“你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了,弄出點血到元帕上,等會嬤嬤就要進來了。”
  一邊說著,杜瑩然就取下了頭上的那根發簪,如瀑一般的黑髮披散在身後,雖然一夜未眠,她的眼眸是清澈如舊,因為剛剛那個吻,嬌嫩如同花瓣一般的有些發腫,帶著水潤的澤亮,讓孟舒志忍不住再次吻了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好。”
  杜瑩然伸手直立起身子,替孟舒志解開了衣服的系帶,元帕上的紅血用的是孟舒志左手手指的血,淩亂地揉成了一團,丟到了床尾,兩人掀開了一夜不曾用過的冰涼的棉被躺了進去。兩個人的溫度很快就暖了這一夜的冷被。
  孟舒志的手指繞著杜瑩然的發圈,“我祖母那裡可是有什麼不對,你要把劍蘭留在那裡。”
  杜瑩然笑著說道:“我就是想著劍蘭會些醫術,留在那裡的好。”
  “你分明是放心不過。”孟舒志說道,“芳菲可是有什麼疏漏之處,所以你讓劍蘭幫你看著。而且那時候表妹敲門之前你欲言又止。”
  “這件事情我沒有證據。”杜瑩然沉吟說道,“有的只是我的猜測和發現。”杜瑩然原本是想要在別院告訴孟舒志的,此時孟舒志問起,加上萬一要是劍蘭有疏忽之處,造成了嚴重的後果,恐怕就追悔莫及,想到了這裡,杜瑩然看了一眼,接著說道:“只是我同你說了,你若是不相信,記在心裡就好。”
  孟舒志見著杜瑩然的神色嚴肅,也正色點頭。
  “老夫人的手指上有傷。”杜瑩然說道,同孟舒志講了自己是如何發現了老夫人手指上的傷口,孟舒志的神情越發冷峻,他想到了聽風來得莫名其妙的花粉症,芳菲的魂不守舍還有最後如墨慘白的臉。只是,如果說是表妹的主意,他想像不出究竟表妹為什麼這樣做,那可是她的外祖母啊。
  孟舒志說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在其中,祖母先前最疼愛的就是表妹,為此,小時候的玉溪還同表妹發生過口角。我觀表妹的詩詞,心性高潔,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的,莫不是有什麼誤會不成?”
  見著孟舒志如此相信柳蓮安,杜瑩然的心中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但是很快壓下了心底的那點不舒服,也不和孟舒志辯駁,“或許只是巧合,我想著的是,過幾日帶著祖母去莊子裡,我再去把聽風接過來,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病症。”
  “許是芳菲疏忽了。”孟舒志說道,“這樁事我原本也沒有放在心上,似乎是芳菲的夫家出了事情,所以這段時間魂不守舍,人也憔悴了不少。聽風的性格沉穩,祖母素來倚重她,到時候還要勞煩你了。”
  “談不上勞煩。”杜瑩然笑著,眉眼彎彎,“我本就喜歡治病救人。”
  孟舒志勉強勾了勾嘴角,如果杜瑩然一味地說柳蓮安做下了這件事情,孟舒志只會替柳蓮安辯駁,畢竟多年的表兄妹,柳蓮安的詩性高潔,孟舒志不會把柳蓮安往壞的方面去想。但是反過來杜瑩然只是輕描淡寫說著或許是一個誤會,孟舒志反而會深究,畢竟如墨早晨那近乎慘白的神色是不是因為杜瑩然說的這個緣故。
  此時屋外的叩門聲響起,是洗漱更衣的時候了。
  孟舒志的親屬,先前的時候都是見過的,杜瑩然奉茶的時候,長輩都予了她豐厚的見面禮,等到了最後孟玉溪笑著上前,給杜瑩然奉茶,“好嫂嫂。”
  她的笑容是發自真心實意,燦爛的笑容讓杜瑩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孟舒志的母親武氏用手帕捂嘴笑著說道:“瑩然,若是你沒有給這潑猴準備好的禮物,她當場就要撒潑的。”
  武氏是個愛逗趣的,尤其是今日是新人改口的時候,更是給這個沉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孟府帶來了洋洋喜氣。
  而孟玉溪笑著說道:“才不會,其實我還巴不得好嫂嫂不予了我禮物,這樣我可以求著讓她給我跳一支舞。”孟玉溪說著的是眉飛色舞。
  杜瑩然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你這般說了,我原本從淩璿閣做好的一套舞服也就只好罷了,可惜了那套舞服,銀紅淺金色,飛旋時候煞是好看,也就只好自己留下了。”
  孟玉溪拉著杜瑩然的手,“好嫂嫂,予了我把。”孟府怎會缺一套舞服,難得的是杜瑩然的心意,更何況孟玉溪見著杜瑩然跳舞時候的姿態,聽著嫂子這樣說道,就已經開始對這套舞服憧憬,自己穿上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光華。
  孟玉溪的話讓孟舒志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淺笑著,“好了,你表姐還要給瑩然奉茶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0:54

第93章 奉茶(二)

  孟舒志的話讓柳蓮安捧著託盤的手一抖,手中的茶盞杯蓋和杯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柳蓮安垂著頭,笑著喊了一聲表嫂。
  孟舒志看著柳蓮安,平日裡的表妹因為重孝在身,雖不方便日日著白衣,也是淺淡的衣裳,勾勒的身影翩然若仙,今日裡柳蓮安穿著一件胭紅色褙子,只在發梢別了一朵淺色的絨花,孟舒志見著柳蓮安在杜瑩然面前俯小狀,怯生生的模樣,而自己的夫人杜瑩然嘴唇微翹,慢條斯理接過了茶盞呷了一口。他的心中是說不出的怪異之感,這幅畫面看似融洽,卻總覺得有些個違和。
  孟玉溪也是個馬虎的性子,武氏同孟玉溪一樣,笑盈盈看著兩人說話也沒有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反而是孟憲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蓮安,目光落在孫兒的身上。孟憲潛一直並不把柳蓮安養在府中太久,孫兒也到了年紀,怕生出了別的心思。當時給孟舒志定親之後,柳蓮安大病了一場,他一直懷疑就和這個有關,自那之後,柳蓮安似乎是安心守在自己的妻子身邊,孟憲潛的心中總是有些不對之感,此時見著了柳蓮安盈盈一拜給杜瑩然奉茶,看上去竟像是主母與小妾一般,想到了這裡,孟憲潛皺起了眉頭,視線飄忽到了遠方,他的這個想法著實荒謬,怎有人甘願做小?但看著柳蓮安低眉順目的模樣,心裡頭的那點不安逐漸擴大,於是孟憲潛準備一會兒同孫兒說一下更需要注重男女之大防。
  杜瑩然給柳蓮安準備的是一塊兒玉佩,當時相遇時候杜瑩然曾聽過兩人談論起了一隻玉佩,當時正是要送給孟舒志的,此時杜瑩然選了小了一圈的雙魚珮,送給了柳蓮安。
  柳蓮安握住了彩色的絲絛,溫涼的玉佩握在她的手心裡,她此時也想起了和相遇並不是她所以為的那家書店,原來還要更早上一點。
  “謝謝嫂子,我很喜歡。”柳蓮安小聲地說道,透過半透明的羊脂玉,她仿佛想起了去年那個時間,自己剛剛得知了未婚夫的死去之後,那身上無形枷鎖已經解開,她當時整顆心都飛揚了起來,她同表哥,男未婚女未嫁,正是她的好姻緣,誰知道一年之後,自己咽下了心底的淚水給杜瑩然奉茶,並叫她一聲嫂嫂。柳蓮安想到了當年的自己的模樣,只覺得是萬分可笑,當年她一直以為若不是武氏匆匆忙忙給孟舒志定了親,若是老夫人做主,孟府的少夫人定然是自己的,誰芳菲無意之中說漏了嘴,她才知道,這樣的想法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老夫人心中的孟府少夫人,從頭到尾都不是自己。
  柳蓮安拿著那一枚玉佩往後退下,武氏笑盈盈讓府中上下的婆子、丫鬟和小廝上前一一認過孟府的少夫人。等到府中上下,全部都見過了新進門的少夫人,杜瑩然也就算是真正的孟府的少夫人了。
  杜瑩然夜裡本就沒有休息好,見過眾人之後便覺得有些困倦了,手帕掩住口打了一個哈欠,正好被武氏瞧見,武氏拉著杜瑩然,她原本就喜歡杜瑩然,見著杜瑩然笑盈盈的,兩點梨渦是醉人的甜美,一雙杏眸裡更是閃現溫柔的笑意,自個兒臉上也帶著笑,不住地拉著杜瑩然的手,“走,我同你說說話。”
  孟玉溪鼻頭微皺,同柳蓮安撒嬌說道:“我還想著看看嫂子跳舞,誰知道被母親搶了先。”
  柳蓮安還沒有說話,反而是武氏開口:“去了舞樂院,一門心思都在跳舞上了,若是你想要跳舞,早早回到舞樂院去,別累著你嫂子。”
  孟玉溪說道:“娘,你偏心,嫂嫂一來你就偏著嫂子,還要把我趕回到舞樂院。”
  武氏反而故意道:“去去去,早就讓你一直呆在舞樂院了,偏生要回來。”
  孟玉溪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我才不要,我就要待在家裡,纏著嫂嫂同我跳舞,嫂子疼我一會,今個兒給我跳舞好不好?”
  哪裡有讓新娘子跳舞的,昨個兒可是洞房花燭之夜,柳蓮安輕輕說道:“嫂子累著了,畢竟大婚的日子要做的事情不少,若是想要表嫂跳舞,同她說一聲,她還會拒絕不成?”
  孟玉溪想也不想,開口說道:“這樣說不大合適,嫂嫂若是有事了,身上不舒坦,自然可以拒絕了我,她是我嫂子,又不是舞樂院的師傅,怎可能隨著我的性子,我讓她跳舞就跳舞。”杜瑩然是她的嫂子,可不是舞姬,孟玉溪這些話就沒有開出口了。
  柳蓮安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尷尬,杜瑩然笑著說道:“我過幾日,我同你跳舞,最近琢磨出了一曲新舞。”
  孟玉溪眼睛一亮,“好,好,好!”
  杜瑩然瞥了一眼柳蓮安,她垂著頭並不說話,看上去淑靜嫻雅。
  孟憲潛開口說道,“都散了吧,冠玉同我來。”
  杜瑩然挽著武氏的手臂,孟玉溪看著兩人,眼眸彎起,口中道:”我就知道母親喜歡杜姐姐,說話都向著她呢。”
  柳蓮安拿著兩人的身形,杜瑩然原本就是武氏看重的,武氏喜歡她也是自然,只是闔府上下竟是沒有其他人如同自己一樣厭惡了她,柳蓮安的心中越發覺得蒼涼,在黑暗之中禹禹獨行,沒有人替她謀劃,她只能自己替自己掙一份前程。
  孟舒志走在祖父的身後,原本只是花白了的頭髮,似乎一夜之間已經是霜華,原本身上的那份怡然自得的悠閒,也帶了不自覺沉重。孟舒志只覺得心中酸楚,不自覺想到了杜瑩然說過的話,祖母這些日子的反應不僅是假像更是有人做出了傷害祖母的事情所致,是柳蓮安做的嗎?
  孟憲潛注意到了孟舒志的神色,開口問道:”這些日子還不習慣?我記得翰林院事務並不多,可是這段時日常同人吃酒,瞧你神色並不大好。”
  孟舒志本就是因為晚上沒有休息好導致了精神萎靡不振,這件事不好告訴祖父,若是真的有人用下作的法子害了祖母,祖父怕是心傷了。於是點頭說道:”孫兒知道。”
  孟憲潛來孫兒,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接下來的話,孟舒志聽著祖父話語裡的意思是,始終要記得男女之防,柳蓮安若是不舒服了,尋到自己妻子那裡就是,那總歸是他的表妹,不可過於親近了;若是柳蓮安鬱結於心,還有自小和她交好的孟玉溪。孟舒志知道祖父總不會是平白說起這些話,略一沉默,反思了自己對柳蓮安一直是如常,反而是柳蓮安去年有一陣,似乎是對自己有意,孟舒志眉頭皺了起來,他已經定了親,聽著祖父這樣說,沉默了半晌,問到:“我一直把她是當作妹妹的。”
  孟憲潛說道:”或許只是我多心了。”孟憲潛揉了揉眉心,”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還是避諱的好。”
  孟舒志忽然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因為祖母夜裡的反應,兩人交接的時候,會說說話,燈火搖曳之下的柳蓮安有時候會溫柔垂首,那少女的姿態,卻是像極了了心中記掛著人的樣子。想到了這裡,孟舒志的眉頭越皺起。
  ”小小年紀,怎的學著老兒皺眉不展。”孟憲潛說道,”我只是略一提罷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孟舒志頓了頓說道,”祖父,有一樁事一直是困惑不解。”孟舒志化用了一個故事,家風嚴正王府主母病重在床,身側一個頗得主母任用的丫頭卻安中偷偷替換了主母的藥,至主母越發病重,為何會有人做出這樣的事情。
  孟舒志沒有發現,他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下意識的把柳蓮安化作了那個頗得中用的丫頭。
  孟憲潛不明白孫兒這個故事的緣故,”那便要看她得到了什麼好處了。”
  好處?
  孟舒志想來想去也不明白,”那丫頭這樣做,只是為了府中的少爺,想要少爺同他私下裡能夠多說幾句話,因為少爺心系病重母親,母親既然病重,便會多問那丫頭幾句嗎,府中的少爺在外遊歷,因為母親病重才回來,攜嬌妻同歸,祖父,你說著女子可是荒謬?只是為了多同少爺多說幾句,就做出這般的事情。”
  ”你所見的不過是一角罷了。”孟憲潛說道,”或許是那丫頭造出了時機想要同少爺有過夫妻之實,做了少爺的小妾。”
  孟舒志聽到了祖父如此一言,有如雷擊,他往後推了一步,”這不可能。”
  孟憲潛並不知道孫兒那丫鬟是化用了柳蓮安,”若不是如此,只是想要多見少爺一眼,何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除非那主母看似重用丫鬟,實則並沒有用上真心。”
  ”那主母當真待丫鬟十分真心,事事替她謀劃了。”孟舒志說道。
  孟憲潛想了想,繼續說道:”女子最為重要的婚配之事呢。”
  ”丫鬟的父母具在,早已經替她定好了人家。”
  ”或許是太過於寵愛了這丫頭,反而讓她失了本心,”孟憲潛說道,”這丫頭志氣不高,不想要做平頭人家的娘子,反而想著繼續在府中享受榮華。”孟憲潛的神情有些疲憊,右手捏了捏眉心,”其實,你祖母也總是這樣,府中的大權先前都在聽風的手裡,只能說幸好聽風是個好的,記掛著你的祖母,她寵芳菲也是寵得太過,哪裡像是一個丫頭呢?”
  聽風來歷孟舒志知道的清楚,芳菲的性子甚是單純,反而表妹……表妹自小的時候就心思極重。孟舒志的心不斷往下沉,就聽著祖父接著一歎,”還有你表妹。”
  ”表妹怎麼了?”孟舒志問道。
  ”原本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身上又有不足之症,若是不曾見過京都的繁華,找一個疼惜她之人,一生或許就這樣過了。”孟憲潛說道,”我那丫頭的心氣兒高,有事又悶在心底,晚些時候出了孝,你母親指不定頭疼尋一個什麼樣的夫婿予了她。若是你祖母醒著,讓她頭疼去,她自個兒嬌養出來的丫頭,自個兒負責。”說到了這裡,孟憲潛的心中有些酸楚。
  孟舒志看著祖父的神情疲憊,孟舒志當下也不繼續說了,便提出了告退,孟舒志從祖父的書房裡出來,耳畔仿佛還祖父曾說的事情,難道真的是柳蓮安貪圖富貴?孟舒志只覺得心底事沉甸甸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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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杜瑩然也就對武氏說起了芳菲的事情,並且說明了劍蘭昨天見到了芳菲精神頭不太好,昨天夜裡就替了芳菲一夜。
  武氏聽到了這裡,連忙說道:“怎好用你的丫頭,那丫頭是你用慣了的,也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這一層。原先府中的人和事大都是母親掌著,就算是病中了,也有聽風那丫頭,聽風前些日子病了,才交到了我手中,我平素不喜歡這些,事情做得手忙腳亂,也就忽略了這一些。”
  “我先前見著聽風姐姐就是個沉穩的,原來這般得到祖母的喜愛。”杜瑩然有心想要打聽聽風和芳菲的事情,就提到了聽風。
  武氏猶如倒豆子一般說了聽風的身世,聽風的一生很是坎坷,孩童時期父親是鎮上的先生,頗有些學問,對於老年得到此女,也甚是寵愛,誰知父母因為一場意外雙雙亡故,聽風被養在舅父舅母身下,舅父也倒罷了,舅母十分不喜聽風在家白吃糧食,便趁著丈夫不在,把聽風發賣到了鎮上一戶人家,給那癡傻兒子做童養媳。誰知道採買了過去,當日傻子就驚馬正踢中了腹部,當天晚上就去了,那家人就要同聽風的舅母扯皮,說聽風是掃把精。
  那時候的聽風不過是十歲年紀,此時孟老爺子正在外遊歷,見著聽風可憐就採買了下來。
  杜瑩然聽到了這裡,果然覺得聽風的一生頗為傳奇,再想到聽風那雙波瀾不驚的眼,還有姣好的容貌,若不是父母亡故,一生恐怕順遂不至於如此做了個丫頭。“若是按這樣說,聽風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怎還會做了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杜瑩然問道。
  “父親一直覺得是救急不救窮,若是以往,定然會妥善安置了聽風,並不會帶回來。聽風留了下來也是意外,這樣的事故小小的女孩兒怎麼受得了?買下了之後就燒得厲害,母親憐惜她的身世,親自照顧她,聽風昏昏沉沉,一口一個母親,叫的母親心都要軟了,當時就想著認下這個女兒。聽風卻執意不肯,說是有了賣身契,就是母親的奴婢。聽風甚是倔強,就連母親也奈何不得她,就半是丫頭半是女兒,這樣養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府中上下的庶務大半在聽風的手中。杜瑩然聽到了這裡,“那芳菲又是怎的這般憔悴,昨……”杜瑩然頓了頓,差一點就說漏了嘴,“我聽劍蘭說起,說是芳菲身形憔悴,精神也是萎靡不振。”
  武氏並沒有注意到杜瑩然的口誤,歎了一口氣,“這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原本老夫人給她定下了一門親事,誰知道那家弟弟喜歡去賭博,欠下了一屁股的債,還被人砍了一隻胳膊,一家人替他還帳不說,更是說芳菲原本是許配給自己的,芳菲怎麼肯,這樁婚事也就耽擱了下來,原本我替芳菲又找了一戶人家,還沒有談攏,就被先前那家找上了門來,也就作罷,芳菲這丫頭也不敢回家,就待在府裡。”
  杜瑩然原本就知道武氏的性子直爽,今日裡和她深入聊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武氏的性子竟是直爽到如此的地步,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不過是略提到了聽風和芳菲,武氏就如同倒豆子一般,把兩人的事情說的是清清楚楚。
  聽風事情暫且不談,芳菲的事情武氏做得是太急了,既然知道了那戶人家的性子,怎麼也不能在京都之中給芳菲找人家。身為新婦,杜瑩然不好說什麼,加上芳菲一時半會也不會許人家,之後再替她想想法子。
  聽風荷芳菲兩人的事情打探清楚,杜瑩然就說了接下來的盤算,準備回門之後,就帶著老夫人去京郊的莊子裡住一段時間。杜瑩然解釋了,老夫人久臥不動,春日裡適當泡溫泉,活血化淤,對老夫人的身體是很好的。
  武氏聽得是一愣,拍了拍杜瑩然的手,心中是感慨,”你是個有心的,只是,原本是讓你們回門之後,在家裡住對月。”新婚夫妻回門之後為表示對女方的重視,是有住對月的風俗的。
  杜瑩然笑著說道:”這倒是不必了,我和爹爹住的巷子並不大,更是不少藥材,在莊子上住是一樣的,這段時日泡溫泉是極好的,我更聽冠玉曾說,春日裡桃花絢爛,好看的很。”冠玉兩個字自然而然地從舌尖滑落,如同杯中傾倒入糖,暈染了滿腹的甜意,就連眉眼之中也漾出了甜絲絲的蜜意,雙頰微紅,如同芙蓉花開,正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的時刻。
  武氏是經歷過這般的,瞧見了杜瑩然的樣子,笑盈盈地說道:”我還以為他讀書讀傻了,說母親喜歡他就喜歡,可愁死我了,我一瞧見你,就覺得有緣,那笑容笑得比春花還好看,我就覺得他悶頭悶腦的,需要個活潑的女孩子陪著他。”
  杜瑩然聽著武氏絮絮叨叨,前世和今生都曾有過母愛,這樣被武氏拉著手說著貼己話,真真是難得,心中也隨著武氏說起了那京郊的美景,而對回門之後的生活日漸憧憬,他們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獨處。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1:07

