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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五:姻緣多拖磨)《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7:49     標題: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五:姻緣多拖磨)《全文完》

《國色醫香(卷五:姻緣多拖磨)》作者:小樓聽雨

良緣有三礙:情敵礙眼、長輩礙事,還有對自己愛愛愛不完的爛桃花,
她只想一夫一妻好好過,心上人也同意了,怎麼這麼多人跳出來當絆腳石?!

想想自己的心上人還真有擔當,他娘親搞了個大烏龍,
提親提錯人,他也不管還在當值,蹺班跑來阻止一段孽緣的誕生,
只是此舉別說對兩家長輩都難交代,他自個兒也丟了宮中的差事,
對蘇潤琇這當事人亦是莫大傷害,而她更是被蘇潤琇恨到骨子裡,

蘇潤琇即便名聲傳臭京城,也要把梁伯韜愛的是蘇潤璃這事告訴情敵,
果然,明珠郡主吃醋到不行,趁她入宮為太后看診時在她茶水裡下毒藥,
蘇潤琇她娘蘇大太太,甚至買通江湖人劫持她欲把她賣入青樓……
這些危機她忍耐,只因梁伯韜為了斷絕娘親給他亂塞女人的念頭,

情願到西北戰場歷練,拼前程的同時也斬斷女人緣,別留在京中惹貴女愛,
他放心,她絕不會給他“兵變”,兩江總督之子來求娶,她把機會讓別的姊妹,
四皇子娶了她姊姊,心底想的卻是她這個妹妹,她也會對他保持距離,
不過她真的很想很想他,尤其是在她爹犯了天顏被抄家之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8:27

第一章

    太陽慢慢升起來,陽光刺著蘇潤璊的眼睛,讓她有點頭暈眼花的感覺。

    很艱難的,她一句一句的回憶著梁伯韜話,他的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同意梁國公府向蘇府提親,可提親的對象不是她!那會是誰?蘇潤璊停止了哭泣,腦子回憶著家中各位待嫁的姐妹。

    今日向蘇老太太請安,昨日去了梁國公府的姐妹們看著她的眼睛裡全是期待和嫉妒,蘇潤玨眼裡帶著一種不甘……莫非是她?不對,若是她,依著她那性子,昨日早就大吵大鬧了。聽到管事媽媽來報,吳媒婆到了,蘇老太太遣走她們,也沒看到誰有不對勁,都是順從的應了一聲就魚貫而出了。

    魚貫而出?蘇潤璊的頭腦突然有點轉不過彎來的感覺,其餘姐妹都是眼紅的神色,只有九妹妹潤璃,淡淡的笑著,朝她點頭說:“五姐姐大喜!”那時候自己還朝她一臉傻乎乎的笑……對,是她,就是蘇潤璃這個狐媚子,把韜哥哥的心勾走了!蘇潤璊想到了那根孔雀翎毛,粘在蘇潤璃披風上邊的孔雀翎毛——那天,韜哥哥不是穿著孔雀翎鑲銀狐毛的披風嗎?那根翎毛怎麼會跑到了蘇潤璃披風上邊的?蘇潤璃的丫鬟解釋了一通,自己也相信了,結果現在看起來,自己就是個可笑的傻瓜!蘇潤璃今天那淡淡的笑容,那聲恭喜,恐怕是故意的吧,她和梁伯韜串通好了,想要看她出乖露醜?

    一想到這情況,蘇潤璊便怒不可遏,飛快的朝淩雲園跑去。

    蘇潤璊的憤怒潤璃並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也萬分的惱怒,對梁伯韜充滿了無以言說的憤慨。

    昨日在牡丹苑裡等則蘇三太太從梁國公府回來,等了很久才見著蘇三太太的身影,由夏茉和黛青扶著姍姍的走了進來。

    “璃兒,蘇府和梁府可能要變成親戚了。”蘇三太太臉上有著愉快又惆悵的笑容,讓潤璃看得一陣莫名的心跳。她懵懵懂懂的想著,變成親戚?難道自己和梁伯韜的事情被誰走漏了風聲,被長輩們知道了,所以今日去了梁國公府議親?可看著蘇三太太平靜的臉,覺得又不像在說她,悄悄的捏了下手讓自己鎮定下來,笑著問蘇三太太:“母親,這親戚怎麼結來的?總該有些由頭罷?”

    蘇三太太坐在那裡,臉色安詳:“今日梁國公府請了蘇府帶著大房的潤璊過府相看。”

    聽到這句話,潤璃的身子微微一搖,身邊的幾個丫鬟臉上都變了顏色。

    “你們怎麼了?”蘇三太太因為有了身孕而有些深思倦怠,可也敏銳的見著了周圍幾個人臉色的轉換。

    “太太,五小姐那麼刁蠻,梁國公府看得上嗎?”蔥翠忍不住嘟起嘴說話了:“若是那世子爺看不上,明日沒有遣媒人來蘇府提親,那該多難看。”

    “蔥翠你這丫頭偏偏操那麼多空心!”蘇三太太抿嘴一笑:“我看那世子爺是極願意的,昨日我在梁府門口遇著他,他聽說要和蘇府結親,就一臉歡喜,才沒有你擔心的那種事情呢。他們從小便相識,世子拜在老太爺門下,也經常來蘇府玩耍,青梅竹馬,他定然是看上了潤璊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的事情。”

    潤璃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回復蘇三太太的,渾渾噩噩的帶著丫鬟們從牡丹苑回到含芳小築,一條青石小徑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走進內室她便橫躺在床上,仿佛力氣被誰抽乾淨了一般,眼睛盯著屋頂,一動也不動。嫣紅、絨黃和蔥翠圍攏在她身邊,一臉愁容:“姑娘,怎麼辦啊,若是梁國公府真的看上了五小姐,那怎麼辦?”

    那怎麼辦?潤璃眼珠子轉了兩下,很奇怪,這時候她不該像清芬一樣滴下兩行眼淚麼?可為什麼一點想哭的感覺都沒有?

    “姑娘!”蔥翠推了推她:“你是聽到這消息傻了罷?怎麼都不說話了?”

    “我現在說話和不說話有什麼兩樣嗎?梁國公府若是真想聘了五姐姐去做世子夫人,那我說話和不說話都沒有用。”

    蔥翠聽了,悵然的坐在床上,也不再說話。絨黃蹲在床邊,眼珠子轉了兩轉:“姑娘,要不要去梁國公府送個信兒給世子爺?”

    “你以為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母親方才不是說了?出府時遇到了他,他是一副很高興的模樣!”潤璃咬了咬牙,這個梁伯韜,說的一套做的一套,虧得自己還傻乎乎的相信了他,戀愛裡的女人智商為零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

    “姑娘,你也別這麼 ,奴婢是怎麼也不相信世子爺會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來的,或者只是世子爺誤會了,他看到咱們太太,以為是要和咱們姑娘議親的呢?”嫣紅在一旁沉思了一會,這次小聲開口。

    “對呀對呀!”蔥翠一拍手兒伏了過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姑娘,你且放心,世子爺回府以後,定然會弄清楚是和哪位小姐議親,他定會不依從的,明日自然不會有梁國公府遣的媒婆上門的!”

    潤璃聽著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話,心裡也逐漸輕鬆了些,是呀,或許梁伯韜弄錯了,他在門口看見母親,自然以為相看的人是自己,等他回府以後就會知道真相,自然不會答允向蘇潤璊提親的。

    想到這裡,潤璃又開心了起來,晚上睡得香甜,根本沒有想到今日梁國公府竟然遣了媒婆來蘇府提親!

    坐在慶瑞堂,聽著管事媽媽來稟:吳媒婆求見蘇老太君。

    刹那間,她覺得自己全身都感覺不太好了,抓住身邊嫣紅的手,顫抖不歇,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就聽蘇老太太笑著說:“這些事情丫頭們還是回避下罷,都回自己院子裡邊去,別到這裡呆著湊這個熱鬧了!”

    悠悠顫顫的扶著嫣紅的手站起來,和眾位姐妹往慶瑞堂外邊走,腳下似乎沒有半分力氣兒,走出慶瑞堂,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陽光異常刺眼,刺得眼前好一陣發花。轉臉看見了蘇潤璊,一臉燦爛的笑容,雖然心裡苦澀,卻還要裝出一副微笑的模樣向她道喜:“五姐姐大喜!”

    本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會很艱難,可是非常奇怪,那句話,飄飄然的就脫口而出,仿佛不是自己說出來的一般,輕飄飄的浮在了半空中,落不到實處。

    蘇潤璊喜氣洋洋的把她的話照單全收,然後示威般向蘇潤玨拋了一個耀武揚威的眼神,帶著丫鬟們繞過後堂不見了。

    “九妹妹,你看看她那模樣,還沒成為世子夫人呢,就這般拿喬做至的,也忒張狂了些!”耳邊傳來蘇潤玥氣憤的聲音。

    “人各有命,她的命好一些,自然有資本張狂。”潤璃看著蘇潤玥嫉妒的臉色,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平靜下來,可自己心裡卻酸酸的,著實難受。

    潤璃帶著幾個丫鬟走在石徑上,大家都沉默無語。

    “怎麼會這樣!”蔥翠最終打破了這片死氣沉沉的沉靜:“我不相信世子爺真的就會同意這親事!”

    “你不相信又如何?你沒聽到嗎?媒婆都上門了?”絨黃看了看潤璃,臉上有著擔心:“姑娘,你也別想太多了,這裡邊的彎彎道道也不是咱們能想清楚的,這成親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是兩家人的事情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8:39

第二章

    潤璃眼前突然一亮,絨黃說得不錯,就如前世裡有人說:婚姻是兩個家族利益的結合,絕對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或者梁國公府有自己的考量,蘇潤璊是長房嫡女,這個身份比她這個三房嫡女要高。梁伯韜雖然口裡說著只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放到現實生活裡,估計他也扭不過梁國公夫人吧。

    自己和他難道是有緣無分?潤璃在湖邊的亭子裡坐了下來,翹起腳看著湖面上點點波紋,魚兒不時冒出來親吻著水面,只有它們是最快活的,不要想那些煩惱的事情,潤璃羡慕的看著那些魚兒,心裡一點點的沉重了,就像系著一個鉛墜,沉甸甸兒的,拉一下,似乎就能把心撕扯開一點,慢慢的,那種尖銳的疼痛就蔓延過自己的全身,那感覺甚是可怕。

    “蘇潤璃!”就在亭子裡幾個人都沉默無語的時候,岸邊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回頭一看,就見蘇潤璊從那邊跑了過來,身後追著兩個丫鬟,待跑到面前的時候,眾人一看,都險些笑了出來。

    蘇潤璊臉上的胭脂水粉已經被汗水花得不成形狀,呈現出一種難看的顏色,更可怕的是,蘇潤璊的眉眼全部扭曲得不成形狀,兇神惡煞般盯著她。

    “蘇潤璃,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麼暗地裡勾搭上了韜哥哥?”聲嘶力竭般,那質問聲是那般刺耳,原本如鮮花般嬌媚的容顏變成了羅刹的鬼面。

    潤璃看著蘇潤璊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一愣,蘇潤璊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方才她不還是一副神氣活現的表情,好像她已經嫁去梁國公府一般?難道梁國公府來提親的對象不是她,所以蘇潤璊才會如此癲狂?身邊三個丫鬟看著蘇潤璊在那邊跳腳的滑稽模樣,也想著肯定五小姐的親事黃了,眉目間露出了歡喜的顏色。

    “你分明就知道我一直喜歡韜哥哥,可你竟然不知廉恥,不顧姐妹之情來勾引他!現在韜哥哥不要我了,我也不能叫你好過!”蘇潤璊三步並做兩步沖了過來,直撲向了潤璃,就想把她推下水去。

    可潤璃身邊有好幾個丫鬟在,哪裡能讓她得逞?還沒等蘇潤璊靠近,蔥翠就伸手抓住了蘇潤璊兩隻手,手上一用力氣,就把她拋回了亭子外邊:“五小姐,走路小心一點,可彆扭著了腳。”

    春花和春草這時也趕到了,扶住蘇潤璊,低聲勸道:“小姐,我們回去罷……”也不管蘇潤璊如何瘋狂的掙扎,兩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拖著她往淩雲園外邊走。

    嫣紅看著那主僕三人跌跌撞撞的背影,驚喜的說:“姑娘,看五小姐這樣子,反正是那事兒沒有成,就不知道梁國公府是來向姑娘提親還是另有隱情?”

    絨黃在旁邊推了推她道:“你還不快些去打探清楚?”

    嫣紅笑嘻嘻的看了看潤璃,行了個禮兒,飛一般的走了。

    其實根本不用打探,不多時,蘇府上下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原委,因為五小姐原來算過八字,不能找辰時出生的男子,而世子爺卻正正好是辰時出生的,想了又想,蘇老太太為著蘇潤璊日後著想,狠心拒絕了梁府的提親。

    “我看才不是這樣呢。”蘇潤玥開心的笑著說:“九妹妹,你就相信這說法?”

    潤璃笑而不語,她不管事情的經過如何,反正結局是她想要的就行。

    蘇潤?卻按捺不住那揚眉吐氣的感覺,大聲兒說:“早上在慶瑞堂請安時,看她那神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成了世子夫人,今兒是回府省親呢!我倒是聽說梁國公府的世子爺在媒婆來了以後也追著過來了,後來就傳出說八字不合,犯沖……八妹九妹,你們說說看,若真是如此,昨日相看時早就該說不同意了不是?”

    蘇潤玥咬著牙齒微微一笑:“有些話兒何必說穿!”

    這時玉蟬端著一碟子點心出來:“幾位姑娘快嘗嘗我們家姑娘的手藝!”

    幾個人頓時丟下了蘇潤璊的話頭,圍攏過來看那碟子點心。

    許仁知和李清芬的好日子訂在四月十八,剩下只有二十多天。

    最近李清芬忙得不可開交,因為許仁知的寡母還沒有來京,本來歸男方佈置的新房也成為她的職責範圍。除了佈置新房,她還得忙著採買物事,例如在金玉堂裡定制各色花樣的小銀錁子,還要把這些分裝到荷包裡邊,她自己只有金媽媽和玉蟬兩個幫她,蘇三太太看著她如此辛苦,特地撥了夏媽媽去搭把手兒,忙了好些天,總算是把新房佈置弄妥當了。

    稍微得了點閑,李清芬便求著跟黛青學些廚藝,因為潤璃給她好好上了一堂“婚前輔導課”,重點便是要學會下廚!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男人的胃。”潤璃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教育她:“我表哥現在春風得意,你可別讓誰把他勾了去啦。”

    “蘇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呢!”玉蟬在旁邊頗有微詞,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們家姑娘都還沒成親,你倒是操空心來了。”

    “哈哈,我這是未雨綢繆。”潤璃也覺自己方才那話說得不妥當。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和許允馨混久了,竟然就有些和她一樣,說話都不經考慮了。

    但是,她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學好廚藝是婚姻生活和諧幸福的重要因素之一。在她的勸說下,李清芬拜了黛青做師父,開始下廚學藝,今日便是她第一次獨立操作。

    養在深閨裡的姑娘們總會對婚姻無限嚮往,一聽說李清芬因為想給夫君做好吃的,因此竟然學會下廚了,都一臉嚮往,看著玉蟬斷過來的那幾個碟子,圍在一起嘖嘖稱奇。

    李清芬甜蜜的微笑著,看著那幾個姑娘用輕輕咬過鵝油酥的外皮,小心翼翼的吞著那些美味可口的餡兒,想到以後許仁知也是這樣吃著自己做的東西,不由笑得異常甜蜜。潤璃看著她那模樣,也在一旁暗暗點頭,清芬會是個好妻子,許仁知算是娶對了媳婦,其實自己也只是口頭說說,若是換了自己,肯定不會下廚,洗手作羹湯。

    一屋子的人吃得開心,說笑得開心,蘇潤璊失敗的親事被她們暫時遺忘了。

    有些事情不關自己的事兒,所以才能忘得快,若是和自己休戚相關的,那自然一輩子也忘不了,蘇潤璊目前正是這種狀態。

    雖然吳媒婆想了個好主意,看似合理的掩飾了梁蘇梁府未能結親的事情,可蘇潤璊心裡卻很是難受,回到棲霞院,乒乒乓乓開始砸東西,砸得屋子裡一片狼藉,砸到自己的手酸得舉不起來,這才撲到床上嗚嗚咽咽的哭了個不歇。

    蘇大夫人聽著丫鬟的報告,心下也著急,撇了粹華廳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趕到了棲霞院,還沒進院子們,就聽裡邊蘇潤璊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傳出來老遠,站在門邊,蘇大夫人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養了十五年多的女兒,素日裡疼得如珠如寶,卻被那梁國公府的世子嫌棄,當眾拒婚,叫她怎麼能心情平靜!可是對方是梁國公府,她不平靜又能如何?總不至於不要臉皮的闖進梁國公府去質問罷?那樣倒更會成了整個京城勳貴圈內的笑柄,璊兒的婚事就全毀了。

    “璊兒,何必這樣子,你是要弄得全京城都知道這件事兒不是?”狠狠心,蘇大夫人走進了屋子裡邊,看著地上那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皺著眉怒喝。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8:53

第三章

    蘇潤璊被驚得停住了哭聲,她原以為母親是來安慰自己的,會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蘇府會想辦法去解決這件事情的,畢竟昨日梁國公夫人看著自己的眼光是很滿意的,能不能長輩們互相溝通下,就直接定下來呢?

    可是,她卻沒想到母親進到屋子裡邊竟是對她怒駡,癟了癟嘴,忍住哭聲,可兩行清淚卻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看得蘇大夫人好一陣心痛。

    “璊兒,事已至此,你再哭再鬧也無法挽回,不如裝成沒事人一樣,讓別人相信了是我們蘇府拒了梁府的婚事,這樣以後你議親方才順當。”蘇大夫人走了過來,把蘇潤璊從床上拉起,叫她好好兒坐到床邊。

    “母親,我只想嫁給韜哥哥……”蘇潤璊心裡酸酸的,抽抽搭搭的回答。

    “你想又能如何?他都追到府上拒絕了,再賴上去也不會有結果,何必去自取其辱?璊兒,多少盲婚啞嫁一樣過得幸福,你看我和你父親,結婚前都沒見面過,還不是照樣和和美美的過了一輩子?”

    和和美美?蘇潤璊心裡悲催的大喊,可又不敢說出來。父親看見母親少有笑臉,那些死去的姨娘,難道就是和和美美的結果嗎?她望著蘇大夫人,眼淚珠子爭先恐後的往外流:“母親,我恨蘇潤璃,就是因為她,韜哥哥才不願意娶我!”

    聽了這話,蘇大夫人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在說什麼?因為三房的潤璃世子才來拒婚?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蘇潤璊把梁伯韜和她說的話,以及賞梅會後她在潤璃披風上發現了孔雀翎毛的事情告訴了蘇大夫人,恨恨的說:“若不是因為有她,韜哥哥肯定會答應的!就是因為她,我才落成這個樣子!”

    蘇大夫人沉吟片刻,摸了摸蘇潤璊的頭說:“這事情也不能說就是三房的蘇潤璃弄的鬼,但總之他們三房脫不了關係,自從他們從杭州回京,世子來蘇府的次數就多了,說是來找你兄長,可每次都藉故去了內院,我猜著不是蘇潤璃就是蘇潤玨這兩個狐媚子。哼,有狐媚子娘,也就有狐媚子女兒!璊兒,你放心,我會慢慢查著,若真是她們,娘自然會叫她們也嘗嘗難過的滋味!”

    蘇潤璊抱住蘇大夫人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娘,你對女兒真好!我真恨三房,沒事幹嘛回京來,韜哥哥和我本來是好好的,結果她們一回來,事情就變了!素日裡韜哥哥來我們蘇府,看著我的眼裡全是笑,現在他都不看我了……母親,你一定要幫璊兒出氣,好好收拾了那個蘇潤璃!”說罷大口喘著氣,眼睛裡全是迷茫:“可是,就算她們受了懲罰,韜哥哥終究不會娶我了不是?”

    蘇大夫人看著女兒這愁腸百結的樣子,也是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她抱著自己痛痛快快的大哭,淚水把半邊衣袖都打濕了。

    蘇府這邊鬧得天翻地覆,梁國公府也頗不平靜。

    吳媒婆懷裡揣著那一百兩的銀票,扭著腰兒來梁國公府回話,梁夫人在玉晏堂剛剛好把那些內務事兒處理了,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彩雲就引著吳媒婆進來了。

    “事情可辦妥了?”梁國公夫人閑閑的望了吳媒婆一眼,見她滿臉的笑,心想著這事不過就是走下過場罷了,不消問,定然是成了的。

    “回夫人的話,這事未成。”吳媒婆站穩了身子,笑眯眯的回答。

    “什麼?竟有此事?”梁國公夫人被這個意外的消息驚得晃了一□子——蘇府竟然回絕了婚事?昨日看那蘇老太太和蘇大夫人的樣子,都是極想把蘇潤璊嫁進梁府的,為何今日又變卦了?

    “夫人,這可怪不了蘇府不通情理。”吳媒婆挪著腳兒走近了幾步:“您昨晚可問過世子是否同意到蘇府提親?”

    梁國公夫人和彩雲互相對視了一下,點點頭:“問過了的,他同意了。”

    吳媒婆臉上露出一副吃驚的神情:“果真?那為何今日世子卻闖進蘇府,不同意提親之事?”

    聽著吳媒婆的問話,梁國公夫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吃驚異常:“竟有這等事情?昨晚韜兒聽到說去蘇府提親分明就很歡喜,沒有半句阻止的話兒,可今日為何……”

    吳媒婆想了想,笑著道:“蘇府可還有別的小姐?說不定世子是喜歡上了另外一位蘇小姐,所以才會有此誤會呢!”

    聽著吳媒婆一解釋,梁國公夫人心裡就想得通透了,確實是有這種可能!可是韜兒喜歡的是哪位小姐?昨日來的都是庶出的,雖然有兩位做了記名嫡女,可一個看上去有些呆板,一個浮躁了些。她努力回憶著賞梅會上所見到的蘇府嫡女們,突然眼前一亮——三房不還有個嫡女嗎?當時她還和許允馨一起做了一首詩,有幾分文采,只是看著年紀不大,還沒有完全長開,模樣隨了她母親,看著就是一副美人坯子。

    若是韜兒喜歡她,也不是不行,只是年紀太小了些,還得等兩年方能談婚論嫁,可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早點選好兒媳婦,早點讓韜兒成親,給她早點添幾個金孫,這位蘇姑娘,和韜兒緣分不夠——若是韜兒喜歡得緊,先娶了妻,等蘇姑娘及笄以後,再聘進來做平妻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梁國公夫人心裡平靜了些,吩咐彩雲打賞了五兩銀子給吳媒婆:“那帶累媒婆白跑了一趟了,這點銀子,就當謝儀罷。”

    吳媒婆接過那個銀錁子,心裡想,堂堂國公府,打賞還沒蘇太傅府豐厚呢,可轉念一想,畢竟蘇太傅府給自己的是封口費,自然得重些。想通了心裡也就舒服了,朝梁國公夫人行了個禮兒便走了。

    “唉,也是我沒問仔細,倒帶累了蘇府長房的姑娘了。”梁國公夫人搖搖頭道:“彩雲,你下去傳話,世子回來就叫他來玉晏堂見我。”

    彩雲走到梁伯韜住的院子裡時,紅英正在門口坐著,拿著一塊帕子在繡花兒。看見彩雲過來,趕緊把帕子擱在一旁站了起來:“彩雲姐姐,可是夫人有什麼事情?”

    彩雲點點頭說:“夫人交代,世子爺回來以後去玉晏堂找她。”

    紅英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掩著嘴打了個呵欠,彩雲看她那模樣,笑著說:“昨晚怎麼了?沒睡好?看你眼睛下邊一圈青色印子!是不是有心事了?”

    紅英一低頭,慌亂的辯解著:“哪有這種事!彩雲姐,你別拿我開心了!”

    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紅英放在小杌子上的那塊帕子掉在彩雲腳邊,她本想撿起來還給紅英,可紅英卻著急的撲了過來伸手來搶,一張臉蛋漲得通紅,這讓她產生了點興趣,抖開那帕子一看,上邊繡著一對鴛鴦——其實也看不出來是鴛鴦,紅英的繡技太差了,只能讓人模模糊糊看到一對像鳥一樣的東西,一隻下邊歪歪斜斜的繡了一個字:韜,另外一隻下邊還沒有繡字,但不用說,肯定是會繡上“紅英”了。

    彩雲盯著紅英看了半天,歎氣道:“難道你想做第二個綠萼?”

    紅英突然覺得全身好一陣發冷,綠萼當天晚上就被梁國公夫人一頓板子打死了,另外還死了個長隨,估計綠萼那東西便是他傳進來的。紅英聽到綠萼的死訊也好一陣發抖,她真的沒想到要綠萼死,她只是想讓她不要再拿那雙眼睛脈脈含情的看著世子爺了,所以她才在旁邊添油加醋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9:05

第四章

    綠萼死後紅英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得踏實,一合眼仿佛就看見綠萼一臉血的站在面前,幽幽的問:“你為什麼非得慫恿夫人打殺了我?”

    紅英看了看彩雲的臉,那張嚴肅的臉仿佛慢慢兒便模糊了,血珠子從面皮裡一點點的滲透出來:“你為什麼非得慫恿夫人打殺了我?”那幽幽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紅英抖抖索索的跪了下來:“綠萼,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嫉妒你想做世子的屋裡人,我不該在夫人那裡說那樣的話,但是我真沒想到夫人會因此打殺了你,你原諒我罷,我以後每年都為你燒紙錢香燭,為你祈福,祝你早日進輪回道。”

    彩雲看了紅英這模樣兒,愣到了那裡,這紅英,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她走上前去,俯□來在紅英耳邊大聲呵斥了一句:“你是被什麼鬼怪迷住了不成?紅英,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是彩雲!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彩雲!”

    這一聲喊似乎在紅英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把她雷得清醒了些,看見面前站著的確實是彩雲,身上還沾著院子裡杏花的花瓣,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垂著手站在那裡,言語裡邊充滿了羞慚:“彩雲姐姐,我這些天都好像被魔魘了。”

    彩雲歎氣道:“紅英,你既知道綠萼是怎麼死的,也該收收這份心思。若是世子夫人進門,瞧著你體貼,升了你的分位,那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事情。只是你千萬別一個人癡心妄想,以至於做出那些糊塗事兒來!”

    紅英慚愧的應了一聲,把那帕子接過來,向彩雲行了個禮兒:“謝謝彩雲姐姐提醒,紅英以後不敢再這般胡思亂想了。”

    彩雲盯著紅英看了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便罷……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我會讓它爛在肚子裡邊的,只是你自己當心!”

    倚在門口,看那道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紅英呆呆的站著,任憑微風把院落裡杏樹上的花朵搖落,不一會兒身上已經堆滿了殘瓣,可她卻恍若未覺,心裡想著自己的心事,有著濃濃的悲傷。

    梁伯韜回來的時候,紅英還在努力的繡著那塊帕子,見他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梁伯韜的臉,站起來行了個禮兒道:“世子爺,夫人叫你去玉晏堂見她。”

    素日的紅英,都會用熱烈的眼光看著梁伯韜,今日的紅英卻淡然了很多,可梁伯韜似乎沒有覺察到她的不同,正眼兒都沒有看她一下,就跨出了院子。

    追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紅英心頭好像被誰紮了一刀,對啊,世子爺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何必心中苦苦糾結!自己也沒有什麼能讓世子爺記住的,只能選擇在最需要她的時候,毫無畏懼的奉獻上自己的一切,只希望在他心裡,偶爾也能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丫頭,忠心耿耿的在他身邊。

    全然不知道紅英心裡的想法,梁伯韜大踏步走進了玉晏堂,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闖禍了,母親定然要教訓自己,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該承擔,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沒有擔當呢?當他走進玉晏堂時,卻看見父親和母親坐在一起,臉上有著嚴肅的表情。

    “我現在懷疑皇上另有圖謀。”梁國公道:“今日你兄長接手我那支軍隊時,和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徐維文拍著梁元山的肩膀道:“妹夫,凡事要看得深遠些,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時候鬥得你死我活,卻為別人做了嫁衣裳,何苦呢!”

    梁國公夫人蹙眉道:“我兄長這話,確實另有玄機。感覺皇上如此重壓他,必然有所圖謀,他一個文官,哪裡知道行軍佈陣,用兵打仗!用他帶兵,不外乎是要把你手裡的兵權騰空而已。架空了你的權力,自然只有一個目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想到了未央宮裡的梁皇后。

    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眼人看得出來,可是魏貴妃那邊也沒見有何舉動,難道皇上是想慢慢來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意思已經說得很分明了,難道皇上有意于立大皇子儲君入主東宮?可怎麼看也也瞅不出蛛絲馬跡來。

    梁伯韜在旁邊聽了半天,插嘴道:“皇上布這盤棋應該有些時間了,現在只是逐漸在收尾了。”他咧嘴一笑道:“今日兒子的青衣衛統領也被皇上捋掉了。”

    正在討論的梁國公夫婦驚詫的轉過頭來道:“皇上為何如此?總不能平白這樣做,總會有些由頭罷?”

    看著兩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梁伯韜低下了頭道:“父親母親你們別生氣,因為兒子今日輪值時,擅自離崗去了蘇府……”

    一提到這件事情,梁國公夫人就來火了:“韜兒,昨日不是問過了你是否同意去蘇府提親,你自己答應了,今日你怎麼跑去蘇府搗亂了?是我和你父親平日太驕縱著你,以至於你無法無天,拿梁府的名聲開玩笑?”

    “母親,你昨日未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是幫我去向那蘇潤璊提親!”梁伯韜面露尷尬神色:“若知道母親提親的對象是她,我定不會答應。”

    “哦?莫非你在蘇府還有中意的小姐?”梁國公夫人緊盯著他不放:“那你現在告訴父親和母親,是哪一房哪一位小姐呢?”

    梁伯韜看著父母親都在看著自己,心裡想,遲早這事情他們得知道,不如直接說了罷,於是坦然說:“回母親的話,兒子確實有中意的人了,她便是三房的九小姐,蘇潤璃。”

    梁國公夫人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沒有仔細問過你。原以為你和那五小姐青梅竹馬長大的,一心以為就是她了,卻沒有想到你喜歡的竟然是那位九小姐,看來以後你得多和母親說說心裡話,咱們母子倆別成天像打啞謎兒一樣,這次差點出了個大岔子,對那位五小姐的閨譽也有影響。”

    梁伯韜也沉默了下:“我已經叫那媒婆說因為我和蘇府五小姐時辰不對,蘇府拒婚了。”

    “也好。”梁國公夫人微微頜首:“你做錯了的事情自然該擔著些。”

    “既然韜兒有喜歡的人,那明日便再遣媒人去蘇府提親便是了。”梁國公在一旁摸著鬍子說,梁伯韜也連連點頭,聽著父親這話,他心裡美滋滋的,一想到璃兒終於能變成自己的未婚妻,精神頭十足。

    梁國公夫人看著這父子兩如出一轍的沒心沒肺,不由得蹙了下眉:“你們想過沒有?若是這般張揚著,那你們置蘇府大房的臉面於何處?今日提親對象是蘇府大房的小姐,被韜兒追上府去折了面子,明日又派人去給三房的姑娘議親?你們的臉皮厚得可以去砌城牆,我可還要臉兒!”

    “那該怎麼辦?”梁伯韜聽著這話也有道理,蔫了半截,垂頭喪氣的問主意。

    “賞梅會上我也見了蘇府九小姐,是個不錯的姑娘。”梁國公夫人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睛突然間閃閃發亮,沖他微微一笑:“但是我見著那九小姐離及笄還早,現兒去提親也未免心急了些,不如先議定了別家的小姐,過兩年再聘了那蘇府九小姐做平妻罷。”

    聽到這話,梁伯韜“霍”的一聲站了起來:“不行,母親,璃兒不能做平妻,我也不要別家的小姐,我的妻子只能是蘇潤璃,沒有別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9:16

第五章

    梁國公夫人吃驚的看著梁伯韜激動的神色,突然之間,心裡對那蘇府九小姐有了深深的恨意,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韜兒,現在眼裡只有她,竟然為了這個九小姐,公開和自己頂撞!這怎麼能行?韜兒怎麼能對一個女子如此迷戀?她氣得胸口發悶,指著梁伯韜道:“你給我坐下來,好好聽我的安排!”

    梁國公在旁邊看著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道:“有話慢慢說,別這麼著急!”順手扯了扯梁伯韜的衣裳,示意她坐了下來:“你聽你母親的,你母親安排准沒錯!”

    梁伯韜看了看母親的臉色,自己也覺察到有些衝動,訕訕的坐了下來:“母親,孩兒只是一時急躁,頂撞了母親,望母親大人恕罪。”

    看著兒子懊惱的表情,梁國公夫人揉了揉胸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韜兒,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難道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會害自己的孩子?你今年十七了,也該議親了,到明年就可以迎娶新婦過府,母親就叫她打理中饋,把這梁國公府放手給你們去,自己也樂得輕鬆輕鬆。那個蘇府九小姐,少說也還要兩年及笄,難道你就這麼不顧孝道,不願早點有人來幫母親分擔點事務不成?娶妻娶賢,只要是個賢慧的就可以做妻子,哪裡要管她究竟是誰?”

    梁伯韜聽著母親的話,心裡一陣鬱悶,說半天,母親還是想幫他另外聘一個妻子,然後還是叫璃兒做平妻?這都是些什麼安排啊?自己向璃兒發過誓,這一輩子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怎麼能違背誓言?

    想到這裡,梁伯韜恭恭敬敬的朝父親和母親行了一個大禮道:“父親和母親的養育之恩,韜兒銘記在心,永不能忘,但也請父親母親體諒兒子。兒子今生非蘇潤璃不娶,其餘的女人我都不要!今日我和鎮國將軍也談過了,好男兒當為國出力,既然宮內之職已經被罷免,我幾日之後便會跟著鎮國將軍去西北,兩年之後請母親再遣人替我去蘇府提親便是!”

    梁國公夫人聽到此話,驚得目瞪口呆:“韜兒,你要去西北?那邊北狄人屢次侵犯邊關,甚是危險,你去做甚?”

    一旁的梁國公卻哈哈大笑,拍著梁伯韜的肩膀說:“我兒果然熱血!去罷,為父支持你!”

    “韜兒謝過父親支持!”梁伯韜站了起來,朝母親一拱手:“母親,這兩年你千萬不要胡亂幫我去別府提親,除了璃兒,無論是和誰議親,我都不會承認,你們到時候找誰來當你們兒子,代替我娶這個妻子我都不管,但是——”他頓了下,一字一句的說:“請你記住,我的未來妻子只能叫蘇潤璃,是蘇太傅府三房嫡出的小姐!”

    說完這話,梁伯韜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梁國公夫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面,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喃喃自語說:“我是為他好,難道這都做錯了嗎?”

    “夫人,你別想這麼多了,好男兒志在四方,韜兒該去軍營裡好好歷練才能更好的成長,我梁元山的兒子怎麼能在行軍佈陣上落後於人?哈哈,不錯,果然是我梁元山的兒子!”梁國公倒是一臉欣喜的表情,可惜他的哈哈聲還未落音,梁國公夫人已經板著臉,扶著彩雲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當晚,梁國公府敲不開主院內室的門,不得已去了旁邊劉姨娘院子,但是劉姨娘在房間裡抖抖索索的說:“國公爺,夫人有命,今晚我不得開門,否則明日定然發賣了我,還請國公爺見諒,自己去找地方歇下罷。”

    最後,有著一妻一妾的梁國公無處可去,只能睡在了演武廳。

    日子平靜如流水,慢慢的,很多東西都在人們的記憶裡模糊了,例如早幾日還轟動京城的梁蘇聯姻。

    本以為梁國公府頭一天相看,第二日遣媒人去蘇府提親,這門親事是鐵板上的釘子,穩當得不能再穩當了,沒想到這結果卻讓不少人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都能聽到那眼珠子被踩碎的“茲拉茲拉”聲——蘇府竟然拒婚了!因為蘇府的五小姐原來算了八字,不能嫁辰時生人,否則一生不得平安,為著蘇潤璊的安全起見,蘇府忍痛拒絕了梁府的美意。

    一時間京城勳貴圈了有了各種不同的反應,有暗自高興的,覺得自家小姐又有了希望;也有將信將疑的,蘇府怎麼會捨得這麼輕易就放棄了與梁國公府聯姻的事?蘇太傅可是從來不信生辰八字這碼事情的;還有些覺得蘇府真是傻,幹嘛要拒絕呢?蘇潤璊一生不得平安又如何,好歹嫁進去一個占穩了這個坑兒再說,若是蘇潤璊真是不幸了,趕緊可以在家裡的妹妹裡挑一個去做續弦,這兩府的關係還是穩穩當當的在!