第94章 別院(一)

  ”好了。”武氏說道,”跟你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你同舒志去看看老夫人,我同你公公說說話。”
  孟舒志耽擱到了現在正是因為父親的亡故,孟浩源外放為官的時候染上瘧疾,生熱打擺子之後就過去了。我一大清早奉茶之前,就先祭拜了孟府先人,其中也自然包括了孟舒志的父親孟浩源。此時提到了孟浩源,武氏的笑容也淡了淡,眼眶之中有瑩潤的淚水,武氏並不是個愛感懷之人,只是此時想到長子成婚,夫婿卻早早撒手人寰,心中難免有些感傷。
  杜瑩然瞧見了武氏的樣子,輕輕告別之後就離開了主院。此時正是春光明媚,空氣之中有著草木的清新味道,院中的紫玉綻放著碗口大的花朵,兀自迎風招展,香氣襲人。院子裡的掃地丫鬟見著了杜瑩然,就放下手中的活計上前行禮,杜瑩然找丫鬟要了點魚食,用手帕在水廊上墊了一塊兒,側坐在白玉石砌成的石凳上,手中的魚食撒下,見著紅金相間的錦鯉就簇擁過來,熙熙攘攘擠成了一團,搶著杜瑩然撒下的魚食。
  孟舒志從祖父的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了這樣衣服情景,新婚嬌妻側坐在水廊邊,面容恬靜唇邊呷著一抹淺笑,手中的魚食撒下,金色的陽光給她整個人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在這樣春光明媚的日子裡,幽幽綻放。
  ”在等我?”孟舒志輕輕走了過去,開口說道。
  孟舒志見著杜瑩然先是一愣,繼而笑了,那笑容從唇邊開始蕩漾,她的小巧鼻頭微皺,笑意蕩漾在了眼底,溫柔的星眸如同午後的湖水落入了一片綠葉,點點漣漪的笑意暈染開來,五官明媚起來,那臉頰上兩個梨渦裡都盛滿了帶著柔情的甜美笑意。
  孟舒志見著她的笑容,臉上也浮現了笑容,伸過去手,就準備拉住妻子。
  ”你來啦?”杜瑩然把魚食放在了一邊的籃子裡,而孟舒志拉著她的手,她提著裙擺從石凳的另一邊垮了過來。
  少女的聲音帶著軟軟的嬌俏,如同一汪清泉潤澤到人的心底,孟舒志卻覺得她的聲音有些格外的耳熟,驀然想到的是表妹柳蓮安,前些她夜晚的時候陪伴在祖母的身邊,打發人喊他過去,他推開房門時候,柳蓮安的笑容就似乎也是這般的欣喜,聲音柔軟而嬌俏。
  這個發現讓他冷不丁打了一個寒噤,剛剛祖父的話語又浮現在了心中,”她想要的比你想的更多。”柳蓮安真的是喜歡自己?
  ”你怎麼了?”杜瑩然見著孟舒志的樣子,以為他沒有休息好,有了心悸,連忙伸手就想要給他把脈。
  ”我沒事。”孟舒志搖了搖頭,抓住了杜瑩然的手,”我剛剛在想事情,剛剛祖父同我說的,我還有些想不通。”
  杜瑩然不知道孟憲潛同孟舒志說了些什麼,他神色恍惚,杜瑩然就軟語說道:”不著急的,晚點時候慢慢想,我們先去看看祖母,中午吃過了你也休息一下。”
  ”好。”孟舒志點了點頭。
  杜瑩然猜測到孟舒志見到老夫人手上的傷口,恐怕會自責難過,卻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地步,尤其是杜瑩然用針輕輕撥開了用來掩飾扎針時候的浮粉,露出了淺褐色的血點,孟舒志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頹唐地癱坐在了祖母的身邊。
  ”是我的錯,我沒有發現這個。”孟舒志自從看到了祖母的手,他的一顆心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攫住了,那大手猛的收縮,讓他喘不過氣來,孟舒志看著祖母的十根手指皆是如此,如果不是那根小指露出了痕跡,如果不是杜瑩然,祖母背地裡還要遭受多少的痛苦,而他卻不能夠發現。
  ”別難過了,”杜瑩然捏著孟舒志的柔軟的手心,”畢竟誰也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露出了一點點的痕跡,我也不會發現。”
  ”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想不通?”孟舒志說道,是柳蓮安嗎?還是黑暗之中被他忽略的其他人?
  ”有劍蘭在,沒事的。”杜瑩然淺淺笑著,對著劍蘭說道:”幸苦你兩日了,等到我回門之後就好了。”杜瑩然又柔聲對孟舒志說道:”我已經同母親說了,就不回去住對月了,正好多在京郊的莊子上住一陣子,你曾說,那附近有一處小山,漫山遍野都是桃林,落英芬芳。”
  孟舒志沉默地點點頭,杜瑩然知道孟舒志想要和老夫人說說話,就開口說道:”我和芳菲去說說話,你陪著祖母。”
  ”我也想和芳菲說說話。”孟舒志開口。
  ”那我把她叫來,你先同她說。”杜瑩然說道。
  芳菲的心思並不在老夫人的身上,她雖然伺候老夫人,卻並沒有留意到有什麼不對,孟舒志旁敲側擊得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內容,杜瑩然拉著芳菲的手,對著芳菲說道:”我有件事情想要同你說。”
  芳菲的臉色一瞬間就是慘白,想到了上次柳蓮安拉著自己的手這樣說話,兩次,兩次都帶給自己的是糟糕得不能夠更加糟糕的消息。
  杜瑩然瞧見著芳菲的樣子,小聲說道:”怎麼了?臉色怎麼白成這個樣子?”
  芳菲深吸一口氣,像是上了斷頭臺一樣,”少夫人,有事情您我請開口。”
  杜瑩然說道:”我和夫人說了一聲,這幾日你就跟在我的身邊,讓劍蘭守著老夫人就成。”
  芳菲到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心中一陣冰涼,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雙腿一軟跪在了杜瑩然的面前,”少夫人,求求您,就讓我留在老夫人的身邊,我哪兒也不想去。”
  杜瑩然和芳菲兩人還沒有走出大門,此時芳菲跪了下來,孟舒志也聽到了動靜,就看著芳菲給杜瑩然叩首,驚慌失措。
  ”怎麼了?”孟舒志開口說道。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芳菲對著孟舒志叩頭,”少爺,讓奴婢伺候老夫人,奴婢不想離開老夫人不想離開孟府。”芳菲砰砰,那頭磕在水磨石地面上的聲音讓人只覺得是心驚肉跳。
  杜瑩然手上用力,拉起了芳菲的手,”誰說要不讓你伺候老夫人了,誰又說讓你離府了。”
  ”表小姐說。”芳菲咬住了下嘴唇,”我不想嫁給那樣的人,如果讓我嫁給了周家,我寧願絞了頭髮去做姑子。”
  表小姐?柳蓮安?
  杜瑩然和孟舒志交換了一個眼神,杜瑩然對著孟舒志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由自己開口,於是,杜瑩然拉著芳菲坐下,自己也做到另一側的太師椅上,”表妹說了什麼,讓你以為要把你趕出了府?”杜瑩然笑盈盈地說道,”老夫人就躺在那裡,等到老夫人醒過來了,見著我拐走了她得意的丫頭,可要和我急的。”
  芳菲的神色也舒緩了下來,想到這段時間老夫人的病似乎是好了不少,半夜的時候還會有反應,想到了杜瑩然是大夫的身份,原本絕望的神情也有些了希冀。
  ”要是你不放心,我可以保證,你安安心心做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誰也討不走你。”杜瑩然柔聲說道,”我好歹也是少夫人,說的話,是做得准的,對不對?再說了,還有你們少爺呢。”
  ”你說了算。”孟舒志說道。
  聽到的了杜瑩然和孟舒志肯定的答覆,芳菲用手絹擦了擦眼淚,”讓少爺和少夫人見笑了。奴婢一時有些著急。”
  ”不礙事的。”杜瑩然想了想就說道,”我從母親那裡知道了你的事情,那樣的人家怎會讓你去了?你怎麼會覺得要把你從老夫人面前帶走。”
  ”表小姐同我說,那周家現在還在想法子,說我是他們家定下來的正正經經的媳婦,一定要讓我嫁入到周家。”說到了這裡,芳菲的眸子裡又帶著瑩潤的淚水,一眨眼,那淚珠就順著臉頰滾落,”現在只能有祖母能夠護著我,表小姐讓我務必不能夠離了老夫人。”
  芳菲因為這件事情心神大亂,照顧老夫人怎能用心?還有芳菲的事情,原本理就不在那周家,孟府自然會護著這丫頭,杜瑩然柔聲說道:”周家有什麼底氣這樣說,會查個清楚。”
  芳菲見著孟舒志也是點頭,此時的終於露出了淺笑,杜瑩然說道:”其實,這次用你是準備到別莊上住上一段時日,無論在不在孟府,都可以護住你,你的一顆心就放在肚子裡吧。”杜瑩然還想要和芳菲說說話,但是孟舒志在場就不合適了,拉住了芳菲的手,在偏廳裡坐著,也摸了七七八八柳蓮安這段時間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杜瑩然也拉著芳菲的手說道:”今後你也別說什麼剪了頭髮做姑子這句話,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如果可以,有誰願意做姑子?芳菲的表情很是苦澀,”周家這樣一鬧,恐怕是很難。”
  ”京都之中難了,那麼京外呢?”杜瑩然說道,”沒關係,老夫人就算是沒有醒過來,母親和我也會幫你,若是醒來了,一切有母親做主。”
  輪起年紀,杜瑩然甚至比自己還要小,但是芳菲看著杜瑩然面上的笑容,卻覺得無比安心,”奴婢先謝謝少夫人了。”
  ”也不急著這一時,”杜瑩然說道,”到了別院,你也散散心,到時候我再把聽風請來。”
  ”聽風?”芳菲的眼睛瞪大了,”是不是不太合適,她的病。”
  ”她的病怎麼了?”杜瑩然問道。
  ”這一次聽風發得格外嚴重,還有和她同屋的小丫頭,臉上也生了疹子,所以讓她去別院的。”芳菲說道。
  ”那丫頭發的嚴重嗎?”杜瑩然問道。
  芳菲搖搖頭,”聽風姐姐出去了之後,也就好了。”
  杜瑩然越發覺得聽風恐怕是柳蓮安刻意支開的,花粉過敏罷了,怎麼可能會傳染,恐怕是柳蓮安做的手腳。
  芳菲小聲說道:”我因為周家的緣故,很久不曾出去了,我上次聽說過去的人說道,聽風的病症似乎是重了,也有大夫去看過,但是沒有看好。”芳菲不住地看著杜瑩然,似乎想要讓杜瑩然替自己的姐妹去看一看,又不好開這個口。
  杜瑩然笑著說道:”我原本就要看看聽風的。若是不傳染,到時候一塊兒到別院當中。”
  ”嗯。”芳菲點點頭。
  既然和芳菲說清楚了之後,杜瑩然就帶著芳菲一塊兒回去,安頓好了芳菲之後,孟舒志就問道:”她可又說了什麼?”
  杜瑩然搖了搖頭,孟舒志見著四下無人,”當真是表妹做的?”
  杜瑩然看著孟舒志的神情有些傷痛,那雙幽深如同寒潭一般的雙眸帶著自己也不清楚的希冀,他還是希望這件事情不是表妹做的。
  若一個人平素給人的感覺嫻雅,詩裡的心性更是潔白似蓮,那孟舒志怎麼也不會相信是柳蓮安做出的這件事情,杜瑩然輕輕說道:”只能說是表妹的可能性很大。”
  孟舒志當然知道,聽風起了一臉的膿包,一張臉都要潰爛了,芳菲更是心性簡單,加上未婚夫家裡出的事情,更是心緒大亂,剩下能夠做這樣的事情的,除了幾個二等三等的丫鬟,就是柳蓮安和如墨了。”我一定會查清的。”
  ”嗯,我相信你。”杜瑩然說道,”我讓丫頭去抓點藥,中午吃過了之後,你用上一些。”
  ”不必。”
  ”是要的。”杜瑩然拉著孟舒志的手,”你不知道你精神有多糟糕,要是這件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就倒下了,怎麼辦?靠我一個人可查不出來,那時候我就只能告訴祖父了。”
  孟舒志看著杜瑩然,在她堅持的目光下軟了下來,”好。”
  中午吃過了之後,孟舒志喝了藥,杜瑩然讓人展了屏風,隔著中衣揉捏他僵硬的身軀,孟舒志剛開始還有精神,等到後來就閉上了眼,聽著他平穩和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杜瑩然伸手整理了他胸前的系帶,替他理了理被褥,就繞出了屏風。
  ”少夫人可要休息?”芳菲開口問道。
  ”我去書房裡坐一坐,我睡不著。”杜瑩然是沒有午睡的習慣的,孟舒志一時半會還不會醒來,她就決定去書房裡看一會兒書。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1:20

第95章 圓房(一)

  午後陽光微醺,杜瑩然的醫書一時半會沒有整理出來,看著書房裡的典傳書籍著實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剛開始時候還勉強看了一會兒,後來陽光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個接著一個哈欠,杜瑩然到後來就伏在桌上睡著了。
  感覺到身上披了一件披風,杜瑩然揉了揉眼睛,就見著有些懊惱的孟玉溪站在自己的面前,“嫂子,我把你弄醒了了?哥哥總是說我手太重,我先前還不覺得,這一次發現是真的如此。”
  杜瑩然直起身子,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披風滑落,伸手攏了攏自己的披肩,她就開口說道:“不是,本來就只是打個瞌罷了,這屋裡的書看得我是昏昏沉沉。”
  聽到杜瑩然的話,孟玉溪拍拍手就笑了,“我也不喜歡他書房裡的這些,連本遊記都不准我放,誰耐看那些經史子集。”
  杜瑩然笑道:“那我可無法,除了醫書之外,我也最喜歡的就是遊記之類。”
  孟玉溪笑了,對著杜瑩然擠眉弄眼,“我放不得這些,嫂子可不一樣。你瞧,”孟玉溪對著旁邊的一個空架子指了指,“他特地騰出來的,說是讓你放書籍。”
  此時杜瑩然已經站了起來,目光順著孟玉溪的手指看了過去,正好看到了空落落的書架,旁邊還放著竹篾變成的書箱,顯然是把原本放在書架上的書,收起來放在了書箱之中,杜瑩然的手指拂過了書架,紅木書架上塵埃不染。
  “這都是我哥自己打掃的,他不喜歡讓別人進入到書房裡來。”孟玉溪跟著杜瑩然走來走去。
  杜瑩然看著她都覺得眼暈,“你都不累?”
  “不累。”孟玉溪笑著說道,“我一想到你是我嫂嫂了,我就十分歡喜,想要跟著你的身後。”
  杜瑩然顯然愕然,“你是想要看著我跳舞?”
  “可以嗎?”孟玉溪的眼睛亮了起來,得到了杜瑩然那裡得來的舞服,心中便覺得癢癢,想像自己跳舞時候該是什麼樣的情境。
  雖然昨晚上沒有洞房,若是此時做了,就不好了,杜瑩然笑著搖了搖手指,“不可以。”
  孟玉溪一愣,被杜瑩然捏了捏臉頰,“晚些日子好不好?”杜瑩然說道,“我同你哥哥想要去別院裡住一陣子,你到時候若是無事了過來尋我,豈不是正好?”
  孟玉溪脫口而出,“好啊好啊,我到時候一定去。”忽然就想到了府中孤零零的表姐柳蓮安,“到時候我帶上表姐。”
  讓柳蓮安來?杜瑩然的笑容一瞬間有些僵硬,最後嘴唇卻依然微微翹起,“好。”孟舒志已經懷疑了柳蓮安,總歸是親戚,除了讓她上門,還能有其他的辦法?
  說了帶上表姐,孟玉溪的心中也覺得有些彆扭,柳蓮安雖然也是笑著說很好,但她總覺得柳蓮安和嫂子之間有些微妙的違和感。想到了這裡,孟玉溪就覺得還是暫時還是自己去好了,反正表姐也不喜歡跳舞。想到了這裡,孟玉溪覺得心中一松,笑容也越發璀璨了起來。
  杜瑩然想開了之後就不去管柳蓮安,“你可有丫頭會琴。”
  “當然。”孟玉溪想到了萬壽節時候杜瑩然那讓人驚豔的舞蹈,“我有丫頭擅操琴,擅擂鼓,先前萬壽節的那支舞,我私下裡跳了許多次。嫂子,我們下次一塊兒跳這一支舞給祖父祝壽好不好?”
  杜瑩然想到了那個時候,因為三公主的身體不好,三公主的舞蹈部分平穩而柔和,她的舞蹈部分則是激越昂揚,如果說三公主的舞蹈是潺潺的溪流,那她的舞蹈則是跳動的火焰,一靜一動,一冷一熱,方顯了那支舞的極致。想了想就說道,“三公主的身子並不太好,所以她的舞蹈部分很是簡單,若是你跳,這舞就要改一改了。”
  “你改得一定很好。”孟玉溪笑著說道。
  “我去你的院子。”杜瑩然說道,“今日裡我雖然跳不動舞,還是可以看你舞蹈的,我看一下你的基本功,替你編一支舞可好?”
  孟玉溪的眼睛瞪大了,因為歡喜,那雙眼眸彎了起來,盛滿了璀璨的笑意,“嗯嗯嗯。”如同小雞啄米一樣拼命點頭。
  孟玉溪的院子和自己在齊府中的院子不同,也不同于齊灼華的院子,屋內壁上貼著琴瑟,八寶閣上拜訪許許多多精緻的小玩意,有琉璃彩繡,有琺瑯青花木瓜,跳脫顏色的玩意,幛子卻是雲過天晴色,壓下了過於活潑的顏色,空氣之中是淡淡的鈴蘭芳香,甜美如同少女的夢境。
  看過了孟玉溪的房間,更換了衣服之後,孟玉溪就在院子中跳舞,和齊灼華的院子這一點是相似的,院門偏側處開闢了一塊兒水磨石壓成的平地,有丫鬟們打掃的乾乾淨淨,孟玉溪則是換好了鞋子,再其中跳舞。
  孟玉溪穿的是一身火紅的舞裙,似乎是有意想要讓杜瑩然看到自己的水準,她選擇了一直極其塊的舞曲,飛速地旋轉讓她的裙擺在空氣中打開,如同是盛開的曼珠沙華,妖豔動人,隨著琴聲和鼓點的節律,她的身子輕盈地不可思議,手臂舒展打開,纖細的腰肢柔軟地折成任一的弧度。孟玉溪的這一支舞蹈明快,她本身性格有時濃烈似火,這曲子十分適合她。
  “你跳得很好。”杜瑩然說道,她面前的孟玉溪微微喘著粗氣,額頭上是細密的汗水,杜瑩然從袖中拿出了手絹,替孟玉溪擦汗,“可以看得出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
  孟玉溪咧嘴一笑,“恩,我很喜歡跳舞。”隨即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這支舞曲是我跳得最好的,院裡的師傅也說過我這支舞曲跳得好。”孟玉溪有些忐忑,自己跳得這麼好,要是杜瑩然給自己排舞得時候,發現自己跳得不好怎麼辦,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就難免顯露了出來。
  “我看得出。”杜瑩然說道,“舞曲很適合你的性子,如果要祝壽,你跳歡快的舞曲本就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孟玉溪咧嘴一笑,“恩,我這也叫做彩衣娛親了。祖母臥病在床,祖父的眉頭一直都沒有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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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舒志這一覺一直到傍晚接近晚飯的時候才醒了過來,睡了太久,腦袋有些昏昏沉沉,手腳更是有些綿軟,扶著床榻準備起身的時候,杜瑩然聽到了動靜,對著丫鬟揮了揮手,自個兒則是繞過了屏風,挽住了孟舒志的手臂,“你醒了。”
  “什麼時辰了?”孟舒志搖了搖頭,此時感受到了一直略帶著冰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太陽穴,整個人陡然一清,他已經成親了,眼前的人正是他新婚的妻子。
  “是你?”孟舒志說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冰。”他握住了她的手,女子的手掌纖細而柔軟,光滑細緻如同是上好的羊脂玉,讓他捨不得放手,成親之後最大的好處便是如此,他遵循禮法親近他的妻,此為天地人倫。
  “若不是我,你還想要拉著那個丫頭的手不放?”杜瑩然的語氣輕快,“感覺好點了沒有?”
  “睡得多了,有些難受。”孟舒志說道,“我並沒有通房丫頭。”
  杜瑩然說道:“我說笑的。”吐了吐舌頭。
  “並不大妥當。”孟舒志說道,“有妻無妾,我親近的只會是你。”
  聽到孟舒志的話,杜瑩然的心神一蕩,眼眸如同盛滿了一汪春水,小聲說道,“我今後不會用這個說笑。”
  孟舒志笑了笑,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黑,又坐到了床上。杜瑩然連忙扶住了孟舒志,給他把脈了之後,淺笑著說道,“你前些日子睡得太少了,猛地休息的時間長,才會如此,今個兒晚上你倒是可以晚些睡了。”
  晚些睡,正好可以補上昨夜裡的洞房夜,想到了這裡,孟舒志的耳根有些發紅,仗著屏風的遮擋,無人窺見屏風內的情景,加上杜瑩然垂頭的羞態是風情,就撫著她的臉,落下了一個吻,含住她的唇瓣,品味她的甜美,他的雙手禁錮著懷中人,那麼樣的用力,就像是想要把她揉入到了骨子裡一樣。
  孟舒志是坐在床上的,原本杜瑩然是彎腰站在他的身側,此時竟是坐在了她=他的腿上。隨著這樣一個纏綿的吻,杜瑩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下的硬物,原本因為剛剛的吻臉上就紅潤,此時更是紅得幾乎要滴出了血來。
  因為情動,孟舒志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湊到了杜瑩然的耳邊,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圓房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1:31