    雖然這事兒轟動,但是京城每天都有新鮮事兒出來,過了幾日,這事情也就漸漸的淡了,只在人們心裡留下極淡的一筆,仿佛隨意就能被擦去一般。

    平靜了才幾日,梁國公府再一次成為了京城勳貴們關注的焦點。皇上賜下鐵券丹書,梁國公府的匾額換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也下來了,梁國公夫人的誥命封賜到了,這些都是梁國公府大擺筵席的好由頭。

    不少貴夫人開始幫自己的女兒打扮起來,珍瓏坊和金玉堂都又狠狠的賺了一筆,兩家掌櫃笑得眉毛眼睛擠到了一處,心裡想著:這梁國公府世子爺最好遲兩年訂親,還能狠狠的賺上一筆呢。

    四月十二日,梁府大擺筵席,請京城勳貴到府相賀,一時間梁國公府門口正應了那句話兒“車如流水馬如龍”,馬車挨挨擠擠的都快停不下了。

    外院由梁國公和梁伯韜招待男賓,女眷們都被引入內院,由梁國公夫人招待,今天她有心想仔細看看蘇府那位九小姐,誰知卻沒曾見著。蘇府只來了兩位嫡小姐,一位是五小姐蘇潤璊,一位是十小姐蘇潤玨。據說六小姐蘇潤□正在府裡跟著學規矩,因為畫像已經送入宮中,怕萬一聖眷隆恩被挑上了,不知道應付宮中各種規矩。而九小姐蘇潤璃,卻因為幹姐姐幾日後便要成親,忙著在幫她佈置新居。梁國公夫人聽了也只能堆出一臉的笑容道:“都是在忙正事兒,真是可惜,卻見不著了。”

    蘇大夫人在一旁聽著這話,似乎話裡有話,心裡就像紮了根針兒似的,瞟著梁國公夫人,總覺得她那眼神都有些不同。但周圍一圈貴夫人都看著自己和璊兒,只能陪著笑臉兒說:“那是國公夫人體恤小輩,她們哪值得國公夫人記掛!”一邊說一邊領著笑容僵硬的蘇潤璊走到一旁去,貼著她的耳朵道:“放輕鬆些!現兒京城裡都知道是咱們蘇府拒了婚,你別掛著這樣一副臉子,沒由得讓人看了出來!”

    今日蘇潤璊本欲不來梁國公府,蘇大夫人卻堅持要她過來,“若是你躲著藏著不露面,人家自然會有各種猜想。你跟著我大大方方去那梁國公府,旁人看著你那泰然自若,自然會認為確實是蘇府拒婚。”

    蘇潤璊聽著母親的話有幾分道理,雖知自己到梁府肯定會不開心,但是為了自己日後議婚能順利些,還是由著丫鬟們打扮停當,跟著母親來了梁國公府。誰知一進門,她便想起了梁伯韜,心裡有一萬分的怨念,可卻又說不出來,只能悶在心裡,臉上哪能柔和起來?雖然笑容都是異常僵硬。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9:26

第六章

    蘇大夫人交代了蘇潤璊幾句,就讓她和蘇潤玨去找那些小姐們一起玩耍,自己加入了夫人圈裡的應酬,只說得滿面春風。蘇潤璊遠遠的看著,真是佩服母親的手腕兒,竟然沒有一絲尷尬,應付說話都是妥妥的。

    正帶著丫鬟呆呆的站在杏花樹下,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喲,這位是誰呀?不是那快成為世子夫人又被拒婚了的蘇府五小姐嗎?”

    這句話說得蘇潤璊心頭一顫,轉頭一看,就見明珠郡主穿著一身玫瑰紅的衣裳走了過來,就見她雪白皮膚上一雙杏兒眼,笑起來梨渦淺淺,身材纖濃有度,比那枝頭的杏花還嬌豔了三分。

    諸位小姐正閑著無聊,聽著這邊仿佛有熱鬧看,慢慢的圍攏了過來,看了看明珠郡主,又看了看蘇潤璊,就聽那薛秋霜嘻嘻哈哈的說:“郡主今日穿得好明豔,這般打扮,難道是給我們來看的不成?”

    明珠郡主橫了她一眼道:“我穿衣裳就是為自己喜歡,你以為我是某些人,只一心打扮著想給韜哥哥看?只是沒曾想,人家看她不上!”說罷朝蘇潤璊挑釁般的一笑:“蘇潤璊,你說說看,我說的可是實情?”

    眾位貴女們一聽,自然都知道明珠郡主說的是什麼意思,瞟了下蘇潤璊,皆面露瞭解的神情,吃吃微笑。

    蘇潤璊見那明珠郡主揭自己的傷疤,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恨恨的瞪著她,準備帶著丫鬟往一旁走。

    “喲,你瞪我做什麼?我可沒有說是你,我只是在笑有些人,自不量力,自己還以為自己有多美貌,以為韜哥哥會多喜歡她,一心想嫁進這梁國公府來,可結果是人算不如天算,媒婆上了門都被人家涮了!”明珠郡主嬌媚的眨了眨眼睛:“若這個人是我呢,合該在家裡哭上半年,躲在家裡不敢出來,可惜有人偏偏臉皮兒這般厚,還沒得幾日就出來招搖了!”

    蘇潤璊被明珠郡主這連番帶刺的話堵在角落裡邊,不得不出言反擊了:“我呢,也想笑某些人一心想著嫁進著梁國公府,可惜都沒有媒人上府去提親,只會在這裡占口頭便宜!我們蘇府拒婚是我和韜哥哥八字不合。祖母愛惜我才拒婚的,哪像有些人,眼睛都望穿了,還沒看見媒婆的一根頭髮絲兒!”

    聽著蘇潤璊出言反擊,明珠郡主臉上已經掛不住了,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她見著眾人皆在看向自己,索性乾脆把那話給挑得明明白白:“蘇潤璊,你們弄出來那套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那日我聽說梁國公府去蘇府提親,就跑去找韜哥哥問是不是真的,韜哥哥一聽我說是向你去提親,馬上就騎了踏雪跑去蘇府攔那媒婆了!後來就聽說蘇府拒婚的說辭,我才不相信呢,想必是韜哥哥心軟,為了保全你的臉面,方才對外這般說的。蘇潤璊,若是你有擔當,就自己說清楚,我說這話裡可有半分摻假?”

    明珠郡主一口氣說完,看著蘇潤璊的臉越來越白,得意的笑著說:“蘇潤璊,我本來不想揭了你的短,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對,不會說兩句求饒討好的話,本郡主生氣了,沒有管得住自己的嘴,把真相說了出來,你可別怨我。”

    看著明珠郡主那副張狂的模樣,蘇潤璊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可還是忌憚著明珠郡主的身份,不敢揮了出去,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笑著對明珠郡主說:“不錯,你說的沒錯,是韜哥哥去蘇府打斷了這次議親,可這又能如何?你以為韜哥哥喜歡的人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和你打賭,看韜哥哥會不會去公主府求親!”

    此言一出,周圍的貴女們皆是一片驚呼,蘇潤璊這句話,不就證明了她是被梁伯韜嫌棄了嗎?再往後邊聽,似乎還有潛臺詞,可惜蘇潤璊已經閉緊了嘴巴,倔強的看著牆角那一片杏花林,不再開口。

    看著這邊似乎沒有什麼好戲看,各位貴女都帶著自己的丫鬟慢慢散去,趕緊各自去找自己的母親,想把才才聽到的消息分享下,蘇潤璊看著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挪到明珠郡主旁邊,笑著說:“你肯定不知道韜哥哥真正喜歡的是誰。”

    明珠郡主狐疑的望瞭望她道:“你難道又知道?”

    蘇潤璊得意的一笑:“韜哥哥自己告訴我了,她喜歡的是我的九妹妹蘇潤璃。他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副厭棄的樣子,你以為他喜歡你嗎?你在我面前再神氣又如何?韜哥哥還是不會喜歡你,他心裡裝的是旁人。你和我一樣都是個可憐人罷了,只是你還沒有落到我這地步而已,五十步笑一百步,你想笑就笑罷。”

    流言很快就在梁國公府的午宴上傳播開來,蘇大夫人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後來見越來越多貴夫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眉眼間仿佛有一種嘲笑的神氣,心裡不禁有些慌亂,難道璊兒方才在後院裡又出了意外?

    那些貴夫人看著蘇大夫人的眼風兒掃過來,都避開了去,但不久後,必定和旁邊那人咬著耳根子,眼睛直往這邊瞄,蘇大夫人見著,如坐針氈般,心裡頭知道肯定是璊兒出了事情,否則不會有這麼多人瞟著她。

    吃過飯,蘇大夫人就帶著蘇潤璊匆匆告辭,只推託說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利,梁國公夫人也沒有多挽留,笑著讓她多保重身體,輕輕巧巧便把這話題揭過了。

    一上馬車,蘇大夫人便抓著蘇潤璊的手問:“璊兒,方才在後院怎麼了?”

    蘇潤璊本來一肚子氣,見著母親問,心裡委屈,嗚嗚的哭著把明珠郡主羞辱她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女兒這麼說,蘇大夫人的手直哆嗦,一身冰涼,甩開蘇潤璊的手怒喝道:“想我聰明一世,可偏偏怎麼會生了你這樣愚笨的丫頭!”

    蘇潤璊見母親動怒,唬得縮在角落不敢說話。

    “那明珠郡主說你,你只管否認便是,她素常喜歡和你作對,誰人不知?你只要冷笑著說,不如讓世子爺來說個清楚,誰還會相信她的話?就算明珠郡主喊來世子爺又如何?若是他不顧及你的閨譽,也不會開口說讓那吳媒婆想個由頭,對外邊說是蘇府拒婚。所以即算喊了世子爺來,他也會維護你。可你蠢笨如斯,竟然就自己承認了!你……你……”蘇大夫人不斷的揉著自己的胸口:“不出明日,京城大街小巷裡怕都會傳出蘇府被梁府拒婚的事情了,以後你的親事怎麼辦!”

    蘇潤璊蜷縮在角落裡,聽著母親的教訓,一言不發,眼裡閃過一絲絕望。

    不出蘇大夫人所料,果然,京城裡第二日就傳遍了和早幾日版本相反的版本。

    隨便走到哪個角落,就聽著那些閑著沒事兒做的人在議論著:“這到底是蘇府拒了梁府,還是梁府拒了蘇府啊?”

    “肯定是梁府拒了蘇府,這還用說?早些日子我就覺得那說法不對頭,就算是時辰不對,也可以用別的辦法去補救,怎麼就拒婚了呢?”那說話的漢子吐了口唾沫:“喂喂喂,吳媒婆,你是知道詳情的,仔細說說看?”

    吳媒婆回過臉來白了他一眼:“都不明白你一個大老爺們,每天就關心這東家長西家短的有什麼意思?還不快出去尋個路子掙錢,沒看你媳婦又帶娃,又繡花補貼家用,你就不會體諒下她?”

    那漢子撓撓頭道:“現兒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找事情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9:39

第七章

    吳媒婆把鞋子拔出來,在桌子腿上用力敲了敲灰,白了他一眼:“狀元公明日辦喜事,你隨便去混個力氣活,這些天的嚼用不就出來了?要去就快去,別呆在家裡孵蛋!”

    那漢子拍拍頭道:“我倒是忘了這一茬事了!這狀元公的親事可是皇上御賜的,肯定少不了打賞!”說罷嘿嘿笑著,一路飛奔,往甜水胡同那邊去了。

    明日就要成親了,李清芬坐在含芳小築的屋子裡,看著遠道趕來送嫁的母親,心裡有萬種滋味,母女倆面對面坐了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玉蟬端著茶水上來道:“太太,喝口茶罷。”

    李同知太太抬頭看了看玉蟬,就想到了那冤死的玉墜,心裡也有些悲涼,自己倒是沒想到娘家哥哥嫂子會串通起來謀算自己的女兒。

    “芬兒,是娘沒有本領,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李同知太太的眼淚珠子終於掉了下來,摸了摸李清芬的手腕:“瘦了,芬兒比原來瘦多了。”

    “母親,芬兒過得很好,現在終於算是苦盡甘來。若是以後父親還是那般糊塗,母親只管來京城住到甜水胡同我們那宅子裡邊來,我和仁知說過這事了,他也同意,還說要和母親來說這事呢。”李清芬一臉羞澀的笑容:“我都幫母親佈置好了屋子,母親只管來住就行。”

    “好孩子,好芬兒!”李同知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倒是熬著也沒事情,只是少不得把你哥哥接出來,過兩年參加了鄉試以後就讓他來京城住著準備會試,剛剛好仁知還可以指點一二。”

    李清芬見母親總算是接受了許仁知,心裡的石頭放下了一大半,笑著請李同知太太吃她新學著做的點心,李同知太太這時整個人才神清氣爽,看著李清芬的眼神溫情又柔和,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李清芬還是個嬰兒,在繈褓裡哇哇哭泣,她就是那樣帶著滿心的歡喜,看著奶媽給她換衣裳。

    現在一晃眼,十多年就過去了,日子簡直就是消失掉的,快得出乎她的意料——芬兒都要嫁人了!

    就在李同知太太和李清芬在屋子裡共用天倫的時候,突然外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聽蔥翠扯著嗓子在外邊喊:“李姑娘,李太太,老太太請你們去慶瑞堂呢,聽說是鴻臚寺卿府上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過來了,正在撒潑鬧事呢!”

    李同知太太聽得心裡一驚,這兩個嫂子跑到蘇府來鬧?什麼事情讓她們這樣有底氣來蘇府撒潑了?一想到大嫂那所作所為,心裡就一陣反胃,實在不想去見她。可她都鬧到蘇府來了,自己還能躲著,推了蘇府出去擋事不成?

    蔥翠引著李同知太太和李清芬往慶瑞堂那邊走,一邊走一邊說:“我也算是見過不少不要臉的,可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呢。”

    李清芬看著蔥翠那氣鼓鼓的模樣,也不知道兩位舅母到底來蘇府做什麼,聽著蔥翠那口氣,定又是做了什麼讓人驚詫的事情。在京城經過了這麼多風波,總算快到了要成親的時候了,她那繃緊緊的弦正要鬆懈,可隨著孫大夫人和孫二夫人的造訪,她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心裡念叨著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情了。

    李同知夫人見著李清芬臉色變幻,知道她此刻心情,捏了捏李清芬的手道:“芬兒,你別擔心,她們再怎麼鬧,還能扭過太傅府去?就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去罷。”

    李清芬點點頭和母親走進慶瑞堂,就見兩位舅母正坐在左首的位置上,似乎正和人爭執過,臉色漲得通紅。

    “好好好,現兒李夫人和李小姐來了,你們可否把要求再說一遍?”蘇老太太在李同知太太行過禮以後便笑著說:“我還真得請李夫人來親口說個清楚,要不是我們蘇府還真扛不住這個侵吞賀禮的名頭呢。”

    孫大夫人和孫二夫人看見李同知太太,皆是一驚:“小姑你什麼時候到京城的?怎麼不去鴻臚寺卿府,反倒在蘇府裡住著?”

    李同知太太聽著方才蘇老太太的話,心裡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見兩位嫂子如是說,冷笑一聲道:“鴻臚寺卿府現在該改成少詹事府了罷?瞧著大嫂這動靜,恐怕都是把別人當泥人捏呢!”

    孫大夫人笑著介面道:“小姑聽了誰在胡嘬呢?哪有這樣的事情?現在府裡大事都還是老太太在主持著呢,我也不過打打下手罷了。看來我們來得剛好,整好把小姑和外甥女接回府去,明日便可從孫府發嫁。”

    李同知太太看著面前兩張算計滿滿的臉,心裡看得通透,她們哪裡是接自己和芬兒回府住?分明是想把那些賀禮嫁妝接過府去,至於能有多少出來,恐怕就難說了。

    這時,坐在蘇老太太右首的蘇三太太開口了:“兩位孫夫人這麼早就趕到蘇府,一門心思想要接外甥女兒回孫府去發嫁,這片心是極好的,我們也能體會做長輩的對晚輩的關心,可是這麼搬來搬去也忒麻煩,在哪裡發嫁不是一樣?我已經認了清芬做乾女兒,我就是她的母親,蘇府就是她的娘家,難道就不行?方才你們兩位說乾娘不是親的,你們不承認,現在李同知太太可是她的親娘,你們也該沒什麼話說了罷?”

    孫大夫人和孫二夫人望著李同知太太,頗有些尷尬,但孫大夫人畢竟臉皮厚,聽著蘇三太太這話,圓臉盤子堆出了假笑:“就是呢,原本不知道小姑已經到京城了,這才說要沒有親娘在。現兒見著小姑,心裡更踏實了,小姑多年未回京城,老太太心裡正記掛得緊,所以還是先一起回孫府罷!”

    李同知太太看著大嫂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只覺十分寒心,她這笑容,恐怕是為了錢才堆出來的罷?端起桌子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李同知太太這才開口慢悠悠的說:“兩位嫂子說得不錯,只是芬兒明日便成親,我這邊忙著沒工夫,明日發嫁了以後我就回孫府。兩位嫂嫂就好生準備點我做女兒時喜歡的菜式,午膳前我便搬來孫府住上幾日再回杭州去。”

    聽了這句話,孫二夫人瞪著眼說:“明日還回去做什麼?嫁妝賀禮都已經抬出門了……”剛剛說完便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上了嘴巴,端了茶盅揭開蓋兒喝茶。

    聽著這話,屋子裡已經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家轉過視線一看,便見站在潤璃身後的蔥翠,正鼓著腮幫子像只青蛙般,見眾人都看著她,趕緊掏出帕子掩住嘴道:“我方才想起了一個笑話,卻不想打擾到孫二夫人說話了,奴婢有罪,求老太太懲罰。”

    蘇老太太瞪著眼睛望著她說:“就罰你今晚幫李小姐裝箱,懶憊東西,就會做些輕鬆活兒,撈些好處,該你出力的時候就使不上力兒,只一味的好吃懶做!”

    蔥翠聽著蘇老太太指桑駡槐的說她,也不生氣,行了個禮兒道:“奴婢保證今晚出最大一份力氣,李姑娘都要出嫁了,怎麼好還在這關頭來累著她,我就是想打秋風也得換個時間罷!”口裡說著“打秋風”,眼睛可是望著孫大夫人和孫二夫人,字字句句都戳著她們心窩子說,弄得兩人在一旁坐立不安。

    蘇老太太見著蔥翠機靈,心裡歡喜,對著兩位孫夫人說:“既然李夫人今晚不願意住去孫府,那二位請回罷。方才你們自己也聽清楚了,是李夫人自己說的,明日回孫府用午膳,到時候你們只管好飯好菜的等著,她定不失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49:50

第八章

    兩位孫夫人見著討不到好處,也只能訕訕的道聲“叨擾”,就起身準備回復。

    這時蘇老太太又笑眯眯的喊住她們:“二位孫夫人,請留步。外甥女成親,作為長輩,總要給些壓箱添妝的東西罷?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呢?”

    孫大夫人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笑容再也掛不住:“老太君,我們已經出了銀子隨禮了,禮數並未有失。”

    蘇老太太望瞭望瑞雲道:“你把禮單兒拿出來,找到鴻臚寺卿府上的隨禮是多少,念來讓大家聽聽。”

    瑞雲答應了一聲便拿出一張賀禮單子,找半天找到了孫府的名字,清清脆脆報了出來:“孫府一共送了二十兩銀子作為隨禮。”

    蘇老太太譏諷的一笑,指著兩位孫夫人道:“你們看看這兩位舅母,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精緻物事?偏偏只送了二十兩銀子做隨禮,真真是可笑。還有,作為長輩,晚輩成親前要主動送添妝壓箱的東西,我本以為你們兩人今日來蘇府是給外甥女來添妝的,卻沒想到是來打主意的。”說到這裡,蘇老太太看著蔥翠,偏了偏頭道:“你不是說保證出最大的力氣?現兒你去把大夫人手上那個玉鐲子給捋了下來,看著成色還不錯,至於二夫人,就拔那根簪子罷,雖然舊了些,那顆東珠還湊和,去金玉堂翻新下也算過得去了。”

    蔥翠爽爽快快的應了一句走上前去,劈頭就把孫二夫人頭上那支簪子拔了下來,她可不會跟孫二夫人說客氣,拔簪子的時候少不得勾起一大綹頭髮出來,痛得孫二夫人扶了丫頭的手,一個勁的揉著腦袋。孫大夫人見蔥翠逼近,便知不妙,趕緊把手藏到衣袖裡邊,一個勁的往後退。可她哪裡抵擋得住蔥翠的點穴功夫?只輕輕巧巧一點,孫大夫人的胳膊就垂了下來,蔥翠用勁的捋了兩下,可孫大夫人的手腕實在太肥,那玉鐲半天弄不下來,蔥翠對著瑞珠眨了眨眼睛道:“瑞珠姐姐,勞你去打盆水兒過來。”

    瑞珠會意,端了一盆清水,蔥翠把孫大夫人的手按在水裡,使勁一抹,那只玉鐲子終於從孫大夫人豬蹄似的手腕上取了下來。蔥翠把玉鐲拿到手裡,順手幫孫大夫人解了穴位,笑盈盈的行了個禮兒:“奴婢代李姑娘謝謝兩位舅太太的厚禮。”

    蘇老太太也在主位上笑著說:“兩位夫人真是太客氣了,哪裡值得送這麼厚的添妝禮喲,果然鴻臚寺卿府上好生闊綽,我們看著都眼熱呢!瑞雲,快幫我把這兩位孫夫人好好的送到門口,別心疼得走在院子裡邊腿抽筋兒!”

    清寒畫角中門開,

    芬芳桃紅越女腮。

    仁愛相依花燭夜,

    知心私語對月來。

    ——藏頭詩送給李清芬與許仁知

    京城四月的清晨,天氣是一如往年般的宜人,雖然和江南的春色比,它少了幾分柔媚,但卻多了幾分純淨。江南的春天總少不了斜風細雨,那戴著青箬笠穿著綠蓑衣的漁夫,打著長長的號子,小竹筏在河裡漂流,怎麼看都是一幅寫意山水畫。而京城的春天卻完全不同,每天都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悠悠的飄著些白雲,走在御前街上的行人擁擁擠擠,大家都伸著脖子在圍觀著蘇太傅府裡抬出的花轎。

    “聽說是蘇太傅的孫女兒出嫁了。”一個婆子奮力踮著腳尖往人群堆裡看,卻只能看見花轎的頂角。

    “嗐,你聽誰說的?這可不是蘇太傅的孫女兒,是蘇府三房夫人認的乾女兒出嫁了!”旁邊的婆子撥拉了她一下:“聽說這姑娘生得極美貌,狀元公為了她都不願意娶公主呢!”

    “你別胡說!”那個婆子張望了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她們的談話,悄悄掐了身邊那個婆子一把,壓低了聲音道:“你從哪裡聽來這閒話?這話也能亂說的?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兒,狀元公怎麼敢抗旨!”

    “我從哪裡聽的你別管,總之,皇后想把公主許給狀元公,但皇上卻給這位小姐賜了婚!”那婆子神神秘秘的說:“不是同一條心呢……”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流,都跟著轎子往前邊走了,推了推那個婆子:“方才看到嫁妝沒有?”

    “沒仔細數,好像有五十多抬。”

    “走,咱們再去數數看,也看看蘇太傅府打發的嫁妝!”路邊挨挨擠擠全是人,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跑去看那最前邊的嫁妝去了。

    李清芬坐在花轎裡,就聽外邊紛紛雜雜的,有喜樂聲,有鞭炮響,還有交頭接耳的議論,到這個時候,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今日早晨,蘇三太太請了左督察禦史家的大夫人做全副太太過來幫她梳頭。她本來在梳粧檯前坐得筆直,聽著後邊梳頭的大夫人一邊梳,一邊唱吉祥話兒,這時就突然聽到有細細的嗚嗚咽咽的哭聲,那聲音很熟悉,便是自己的母親李同知夫人。

    “芬兒,你總算讓娘放心了。”李同知太太用手帕子拚命的擦著眼睛,旁邊蘇三太太不停的勸慰她。

    聽著母親的哭聲,李清芬也想哭,可是不能哭,她正在上妝,總不能把臉哭花。她極力的忍著眼中的濕意,端端正正坐在那裡,頭都不敢回,等著頭髮梳好,贊禮也結束,轉過頭來望瞭望母親,終於有眼淚滾落了下來。

    “清芬,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蘇三太太轉臉向玉蟬說:“快幫你家姑娘仔細擦了,別弄花了妝容!”

    李同知太太哽咽著說:“是呢,芬兒,聽乾娘的,別哭。”說完,心裡又難受得不行,站起身來,跑到含芳小築的樹下面,一個人哭了個痛快。一邊哭,一邊便想起遠在杭州府的李同知,去年自己把金銀給了芬兒旁身,沒想到李清音送去應天府做貴妾時,他竟然要自己拿三千兩銀子出來給她添妝。

    三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個狐媚子的女兒又不是出嫁,只是送給人家去當妾,還用得著添妝嗎?她當然不肯,卻被李同知搶了錢匣子的鑰匙,開了匣子一看,見不著幾張銀票,便勃然大怒,狠狠的撲了過來,一定要她說出銀子的去處。

    這可是關著芬兒和衡兒一生的事兒,李同知太太又怎麼可能吐出銀子的下落,只是一味的哭,也不搭理李同知,李同知站在旁邊問了半天,李同知太太就是不開口,他也沒奈何,怎不能掰開她的口罷?可沒想到那個狐媚子大姨娘卻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太太,你說不出這些銀子的去處,可是拿去貼補了小白臉兒?聽說四喜班新的臺柱子可不比小白玉差呢,太太莫非是看上了?”

    李同知太太聽著這下流話兒氣得全身發抖,撲了過去就給了大姨娘一個大耳刮子,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李同知見自己心愛的姨娘被打,哪能善罷甘休,氣勢洶洶朝李同知太太奔了過來,兩人打鬥在一塊,倒給下人們看了場好戲。

    自此之後,李同知乾脆搬去了大姨娘院子,把那裡當了主院,俸祿銀子和私底下接的錢財一分兒都落不到李同知太太手裡去,若不是李同知太太自己在外頭還有幾間店鋪門面,恐怕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起初自己還嫌棄許仁知家裡窮,現兒看著,這芬兒倒是嫁了個好姑爺,皇上下旨賜的婚,蘇三太太又貼補了芬兒一副嫁妝,自己給芬兒的銀子就可以騰出來貼補家用,自己這心也放下一大半。就只等著衡兒過了鄉試,送他到京城,再幫他尋門好親事,自己倒也算了結了心願,此生無憾了。回頭望著屋子裡邊熱熱鬧鬧的,李同知太太一邊抹著眼淚,心裡一邊不斷嘮叨,芬兒一定要美滿如意,千萬不要像自己一般,落得如此下場。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0:00

第九章

    正哭著,就聽外邊人鬧哄哄的:“新郎官來了,快關院子門,問他要開門紅包!”李同知太太便曉得許仁知來了,感覺擦了眼淚走進屋子裡邊,見著女兒已經收拾打扮好,蘇三太太拿著紅蓋頭在到處尋她。

    走上前去接過蓋頭,幫李清芬披上,手抖抖索索的一點兒也不伶俐,她看了又看,總覺得那紅蓋頭沒有蓋得正,弄了五六次都還沒弄好,這時就聽院子裡小孩子們叫著鬧著要紅包,一個穿大紅禮服的男子走到屋子門口,笑著望裡邊看。

    “哪有新郎官這般心急的?還不快出去,到院子門口等罷!”蘇三太太看著許仁知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樣,笑著呵斥了兩句,可究竟眉眼間還是一片歡喜。

    蘇潤璘代替了李清衡,把李清芬背上了花轎,就聽司儀贊禮:“吉時已到,發嫁!”那大紅的花轎就被四平八穩的抬了起來,被人流擁簇著,直往甜水胡同那邊去。

    玉蟬跟在花轎旁邊走著,一邊歡喜,一邊又覺悲涼,她想到了玉墜,她們一起陪著姑娘來京城的,現在卻只剩下她和金媽媽了,這喜慶的熱鬧後邊,又有誰想到了會有那一縷冤魂?玉蟬望瞭望花轎,心裡默默的祝福著自家姑娘,希望她和姑爺能一直幸福下去。

    許仁知和李清芬的婚事辦得並不很熱鬧奢華,雖然有皇上賜婚的旨意,可畢竟那些高門大戶不屑與他這種家境的來往,而底下的小官小吏覺得他職位不高,也沒必要來走這門路,所以也就許家、蘇家、孫家,另外還有大理寺的同僚們來了,只擺了二十桌酒席。

    這邊許仁知的寡母也狠狠的痛哭了一場,熬了十八年,終於盼到兒子長大成人,娶了媳婦,自己也該輕鬆了。沒來京城前接到兒子的信,說叫她遣人去李同知府上提親,她看著信就懵了,不知道該不該聽兒子的話去李府提親。杭州府裡,除了知府最大就是同知了,自己貿然上門去求娶,會不會被李府趕了出來?

    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兒子第二封信又來了,說是中了狀元,皇上給賜了婚,她也不用遣媒人去李府求親了,叫她即日動身去京城,那邊已經安頓好宅子,四月十五就成親,等著她去受大禮,喝媳婦茶呢。

    正在收拾著簡單的行李,李同知太太竟然徐尊紆貴的跑到她住的小破屋裡來,丫鬟們見著都客氣熱情的喊著:“親家太太”,這一變化把她弄得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以前在九姑太太府上看到過這位李同知太太,對她可是吝嗇得一個正眼都不給,而今日卻如此熱絡,讓她心裡直犯嘀咕。

    “親家,以前我對你有些不恭敬,還請都忘了罷。”李同知太太一臉的懊悔:“我只得芬兒這一個閨女,她是個好姑娘,你相處了就知道。她雖說出身官家,可其實卻吃了不少苦,還請親家憐惜她,把她當親生女兒看罷。”李同知太太簌簌的落著淚,看得許仁知寡母也是一陣心酸,同是母親,怎麼能不明白她的心情,忙忙的點頭答應了,兩人約著一起進京。

    正在胡思亂想著,就聽外邊鼓樂齊鳴,鞭炮震天兒般響起來,新來的丫鬟杏兒在一旁歡喜的說:

    “老太太,老爺把夫人迎娶回來了!”許仁知的寡母也喜孜孜的扶著她的手走了出去,只見喜娘引著一對穿著大紅吉服的人兒走了進來,新娘子蒙著紅蓋頭,看不著臉,但單單從身材來看就很不錯,高挑纖細,貼身丫鬟扶著她,婷婷嫋嫋的站在那裡,真是和春天的嫩筍兒一般。

    司儀按照程式開始主持親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小夫妻倆在許仁知寡母面前跪了下來,扎扎實實向她磕了三個頭,看得她好不歡喜,心裡一邊開心,一邊心酸,想著自己早逝的丈夫,若是他還在,也不知會怎樣高興。

    這邊正熱熱鬧鬧,就聽外邊一陣喧嘩,大家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年青內侍領頭,後邊有幾個內侍托著盤子走了進來,原來是皇上賜了賀禮過來。

    一時間屋子裡都安靜下來,眾人的眼睛瞄著許仁知,心裡揣測著他的來頭。

    不過一個小小四品官,哪裡又值得皇上記掛著,在成親之日還特地賞賜東西下來?莫非這期間另有隱情?想著狀元公也姓許,大家不免把眼睛望許仁知寡母身上溜了溜,可又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那內侍宣了旨,皇上為了祝賀狀元郎新婚大喜,特賜玉如意一對,珊瑚樹一盆,黃金五百兩,另外還有一道誥命敕命文書,抹金軸,上面繡著瑞荷,封許仁知寡母和李清芬正四品恭人,隨著誥命敕命文書還送來了兩套誥命冠帶。

    “狀元公,快接旨謝恩罷!”那內侍意味深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道:“許狀元務必為皇上盡忠,可別忘了皇恩浩蕩哪!”

    許仁知顫抖著手兒接過那道聖旨,心裡已是感慨萬分,皇上對自己這般看重,日後一定要效忠皇上,萬死不辭。

    內侍笑著坐到一邊道:“狀元公,皇上派我來你這裡喝喜酒,看看場面熱不熱鬧,還叫我回去說給他聽呢。”說罷,脖子扭了扭,看了看周圍的人,仿佛別有深意。

    許仁知趕緊引著那內侍上坐,陪著笑說:“我家親戚少,也沒什麼太大場面,公公且擔待些。”

    那公公笑了笑說:“這世間人情冷暖,從著席面兒上就看得出來。那些慣會捧高踩低的人,哪些地方該去,哪些地方不該來,心裡都有桿秤,明明白白,斷然不會差了一星半毫。只是可惜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像狀元公這樣人才,皇上如此看待,竟然有不知道來捧場面的,甚是可笑啊。”

    許仁知抹著汗答道:“公公有所不知,原來卻不止這個場面的,因為宅子小了些,也不方便驚動各位貴人,所以就沒有廣發喜帖了。今日驚了公公,我心裡還正不安呢。”說著塞了一個小金錁子在那內侍手裡,那內侍見黃澄澄的一閃,早就眉開眼笑,摸了摸外形,更是滿意,於是也沒再多說話,只顧坐下來喝酒吃菜。

    來參加喜宴的人見那內侍不再陰陽怪氣的說話,一個個也放下心來,暗道今日自己算來對了,聽著剛剛那話音兒,皇上似乎想看看哪些人不給狀元公面子,竟然連他的喜宴都不來,還好還好,自己在這裡喝喜酒,可是妥妥兒的。

    許仁知和李清芬總算是苦盡甘來,折騰了這麼久終於在一起了,新婚之夜,兩人彼此對望,眼睛裡脈脈含情,等到丫鬟們全部撤去,兩人便情不自禁攏在了一塊,如膠似漆般捨不得分開,嗯嗯,吹燈,河蟹

    江和蘇三老爺、蘇潤璘從杭州府碼頭回來,潤璃直接去了濟世堂。

    原以為蘇三太太請來了各位教習的姑姑、娘子,自己的生活會變得和以前不同,被拘在蘇府的內院,只能以哀怨的眼神望著狹小的天空,然而劍走偏鋒,結果完全和她的猜測不一樣,正如前世那句著名的臺詞一樣: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

    李娘子、劉娘子倒也罷了,可教規矩的黃姑姑對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竟然也一點兒也沒有不贊同的意思,反而對著蘇三太太說:“三姑娘妙手仁心,日後必有大作為,有這樣一個姑娘旁著身兒,太太是個有福氣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0:10

第十章

    好話兒誰不愛聽?蘇三太太只聽得眼睛彎得成了一條縫兒。

    潤璃在一旁聽著,恍然大悟,原來規矩也是按照人量身定制的,自己無論怎麼行事,都是個守規矩的閨閣千金,倒是大姐和四妹,規矩可得好好兒學學呢。

    走進濟世堂的大門,掌櫃的已經笑容滿臉的迎了上來:“三小姐,今天來得挺早的。”

    看著掌櫃那眉眼比平日展開得更舒暢些,還有點別的意思在那笑容裡面,潤璃不由停住了腳步:

    “掌櫃的,今兒有什麼事情?看你笑得不比往常。”

    “好事情,好事情。”掌櫃的點頭哈腰的取了幾本帳本過來:“昨日大豐糧肆的陳家送了五百兩診費過來以後,挽香記徐家也送了五百兩藥費,咱們濟世堂帳面上多了一千兩銀子呢。”

    一千兩銀子真不是個小數目,也難怪掌櫃的笑得比以往更賣力。

    潤璃沉吟片刻,緩緩道:“先拿一百兩銀子出來大量收購金銀花、銀翹、菘藍和馬藍這些草藥,待我寫個方子,炮製成丸藥。”

    掌櫃的心裡一驚:“三小姐,這一百兩銀子買這些草藥,足足可以堆一間庫房呢……為何不添進些別的藥材?”

    看了看濟世堂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又看了看街頭行人單薄的穿著潤璃歎氣道:“掌櫃的,你難道不覺得今年氣候也忒奇怪了些?”

    掌櫃的撓了撓頭:“是比往年熱了些。”

    “原本是四月才當季的紫藤蘿,現兒就有開花的了!今年這天也熱得太古怪了些!”潤璃眉頭緊鎖:“這種時節,不可不防時疫!把這些草藥收齊整了,炮製成丸藥,送往那些在濟世堂看病過的人家,也好有個預防,不至於措手不及。”

    掌櫃的方才瞭解潤璃的心思,喃喃贊道:“三小姐仁慧!”

    “再拿些銀子出來,濟世堂的坐堂先生每人十兩,學徒每人五兩,夥計每人二兩,掌櫃的你就拿八兩罷,且做獎勵之用。”

    掌櫃的頭猛然抬起來,嘴巴都快合不攏:“三小姐,這是?”