第96章 圓房(二)

  杜瑩然抬起眼,看著孟舒志,因為說出了這樣的話,白淨的臉有淡淡的紅暈,休息了一下午的時間,原本滿是血絲的眼眸也消缺了些血絲,杜瑩然的手指劃過他眼底下的那抹淡青色,“晚些時候,不急在這一時。”
  杜瑩然這樣說了,孟舒志也就說道:“便按照你說的。”他也是一時情動,便說出了這話,若是到了晚上,也不知是否還有這個精力,前幾日在翰林院時候便昏昏沉沉,時常有不知今夕何夕是何年之感。
  雖然不得再親近一步,這般抱著嬌妻也是妙趣橫生,孟舒志的手便收緊了些,杜瑩然有些不大自在,尤其是他已情動,推了推丈夫,揚聲讓屋內的兩個丫頭打水,給孟舒志洗漱。
  孟舒志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喚作是紅箋,一個是喚作綠瀾,透過屏風的間隙瞧見了糾纏在一起的身體,紅箋別開了臉不敢去瞧,而綠瀾的眼底是震驚地看著屏風的縫隙,紅箋拉了拉綠瀾的衣袖,聽到了杜瑩然的吩咐揚聲應到一聲是,到門口吩咐了丫鬟送水進來,還看到綠瀾似乎是有些失魂落魄,心裡急得跟什麼似的。
  孟家祖訓紅箋是一早就知道的,從未生起過別的心思,而綠瀾原本是一個落魄書生的女兒,後來因為沾上了賭場,就發賣了女兒,綠瀾容貌秀美加上自有識字,心裡頭難免對俊秀的孟舒志起了一些別的心思。那心思一直是放在心底,因為孟舒志為人方正,就仿佛是書中寫到的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此時見著孟舒志在青天白日裡居然會抱著杜瑩然,咬著下嘴唇,心裡頭是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紅箋見著綠瀾還是呆呆站在那裡,見著杜瑩然也起身了,連忙踩了綠瀾一腳。
  綠瀾冷不丁被一踩,驚呼出聲,回過了神來,看到紅箋拎著水壺顯然是要服侍孟舒志,連忙上前,“我來吧。”
  紅箋的眉頭皺起,眼眸裡是濃郁得化不開的揪心,原本以為少爺成親了,綠瀾的那一丁點的心思就會泯滅,誰知道原本的種子似乎悄然之中發了芽,在這裡不好說什麼,紅箋準備私下裡同綠瀾好好說一下。
  搪瓷盆地是兩尾紅色的錦鯉,隨著水的注入仿佛兩尾輕擺,綠瀾用熱水潤濕了白色的巾子,杜瑩然卻伸出了手,拿起了她擰好的巾子,“我來吧。”杜瑩然開口。
  綠瀾咬著下嘴唇,十分不甘願地看著杜瑩然細細給孟舒志擦臉,同時開口說道:“下去吧,我來就好。”
  “是。”
  紅箋和綠瀾兩人就退下了。
  剛一出房門,紅箋就拉著綠瀾的手,“我要話要和你說。”
  綠瀾低聲說道:“等會還要服侍少爺。”
  紅箋說道,“還有芳菲姐姐在呢。”說完了之後,不管綠瀾願不願意就拉著她進入到了房間,“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看什麼啊,要是少奶奶看到了……”
  “她看到了又如何?”綠瀾想到了杜瑩然坐在孟舒志的腿上,心中仿佛又一把火在燃燒。
  “我的小姑奶奶。”紅箋說道,“那可是我們正正經經的少夫人,原本府上的祖訓就不得納妾一說,你就歇歇你的心思。”
  綠瀾聽到了紅箋的話,臉上是火辣辣的疼,以往的紅箋或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從未這樣直白地開口,此時又羞又惱,嘴唇都顫抖了起來,“你說什麼呢?”
  “你剛剛直愣愣從屏風縫裡盯著少奶奶和少爺,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紅箋心裡一歎,如果不是她自己早早就定下來婚約,更是有自知之明配不上少爺,恐怕也生了綺麗的心思。
  “就算是祖訓,先前不也是有例外?”綠瀾倔強地說道。
  紅箋跺了跺腳,“你知道你不愛打探這些俗物,你可知道少爺同少夫人早之前就相識,再不濟你也知道少爺當時遊街時候親自替少夫人簪花。”
  綠瀾有些茫然,她怎以為少爺那時候已經對少夫人動了情。其實或許心底已經意識到了,卻不肯承認這個事實,直到今天見到少夫人坐在少爺的膝頭。想到了這裡,綠瀾的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綠瀾哭起來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響,眼眶一紅,眼淚就不要命地掉落,紅箋自幼和綠瀾長在一處,綠瀾的性子看似傲了些,心底卻很是良善,比那些個看似柔和內裡陰暗的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見著她哭成這樣,連忙上前細語說道:“好啦,好啦,我一直覺得做富貴人家的妾侍,反而不如正正經經的平頭娘子。”
  綠瀾聽了紅箋的話,低頭不語,眼淚並沒有止住,紅箋又軟聲安慰綠瀾,綠瀾仍是老樣子,並沒有一丁點的鬆動,紅箋的心中有了絲火氣,“你原本的出身比我好,我說得這些道理,你難道不知道?”
  綠瀾終於開口說話了,因為長時間的哭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紅箋,我是覺得,是不是其他人都看出了我這樣的心思。”
  原來癥結竟是在這裡,肯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就好,此時的紅箋開口說道:“我同你親近,才會知曉你的心思,再說了,你也說過,我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是心思細膩,我同你說,你的這份心思,府中旁的人是沒有發現的。就連今天少夫人也是不曾發現的。”
  綠瀾的淚珠子卻繼續滾落,“就像是你剛剛說的,我也曾跟著家中長輩學過禮義廉恥,家中就算是淪落了,我能夠進入府中服侍少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我卻起了這樣不堪的心思。”
  見著綠瀾這樣說,紅箋的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她知道這個心思不應該就好,於是輕聲說道:“你這樣算什麼呢,你可知道表小姐,她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呢。”
  紅箋的話如同一枚巨石狠狠砸在地上,轟的一聲煙塵滾翻,綠瀾震驚地眼淚眼淚掛在臉上,顯得有些傻乎乎的,“表小姐,怎麼會?”綠瀾無疑是欣賞柳蓮安的,尤其是見過柳蓮安的詩詞,覺得柳蓮安品性高潔,如同冬日裡的紅梅,於寒冬之中怒放,兀自幽幽芬芳。
  紅箋說道:“我說得這些,你聽著就好。”她知道綠瀾並不是一個嘴碎的,此時為了安慰綠瀾,就把她觀察到的統統都告訴了綠瀾。
  “你應該也知道去年有一陣,表小姐定親的那一戶人家沒了的事情,從那之後表小姐對你我二人就格外熱切。”紅箋說道。
  綠瀾是一個遲鈍的人,卻並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此時聽著紅箋說起,也回憶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越發覺得表小姐可親了。
  “少爺對表小姐是無男女之情的,而後則是夫人替少爺定了親事,表小姐之後則是大病了一場。”紅箋緩緩說道,“但是,表小姐的心中從來都還是有少爺的。”
  聽到了這裡,綠瀾的眉頭微微皺起,“也許先前有過這樣的想法,定親了之後怎還會有這樣的心思?”
  紅箋說道:“絕對是有的,你可能沒有留意到,大小姐歡歡喜喜同表小姐說起少夫人的時候,表小姐雖然笑著,笑意卻從不曾到眼底。這也就罷了,還有一次我在院子裡見到表小姐的臉色難看,再往前繞過了亭閣酒見著大小姐眉飛色舞說起少夫人醫書的斐然。”
  綠瀾聽著紅箋的話,想了想說道:“或許是有什麼過節。”
  紅箋點了點綠瀾,“你看書真是把性子看得呆呆傻傻,表小姐性子聰慧,總歸是寄人籬下,今後府中的庶物多半會交給少奶奶,她會輕易得罪了少奶奶?這般不喜,還不是心儀少爺的表現。”
  綠瀾沉思,“或許是同我一樣,心中有些不大自在,表小姐怎會為妾?”
  紅箋淺笑,“就拿這一次老夫人夜間醒來的事情來說,新婚之夜讓人把少爺喊過去。你覺得還是不大自在?”
  綠瀾覺得收到了極大的衝擊,深思都有些恍惚,“許是,許是老夫人好轉了,離不開少爺。”
  紅箋還有更加惡意的揣測,此時不好告訴綠瀾,老夫人身邊性格沉穩處事細緻的聽風在這樣的場合病倒了,而芳菲定親的人家出了差錯,心緒大亂如何照顧得好老夫人?紅箋柔聲說道:“表小姐都能夠被府中的繁華迷了眼,更何況是你,心裡有過這個念頭也沒什麼,壓在心底以後嫁了人就好了,只要不是執迷不悟就成。”
  綠瀾聽到紅箋說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只是關於表小姐的事情,仍然覺得太過於不可思議,表小姐想要做少爺的妾侍?
  紅箋最後說道:“如果不是為自己的親事謀劃,那如墨可會成這樣?如墨的身體是最好的,你也知道,你自己瞧瞧看,她最近成了什麼樣子。”
  綠瀾想到了如墨的樣子,以往的如墨嘰嘰喳喳像是一隻歡快的百靈鳥,昨日裡見著如墨的樣子,慘敗一張臉,身子更是搖搖欲墜,仿佛是那驚弓之鳥。綠瀾此時信了紅箋大半,表小姐在府中又能夠謀劃什麼呢?只能是自家少爺了。
  紅箋最後說道:“不用說侍妾的事情,起碼表小姐現在還心系少爺,你這點心思又算得上什麼呢?
  綠瀾此時也是悵然,如同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輕輕扇動,“闔府上下都很好,”此時的綠瀾理智已經回籠,夫人更是早早說了,等到時候替她尋個好人家,做個平頭娘子,放了她的奴籍。少爺能夠在青天白日這般摟住了少夫人,定然是濃情蜜意,她這份心思就如同紅箋說的,放在心底,等到嫁人了就好了,“謝謝你提醒了我,以免我犯了大錯。”
  紅箋的笑容燦然,“你想通了就好,你我之間這般客氣做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1:41

第97章 歸寧(一)

  綠瀾哭成那樣根本見不得人,紅箋替綠瀾告了假,孟舒志不過是點點頭表示知曉,杜瑩然說道:“別忘了我是個大夫,若是身上難受了,過來同我說一聲就是。”
  “驚動了少夫人就不好了。”紅箋笑著,眉眼彎彎,“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說完之後俏皮地眨眨眼,露出一個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杜瑩然笑了笑,她當真是沒有發現綠瀾的心思,對著紅箋點點頭,往前疾走兩步,絳紅色繡如意紋綜裙微微擺動,繡著明珠的紅繡鞋頂尖一閃而過,複又害羞地藏在了裙間。孟舒志緩步等待杜瑩然,等到杜瑩然近了,調整步伐,同她並肩而行。
  熱熱鬧鬧吃完了晚飯,孟舒志領著杜瑩然在府中走動,一來是為了消食,而來也是把整個孟府的構架都予了她知曉。到了最後,來到了老夫人的院子,略坐了一會兒說道:“晚上你記得手著老夫人,若是有什麼事情,讓小丫頭來找。”
  劍蘭點點頭,孟舒志心裡頭是說不出的滋味,隱隱希望今夜裡祖母是有反應的,那就說明不是有人用針戳了她的手指兒引起的反應。
  忽然一隻纖細而柔軟的手牽住了自己的手,孟舒志抬眼就看到了杜瑩然的側臉,她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兩人捱得很近,寬大的袖口遮住了兩人的動作。孟舒志的心情仿佛被這只溫暖的手熨貼了,他回握了那只纖細的手,同她十指交扣。
  回到了院子中,就見著芳菲迎了上來,眼神之中有著希冀,“老夫人今日可有反應?”見著孟舒志搖頭,眼底的那點希冀之光熄滅了,口中念道著:“往日裡這個時候表小姐來了,老夫人就有反應的。”
  一路上兩人是攜手而歸的,此時聽到了芳菲的話,杜瑩然感覺到了孟舒志的手猛然收緊,她的手臂微微顫抖,讓自己沒有叫出聲。
  孟舒志歉意地看了一眼杜瑩然,鬆開了手,對著芳菲說道:“以往的時候表妹就是這個時辰去看祖母的?每次表妹來了,祖母都有反應?”
  芳菲看到了孟舒志的神情忍不住畏縮了一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少爺,以往的少爺總是溫潤的,矜持有禮的淺笑,他是孟家的芝蘭玉樹,而此時的孟舒志,眼眸之中是紅色血絲,他的蒼白的面色帶著鐵青,仿佛是一支出了鞘的利劍帶著讓人觸目驚心的寒意。
  芳菲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而孟舒志的眉頭擰起,他的神色越發冰冷。
  杜瑩然上前一步,微微側身擋住了孟舒志,拉著芳菲的手,讓她轉過了身子,“每次表妹過來的時候,老夫人都會有反應?”
  芳菲神魂未定,“嗯……是,是的。”她開口說道,“表小姐,怎麼了?”
  “沒什麼啊?”杜瑩然淺笑著說道,“有些詫異,表妹和老夫人的感情一定很好,所以老夫人一聽到表小姐的聲音就會有反應。”
  杜瑩然的聲音輕輕柔柔,芳菲也緩了過來,“嗯,少爺和表小姐在的時候,老夫人也都會有反應。老夫人最疼愛的就是少爺、表小姐還有大小姐了。”
  杜瑩然沉默地聽芳菲說著,“老太爺呢?”杜瑩然看了一眼孟舒志,他站在那裡,脊背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株白楊樹,仿佛什麼也壓不垮他。但是杜瑩然知道,只是表像,他並不是這樣。
  “什麼?”芳菲一時沒有領會杜瑩然的意思。
  “我說,老太爺先前也是熬夜照顧了老夫人,那時候老夫人也有反應。”
  芳菲笑了,“嗯,最開始的時候還是老太爺發現了老夫人有反應,那時候表小姐正和老夫人說話呢。”
  聽到了芳菲的話,杜瑩然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孟舒志的表情,拉著芳菲的手讓她先下去休息。
  “我沒事。”孟舒志開口,原本眼眸之中跳躍的是憤怒的火焰,此時那火焰熄滅,暮靄沉沉像是波瀾不驚的古井一樣,嘴角揚起了一個僵硬的弧度,輕輕開口:“我什麼事情都沒有。”
  杜瑩然讓其他人下去,院子中只站著他們兩人,此時夜空之中是疏朗的群星,一彎新月周遭是兩三點的小星,夜風微涼,杜瑩然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反而孟舒志冷靜了下來,“我失態了。”說完之後溫柔地拉著杜瑩然的手,“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也沒事。”杜瑩然說道。
  “抱歉。”孟舒志說道:“我只要一想到,可能是祖母親手養大的人對她下手,我就覺得接受不了。”
  杜瑩然明白孟舒志的感受,被親人背叛的傷痛總是最大的,此時的孟舒志幾乎已經相信就是柳蓮安下手,但是心底還是有隱隱的期盼,動手的不是柳蓮安。
  “我們回屋,白日裡是溫暖,夜風一吹還是有些涼的。”杜瑩然開口說道。
  “嗯。”孟舒志應了一聲,“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杜瑩然微微一笑,“那倒是沒有,”就算是盛怒之中的孟舒志,她也是不怕的,因為她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淺笑著說道:“不過,芳菲那丫頭是嚇到了,指不定還在疑惑,少爺娶了美嬌妻,正當時春風得意之時,怎麼忽然就那般難看的神色。”
  孟舒志聽到了杜瑩然的說笑,知道她是在同自己逗趣,此時嘴角也是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美嬌妻?”
  杜瑩然唇邊的兩點梨渦顯現,眼眸裡更是溫柔的笑意,比那春風還要繾綣美麗,“你敢說不是?”
  “夫人說的是。”孟舒志合攏了房門,在燈火搖曳的屋中含了她柔軟的唇瓣。
  良久以後,孟舒志說道:“娘子,今日當真不可同房?”
  杜瑩然說道:“不可。”
  原本孟舒志以為下午睡了太久,晚上到了時間一定會睡不著,誰知道,洗漱過後,喝下了蜜丸,靈巧纖細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按著,就沉沉睡了下去。杜瑩然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打了一個哈欠,掀開了錦被鑽了進去,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洗漱完畢之後裝扮一新就等著馬車準備出發,到了及第巷子門口,變見著了翹首以盼的爹爹。
  孟舒志自然也見到了裝束一新的岳父,吩咐停下了馬車,他小車之後,扶著杜瑩然的手臂,讓她下來。
  不過是短短幾日,再見女兒,便有一種恍如隔年之感,新婚時候蓋頭遮住了女兒的容顏,此時她梳著婦人的發飾,鬢髮之中紅寶石金蝶發簪幾乎振翅而飛,耳珠上戴著的是金牡丹嵌紅寶石耳釘,淺粉色對襟襦裙,罩著一件大紅色對襟比甲,比甲上繡著花開芙蓉繡紋,微風吹動她的裙角,腰間的絛帶上用比目魚玉佩壓住了裙角,入目的紅色和婦人髮髻,她婷婷而立站在那裡,杜斐真真切切感受到一切都不一樣了。
  “爹爹。”杜瑩然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孟舒志也是行禮,“岳父。”
  “好好好。”杜斐壓住了眼底的那點濕意,“我們慢慢說。”
  杜斐看到女兒同他說得滔滔不絕,而女婿則會把杯子往女兒面前推一些,面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杜斐同女兒說起行醫治病的時候,孟舒志面上是矜持有禮的笑容,雖然這些話題插不上嘴,他甚至不明白,卻不妨礙他用心聽著,他總是想要和女兒更進一步,這讓杜斐想到了當年的齊氏,她當年也是如此。
  杜斐當年和齊氏是伉儷情深,見著孟舒志如此,心中寬慰。
  中午一塊兒吃過了飯,下午的時候是去了齊府,史老夫人見著杜瑩然和孟舒志兩人站在一起,面上泛著笑意,年紀大的人最喜歡的就是喜事了,外孫女婷婷而立,外孫女婿如松如柏,最難得的是兩人相處之間的默契和溫馨,讓人的心中也仿佛有暖流流過。
  “好好好。”史老夫人笑著,“當年你父親把你交到我手裡的時候,你還一丁點的大小,現在轉眼就嫁人了。”史老夫人有些感慨,當年剛進府的時候,杜瑩然這小丫頭很是討喜,之後卻怯怯喏喏只肯親近齊灼華一人,一直到跟著父親行醫,性子又漸漸開朗了起來。
  熱熱鬧鬧說了會兒話,史老夫人說道:“你一直和華姐兒交好,轉眼她也要嫁人了,你同她說說話。”
  點到了齊灼華的名兒,她錯愕抬頭,所有人都看到了齊灼華的眼神,那並不是為杜瑩然歡喜的神情,而是帶著些許憐憫。
  周氏的手指微微拉動女兒的衣袖,笑著說道:“你想到了什麼,大好的日子這樣一副神情。”
  齊灼華心中有些著急,拼命想著可以說些什麼替自己開脫,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表妹,是這樣,我昨個兒見到了你,便想到了舞樂院的王然,昨個我在東大街的時候瞧見了她,竟是瘦的像是一陣風就要吹到,面色也是蠟黃無比,說了沒幾句話,整個人軟綿綿倒在了地上。我記得你是給她看過病的,怎的之前的集英會上還好好的,這會兒忽然病就更重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1:52

第98章 歸寧(二)

  周氏聽到女兒這樣說,如果不是坐著滿堂的親戚,恨不得一個耳刮子扇在女兒的臉上,這說得是什麼話,大喜的日子要給人添堵是不是?這話裡的意思是杜瑩然的醫術不好,把人醫治得更重了?周氏有些坐立難安,口中卻只能順著女兒的話說道,“華兒真是菩薩心腸,今兒還惦記著王家姑娘的病症。”
  老夫人也是眉頭微皺,“華姐兒心腸軟是好的,不過,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怪掃興的。”
  當然掃興!
  杜瑩然在看到齊灼華的憐憫的眼神的時候,只覺得大好的心情都被齊灼華給毀掉了,她在憐憫自己?
  杜瑩然的眼眸微微眯起,齊灼華能夠憐憫自己什麼?無非是沒有和孟舒志圓房罷了,她同孟舒志兩人圓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還用得著她憐憫?不如想想怎麼討了莫家的喜歡才是,雖然莫德音心底良善,原諒了齊灼華,但是她身側的嬤嬤可沒有,若是齊灼華再怠慢了莫德音,那嬤嬤絕對不會忍著。杜瑩然呷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扁鵲見蔡桓公,這個故事你應當知曉,當時我已經開了方子,王姑娘不肯用我也是無法,只得是另請高明了。”
  齊灼華等到話說出口的時候就有些悔意,大約是看不得杜瑩然同孟舒志的濃情蜜意,匆忙之中說出了這樣針對杜瑩然的話,齊灼華咬著下嘴唇,想要服軟的時候,看到了堂中人的神色,那服軟的話怎麼也開不出口。
  看到祖母眼眸之中的不贊同,看到了母親眼中的警告神色,就連哥哥也是微微皺著眉頭。一瞬間齊灼華仿佛是回到了前生。明明……明明是柳蓮安自盡而亡,所有的人都這樣不贊同地看著自己,而後孟舒志做出了懷念柳蓮安的詩詞,那詩詞更是如同無形的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臉上,所有人都說,她和一個死人爭什麼呢?原本就淚盈於睫,此時眼淚珠子更是滾落了出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看到齊灼華哭成這樣,周氏雖然惱怒她的失態,心裡卻已經軟了下來,飽經世故的人自然能夠看得出齊灼華的淚水帶著莫大的痛苦,連忙說道:“昨個兒和我說王姑娘的情況著實不好,華兒是最心軟不過的,恐怕看到了表妹,就又想起這一段了。”
  齊灼華的淚水是突兀,無論齊灼華是什麼緣由哭泣,此時堂中的人只能當作是這個緣由的,史老夫人念了一句佛號,“華姐兒真真是心軟。”
  齊灼華此時也開口說道:“表妹是我失態了。”因為哭泣,她的聲音帶著些沙啞。
  杜瑩然也就罷了,反而是孟舒志的眉頭微微蹙起,心裡頭有絲暗火,大好的日子,齊灼華先是不恰當的眼神,之後話語之中又是指責自己的妻子,瑩然不過是解釋了兩句,這會兒哭得比誰都還要委屈。於是,孟舒志的眼神看著齊灼華的方向就帶著些冷意。
  冰冷的眼神射在了自己的身上,齊灼華身子微微一晃,她的手死死捏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才能夠不讓自己失態,因為太過於用力,白淨的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孟舒志的眼神太過於熟悉了,上輩子,她癡癡喜歡他的時候,他也是用這樣冰冷的,幾乎凍到人的骨子裡的眼神看著自己。
  齊灼華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她不能繼續失態下去了,聲音有些乾澀,開口說道:“我,我有些不舒服。”
  堂中是一室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史老夫人的身上。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以往的華兒從來不會作出這樣失禮的事情,今個兒是怎麼了?見著齊灼華抬頭,蒼白的面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華姐兒,你是怎麼了?瑩然,你幫你表姐看看。”
  周氏看到了齊灼華的神色,想到上次女兒針對杜瑩然做的所作所為,還有集英會上不替杜瑩然說話的事情也打聽了出來,想到了這兩件事,手裡的帕子擰成了麻花,女兒怎麼就和杜瑩然過不去呢?!周氏連忙說道:“沒關係的,先讓華兒休息,我跟著去看看,等會若是還是難受,我再請瑩然丫頭,到時候可要麻煩你了。”周氏說道。
  周氏的話是對著杜瑩然說的,杜瑩然看了一眼老夫人,見著她微微頷首,就說道:“談不上麻煩,舅母真是客氣了。我看堂姐的神色很是不好,先休息著,若是等會還難受,打發人喊我就是了。
  女兒家難免有些羞於說出口的毛病,想到有可能是葵水,史老夫人就同意了周氏的說法。
  等到合攏了房門的時候,周氏對齊灼華說道,“你今個兒又怎麼了?我的小祖宗。”
  齊灼華還不想承認,訥訥地說道:“我就是想到了王然。”
  周氏就說道:“你是從我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兒肉,你還想要騙過我?我是不知你什麼時候和王然那小姑娘交好了,你不是說她的性子討厭的緊嗎?”捏了捏眉心,“今個兒是你表妹大好的日子,你做出那樣的表情,你憐憫她什麼?憐憫孟家闔府上下都喜歡她,憐憫孟家少爺疼惜她請了一個月住對月的假,還是憐憫他們去別院?”
  齊灼華被周氏說得是心中一顫,她得承認她是嫉妒杜瑩然的,尤其是孟舒志看著杜瑩然的眼光是不曾掩飾的溫柔和滿是愛意,她就嫉妒地發狂,她腦海之中仿佛有兩個自己,一個瘋狂地嫉妒杜瑩然,後悔不曾嫁給孟舒志,另一個自己冷靜地認為自己仍然是對付不了柳蓮安,莫家公子是她最好的選擇。
  兩個截然相反的念頭折磨地她要發瘋,所以當意識到杜瑩然走路姿勢自然,和當時的自己一樣不曾在新婚之夜圓房,她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齊灼華無非是希望杜瑩然過的不好,只有知道她過得不好,她才不會後悔,不回後悔當時在山上禮佛的時候,親手把機會給了杜瑩然,讓杜瑩然成了孟舒志的妻。
  “我就想要知道她過得不好。”齊灼華喃喃地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底中的話。
  周氏震驚地往後推了一步,“你瘋了?你看著杜瑩然做什麼?我和你說的都忘記了嗎?華兒。”
  齊灼華煩躁地說道:“我沒忘,我沒忘,我只是……”她只是習慣了,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把杜瑩然對比到了塵埃之中,習慣了改變了她的性子,習慣了她跳不出舞,習慣她在府中只依賴自己。而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杜瑩然又和前生一樣,和三公主交好,得了莫德音的歡心,杜瑩然的日子越順遂,她就越有一種她本不應該如此的濃烈挫敗感。
  女兒每次這樣說的時候,周氏就有一種濃烈的無力感。華兒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的性子,甚至見不得杜瑩然好。她上次明明和女兒說了很多,女兒也都是贊同,怎麼今日裡又是如此,周氏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房門被轟然一聲打開,一個穿著淺綠色儒裙的丫鬟一下子就撲了進來,雙膝撲通一聲跪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周氏皺起了眉頭,單聽著動靜,便覺得發疼,那丫鬟的鬢髮有些散亂,周氏定睛一看,卻是海棠,她對著周氏磕頭,“海棠求夫人垂憐。”說完之後眼淚就落了下來。
  齊灼華一見到了海棠,想到了自己曾經讓海棠做的事情,母親剛剛還說起了杜瑩然,連忙說道:“若是你不想去莊子,不去就是。鬧到母親這裡像是什麼樣子。”早先的時候杜瑩然被她照顧得怯怯懦懦,怎能壓得住海棠?加上她的有意縱容,海棠越發無法無天了。杜瑩然出府之前把海棠塞回給了自己,齊灼華一直為這個丫頭頭疼,已經臨近嫁人,她說什麼都不能把海棠帶到莫家,這丫頭到時候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就想要把她打發到配了人打發到莊子上。
  要是沒什麼貓膩,女兒會急的額頭上出細密的汗水?於是,周氏讓其他人下去了之後說道,“我記得你先前是伺候表小姐,對不對?”
  “……娘”齊灼華的聲音有些懇求。
  “你閉嘴!”周氏對著海棠說道,“以往小姐讓你做什麼事情,你都告訴我,說清楚了就留下來,說不清楚,絞了舌頭送出去。”
  周氏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淡,那一雙眼眸銳利如同冷箭一樣射在了海棠的心底,齊府是個好去處,闔府上下,主子們和善,但是被絞了舌頭送出去,恐怕是每一個丫鬟心中最為懼怕的噩夢。海棠的手臂抖得如同糠篩一般原本就跪在地上,此時雙臂一抖,近乎是伏在了地上。
  齊灼華見著海棠的模樣,就知道海棠繃不住了,別過了頭,睫毛微微顫抖,她不敢想像,母親知道自己前些年做出的事情,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齊灼華聽著海棠結結巴巴地說話,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雙手不自覺顫抖,原本就蒼白的面色此時更是見不到一絲的血色。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2:05