    “大家平日都辛苦了,只是濟世堂卻全憑官府撥發的銀兩支撐著,故以薪酬上對大家多有虧待,今日有銀子進賬,給大家補發點銀子,也是應該的。”

    掌櫃的還未來得及說話,旁邊有個小夥計已經躥了過來,一雙大手不安的絞著衣角,眼睛望著潤璃,裡面全是感激的歡喜:“三小姐,我老娘這條命是你給救的,三小姐看我家貧寒,可憐我才給了我這個差使。今兒我能在濟世堂做事情已經心滿意足,不再肖想多的,三小姐,這銀子我不要,留在濟世堂賬上給人看病吧!”

    潤璃定定的看著這個一臉憨厚的夥計,心中自是感歎,果然這就是民風淳樸!

    “陳二,你就不用推辭了,你兒子不是快到上學的時候了?該要攢點錢給他做束修了。送他去私塾,好好的跟著先生學習,以後就是不去考秀才,至少也能識文斷字。”潤璃放柔和了聲音:

    “掌櫃的,你現在把支取銀子的人數做份帳面來,交給蔥翠核查下。黛青,和我去後院看看陳少夫人。”

    陳少夫人已經醒了,周醫女正在幫她做腹部按摩,陳家少爺正坐在病床上,一臉緊張的看著她,眼睛裡還有著擔憂。旁邊有幾個丫鬟婆子擁簇著挽香記的徐太太,有個奶娘模樣的,手裡抱著昨日出生的那個小嬰兒。

    “三小姐!”周醫女驚喜的迎了上去:“陳少夫人昨晚就醒了,精神頭兒還不錯。”

    “可否仍在流血?”潤璃看了看臉色憔悴的陳少夫人,精神倒是不錯,可看著人的臉色蠟黃,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尚未乾淨。”周醫女低頭道。

    “你隨我來,配個方子給她抓藥煎服。”

    潤璃一邊寫一邊問:“昨日有誰在服侍陳少夫人?”

    “是陳少夫人的奶娘和她的貼身丫鬟,徐夫人也派了貼身媽媽過來。”周醫女記得很清楚,那幾個丫鬟婆子,輪流守夜的同時,嘴也一直沒歇著,細細碎碎的說著陳家的辛秘事兒。“嗯……昨日申末時分,還有陳家少爺的一個姨娘帶著一個丫鬟來過,當時陳少夫人的奶娘就和那個姨娘的丫鬟嗆出聲了。”

    難怪陳少夫人的臉色那麼差,潤璃心中有了計較,寫完方子交給周醫女去抓藥,又重新回到陳少夫人的房間。

    “陳少爺。”潤璃看著那個眼睛一直在陳少夫人身上的年輕男子,搖了搖頭,看上去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卻為何又還有姨娘?

    “三小姐,可是拙荊……”看著潤璃搖頭,陳家少爺的臉色變得蒼白:“你一定要救她!”聽到這句話,旁邊的徐夫人也緊張得臉上變了顏色。

    “你且放心,我保證陳少夫人會平平安安回去,只是我卻還有話說。”潤璃頓了頓,環視了一下那個丫鬟婆子:“你且讓這些下人到外面去,只留徐夫人在這裡。”

    陳家少爺看了看那些丫鬟婆子,她們倒也有眼風,一個個退了出去。

    “我打量著你和陳少夫人倒也是恩愛,可為何還有姨娘?你可知昨晚你姨娘帶了丫鬟來我濟世堂吵鬧,陳少夫人現在需要靜養,怎可被這般糟擾?”潤璃的眼睛不肯放過那個陳家少爺,直盯得他把頭低了下去:“若你還記著結髮之情,那就不該放任你的姨娘,陳少夫人靜養不好,落下什麼病根兒,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卻不知靜儀昨晚來過……”他喃喃的說,抬頭卻看到陳少夫人的眼角滾下一滴淚水。

    “莫非她會告訴你她要來這裡吵我玉兒?”旁邊的徐夫人卻已是按捺不住,抱著外孫沖了過來:“當年我們看著你和玉兒兩情相悅這才把她許配於你,可未及一年你就納妾,你以為我們徐家是好欺負的?要不是看在玉兒已經有了身子,我們徐家定會和你陳家斷親!如今我玉兒拚死拚活給你陳家生下長孫,你們陳家倒好,放個妾來羞辱我病中的玉兒!是不是想逼死我可憐的玉兒?罷罷罷,和離便是了,我們徐家絕不會少了玉兒一口飯!”

    看著徐夫人激動的臉,潤璃愣住了,她本只想提點下陳家少爺多多體貼照顧嬌妻,卻未曾想兩家竟有這般糾葛!

    陳家少爺看著岳母那張護犢情深的臉,又望瞭望床上神色憔悴的陳少夫人,忍不住一陣觳觫:“岳母大人,小婿和玉兒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心裡始終只有玉兒一個人!靜儀是我的表妹,母親憐惜她孤女無依,這才做主給我做了側室,但小婿對於靜儀表妹,卻始終只有兄妹之情,是萬萬比不得玉兒的!”

    說完這番話,那陳家少爺只是呆呆的看著病榻上的陳少夫人,眼睛裡有說不出的自責和難過,只是那陳少夫人卻微微閉了眼睛,不再看他,顯見是萬分惱怒,不願給自己的夫君好臉色看。

    潤璃看得心裡一陣難受,作為醫者,她可以不管別人內宅的汙糟事兒,可是作為一個生活在大周朝的女子,她還是希望能夠給同為女性的陳少夫人一些幫助。

    “既然如此,陳少爺可用心照顧著少夫人,這次她雖然從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來,可身子還需好生調養。而且,”潤璃頓了頓:“她三年內不能有子嗣,否則會危及她性命,你可想好如何應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0:24

第十一章

    徐夫人聽到“三年內不能有子嗣”,臉色也是一白:“陳慕青,你母親給你納妾的理由是玉兒沒有生育,可憐我玉兒那時候才過門八個月!現在玉兒三年內不得生育,你母親還不會藉機生事?你又將如何?”

    陳家少爺聽到岳母的話猛的一愣,張了嘴看著陳少夫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病床上的陳少夫人看著他的樣子,心裡一陣酸楚,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母親,我和你回徐家便是了。只是女兒不孝,可憐母親這般年紀還要為我繼續操心。”

    聽到妻子說要回娘家,陳家少爺慌了神,沖到了病床邊,按住了陳少夫人:“玉兒,我的心難道你還不懂?我已經有兒子了,陳家已經有後,母親也不能再拿沒有子嗣來說話。至於靜儀,我給她一紙放妾書,把清溪南邊的莊子給她旁身罷。”

    陳少夫人的眼裡出現了驚喜的神色,蠟黃的臉也有了點光彩,抓住陳家少爺的胳膊,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你說的可是真話?”

    陳家少爺伸出手摸了摸妻子帶著濕氣的頭髮,聲音堅定:“千真萬確。”

    一絲甜蜜的笑容出現在陳少夫人的臉上,潤璃這才發現她是個美人,五官長得很漂亮,笑起來格外甜美,昨日只顧拿了刀子在她肚子上劃口子,也沒仔細看她的模樣,今日看到她的笑容,方知她其實長得真的很不錯。

    旁邊的徐夫人一隻手抱著外孫,一隻手拿了帕子在擦拭眼淚:“慕青你真能說到做到,我也不說多話了,只求你好好對待玉兒,莫要忘記從小就開始的情意。”

    潤璃看著一家幾口和和睦睦的樣子,心裡也自是歡喜,可還有幾句煞風景的話不能不說——“陳少夫人,你這次難產是因為平常缺少運動的緣故,以後切莫再因著身子柔弱的緣故就放縱了自己。”

    陳少夫人抬起頭來,柔聲問:“三小姐,那我該怎麼做?”

    “呃,陳少夫人,你可以學著下廚做飯菜,其實這是不錯的運動,另外平日繞著院子多走走,別老坐著躺著睡著……”

    “那以後我做飯菜給你吃,你不許不吃!”陳少夫人看著丈夫,滿眼的柔情。

    “我一定吃!”陳家少爺滿眼的堅定。

    只是若干年後,陳家少爺被嬌妻喂成了個大胖子,因為每次陳少夫人的飯菜別人都無法忍受,只有請他賞臉全吃光……呃,這是後話,與本文無關!

    收了銀票,木姑姑便笑著退了出去:“老太君,我到旁邊屋子裡坐坐,就不妨礙你們祖孫說話了。”

    蘇老太太朝門外的劉媽媽點點頭道:“快些跟了過去候著,看看木姑姑可需要些什麼。”那劉媽媽本來想留下來給蘇大夫人做耳報神的,但看著蘇老太太目光炯炯,不敢回嘴,彎著腰兒應了一聲便跟著木姑姑去了隔壁屋子。

    陽光照了進來,照在蘇潤□的臉上,光潔而細緻,雖說容顏不是十分的美貌,但自有少女獨特的嬌媚,蘇老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然後開口道:“□丫頭,你可知道方才祖母的用意?”

    蘇潤□向蘇老太太行了一禮道:“祖母的好意□兒銘記于心,不敢相忘。”

    蘇老太太長長舒了一口氣道:“你知道就好,我還以為你會怨恨祖母阻了你進宮的門路呢。”

    蘇潤□低低說:“皇上現在已經年近五十,實在不是□兒的良配……”

    “你給我住嘴!你有什麼資格說皇上不是你的良配!”蘇老太太轉頭看了看四周,看到沒有外人,這顆心才放回肚子裡去,但臉上仍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這話也就在這院子裡說說罷了,若是傳了出去,有心人拿這句話大做文章,那我們蘇府就完了!我花了重金聘請顧姑姑來教你們規矩禮儀,看著你也長進了些,可沒想到竟然還是蠢笨如此,說起話來就這般沒有頭腦!罷了,罷了,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這碧雲苑裡頭罷,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動,免得被人捉了把柄!”

    說到這裡,蘇老太太失望的看了蘇潤□一眼,又對潤璃說:“你好好跟你六姐姐聊聊,跟她說說清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丫頭,你雖年紀比璃丫頭大,可說起話來,還不如她呢。”

    蘇老太太走後,一屋子的寂靜,潤璃看了看被蘇老太太一頓說批得蔫頭蔫腦的蘇潤□,心裡也有些覺得難受,伸出手拉了拉蘇潤□的手道:“六姐姐,老太太也是為你好,若你這句話被有心的人聽了去,那我們蘇府合該倒楣了。”

    蘇潤□咬了咬那塊略厚的嘴唇,喃喃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隨口說出來了。”

    “六姐姐,你在杭州府那會,說話比現在還不注意,可那是在杭州府,那是父親的地盤,誰敢說半個不字?可現在不同了,京城腳下,形勢複雜,需得謹言慎行。祖母也是為了你好,這麼說你也是要你記得這個教訓。”潤璃看著眼前的蘇潤□,幾個月的記名嫡女,顧姑姑的精心□,和杭州府那個蘇潤□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那個狂妄無知,說話就出錯的蘇潤□也正逐漸向淑女轉化。

    蘇潤□點點頭道:“我也知道祖母的苦心,但有時候卻不能控制自己,好像不由自主就說出口了一般。九妹妹,你放心,以後我若是想亂說話了,先捏一捏自己的手心,想好再說,不會叫人捉了半點錯處。”

    潤璃點了點頭,握住蘇潤□的手道:“六姐姐,我們是姐妹,以後要互相扶持著,大家都能過的稱心如意,那才好呢。”轉過頭看看寶瓏道:“你也該在旁邊提點著些,不能再讓六姐姐有口無心的亂說了。”

    寶瓏點了點頭,幫著蘇潤□把潤璃送出院子,回來看見蘇潤□正趴在桌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姑娘,你怎麼了?”寶瓏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也沒見發熱,為何自家姑娘這樣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我在想,為什麼他們都喜歡蘇潤璃不喜歡我?我說一句話出來就會挨駡,她平素說了多少混帳話兒,也不見祖母說她!”蘇潤□坐了起來,一甩衣袖,氣憤憤的坐直了身子,胸口不停的起伏:“在杭州府那會,我是庶女,身份比不得她,現在我也是嫡女了,還是長房嫡女,比她又差在哪裡?為何他們都還是捧著她,卻把我踩在泥裡?”

    看著蘇潤□這個樣子,寶瓏不由搖頭歎氣,心裡想著自己姑娘真是糊塗,這個記名嫡女能和九小姐比嗎?再說蘇潤□本身說話便不經頭腦,有時候竟不看場合就亂說,自然會被老太太訓斥。九小姐機靈,那些聽上去不合正理兒的話,她自然不會讓旁人聽了去,誰也抓不著她的把柄,就算有心人想要拿話去算計,別人都不會相信那話是九小姐說的,這就是她的聰明!

    “寶瓏,你說,若是我去做了娘娘,是不是蘇潤璃見著我都要下跪?”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蘇潤□的眼睛發亮,抓住寶瓏的手搖了搖。

    “姑娘,你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老太太不贊成你進宮,木姑姑也收了銀票,你定然是不會進宮候選的了,你就安安心心跟著顧姑姑學好規矩,平日裡就彈琴刺繡,等著老太太幫你定家好人家便是了。”寶瓏看著蘇潤□兩頰潮紅,說的□又是一句沒道理的,趕緊在旁邊勸解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0:39

第十二章

    蘇潤□想了想,那興奮的神色消失了,懊惱的說:“算了,反正我鬥不過她,就不和她鬥了。”

    說罷坐回古琴後邊開始彈奏,可惜心情不寧,彈出來的曲子完全不成調,驚得滿院麻雀亂飛,隔壁房間的木姑姑也皺起了眉頭:“這是在彈琴還是在彈棉花?”

    過了四日,便是宮中大挑之日,木姑姑趕早便去了未央宮向梁皇后回話。

    梁皇后已經打扮停當,穿著翟衣,戴著鳳冠,威儀無比,端坐在未央宮裡,整間宮殿裡的擺設仿佛都只是在給她做陪襯般。

    “哦?蘇太傅府六小姐身子不適,今日不能進宮候選?”梁皇后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微笑:

    “蘇太傅好手段,到現在都不肯站隊不成?我還非得逼著他站到炆兒身邊來不可!”望瞭望伏在地上的木姑姑,她疾言厲色道:“你這個奴才,究竟收了蘇府多少好處,竟敢在大選之日才來報蘇府六小姐身子有恙?有恙又如何?有恙便不能進宮候選?繡春姑姑,現在你打發人去太醫院請王太醫來,跟著去蘇府幫六小姐瞧瞧。除非是人等著咽氣了,否則,無論什麼情況都要送來宮裡大選,就是抬,也得把人抬過來!”

    繡春姑姑應了一句,趕緊吩咐宮女去傳王太醫來未央宮。

    木姑姑驚得一身觳觫,沒想到娘娘竟然如此堅決,往年大挑,娘娘都恨不得能把那些入選的女子一個個趕走,為何這次非得傳蘇府六小姐?難道娘娘覺得自己年老色衰,想進新人來做她的助力向皇上邀寵?那蘇府六小姐顏色也不過中人之姿,不算是絕美之色,為何娘娘就看中了她,那麼有把握皇上會寵她?木姑姑伏在那裡,眼珠子盯著地毯上的大紅牡丹的花瓣,大氣兒都不敢出。

    就在木姑姑趴在地上胡思亂想的時候,梁皇后又不緊不慢的開口了:“你去跟那六小姐說清楚,此次入宮大選,本宮不是讓她進宮伺候皇上的,她就把心擱在肚子裡頭,安心進宮候選便是。你這沒用的奴才,難道本宮的佈局你都看不清楚?到蘇太傅府好幾天,竟然就給本宮傳回了這麼一股信兒,本宮看你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你且抬頭看著我,把我方才的話兒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再說一遍!”

    木姑姑抬起頭來,看到梁皇后鳳目有著冷冽的寒光,刺得她全身生疼,不由得打了和寒顫,打起精神把梁皇后的話說了一遍。

    “蠢奴才,你可給我記好了!現兒帶著王太醫去蘇府,把那六小姐接過來!”梁皇后聲音冰冷:“若是這是你都做不好,那你回來以後就自己去領三尺白綾罷!”

    木姑姑一聽,大驚失色,連連磕頭求饒,額頭都快磕破了,有淡淡的血絲滲透了出來,梁皇后看也不看,對繡春姑姑說:“趕緊叫她去蘇府,本宮現在看見她就有些煩心。”

    繡春姑姑走了過來,對木姑姑低聲說:“你也忒大膽了,怎麼敢在娘娘面前耍花樣!快去蘇太傅府,領了那六小姐過來也算是將功贖罪了!”

    木姑姑聽著繡春姑姑這話裡似乎有為到時候會為她說好話之意,停住磕頭,爬了起來,也不敢久留,便和那王太醫匆匆趕去了蘇府。

    卻說蘇老太太正在慶瑞堂等著木姑姑來回報宮裡的准信,卻見木姑姑一臉灰敗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背著一個藥箱。

    “木姑姑,這是……”蘇老太太看著太醫上門,心裡暗道不好。

    “老太君,我能做的都做到了,還請老太君恕罪。”木姑姑走上前來,把那銀票錯成個小球,攥得緊緊的,最終還是把拳頭舒展開來,把手掌往前一送:“老太君,無功不受祿,還請收回吧。”

    蘇老太太盯著木姑姑青灰的額頭,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長歎了一口氣道:“木姑姑,你留著罷,若是□丫頭進了宮,需要你照顧的地方還多著呢!”

    聽了這話,木姑姑心中一喜,緊緊的把那個小團子抓得穩穩的,向蘇老太太行了個禮兒,便帶著王太醫去了碧雲苑。

    碧雲苑裡靜悄悄的,蘇潤□剛剛從慶瑞堂請安回來,因為今日送木姑姑出府起得早了些,所以現兒只覺身子疲倦,正在美人榻上斜躺著,昏昏欲睡。

    寶瓏見著木姑姑又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不禁大驚,趕緊推了推蘇潤□:“六小姐,木姑姑回來了。”

    那王太醫看了看美人榻上的蘇府六小姐,面色紅潤,也不像有病的模樣,心裡當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在宮裡這麼多年,這點彎彎道道都不懂,那就是白混了!不由一喜,看起來今日還能撈上點銀子。

    木姑姑看他眉毛都飛了起來的樣子,推了推他:“皇后娘娘的命令,你莫非不記得了?”王太醫這時方才想起在未央宮裡,梁皇后交代,就是抬也要把六小姐抬過去,心裡的歡喜才慢慢消退了,老老實實按規矩搭脈看診。搭完脈,裝模作樣咳嗽兩聲說:“蘇六小姐這病倒也無大礙,春日來了,頭疼發熱的事兒也是常見,服上一劑藥便可痊癒。”

    木姑姑向他手裡塞了個一兩左右的銀錁子道:“那就有勞王太醫開藥了,開了方子以後就得馬上送六小姐進宮了呢。”

    宮裡派來接人的馬車氣派豪華,玉白色的頂蓋上鑲嵌著金絲編織的花紋,四角皆有青鳥銜著的金色垂鈴迎風亂轉,清脆的響個不停,車旁有幾個宮娥垂手而立,訓練有素般低眉順眼,根本不往旁邊瞟上一眼。

    這輛馬車本身就格外吸引人,停在蘇府面前更引起了過路人士的各種猜測。

    “今日是宮裡大挑,看這個架勢,蘇太傅府裡要出娘娘了?”一位老者摸著鬍鬚往對面那輛馬車看了又看:“蘇府清流世家,難道也要送女兒進宮去鞏固自己地位不成?”

    “這也說不定,皇上最近這一兩年來身子……”答話的人往旁邊看了看,小聲說:“恐怕是去選皇子妃的罷。”

    長須老者點點頭,又憂愁的皺起眉頭:“皇上久不立儲,朝堂形式變幻莫測,今年大選,恐怕也是幾位皇子暗地裡的較量了。”

    旁邊那位路人甲卻沒有那般憂心忡忡,只是笑著說:“不管誰做皇上,和我們可有關係?升鬥小民,每日汲汲營營,只求能混個溫飽便行了,這些可都不是我們要想的。”

    說話間就見蘇府大門裡走出了許多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著淡藍衣裳的少女,就見她面色如玉,一雙眼睛不大也不小,嵌在臉蛋上,看著也倒舒服,只是鼻子下面那張嘴有些厚實了,若是薄些,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極美貌的女子。

    “這位小姐看上去也不怎麼樣,我看是選不上了。”那位路人甲眼中全是挑剔:“宮中大選,那麼多美貌女子,她站在那一堆人裡邊,根本都沒有人會瞧得見,保准會被篩下來!”

    “瞧你糊塗的,選皇子妃豈能只看容貌,最主要還是家世!”那老者卻持不同觀點:“歷朝歷代想爭權的皇子,誰身後沒有助力?封皇后是一碼事,選皇子妃又是一回事,根基穩的皇上寧可不要娘家勢力雄厚的皇后,怕外戚干政,若是根基不穩,也只能看國舅府的臉色,還敢廢了皇后不成?這個選皇子妃,不主要就是給自己拉幫手?我和你說,蘇太傅家的小姐必定會選上皇子妃,你就睜眼看著罷!”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0:52

第十三章

    這邊路人在絮絮叨叨,那邊車輦已經轆轆而過,那聲音很快被京城早市的喧嘩所淹沒。

    蘇潤□端端正正坐在馬車上,心裡雖有千萬個主意,可卻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昨晚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很多,雖然蘇老太太把宮裡說得那般可怕,但她心裡還是有些躍躍欲試,總覺得蘇老太太是偏愛蘇潤璃,對她有偏見,說這才如此說來嚇唬她,不想見著她進宮風光的景象。

    蘇潤□想到自己小的時候,有一次大姨娘帶著自己在外邊玩,來了一個算命先生,見了她便稱自己有好面相,大姨娘聽得心喜,給了他些銀子請他算命,那人拿著八字算了又算,最後對著大姨娘說這位小姐有大富大貴之命,聽得大姨娘眉飛色舞,一張嘴半天合不攏來。現在想著,莫非那算命的真有幾分本領?自己要是進宮候選去了,說不定還能做到一宮主位呢。

    清晨醒來,聽著木姑姑過來辭行,自己便覺得有些傷感,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己昨晚想的只不過是在做夢而已,木姑姑回宮報告說自己身體有恙,自然就不能進宮候選了。可是沒想到峰迴路轉,竟然還是進宮了,於是她更相信那位術士給自己算的命了,說不定自己就真是那個貴人呢。

    忍著滿心的歡喜,蘇潤□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沒過半個時辰,就聽有男子喝令的聲音,木姑姑打起簾子扶她出來,原來已是到了皇宮的後門,那邊已經排著一干女子,看著蘇潤□乘坐的馬車,都眼有異色。

    蘇潤□看著那些羨豔的目光,心中得意,微微的抬了抬下巴,跟著木姑姑往那兩個守門的軍士走去。木姑姑掏出一塊腰牌給那軍士驗看了下,那軍士一看是未央宮中等級高的姑姑,也沒有多問,趕緊放行。

    走進皇宮,蘇潤□覺得自己眼睛都不夠用,到處看了一圈,只看到處處是雕樑畫棟,美輪美奐,心中暗自讚歎皇宮果然氣派,哪怕蘇府再富貴,也比不得宮裡十之有一。一路上見著許多美貌女子,由姑姑們領著往自己房間裡走了去,蘇潤□突然又有些不自信起來,她知道自己並不美貌,和那些女子相比簡直差得太遠,一時間心裡又忐忑不安起來。

    沿著抄手遊廊曲曲折折的走了老半天,木姑姑才引著蘇潤□走進了一間屋子,那屋子看上去極大,裡邊的椅子上已經坐了幾個貴女,蘇潤□倒也見過其中兩個,一個就是吏部尚書的女兒薛秋霜,另外一個見過面,卻無人引見是哪府的小姐,所以現兒只覺面熟,卻喊不上名字來。蘇潤□朝她們微微笑了下,就安安靜靜在一角坐了下來,心裡不住提醒自己,連寶瓏都勸著說自己要少開口,那麼今日她就藏拙罷,能不說話便不說話。

    蘇潤□坐著紋絲不動,那邊薛秋霜卻是和身邊那位小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幾次聚會來看,這位薛小姐是個話兒多了,話題一說開就收不了邊。就聽她在那邊有一搭沒一搭小聲的說話,還嫌旁邊那位小姐不肯回應她:“陳七小姐,現兒還沒大挑呢,你別緊張,這屋子是給我們歇息的,說說話解解乏罷。”

    那被叫做陳小姐的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還是沒開口說話。薛秋霜見著她不答話,也自覺沒趣,轉過臉來就和蘇潤□來說話:“你那五姐姐現兒不敢再出門了罷?”

    蘇潤□看著她幸災樂禍的眼神,心裡就覺膈應,雖然她也不怎麼喜歡蘇潤璊,可畢竟蘇大夫人對她還算是客客氣氣,平素蘇潤璊也甚少針對她,現在聽外人這麼說蘇府的小姐,自己覺得也是一種恥辱,望著薛秋霜道:“薛小姐,在人背後莫說人長短。”

    薛秋霜被蘇潤□這句話堵得好半天開不了口,點頭冷笑道:“你也不過是一個記名嫡女,哪來這麼大的格調來教訓我!”

    自從被記在蘇大夫人名下以後,蘇潤□最聽不得的便是“記名”這兩個字,她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大房裡的人看她和看蘇潤璊,完全是兩種眼光,她這個所謂的嫡女,在很多人眼裡是一文不值。有時候她甚至想著不如回三房去做個庶女,至少也不會讓人嘲笑,覺得自己只是貪慕“嫡女”那個名兒,其實骨子裡還是庶女的做派。

    現在莫名其妙的,那薛秋霜就揭起來那根刺,似乎“滋拉”一聲,從心底裡帶出了一點血珠子來,蘇潤□看著薛秋霜那得意洋洋的臉,真恨不能給上一巴掌,只是她也知道現在是皇宮,地方不對,時間也不對。

    就在蘇潤□心裡窩著一團子氣時,旁邊那位陳小姐卻不緊不慢的說:“薛小姐,嫡女便是嫡女,哪有記名不記名之說?難道這記名嫡女這個詞兒是你母親教會你的嗎?”薛秋霜一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那份得意洋洋頃刻間便已消失不見。蘇潤□在一旁納悶,也不知道為什麼薛秋霜前後變化這麼大。其實原因很簡單,薛秋霜的母親原也是庶女,外祖母不能生育,看著薛秋霜的母親乖巧伶俐,便把她記在自己名下充嫡女養的。

    薛秋霜被那陳七小姐打了臉,立時閉上嘴不再說話,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等著傳喚。

    一扇百鳥朝鳳的屏風把一間屋子隔成兩半,梁皇后坐在屏風後邊聽著外面內侍的回稟,那個小內侍把才才聽壁角聽到的那些話,一字不漏的稟報了梁皇后,然後從繡春姑姑手裡接了個荷包,打了個千兒便退了出去。

    雕花窗在地上投出了一塊很大的陰影,梁皇后慢慢從屏風後邊踱了出來,一臉的笑容:“這樣看起來,陳國公府那位七小姐和蘇太傅家的小姐都是不錯的。一個機靈急智,伶牙俐齒,一句話就能堵得對方說不出話來,而另外一個肯愛護姐妹名聲,嫁了炆兒以後,定也是一心一意為夫君打算的。”

    繡春姑姑沉吟了一下,然後小聲說:“娘娘,可是奴婢瞧著,那陳小姐和蘇小姐生得並不十分美貌,就怕四皇子會看不上。”

    梁皇后臉一沉:“娶妻當娶賢,若是他這個道理都不懂,那也不是本宮的炆兒了。日後他若是成了大事,要多少美貌的沒有?何況還有明珠呢,明珠難道生得不美?”

    繡春姑姑抹著額頭的汗,低著頭道:“原是奴婢想差了,還是娘娘想得周到。”

    “那倒也不叫周到,本宮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梁皇后站在屋子中央,後邊那扇百鳥朝鳳的屏風映著她的翟衣,一色的五光十色般,叫人看得眼花繚亂,雕花窗的陰影投在她臉上,一忽兒明,一忽兒暗,她的容顏似乎讓人看不清楚,表情也晦澀得令人捉摸不透。

    繡春姑姑在旁邊看著梁皇后臉上忽明忽暗的光影,心裡似乎有一種奧妙的感覺,說是說宮裡大挑,可這哪裡只是在給皇上挑妃子,給皇子們挑皇子妃,這分明就是皇帝和皇后之間一場無形的戰爭。夫妻本該是相互扶持齊心協力的,而天下最尊貴的一對夫妻,卻是各種勾心鬥角,彼此之間沒有了一點兒真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1:04

第十四章

    “呵呵,皇上把我弟弟明升暗降,奪去了他的兵權,可我現兒把陳國公府的小姐指給炆兒,還不是一樣的補償?蘇太傅是三公之首,德高望重,門生遍天下,選了他的孫女,炆兒不是無形中增了不少助力?皇上啊皇上,我們多年夫妻,我原也是一心一意的幫著你,可惜你從來看不到我的這一份苦心,沒辦法的時候我也只能為自己,為炆兒打算了。”梁皇后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猙獰,雙手緊緊的抓住了衣袖:“只要你不動我和炆兒,我自然也不會動他,若是你還有那些可笑的想法,就別怪臣妾狠心了。”

    繡春姑姑本是垂手站在一旁,看著梁皇后忽忽欲狂的臉,走上前來一步,扶著她坐好,輕聲說:“娘娘,很多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淑妃娘娘早就不在人世,她生的五皇子也一直被□在撰玉宮,皇上也沒有去管過他,為什麼你還在記著這些事情呢?”

    陽光照在繡春姑姑的臉上,她的皮膚上已經有了褶皺,但是眼睛還是和當年一樣,溫和如水般看著她的小姐,只是她的小姐已經變成了母儀天下的梁皇后而已,身份雖然變了,但她們主僕的情分卻一直沒變,她一直是梁皇后最貼心的人,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總是在細聲細語的安慰著她。

    梁皇后看了看繡春姑姑半白的頭髮,鼻子一酸,苦笑了一聲:“繡春姑姑,你知道嗎,錢公公向我密報,皇上最近還在畫一幅淑妃的畫像,他心裡還在記掛著那個賤人!你說說,他連死人都記掛,難道還不會記掛活人嗎?”

    繡春姑姑一愣,看著梁皇后悲傷的眼神,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再也說不出來。

    屋子外邊的日影一點點的挪動著,那雕花窗在地上的投影也慢慢的越來越靠近牆角邊緣,最後終於成了黑乎乎的一團,貼在了牆角線上邊。

    因為前面不愉快的小插曲,所以現在屋子裡氣氛有些沉悶,幾個貴女們誰也不願意再開口說話,害怕又會吵了起來,一個個坐在那裡,如泥雕木塑一般,甚是無趣。

    最終,聽到有內侍尖細的聲音在外邊響起:“皇太后,皇后娘娘宣陳國公府家七小姐,蘇太傅府家六小姐覲見。”

    蘇潤□心中立刻緊張起來,不知道覲見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但看著旁邊那陳小姐站起來,優優雅雅的走了出去,她也穩了穩心,伸手略微整理了下衣裳,站起來跟著走了出去。

    跟著那名內侍,七彎八拐的走出了老遠,那內侍領著她們進了一個院子,院子門口載著幾棵極大的芭樂樹,雖說還只是四月下旬,可已經有那心急的花朵在枝頭綻放,青翠的樹葉映著如火一般的石榴花,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看見芭樂樹,蘇潤□愣了一下,方才都沒有敢抬頭看這宮殿名字是什麼,但她記得蘇老太太曾經向她們描述過宮中見聞:慈甯宮的院子門口栽種著一排芭樂樹,取的是多子多孫,福祉延綿之意。難道這宮殿便是皇太后住的慈甯宮?宮中大挑選妃,為何又把她們宣到慈甯宮裡來?

    心上心下想著,腳步卻不敢停,不緊不慢的跟著那內侍的步子走進了主殿 。

    裡邊坐了一群人,蘇潤□也不敢多看,跪了下來行過跪拜大禮,沒有聽到說話聲,她只能伏在地上,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不敢抬頭。

    “平身。”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聽著有點蒼老,這便是皇太后了?

    宮女們引著她和那陳七小姐在旁邊落座,她這才開始打量著這慈甯宮裡坐的人。主座上是一位威儀無比的老太太,頭髮花白,但那張臉倒還不顯蒼老,素白的一張臉兒,氣質不俗,看上去不過五十許人,不是說皇上都快五十了嗎?這皇太后算是保養得宜的了。

    皇太后的左首坐著一個婦人,身穿七彩翟衣,帶著鳳冠,想必便是皇后了,可她的氣色兒似乎不是很好,被那七彩翟衣映著,有點衰老的黃,和坐在上首皇太后相比,就顯得遜色多了。

    “左邊這個是陳國公府家的七小姐,右邊是蘇太傅府家的六小姐,母后看看,都是齊整孩子呢!”皇后露出了一個符合規矩的笑容,四平八穩,讓人捉不住一絲別的情緒來,蘇潤□看著她,心裡悄悄直打鼓,不知道傳她們過來有什麼用意。照理來說,宮中大挑,該是皇上和皇后一起看罷?為何這裡卻是皇后和皇太后相看?

    “嗯,我看著倒都是極好的。不如喊炆兒過來看看,我們還是得要考慮他的感覺。”皇太后的笑容比皇后的笑容顯得溫柔多了,看著她,似乎有如沫春風的感覺,全身都暖洋洋的。蘇潤□真沉醉在皇太后那柔軟的聲音和溫和的笑容裡時,這時突然聽她提到“炆兒”,心裡一驚,聽皇太后這語氣,似乎是在給四皇子選皇子妃?她的心突然就激動起來,仿佛帆船被風一吹,那白色的風帆脹得滿滿,朝著前邊的海岸線奮力駛去一般。

    原來以為進宮候選是給皇上當妃子,心裡還有點絲絲不快,總覺得皇上比自己年紀大這麼多,況且身體據說又很差,若是真的被選上了,自己心裡還有些惆悵呢。現兒聽來竟是給四皇子選妃,蘇潤□眼前一亮,幾乎快活得要叫了出聲來。

    微微側臉,便看到了身邊的陳七小姐,見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裡,心裡突然有些自卑,國公府家的小姐,自然見過世面,氣度不凡,自己和她比,簡直一個如天上之明月,一個如地上之流螢,若是要從她們兩人裡邊挑一個,若是自己是皇太后,也會挑了那陳家小姐的。

    就在蘇潤□胡思亂想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個穿著深紫色衣衫的青年男子走到了主殿,向皇太后和皇后行禮道:“炆兒見過皇祖母、母后。”

    待許允炆站直身子,皇太后便笑容可掬的看著他道:“炆兒,今日宮裡大挑,我和你母后順便幫你挑了下皇子妃,你來看看這兩位小姐你是否中意?”

    許允炆順著祖母的目光看到了一邊的兩位小姐,前邊那位沒見過,後邊那位卻是見過的,蘇太傅的孫女兒,一看到她,許允炆便起了潤璃,心裡便有一絲遺憾,為什麼今日站在這裡的不是她。

    蘇潤□心裡也是砰砰亂跳,前後一共見過許允炆兩次,第一次是在梁府的賞梅會上,另外一次是他來蘇府送賀儀,她遠遠的看過他一眼。這兩次都沒有看得太清楚,只是覺得他仿佛很高傲的樣子,今日總算看清了,年齡不大,十七八歲的模樣,英俊挺拔,比許仁知又好上了三分。

    “炆兒,你覺得我和你母后給你挑的小姐如何?”皇太后又在催促。

    “皇祖母的眼光極好,孫兒很滿意。”許允炆看了看那邊兩個女子,心想著,反正是母后已經安排好的,自己不過是走下過場而已,說什麼都沒有作用,不如應承了便是。母后說得好,繼承大統以後,再把潤璃扶做皇后便是,這些女子多一個又有何妨,反正是幫他增加助力而已。

    “既然你滿意,那我們也就放心了。”皇太后笑眯眯的說:“明日皇祖母就給你指婚,把她們指給你做皇子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1:18

第十五章

    蘇潤□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眼這裡,聽到皇太后說“把她們指給你做皇子妃”,又是歡喜,又是心酸,皇太后的意思自己也被選中了,可卻要和旁邊的這位陳七小姐共用一個夫君。轉念一想,誰家不是三妻四妾呢,更何況皇子?自己庶出的身份,能做個側妃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還能去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成?這般想著,看著許允炆的目光也溫柔起來。

    “母后現在倒悠閒了,竟想改行做媒人了?在說要給誰指婚呢?”就聽哈哈大笑聲,一個穿著明黃袍子的人走了進來,除了皇太后,一屋子的人皆跪下去行禮,蘇潤□心知是皇上進來了,也慌忙跪了下去,偷偷瞧了一眼皇上,就見他五十來歲的模樣,清瘦異常,一臉病容,心裡便慶倖不已,幸虧不是給皇上做妃子,否則說不定過了一兩年,自己就該變成太妃了。

    待眾人都站了起來,許胤填看了看殿內站著的兩名年輕女子,心知這就是母后和皇后看中的皇子妃了,心中疑惑她們究竟出自何家,皇后竟然這麼緊張的把她們宣到了慈甯宮,想要皇太后下旨,來個先斬後奏。

    “她們一個是陳國公家七小姐,一個是蘇太傅家六小姐,從相貌身份來看,都極配璊兒,所以哀家決定給炆兒指婚。”皇太后笑眯眯的看著皇上:“皇上覺得她們如何?”

    “出自世家大族,定是不錯的。”許胤填點點頭,心中卻在腹誹梁皇后的狡猾。好你一個梁皇后,見到我把你弟弟架空,馬上就想出法子來了,難怪自己方才在選妃的名單裡沒看見陳國公府家女兒的名字,原來早就被梁皇后暗地裡勾去,人卻領到皇太后這邊來了,就等著皇太后一賜婚,許允炆便穩穩當當的添了兩道助力,自己費盡心機才把梁元山手中的兵權分掉,現在又回到梁皇后手裡了!

    看了看站在那邊兩位少女,雖然是花一般的年紀,可容貌並不特別出眾,許胤填裝作不在意般說:“母后,兒子以為炆兒的皇妃,顏色可以生得更美些,先別急著指婚,多看幾家,慢慢挑罷。兒子聽說那光祿寺卿的女兒,才名在外,又美貌異常,也該宣進宮來看看。”

    聽了許胤填的話,梁皇后幾乎要站不住身子,手藏在闊大的袍袖下邊,微微的顫抖,手心都沁出了汗——皇上可真急智,光祿寺卿的女兒,這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光祿寺卿掌管著膳食,真是個重要的部門呢!看了看許胤填一臉的算計,梁皇后定了定心神,突然堅定起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自己的炆兒處於弱勢!

    梁皇后挺直了背,很謙恭的對著皇太后行了一禮:“母后,炆兒的親事就全由您費心了,宮裡事情多,兒媳不能分太多心思出來,只能厚著臉皮請母后體恤,幫炆兒挑個合適的皇子妃罷。”

    皇太后聽了這話眯著眼睛笑了,她的笑容仿佛是經過歲月沉積出來一般,淡淡的,卻意味深長的,似乎看一眼就不能忘記,牢牢的烙在了人們的心頭:“皇后自己要注意保重身子,炆兒的事情就交給我這個皇祖母罷!”

    梁皇后聽到此話,心放下了一大半,只要是皇太后答應了就好辦,最怕的便是皇上進來插手干預,看著慈甯宮外邊那幾樹如火的石榴,她心裡也熱熱的燒得正旺:皇上,若是你定要一意孤行,我梁元媛也絕不會妥協!

    皇后走了以後,慈甯宮裡的氣氛好像緩和了很多。皇太后笑著和皇上說了幾句家常,又看了看大殿裡站著的三個年輕人,感慨著說:“看到他們,方知自己年紀大了,現在比不得以前精神,失眠,多夢,越發的心神不寧,最近背上還長了個大瘡,每天膈著床板兒痛,睡不好自然身子也不好了。”

    許胤填聽了也是擔心,急急忙忙的問:“母后,可傳了太醫?”

    旁邊一個姑姑回話道:“那太醫院的太醫們也來了不少,可都只是開些溫吞方子,太后娘娘吃了也不見有效。皇上,你可有良醫推薦一二?”

    許胤填皺著眉毛道:“給我看診的那位老神醫醫術倒是極好的,可惜他卻不願意進宮看診,再說他是男子,也不方便接觸母后鳳體……”

    蘇潤□原在一旁打起精神聽著皇太后和皇上話家常,當聽到這裡時,她的心仿佛要跳出來一般,砰砰的響聲自己都能聽到。自己正愁沒有機會得到四皇子的喜愛,若是向皇太后推薦了良醫,他定然會看著他祖母的面子上多看自己一眼。於是,大著膽子,她向前走了一步,跪倒在地:“太后娘娘,皇上,臣女可以推薦一人,保證藥到病除。”

    皇太后聽到這話大喜,急急問道:“此人是誰?”

    蘇潤□儘量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一字一句的回答:“回太后娘娘話,此人便是我九妹妹蘇潤璃。”

    當蘇潤□跪下說推薦人給皇太后看病那一刹那間,許允炆心裡便沉了沉,他知道蘇潤□準備推薦誰,也想到了母后說的話:“在你儲君之位未穩前,儘量不要讓蘇小姐進宮,宮中如此危險,你卻暫時沒有保護她的力量,難道你忍心看她涉險?”

    望著跪在地上的蘇潤□,他突然間不再覺得她長得有幾分清麗,而是覺得她很可惡,恨不能把她從地上提起來,扔到大殿外邊去。

    慈甯宮裡邊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聲,那笑聲肆無忌憚,笑得人的心裡都在發慌。

    “你說什麼?你的九妹妹蘇潤璃能治好太后娘娘的病?”許胤填好不容易止住笑,看著跪倒在地的蘇潤□:“她才多大年紀?大周朝可有哪家貴女修行醫術?”

    蘇潤□沒料到皇上會是這般反應,呆在那裡不敢說話,心裡暗暗罵自己弄巧成拙。

    “蘇府六小姐,你竟以為你家九妹妹的醫術會比太醫還要好?未免坐井觀天了罷?說不定你那九妹妹也就碰巧治好了些頭痛發熱,你卻把她當神醫了,還不快快閉嘴!”許允炆看著父親不相信的模樣,心裡舒了一口氣,趕緊接過了話頭:“皇祖母,父皇,兒子還有事情要忙,就先告退了。”

    許胤填點了點頭,皇太后卻喚住了他:“炆兒,你等等,你帶著這兩位小姐去御花園裡轉轉,既然她們以後要成為你的皇子側妃,也該盡地主之誼罷。”

    許允炆無奈的看了看皇太后,覺得她老人家今日也未免太熱情了些,但既然祖母發話,自己也不好頂回去,只得對陳七小姐和蘇六小姐道:“你們跟我來。”皇太后也派了一個姑姑跟了上去:“安排陳七小姐和蘇六小姐今晚歇在慈甯宮偏殿,你好生在旁邊伺候著。”

    慈甯宮裡的人都退散了,大殿裡只留下了皇太后和皇上這對母子。

    “母后,你一定要把徐國公府和蘇太傅府家的小姐指婚給炆兒?”許胤填一臉的不贊同:“我希望母后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填兒,你真糊塗!”皇太后厲聲喝道,眼睛裡精光四射,早就不復有那種溫柔的表情:“你難道還在惦記著淑妃?你難道還在想著要立她的孩子為太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1:27

第十六章

    許胤填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容太后,他原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連朝堂裡的大臣們都被騙過,以為他會在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間選擇一個為儲君,所以在他們把目光都投在這三人之間時,他慢慢的在暗地裡為熜兒扶持力量,準備找合適的機會來宣佈他的決定。然而,母后卻輕輕鬆松把她那點小心思給看穿了,在她面前,自己好像是一個透明人一般,無可遁形。他沉默著站在那裡,沒有否認,只是很倔強的看著容太后。

    “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你在想什麼,我心裡都清楚。”容太后歎息了一聲:“你以為母后沒有考慮過這事情?可是你看看熜兒,身子弱不說,可有半分當帝王的資本?十五歲了,他只是跟著其它皇子一起讀過幾年書便沒有再去過書房,我派人去看過他,他的興趣全部在做木工活上,他這樣的資質,能當一個好皇上嗎?”

    “母后,熜兒非常聰明,他只是那日見了一個匠人來撰玉宮修繕,便無師自通,學會了引繩削墨,做出來的家什也異常精美,母后難道不覺得他聰敏異常?若是稍加指點,他定能做個守成明君。”許胤填提到了許允熜便是一臉笑容,想到他做出來的那些精緻的木器,更是驚歎他的聰慧。

    “皇上,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些。即算你說他聰敏,可他的家世擺在那裡!他的生母淑妃不過是一個知府的女兒,現兒全家流放在西北,誰能扶持熜兒坐穩這江山?梁國公府、魏國公府、徐國公府、鎮國將軍府,誰又會支持熜兒?”皇太后越說越急,一想到若是真的立了許允熜為東宮太子,說不定立刻就有內亂,她更是緊張了:“母后想了又想,炆兒本是我心疼的孫兒,他母后出身梁國公府,梁國公娶的是徐國公府嫡出的小姐,梁皇后的妹妹嫁給了瑞王的兒子,鎮國將軍府不消說也會全力支持炆兒的,所以四大家族裡,炆兒占了三成,他這皇位若是再坐不穩,那也是天不佑我大周了!”

    許胤填聽著容太后這番分析,也知道皇太后是打定主意要站在皇后這邊,心裡很是不高興,淡淡的說了句:“既然母后已經拿定主意,那兒子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看著許胤填走出大殿的背影,容太后的身子垮了下來,她緊緊的握住椅子的扶手,眼裡流出一行清淚:“填兒,你為了那個淑妃,難道就忍心看到內亂勃發,天下生靈塗炭嗎?”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大殿裡空蕩蕩的,黑色水磨地面一片冰冷,只能照見她自己孤單的身影,多少年了,她一直是這麼孤孤單單的坐在這裡!

    潤璃卻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因為蘇潤□想討好賣乖而傳到了皇太后和皇后的耳朵裡,此刻她正心亂如麻的跟在許允馨身後,騎著馬一路狂奔去了北門之外。

    目送著蘇潤□坐上那輛裝飾豪華的馬車絕塵而去,潤璃有些感慨世事無常,原來在杭州府的時候看著蘇潤□,還是一副無知狂妄的模樣,沒想到進了京以後,她就逐漸的發跡了,先是成為了大房的嫡女,現在竟然入宮候選去了!

    祖母用了不少方法想阻止她入宮,可終究還是沒有成功,這讓她不得不有些懷疑蘇潤□有做娘娘的命,畢竟小時候就有相士批過她的八字,說是大富大貴之命。再看看旁邊的蘇潤玨,雖然她的身份也發生了改變,可卻還是不如蘇潤□這般出盡風頭,方才蘇潤玨看著那輛馬車的神情,足以證明她心裡正在憤恨不已。

    跟在蘇老太太身後往回走,四月的春風吹在身上已經沒有了寒冷的感覺,如有人用手輕輕撫摸著你的臉,很溫暖,很柔軟,慶瑞堂的香樟樹更繁茂了,巨大的樹冠亭亭而立,像一把極闊大的傘。

    “蘇九,蘇九!”正站在樹下發愣,見許允馨由管事媽媽陪著朝她走了過來。

    “咦,你今日怎麼來了?”潤璃很是開心,自從李清芬出嫁,含芳小築便冷冷清清,不復有往日的熱鬧,看到許允馨過府來玩,心中自然高興。

    “我是來拉你出去的!”許允馨大步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是我表哥要走了,他叫我喊你去北門為他送行!”

    突然之間感覺到心空掉了一大塊:梁伯韜要走了?他走到哪裡去?

    許允馨塞了一封信在她手裡:“你先慢慢看,我去慶瑞堂向老太君報備下。”

    展開信紙,裡邊沒有寫很多字,只是簡單的告訴了一下潤璃他離開的原因。

    璃兒:因被皇上撤職,我決定跟著鎮國將軍去西北歷練兩年。我會成長為一名真正的男子漢,不再靠祖蔭不再靠父母,靠自己拼出一份前程來。璃兒,等著我,等你及笄以後,我自然會遣人來向你提親。今日突然接到軍隊開拔的消息,沒辦法來蘇府見你,若是老太君同意你出府,請來北門為我送行。 虞城

    潤璃的心突然之間有些下沉,跟著鎮國將軍去西北打仗,是不是太危險了?將軍百戰死,戰士十年歸,戰場不是一個樂觀的地方,有人會因此成名,而更多的人卻是默默無聞的戰死邊疆,連屍骨都不曾返回故鄉。

    抓著那張信紙,潤璃的手抖個不停,真沒有想到梁伯韜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最近他有了太大的壓力,梁國公府的兵權移交了出去,他自己在宮內的職務被撤銷,他的拒婚雖然讓蘇潤璊很沒面子,但也一定程度帶累了他自己的名聲,這一切,都是那麼沉甸甸的壓在這年僅十七歲的少年頭上,所以他才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

    我要見他,不管祖母同意不同意,潤璃心裡一片慌亂,快步走進了慶瑞堂。

    許允馨正在和蘇老太太說得開心,老太太眉飛色舞的在說著自己年輕時候的趣事,許允馨在旁邊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見著潤璃進來,許允馨便跳了起來:“老太君,我可把蘇九帶走了。放心,就借兩個時辰!”

    蘇老太太犀利的目光不經意般從潤璃身上溜了一圈,看著她微微發白的臉,裝作沒有看見般,點了點頭道:“璃丫頭這調皮鬼,也是巴不得望外邊跑的,我若是不同意,她做起事來會心不在焉,反而不如讓她出去的好。也罷,我就把她借給你,只是可要原封不動,沒有破損的還回來才行。”

    許允馨行了個禮道:“老太君放心好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蘇老太太笑著啐了她一口:“鎮國將軍府真的養了只潑猴出來了,瞧你這樣兒,也不知道究竟像了誰!”

    許允馨嘻嘻一笑:“誰都不像,像我自己!”

    看著潤璃被許允馨拉著大步往外邊走,蘇老太太歎了口氣:“姑娘長大了,心眼也多了,璃丫頭什麼時候才會來跟我說真話呢。”

    旁邊瑞雲走了過來,幫蘇老太太捏著肩膀道:“老太太倒擔心起她們來,她們一個個自己有了打算,不用老太太操心的,老太太不如操心晚上的點心是什麼比較實在!”

    聽著瑞雲的話,蘇老太太也笑了:“瑞雲這話說得倒是不錯。”

    慶瑞堂被拋在身後很遠,出了府門,便見許允馨的丫鬟們牽著馬在那裡等著:“我把德芙給牽出來了,你剛剛好可以騎它。”

    兩人帶著丫鬟騎著馬狂奔到北門,出了城門不遠,就見那邊黑壓壓的一片,太陽照著那盔甲發出亮晃晃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1:41

第十七章

    “他在哪裡?”看著那麼多軍士站在那裡,卻看不出誰是梁伯韜,潤璃只覺得自己的手快握不穩韁繩,一手心的汗,滑溜溜的。

    “他在長亭等你。”許允馨指了只前邊不遠的地方:“看到沒有?就在那裡,你一個人過去罷,我在這邊等你回來。”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十裡長亭,自古以來便是送別的地方,潤璃前世在課本上看到過很多詩詞裡都有“長亭”這一物象,可來大周以後,還從未體會得到這“長亭送別”的滋味,今日卻真正體會到了。

    長亭其實只是一個很破舊的亭子,破舊到連石凳都是殘損的。梁伯韜無處可坐,就站在那裡看著潤璃跑到他面前,然後張開雙臂,像那一隻輕盈的小鳥一樣投入他懷裡。

    溫熱的眼淚從他的脖子流進了他的前胸,有一種很奧妙的感覺,梁伯韜第一次體會到這般熱情的潤璃,也第一次覺察到其實她遠遠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麼堅強。她踮起腳尖,她的臉貼著他的,他能感覺到她長長的睫毛在他鼻子旁邊輕微的顫抖,還帶著潮濕的氣息。

    “你要好好的,安安全全的回來,聽到沒有,梁伯韜!”她咬牙切齒的對他說。

    “知道了。”他咧嘴一笑,原來離別的感覺這麼好。

    “你別嬉皮笑臉的。”潤璃舉起小拳頭輕輕的敲打著他的胸膛:“不要逞英雄,打仗要聽指揮,不要一個人孤軍深入,不要以為人人都是霍去病,可以擊退匈奴八百里,不要……”

    “璃兒,停一下,你剛才說誰?霍去病是誰?”梁伯韜很疑惑的看著潤璃的眼睛:“什麼擊退匈奴八百里,他是我們大周的人嗎?”

    潤璃臉上一窘,自己竟然忘記了自己是在一個架空的世界裡,看著梁伯韜好奇的眼睛,她含糊其辭的說:“我是在以前一個話本小說裡看到有這樣一個人,你不知道也正常。 只是想告訴你,不要自己狂妄自大,以為武功天下第一,我要你平平安安、毫髮無損的回來,知道嗎?”

    梁伯韜點了點頭,抱緊了潤璃,在她耳邊輕聲說:“你要等我回來,心裡不許想著別人,若是你們家要給你議親,你都要想著法子給推掉,知道嗎?”

    潤璃眼淚婆娑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最後我還有一個要求。”梁伯韜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什麼要求?”潤璃看著他的笑容有些古怪。

    “你主動親我一下。”這又變成那個嬉皮笑臉的世子爺了。

    潤璃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當他抱著腿雪雪呼痛的時候,她又湊上去,飛快的在他嘴唇上點了一下,那溫潤潮濕的感覺讓梁伯韜心裡猛的一顫,而這時潤璃已經跳到了一旁,吃吃笑著道:“你再不去,部隊就要開拔了!”

    梁伯韜望瞭望遠方,又望瞭望潤璃,最終走出長亭,騎上馬,飛快的朝那一大堆人跑了過去,潤璃站在亭子裡,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成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見,眼淚不由得滾落下來。

    二卷完,附贈四絕一首

    送別

    城北林外戰鼓催,執手淚眼彩雲飛。將軍征戰閨中恨,金戈鐵馬踏雪歸。

    送走了梁伯韜,仿佛心底被人抽去了什麼,空蕩蕩的,騎在馬上看著那滾滾煙塵,彌漫了半邊天空,等一切平靜下來,那黑壓壓的軍隊,早已消失不見。城北的樹林靜謐而蕭索,仿佛這裡從來不曾有人來過。

    “蘇九,我也很快要去邊塞了,你要不要來玩?”許允馨眉飛色舞的說:“我老早就不想在京城呆了,真沒意思,不能出去騎馬打獵,被關在家裡都關得身上長毛了!”

    被許允馨這麼一說,潤璃全身都有些發熱,她也嚮往著走馬揚鞭,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生活,可是一想到蘇家的規矩,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這真應了《射雕》裡邊那句話,你們是大漠裡的一對白雕,我只是江南柳枝下的一隻燕兒罷了!”

    許允馨鼓起眼睛瞅了瞅她道:“我和誰是大漠裡一對白雕?你放心,我沒看上我表哥,我倒是看上了蘇小四,正想拐著他也來軍營裡呢!”

    聽了這話,潤璃也哈哈一笑:“若是我堂兄也去了西北,那你們真是一對白雕了!唉,我這只江南柳枝下的小燕子,哪天也該飛去西北去瞧瞧!”

    “好,好,好,我們擊掌立誓,我在西北等你!”許允馨伸出手,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潤璃不禁想到了很多年以前,在飛機上,許允馨對她說:“握手,我們回上海再見面!”從前世到今生,她一點都沒有變化。

    回到蘇府,天色已晚。

    “姑娘,你去做什麼了?”嫣紅迎了上來:“聽說許家六小姐急急忙忙找你出去,可你也不喊上我們。”

    “那時候我不是叫你們去牡丹苑幫忙了嗎?有急事,我沒來得及回淩雲園了,她是京城女魔頭,跟她在一起,誰敢惹我?”潤璃抖了抖衣裳上的塵土道:“快去準備熱水,我得洗個澡,一身的灰塵。”

    嫣紅應著出去了,這時便見到蔥翠慢吞吞的走了進來,眼皮有點腫,好像哭過了一般。

    “蔥翠,怎麼了?”潤璃奇怪的看著她,蔥翠是她四個貼身丫鬟裡最外向的一個,心事從不悶在心裡,看她現在這模樣,應該是躲在哪個角落裡哭去了。

    “姑娘,暗雨他……受傷了,我很擔心他。”蔥翠抽抽搭搭的說。

    “你怎麼知道的?”潤璃也是一驚,畢竟暗雨做了梁伯韜暗衛那麼久,經常跟著他來蘇府,又是蔥翠的情人,當然也有幾分感情。

    “我們訓練了一隻鴿子傳信,我好擔心他,姑娘,你去給他看看好不好?”蔥翠拉住潤璃的衣袖,滿眼希望的看著她。

    聽了蔥翠的要求,潤璃覺得十分難辦,她剛剛回府來,不可能又再次偷偷的溜出去,但是看著蔥翠紅腫的眼睛,她又於心不忍:“蔥翠,你也跟著我學了這麼久的醫術了,你試著自己動手,有這個膽量嗎?若是覺得沒把握,你可以去濟世堂找我師傅一起去,我方才才回府,又要出去,母親必然不會肯的。”

    蔥翠茫然的看著她道:“姑娘,我能獨立看診?”

    潤璃鼓勵的一笑:“怎麼,你不相信自己?”說罷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藥箱,然後掏出一兩碎銀子給她:“你雇輛馬車去濟世堂,請我師傅和你一起去最好。”

    蔥翠臉上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朝潤璃行了個禮兒,便背著藥箱匆匆走了出去。

    用過晚飯,正在含芳小築的院子裡邊散步,就聽到品藍清脆的聲音在外邊響起:“瑞雲姐姐過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瑞雲走了進來,見潤璃就在院子裡頭,朝她行了個禮兒:“老太太有些積食,想到九小姐這裡討幾丸消食的藥,順便叫我喊九小姐前去說說話兒。”

    潤璃看著瑞雲笑嘻嘻的表情,點點頭,叫嫣紅去取了消食藥丸,跟著瑞雲往慶瑞堂走,一路上想著應對的話語,蘇老太太甚是精明,想必她早就看穿了些什麼,只是想逼著自己先和她開口罷了。

    蘇老太太正由瑞珠扶著,在慶瑞堂的後院走動,看著潤璃過來,笑眯眯的對丫鬟們說:“有璃丫頭陪我就行了,你們都退散了罷。”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1:52

第十八章

    一時間,丫鬟們走得乾乾淨淨,後院只剩下祖孫兩個,還有那一大片的梅林。

    梅花早已落盡,枝頭有著青綠的梅果,看上去就覺得牙齒都會被酸倒。潤璃指著那些青梅笑道:“祖母,若是想消食,我叫黛青來摘了這些梅子做了果脯,飯後含一顆,生津消食,還能健脾。”

    蘇老太太笑著回答:“這倒是個好法子,只是……”說到這裡,她的話題突然一轉,聲音變得異常嚴厲:“今日那許家六小姐拉著你出去見了什麼人?”

    “不敢欺瞞祖母,孫女跟著許家六小姐去見了梁國公世子。”潤璃也回答得非常爽利,老太太遲早要知道,不如就告訴了她,叫她心裡有個底,也好幫自己籌畫一下。畢竟梁伯韜拒了蘇潤璊的親事,又來向蘇府提親要求娶自己,恐怕這叫蘇府一時也難以接受,還不如現在就叫蘇老太太心裡有所準備。

    “我一直奇怪,為何梁府遣了媒婆過來,世子怎麼又跑來拒婚,原來卻是這樣。”蘇老太太看了潤璃一眼道:“璃丫頭,你竟敢私相授受!”

    潤璃抬眼看了看蘇老太太,就見她一臉嚴肅的表情,似乎在生氣,不由得低下頭去小聲回答:“祖母,我並未和世子私相授受,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好一個情不自禁!”蘇老太太突然笑了一聲:“璃丫頭,你倒真像極了我當年那個時候,只是我當年還是沒有你大膽,沒有大膽到站到長輩面前說出只是情不自禁而已這句話!”

    潤璃一時拿不准蘇老太太什麼意思,站在旁邊也不敢亂開口說話,畢竟蘇老太太雖然做事不同一般,但也並不意味著她就會贊成她這種在大周看起來膽大妄為的行動。

    “我私心裡倒一直想把你和梁世子湊到一塊兒的,只可惜你年紀小了些,心裡還在想若是梁世子娶了璊丫頭,到時候我還少不得要去做和事佬。現在倒是放心了,只是梁世子此次從軍,也不知道過幾年會是什麼光景。”蘇老太太惋惜道:“若是你及笄了,他還未從西北回來,那又該如何?”

    聽了蘇老太太的話,潤璃總算是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裡邊,原來蘇老太太是贊成她和梁伯韜的,只是擔心這時間問題:“祖母,璃兒的事情還請祖母操心,除了世子,我誰都不嫁,當然,若是他背信棄義,又另當別論。”

    蘇老太太摸了摸潤璃的頭髮道:“璃丫頭,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把關的。現在只是苦了璊丫頭,她在京城怕是難得找到合適人家了,唉……”

    那聲歎息,蒼涼而惆悵,潤璃聽著心裡也難受。蘇老太太其實還是很操心的,雖然把中饋交給三個媳婦打理,可大事還是由她來拍板,所以考慮的事情未免會多了些。

    “祖母,京城裡找不到,可以看看外邊的官兒,有些坐鎮一方,比京官可不會差。”潤璃也只能這麼勸說了,雖然蘇潤璊驕橫,但是因為梁伯韜的拒婚而找不到適合的人家,這倒也有些可惜。

    “也只有這樣了,慢慢訪者,看看有合適的人家沒有。”蘇老太太點點頭,璃丫頭說的沒錯,竟然京城裡邊沒有太多可能性,不如把眼睛往京城外邊瞄一瞄:“宮裡邊來信了,說今晚□丫頭留在慈甯宮陪皇太后。我現兒很擔心她,說話素來不小心,只希望她要少開口,免得給蘇府招禍。”

    “六姐姐真的要做娘娘了嗎?”潤璃睜大了眼睛:“不是說皇上最近身子不適,不打算選妃了?”

    “除了皇妃,還有皇子妃哪!”蘇老太太握著潤璃的手緊了三分:“這才是最最關鍵的,我們蘇家看起來已經不能中立了,現兒是在逼著我們蘇家站隊呢!”

    “祖母,若是不能避免,即算是要站隊,也要站到最有利的那一邊去。”潤璃沉思著。

    “那你說哪一邊最有利?”蘇老太太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我覺得,皇上的心裡好像根本沒有這幾位皇子,他們誰都不像是皇上想要立為儲君的人。”潤璃疑惑的皺了皺眉:“若是有了想立為東宮的皇子,早該立了,現在四皇子今年應該也有十七歲了罷?為何還遲遲不立?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成婚以後都讓他們出宮建府了,其實也是預示著他們三個已經不可能了,最有可能的便是四皇子和皇宮裡其餘的皇子們,而四皇子乃是中宮嫡子,乃是正統血脈,若是皇上有心,也早該順理成章的立為太子,所以孫女覺得皇上心裡該是沒有四皇子的。”

    蘇老太太想了想潤璃的話,突然間笑了起來:“好,好,好,我們蘇府倒是出了個女謀士!今晚我把你這話告訴你祖父,讓他也來聽聽這見解。”

    潤璃不禁露出一副羞赧的表情:“璃兒胡言亂語,哪裡值得祖母去向祖父提起?還是不用拿出去獻醜了!”

    蘇老太太摸了摸潤璃的頭髮道:“璃丫頭,有時候你太會守拙了些!扶我出去罷,咱們祖孫倆也說了半天話兒了,該去慶瑞堂坐坐了。”

    潤璃回到含芳小築時,蔥翠已經回來了,眼睛還是腫的,可精神好了許多:“姑娘,幸虧你那金瘡藥好,你師傅說暗雨沒什麼大事。”

    潤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還是沒有敢自己動刀子?”

    蔥翠一挺胸,驕傲的說:“姑娘,是我動的刀子,你師傅幫我看著呢,他都贊我做得不錯,是個老大夫的架勢了。”

    “才誇你一下就樂成這樣,沒志氣。”潤璃微微一笑:“到底什麼事情暗雨受傷了?”

    “姑娘,我和你說,三皇子暗地裡勾結北狄人,被暗雨他們發現了,可是那幾個北狄人好生厲害,沒有抓到他們,還被他們跑了!”蔥翠氣呼呼的撅起嘴道:“姑娘,我們要不要去告發那個三皇子勾結北狄……”

    “蔥翠,無憑無據你怎麼可亂說?暗雨他們在沒得到確鑿證據前都不能上報,何況你一個閨閣女子去說這些!”潤璃按了按蔥翠的肩膀:“我知道你是為暗雨心急,可我們有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該開口的便不要去說。”

    蔥翠看著潤璃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記下了,姑娘。”

    黃昏的慈甯宮有一種異樣的寧靜,一絲風兒都沒有,樹葉也靜止在那裡沒有搖動。

    蘇潤□和陳七小姐站在慈甯宮的前庭,兩個人呆呆的看著那滿樹榴花紅似火,誰也沒有說話。

    今日上午,許允炆只是敷衍似的領她們在御花園裡轉了一圈,沒有和她們說一句話,當身後跟著的姑姑提醒說要用午膳了,他便如蒙大赦般飛快的走掉,剩下她和陳七小姐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下午由姑姑領著去未央宮見了梁皇后,皇后娘娘倒是熱絡,拉著她們兩人的手看了半天,贊著說“好福氣”,然後每人賞賜了一個項圈,樣式是一樣兒的,只是陳七小姐的那個,墜子是紫水晶鑲嵌的,而她的則是翡翠墜。

    在未央宮,她不敢多說話,梁皇后問一句,她掂量半天才答一句,生怕自己有說得不好的地方,但是看上去自己做得還不錯,皇后娘娘始終是對她微笑著,沒有不悅的表情,她原本戰戰兢兢的心情,也慢慢放鬆下來。

    “你們倆在我宮中用晚膳罷。”皇后娘娘看起來興致勃勃,她們也只低聲應一句:“是。”等晚膳流水一般擺上來,蘇潤□方才知道什麼叫豪華,皇宮裡的吃穿用度果然與尋常百姓家不同,三個人用晚膳,擺上來的菜式足足有十餘種!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2:53

第十九章

    那陳七小姐臉上似乎也微露驚訝之色,但並也未說話,只是選了些清淡的東西,蘇潤□也挑了些合自己胃口的吃了些。一邊用飯,一邊總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如芒在背般,想回頭看看是誰,又不敢回頭,怕壞了皇宮的規矩。偏偏梁皇后還笑眯眯的打量著她們兩人,似乎她們是她餵養的寵物一般,那眼神看得蘇潤□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但她是梁皇后,自己又能說什麼?

    在這麼多視線的關注下要能吃得好真是需要技巧,因為蘇潤□並無技巧,所以這晚飯可謂吃得辛苦,用完晚膳,自己覺得一身濕答答的,褻衣緊緊的貼在皮膚上邊,一點空隙也沒有。

    皇后娘娘請繡春姑姑把她們送回慈甯宮,剛剛跨進院子,宮女們便攔著她們說皇太后正在禮佛,喜清淨,叫她們暫時到院子裡散散步,消消食,待皇太后出了佛堂再進去,於是兩人就在院子裡兜起圈圈來。

    繞了兩圈也覺無趣,兩人站在院子門口那石榴樹下,呆呆的看著這暮色的天空,這樣望過去,天地變得很小,小得就只有頭頂的小小的一塊,一隻鳥突然從天空掠過,可轉眼又不見了蹤影。

    “我倒寧願是那只鳥。”陳七小姐突然開口說。

    “什麼?”蘇潤□有些沒聽清楚:“那只鳥怎麼了?”

    “你不覺得那只鳥比我們要快樂嗎?無拘無束,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陳七小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我們兩人做了一日的提線木偶,便已經筋疲力盡了,若是進了宮,每天都要這麼做,人生豈不是很無味?”

    蘇潤□盯著腳底,那裡有一朵落花,顏色依舊鮮豔,只是花瓣已經殘了:“我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家裡要把我們送進宮,我們又能如何?”

    陳七小姐順著她的眼光看下來,看到了那朵花,蹲□子把它撿了起來,拿到手裡轉了轉,那殘缺的花瓣便一片一片的飛落了下來:“你看,我們和這落花沒有兩樣,外表看著光鮮,其實已經殘了。”望瞭望蘇潤□的臉,陳七小姐問她:“你父親有幾個姨娘?”

    一提到姨娘,蘇潤□的心便有些沉重,她突然想起了去家廟持齋的大姨娘,她有好久沒有去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一想到自己進宮以後再也看不到她,心裡突然有些發慌。

    陳七小姐看著蘇潤□不搭腔,自顧自的說:“我父親有四個姨娘,我是三姨娘生的,因為父親寵著三姨娘,所以非得把我記在太太名下。輪著要進宮了,太太便堆著笑說是為了我好,一定要我進宮候選,難道我還不知道她的心思?”

    聽著陳七小姐說得熱絡,蘇潤□不禁也接過話頭:“我父親只有兩個姨娘,我是大姨娘生的,只是太太厲害,現在兩個姨娘都打發了,我沒有記在她名下,卻是記在大房太太門下的。”

    那陳七小姐聽得一愣,卻饒有興趣的問:“那又是為何?”

    蘇潤□看著她好奇的神色,又閑著無事可做,便一兜子把蘇老太太憐惜三兒子,不想讓他多出嫁妝,就把兩個庶女塞到大房和二房去了的事情告訴了陳七小姐。聽得陳七小姐嘖嘖稱奇:“你祖母算是個狠厲角色了,我原以為我祖母厲害,沒想到你祖母比我祖母更是厲害了三分!”

    “那你也說說你祖母的事兒看看,反正我們閑著也是閑著。”蘇潤□鼓動著陳七小姐。兩個人身世相似,不免有同病相憐之感,說起話來也貼近了些,兩人站在石榴樹下說了些家裡長短,倒也能說到一塊兒去。

    “潤□,我覺得我們倆這庶出的身份定然是做了不正妃的。”陳七小姐一副深思的神色:“我呢,也不想去爭寵,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幫襯著你去爭一爭,不讓那個正妃壓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真的?你為什麼不想去爭寵呢?”蘇潤□望著陳七小姐,一副惋惜的口氣:“進了宮來,總得給自己打算罷?我也不去求盛寵,只要能讓四皇子心裡記得我就夠了。”

    陳七小姐微微一笑道:“爭寵也是要有資本的,你比我生得美貌些,而且方才你說你精於彈琴,真是多才多藝,我拿什麼和你去爭?不如就在後邊幫你做助力,到時候你別忘了分點好處給我便是了。”

    “真的嗎?”蘇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第一次聽另外一個少女誇獎自己美貌,她不禁有點飄飄然,看了陳七小姐一眼,她興沖沖的說:“其實你也長得很漂亮。”

    陳七小姐搖搖頭道:“遠不及你呢。”

    起了些微微的風,慈甯宮大殿門口懸掛的宮燈也跟著搖晃著,那燈影打在陳七小姐臉上,有著斑駁的陰影,晦暗不明的,叫人似乎看不出她真實的容顏。

    “兩位小姐請進罷,太后娘娘已經出了佛堂。”大殿裡邊走出了一位姑姑,帶著她們走了進去。

    皇太后已經換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穿著沒有白天看上去那樣正式。穿著這衣裳,竟然讓她又年輕了幾歲一般,仔細一看,眉眼之間分外柔和,有著一種溫柔寧靜的美。

    “你們都是第一次離開家罷?”皇太后笑著問她們。

    “是。”兩人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沒有心慌的感覺罷?”皇太后笑著招呼姑姑擺上幾碟點心:“隨便吃點,可不要拘束了,就把這裡當做在家裡一般。”

    聽了皇太后如是說,蘇潤□和陳七小姐都伸出手去,取了幾樣糕點放在面前的水晶碟子裡邊,慢慢品味起來。

    “我這慈甯宮,好久晚上都沒有人來陪我了。”皇太后望瞭望面前的兩個年輕姑娘,眼中全是慈愛:“以前明珠那丫頭京城在慈甯宮裡住,可現在人大了,規矩也多了,今年還只在慈甯宮過了三次夜。其實我還是喜歡和你們這些年輕小姐在一起,這樣我感覺自己好像也年輕多了。”

    “太后娘娘,您難道老了嗎?看著您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我姐姐呢。”陳七小姐放下叉子,偏著頭看了看太后:“您一點都不顯老,真的,今日白天,若不是看皇后娘娘坐在那裡,我還以為您就是皇后娘娘呢。”

    一席話說得皇太后眉開眼笑:“陳國公府的小姐真是會說話,我聽了心裡都舒服。”

    蘇潤□在旁邊聽著,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心裡恨恨的想著,剛剛不是說不爭寵嗎?為何現在說話說得如此熱絡?自己也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討好話兒,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在旁邊附和的笑。

    “蘇小姐,你說說看,太后娘娘這裡的糕點是不是很好吃?”陳七小姐推了推蘇潤□,向她眨了眨眼睛。

    “嗯,是呢,確實不錯,太后娘娘這裡的點心口味真是不錯,我九妹妹那個貼身丫鬟做的梅花糕,也正有這個味兒。”蘇潤□興致勃勃的說,用叉子叉起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咀嚼了兩下,一種淡淡的梅花清香便從舌尖冒了出來,齒頰生香。

    “哦?你九妹妹的貼身丫鬟也有這麼好的手藝?”陳七小姐一挑眉,還故意把九妹妹的貼身丫鬟幾個字咬得重重的。

    “是呢,我九妹妹的貼身丫鬟都靈巧,比我的丫鬟要好,她們跟著我九妹妹學醫術,還能給府裡的僕人治病呢。還不是太太偏心,給她的丫鬟都是機靈的,分給我和十妹妹的都是些蠢笨丫鬟,沒有九妹妹的一半兒好。”蘇潤□沒有聽出來陳七小姐的真實意圖,毫不在意的說,甚至還夾帶了訴苦。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03

第二十章

    皇太后怎麼會聽不出來陳七小姐的弦外之音,心裡感歎著這陳七小姐的精明,這蘇六小姐的愚笨,又被蘇潤□的話所吸引:“你說的九妹妹,就是你上午推薦的那個?”