第99章 歸寧(三)

  周氏的心中是掀起了驚濤駭浪,那時候女兒才多大,是她一力挽留下杜瑩然,之後卻是這樣對待杜瑩然的?等到聽到了最後,周氏冷淡地說道:“大小姐那裡不需要你服侍,收拾收拾東西,到我那裡伺候。剛剛你說的話,我不想其他人再知道,你可明白?”
  海棠應了一聲,就躬身離開。房間裡是靜謐道讓人窒息的安靜,齊灼華的睫毛顫抖得更加厲害,餘光瞥了一眼母親,她正冷冷地看著自己。“娘。”齊灼華潤了潤嘴唇,低低喊了一聲。
  “你給我跪下。”
  周氏說完了之後,齊灼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母親面前,她從不後悔自己那些年的所作所為,此時從海棠的口中說出的時候卻覺得羞于見母親,聽到母親讓她跪下,竟是奇異地感覺到果然如此,甚至覺得心裡頭輕鬆了不少,她不怕娘親訓斥自己,就是怕她不理自己。
  齊灼華跪下了之後,很快心又再次揪了起來,因為母親什麼都沒有說,周氏端坐著,整個人如同石塑一般,等著齊灼華的身子搖搖欲墜的時候,輕飄飄近乎耳語,開口說道:“我對你很失望。”
  “娘,我錯了。”齊灼華磕頭小聲說道。
  周氏看到齊灼華的面色蒼白,因為哭泣過,眼眶紅彤彤的,整個人像是驚弓之鳥一樣。周氏閉上了眼,女兒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她意料不到的,她覺得一向乖巧的女兒甚至有些可怕,那般厭惡一個人,卻能夠讓杜瑩然把她當作是最親近的存在。“你就這般厭惡你的表妹?若是厭惡她,為什麼當年哭著鬧著讓她留下來的也是你?!”
  齊灼華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留下杜瑩然就是為了讓她過得不如自己好。
  周氏有些心灰意冷,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夠養出這樣一個好女兒,“罷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以後也不必告訴我。”
  齊灼華被母親的話,嚇得是魂飛魄散,前世就算是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害死了柳蓮安,母親也從未放棄過自己,從未如此心灰意冷說話,“娘,我真的錯了。”
  “你沒錯。”周氏冷淡地說道,“你起來吧,也是大姑娘了,這樣跪著做什麼。好好在床上休息,我去看看你表妹那裡。”
  母親輕描淡寫竟是要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齊灼華眼神慌亂,深深磕了一個頭,“女兒告訴你,什麼都告訴你。”
  子不語怪力亂神,齊灼華不好說自己是重活一世之人,只說了自己做了漫長的夢,夢中的詳盡情況都告訴了母親。周氏時不時地提問,拼湊出來了夢中的情景。
  “你說孟家小子心中只有她表妹?”周氏皺著眉頭,她剛剛可見著了孟舒志看著杜瑩然的眼神溫柔而繾綣,分明眼中只有一個杜瑩然。孟家的祖訓她也是知道的,怎會有表妹,還差點納妾這一說。
  “當真是如此。”齊灼華笑容苦澀,念了一首詩,詩的內容懷念一個女子,命途坎坷,才情斐然,凋零在女子最美麗的芳華年紀。“這首詩,便是他懷念柳蓮安時候所做。”
  剛開始聽女兒說起這個夢境,她知識覺得荒謬,等到女兒越說越細緻的時候,心裡頭竟是覺得這個夢似乎是真的一般,而念出了這首詩,周氏已經完全相信了女兒的話。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樣的膾炙人口的詩詞飽含對女子的思念之情,那不是女兒能夠做出來的。孟舒志能夠得到狀元,他的才情毋庸置疑。
  周氏微微一歎,聽到了這裡,心中竟是覺得酸楚,仿佛看到了女兒獨守空閨的模樣,知道夢境之中女兒過得不好,她覺得十分難受,心中是沉甸甸仿佛壓了一塊兒石頭。仿佛那原本是屬於女兒的一生一樣。
  母親的歎息落入到了齊灼華的耳中,此時齊灼華伏在了母親的懷中哭了一場。
  有母親做她的後盾,齊灼華格外安心,“娘,我不是有意瞞你,實在是這個夢太過於真實,太讓我害怕了。”
  周氏點點頭,“不要告訴別人。”這種詳盡到近乎真實的夢境,女兒和自己知道就好。
  齊灼華點點頭。
  “你夢中和孟家的公子就是有緣無分,你表妹過得好不好,你別去想了。”周氏說道,“其實,你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的表妹,莫家公子,在你夢中和你表妹伉儷情深?”
  齊灼華漲紅了臉,“是。”
  周氏很快就想明白了各種的關鍵,女兒夢中的杜瑩然春風得意,才會讓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上輩子的杜瑩然從不曾對不住齊灼華,齊灼華在杜瑩然的性情這裡說了謊話,她對母親說,夢中的杜瑩然跋扈囂張。
  “你也說了是你夢裡的事情,”周氏摸了摸女兒的長髮,“她現在的性子已經和上輩子不一樣了,更何況你說了孟家還有一個柳蓮安,已經夠了。”其實不僅僅是夠了,是太過了,夢中的杜瑩然最多是囂張跋扈,並不曾真正做過傷害人的事情,而女兒卻在很小的時候就讓杜瑩然不去學醫,讓杜瑩然覺得滿府上下只有女兒是她最親近的人,後來搶走了原本屬於杜瑩然的姻緣,更是把杜瑩然往……
  周氏不敢往下想,雖然理解女兒,對她的做法卻不能苟同,定了定神,問到:“你今日裡又為何憐憫你表妹,我瞧著孟公子對她十分體貼。”
  周氏的話仿佛帶著小刺,刺得心底微微有些發疼,齊灼華小聲說道:“因為她同女兒在夢中一樣,不曾圓房。”圓房兩個字又小又輕,近乎是耳語一般,
  周氏表情有些尷尬,仔細回想,果然是如同女兒所說的那般,昨日裡應當是沒有圓房,此時又難免有些好奇,“和柳蓮安有關?”
  “嗯。”齊灼華應了一聲,“孟家老夫人臥病在床,她徹夜徹夜地打發丫頭讓孟公子過去照顧。”
  周氏再想到當日成親的時候,便覺得新郎官看上去有些疲憊,原來竟是因為如此。人又不是鐵打的,白日裡要去翰林院,晚上的時候徹夜守著老夫人,怎能夠不疲憊?
  “但是孟家公子,現在對她很好。”齊灼華一張臉慘白,“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是順順遂遂的,是不是,就算是我嫁給了莫公子,也麼有辦法如同她那樣籠絡了夫婿歡心。”
  周氏捧著她的臉頰,“你為什麼總是看著杜瑩然呢?”周氏看著倉惶不安的女兒,柔聲細語,“我的閨女從來都不比她差,你不要緊盯著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做好應該做的事情,你自有你的康莊大道。”
  “真的嗎?”
  “當真是如此。”周氏說道,“你先前要和莫家小姐交好,我就覺得很好啊,她的性子害羞,你得到了她的喜歡,自然莫家上下也都喜歡你。莫府的結構簡單,就莫家兄妹,都是同齡人,你好好和他們相處就是,自然過的不會差的。”
  聽到了女兒的描述,原本是有些瞧不上莫家的,此時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莫家的好處來了。
  齊灼華的心裡也是安定下來,起碼莫家小姐身側沒有一個柳蓮安,鼓吹著不理會自己,敵對自己,起碼莫家公子並無心儀之人。齊灼華漸漸安定了心來。
  “好了。”周氏說道,“你好好休息,順便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尤其是,不可以再針對杜瑩然。她治好了莫家姑娘的病症,在莫家姑娘的地位很高,若是你再得罪了她,若是她就像是你夢中的柳蓮安那樣如何?”
  齊灼華的眼不自覺地瞪大了,想到了上輩子孟玉溪對自己的敵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冷汗也刷得一下就出來了。
  “你別仗著小時候的那些情分,就這般繼續。”周氏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晚些時候記得親子登門去道歉。”
  有了母親的話,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她當真會原諒我?”
  周氏說道,“我不知道,小姑娘家家的心事,我猜不透。”
  齊灼華咬著下嘴唇,想到了自己不知道暗地裡得罪了杜瑩然多少次,今個兒杜瑩然大好的日子自己又給她觸黴頭,她指不定就怨恨上了自己。
  “娘,你說我同她說,小心柳蓮安。她會不會原諒我。”
  “剛剛才說了,不可以對外人說這些。”周氏手指點了點女兒的腦袋,“我發現,只要事情一涉及到杜瑩然,你整個人都是蒙頭蒙腦的。”
  “娘教我。”
  “誠心兩個字罷了。”周氏說道,“忘掉你所謂的夢境,無論上輩子她做了什麼,這輩子你做得已經足夠多了,你要做的是真真切切把她當作你的表妹。就像是集英會上,三公主和李家姑娘做的那樣。有人質疑你表妹,你要做的是幫腔,相信她,支持她,而不是質疑她,幸災樂禍。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親戚。”
  齊灼華聽到了母親的話,說道:“這樣就夠了嗎?”
  “這樣難道還不夠?”周氏反問道。
  看著女兒恍恍惚惚,周氏心裡想著,人情世故方面原本以為不用教女兒了,現在看來她缺的就是這些,心裡想著,等到杜瑩然等人走了之後,這幾日要多同女兒說一說要和杜瑩然交好。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2:17

第100章 歸寧(四)

  周氏剛進入到了院門的時候,就聽到了老夫人爽朗的笑聲,史老夫人見著了周氏,就問道:“華姐兒好些了嗎?”
  周氏笑著說道:“沒事,昨個兒跟著那王家姑娘奔波,出了汗涼著了,休息一下就好。”笑著對杜瑩然說道:“也就不勞煩瑩然丫頭了。”
  杜瑩然的手指摩挲雲煙色青花瓷杯壁,嫣然一笑說道:“談不上勞煩,自家親戚,表姐無事就好。”
  周氏看著杜瑩然的唇角微揚起,就連杏眸裡也是點點閃爍的笑意,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在周氏的的眼中,女兒齊灼華端莊淑雅,容貌明豔,更有舞姿絕妙無雙,杜瑩然是比不過女兒的。剛剛聽到了女兒那夢中之事,再看看杜瑩然,便覺得這位侄女比不上女兒的明豔,也自有自的芳華。若是把女兒比作芙蓉,那杜瑩然便似桃花,花開燦爛,尤其是唇邊那梨渦著實討人喜歡,讓人見著她的笑容便心中柔軟。
  最為難得就是杜瑩然的性格了,按照女兒說的,柳蓮安那般有心計,孟舒志的一顆心卻都落在了杜瑩然的身上。杜瑩然這小丫頭也想得通透,就算是新婚之夜不圓房又如何?她已經得到了丈夫的心。而夢中的女兒,一步錯便步步錯了。
  周氏正想開口,便見著有小丫頭進門叩首,小丫頭口齒伶俐說明了來意,“城南王禦史家的下人來請孟少夫人。”
  王禦史?一瞬間杜瑩然有些茫然,禦史家的人要來找她?此時堂中的人一半的目光放在小丫頭身上,另一半人的目光則是在杜瑩然的身上逡巡。
  孟舒志主動開口說道:“王禦史的次女便是王然,在書院你見過的。”
  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剛剛齊灼華的話,恐怕王然姑娘的情況比想像中的還要糟糕,巴巴在杜瑩然回門的時候就過來了。
  杜瑩然此時也才恍然,竟然是王然,不知道王然到了什麼樣的地步,現在既然已經找上了門,就開口說道:“老祖宗,我就跟著去看看吧。”
  史老夫人微微頷首,都這般找上來了,能不能治都是要走上一遭的。
  今日裡是杜瑩然的歸寧之日,此時送走了杜瑩然,齊府又冷清了下來。
  杜瑩然一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翹首期盼的小廝,見著杜瑩然和孟舒志,就打了個千兒,“孟少爺、孟少夫人。”
  “你……”杜瑩然看著孟舒志,“你要不先回去。”
  那小廝連忙說道:“孟少爺不如在府上小坐,出門的時候老爺吩咐了小的,書房裡有幾版市面上少見的書,茶水小食都已經備下了。”
  孟舒志點點頭,同杜瑩然說道:“歸寧之日,是不興分開的。”
  杜瑩然不知道這一節,既然王家已經準備齊全,那就一塊兒去就是了,說道:“那就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想著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去了。”
  小廝連忙說道:“不會怠慢了孟少爺的。”
  坐上了馬車,杜瑩然問道:“王家姑娘若是身子不好了,怎麼請了我?”
  小廝苦笑著說道:“並不是有意在您大喜的日子叨擾,實在是小姐的狀況不太好,宮中的御醫也去瞧了,說是開不了方子,當時我們夫人就暈厥了過去,今日裡越發嚴重了,大小姐回門的時候知道了之後,就提到了您。說集英會上,您一眼就瞧出了二小姐的不對,一得到這個消息,就打發奴才去及第巷子去尋您。聽鋪裡的人說您在齊府,才又匆匆趕了過來。”
  原本父親杜斐也要過來的,誰知道遇到了個摔斷了腿的,也就是杜瑩然和孟舒志來到了齊府,鋪子裡獨留下的人,就是小武了。杜瑩然又想到了居然連方子都不給王然開了,也不知道王然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杜瑩然還想要細問王然的症狀,小廝就搖搖頭,“這些小的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王然的狀況,杜瑩然的眼眸裡劃過了一絲憂色。孟舒志握住了杜瑩然的手,杜瑩然抬眼就看到了孟舒志對著自己微微頷首,“別擔心。”
  杜瑩然的心中一暖,也點頭淺笑。
  王府上的小廝看到兩人濃情蜜意,想到了前些日子沸沸揚揚的狀元遊街簪花之事,不由得感慨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等到了禦史王家的府邸,早已經有角門敞開著了,馬車順利駛入,孟舒志下了車,隨後則是杜瑩然,首先瞧見了一個身材豐潤的婦人,頭上挽著一根寶石嵌蓮花金簪,著湘妃色月華裙,看上去雍容而華貴,她的眼微微下垂,可以看得出和王然的肖似。
  “張少夫人。”孟舒志對著那婦人拱手,杜瑩然也同時行禮。
  女子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笑意勉強,“今日裡勞煩兩位了。”說了些客套話之後,讓人領著孟舒志往書房的方向,而自己則是親自領著杜瑩然往妹妹所住的院子裡走去。
  “張少夫人。”杜瑩然開口。
  女子就擺了擺手,“稱呼我名字就是,王湘。”王湘的眼眸裡劃過一絲的憂色,“母親這會兒也病倒了,等到杜大夫看過了妹妹之後,也幫我看看母親。”
  “這是自然。”
  王湘的步子走的很快,杜瑩然跟在王湘的身後,也加急了步子,顧不上如畫一般的風景,顧不上空氣之中的暗香浮動,顧不上觀賞水廊裡跳躍的紅鯉。等到王湘的步子慢了下來,杜瑩然就知道到了王然的院子,院子名字是瘦金體,寫著的是廖風閣,翠竹竹竿彎彎,綠葉和嫩枝俏皮的舒展著,綴在了廖風閣三個字的下麵。
  進入到了房間,還沒有進入到內間的時候,就見到了另一個夫人,她已經不再年輕,梳攏得整整齊齊的鬢髮可以敲見霜花,王夫人生得同樣是豐潤,一身淡紅妝花仙鶴綜裙襯得是雍容華貴,女子少女時候是要瘦些,這般便會顯得年紀小,等到年紀大的時候,反而是微胖些,更顯得年輕。王夫人和她的女兒王湘正是應了這樣一句話。
  “杜大夫是嗎?”見到了杜瑩然,王夫人的眼睛一亮,“你快看看小然的狀況。”
  杜瑩然繞過了屏風,見到了王然便是一愣,實在是因為王然同上次她見得時候相比,越發消瘦了,原本就微微有些凹下去的臉頰,此時更是深深凹陷下去,面色是不健康的蠟黃色,她的胸膛起伏幾乎讓人看不到,王然抬起眼,看到了杜瑩然,有些混沌的眼頓時就驅散了縈繞在期間的霧氣,明媚了起來。
  “杜大夫。”王然開口說道,看上去她似乎連說話都十分困難了,她用足了自己的力氣,在杜瑩然的耳中,說話的聲音卻是氣若遊絲。
  見著女兒這般的樣子,王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的狀況,王湘的眼底也是不忍,“杜大夫。”
  杜瑩然拉起了王然的手腕,她的手腕虛弱無力,杜瑩然給王然把脈,她的脈象似斷非斷,軟綿無力偏又失去了節律,再看看王然的瞳孔放大,她的脈象糟糕透了,也難怪御醫不給王然開藥方。
  杜瑩然收了手之後,就繞過了屏風,走到了外見。此時王夫人連忙讓丫鬟呈上了藥方,說道:“太醫署過來了兩個人,第一個不肯開方子,第二個開了方子,只是藥一沾唇,她就吐了出來,根本就喝不下去。”王夫人一邊說著,眼眶裡的淚珠就忍不住滾落了出來,低聲道一句失態了,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王湘說道:“她這是生了什麼病?怎的成了這幅模樣。杜大夫,之前你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病症,再勞煩你開些藥。”
  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睜大,“難道她沒有告訴你,我當時根本沒有開藥?”
  王湘和王夫人兩人同時都是愕然,王夫人的手更是輕微顫抖,身子一晃,身側的丫鬟連忙攙扶住了她,“早早就藥石罔顧了嗎?”悲鳴一聲,似乎是怕驚動了屋內的人,用手帕捂住了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王湘的眼圈也是一紅,“娘,您要保重身體。”
  杜瑩然看著兩人傷痛的模樣,忍不住看向了內間,自己的親人為自己難過成這個樣子,加上身體的難受,王然也後悔了吧。
  等到王湘攙扶著王夫人坐上了太師椅,杜瑩然開口說道:“並不是藥石罔顧,而是當時不需要開藥方。那時候她的病症還算不得多嚴重,只要按時吃飯就好了。”
  “吃飯?”王夫人喃喃地說道。
  “恩。”杜瑩然說道,涉及到了王然的症狀,杜瑩然並沒有往下繼續說,等到王湘開口讓其他人退下了之後,杜瑩然才緩緩開口,說出了王然當時身上的症狀。
  王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輕輕開口說道:“妹妹是因為我。”王湘咬住了下嘴唇,緩語道:“我同夫君成親之前,因為苦夏加上要成親的忐忑,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恐怕因為這個她就惦記在了心底。”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2:28

第101章 歸寧(五)

  杜瑩然說道:“無需自責,這件事情的關鍵之處還是在二小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保持纖細的身材無外乎兩個法子,一個是少食,另一個則是鍛煉。這世間女子多愛通過第一種法子,畢竟若是少吃些,便覺得鼓起的腹部收下去了,用不了兩三天的時間,腰圍便可少了半尺,這般豈不是正好?”
  “若是這般說,為何她這般這麼嚴重。”王湘連忙問道。
  “便是因為王二小姐的成果實在是太好了。”杜瑩然捧著手心裡的杯盞,長而卷翹的睫羽垂下遮住了黑如點墨的眸子,“她耐得住饑餓,短短的時間便讓自己的腰圍縮了數寸,原本王二小姐恐怕就為身材所累,所以一旦見著有了成果,便越發孜孜不倦了。”
  王湘搖搖頭,“我瞧著她實在是瘦得厲害,她告訴了我她的法子,那時候她只是說她的腿還有點粗,再餓上幾天的時間,就會停下來了。”王湘想了想就小聲說道:“而且,期間我也回來了幾次,我們姐妹感情素來是很好的,每次我給她夾的菜,她都吃完了。”
  王夫人聽到了大女兒的話,想了想也開口說道“我一直以為是舞樂院太辛苦了,所以越來越消瘦,每次她回到家裡的時候,特地吩咐了小廚房給她做些宵夜。我也見她吃過。”王夫人的眼眸之中有些困惑,“是不是身上有別的病,那宵夜的份量可不少啊。”
  集英會之後,杜瑩然吩咐讓王然多吃飯,她都不肯,聽到兩人說的話,杜瑩然垂下了眼,心中更是一歎,開口說道:“若是吃下了之後,再吐出來呢?”
  杜瑩然的這個說法聳人聽聞,從未聽聞過有人會這般,為了保持纖細的身材,吃下去的飯都吐了出來,王夫人有些猶豫地開口:“不會這樣吧。”
  杜瑩然並沒有回答,就算是在現代,催吐這法子也是聳人聽聞的,這法子看似是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之後把食物吐了出來,一點兒沒有被小腸消化,實則是對人體大害。過多的催吐,那胃酸順著食道倒流入了口腔,灼燒食道,便易患上食道癌,胃酸還會腐蝕口腔黏膜和牙齒,便會讓少女的牙齒如同垂垂老矣的老者那般鬆動。另外催吐最容易患上的就是飲食紊亂症,此時躺在床榻上的王然,便似乎是如此。
  而此時王湘瞪大了眼睛,心中更是砰砰直跳,想道上次見到妹妹的時候,她已經太過於消瘦了,妹妹卻笑著說道,自己的臉還有些大,想到了這裡,王湘再也坐不住了,“若葉,若葉。”王湘高聲喊著,聲音都有些破了音。
  而王夫人的面色也有些發白,莫不是杜大夫說的是真的?吃下去了東西,悉數都吐了出來?想到了這裡,面上也是近乎慘白。
  杜瑩然的手指劃過黃楠木太師椅,手指順著上面的祥雲紋路輕輕擦過。
  內裡出來了一個丹鳳眼的小丫頭,躬身對著幾人行了禮之後規規矩矩站好。
  王湘連忙說道:“若葉,你老實說,二小姐是不是一直沒有怎麼吃東西,前幾次晚上吃過飯了之後就吐了出來,還有母親送來的宵夜也是這般。”
  那丫鬟有些猶豫,王夫人就顫抖著聲音,“若是二小姐有什麼不好,你們也逃不開。”
  那丫頭跪在了地上,對著王夫人磕頭,“小姐吩咐了奴婢不准說,剛開始的時候並不多,前些日子在家休養的時候,幾乎是日日如此。”
  一眨眼,王湘的眼淚珠子就奪眶而出,“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我瞧著妹妹消瘦了,特地給她多夾菜,她也不會如此。”
  王夫人苦笑著說道:“杜大夫,這般就是我女兒的病由的癥結所在?”
  “恩。”杜瑩然應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杯盞,“其實,兩位也無需自責,恐怕還是因為令愛覺得自己此時身材恰恰,才會為了保持住消瘦的身材催吐的。”杜瑩然細細說起來了這類人的心理,現代也有女子是這般,消瘦到了只有青少年兒童的體重,臉頰凹陷,渾身上下都是皮堪堪包住了骨頭,卻覺得鏡子中的自己消瘦而美麗。
  此時那若葉也留在堂中,聽著杜瑩然的說辭,面容震驚,小嘴因為吃驚而微微張大。杜瑩然呷了一口茶水,就對若葉說道:“你伺候你家小姐,你可發現是如此?”
  若葉點點頭,“奴婢也覺得二小姐過於消瘦了,二小姐卻說昔日裡曾有趙飛燕掌上起舞,她恐怕還要再瘦一些才能夠做到掌上飛舞。”
  王夫人和王湘是將信將疑的,畢竟這樣的事情過於聳人聽聞,已經瘦成了那般,怎還會有人覺得自己不夠消瘦,此時聽到了若葉的話,又揚聲叫了另一個大丫鬟,叫做若柳的,若柳也是同若葉一般的說法,二小姐最喜歡的就是對鏡自攬,詢問是不是比以前瘦了不少了,有時候覺得自己足夠瘦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還需要越發消瘦才是。
  不僅僅是伺候王然的兩個一等丫鬟,就連二等的丫鬟還有粗使丫鬟,也都分批進入一一詢問,這般的事實,讓王夫人和王湘兩人相視一眼。
  “如果是這般,應當是如此?”王夫人說道。
  杜瑩然在丫鬟進來得時候也詢問過了,就算是最糟糕的時候,王然也能夠用一點白粥,不至於什麼都不吃,如此這般事情總沒有到最壞的程度,若是真得了厭食症,她恐怕也是無法。於是開口說道:“就像是我之前同王二姑娘說的那般,仍在吃食上,若是能夠吃下了,自然也就好了。只是,我勸不動王二姑娘,若是想要讓王二姑娘好起來,還是得兩位多下些功夫,讓王二姑娘意識到一味得消瘦並不好。隨著慢慢恢復飲食,王二小姐的身子也會豐潤起來,那個時候便是關鍵期,務必不能夠讓她再催吐了。”
  王夫人和王湘兩人鄭重點頭。
  杜瑩然唯恐兩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關鍵所在,緩緩開口說道:“當時裡在集英會的時候,兩位可知道為何我會一眼看破二小姐的病情?”
  杜瑩然說的這一點,正是兩人所好奇的,王夫人說道:“勞煩杜大夫告知。”
  杜瑩然說了當日的情境,重點說了王然絕經之事,兩人悚然,王湘意識到妹妹對於身材消瘦的執念,就算是冒著不能夠生育的風險,妹妹也不曾停止她的腳步,王湘咬著下嘴唇,心裡頭有些迷茫,真的能夠勸得動妹妹?隨即又想到如論如何必須要想法子扭正了妹妹的想法。王夫人聽到杜瑩然的話,額頭上更是起了細密的汗水,她深知生育對於後宅女子的重要性,眼眶都有些發紅,“這絕經之事,可有得治?”
  杜瑩然緩語道:“先讓王二姑娘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理,等到時候再開些方子調適,成與不成,現在都不好說。”
  王夫人也不為難,淚盈於睫,“我知道了。此番多謝杜大夫,如果不是杜大夫,我女兒……”伸手用帕子掩面,豐潤的手光滑,指上一枚碧璽戒子翠意盎然。
  這位保養得體的王夫人恐怕從沒有在人前如此失態過,就連那王大小姐也是難掩憂色,定了定神,杜瑩然同兩人說了各種的利害之後,又開了些開胃利脾的方子,對王夫人說道:“這幾日可以喂王二小姐一些蜂蜜鹽水,每日裡粥品清淡些,她若是說吃不下了,就放下,等到一個時辰之後再讓她吃一些。她現在腸胃不好,若是給她吃多了,還會吐出來的。”
  “多謝大夫提醒。”關乎女兒的身體,王夫人用心記下。
  杜瑩然又到了內間,王然看到了母親的手裡捧著方子,眼睛一亮,“杜大夫,我……是有救的,對不對?”
  此時的王然過於虛弱,似乎還有些心悸,說話的時候一頓一頓,表情也是難受。杜瑩然柔聲說道:“我已經開了方子,你按照我的法子來,會一點點好轉。”王然的脈象著實是虛弱,若是不知道王然因為過度節食引起的,杜瑩然恐怕都會以為她是回天乏術,而不肯開方子的。
  “是法子,不是方子嗎?”王然一愣,眼眸裡似乎有些暗淡了。
  杜瑩然說道:“恩,和我先前和你說的一樣,吃點東西,等到胖一點了自然就是好了。”
  王然一下子就有些激動了,胖這個字戳中了她敏感的神經,“姑娘給我開方子就是,我,我不怕苦的。”
  杜瑩然對王夫人說道:“打開王然姑娘的心結之事,是需要勞煩王夫人的。”
  見著杜瑩然似乎是準備離開,“你……回來。”王然也不知道身體裡哪裡來的力氣,單手撐在了床邊,此時錦被滑落,露出了她消瘦的身體,白色的中衣在她的身上空空蕩蕩。
  “你爹爹不是神醫嗎?你不是一眼就能夠看出我的病嗎?為什麼不給我開方子呢?”王然喊道。
  杜瑩然腳步停頓,回頭看了一眼王然,王然十分憤怒杜瑩然不給她開方子,眼眸之中像是有憤怒的火焰在跳躍一般,杜瑩然微微一笑。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9-21 07:52:55