    蘇潤□抬起頭來,很興奮的對著太后說:“不錯,正是她。我九妹妹在杭州府的時候就經常出去給別人看病,杭州府的百姓都贊她是觀音座下玉女轉世呢……”畢竟是在說誇讚的詞語,蘇潤□聲音低了下去,想到蘇潤璃的成就,仿佛是她永遠也達不到的高度,不禁有些意興闌珊:“她就是那個給皇上治病的老神醫的徒弟。”

    皇太后聽到最後一句,倒是來了興趣:“果真?如此說來,你九妹妹確實是醫術高明了?”

    蘇潤□點點頭道:“臣女覺不敢有半句謊言。”

    皇太后身邊的姑姑上前一步,在她耳邊說:“太后娘娘,要不要今晚宣那蘇府九小姐進宮給您看診?”

    皇太后搖搖頭道:“不著急,明日宣她進宮也是一樣,我這身子也沒什麼大毛病,若是這深夜裡去宣人進宮,旁人還以為我是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大毛病。”皇太后頓了頓話頭,又看了看面前陳七小姐和蘇潤□,徐徐道:“明日我宣明珠那丫頭進宮來,讓她跟陳國公府小姐和蘇太傅府小姐熟絡下,接著再宣了那蘇府九小姐進宮,這慈甯宮裡就全是年輕小姐了,那我也會跟著年輕了好幾歲呢。”

    陳七小姐聽了皇太后的話,心裡一凜,也明白了幾分,看著身邊的蘇潤□,竟然是沒有聽出皇太后話裡的意思來一般,不禁有些鄙夷,這種心機進宮來,何苦。

    清晨總是一天最美好的開始,晨光微熹,薄霧猶在,含芳小築仿佛被籠罩在一層紗翳裡,朦朧而柔美,遠遠看著,似乎很神秘,走近了一看,也不能看得清楚。

    潤璃在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裡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高聲問外間小榻上的嫣紅:“什麼時辰了?”

    “喲,姑娘醒了。”嫣紅笑吟吟的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剛剛好是辰時了,姑娘和那日晷一樣准,掐著點兒就醒了。”接著就把手裡的衣裳一件件展示給潤璃看:“姑娘,今兒穿這件中衣罷,絨黃新做的。”

    潤璃點點頭,站在那裡讓嫣紅給她穿衣裳,多年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照顧,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如果沒有了這些丫鬟,可能連衣裳都不大會穿——話說大周朝的衣裳實在是繁雜,帶子一根一根的,總感覺會系錯。

    今日嫣紅給她搭的是一套淺紫色的衣裳,撒花煙羅衫子配著百褶如意裙,式樣簡單但看上去感覺很不錯,不僅襯得她的皮膚如白玉一般,還讓她看起來很是身段窈窕。這麼穿著去慶瑞堂請安,蘇老太太看了都贊這衣裳漂亮,身上立刻又多了一把眼刀子,蘇潤玨那雙眼睛忌恨的看著她。

    “祖母,我今日是存著念頭到你這裡蹭飯來的。”潤璃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向蘇老太太撒嬌:“祖母這邊的金絲燕窩粥挺好吃,上回吃過一次意猶未盡,一直還想著呢,求祖母再賜一碗給璃兒嘗嘗。”

    蘇老太太看著潤璃這調皮樣子就覺得可愛,點了點她的鼻尖道:“就你會撒嬌撒癡的?沒看到旁的姐妹像你這般黏人的,也罷,就賞你一碗金絲燕窩粥罷,省得你時時刻刻記掛著。”

    誰知那蘇潤玨也站了起來走到蘇老太太面前說:“那我也厚顏請祖母賜一碗給玨兒罷,我還一次都沒有嘗過呢,聽九姐姐說得如此美味,也想來祖母這裡蹭點兒嘗嘗。”

    蘇老太太看著面前的蘇潤玨,心中雖有不喜,但還是笑著說:“既是如此,幾個丫頭都留在我這慶瑞堂用早膳罷。”

    這邊蘇潤?和蘇潤玥一臉驚喜,真想不到還有在慶瑞堂用早膳的機會,旁邊蘇潤璊卻是無精打采,只是陰著臉哼了一句。潤璃看著她那樣子,知道她心裡不舒服,因為梁伯韜那件事情,她都有一段時間沒有出府過了。

    “五姐姐,你哼什麼呢?是不是不舒服啊?”蘇潤玨見著蘇潤璊這副模樣,心裡甚是得意,趕緊抓住機會嘲笑她。蘇潤璊朝她瞪了瞪眼睛,懶得搭理她,可蘇潤玨卻戰鬥力異常旺盛:“五姐姐,看你這樣子,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九姐姐給你瞧瞧?但是我看你大概沒什麼病,該是因為春天都快過了,你的親事還沒著落的緣故罷?”

    這一句話最終成功的勾起了蘇潤璊的怒火,她沉著臉兒,一言不發的走到蘇潤玨面前,把那碗金絲燕窩粥就往蘇潤玨頭上澆,蘇潤玨見著形式不對,趕緊往旁邊一閃,那碗粥沒有灑在她臉上,但是頭髮上、肩膀上、衣裳上到處都是,丫鬟們驚叫著過來收拾殘局,蘇老太太得了通報,幾步走進抱廈來,一看到這場面,氣不打一處來,蘇潤璊和蘇潤玨又一次被送進家廟去抄經文。

    潤璃在旁邊看得心裡直歎氣,這蘇潤璊性子如此暴躁易怒,將來成親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的婆婆夫君好好相處,若是嫁個軟弱可欺的倒也罷了,如果遇到一個稍微強勢點的,說不定每日都要上演全武行呢。

    這邊正收拾著,就聽管事媽媽來報,慈甯宮來了位姑姑,蘇老太太心裡一驚,想著昨日蘇潤□沒有回蘇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趕緊讓人開了中門把那位姑姑請了進來。

    那姑姑坐了下來和蘇老太太寒暄幾句,然後直奔主題:“老太君,聽聞貴府的九小姐精通醫術,可有此事?”

    蘇老太太看著那姑姑的臉色,斟酌著說:“不過是治個頭痛發熱什麼的小病,哪能說是精通醫術呢?也不知道是誰,以訛傳訛的,我那璃丫頭今年才十三歲,哪有那般本領!”

    那姑姑睜大了眼睛說:“難道貴府六小姐是在說謊不成?昨日她親口向太后娘娘推薦,說她的九妹妹精通醫術,簡直能白骨生肉,太后娘娘聽了大喜,著我今日上門來請蘇小姐為她看診,聽老太君這話,貴府六小姐竟不知輕重,敢欺騙太后娘娘?”

    蘇老太太心裡哀歎了一聲,這蘇潤□果然是不能放出府去,這張嘴巴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看著那姑姑的臉色,她陪著笑臉說:“我那□丫頭見的世面不多,看著她九妹妹治好了幾個病人便覺得醫術精通了,還請姑姑回去好好幫蘇府向太后娘娘解釋一下,就請原諒□丫頭這無知之罪罷。”

    那姑姑微微一笑:“老太君,我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來蘇府請人的,請不到人,我也不好交差呢,老太君還是體諒下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辛苦罷。”

    蘇老太太看著這姑姑的架勢,璃丫頭不跟她去皇宮,她便不肯走,於是招招手,叫瑞雲把潤璃從抱廈裡邊喊出來,潤璃聽到說皇太后要請她進宮看診,心裡實在不願意。上次給皇后娘娘看診,出了未央宮便撞見了那魏貴妃,現在這心理陰影還在,這次又叫她進宮,還不知道會出些什麼事故,一時間站在那裡猶豫不決。

    “璃丫頭,竟然是皇太后定要你去看診,你就去罷。”蘇老太太對她點點頭,招手叫她過來,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千萬要記得謹言慎行,不要像你那不懂事的六姐姐一般,宮裡豈能胡亂說話?”

    潤璃點點頭道:“祖母不用擔心,潤璃省得。”轉過來朝著那位姑姑行了一禮道:“姑姑,可否稍坐片刻,我回院子去拿藥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15

第二十一章

    那姑姑笑著點點頭道:“蘇小姐自去罷,奴婢就在這裡等著。”

    腳下生風一般,潤璃帶著丫鬟們匆匆趕回了含芳小築,蔥翠到裡邊把藥箱整理好,拎了出來交給潤璃:“姑娘,你可以好好保護自己,聽表少爺說,那宮裡頭好大,裡邊的人都好凶,你可千萬要注意。”

    聽著這話,潤璃猛的站了起來,:“絨黃,你快去梳粧檯那邊翻翻,把上次我們去應天府的時候,高府大少奶奶容秋華送的玉玦給找出來。”

    絨黃聽著趕緊去了里間,不多會就捧著那玉玦出來了。潤璃看了看那秋葉形狀的玉玦,歎了口氣:“容姐姐,但願你送的這塊玉玦能庇護我。”低下頭,小心翼翼把那玉玦系在腰間,挎著藥箱跟著那姑姑進宮去了。

    從後邊宮門通過檢查,那姑姑帶著潤璃往慈甯宮而去,一路上潤璃都是挺直脊背,頭也揚得高高,自有一種風姿,那姑姑心裡惋惜著,這位九小姐年齡小了些,否則還真是個皇子妃的好人選。

    不一會便到了慈甯宮,還未進正殿,潤璃便聽到裡邊有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說笑,仿佛很肆無忌憚般,也沒有出言阻止她,心中便是一愣,再聽兩句,原來是明珠郡主,心裡當下也釋然了,皇太后一直寵著那明珠郡主,這是大周朝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也就只有她才能在慈甯宮如此放誕無禮了。

    潤璃走進正殿,恭恭敬敬向坐在中央的那位夫人行了大禮,抬起頭來,看見殿內主座上坐了兩個人,中間是一位美婦人,穿著打扮,氣度不凡,明珠郡主依在她身邊坐著,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想來那個便是皇太后了。

    容太后看了看潤璃,眼中露出一絲驚訝,這蘇府的九小姐,看著年齡不大,可那規矩做得沒有半分錯處,而且她那雙如點漆般黑亮亮的眸子透露出來她很聰慧,心裡便有了幾分欣賞,柔聲問道:“你便是那蘇太傅的九孫女?聽說你精通醫術?”

    “回皇太后的話,臣女也不敢自稱精通,只是僥倖治過幾個頭痛發熱罷了。”

    聽到這回答,皇太后更是訝異,心想這蘇家九小姐應對坦坦蕩蕩,既沒有羞澀不安,也沒有誇大其詞的感覺,看她那模樣就知道是個聰明的,南山隱叟的徒兒,想必醫術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既然來了,不如就讓她瞧□上的病。看了看潤璃,皇太后招了招手兒:“你且到內室幫哀家看診,看你有幾分把握把哀家這病治好。”

    潤璃恭敬的答應了一句,然後起身跟著皇太后走進了內室。

    明珠郡主自從潤璃走進大殿以後便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坐在那裡盯著她看。現兒看見她跟著皇太后走進內室,便跳了起來,一臉怨毒的看了看潤璃的背影,眼珠子轉了轉,朝旁邊立著的一個宮女招招手,把她喊到了一旁,嘀嘀咕咕說了老半天。

    那宮女驚駭的掩住嘴,連連搖頭,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怎麼能做!

    明珠郡主橫著眼睛,威脅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敢做?我隨便捏個什麼名兒,那你就等著好果子吃罷。”

    那宮女猛的跪了下來,抖抖索索的說:“郡主,人命關天,那蘇太傅家的九小姐也沒有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你何苦一定要這樣做呢?”

    明珠郡主嬌蠻的一跺腳道:“你到底做還是不做?若是你做,那就是她死,若是你不做,那便是你死,你可得仔細想清楚了!”

    聽了那話,那宮女癱倒在地上,半天沒有出聲。明珠郡主不耐煩的踢了她一腳:“想要活命就快些兒去找齊了東西好下手!”那宮女聽了,爬了起來,默默的走開。

    明珠郡主看著那宮女遠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我陸明珠可不是吃素長大的!從小她就見識了承平公主的狠辣手段,還只有六歲的時候就下令杖殺過一個丫鬟,她對於討厭的人,總是不會手軟。毒殺了蘇潤璃又如何?她死在慈甯宮,誰會想到是陸明珠做的?再說蘇潤璃死在慈甯宮,難道蘇府還會跑到皇太后這裡來鬧事?

    坐在椅子上,明珠郡主的思緒飛到了十來天之前。那天梁國公府的後院裡,蘇潤璊帶著一絲不屑,朝自己冷冷一笑:“你以為韜哥哥喜歡的是你?我打賭他絕不會去公主府求親!你知道韜哥哥喜歡的是誰?她喜歡的是我的九妹妹蘇潤璃,他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副厭棄的樣子,你以為他喜歡你嗎?你在我面前再神氣又如何?韜哥哥還是不會喜歡你!”

    蘇潤璊說的這些話似乎不斷在耳邊迴旋著,明珠郡主一想到這些話便怒不可遏,恨不得一聲令下就把潤璃打殺,不要讓她再在這世間存在。她又想起了三月初一那一日,她去梁府找韜哥哥,結果他卻跑蘇府給蘇潤璃賀生,而素常自己過生日,下帖子請他,他都會找理由推三阻四的不來公主府。一想著這明顯的事實,她便心裡痛恨——蘇潤璃,因為有了你,韜哥哥才不會看我,我一定要讓你消失,這樣韜哥哥才能轉過身看到我。

    明珠郡主臉上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因為她看到那個宮女已經拿著一包東西往這邊走了過來。方才她叫這個宮女在給潤璃的茶水里加些東西,只要她開口喝茶,自然便有她想看到的結果。

    那宮女躬身走到明珠郡主面前,結結巴巴的問:“郡主,是加到現在這茶盅裡邊,還是過會換茶的時候加到她的茶水裡邊?”

    明珠郡主瞥了她一眼道:“真是一個蠢奴才,在這茶湯里加些藥,若是她嫌茶涼了,你再沏一盅茶過來,沏茶的時候再加些便是了。”

    那宮女低低應了一句,走了過去,俯□子往潤璃的茶盅里加藥粉,也許是因為害怕,手一直抖個不停,有一些藥粉灑在了茶几上,她也沒有注意,把那包藥粉灑了一半,然後便走到明珠郡主面前道:“郡主,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明珠群主點點頭道:“你到一旁候著罷,做得不錯。”轉頭看了看內室緊閉的門,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容,和她那嬌媚的容貌完全不搭配,似乎化身成了一個可怕的妖怪,等著吞噬落入陷阱的獵物。

    明珠郡主盯著那扇門,心裡焦急得似乎有一萬隻螞蟻在爬似的,恨不能走上前去踢開那扇門,把蘇潤璃捉出來,捏著她的鼻子把茶湯灌到她的嘴裡邊去。可越是著急,那越覺得時間過得太久,

    就聽慈甯宮那滴水計時的座鐘,不緊不慢的滴落著水珠,一滴一滴,仿佛要把她心底砸出一個洞來。

    似乎過了有一百年之久,終於聽到內室的門“吱呀”一聲響,緩緩的朝兩邊打開,仿佛推開了千年塵封的記憶。

    兩位姑姑扶著皇太后走了出來,潤璃提著藥箱走在身後。

    “蘇小姐真是妙手仁心。”甫一落座,皇太后看著潤璃,眼睛裡全是喜愛:“這比太醫院裡的太醫們不知道好了多少,立刻就摸准了我的病根兒!”

    潤璃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回答:“太后娘娘,您的病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需得按照我的方子好生療養著,至於您背上那個,並不是瘡,而是脂肪瘤,除了開刀,沒別的辦法可以消除。”

    明珠郡主在旁邊一聽,心中暗喜,大喝一聲:“蘇潤璃,你竟敢在此胡說八道!太后娘娘玉體,豈能容你褻瀆,竟然隨意便說開刀兩個字,我看你無法無天,眼裡已沒有太后娘娘,沒有大周皇室!”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24

第二十二章

    明珠郡主這話說得又急又快,按照她的意思下來,給潤璃扣了一頂極大的帽子,若是上綱上線,該是謀逆了。潤璃看著她滿臉興奮的表情,心裡納悶自己何時得罪了明珠郡主,但也只能為自己辯護:“潤璃所說的開刀,只是專對太后娘娘玉體上的脂肪瘤而已,方才太后娘娘在內室提出來要把那團臃腫去掉,說明她老人家自己都厭棄了那團多餘的東西,我這般說,正是應承了太后娘娘的心思,何罪之有?”

    聽著潤璃的辯駁,明珠郡主一愣,呆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吱聲。太后娘娘看著心愛的外孫女吃癟,笑著朝明珠郡主說:“素日裡你伶牙俐齒的,我這個慈甯宮被你鬧得天翻地覆,今兒總算遇上對手了!我看蘇家的九小姐可比你要強,說出的話不僅駁了你,還叫人找不出一個錯處來!”

    太后娘娘的話似乎又狠狠的戳中了明珠郡主的心窩子,今日外祖母才初次見到蘇潤璃,就如此讚揚她,說她比自己要強,若是接觸久了,還不知道會分去自己多少寵愛呢!明珠郡主的嘴唇拉了拉,氣鼓鼓的看著潤璃,裝出委屈的模樣說:“那倒是我沒考慮周到,嚇著九小姐了罷?快喝口茶,消消氣!”

    皇太后也笑眯眯的說:“九小姐在內室陪我說了好一陣子話,也該口渴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我們再接著說罷!”

    潤璃趕緊應了一聲“是”,低頭伸手去拿茶盅,卻發現茶盅旁邊有著淡淡的粉末,心裡突然一驚。慈甯宮每日都有專職灑掃的宮女,不可能這茶几上還會有髒東西,而且自己分明記得進內室去之前,茶几上很乾淨。那時候自己細心的欣賞過著茶几上邊雕的花紋,還在想這麼繁雜的紋路,每日要清掃,也不是一件輕鬆事兒。

    都說宮中兇險,自己最好小心謹慎,這些粉末不知道意味著什麼,但是能避免就避免。想到這裡,潤璃笑著對皇太后說:“這茶湯已經涼了,我也喝不慣放久了的茶湯,對身子有損,還是不飲了。”

    還沒等皇太后開口,明珠郡主就轉向一旁的宮女,急急吩咐道:“崔玉,你快去給九小姐沏上一盞新茶過來。”

    潤璃看著她那副熱情的模樣,更是疑惑,明珠郡主與自己素無往來,為何今日這般熱情?物極反常必為妖,恐怕其中必有隱情。那崔玉應了一聲,擺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走到潤璃面前,收了那盞冷茶,朝她用力的眨了下眼睛,便退到後邊沏茶去了。潤璃一見她那模樣,心裡便有了計較,看起來明珠郡主肯定有陰謀,也不知道她準備用些什麼藥害自己?多半又是跟高府那些人一樣,想放些巴豆之類的,讓她在慈甯宮出醜?無論如何,這茶水自己絕不能喝。

    這時,就聽著外邊一陣歡笑聲,婷婷的走進了幾位少女,打頭的那個自己曾經在風雅樓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梁伯韜的表妹七公主,她穿著嫩黃色的宮裝,皮膚如雪,面容姣好,只是看上去和明珠郡主一般,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嬌蠻。她手裡抱著一隻雪白的貓兒,眼睛碧綠,看上去煞是可愛。少女身後跟著兩名女子,一個是自己的姐姐蘇潤□,另外一個不太認識,長得清秀,只是有些纖細。

    “皇祖母,孫女請安的來啦!”那少女走進來,把貓交給身邊的宮女,向皇太后福了□請安:“明珠,你今日進宮來了?”

    明珠郡主向她一笑:“煣姐姐,你怎麼抱了貓兒進慈甯宮來了?你明明知道祖母不愛貓的。這貓兒哪裡來的?上次來還沒看見你的貓。”

    “我讓哥哥幫我去宮外尋了來的,它的名字叫雪球,好看嗎?”七公主把貓抱在手裡讓明珠郡主看,兩個人在一角開始研究那貓的毛色、眼珠子,皇太后看著孫女和外孫女,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轉頭看了看陳七小姐和蘇潤□,點點頭道:“你們也坐罷。”

    這時崔玉端著一盅茶走到了潤璃面前,抖抖索索的把茶盅捧了過去:“九小姐請喝茶。”在潤璃伸手來接的時候,她又似乎踩住了裙子,往後退倒了一步,那茶盅便從手裡摔了出來,掉在了地上,就聽清脆的一聲響,地上到處都是茶水,那茶盅也躺在地上四分五裂,早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聽到這響聲,慈甯宮裡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看著地上粉碎的茶盅,知道自己的計畫又失敗了,明珠郡主氣得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她馬上想到了別的方法:“蘇潤璃,你竟然如此傲慢,連皇太后賜給你的茶都敢打翻!”

    旁邊七公主聽了這話也是一愣:“連皇太后賜的茶都敢打翻?真是無法無天了!”抱著雪球走到蘇潤璃面前看了看:“咦,你不就是那天在風雅樓遇到的小姐?對了,你是蘇太傅的孫女兒!蘇府歷來詩禮傳家,為何有你這種不知禮儀的人?”

    潤璃看著明珠郡主和七公主都言辭不善的指責自己,見到皇太后的眼裡也有些不快,心裡便知道自己是犯了老年人的大忌。因為大周朝有個習俗,家裡有老人過世,便要摔碗服喪,所以上次品藍不小心打破了蘇老太太一隻茶盅,令蘇老太太十分不喜,每次看見品藍都沒有好臉色。

    現兒看著皇太后的臉色有些變了,潤璃趕緊跪了下來:“太后娘娘,臣女只是一時手滑,沒有接穩,絕不是有意為之!”

    皇太后看了看潤璃,語氣裡頗是不喜:“九小姐若是有意,那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明珠郡主在旁邊幫皇太后捏著肩膀道:“若是不給九小姐一點教訓,就怕她下次進宮還是會不知道規矩,又打碎了什麼碗啊盤啊的,惹得太后娘娘不高興。”

    七公主聽了也連連點頭,把抱在手裡的貓放了下來,走到皇太后面前說:“皇祖母,上次我在風雅樓見著這位蘇小姐和韜哥哥,馨姐姐在一起,說說笑笑,頗沒有規矩,看起來真是個不知禮儀的,皇祖母該好好幫著蘇太傅教訓她才是。”

    潤璃心裡苦笑,這皇宮大院可真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看起來自己今日若是不受點苦是出不去了的。她挺直了背跪在那裡,也不打算求饒,只是默默的看著皇太后。

    皇太后看了看跪在那裡的潤璃,又看了看旁邊氣勢洶洶的外孫女,和那在一旁附和的孫女兒,心裡不禁疑惑,看起來明珠是有意讓自己懲罰這位蘇家九小姐。方才自己看得清楚,分明是崔玉遞茶的時候倒退了一步,蘇家九小姐接了個空,那茶盅才摔到地上碎了的,為何明珠偏偏要揪著說是蘇家九小姐有意打碎茶盅?

    還有,方才分明是崔玉的失誤,而這位蘇家九小姐卻並不著急喊冤,卻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只是說自己手滑,沒有說半點崔玉失手之事,這位九小姐,倒也算得上愛惜奴才,頗有義氣了。皇太后一邊想,一邊打量著跪在那裡的潤璃,就見她寶石般的眼睛望著她,沒有半點求饒的意思,再一看,突然就見著了一塊黃玉雕琢的秋葉玉玦,正系在她腰間,皇太后的眼睛眯了眯,再仔細看了下,那分明就是自己賞賜給娘家侄孫女們的飾品,為何系在這位九小姐的腰帶上邊?

    “蘇小姐,你那玉玦可否給我看看?”皇太后沉聲問。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34

第二十三章

    摸到了玉玦,潤璃心裡突然安定了不少,把玉玦解了下來,握在手心裡,一種溫潤的感覺從指尖升起,她想到了容姐姐那恬靜的面容,想到了江陵容家清流世家的名聲,從那種人家出身的皇太后,一定不會是明珠郡主那類性格的。

    “這玉玦原不是你自己的罷?”皇太后接過玉玦,摸了摸,眼裡全是留戀。回憶把她拉回了在江陵那美好的時光,幾個侄孫女玉雪聰明,每天圍著她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拉著她的手到處去看新鮮東西,在江陵的那一個月,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只是容家普通的女子,回家省親,享受那難得的親情。

    她懷念江陵的風土人情,她的親友,她親手栽在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江陵的一切都讓她那麼難忘,因為她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留在江陵,包括……她最純真的感情。進宮多年以後,在夢裡,她仿佛還能聽到那朝氣蓬勃的聲音在她身後呼喊,仿佛還能看到那一雙黑亮的眼睛盯住她,可是她早已就不是江陵那個容大小姐了,她的純真一點點湮滅在後宮的爾虞我詐裡,現在慈甯宮裡的容太后,和江陵的容大小姐,已經是完全的兩個人了。

    “回皇太后的話,這塊玉玦,是江陵容姐姐送給我的,我與她情同姐妹,這玉玦便是她送給我當做念想之用。”潤璃看到皇太后眼裡的一絲眷戀,就知道自己今日把玉玦佩在身上算是做對了。

    “你倒也機靈。”皇太后朝著潤璃淡淡一笑:“起來罷。”

    聽了這句話,潤璃大喜,心裡知道總算安然無事了,朝皇太后行了個大禮,站起身來,這時就聽門外有宮女進來稟報:“四皇子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許允炆大步走了進來,給皇太后請安以後,臉就轉了過來看著潤璃。今日他穿著一身淡紫顏色的長衫,站在那裡長身玉立,劍眉修目,眼神灼灼,看得蘇潤□和陳七小姐兩人都驚喜萬分,低下頭去。

    “蘇家九小姐今日也進宮來了?”許允炆卻沒注意到那邊座位上兩為小姐的表情,只是看著潤璃,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來。

    “今日奉太后娘娘懿旨,前來進宮看診。”潤璃向他行了個禮,大大方方的回答。

    就在這時,身後的宮女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叫聲:“太后娘娘,七公主抱來的這只貓……”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黑色的水磨地面上,一隻白色的貓躺在那裡,伸直了腿兒,一動也不動。

    看著那可愛的小貓頃刻間便成了這模樣,七公主一聲尖叫:“雪球,你怎麼了?”跑上前去,伸出顫抖的手便想去抱起它。

    “公主當心,這貓已經死了,別傳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在公主身上。”皇太后身邊的一個姑姑上前一步抓住了七公主的手:“崔玉,還不快去把貓扔出去。”

    站在一旁的崔玉應了一聲,走上前來就要把貓撿起來,這時許允炆制止了她,皺起眉頭指著那貓道:“且慢,七妹,你今兒喂這貓吃了什麼?怎麼會死在慈甯宮的?”

    七公主望瞭望雪球,眼淚一滴滴的掉了下來:“今日在母后那用過早膳,雪球喝了一小碗鰂魚湯,然後就抱著它來皇祖母這邊了。”

    “崔玉,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把這貓兒丟掉?指不定在外頭就有什麼毛病帶著進宮來了,剛剛好發作了。”皇太后看了看旁邊明珠郡主的臉色,心裡可是亮堂堂的,分明是明珠這丫頭脅迫了崔玉想要害蘇家九小姐,在她的茶水里加了些什麼,崔玉因為害怕不小心打碎了茶盅,那只貓剛剛舔了地上的茶水,因此一命嗚呼了。她不可能查這個事情,查到自己外孫女身上,該如何處置?難道拉著崔玉出去頂缸?崔玉是慈甯宮的大宮女了,多年伺候自己,不忍心也沒必要因為要遮掩明珠就把她給推出去。

    見著皇太后如此說,許允炆也不好越俎代庖,自然不再開口,那崔玉走上前來把雪球撿起來,提著出去了。皇太后笑著對潤璃說:“九小姐,方才那話題兒還沒說話,倒被這些給岔開了,你說哀家背上這個東西,該怎麼辦?”

    “回太后娘娘,若是要臣女來診治,必然只有一個字:切,但方才明珠郡主說此乃僭越,不恭不敬之詞,那偶也不好說了。”潤璃斟酌了許久,終於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宮裡生活可真是累。

    “哦?如此,待哀家仔細想想再回復你。”皇太后轉臉看了看許允炆道:“炆兒,是不是來看你未來的皇子妃了?”許允炆臉上一熱,訕訕道:“我是給祖母來請安的。”

    潤璃在旁邊看著一家人祖孫其樂融融,在旁邊也覺無味,便向皇太后告辭回府,皇太后也沒有挽留她,只是說那方子她會讓太醫院的太醫們看過,如果可行就會按照她開的方子去抓藥。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向皇太后行了個禮,由先頭那個姑姑帶著往宮牆那邊而去,剛剛出了慈甯宮不久,就聽後面傳來急速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便見許允炆趕了過來:“蘇小姐,我送你出宮罷?”

    潤璃朝他淡淡一笑:“四殿下庶務繁多,哪裡敢勞駕四殿下!這位姑姑送我到宮牆那裡,蘇府有馬車候在那邊。”

    許允炆沒有像她想像中回答兩句客套話就轉身走人,反而很熱情的說:“無妨,我正要出宮辦事,順便送蘇小姐回府罷。”他對著那位姑姑道:“姑姑請回慈甯宮去伺候皇祖母罷,由我送蘇小姐回府便是。”

    那位姑姑也不敢說多話,應了一句自回慈甯宮去了。

    並肩和她走在抄手遊廊的感覺真好!許允炆偷偷低眼看了看潤璃,她比在杭州府見著的時候長高了不少,眉眼也比去年長開了些,一副大姑娘的模樣了,分外的靈秀可人。走在她身邊,仿佛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讓他心裡一陣陣迷醉。

    他能不能老是這樣偷偷的看我!潤璃心裡不住的在翻騰,這個許允炆真是可惡,明明方才皇太后都說他有皇子妃了,還在這裡偷看她!以為天下的女人都會喜歡他,都想嫁進宮裡來不成?現在她看見那道宮牆就有過敏反應,這宮裡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呆的,自己的八字大概也和皇宮相克。

    第一次進宮遇到魏貴妃,差點被抓了去,可和這次進宮相比,前面遇到的事情簡直不算什麼了。這次進宮,那明珠郡主竟然想用毒藥害死自己!若不是那宮女機靈,在茶几上留下粉末示警,又故意失手打碎了茶盅,恐怕慈甯宮地上躺著的便是自己,而不是那只白貓了。

    想到這裡,潤璃不由打了個寒顫,心裡暗暗發誓,這一輩子,能不進宮便不進宮!身邊的許允炆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舉動,很關切的問:“蘇小姐,是不是穿少了衣服?要不要加件披風?”說罷伸手把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想要給潤璃披上。

    潤璃只覺許允炆這動作實在曖昧,趁著他的手還沒有伸過來,身子一扭就晃了過去,就見許允炆拿著那披風呆呆的站在那裡,面色尷尬。“我沒有覺得冷,四殿下身子金貴,可吹不得風,還是你自己披上罷。”潤璃也不敢看他擺出的這個滑稽姿勢,低頭匆匆往前邊走,不敢去想許允炆這個曖昧的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44

第二十四章

    “蘇小姐,以前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距離,但今天我感覺你似乎很害怕我?”許允炆也只略微愣了一下就恢復了常態,跟了過來,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她,看得潤璃心裡一陣發慌:老天,自己是惹上了爛桃花?這位四皇子莫非也看上了自己?可是自己對他沒有半點那個意思,是什麼讓他有這樣的感覺呢?況且他的家庭情況好複雜,自己可沒有那個金剛鑽,攬不了那個瓷器活兒。

    “四殿下,以前是潤璃年幼無知,所以多有冒犯之處,現兒潤璃學了規矩,得了教訓,知道不能膽大狂妄。四殿下是天潢貴胄,乃是人中龍鳳,我這升鬥小民只能仰望,豈能和四殿下沒有距離?”潤璃行了個禮兒道:“方才聽皇太后說我六姐姐很快就要嫁給四殿下做皇子妃了,在這裡先向四殿下道喜。四殿下事務繁多,就不必相送了,還請回罷。”

    許允炆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潤璃頭也不回的走向後宮那扇朱紅的大門,嬌小的身子背著那個大藥箱,很快就消失不見。潤璃的話在她耳邊迴響:在這裡先向四殿下道喜了……她,她難道是吃醋了?一種淡淡的喜悅突然在心裡膨脹起來,有一種甜蜜。(作者按語:四皇子,您好自戀,真想一瓢水澆醒你!)

    這邊許允炆還不知道,慈甯宮裡皇太后已經把他的終身大事定了下來。

    梁皇后在未央宮接受了各位妃嬪請安以後,帶著繡春姑姑來到了慈甯宮,一進門就看見明珠郡主和七公主正圍著皇太后,說笑不停,旁邊還有陳七小姐和蘇六小姐,兩人也在奉承著一臉的笑,站在門邊往大殿裡邊看,真是好一幅祖孫行樂圖。

    給皇太后請過安,梁皇后就躊躇的問起這立皇子妃的懿旨什麼時候下。“皇后,我覺得陳七小姐和蘇六小姐兩人都是不錯的,便封個側妃罷,只是這個正妃的位置需要好好斟酌下,你可已經有了人選?”皇太后看了看梁皇后恭順的目光,心裡暗自下了決心。梁皇后多年以來對自己一直恭敬謙順,晨昏定省,事事周到,自己能做這個皇太后也是他們梁家出了大力氣,況且現在梁皇后身後還站著不少世家大族呢!也罷,就遂了皇后的心願,乾脆自己做個順水人情把該定的都定下來,總不能由著皇上的糊塗性子,把大好江山送給淑妃生的兒子去糟蹋。

    淑妃,那可是個妖孽,為了她,皇上三宮六院形同虛設,後宮怨聲載道。這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一夫一妻白頭偕老,皇上如果專寵那怎麼行?當年才從儲君之爭裡走出來,大周根基未穩,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援,所以她暗地裡使人攛掇著魏貴妃去出手的。魏貴妃是個沒什麼頭腦的,被慫恿了幾句便開始動手,她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淑妃終於在進宮以後不到兩年便故去了。可沒有想到,皇上心裡依然只還有她一個人,甚至還在為她的兒子謀儲君之位——當年,自己還是想差了,淑妃不能死。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和死人爭寵,正因為淑妃死了,她的寵愛才會一直在,永遠也不會消褪。

    “回母后的話,臣妾以為四皇子的正妃,需要是家世才貌都相宜的人,可臣妾畢竟見識少了些,請母后指定一個罷。”梁皇后眼睛望著在角落裡和煣兒說話的明珠郡主,嘴裡卻不敢顯露半分,怕自己說得不合意,讓皇太后不高興。

    皇太后看著梁皇后謙恭的面容,下定決心般點點頭道:“既然皇后請哀家做主,那哀家便把明珠指給四皇子做正妃罷!”

    明珠郡主本來是滿不在乎的在一旁和七公主說笑,兩人正在說著現在京城裡流行的衣裳款式,根本沒有想到皇太后和皇后的談話和自己有關,突然聽到皇太后這句話,仿佛被雷到了一般,站在那裡呆呆的,半天不能動彈。

    “明珠,你要做我嫂子了?”七公主聽了,倒是滿心的歡喜。方才早上特地去未央宮用膳,就是聽說皇后娘娘給哥哥挑了兩位皇子妃,她想去看看長什麼樣子,結果見了以後大失所望,兩個人沒一個是美人,和自己心目裡的嫂子相去甚遠。現兒聽到皇祖母指了明珠郡主給哥哥做正妃,心中大喜,抓住明珠郡主的手搖了搖:“太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天天一起玩了!”

    誰知明珠郡主卻猛的甩開了七公主的手,跳到了皇太后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太后娘娘,我不想嫁給表哥!”

    皇太后沉下臉來道:“明珠丫頭,我看你是被驕縱慣了罷?這親事哪能容你說話?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說。”

    明珠郡主生來嬌縱,很少見過皇太后如此疾言厲色,可終究心有不甘,朝皇太后行了個大禮道:“太后娘娘,明珠想要嫁給韜哥哥,還是很小的時候就想嫁給他了,我就不相信太后娘娘不知道我的心思,為何一定要把我指給表哥做正妃?”