第102章 歸寧(六)

  此時的王湘微微推了一把妹妹,對著王夫人說道:“娘,你陪著妹妹,我去送送杜大夫。”
  等到出了房間門,王湘小聲說道:“抱歉,剛剛我妹妹失禮了。”
  杜瑩然不會和病人介意這些,尤其是減肥已經失去了理智的王然,她對著王湘說道:“你也看到了,你妹妹的執念很深。”
  王湘眸中的憂色一閃而過,隨之的則是異常的堅定,輕輕地說道:“她是我妹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繼續這樣下去的。”
  “恩。”杜瑩然點點頭,“其實主要是心中的癥結,解開了也就好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剛進府的時候,走路生風,都不曾細細看院中的風景,看病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此時一輪金日西沉,金色的陽光勾勒出靜美的景致,綠水更是波光粼粼無限柔情。等到出了月亮門到了外院的時候,見著了一身官袍的王大人。
  “爹爹。”王湘喊道。
  王大人止住了腳步,杜瑩然給王大人行禮,“無須多禮,孟少夫人。”王大人開口說道,“小女現在如何?可開了方子?”
  王大人的身材欣長,一雙劍眉下的瞳眸炯炯有神,含著對女兒的隱憂,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水,顯然是從朝堂之中一回來,沒有來得及換下官服,就準備去尋女兒。
  王湘笑著說道:“爹爹不用擔心,杜大夫的醫術很好。”
  正說話間,孟舒志也從外院出來,王大人對著孟舒志和杜瑩然鄭重行禮,“多謝兩位,原本今日裡是尊夫人回門之日,原本不當用這樁事擾了兩位。”
  孟舒志說道:“同治病之事相比,回門不過是虛禮。王大人不必多禮。”
  杜瑩然也笑著說道:“冠玉說的正是我要說的,今日裡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便先回去了,明日裡要去京郊的別莊……”說到了這裡,杜瑩然不知道如何說下去,畢竟她不知道那莊子是在哪裡。
  孟舒志見著杜瑩然如此,說出了莊子所在的具體位置,又對著杜瑩然眨眨眼,杜瑩然見著孟舒志的樣子,淺笑著說道:“若是有事情,打發人過去說一聲就好。”
  兩人正是新婚燕爾,眉目傳情唇邊淺笑之中是說不出的情意,夕陽又在兩人身上鍍上了金邊,王湘就忽然想到了皇后娘娘曾評價兩人的天作之合之說。狀元遊街當街簪花的情形她是錯過了,原本聽別人說心中也不覺遺憾,此時卻覺得當日裡沒有見著此景著實是可惜了。
  王禦史所在宅邸距離孟府並不遠,兩人謝絕了馬車相送之後,自是出了門,丫鬟和小廝遠遠跟在身後,見著孟舒志和杜瑩然兩人在前面走。
  “王二小姐的病可還好?”孟舒志說道。
  “恩。”杜瑩然說道,“總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剛剛在堂上,你表姐那般說法,後來王禦史家的下人又是尋到了齊府,我還當真是擔心你。”孟舒志說道,“我剛剛在馬車上就想同你說,王禦史此時在朝堂上是剛正不阿,生活之中卻是一個極為寬厚的人。你就算是治不好王家二小姐也不打緊,沒有想到我妻醫術竟是高明至此。”孟舒志說到了最後,那雙溫潤的眸子裡泛著清淺的笑意,似是極為杜瑩然的醫術高興一般。
  “御醫不肯開方子,只是因為不知曉王二小姐生病的緣由。”杜瑩然說道,“我只是恰好早就知曉了她的病因,你可別說我醫術比御醫還要高明。”杜瑩然也彎起了眉眼,唇邊梨渦乍現。
  “不過王家人確實是寬厚。”杜瑩然說道。
  “恩。”孟舒志說道,“我也曾受過王禦史的點撥,他是個胸有丘壑之人。剛正不阿,又柔中帶剛,祖父對他也是頗為欣賞。王禦史同夫人是伉儷情深,相比妻子也是如此。”
  “那常人也常說冠玉是有驚世大才,我同冠玉也是情濃時分,這樣來看,豈不是我也有驚世大才?”杜瑩然同孟舒志說笑。
  孟舒志笑著說道:“你醫術極好,舞樂之道更是讓舍妹敬佩,豈不正是大才?”
  杜瑩然笑著說道:“剛剛,王二小姐還說我是庸醫。”
  孟舒志的臉忽然就沉了下來,妻子是為了救王二小姐的命,那小姐居然這般說自己的妻子,加上又想到了今日裡齊灼華質疑杜瑩然醫術的事情,在這樣一個洵美的傍晚臉色稱不上時好。
  杜瑩然柔聲說道:“其實我自個兒也知道,雖然稱不上是神醫,也絕對不是什麼庸醫。”此時微風起,吹鼓了她的衣袖,廣袖被風灌滿,裙擺微揚。
  “有時候為你感到不值,患者這樣說你,今日裡,你表姐……”孟舒志說道。
  “王二小姐說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她生病了,又不喜歡我開得的方子。王夫人和王家大小姐自從她說了庸醫二字之後,臊得跟什麼似的。之後王家大小姐可是親自送我出了內院,並一直說她妹妹的好話。”杜瑩然語氣輕快,說起了王然的事情。
  那麼對於齊灼華?杜瑩然垂下了眸子,“表姐不喜歡我,我心中是有數的,只是沒有想到她在大喜的日子能夠這樣給我添堵。”
  孟舒志的劍眉微聚,自從心裡頭有了杜瑩然之後,也細聽妹妹嘰嘰喳喳說起過杜瑩然的來歷,妹妹孟玉溪在舞樂院之中交好之人就為齊灼華,妹妹對杜瑩然的態度從開始冷淡到後來的熱切,他是知道的,從妹妹的口中敘述,齊灼華一直是很拂照杜瑩然的。
  杜瑩然瞧見了孟舒志的眼神,眉毛挑起,“你不相信?”
  孟舒志失笑著說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孟舒志柔聲說道:“你是我的妻,我不信你,又信誰?”
  孟舒志的目光讓杜瑩然的心中一顫,夫妻雙方最重要的便是信任與溝通,燦然一笑,“你要信我,便不許變了,得一直信我。”
  “這是自然。”孟舒志點頭,孟玉溪的性子肖似母親,有些大大咧咧的,許是沒有發現齊灼華與妻子之間的隔閡。齊灼華今日裡的惡意是錯不了的,忽然再次想到了集英會上,妹妹也嘰嘰喳喳說起過,當時幫杜瑩然說話的是李家姑娘,孟舒志越發覺得妻子養在齊府的那些年有些可憐了。
  因有了情感,便會把一個人放在了心尖兒,只是知道對方過去有可能過得不好,那憐惜之意就如同是潮汐那般洶湧來襲。
  杜瑩然被孟舒志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這裡又是在外頭,輕輕淬了一口,“你看我作甚?”
  孟舒志笑了笑,聲音輕柔如同傍晚的微風,“瑩然,我會待你很好。”
  那繾綣溫柔春風就吹入到了人的心底,杜瑩然從未如此感激過齊灼華,那莫家將軍好與不好,齊灼華自個兒消受就是,她有了孟舒志呀。眼眸裡的柔情都要漫溢了出來,口中嬌嗔說道:“這話是你自給說的。”
  孟舒志笑著說道:“一言九鼎,我自會做到。”
  等到回到了孟府,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落下。
  吃過飯了之後,聚在一塊兒小坐,聽到王家二姑娘病了,所以耽擱了這麼久,孟玉溪癟癟嘴,“先前不是瞧不上我嫂嫂的醫術,生病了請宮中的女醫就是了。”說出口了之後,又皺了皺眉頭,“她好點了沒有啊,前幾日似乎就請假了。”
  孟玉溪是典型的嘴硬心軟,杜瑩然正要說話的時候,柳蓮安開口說道:“玉溪,你這般說就不對了,先前王家二姑娘就是找表嫂看得病,這會兒身子不好了,自然還是要找表嫂的。”
  柳蓮安話要比齊灼華含蓄委婉得多,但是因為今下午聽到了齊灼華的話,一瞬間孟舒志就意識到表妹並不喜歡自己的妻子,眉頭微微皺起。
  柳蓮安說話的時候就注意著孟舒志的表情,看到孟舒志的眉頭微皺,就準備改口,而杜瑩然開口說道:“同上次一樣給王二小姐開了方子,用不用就是她的事情了。”
  “生病了還要諱疾忌醫?”孟玉溪癟癟嘴,眼眸有些不屑。
  柳蓮安心中一顫,右手捏成了拳,諱疾忌醫的也有自己啊。
  杜瑩然說道:“人有時候是自己鑽了牛角尖,有人開解,想通了就好了。”這話是對著柳蓮安說的,雖然說的是王家二姑娘的事情,柳蓮安卻覺得這話分明是杜瑩然對自己說的。
  柳蓮安的眼底有些諷刺,她無父無母,若是不為自己謀劃,有誰能夠為自己謀劃?口中道:“想來,王二姑娘的家人會勸說的。”
  杜瑩然也沒有指望柳蓮安能夠聽自己的,便輕飄飄轉了話題。
  原本柳蓮安是做好了準備,等著杜瑩然的反擊,見著杜瑩然說到了別處,仿佛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心中著惱。
  武氏笑眯眯看著幾人說話,原本的柳蓮安總是在老夫人的身邊,兒子則是跟著老太爺在書房,唯有一個女兒跳跳脫脫的,此時見著幾個小輩聚在一塊兒熱鬧說話,心中也是歡喜,家中這樣熱熱鬧鬧的才是好。心裡想到了孫輩,目光落在杜瑩然的身上就有些熱切了,既然兒媳婦是大夫,自然能夠調養好身體,讓她早早抱上孫子或者孫女吧。
  武氏的目光熱切讓杜瑩然注意到了,對著母親笑了笑。
  “好了,”武氏見著柳蓮安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疲憊,就說到:“早些休息,明個兒一早還要出門。”
  柳蓮安淺笑著說道:“是去住對月?真好。”
  孟玉溪笑了,眼底都是笑意,“才不是對月,是去莊子裡住著,春日裡桃花滿野,美麗非凡。”
  自從知道了柳蓮安很有可能是對祖母下手的人,孟舒志一直就暗中留意表妹,此時才發現原本一直以為表妹的笑容是風輕雲淡,此時對比妹妹的笑容,才發現,那是一種沒有觸及到心底的客氣的笑容。

卷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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