    這句話一說出來,大殿裡的人誰也不敢說話,都只是以一種古怪的神情看著明珠郡主,心裡暗自感歎承平公主實在是太嬌慣她了。皇太后被明珠郡主一句話頂得半天提不上氣,摸了摸胸口,順了順氣,指著明珠郡主道:“你跟我進內室來。”

    走進內室,剛關上門,皇太后就舉起手來,用力的打了明珠郡主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個耳光,我是代你母親打的,同時,你也得代你母親受著,她糊塗,漾出了你這樣一個女兒,你愚蠢,自己做了錯事從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珠郡主被這一記耳光扇得暈頭轉向,看著皇太后,癟了癟嘴:“外祖母……”

    皇太后眼神冰冷的盯著她:“方才你命崔玉在那茶水裡想要毒殺蘇九小姐,為何?是不是因為梁國公世子喜歡的是她?”

    明珠郡主張著嘴看著皇太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何外祖母都不用查就知道那茶水是自己動了手腳?“因著你是我外孫女,所以我隨便說了幾句話便混過去了,可我現在不能不教訓你!你受封為郡主,吃的是皇家的俸祿,卻只懂享受不懂你該做什麼?梁國公世子若是喜歡你,他定然早已遣人去公主府求親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開口?就因為他喜歡那蘇九小姐,你就想毒殺她,而且是在我這慈甯宮裡做這樣的事情,你也忒大膽了!”

    皇太后喘了喘氣看著在那邊嚇得瑟瑟發抖的明珠郡主道:“蘇太傅三公之位,門生遍佈天下,若是他的孫女被我召進慈甯宮,結果死在這裡了,你說,我拿什麼去堵天下這眾口悠悠?”

    明珠郡主低著頭,口裡嘟囔著:“可是,外祖母,我喜歡的是韜哥哥,我不嫁炆哥哥。”

    皇太后冷冷的看著她道:“明珠,那梁伯韜不喜歡你,嫁了過去你不會幸福的,嫁給炆兒,至少我是你外祖母,皇后是你舅母,多多少少可以照應一些。而且,你得明白,這不是你嫁不嫁的問題,而是你必須嫁,你回府好好準備著吧,外祖母不會害你。”

    不多久,就有皇太后懿旨到了蘇府,蘇太傅府的六小姐被封為四皇子側妃,只等四皇子和正妃新婚大禮後一個月送進宮裡完婚。

    正妃,自然便是那位京城裡眾所周知的嬌蠻郡主陸明珠。

    含芳小築裡邊,潤璃聽著品藍報告著她看到的事兒:“我躲在樹後邊,就看見宮裡來的人很神氣,連老太爺、老太太都要跪著接旨呢,有道黃綾緞子是給六小姐的,她接了那塊緞子,看起來很高興。”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3:55

第二十五章

    “她當然高興了,做了四皇子側妃,說不定以後還能做娘娘呢。”蔥翠在一旁忍不住了:“但願她在宮裡頭別多說話,她得好好管住自己的這張嘴!”

    潤璃也默然了,蘇潤□進宮,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蘇老太太早在蘇潤□進宮的那一刻,悲涼的預見到了這種結果,她擦了擦眼睛望著蘇老太爺道:“蘇家真的要站到四皇子那邊去了嗎?”

    蘇老太爺的臉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顯得蒼老:“這次我們蘇府被逼站隊,站到了四皇子這裡,現在吉凶未蔔,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實力不差,就看該怎麼把握了。”

    “可是璃丫頭上次說的話也有道理。”蘇老太太擔憂的說:“若是皇上中意四皇子,早就該立他為太子了,他是中宮嫡子,血脈正統,為何遲遲不立?”

    “皇上遲遲不立四皇子,定然是有他的原因,可若真是這個原因,乃皇上他也太缺乏考量了。”蘇老太爺走到書架前邊,打開一個暗格,抽出了一張卷軸,慢慢的在桌子上展開:“過來看看,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蘇老太太走了過去,低頭看著畫裡的那個人,一雙純真如水的眸子,巧笑嫣然,似乎能讓世間的一切都融化在她的笑容裡。

    “真像。”蘇老太太看著那幅畫,喃喃自語道。

    “她真像她?”蘇老太爺閉了閉眼睛,眼前仿佛出現了蘇老太太身邊那個貼身丫鬟的模樣,也是這般好容顏。

    “瑞雲真像她姑姑淑妃。”蘇老太太輕聲說。

    屋子裡邊,一片沉默,只有那明當瓦燈的燈影投在桌面的畫軸上邊,把那畫裡女子的眉眼照得更是柔和。

    “你給六丫頭挑幾個機靈忠心的丫鬟好陪嫁進宮去。還有一個多月,叫六丫頭好好習著規矩,若是她不服管教再是這般胡言亂語,到時候給她的陪嫁丫鬟送一帖藥過去,總不能叫一個沒頭腦的毀了我們蘇家。”蘇老太爺的話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冰涼而沒有溫度。

    蘇老太太也沉默了,想到了蘇潤□和金梭有點相像的厚嘴唇,她原本沒有想到事情會成這種局面,她只是想幫老三去掉一些包袱,既趕走了姨娘,又能讓庶女們變成嫡女,嫁到好人家裡邊去。沒想到這世間的事真是難以預料,很多事情都漸漸的脫離了既定的軌道,終究難以收拾。

    第二日,蘇老太太就親自坐鎮粹華廳,嚴格挑選蘇潤□的四個陪嫁丫鬟。寶琳和寶瓏,蘇三太太極力推薦了,特別是寶瓏,是個最合適不過的丫頭,四面玲瓏,心細體貼,還知道經常提點蘇潤□,蘇老太太見著也覺得滿意,然後從自己的大丫鬟裡把瑞珠和瑞珍給了蘇潤□,湊足四個份額,然後又開始和三個兒媳商量嫁妝事宜。

    皇室給的聘禮並不多,但是陪嫁定然要是聘禮的數倍才行,蘇老太太叫蘇大夫人把公中的帳冊拿了過來,大筆一揮劃了五萬兩銀子,蘇大夫人看著老太太的朱砂筆點下去,心裡就一陣陣的痛,真如割了肉去般,但轉念一想,這反正是公中的銀子,自己即算想打主意撈,也撈不到什麼,心裡方才舒坦了些。

    誰知,蘇老太太放下筆,看著蘇大夫人說:“嫁入皇室和嫁入普通人家不同,嫁妝得多一些才能對得起天家體面日婚嫁之事,公中一般只出三萬,現在我劃了五萬兩,剩下的由你們大房來出罷,怎麼說也是大房的榮幸,竟然出了個皇子側妃。”

    蘇大夫人心裡一驚,沒有想到自己因為一時小氣,不肯聽蘇老太太吩咐,最後竟然還要出這麼多銀子,心裡肉痛得緊,又沒有辦法,只能呆呆的望著蘇老太太道:“那我們大房還要出多少銀子呢?”

    “這些年一直是大房管著公中帳面,你也別和我來訴苦說沒有錢,我和你少打算點,每年一萬五千多兩銀子你都是穩穩的拿定了,我也不要你拿多了,三萬兩罷,湊上八萬之數,既喜慶,又吉利!”蘇老太太瞟了一眼蘇大夫人臉上那不斷顫抖的肉皮兒,心裡只覺舒暢:“老大媳婦,這事情就交給你了,這可是大事情,你可不能再給我弄砸了!”

    “媳婦明白!”蘇大夫人忍氣吞聲,心裡卻在滴血一般,原以為把蘇潤□記在名下,也不過多出五、六千兩銀子就把她打發了,沒想到要出三萬兩,而且她竟然成了皇子側妃,而自己的璊兒到現在都無人問津,愁得她又多了幾根白髮。

    蘇二夫人在旁邊開心的看著蘇大夫人那張難看的臉,心裡暗自發笑,大嫂打了這麼多年算盤,終於被蘇老太太擺了一道。三萬兩,說多也不多,可也得她辛辛苦苦攢上快兩年,而且她這邊還有一個蘇潤璋和蘇潤璊都要操辦婚事,怎麼說這三萬兩也如同割了她一大塊肉。現在是她們三妯娌一起管公中的賬務,大嫂也貪墨不了太多銀子,看著蘇大夫人幾乎要昏倒的表情,蘇二夫人倒是覺得身子很爽利。

    蘇大夫人沒有昏倒,倒是蘇三太太卻有了些問題,就見她暈暈兒的扶著夏茉的手站了起來,打起精神對蘇老太太說:“母親,恕媳婦無狀,身子實在不爽利,先回牡丹苑去休息了。”剛剛說完,便軟軟的往一邊倒了下去,幸虧瑞雲手快,和夏茉一起扶住了蘇三太太,合力把她送回了牡丹苑。

    蘇三太太有了身孕的消息很快送回了粹華廳,讓廳裡諸人大吃了一驚:“老三媳婦竟是有了身孕?”蘇老太太疑惑著說:“這麼多年了,也不見她有動靜,現兒倒又懷上了!”

    瑞雲點點頭道:“九小姐本來已經幫三夫人診脈了,怕不准,又喊了回春堂一個有名的老大夫診了次,確實是喜脈,而且已經有三個月了。”

    “有三個月了?哎呀,這老三媳婦真是能撐,都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蘇老太太轉了轉眼睛,便想通了蘇三太太為何這般隱瞞的原因,還不是怕自己或者是旁人藉機想塞通房丫頭?想著拖得一時是一時,心裡也感慨這老三媳婦可真能忍,自己也該憐惜著她一片苦心,不用再去為難她。

    “母親,既然三弟媳有孕,那就該好好歇息著,這公中庶務,她就別來管了,沒由得累壞了身子。”蘇大夫人聽了這個信兒,眉頭才展開一點,這老三媳婦處理庶務很精明,她管的那份兒挑不出半點錯處,弄得自己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賺私房錢,現兒終於走了這個把關娘子,也該輪到自己大展身手了,否則這三萬兩銀子怎麼想怎麼覺得難受,蘇大夫人想到這裡,心裡總算舒暢了些。

    “我正想說呢,既然老三媳婦是雙身子了,那就叫璃丫頭來代替她母親來管理下,順便也學學怎麼主持中饋,日後嫁出去也不至於糊塗得被人欺了去。”蘇老太太點點頭:“璃丫頭是個機靈的,也該拘著她學學,要不是她每日都閒散著無事可做,就會在園子裡溜躂,整個人都懶了去,你可得好好教教她。”

    聽著蘇老太太這話,蘇大夫人倒沒有太大反應,蘇潤璃原來又沒受過,能看懂帳冊嗎?她對帳面懵懵懂懂,自己又是她長輩,怎麼樣也能壓她一頭,想到這裡,也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潤璃覺得自己的日子變得沒那麼輕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4:07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天才濛濛亮,她便被嫣紅喊了醒來,簡單的梳洗打扮了下,然後便去了粹華廳。到那裡的時候,廳裡已經有了幾個婆子,正等著發對牌出去採買今日府上的菜蔬水果。

    蘇大夫人見潤璃走了進來,笑著對潤璃說:“九侄女,日後就得每天這麼早起床了,可覺得累?”

    潤璃恭恭敬敬的回答:“伯母們都不嫌累,我這個做晚輩的怎能說累呢?”走到那桌子邊上,隨手翻了幾本帳冊,心裡感慨這古代的帳冊就是繁雜,不如前世用過的開支明細表。那時候跟著導師做專案,也採買過東西,自己也簡單的做過帳,可比這大周朝的帳冊簡單多了,現在自己翻一翻這個帳本,就看得頭暈眼花了。

    蘇大夫人看著潤璃這模樣,心裡暗自得意,沒學過管賬的姑娘家果然是連門都摸不著,若是她開口請教,自己便推塘說現兒人多,得空了再詳細給她說說,但是什麼得空,那可就難說了。

    “大伯母,這本帳冊我拿到一邊去看看可好?”潤璃拿起一冊帳本問蘇大夫人,她沒有得到預料裡的提問,心裡吃了一驚,看著潤璃拿的那本帳冊是關於衣裳布料開支的,管這個事情的管事媽媽還未過來,於是點了點頭說:“你拿過去看罷。”

    潤璃拿著那冊子坐到了一旁細細研究起來,這本帳冊是府裡奴僕們四時衣裳的採買,看著看著,她也逐漸看出點門道,讓嫣紅去取了紙筆過來,然後自己開始認真的做起摘錄來。

    蘇大夫人一邊忙著和蘇二夫人一起打發早市採買的人,一邊偷眼看了看潤璃,就見她寫得很認真,腦袋都沒有抬一下,心裡非常好奇,但是又因著手頭實在忙,也沒時間去管她在寫什麼。

    最後當粹華廳空爽了些,丫鬟們端了早膳過來,潤璃還在一旁奮筆疾書,蘇大夫人覺得奇怪,走過去看了看,卻見那紙上列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字,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些什麼,可潤璃還是在寫得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蘇大夫人站在她身後打量。

    “九小姐,先用過早膳罷。”蘇老太太派在粹華廳裡監事的管事媽媽笑著說:“這才是第一天,有的是東西要學,不忙著這一會,先歇歇罷。”聽到那管事媽媽的話,潤璃這才驚覺大家都已經在用膳了,擱下筆,淨了手,開始用起早膳來。

    “九侄女,你這都是寫的什麼呢?”蘇大夫人拿起一張紙,看了又看,還是不知所以。

    “大伯母,那是我在亂寫著玩呢。”潤璃心中一笑,方才她可發現這個帳冊中有個漏洞,為什麼沒有被看出來?這個四時衣裳採買不知道是哪位伯母在分管,竟然是一筆糊塗賬,連她這個不是會計專業的人都能看出一點門道出來。

    這本帳目裡記載的是大年初一至今的帳目,所以數量還不多,蘇府的僕人們今年都添置了一套棉衣,兩套春裝,從蘇府奴僕們穿著樣式來說,棉衣的用料要比春裝多,可這帳目裡邊,棉衣的用料比春裝的一半還要少得多,這顯然非常不合理。另外這個領取採買銀子的簽字也很可疑,同一個人,簽字的筆跡竟然不是一樣的,難道年終,這樣的帳冊也能夠做平帳面?

    用過早膳,歇息了片刻,就見很多管事和管事媽媽都湧到了粹華廳,大家一見潤璃,便不由愣了下,不知道三房這位嫡出的小姐在這裡做什麼。

    蘇大夫人向管事媽媽們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潤璃是代替蘇三太太來粹華廳打理庶務的,好幾個管事媽媽都面露喜色,潤璃看著,也不出聲,只是將那幾個人的模樣暗暗的記在心裡,叫了絨黃過來,讓她去向蘇老太太坐鎮在這裡的管事媽媽詢問下都是管什麼方面的人。

    絨黃應聲過去,即刻便來回復,那幾個裡邊,正有管著四時衣裳採買的周媽媽,潤璃心裡不禁有了計較。

    等著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說完話,眾人把視線都投到了潤璃身上,很好奇這位養在深閨的九小姐會說什麼話。

    潤璃緩緩的掃了一眼粹華廳裡一干管事及管事媽媽,然後用不緊不慢的聲音說:“我是猜來學著管事的,有很多事情原也不是特別懂,還望各位管事多教教我。”粹華廳裡一群管事和管事媽媽聽著這話,全部笑著點頭道:“應當的,應當的,九小姐客氣了。”

    “既然大家都不吝賜教,那我也想請教一下管理四時衣裳採買的媽媽。”潤璃望著底下的人道:“是哪一位?”

    話音剛落,眾人眼睛都帶著點驚訝,也不知道這位嬌滴滴的九小姐,第一天學著打理家務就想要請教什麼?這時就見人群裡一個容長臉兒的婆子站了出來:“我便是管理這四時衣裳採買的,姓周。”

    “原來是周媽媽管著這衣裳採買。”潤璃朝她點點頭:“我且問你,蘇府男僕一百二十六人,女僕一百六十四人,身材各異,個子高大就該穿大號一點的衣裳,個子矮小的便用不了那麼多布料,為何你這上邊都沒有標記清楚?難道採買衣裳,連裁制的標準都沒有?”

    那周媽媽聽著潤璃這犀利的提問,一時發懵,偷眼看了看蘇大夫人,也不敢胡亂答話。

    “你這婆子,做了也有幾年了,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摸清楚?”蘇大夫人朝周媽媽暗暗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拿了帳冊兒,去下邊好好查查?”

    周媽媽應了一聲,便走過來接帳冊,潤璃卻無視了她那雙伸過來的手:“周媽媽,你這帳面也非常可疑,按理來說冬季的棉衣比春季的衣裳更要費布料,為何你冬季的棉布採買不及春季一半?”

    那周媽媽支支吾吾了一陣,方才紅著臉兒說:“那是老奴節省著,沒花這麼多布料。”

    “那好,我再問你,春裝女僕用的煙雨青的布料兒,做一身外衣不過六尺布,一百六十四個人,做一身總計九百八十四尺布,做兩身便是一千九百六十八尺,再添些,二百二十丈綽綽有餘,為何卻採買了三百六十丈?”

    那周媽媽站在那裡,看著潤璃,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去。

    “我也不想看你以前的帳冊,你先把今年的歸攏了再說,多餘的銀兩如數退回來,否則我回了老太太,你這個管事媽媽也不用再做了。”潤璃說完這些話,才把帳冊交到周媽媽手裡,笑著對廳裡眾人說:“我原本只是看著玩,也不怎麼弄得懂這帳面上的事情,還請各位管事們好好幫我才是。”

    眾人見這位九小姐目光毒辣,一眼便看到了帳面後邊的事情,誰還敢托大再說“指教”,只是趕緊點頭說:“九小姐太謙虛了些,我們只得盡力配合著九小姐清查便是。”

    潤璃笑著謝過,又轉過臉對蘇大夫人說:“伯母,我這是第一天來跟著學管賬,自己在一旁胡亂琢磨了些,不知道想得對還是不對,方才也只是稍微試了試而已,請伯母務必好好教我,原諒璃兒自作主張。”

    蘇大夫人心裡的氣實在不順,可又沒辦法發出來,潤璃這麼一查,她就少賺了將近三百兩銀子,她們母女倆是專來折騰自己的嗎?自己賺些銀子容易嗎?竟然想讓她吐出來!蘇大夫人瞅著潤璃的笑臉,心裡萬分惱怒,可臉上不得不堆著笑說:“還是九侄女細心,否則還真會被那欺上瞞下的奴婢給騙了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4:17

第二十七章

    潤璃也只是笑笑,坐在一旁不再說話。

    從粹華廳回到自己的主院,蘇大夫人的怨氣終於爆發了,猛的砸碎了一個茶盅:“許佩蓉,你倒好本事,生了個伶俐的女兒,把事情塞給她,自己到旁邊養胎去了!你且等著,我總得叫你心裡不痛快我方才暢快!”

    蘇大夫人坐著轉了轉眼珠子,想了半天,晚上才把自己貼身的雲媽媽叫了過來,給了她一些銀兩,叫她偷偷去派人找牡丹苑的春蘭出來。

    “春蘭?”雲媽媽狐疑著說:“夫人,你找那春蘭做甚,那是三夫人的貼身丫鬟,雖說三房和我們大房,素來水火不容的,可她一個小小丫鬟,又能做些什麼?”

    看著雲媽媽那疑惑的表情,蘇大夫人唇邊浮現出一絲愉快的笑容:“雲媽媽,你年紀大了,人也糊塗了嗎?難道你不記得三夫人現兒已經懷孕三月有餘了嗎?”

    聽著蘇大夫人這話,雲媽媽這才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還是夫人腦子靈活,奴婢是老了,倒沒想到這一步上邊去!那春蘭,素日裡的穿著舉止就能看得出來是個想盡法子拔尖鑽高的,這倒是顆好棋子!”

    “那你還不快去!”蘇大夫人催促著她:“記得多托幾個人轉著喊她過來,可別叫人撞見了。”

    有了銀子好辦事,春蘭被人兜兜轉轉的喊了出來,悄悄的走到蘇大夫人的院子裡邊。蘇大夫人看了看春蘭,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喲,好一個齊整俊俏的丫頭!若不是穿著這衣裳,我都險些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呢!”

    春蘭聽得蘇大夫人這般說,臉上飛起兩朵紅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這麼一個美貌人兒,怎麼也沒有被抬舉呢?”蘇大夫人向她招招手道:“你過來,我幫你看看手相,到底是什麼命兒。”

    春蘭羞答答的走過去,伸出了右手,蘇大夫人握著那白嫩的手看了一會便說:“春蘭,你這手相看來竟是個有福氣的,能做貴太太呢!”

    驚喜的抬起頭,春蘭臉頰上的酒窩淺淺,笑著問蘇大夫人道:“真的?大夫人莫不是在哄奴婢罷?”

    蘇大夫人裝做驚訝的模樣道:“你這丫頭,我何苦來哄你!現兒你家夫人有了身子,正是個好機會,老爺身邊少人,少不得要收用兩個,我看你是個機靈聰明的,為何不去走姨娘那路子?”

    一聽到蘇大夫人說到了這件事,春蘭心裡就覺得無限委屈,低著頭小聲回答:“太太防得緊,自己都不能侍奉老爺了,可還是夜夜霸著老爺,都不讓老爺看見我。”

    蘇大夫人聽到這話,便大笑起來:“防得緊又如何?總有疏漏的時候罷?別的事我不敢打包票,可這事兒我倒可以幫你。”

    春蘭抿嘴一笑,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似乎有春波流動般,看得蘇大夫人心裡也是讚歎,這個丫鬟生得果然好顏色,老三竟然是瞎了的不成,如此美色在身邊都看不到!若是換了自己家那個,不用說,早就撲上去了。

    “我明日便叫大老爺下帖,叫你們家老爺來這邊議事,然後整治一些好酒送進書房裡邊去。你預先到我們家書房裡的隔間裡休息著,等大老爺把你家老爺灌醉以後,你再出來服侍你家老爺,只管溫言款語的伺候著,還怕不成事?”蘇大夫人款款的把她的計畫說了出來,春蘭一聽,這才知道蘇大夫人是誠心幫自己,趕緊跪了下來,朝蘇大夫人磕了幾個響頭:“春蘭謝謝大夫人如此提攜。”

    “謝什麼,我也只是看不過眼去,這般聰明伶俐的丫頭竟然就這般埋沒了。若是成事了,以後你別忘記了我才行。”蘇大夫人伸出手,笑眯眯的把她攙扶起來:“到時候別人喊你三姨娘的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媒人!”

    春蘭臉上紅暈更深,手不停的拈著衣角:“無論如何還是得謝謝大夫人。”

    “外邊天色漸漸的暗了,也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你先回去罷,別讓你家夫人起疑心。”蘇大夫人揮了揮手打發了她。

    春蘭心裡想著蘇大夫人的話,心裡比吃了蜜還甜,想著明日若是成事了,夏茉秋盞她們見著自己都該尊著喊一聲三姨娘,想到這裡,不由自主輕輕的笑了一聲,臉上白裡透紅,唇邊酒窩更深。

    這一聲笑還未落音,就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你這丫頭,在這裡傻笑什麼 ?”春蘭抬頭一看,便見一個年近五十的男子站在面前,正出神的盯著她看。春蘭見他那目光帶著點淫褻,感覺低頭避到一邊,匆匆往前走。

    “大膽奴婢,你見了大老爺竟然不行禮,不答話?”那男子在身後怒喝一聲,春蘭猛的停下了步子——這就是蘇府大老爺?仔細想了下,年夜飯上伺候夫人的時候遠遠看過了幾個老爺一眼,仿佛是這個模樣兒的。

    她心裡發慌,趕緊轉過來向蘇大老爺行禮:“奴婢春蘭,是三夫人的貼身丫鬟,方才大夫人找我有些事情,一時走的匆忙了些,還望大老爺恕罪。”

    蘇大老爺看著面前站著的這個水靈靈的丫頭,心思就有些活絡,但忌憚著是三房的丫鬟,不好下手,只能眼饞的看了看,伸出手扶住春蘭,順手在她手上掐了一下:“原來是三房的丫鬟,我就說在我院子裡就沒見著過這麼水靈的丫頭過呢。”

    春蘭被蘇大老爺這一掐,一贊,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這蘇大老爺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還來調戲她,喜的是連蘇大老爺看了自己都動心,不怕自家老爺不喜歡。蘇大老爺看著春蘭臉上的神色,更是多了幾分色心,但礙著現在太陽還未落山,這丫鬟又是三房那邊的,心裡琢磨著過幾天向三弟討要,不怕他不給。伸手在春蘭臉上摸了一把道:“你也不怕你家夫人等得著急?還不快些回淩雲園去。”

    春蘭聽著蘇大老爺這般說,總算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朝蘇大老爺行了個禮兒,就匆匆的離開了院子。蘇大老爺站在院子門口,看著她窈窕的身姿,沉思著:“這個丫鬟老三收用過沒有?若是已經被收用了,倒是不好開口討了。”一想到自家的夫人真是不賢慧,院子裡全是一屋子難看的丫鬟,略微齊頭整臉的一個都不見,稍微整齊些的都在女兒院子裡邊,總不至於去問女兒要丫鬟罷!蘇大老爺想著心裡就憋氣,甩了甩衣袖便走回了主院。

    晚膳已經擺上了桌子,蘇大夫人命丫鬟給蘇大老爺斟酒,一邊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有什麼事情要求我?”蘇大老爺看著自己夫人今天的舉動不對,竟然要丫鬟給他斟酒,這莫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老爺真是料事如神!”蘇大夫人巴結著坐近了些:“我想明日你把三弟請去書房小坐片刻。”

    “請三弟去書房?又為何事?”蘇大老爺突然想到了方才遇到的那個丫鬟,自稱是三弟媳的貼身丫鬟,莫非和她有什麼關係?

    “哎呀,老爺,你就放心吧,這可是好事情!”蘇大夫人眉飛色舞的把她的計畫說了一通:“你看這老三媳婦,自己懷著身子不能伺候夫君了,還霸著不讓丫鬟們近身,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呢?我就來做個好人,幫三弟撮合了,免得他這些日子沒有人伺候,這也是幫三弟媳分憂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4:29

第二十八章

    蘇大夫人笑得開心,卻沒注意到蘇大老爺看著她,心裡已經有些厭惡。她眼角的皺紋被她的笑容堆著擠到了一塊兒,層層折折的,看上去顯得很衰老——你自己都老成這樣了,還不是照樣霸著我不肯放鬆?蘇大老爺心中腹誹。轉念想到在院子門口碰到的美貌丫鬟,身子下邊似乎著了一把火,熱烘烘的燒了上來。

    聽著夫人這話,這丫鬟竟然是還沒有收用過的,這樣好的貨色哪能留著給老三?夫人者般計畫,是準備要生米煮成熟飯?要論煮飯,他可是高手!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暮鴉歸巢,新月微升。

    牡丹苑的前院載著幾棵香樟樹,香樟樹冠極大,如一把傘一般籠住了半個前院,樹葉散發的芳香在這晚春的夜裡格外清爽。樹下,有一個身影在不停的走動,春蘭已經在香樟樹下轉了好幾圈,心情一直不能平靜。

    蘇大夫人方才對她說的話,讓她無比興奮起來。明日,多麼值得期待的一天!到明日這個時候,她就該是蘇家三房的三姨娘了罷?聽著蘇大夫人的話裡邊的意思,明日她肯定會喊太太親眼來看到自己和老爺睡在一張床上,所以自己這個三姨娘,可是鐵板上釘釘子,怎麼也跑不掉了。

    “春蘭,你在樹下轉什麼呢?還不快些進來!”夏茉走了出來,看見春蘭站在香樟樹下亂走,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開口喊她:“外邊現在開始有蚊蟲了,你也不怕被咬著叮著的,仔細了這身皮兒,起了紅疙瘩怪難看的!”

    春蘭聽夏茉這麼一說,趕緊走進了內室,捋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沒看見疙瘩,這才放心下來,站在屋子一角,聽著屋子裡邊的閒聊。

    蘇三太太正半躺在床上,黛青端著一碗藥在吹涼:“太太,姑娘說了你肚子裡這個可不安分,你可得好好兒養好身子,別想太多事情。”黛青溫柔的把藥送到蘇三太太嘴邊:“咱們家姑娘可真厲害呢,聽說今兒隨便一看,便發現了那個採買四時衣裳的管事媽媽帳面上有問題,都當眾訓斥了她呢。”

    蘇三太太喝了幾口藥,拿著帕子擦了擦嘴道:“她偏生去得罪她大伯母!我早就發現帳面不對,可是不該我管的事情我可不會去管。畢竟這府裡都是她大伯母用著的舊人,她何苦去得罪人!”說完扶著黛青的手站了起來,眼睛望瞭望站在一角的春蘭道:“剛剛害喜,吐髒了一件衣裳,放在左邊廂房外面,你現在去洗了罷。”

    春蘭應了一聲,垂著手兒走了出去,蘇三太太看著她的背影,蹙緊了眉頭:“我看春蘭這丫頭,心一天比一天大了,改明兒我得給她去配個小子,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黛青在旁邊笑著答道:“太太何必操這麼多心,姑娘不是叫您別多想,好生將養身子便是了?可您就是不聽,每天想這麼多事兒,神思厭倦的……”剛剛說到這裡,就聽著外邊春蘭嬌滴滴的聲音:“老爺回來了?”那聲音清脆脆的,句尾還略微帶著一點上揚,有著一種邀約的味道,讓人聽著便覺得含有深意。

    只見門簾撩起,蘇三老爺大步走了進來,卻是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不快之事。黛青夏茉見了,很識時務的退了下去,內室裡就剩了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兩個人。

    “老爺,怎麼了?看你臉色不是很好?”蘇三太太走了過去,溫柔的看著蘇三老爺的臉,這半年來,他似乎比在杭州府添了太多負擔,回到家裡一般都是一張表情凝重的臉,需要她和他說笑很久才會緩過神來。其實做京官還不如做外放,天高皇帝遠,關起城門便是土皇帝,呼風喚雨,比這京官要神氣得多。

    只是男人都是一心往上爬的,沒有誰會嫌自己的官大。蘇三太太伸出手,憐憫的摸了摸蘇三老爺的眉頭:“別皺眉,這樣就不是佩蓉那個瀟灑的夫君了。”

    蘇三老爺長歎了一口氣,握住了蘇三太太的手道:“佩蓉,高總督寫信給父親,求娶我們家璃兒。”

    “什麼?”蘇三太太頓時慌了神,貼著蘇三老爺坐了下來:“那個兩江總督還未死心?我聽李同知太太說的他那兒子已經成親了,娶的是徐國公府五房的小姐,還抬了李同知家三姑娘去做小妾,他怎麼又寫信給蘇府來提親?”說到這裡,蘇三太太就覺自己呼吸不順暢,胸前似乎都要氣炸了一般,臉色發白,撫著胸口喘了老半天。

    蘇三老爺見著也慌了神,趕緊幫蘇三太太摸著胸口,把她抱在懷裡,低聲在她耳邊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你偏偏兒要聽!你也別著急,我已經回絕了,雖然父親大人說高家是江南的土皇帝,不能不籠絡著,但我也不能拿璃兒的親事去籠絡他!我明日和母親去說說,想必母親自然有法子讓父親回心轉意。”

    桌子上的燈在微微閃動,“撲”的一聲,畢畢剝剝的爆開,映著蘇三太太的淚珠子格外的晶瑩,蘇三老爺見著便慌神了,抓住蘇三太太的手:“佩蓉,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蘇三太太艱難的點點頭道:“老爺,你別管我,現兒就去找母親說這件事兒,有些事情可是夜長夢多,我就璃兒這一個寶貝女兒,可不能讓她跳了高府的火坑!”

    蘇三老爺見著蘇三太太淚水漣漣,趕緊叫了夏茉和黛青進來伺候著,自己趕緊加快步子往慶瑞堂那邊而去。

    蘇老太太正在和瑞雲閒聊,邱媽媽進來稟告說三老爺來了。

    聽說兒子這麼晚還過慶瑞堂來,蘇老太太不由一愣:“他有什麼事情?”

    當蘇三老爺就把高府來求娶,蘇三太太卻不願意璃兒遠嫁江南的事情說了個大概,蘇老太太沉吟了一會道:“這事情你父親還沒有和我說,你放心罷,若是你們不願意,我自然不會把璃兒嫁去那麼遠的地方。只是這高府是否還有別的古怪?應該不只是遠嫁的原因罷?”

    蘇三老爺看著母親目光銳利,也不敢隱瞞,吞吞吐吐的把高瑞已經有了一個平妻和一個貴妾的事情說了一下,蘇老太太的眉毛都擰到了一塊:“這種人家,誰家的女兒會嫁他?都還沒有娶正妻,就平妻貴妾了,說出去都不怕磕磣了牙齒!別說是我的璃丫頭,就是玨丫頭玥丫頭這些庶出的,我都不願意!”

    “可是父親大人的意思……”蘇三老爺很為難的看著蘇老太太:“父親大人的意思,我們蘇府和高家結門親也不是壞事,我想父親許是看中了高家在江南的勢力。現兒朝堂裡邊形勢不明朗,父親這個太傅做得也是極為難,我見皇上的意思,隱隱還有讓父親致仕之意,父親也是在為蘇府著想,所以兒子也非常為難。”

    聽著蘇三老爺如此說,蘇老太太也長歎了一口氣:“你父親難做,我也知道。可我也不會讓璃丫頭去配這樣的人家,你叫你媳婦別著急,我自然會想出辦法來的。今晚你父親回慶瑞堂我自然會和他好好商量著這事情。”

    聽到母親做了保證,蘇三老爺總算放下心來,從記事開始,父親就對母親言聽計從,所以他也不再擔憂,喜孜孜的跨出慶瑞堂,回淩雲園向蘇三太太報喜信去了。

    蘇老太太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開始盤算著該怎麼樣把這個難題給化解了,可想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最終,她閉上了眼睛長歎一聲:“也只能如此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4:41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蘇老太太喊了三個媳婦陪自己用早膳。

    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向潤璃交代了要注意的地方,就匆匆趕到了慶瑞堂,一進去便見蘇老太太神采飛揚的坐在那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喲,老太太有什麼喜事?”蘇大夫人不禁有些疑惑,多長時間蘇老太太沒有主動喊過自己來用早膳了?現兒看她這樣子,分明是有大喜事,難道皇上要封蘇家爵位了?似乎暫時還沒這個可能,沒聽自家老爺說過,可這一臉喜氣又是為何?

    “喜事倒確實是喜事,但我得等老三媳婦來了才能說,這喜事咱們得好好討論下才成。”蘇老太太實在會賣關子,說得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心裡癢癢的,又不讓她們知道,著實讓她們著急。

    這邊兩人望眼欲穿,也不知道看了大門多少回,蘇三太太這才扶著夏茉和黛青的手慢慢走進了慶瑞堂,蘇老太太笑著叫瑞雲幫蘇三太太看座,添碗筷。

    “老三媳婦來了,老太太總算可以把喜事說給我們聽了罷?別一個人藏著掖著的,害得我們在旁邊心急!”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都笑著催蘇老太太快說話。

    蘇三太太心裡一愣:喜事?今日蘇府有什麼喜事?一想到昨晚蘇三老爺帶回的那條消息,她現在都還在心驚肉跳,卻聽到說有喜事,也關注起來。

    蘇老太太看了看三個媳婦,特別朝蘇三太太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兩江總督寫信給我們蘇府,到我們府裡聘一位姑娘回去做他嫡子的正妻,老爺叫我來問問你們的意見,看究竟選誰去和高府結親。”

    蘇大夫人聽了這話兒,激動得心裡砰砰直跳,蘇潤璊自從被梁伯韜拒婚以後便成了京城貴女圈裡的笑話,自己也暗地裡試探了好幾家門當戶對,可竟然沒有一家人透出口風兒想來求娶蘇潤璊的,總不至於讓自己的璊兒嫁去那些小門小戶罷?今兒得了這個信,可真是大喜事!兩江總督是正二品的官,家世相當,而且在江南他就是名符其實的土皇帝,自己的璊兒嫁過去可是掉進了福窩裡,吃穿享受不盡啊!

    回想到方才蘇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老三媳婦,她就心裡憤憤不平,憑什麼好事情都想著三房?三房的蘇潤璃才十三歲,自己的璊兒都十五,眨眼就是十六了!想到這裡,蘇大夫人就笑著開口了:“老太太,兩江總督乃是正二品的官兒,他嫡子娶妻,總不至於要嫁蘇府的庶女過去罷?”

    蘇老太太心裡暗自高興,這大兒媳真上路,自己稍微引導一下,她就跟著自己走了,搶著先排除掉二房的可能性,剩下就只有三房和她競爭了,但是自己也不能太快就鬆口,免得引起她的懷疑來——但是,懷疑又如何,自己說的一點都沒錯,兩江總督是給嫡子求娶正妻,只是自己沒有說那嫡子還有平妻和貴妾而已。

    看著蘇老太太不說話,蘇大夫人有些著急:“母親,若是我們選個庶女去和高府結親,人家會如何看待我們蘇府?”

    蘇老太太沉吟著說:“那倒也是。那就從璊丫頭、璃丫頭和玨丫頭裡邊選一個罷。”

    蘇三太太聽著這些話,心裡馬上就知道了蘇老太太打的什麼算盤,不禁暗暗讚歎了一聲老太太好手段,幾句話就說得蘇大夫人自己鑽了她的圈套,急急忙忙的自己雙手把蘇潤璊給送去江南高家做兒媳。這蘇府的小姐裡邊,無論是誰嫁去去江南她都不會關心,只要不是她的璃兒便成,蘇三太太露出一絲微笑,既然蘇老太太在唱戲,自己也該幫襯她唱上幾句,這齣戲方能更精彩些。

    “母親,我們家璃兒是江南長大的,也習慣了那邊生活,”蘇三太太眼睛裡透出點嚮往:“我倒是覺得若是璃兒……”這句話還未說完,蘇大夫人就已經急急忙忙打斷了她的話:“老三媳婦,你們家璃兒雖說是江南長大,可這結親,難道還指定了一定要在江南長大的不成?我們家璊兒是三個姑娘裡邊年紀最大的,現兒□丫頭都要嫁了,她的親事還沒著落,已經被姐妹們笑話了。若是這次又選了璃兒,那別人會如何看璊兒?難道璃兒是蘇府的孫女兒,我們家璊兒難道就不是蘇府的孫女兒嗎?老太太何必這般偏心!”說到傷心處,蘇大夫人竟然拿著帕子嗚嗚咽咽起來:“我知道我們家老爺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必然沒有老三那麼親近,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貼著心給老太太捂了這麼久,老太太也該疼惜下罷!再說這親疏遠近雖有,可事情也該按著道理來不是?”

    蘇老太太一臉為難的看著蘇三太太道:“老三媳婦,我聽著老大媳婦這話也對,璃丫頭還小,等她滿十四歲再慢慢幫她去訪合適的也不遲,你也該體諒下老大媳婦的這一片慈母之心罷?”

    聽了這些話,蘇大夫人似乎是大夏天吃了一碗冰糖楊梅般,舒暢得不行,聽到蘇老太太能說這麼講理的話,這些年裡可是頭一遭!蘇大夫人一包眼淚的望著蘇三太太:“三弟妹,你們家璃兒還小,你就體諒下我們家璊兒現在這處境,讓讓她姐姐罷!”蘇三夫人見蘇大夫人說得真切,也為難的說:“罷了罷了,原本也是璊丫頭年紀最大,該輪著她的。母親,明年你可得幫著璃兒好好物色著,媳婦現在倦了,先回牡丹苑歇息了。”

    蘇老太太點點頭道:“這個不用你說,到明年我自然省得,你趕緊回去歇著罷!”

    蘇三太太站起身來,扶著黛青和夏茉的手,沒精打采的去了,蘇大夫人看著她那垂頭喪氣的模樣,心裡充滿了一種勝利者的喜悅。

    晚春時分正是薔薇盛開的時候,慶瑞堂院子邊緣爬滿了粉色的薔薇,柔風吹拂,那甜甜的香味就直撲撲的鑽進了鼻孔,似乎有些甜得發膩,聞久了倒有些不甚舒服,就如現在蘇老太太看著蘇大夫人笑得一臉甜蜜的,看久了也會覺得心裡犯膩。

    蘇大夫人終於了卻了壓在心頭的一樁大事,有說不出的痛快。璊兒自從被那梁伯韜拒婚,又被明珠郡主宣揚出去以後,就很多天都悶悶不樂,素常她活潑好動,又喜和姐妹們鬥氣生事,可最近早上在慶瑞堂請安以後就回了自己院子,連頭都不露出來一下。看著璊兒這模樣,蘇大夫人心裡也著急,可心病還需心藥醫,得儘快給她早到婆家,方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卻沒想今兒喜從天降,難怪起床時就聽喜鵲在枝頭叫個不停,原來是應在這件事情上邊!蘇大夫人眉開眼笑的向蘇老太太告辭,扶著丫鬟的手去了棲霞院。

    棲霞院裡靜悄悄的,院牆上滿滿垂下來的是一牆紫藤蘿,一整面牆全是如瀑布般炫目的紫色,生命的氣息在花朵之間流動著,仿佛把棲霞院的熱鬧全占滿了。屋子門口坐著一個小丫鬟,看見大夫人來了,趕緊起身行禮。

    “小姐呢?”蘇大夫人皺了皺眉頭,這種寧靜讓她感覺到不舒服,素常來璊兒院子裡,她不是在訓斥丫鬟就是在哭鬧,今日進來覺得這般寧靜,竟感覺到有些不適應。

    “小姐……”丫鬟支支吾吾的,半天沒有說出個名堂來,這讓蘇大夫人有些感覺不妙,三步兩步跨進女兒的內室,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四個貼身大丫鬟一個也沒見著。蘇大夫人怒氣衝衝的在棲霞院裡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整個棲霞院靜得嚇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4:51

第三十章

    “小姐到底去了哪裡?”蘇大夫人惡狠狠的看著那個小丫鬟道:“你若是不說實話,我定把你的皮給扒了!”

    那小丫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說:“小姐這些天神神秘秘的,我是小丫鬟,也近不了身子,只知道她派秦媽媽出去了好幾次,今日卻從慶瑞堂請安回來說是要去翰林院找四少爺,換了男裝出去了。”

    聽到小丫鬟的話,蘇大夫人面色發白,身子搖晃了兩下,最終頹然的倒在椅子裡邊,手緊緊的捏住了桌子上那個茶壺的柄,恨不能加大力氣把它捏碎坐。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她猛然轉頭對著身邊雲媽媽說:“暗地裡多派些人手去把小姐找回來,千萬記得要悄悄的,不能走漏了半點風聲!”

    雲媽媽應著出去以後,蘇大夫人心裡慌亂不已,璊兒去翰林院做什麼?找璋兒?平素有什麼事情難道不會在家裡說?一定要去翰林院?這肯定有鬼!蘇大夫人越想越心虛,一顆心似乎已經懸在了空中,落不到實處,額頭上竟然有汗珠子一顆顆滲了出來。

    “夫人,您去歇著罷,若是小姐找回來了,我再去主院喊您。”小丫鬟看著蘇大夫人那疲憊的模樣,怯生生的挪了過來,遞過一塊手帕子。

    “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蘇大夫人接了過來,在額頭上邊擦了擦,看著面前這個小丫鬟,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瓜子臉兒,膚色粉嫩,看著倒也清秀喜人。

    “回夫人話,奴婢叫小喜。”那小丫鬟看著蘇大夫人,不知道她問自己名字做什麼。

    “小喜?這倒是個好名字。”蘇大夫人朝她招招手:“若是我把你點了去做小姐的陪嫁丫鬟,你可願意?”

    小喜的眼睛滾動了兩下,心裡一絲竊喜,不是說陪嫁丫鬟的年紀一般都要比小姐大些嗎?因為很多陪嫁丫鬟是會被挑做通房,用來固寵的,所以都會選些年紀大,看上去不會比小姐美貌的,可現在這好事竟然落到自己頭上了?“回夫人話,小喜是蘇府的奴婢,該做什麼事兒全憑夫人差遣。”

    蘇大夫人看著小喜,點了點頭,這個丫鬟倒是個機靈的,一點就透。璊兒這個樣子,不給她多帶點得力的助手去江南,恐怕還不好在那院子立足呢!閉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她開始籌畫起璊兒該帶多少人過去。

    不過多時,院子外邊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蘇大夫人猛的睜開眼睛,就見一身男裝的蘇潤璊正臉色灰敗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這副模樣到底是去了哪裡!”蘇大夫人看著蘇潤璊這副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蘇潤璊如一只鬥敗的公雞般 ,垂了頭站在蘇大夫人面前,也不說話,就是那麼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裡。

    “你來給我說說,小姐今日到底是去做了什麼!”蘇大夫人指了指春花,叫她站出來回話。

    看著蘇大夫人惡狠狠的眼睛,春花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原來蘇潤璊因著被梁伯韜拒婚心情鬱悶,又聽著僕人們暗地裡議論說京城裡的勳貴們都不願意聘她為妻,更是覺得生活晦澀,前幾日去了廟裡上香求姻緣,卻遇到了一位年輕書生,長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他自稱是這次科考的進士,現兒正在修習庶起士,等朝考以後便可入翰林或者放外任。

    那書生舌如巧簧,恭維話兒說得流利不過,不停的讚美著蘇潤璊,弄得她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兩人相見恨晚,約了今日去翰林院那邊酒樓小聚,蘇潤璊本是極度沮喪中,突然來了一個如此熱情之人,早把規矩禮儀拋之腦後,只覺得那人便是自己合適的夫婿人選,見那書生穿著有些寒酸,今日特地帶了積蓄過去送給他用。

    蘇大夫人聽了只覺得天旋地轉般,伸手辟辟啪啪幾個耳刮子打得春花的嘴巴都腫了起來:“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生了這張嘴巴何用?難道不會勸著小姐些?”轉身交代了一句雲媽媽,把跟出去的四個貼身丫鬟都捆了,送到後院關了起來,然後喚了蘇潤璊進了內室,叫小喜把著門風,誰也不許放進來。

    進了內室,還未站穩腳跟,蘇大夫人就老大一個耳刮子,打得蘇潤璊暈頭轉向,她捂著臉,也不

    求饒,只是倔強的看著蘇大夫人。

    看著女兒這眼神,蘇大夫人突然又心軟了,抱住蘇潤璊哭出了聲音:“璊兒,你怎麼就這般糊塗!難道你就不想想日後該怎麼過?”

    蘇潤璊冷冷的說:“母親,反正我現兒也找不到好人家了,這位李公子是進士,正在修庶起士,若是他過了朝考便可升為翰林,若是沒過,也可以放外任,難道這人還配不上女兒嗎?”

    蘇大夫人拿著手帕子拭了拭眼淚道:“璊兒,你好糊塗,他說什麼,你就全信了?你把他名字告訴我,我叫你哥哥去查下便可得知他是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你跟娘說實話,你和那李公子沒有做別的什麼事情罷?”

    聽著蘇大夫人這麼一問,蘇潤璊的臉色緋紅,低下頭去:“我們……也未做什麼別的事情,只是他……”說著,一臉嬌羞,不再開口。

    “你們做了什麼?他抱了你?親了你?”蘇大夫人就覺得血直往頭頂上沖:“總沒有寬衣解帶罷?”

    蘇潤璊睜大了眼睛望著蘇大夫人道:“母親,女兒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事情來?雖說李郎拉過璊兒的手,也抱過璊兒,但他是正人君子,絕沒有做那種下流事兒。”

    蘇大夫人這才送了一口氣,冷冷的哼了一句:“什麼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就該遣媒人來蘇府提親,而不是躲到酒樓裡和你私會!以後你也別再想他了,母親已經給你訂好了一門中意的親事,你就專心在家備嫁罷!”

    “母親,你怎麼能不問璊兒的意思就定親了!”蘇潤璊慌亂的抓住了蘇大夫人的手道:“我和李郎已有約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難道是想要我做個毀約之人嗎?”

    又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蘇潤璊臉上,蘇大夫人一邊揉著胸口,一邊喘著氣說:“璊兒,你給自己惹了多少麻煩你知不知道?若那李公子所言屬實,他真是今年新科進士倒也罷了,若是那設局兒叫人鑽的,我的私房銀子全送了都不夠堵他的嘴!”伸出手用力戳了戳蘇潤璊的額頭:“當時你說你只嫁梁國公世子,誰都不嫁,可現在才多長時間,你就和這個半路上鑽出來的李公子私定終身?你還有點女兒家應有的莊重嗎?”

    看著蘇潤璊扁著嘴站在那裡,蘇大夫人拋出了一句話:“你在家安心待嫁,母親不會胡亂幫你挑人的,你的夫君家裡是當朝二品,江南獨當一面的人物,嫁過去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還惦記著那李公子做甚!”

    蘇潤璊似驚似喜的望著蘇大夫人:“母親,你說的可是真話?”

    “母親還能騙你嗎?老太太偏心著呢,一心想把這們好親事落在三房蘇潤璃身上,還是我說盡了好話才把這事兒扭過來的,今後你就在家繡點嫁妝,母親到珍瓏坊請個娘子來教你女紅針黹,別的不說,少不得要學會給自己的夫君做鞋兒襪兒的。”

    “女兒知道了。”蘇潤璊應了一句,每天又皺到了一塊:“母親,我心裡不忿,雖說這次親事沒落到那蘇潤璃身上,將來韜哥哥會不會來蘇府向她求親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5:05

第三十一章

    蘇大夫人看著女兒那樣子,心裡一酸,其實璊兒心裡還是沒有忘記那梁伯韜,自己要出嫁了都還在想著梁國公的世子爺!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蘇潤璊的頭髮道:“梁國公世子今年十七了,定會在這一年裡議親,那蘇潤璃才十三歲呢,你擔心什麼!”

    緩了緩氣兒,蘇大夫人又想到昨日那蘇潤璃竟然不留半分面子,竟然在粹華廳當著那麼多人就把周媽媽捉了出來,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她倒好,一棍子打下去,毫不手軟,自己是該好好教訓她才行。但是事情不能著急,須得慢慢行進著,今兒下午給她母親送個驚喜,看看她知不知趣,若是知趣倒也罷了,不知趣就休怪自己下手無情了。

    回過神來便見蘇潤璊挨在她身邊,心裡又記掛起女兒來,“你就好好的擔心自己罷!你的這些貼身丫鬟都是不得力的,我會另外給你挑些人,陪著你去江南,好幫襯著你一些。你自己這性格兒也得改一改,凡是不能硬碰硬,需放得柔軟些!”

    蘇潤璊一臉歡喜,點了點頭,蘇大夫人看著她那樣子便知她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耳去,但是素年來都是這般嬌縱慣了,一時要她去改,談何容易?現在也只能懊悔自己對她太放縱了,可認識到這一點,為時已晚。

    松柏園的書齋那邊栽種著一長溜的松柏,在這晚春的午後,溫暖的陽光照射著,有一種勃發的生機。春蘭被蘇大夫人的貼身丫鬟招呼著,悄悄兒的從書齋的小門進來,經過了這夾道的松柏,到了一個小隔間。

    “你在這裡耐心的等著,別走開了。”那個丫鬟叮囑著她,眼裡有羨豔的神色:“唉,各人命不同,明天我就該喊你春蘭姨娘了。”

    春蘭望著那丫鬟甜甜一笑:“姐姐這樣不更好?”順手塞了一個小小的銀毫子到她手心裡,那丫鬟緊緊的捏住,朝她點點頭:“我走了,你在這裡等著罷,春蘭姨娘。”

    “吱呀”一聲,門關上了,屋子裡邊就剩下了春蘭一個人。

    春蘭環視了這間屋子,看起來蘇大夫人已經喊人收拾了一番,雖然房間不大,但是非常整潔,最顯眼的是靠牆放著一張床,床上的鋪蓋看上去就是新換上的。

    摸了摸那柔軟的被褥,應該是剛收進來的,因為這被褥上仿佛還有些溫熱,有種一種松柏的香味兒,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剛剛從那松柏道上走過來,似乎也帶著那種香味,春蘭愉快的笑了。

    她今年十六了,在蘇家做了十年整了。

    六歲被賣進蘇府,她的命很不好,派給了庶出的四姑娘蘇潤玨,這位主子長得美貌卻很暴躁,跟著姨娘在杏花天裡窩著,養成了一副不討喜的性子,分明是庶女,偏偏心比天高,癡心妄想著要壓過三姑娘一頭,可每次總是被太太暗地裡給收拾了。她看著情況不妙,投靠了太太,畢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蘇府當家的還是太太,二姨娘再受寵也越不過她去,更何況太太本身也生得好,又有教養,不由得老爺不敬著愛著。

    投靠太太的主要原因不是想貪圖幾兩銀子的賞錢,她最主要的計畫就是想讓太太記住自己,在二少爺成年的時候指了去做屋裡人,她比二少爺大三歲,年紀上是剛剛好的,二少爺十四的時候,她十七,豆蔻年華,含苞欲放,她會極力奉承他,就像大姨娘當年那般,從屋裡人變成通房,生了兒女以後就可以扶做姨娘了。

    偏巧四姑娘生得美貌可頭腦簡單,偏偏送了個把柄給自己去太太那邊揭發,四姑娘是被禁足了,可自己還是沒撈到好處——原本看著二少爺那邊只有兩個丫鬟鳶尾和玉萱,沒想著太太的幾個貼身丫鬟剛剛好都配了人,自己就被拉去填了那個空兒。

    跟著太太大半年,沒見著幾次二少爺,這個念頭也慢慢的歇停了,只是那一心向上的念頭卻從來不曾打消過。大姨娘和二姨娘被老太太一手清理了,她心裡暗自歡喜,想著自己的機會終於到了,每個月的小日子總有那麼幾天,太太總得幫老爺安排下人罷?誰知太太自從到了京城,竟越發的小氣了,似乎受了那位老太太的影響,一個人霸著老爺不肯放手,就算是小日子來了,也照樣沒臉沒皮的和老爺同宿在一張床上,看得她眼睛直冒火,可又不能跑去和太太說道。

    既然太太不開竅,她只能從老爺那邊下手了,她自認為自己生得還不錯,稍微打扮下就更是美貌如花,不信老爺不會喜歡——和人老珠黃的太太比,難道自己不是那蓓蕾初綻嗎?怎麼樣也比那過了季的黃花菜要美罷?可老爺也不知道怎麼的,偏生就不往她這邊看,害得她都白白的梳妝打扮,浪費了不少胭脂水粉。

    幸虧有好心的蘇大夫人幫著自己,才得了這麼一個機會。她也知道蘇大夫人幫她是有原因的,是想拿了她去氣太太,可是不管蘇大夫人的想法是什麼,只要能達成自己的心願就行,她可不想只做個低三下四的奴婢,她也想要過那種有人服侍著的生活。

    春

    蘭坐在窗戶邊上,看著那窗戶上斑駁的樹影,微微的笑了,今日便是她轉運的日子,將是她這一輩子的轉折,從今日起,她便不是那個卑賤的奴婢春蘭,她會是倍受受寵愛的春蘭姨娘了。

    蘇三老爺接到蘇大老爺的口信覺得很奇怪,素常有什麼事,都是直接去外院書房商議,老太爺最後拍板定音,為何今日卻要他去松柏園的書齋議事?但是也沒多想,向蘇三太太交代了一句,便跟著那長隨便去了松柏園的書齋。

    一進書齋,蘇大老爺就極其熱情的把他拉到書桌面前,胡亂說了些時局,書僮送上了美酒小菜,兩人一邊說一邊喝酒,倒也愉快。

    喝得有幾分醉意,蘇大老爺開口道:“三弟,我今日請你過來,原是有事相求的。”

    蘇三老爺看著兄長臉上因為喝酒的緣故有些潮紅,心裡想著,不知道他是有什麼事兒非得拉著自己喝酒才能提出來:“大哥,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定然會幫忙。”

    “呃……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蘇大老爺擺擺手道:“你看我,家裡有只母老虎,五個姨娘現在只剩兩個了,這兩個年紀都大了些,看著都沒有興致……”

    在書齋裡邊竟然談到了房中之事,蘇三老爺不禁有些尷尬,連聲說:“大哥,你醉了。”

    “我可沒醉,我這是在訴苦哇。三弟,你是不知道大哥的苦處了,你看你,嬌妻美……”蘇大老爺頓了頓……似乎三弟兩個姨娘都已經被老太太收拾了?美妾是不能說了。“你家夫人生得美貌,你當然不會苦了。你看看我,你大嫂那樣子,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蚊子了,身邊是兩個老姨娘,主院裡邊一個齊頭整臉的丫頭都沒有,跟防賊似的!”蘇大老爺越說越興奮,聲音也逐漸高了起來。

    蘇三老爺尷尬的看了看周圍,幸虧這裡沒人,否則叫人聽了去實在不像話,一個堂堂二品官兒,在書齋裡和自己抱怨沒有可以下手的丫頭,真是個笑話,他擺了擺手道:“大哥,莫談這些,我們說說別的。”

    “不行,今兒我喊你來,就是要問你討個人的!”蘇大老爺興奮的湊近了些,低聲問蘇三老爺:“你夫人那個貼身丫鬟,□蘭的,你收用過沒有?”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5:15

第三十二章

    蘇三老爺的臉“唰”的紅了,搖著頭道:“我怎麼會對夫人的貼身丫鬟去下手,大哥,你真是糊塗了。”

    “如此,那大哥向你討要她,你可願意?”蘇大老爺聽著這話,心裡想著春蘭那嬌俏的模樣,身子就有了反應,恨不得現在就沖去隔壁,三下兩下把春蘭bo光了,摟在懷裡好好的樂上一樂。

    “這和我沒關係,若是那丫頭自己願意,大哥可以直接去問我夫人討要便是了。”蘇三老爺尷尬的站起身來:“大哥若是沒有別的事兒,我先去外院找下父親大人,就暫時失陪。”

    蘇大老爺已經得了允許,渾身都是勁兒,樂呵呵的說:“那你去,大哥就不留你了,只是這個丫鬟的事情,你可要記得你自己已經答應了。”

    蘇三老爺匆匆點頭道:“自然是記得的。”看了看滿臉潮紅的蘇大老爺,歎了一口氣,抄小道往外院去了。

    書齋裡只剩下了蘇大老爺一個人,他滿心歡喜的把酒杯裡的酒喝完,哼著小曲,打著趔趄便往隔間那邊沖,一把推開門,便見春蘭半靠在床上,端的是杏眼桃腮,貌美如花。反手把門插上,他涎著笑粘了過去:“春蘭小乖乖,大爺來了。”

    春蘭本是在在窗戶邊枯坐,過了一會覺得甚是無聊,於是站起來斜靠在床上打盹,突然聽到推門聲,知道是老爺進來了,一顆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分分秒秒要蹦出來一般,臉上更是一片嬌豔的紅霞。她半眯著眼睛,就見那個人反插了門,大步走了過來,一身的酒味兒直沖她的鼻子,心裡羞怯,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蘇大老爺一開口,春蘭就傻了,這不是自家老爺!睜開眼睛一看,卻見面前出現了一張大圓臉,滿是褶皺,幾綹鬍子稀稀拉拉,那不是昨日在這松柏園門口遇到的那位大爺嗎?就見他那張臉堪堪湊了過來,一臉猥瑣的笑:“小乖乖,昨日爺見了你就日思夜想的,今日可得好好的和你玩玩。”

    春蘭驚駭得幾乎要昏過去,她用手推擋著:“大爺,不是說好是我家老爺過這房間的嗎?您走錯房間了罷?”

    “我怎麼會走錯房間呢?”蘇大老爺一面笑著一面把手搭在床頭:“我方才請了你們家老爺來喝酒,已經向他討要了你,從今日起,你便跟著我,不用回淩雲園去了。”

    聽著這話,春蘭簡直像被雷打到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我們家老爺把我送給大爺您了?我不用回淩雲園去了?”

    蘇大老爺見著春蘭這模樣就有些生氣了:“怎麼?你不願意?嫌老爺沒有三爺年輕?”

    春蘭素來是個乖巧的,見事情已無可挽回,再怎麼樣,蘇大老爺也不會放過她,不如就曲意奉承了罷,做大房的姨娘和做三房的姨娘有什麼區別嗎?蘇大老爺看起來便是個好色的,只要自己使出招數來伺候好了他,還不愁綾羅綢緞,穿金戴銀?想到這兒,春蘭便堆出一副笑容道:“我哪敢嫌棄老爺?老爺正當盛年,又是蘇府大房,是將來要掌握蘇氏一脈的,春蘭愛慕還來不及呢,只是在驚訝罷了。”

    這幾句話說得蘇大老爺全身都發癢了,一雙手摸上了春蘭的臉蛋:“不錯,人生得美,嘴兒也巧,這話聽著舒服!”說罷一張嘴就貼了過來,春蘭強忍著不舒服,也只能隨蘇大老爺在自己身上快活,閉了閉眼睛,想到自家老爺那白淨的面皮兒,笑起來溫和的表情,眼淚就流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蘇大老爺在春蘭身上縱橫馳騁了一番,著實舒暢,從上邊下來,捧著春蘭的臉蛋兒看了又看,實在是愛不釋手,突然見著春蘭眼睛裡流出了淚水,不禁連聲問她:“怎麼流眼淚了,小乖乖?”

    春蘭睜開眼睛,眼裡又是一汪淚水,看得蘇大老爺心疼不已,就聽她細聲細氣的說:“春蘭聽說大夫人很是厲害,大房裡邊稍微美貌一點的姨娘死了不少、雖然得大爺寵倖,可卻不知春蘭有沒有這個福分,能跟著大爺一直相守到老。”

    說罷翻了個身,嗚嗚咽咽起來,眼淚珠子一嘟嚕一嘟嚕的,白嫩的肩膀也不斷的在聳動,看得蘇大老爺又是驚又是愛:“乖乖,你放心罷,那個老妒婦,我少不得去收拾了她!以前是她娘家硬朗,我看在她娘家的面子上也得讓著三分。現兒她老爹前年死了,幾個兄弟也不是很爭氣,誰還會幫她撐腰管到我後院裡的事情來?你別怕,有爺在,保准你沒事兒!”用手撚了撚春蘭小巧的耳垂:“真是個可人兒,我那三弟怎麼就這麼迂腐,這麼和妙人兒在面前都沒收用!”說罷又翻身覆上了春蘭的身子,看著春蘭汪汪的淚水,更是助興了般,和她顛鸞倒鳳,漸漸的越發有了興致,根本沒管外邊有何動靜。

    窗戶下邊有兩個丫鬟蹲在那裡聽壁角,聽到裡面隱隱約約的響動,有男子低聲的調笑,有女子微微的嬌喘和推拒,兩人臉上都是一片緋紅:“走,報與夫人去,便說兩人已經入港,可以去淩雲園喊三夫人過來了。”

    蘇大夫人得了密報,心中也是歡喜,沒有不偷腥的貓,男人見著送上門來的貨還不會心動嗎?於是派了雲媽媽去了淩雲園給蘇三太太通話兒。

    “你家夫人請我過去一起用晚膳?”蘇三太太疑惑的看著雲媽媽,回京城半年了,大嫂從未主動請自己去過松柏園用膳,今日怎麼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回三夫人的話,今日我家老爺請三爺去書齋議事,說得起興兒便留三爺在松柏園用膳,沒想著三爺和三夫人如此恩愛,定說要回淩雲園陪三夫人。我們家夫人便命我來請三夫人一起去松柏園吃飯,原本就預備著要請三老爺三夫人一起吃個全席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請了罷。”雲媽媽垂著手兒,小心翼翼的回話,說得甚是謙恭。

    蘇三太太想了下,蘇三老爺確實打發長隨過來說大老爺請他去松柏園書齋了,雲媽媽這麼說著也合情合理,於是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從命罷。”喊了夏茉和黛青扶著自己去松柏園,走到門口,眼睛溜了一圈:“秋盞,春蘭和冬淩去哪裡了?”

    聽著這話兒,雲媽媽心裡突突一跳,生怕蘇三太太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又聽裡邊一個清脆的聲音回答:“冬淩去粹華廳給姑娘送補湯去了,春蘭大約是同著一起去了。”蘇三太太也沒多想,對著屋子裡邊說:“她們回來了以後,就叫她們把那幾雙小鞋子收個尾,然後裝到盒子裡邊。”

    吩咐完丫鬟,蘇三太太就跟著雲媽媽去了松柏園。

    一進了院子,蘇大夫人就笑嘻嘻的迎了上來,春風滿面的握著蘇三太太的手道:“三弟妹,早就想喊你來了,可一直不得空,你可別怪我不懂規矩。”

    蘇三太太也笑著回答道:“是我不懂規矩呢,本應該早些兒來拜望大哥大嫂的。”兩人拉著手兒和和氣氣的說話,遠遠看去,便是一對和睦不過的妯娌一般,哪裡有知道私底下的暗流洶湧。

    客套話兒說過,蘇大夫人便請蘇三太太去了前廳,就見上邊滿滿當當的擺著一桌子酒菜,蘇三太太驚訝道:“大嫂,你也太客氣了,自家人一起吃個隨便飯兒,哪裡用得這般正式,瞧這飯菜的規格,我原在杭州做了幾年鄉下人,便不大懂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5:26

第三十三章

    蘇大夫人笑著答道:“這桌飯菜當然是合規格的,過會兒三弟妹便知了。”心裡得意的補充了一句,自家可是按照抬姨娘的規矩擺的酒菜,連姨娘的敬茶都準備好在一旁呢,就看到時候你喝不喝得下去,最好是一生氣,肚子裡頭受了影響,動了胎氣,那可是一箭雙雕,既給你添了堵,又讓你傷了身子。

    兩人坐在前廳正說說笑笑,突然有丫鬟通傳說三老爺過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蘇大老爺大步走了進來,看見蘇三太太便埋怨道:“你來松柏園用膳,也不派人給我送個信兒。”

    蘇三太太奇怪的說:“不是你叫我來松柏園的?大嫂剛剛派雲媽媽去淩雲園那邊把我接過來的,說回京還未在一起用過飯。”

    蘇三老爺看了看坐在上邊,一臉古怪笑容的蘇大夫人道:“大嫂,你何必如此客氣,一家人還鬧這些規矩!”

    蘇大夫人意味深長的說:“這飯菜可不光是給你們三房接風,還有事兒呢。”說罷換了一副曖昧的笑臉,如狐狸般皺起了鼻子:“春蘭那丫鬟伺候得可還盡心?我覺得不如今晚就把她升了姨娘罷。”

    聽著這話,蘇三太太心裡如有一團火被點燃,蘇大夫人突如其來的好意,這桌酒席,終於可以解釋得通了。她看了看蘇三老爺那張疑惑的臉,聲音有些顫抖:“老爺,你……你看上了春蘭便和妾身說一句,妾身又不會攔著你,何必丟醜丟到松柏園這裡來?沒由得讓大嫂給你整治這桌抬姨娘的酒席!”

    蘇三老爺莫名其妙便挨了一頓埋怨,看了看蘇大夫人道:“春蘭那丫鬟伺候得盡不盡心得問大哥才是。今日他清我來松柏園書齋議事,結果說來說去竟只是問我討要春蘭,我說只要春蘭願意,我和夫人都不會阻攔。升姨娘也是你們大房的事情,難道還要我們三房來賀喜不成?”

    蘇三太太愣愣的看著蘇三老爺道:“老爺,你說的可是真話?”

    “佩蓉,抬二姨娘進府是我那時不懂事,後來我又何時騙過你?你且放心,母親和你都不喜歡我納妾,我便不做不讓你們高興的事情。”蘇三老爺伸出手握住蘇三太太的手道:“你肚子裡可還有我們的孩子呢,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來氣你。”

    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說得開心,兩人雙手交握,望著對方,相視一笑,蘇大夫人早已帶著丫鬟們旋風一般的刮了出去。蘇三太太有了三個月的身子,頗有些沉重,本想跟著去看熱鬧,但又擔心動了胎氣,趕緊推著夏茉跟過去看熱鬧。

    夏茉在一旁早已站不住,得了蘇三太太的指令,趕緊撒腿就跟了過去,雖說已是晚膳十分,可現在將近夏季,天色卻還沒有轉暗,影影綽綽的能看見前邊蘇大夫人氣勢洶洶的帶著幾個丫鬟婆子行走的身影。

    跟著走到書齋,就見蘇大夫人拐進旁邊一排小屋子,用力的拍了兩下門,裡邊傳來一個男子疲憊的聲音:“是誰在外邊吵擾?”

    “蘇文瀧,你這急色鬼,昨日我和你說過的話兒,你竟然當耳邊風!”蘇大夫人叉著腰,如一把茶壺般站在門邊破口大駡:“我不是叫你灌醉老三,然後再把老三和這丫鬟放到一間房裡嗎?你倒好,自己嘗了個鮮。把我交代的話全忘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就見蘇大老爺只穿著中衣,披了件長衫站在門口,斜睨著蘇大夫人道:“若不是你這個惡婆娘不讓我納妾,我怎麼會向著朝三弟媳婦的丫鬟下手?你還好意思在外面叫?你小聲些,別吵著我的小美人兒!”

    蘇大夫人聽了蘇大老爺這番話,氣得全身都發起抖來,她惡狠狠的撲上前去:“你走開,老娘非把那狐媚子的臉撕破不可!”

    不料蘇大老爺早有準備,一手就把蘇大夫人給推到一邊,蘇大夫人腳下打了個趔趄,幸虧雲媽媽手快,扶住了她:“你這個潑婦,慣會用這一招。你看看院子裡邊,生得美貌的姨娘被你弄死了,略微齊頭整臉的丫鬟都被你弄走了,大周朝要是推選妒婦,你倒是可以榜上有名!春蘭這丫鬟,我是納定了,你若是再不識好歹想為難她,休怪我用七出之罪休了你!”

    蘇大夫人倒在雲媽媽懷裡,看著蘇大老爺那壓抑得太久而突然爆發的神情,有了些畏懼,縮了縮身子,嘴裡猶在強辨:“你拿哪一條來休我?我為你們蘇家含辛茹苦,侍奉公婆,養育兒女,又有哪點做得不妥當?就因為一個低賤的丫鬟,你竟然想休了我?”

    “你手裡沾了幾條性命,自己心裡清楚。”蘇大老爺看著蘇大夫人,眼裡全是厭煩:“正因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包容你,若是不想包容你,早在你開始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把你休棄了,你不但不知反省,還變本加厲,我忍了你多久,你難道心裡沒數?”指了指屋子裡邊,蘇大老爺揚了揚頭:“快去把抬姨娘的席面準備好,今晚我就升了春蘭坐姨娘,笑話,納個姨娘還要看你臉色,你當我蘇文瀧真是泥捏的不成?”

    這時就聽屋子裡邊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春蘭嬌豔的臉出現在門口,因為初承雨露,她顯得有些行動遲緩,但眉眼間,少女的青澀已經褪去,一種少婦的?麗悄悄的顯露。蘇大老爺看著春蘭出來,一把抱住她道:“小乖乖,你今日受累了,還不快去好生歇息著。”

    春蘭朝蘇大老爺微微一笑道:“春蘭怎麼能不知禮節呢?夫人來了,春蘭當然要拜夫人的。”說罷慢慢跪了下來,朝蘇大夫人磕了一頭:“賤妾春蘭拜見夫人。”

    “好好好,你就這般迫不及待了!”蘇大夫人一隻手揉著胸口,一隻手指著跪在地上的春蘭道:“原來我竟看走了眼,引狼入室!”

    “夫人說這話好沒道理!夫人昨日喚春蘭來,是想□蘭給三老爺做姨娘的,誰知承蒙大老爺看得起我,抬舉我做了姨娘,春蘭感恩不盡,發誓要好生報答大老爺,一輩子好好服侍他,這難道不是應該的?給三老爺做姨娘與給大老爺做姨娘,難道有什麼區別不成?”春蘭“撲哧”一笑:“我今日方知大老爺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原來都沒機會知曉,春蘭真的感謝夫人如此厚愛。”

    蘇大老爺聽了春蘭的話,也甚是開心,一把拉起春蘭道:“快些起來,地上磚石硬,小心硌了膝蓋!”說罷整了整衣裳,擁著春蘭便往外走,回頭對蘇大夫人道:“夫人,你也別生氣了,快來前廳喝春蘭的敬茶。”

    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正在前廳說著閒話等得心急,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那桌子飯菜都快涼了,還不見人回來。突然,蘇三老爺像想起什麼似的,走上前去,對蘇三太太神秘的一笑,然後貼著她的耳朵道:“昨日母親把父親勸服了,父親答應不讓璃兒嫁去江南,要在蘇府裡邊挑一個嫁過去。”

    聽著蘇三老爺這時候方才獻寶一般的把他知道的消息說出來,蘇三太太笑得一臉明媚,也貼著他的耳朵說:“你還不知道罷,母親好手段,今兒早上就哄著大嫂自己把潤璊的名字報上去,可笑的是,還生怕我會和她爭,一個勁的用眼珠子瞪我,還說了一通大道理呢。”

    蘇三老爺聽著一愣:“連人都選好了?只是我覺得潤璊嫁過去怪可惜的,那高瑞……”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5:38

第三十四章

    話音未落,蘇三太太便咬牙切齒的說:“什麼好可惜的?簡直是老天有眼,沒見著大嫂是怎麼費盡心機來算計我的?若非大哥急色,今日你定然落入了她的圈套,到時候氣著我不打緊,就怕肚子裡邊的孩兒也會生氣!”

    蘇三老爺低下頭,把手輕輕擱在她的副部道:“佩蓉,以前是我年少輕狂不懂事,你就別再揪著說那些了,現兒我年紀大了,於男女之事也遠不及當年,就是抬個姨娘進來我也吃不消了……”半句話還沒說完,蘇三太太就紅著臉兒,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腦門:“你竟然還想過這些事情!”

    “不敢再想了。”蘇三老爺笑著回答,兩人打打鬧鬧好不快活。

    站在前堂門口的黛青笑著走了進來:“老爺,太太,想是回來了,那邊黑黑的來了一大團人。”

    蘇三老爺咳了一聲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在椅子上坐好,臉上完全沒有剛才嬉鬧的神色。剛剛坐好,就見蘇大老爺擁著春蘭進來了,再隔了一會,蘇大夫人釵環散亂的帶著丫鬟婆子們跟了進來。

    “大哥,今晚有喜事?”蘇三老爺笑著問。

    蘇大老爺點點頭道:“三弟,謝謝承讓了。三弟妹,你這個貼身丫鬟我看著機靈可人,沒經你同意便收用了,你可不要怪大哥。”

    蘇三太太微微點頭道:“大哥說的客氣,只要丫鬟自己願意,也不過是一句話兒的事情。這會春蘭該叫姨娘了罷?”

    蘇大老爺開心的看著春蘭,向屋子裡大房的丫鬟婆子大聲宣佈:“以後見著了,都叫蘭姨娘,可不許對蘭姨娘不恭敬!”

    “是!”屋子裡的下人齊聲應著,全然不敢看那邊,燈影下邊蘇大夫人的臉扭曲而猙獰。

    李娘子確實是個好先生,從最基礎的東西入手,講解淺顯易懂,蘇潤□和蘇潤玨都能聽懂。看過潤璃寫的字,她建議潤璃練習行書:“三姑娘性格活潑,不必拘泥於簪花小楷,否則反而淹沒了個性。”而對大姑娘和四姑娘,她覺得臨衛夫人的字帖是極合適的,因為蘇府這兩位姑娘是準備往一般的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的,簪花小楷盛行於閨閣,是女子練習的最佳選擇。

    “三姑娘還可以練習飛白,對姑娘性格大有裨益。”

    和風微微吹起潤璃粉白的裙袂,皓腕如雪,纖纖細指握住筆,在彩雲箋上行雲流水般寫下行行詩句,李娘子看著潤璃專注的神態,心裡充滿了一種淡淡的驕傲:何其有幸能教導這樣具有靈性的弟子!

    書法課後離午時只差大半個時辰,李娘子叫丫鬟抱出了一張古琴:“今兒可沒時間上古琴課了,我只想瞭解三位姑娘彈奏的水準,每人試彈一曲罷。”

    蘇潤□興沖沖的站了起來,朝李娘子一福身:“弟子獻醜了。”

    李娘子點了點頭,看了看蘇府的大姑娘。雖然是姨娘生的,穿戴並沒有比三姑娘差,看來蘇太太是個會做人的。從她自信的舉動看,平素對彈琴是沒有少下工夫的。

    琴音嫋嫋,一曲奏罷,李娘子笑著點點頭:“確實不錯,只是指法還得加強,彈奏需要注入自己的感情,否則不是彈琴,而是表演。”

    “弟子知道了。”蘇潤□笑著走了下來,經過蘇潤玨的時候,挑戰的看了她一眼。

    “喲,看什麼呀,李娘子不過知是選幾句好聽的話說說你就得意了?”蘇潤玨仿佛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來。

    “那你也上去彈彈看。”蘇潤□的嘴角充滿了譏諷:“在許家族學的時候,教琴的蘇娘子說你辨音能力低下,彈出來的曲子五音不全!”

    “你……”蘇潤玨氣得小臉通紅,最後突然像想出什麼似的,眼睛一亮:“也不知道誰昨晚故意在那個亭子裡彈琴,被世子爺說成是彈得鬼哭狼嚎般……”

    蘇潤□臉色立刻變白了,恨恨的看著蘇潤玨:“也不知道哪個不懂規矩的,昨天違逆了母親被賜了鞭刑,現兒還有臉坐在這裡說三道四!我又不是不知道昨晚你派春蘭去含芳小築打聽消息,背上挨著痛都想藉著聽母親訓示的由頭想去見世子爺!”

    “那你丫鬟寶瓏去含芳小築又是想做什麼!”蘇潤玨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潤璃看著兩個姐妹在耳邊吵吵嚷嚷就頭痛:都才多大的人啊,蘇潤□十四,蘇潤玨十二歲還差半歲呢,一個個就都成恨嫁女了?前世自己三十歲的時候都還沒紅鸞星動呢!

    李娘子顯然也被這突發情況驚駭住了,看著兩個剛剛行為舉止還很淑女的弟子頃刻之間化身為市井裡撒潑駡街的大嫂之流,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場面。

    “大姐,四妹,你們能不能消停點?難道上學的第一天又要母親來責罰?”潤璃看得鬧得不像話,歎了一口氣,上前制止:“如果你們不想學習就算了,我和母親去說下,以後李娘子就教我們詩書,不用教彈古琴了。”

    蘇潤□和蘇潤玨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潤璃,想想後果,兩人不約而同都住嘴了,只是臉色很不好的看著對方。

    “四妹,你也上前彈奏一曲,讓李娘子給你聽聽,看看毛病在哪裡。”潤璃微笑著看了看李娘子:“娘子,我家四妹年紀小,學彈琴的時間尚短,請娘子多多指點。”

    蘇潤玨瞥了一眼蘇潤□,又看了看潤璃,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走到古琴前面坐下,開始演奏。

    李娘子才聽得幾句,眉頭就皺起來,這個四姑娘許是平常根本沒有練習過彈奏罷?在江南許家教習的蘇娘子,彈得一手好古琴,若是她的入室弟子,斷斷然是不可能彈成這樣的。

    “四姑娘,你這琴是蘇娘子教的?”李娘子看著滿不在乎的從古琴那裡回到座位上的蘇潤玨,想要確定下她曾在蘇娘子手下學習過古琴彈奏的事實。

    “回李娘子的話,我們家四姑娘確實和蘇娘子學過彈琴,只是蘇娘子說了,她腦袋裡少了一根弦,所以呀,彈不好!”蘇潤□終於找到了開口嘲笑蘇潤玨的機會:“蘇娘子說了,叫她自己不要和別人說她是蘇娘子的弟子!但是現兒李娘子問了,我只能代替她告訴娘子了。”蘇潤□一邊說得眉飛色舞,一邊拿了眼睛看著臉色慘白的蘇潤玨,心裡特別的快樂。

    “大姐,姐妹之間,何必如此刻薄?”看到蘇潤玨越來越白的臉孔:“各人有各人的強項,四妹妹的簪花小楷不就是我們中間寫得最好的嗎?就算你比她彈琴彈得要好,但是也有不如她的地方,再說了,比你彈琴彈得好的人世間不知凡幾,你又如何能在這裡如此大聲嘲弄四妹?”

    “是,是,是!”蘇潤玨看到潤璃出言相助,雙眼流露出了感激的顏色:“三姐姐彈琴就比你彈得要好!”

    潤璃心中哀歎一聲,這些姐妹為什麼都這麼小白?蘇潤玨這麼一說,好像自己不是來幫她,而是來炫耀自己琴技高超一般!

    “大姐四妹,我們都是姐妹,應該彼此幫助,所謂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何必一個個爭得和烏眼雞似的?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每個人都有別人及不上的地方,就不必爭長論短了。我們姐妹三人一起好好跟著李娘子學習就是了。”

    李娘子看著俏生生站在那裡的潤璃,心裡暗暗讚歎一聲:到底是嫡出的!說話氣度都比庶出的兩位姑娘高了不止一截兒!她清了清嗓子對潤璃說:“既然四姑娘如此推崇三姑娘的琴藝,為師倒是要好好欣賞一番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5:51

第三十五章

    潤璃只覺臉熱,福身道:“且不說欣賞二字,有勞娘子指點了!”

    說完走到古琴前面,端正坐好,精心守神片刻,這才伸出手撥出了第一聲。

    練習古琴三十多年了,如果比不上毫無天賦只靠苦練的蘇潤□,那是無論也說不過去的。潤璃前世一直就沒有間斷過古琴的練習,她覺得古琴不比鋼琴小提琴那些西洋樂器,節奏緊張,根本沒有休息的時候。古琴講究意境,演奏之間還能出現間隔!她念高中那時候因此還有個著名的笑話,因為前一天熬夜做作業,第二天下午參加培訓課的時候,只撥了幾聲就睡著了,眼睛是閉著的,可那雙手還端端正正的擱在琴弦上!

    古琴有自己獨特的彈奏技巧:吟猱綽注,最開始學習的時候,潤璃總會把老師彈琴的手勢和社區外那個賣蘭州拉麵的和麵的手勢很有意境很默契的揉合在一起,但是在練習了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原來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里巴人。

    今天她選了一首難度不高的《鹿鳴》,這是蘇娘子教過的保守曲目裡的一支: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多麼優美的意境!用來歡迎李娘子是最合適不過了。果然,潤璃彈奏完畢,就看到李娘子望著她的眼神越發溫柔起來,仿佛在看著一塊天下難得的美玉。

    “蘇家書禮傳家,果然不假!”李娘子擊節讚賞:“古琴上我竟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了,倒希望你能指點一二!”

    潤璃嚇了一跳,趕緊推辭:“李娘子何必謙虛,潤璃自知彈奏不過爾爾。”

    “三姑娘,你不必謙虛了。”李娘子看了看潤璃明亮的大眼睛,會心一笑:“三姑娘可以不上古琴課了,以後的課程你可以早半個時辰離開洗玉齋。”

    “一個人先走不太好,我還是在旁邊廂房裡等著大姐四妹下學吧,那時辰裡我可以練習行書。”

    “這樣也好。”李娘子頜首:“三姑娘確實有必要勤練書法。”

    下午潤璃又見到了教女紅的劉娘子。

    劉娘子看了看潤璃呈上來的“改良版”雨中春燕,失望的搖了搖頭:“三姑娘,針線上頭還得花功夫。”

    “娘子,我在想我可不可以不學女紅。”潤璃看了看劉娘子拿給她們做示範的手帕:“我是學一

    輩子也繡不得這麼好的。”

    劉娘子驕傲的看了一眼潤璃:“這需要心靈手巧,和時間長短沒關係。”

    “所以我這才想求娘子降低要求,潤璃天生笨手笨腳的,比不得兩個心靈手巧的姐妹,劉娘子別拿她們的標準來要求我。”

    坐在繡棚前面飛針走線的蘇潤□和蘇潤玨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喜,原來自己也有比蘇潤璃要強的地方!女紅是女子最重要的技藝,她偏偏在最重要的上面表現得最差!劉娘子答應她的要求也好,免得拘著她認真練習以後,她的女紅就比自己要好了,到那時,自己就什麼都不如蘇潤璃了!

    蘇潤□和蘇潤玨難得達成一致意見,兩人都沉默不語,只是在努力的練習繡技。

    劉娘子認真的看著蘇潤璃:“三姑娘,如果女紅不好,到婆家會被人非議的。”

    “為什麼?”潤璃睜大了眼睛:“我會讓別人知道我女紅不好嗎?”

    明媚的陽光從屋頂的名當瓦透了下來,在蘇三姑娘的臉上投下了幾縷印記,劉娘子看著潤璃嘴角邊的兩縷日光,如小貓臉上的鬍鬚般,俏皮可愛。

    “你總歸要給自己丈夫做內衣罷?”春光裡潤璃那一副狡黠的模樣,劉娘子又好氣又好笑:“總不至於你丈夫的內衣都要別人做吧?”

    “為什麼不行呢?別人做的內衣他穿了有什麼要緊嗎?我的女紅做得這麼不好,做出來的肯定不合身,為什麼不請別人做呢?我屋裡的絨黃丫頭,繡工足夠應付了吧?”

    絨黃是珍瓏坊的友情客串繡娘,劉娘子對她是很熟悉的。

    “你總不能叫絨黃做一輩子罷?”劉娘子看著不肯屈服的潤璃,笑著搖了搖頭:“三姑娘,我知道你精於醫術,針灸之術同樣也需要心靈手巧,我覺得你只要肯花功夫來學,女紅定會精湛。”

    “可我真沒興趣學這些。”潤璃把手帕塞回去交到劉娘子手裡:“以後我就帶醫書來上女紅課了,劉娘子你答應我吧!”

    劉娘子無奈的歎了口氣:不答應還能怎麼樣?來之前蘇三太太就有交代:儘量讓三姑娘動針線,如果她實在不願意也不用逼迫她,隨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倒是大姑娘和四姑娘得好好拘著在繡棚架子前面做針線活,以後她們的嫁衣得自己繡!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信箋,普通得扔在地上都不會被人注意到第二眼。

    可就是這麼一張信箋,卻讓蘇大夫人驚得變了臉色,坐在那裡望著地上,一動也不動,就如廟裡泥塑木雕的菩薩一般。

    良久,她才抖抖索索的撿起那頁信箋,放在眼前又看了一次,沒錯,上邊寫得清清楚楚,送一萬兩銀子做封口費,因為他手裡掌握著一個重要的把柄,堂堂蘇太傅的孫女,竟然上酒樓會情郎!

    眼前一片漆黑,蘇大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轉來的,睜開眼睛,就看見雲媽媽蹲在一旁,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

    “夫人,這如何是好?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雲媽媽捏著那張信箋,驚慌失措。

    “還不是璊兒那個糊塗孩子!明明白白人家設的一個局,她倒好,一頭紮了進去,幸好還沒有失身,若是失身,那也無可挽回了!”蘇大夫人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別人破壞璊兒的好事,璊兒是一定要穩穩當當的嫁去兩江總督府的。”

    “若是他們得了甜頭不放手,那又該如何?”

    “媽媽,你只管放心,只要璊兒去江南的船隻一開,我自然會安排人去下手,斬草除根。”蘇大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若是他們這般不識相,癡心妄想著我們蘇府是吃素的,他們只管放馬過來便是!”

    雲媽媽擔憂的看了看蘇大夫人,慢慢的站了起來:“夫人,那些人什麼時候來拿銀子?”

    一提到“銀子”這兩個字,蘇大夫人的心痛病又犯了:“哎喲喲,一萬兩呐,這些狠心的賊子,怎麼就敢開口要一萬兩!”

    蘇老太太是最狠心的,開口就要了三萬兩,方才那些管事們拿走了四千兩,璊兒置辦嫁妝,怎麼著也得花上五萬兩。對了,還有春蘭那個賤婢,蘇大老爺一次就從她這裡拿了五千兩幫她去添置東西,掏這筆銀子出來的時候是她最心痛的一次,竟然要拿錢給姨娘去買頭面首飾,她什麼時候這樣窩囊過!可是蘇大老爺看著她那不情願的模樣說:“你不想給也行,那我在下半年的進項抽一半給蘭姨娘去花費,也用不著到你這裡要錢了。”

    聽了這話蘇大夫人幾乎要發瘋了,下半年進項的一半給蘭姨娘,那是多少銀子——薪俸是不指望的,那是騙騙老百姓裝門面的,私下的銀錢往來,都沒一個總數,反正比五千兩銀子不知道多了幾倍。聽著蘇大老爺的威脅,蘇大夫人極不情願的拿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出來,看著蘇大老爺塞到春蘭手裡,那賤婢眼睛水汪汪的看著蘇大老爺,甜甜的說:“謝謝老爺賞賜。”那個聲音甜得讓蘇大夫人反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6:06

第三十六章

    多年來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銀子,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飛走了。蘇大夫人抱著自己的小匣子呆呆的坐在那裡,一刻也不敢鬆手,仿佛一鬆手,那匣子裡的銀票就飛長出翅膀不翼而飛。

    第二日,有個年輕人來拜訪蘇大夫人,自稱姓李。

    蘇大夫人聽著管事媽媽來回報,大驚失色,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吩咐雲媽媽:“你去把他迎進來。”

    松柏園的主院很靜,靜得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蘇大夫人按了按太陽穴,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時,便聽到外邊有腳步聲。

    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長得挺清秀,穿著既不豪奢也不寒酸,他站在那裡,眉目疏淡,脊背挺直,一看便知身上有些功夫,而且和蘇大夫人想像中的猥瑣形象根本掛不上鉤來。

    “給李公子奉茶。”蘇大夫人面無表情的吩咐丫鬟,等著丫鬟端了茶上來,蘇大夫人就把丫鬟全遣走,只留了雲媽媽在旁邊伺候著。

    “李公子找我可有事情?”蘇大夫人盯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恨不得手裡有兩把刀子,左一刀,右一刀的把他剁碎,看到他淡淡的笑容,尤其覺得刺眼,恨不能把他那張假笑的臉孔撕了下來。

    “難道是我昨日那封信沒有寫清楚,還是蘇府的人都不認識字呢?”那位李公子挑了挑眉毛道:“要不要我再寫一封給蘇太傅去看看?他定然是識字的。”

    蘇大夫人聽了心裡一陣緊張,若是這事情給老太爺知道了,蘇潤璊的婚事黃了不說,依著他的性格,為了維護蘇府的清名,肯定會把蘇潤璊送去庵堂裡做姑子,不會讓蘇潤璊做的醜事影響到蘇家的名聲。

    “蘇大夫人,若是我寫信給蘇太傅,貴府的蘇五小姐就別想出嫁,只能出家了。”李公子彈了彈袖子,笑著道:“當然,出家也沒有什麼不好,例如那個水月庵裡就有不少姑子和我相熟,倒和出嫁沒有什麼兩樣。”

    “好一個無恥之徒!”蘇大夫人氣得兩眼發黑,幾乎都要暈倒過去,但是想到璊兒,她只能支撐著,手緊緊的抓住了座椅的扶手,臉色蒼白的看著那位姓李的公子。

    “可是你現在卻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無恥之徒,若是大夫人捨不得這一萬兩銀子,還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問題,那就是我遣媒婆來貴府提親,反正貴府的五小姐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想不承認也沒辦法,五小姐可還有好東西在我這裡呢。”

    前廳的門關上了,所以那李公子肆意的笑聲響起時,在這件屋子裡邊引起了回聲,一點一點的撞擊著蘇大夫人的耳膜,擾亂著她的心神,李公子的臉在她面前忽遠忽近,一會兒很清晰,一會兒很模糊。

    “你別笑了,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蘇大夫人用力壓住自己的頭部:“但是我也有個條件,若是你能做到,我定不會說多話,爽爽快快的把銀子給你。”

    李公子止住笑,看了看蘇大夫人道:“你想要我做什麼事情?說說看,若是容易做,那我倒也可以順手幫你做了。”

    “我要你去綁個人,把她賣到青樓裡。”蘇大夫人咬牙切齒的說:“那個人手無縛雞之力,你對付她綽綽有餘。”

    蘇大夫人那扭曲的表情讓李公子看得一驚,不知道是誰和這位夫人有這麼大的仇恨,她竟然想出這麼惡毒的辦法來。殺掉一個女子,只是讓她少活幾十年而已,而把她賣到青樓,這對她是一種無窮無盡的折磨。

    “那個人是誰?”

    “我的九侄女蘇潤璃,三房的嫡女,今年才剛滿十三歲,你不會說連一個十三歲的女娃子都對付不了罷?”蘇大夫人嘴角拉出一個譏諷的笑。

    “那你可以放心,二十三歲的我都能對付,別說是十三歲的女娃子。”李公子陰陰的笑了一下:“那好,我答應你,可這銀子呢,總要加點罷。”

    蘇大夫人咬了咬牙道:“今日我給你六千兩,你把事情辦妥當了我再給你六千兩,一共一萬二,你覺得怎麼樣?”

    李公子盯著她看了許久,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蘇大夫人,我且相信你一回,你先把六千兩拿出來,接下來我開始佈置該怎麼樣做,你就等著聽我的消息好了。”

    見他答應得爽快,蘇大夫人也點了點頭,拿出六千兩銀票叫雲媽媽交給他,然後客客氣氣的把那李公子送了出去,望著他的眼神很慈祥,就仿佛在看一個世交之子一般。

    那李公子出得門來,回頭看了看蘇府,朱門大戶,原來裡面竟然這般醃臢,一個伯娘居然請外人來謀害自己的親侄女,說出去都匪夷所思。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十三歲的孩子能對她有什麼威脅?為什麼非得積心處慮去對付她?但是作為他們這樣的人,不必要有同情心,只能按雇主的要求辦事,那位蘇家九小姐,只能怪你命不好,遇到一位這樣狠心的伯娘了。

    五月初十,經欽天監推算乃是一個黃道吉日,是日,公主府的明珠郡主奉皇太后指婚懿旨,嫁給了四皇子為正妃。

    那日,京城人潮如湧,民眾皆湧上街頭看這次盛典。四皇子乃中宮嫡子,未來儲君的有力競爭者,娶了承平公主的女兒,親上加親,這倒是一樁美談。無數京城貴女看著明珠郡主遠去的坐輦,一邊感歎明珠郡主命好,嫁妝都有一百八十抬,一邊又暗地裡歡喜,終於去了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梁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絕不可能是陸明珠了。

    明珠郡主端端正正的坐在步輦中,四邊垂下喜慶的紅紗,把她整個人都籠在一團朦朧的火紅裡,大街上有人追著步輦跑,爭著看新娘子,分明沒有看清楚,都有人在驚呼:“四皇子妃好美!”

    是,她今天特別美,可是又能如何,她這般的美貌卻不能給韜哥哥看到,甚至連氣氣他的機會都沒有,他現在正在西北軍營裡,和京城相隔千里之遠。或者就算他還在京城,也許他根本不會看她一眼,因為他心裡就只有那個蘇潤璃!明珠郡主想著這些事情,心就糾結起來,手掐進了柔軟的坐墊,都快扯出了一個小小的洞來。

    由喜娘扶進洞房,明珠郡主卸了妝坐在床頭等著許允炆進來,桌子上那對龍鳳花燭喜氣洋洋的燃燒著,照著屋子裡一片曖昧的暖色。

    抬頭看著那對龍鳳花燭,明珠郡主眼中閃過一抹悲傷,龍鳳,意味著自己和炆哥哥要做夫妻了,可炆哥哥只是自己的哥哥,自己怎麼可能和他行夫妻之事?皇太后、皇后、母親都知道這件事情,為什麼大家還是逼著她嫁給炆哥哥?

    許允炆走了進來,當他的手伸出來想撫摸明珠郡主的臉時,她卻輕輕的避開了,伸出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他看到明珠郡主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炆哥哥,我只把你當哥哥,我不願意。”

    本來該生氣的,不是嗎?誰會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心裡記掛著別人?

    可是允炆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奇怪,似乎沒有那種惱怒的感覺,他對明珠溫存的一笑:“那你一個人睡大床吧,我到小榻上躺著就行了。”

    明珠郡主擦乾淚水,對他嫣然一笑:“我知道炆哥哥最好了。”然後脫掉外衣,拉過被子,毫不客氣的把那張大床佔據,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許允炆在小榻上翻來覆去沒有睡意,就睜著眼睛聽著那邊明珠郡主悠長的呼吸,還有偶爾說的一句夢話,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很虛偽,也很羡慕明珠郡主的直率坦白,這是自己始終沒有擁有過的一種東西。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6:23

第三十七章

    龍鳳花燭一直燃著,紅色的蠟淚慢慢從上邊流了下來,堆積在下邊,形成了層層堆砌的雲梯,嫩紅中帶著點半透明的神秘,就像那日風雅樓外邊的燈籠一般,悠悠的在風中旋轉著,搖擺著,一點點暖暖的黃色裡映出潤璃的一雙黑寶石般的眸子。

    一個月後,六月初十,陳國公府七小姐和蘇太傅六小姐同日抬入祈玉宮,雖然沒有上次明珠郡主的排場大,可依然也受到了眾人的關注,大家都在猜想,今晚四皇子到底會進誰的房間?

    蘇潤□低頭坐在床上,身姿端正,經過宮裡姑姑們一個多月加強型訓練,她已經能夠做到“尚可”的程度了,但她現在這顆心卻不如外表那麼安靜,一直在躁動不安。究竟四皇子會進誰的房間?她深深知道,今晚他的腳踏進哪間廂房,這祈玉宮的風向自然會轉向哪邊。

    陳七小姐住在院子的東邊,蘇潤□住在西邊,寶瓏被打發出去探聽消息的時候,剛剛伸出脖子,便看見東邊的門也打開了,一個丫鬟在那裡探頭探腦,兩個人一對臉兒,互相尬尷的笑了一下,又把眼睛投向了院子門口,那邊來了一群人,許允炆被擁簇著走了進來。

    他在院子中間站著停了下,然後大步朝寶瓏這個方向走過來,寶瓏心中一喜,悄悄退回屋子裡,對蘇潤□說:“姑娘,四皇子過咱們屋子這邊來了。”

    蘇潤□聽了,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暈。

    是夜,許允炆宿在西邊,屋子裡春意盎然,陳七小姐那邊,紅燭高照,只是她一人獨守空房,呆呆的看著那對蠟燭流下最後一滴淚。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一個人的新婚之夜,陳七小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貼身丫鬟畫墨睡在外邊小榻上,聽到裡邊的響動,也是很為自家小姐憤憤不平,自家小姐雖說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總比那位蘇太傅的六小姐要生得美貌些,蘇六小姐那塊厚嘴唇兒實在長得不怎麼樣,可是那四皇子怎麼就這麼沒眼光呢?寧可去西邊屋子也不來東邊?

    半夜裡突然下雨了,祈玉宮裡又栽著成排的梧桐樹,這倒應了那詞裡的景致: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可惜寫詞的人已逝,不能和陳七小姐交流心得,該如何度過這寂寞空虛的夜晚,她只有抱了膝蓋坐在那裡,皺著眉頭想著自己該如何在祈玉宮裡立足。

    經過今晚,祈玉宮裡有眼色的宮女內侍們,怕都是會往西邊屋子裡鑽了罷?陳七小姐揪著那碧水九華帳,恨恨的咬緊了牙兒。幸好那蘇六小姐不是個伶俐人,自己和她套幾句近乎,什麼話都能跟自己說,若是自己設了圈套,她定也會往裡邊跳的,想到這裡,陳七小姐的臉上才露出點點笑容,鼻尖上幾顆淡如芝麻般的小斑點在燭光的映襯下格外調皮。

    第二日清晨起來,許允炆便領著兩位側妃去了未央宮向梁皇后請安,梁皇后早就聽了宮女報告昨晚許允炆的去處,對著蘇潤□也多了幾分笑影兒——明珠這個正妃,和許允炆成親一個月了,除了大婚那晚住在一間屋子裡邊,後來都是分房而睡的,況且聽祈玉宮的姑姑說,那晚似乎他們也並未燕好,那元帕至今都未送過來,若是兩人一直是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孫子抱?

    今兒一早,祈玉宮裡的掌事姑姑就喜孜孜的來報,蘇側妃的元帕已經收了,昨晚四皇子歇在她屋子裡,派去聽牆角的宮女回報說似乎非常融洽。梁皇后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見著蘇側妃和陳側妃,淡淡的笑了笑,眼睛往蘇側妃的肚子上不經意的溜了一圈。

    雖然這蘇側妃長得不及陳側妃,但只要是炆兒喜歡,只要她能為自己生下孫子,她也不會管這祈玉宮裡的事情。陳側妃進來的時候,她也仔細觀察了下,她似乎沒有睡好,臉色有些蒼白,眼瞼下有遮掩不住的青色印跡。梁皇后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點她兩句,切莫因為爭寵就使出一些不入流的法子來。

    “炆兒,昨晚歇息得可好?”梁皇后言笑晏晏的望著許允炆笑:“母后可等著抱孫子喲!”

    這麼直白的話說出,蘇潤□的臉唰的紅了一大塊,陳七小姐心裡如打翻了一個醋壇般,強打著精神陪上了一副笑臉,許允炆卻很坦然:“母后,炆兒知道現在情形該如何做,請母后放心便是了。”

    在未央宮陪著梁皇后用過早膳,梁皇后道:“蘇側妃,陳側妃,按著這規矩,你們得去向正妃敬茶,別讓她久等了,你們去她那裡敬茶罷。”

    蘇潤□和陳七小姐這才恍然驚覺明珠郡主並未來向皇后娘娘請安,心裡有些疑惑,但也不好當面發問,兩人站了起來,向梁皇后行禮道:“遵母后懿旨。”

    梁皇后看著蘇陳二人的背影,對許允炆道:“你也去看看,明珠性子驕縱,怕她萬一發起火來,祈玉宮又鬧得不像話。”頓了頓,又語重心長的說:“炆兒,你要記住,這後院之事和朝政之事一般,你要好好掌控才是,可不能讓它失了控制。”

    許允炆點點頭道:“母后放心罷,炆兒省得。”

    祈玉宮的主殿裡,明珠郡主坐在桌子上,心事不寧。

    她原以為炆哥哥娶側妃是一件好事,剛好可以讓自己得了空閒,可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情。看著許允炆走進蘇潤□的屋子,她心裡突然升起一種酸溜溜的感覺,又有些怒氣,仿佛自己的東西被人奪去了一般。

    自己分明是喜歡韜哥哥的,為何看到炆哥哥娶側妃也會有如此反應?昨晚,她也很久都沒能入睡,還是叫宮女點了安神香才睡著的。

    昨晚沒有歇息好,今兒早上起晚了些,看了看時辰,已經誤過向梁皇后請安的點了,索性就沒有過去,一個人坐在主殿裡悶悶不樂。不多時,就見掌事姑姑引了蘇潤□和陳七小姐進來,說是按規矩,側妃今兒早上該給正妃敬茶,這大概和大戶人家裡姨娘向正房太太敬茶是一個意思兒。

    因為許允炆昨晚是歇在西邊,所以蘇潤□被安排在第一個給明珠郡主敬茶,她端起那杯茶,在明珠郡主面前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說:“妾身許蘇氏敬陸正妃茶。”然後,把那茶高高的舉了起來,抬頭看著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也低頭看了看蘇潤□,這兩道視線巧巧的撞到了一處,今日蘇潤□穿了櫻桃紅的宮裝,戴著一個別致的項圈,上邊還打著八寶絡子,人看上去神清氣爽。經過昨晚,她已經成了一個小婦人,眉眼之間全沒有青澀,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幸福。看著她那模樣,明珠郡主就氣不打一處來,感覺蘇潤□看著自己完全是一種挑釁的舉動,想都沒想,她端起那碗茶,就往蘇潤□臉上潑去。

    明珠郡主這動作出人意表,又做得行雲流水一般,沒有讓人有半點準備的餘地,許允炆走到主殿門口,只來得及看到那一盅茶水全部淋在了蘇潤□的頭上。

    “明珠,你在做什麼!”許允炆走過去,大喝了一句:“蘇側妃在向你敬茶,哪點惹了你?”低頭看了看蘇潤□,就見她一臉的茶水,頭髮上還粘著幾片茶葉,那模樣兒狼狽極了,一雙眼睛裡也滿是委屈。許允炆順手把她拉了起來,接過掌事姑姑手裡的帕子幫蘇潤□隨手擦了下臉道;“還好,這茶已經涼了,若是熱茶,蘇側妃的臉豈不是毀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6:34

第三十八章

    明珠郡主看著許允炆護著蘇潤□,心中更是不喜,沒好氣的說:“毀了又如何?我還懊惱這茶水不是滾燙的呢!”然後看了看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陳側妃道:“你要不要來敬茶?想要來敬茶就快些,本宮可沒耐心等你磨蹭。”

    陳七小姐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跪倒在地,把茶盅高高舉起,也不敢抬頭,心裡祈禱著明珠郡主不要再發脾氣,沒想到明珠郡主非常爽快的接過她的茶盅,喝了一口便放了下來;“起來罷。”聽到這句話,陳七小姐如蒙大赦,趕緊爬了起來,行了個禮便站到一旁。

    許允炆冷眼看著明珠郡主這反應,知道她是因為自己昨晚歇在西邊所以想給蘇潤□一改下馬威,回想自己和她大婚的那日,她拒絕和自己同床,而現在又拿自己的女人撒氣,真是驕縱到了極點,白了明珠郡主一眼,朝旁邊的姑姑喝道:“都一個個的當自己是主子不成?沒看到蘇側妃的衣服濕了、趕緊扶下去幫蘇側妃換了衣裳。”

    主殿裡邊姑姑們一看許允炆發話,明顯的在護著蘇側妃,心裡嘖嘖稱奇,這位蘇側妃看著模樣不出眾,倒是得四皇子歡心,也不知道有些什麼旁的本事。也不敢說多話,走上前去伸手去扶了蘇潤□。

    “站住,本宮要你走了嗎?”明珠郡主在身後大喝一聲,眾位姑姑心裡直犯難,兩位主子吵起來,自己不知道該聽誰的吩咐好。

    許允炆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明珠郡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心裡想著這位表妹真是胡攪蠻纏,她不是喜歡梁伯韜嗎?他忍了,可她為什麼又不允許自己和別的女子同房?難道她為梁伯韜守身如玉,自己就該為她守身?

    昨晚許允炆去蘇潤□房間並沒有別的原因,因為蘇潤□是潤璃的姐姐,她心裡總覺得她多多少少會有和潤璃相同之處。昨晚她和蘇潤□同床,模模糊糊的竟把她當成了潤璃,做完那事以後,心裡竟有一種無比的甘美,以前和屋裡人落瓊行事,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滋味。現兒看著蘇潤□被明珠郡主這般欺負,許允炆心裡也憋著一口氣,對著那幾位姑姑道:“還不把蘇側妃扶回房間去?萬一病了你們這些奴才可吃罪得起?你們給我聽著,今日起蘇側妃的生活起居皆由鄭姑姑打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去打擾她!”

    鄭姑姑是許允炆的奶媽,在這祈玉宮裡身份自是不同的,許允炆這般一說,等於把蘇潤□在祈玉宮裡的地位提高到了頂峰,連明珠郡主都不曾達到——四皇子的奶媽親自照管蘇側妃的生活,那蘇側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就等同於正妃一般?

    鄭姑姑扶了蘇側妃下去,主殿裡一片肅靜,大家都看著那帶著薄怒的許允炆,誰也不敢說話。許允炆看了看明珠郡主道:“明珠,你是我表妹,嫁給我以後便是我的妻。你在家做女兒時驕橫無狀,和我並無關係,可現兒你是我的妻子,若是再這般不識大體,還是和在家做女兒一般,那休怪我對你沒了兄妹之情,夫妻之義。”說罷,也不看那呆若木雞的明珠郡主,拂袖而去。

    宮裡是個藏不住話的地方,皇太后,皇后這邊馬上接到了信兒,兩個人聽了也是愁眉苦臉,一籌莫展。明珠郡主這性格,自小就養成了,一時想改,哪裡又能改得過來!皇太后是真心疼愛明珠郡主的,趕緊叫人把明珠郡主傳到了慈甯宮。

    “明珠,你現在是四皇子的正妃,做事情可得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再任性行事了。”皇太后拉著她的手叮囑著:“外祖母現在身子還康健,若是哪天不在了,誰來護著你?”

    明珠郡主悶悶不樂道:“我本來就不想嫁給炆哥哥,你們非得叫我嫁,我嫁來以後不開心,想發脾氣,我也沒辦法收斂。”

    皇太后摸了摸明珠郡主的頭髮,望著這張和自己年輕時長得極為相似的臉,她的眼角有些濕潤,把明珠指婚做許允炆是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自己的外孫女能坐上中宮之位,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看起來自己可能做錯了,明珠這性子,根本不適合在宮中生存。

    蘇太傅府裡也是一片愁雲慘霧,聽說四皇子獨寵蘇側妃,每天晚上都歇在蘇側妃那裡,根本不曾踏足陸正妃和陳側妃的屋子,蘇老太爺拍桌大怒:“□丫頭倒底有沒有腦子!她這幾分姿色,這般愚蠢,竟也想獨寵祈玉宮?我看她是想要往死路上邊奔了!”

    蘇老太太也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握住蘇老太爺的手道:“老爺,現在事情已經和我們的願望越來越遠了,我們且靜觀其變罷,你在這裡發怒,也解決不了□丫頭的事。”

    聽著她的話,蘇老太爺平靜了些,緩了緩神:“下個月璊丫頭要出嫁,她回來送嫁的時候你好好的和她說道說道,在宮裡想要生存下去,這般風光是不行的!問問她,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到底懂不懂?”

    經過幾封書信的來來回回,蘇潤璊的婚事總算是定了下來。

    高總督原是幫兒子高瑞求娶蘇潤璃,可蘇家回信說蘇潤璃算過八字,婚事只能落在北方,所以婉拒了,但信末卻添了一行:蘇府大房嫡女蘇潤璊年已及笄,尚未議親,因感念高府厚愛,願結秦晉之好。

    高總督拿了信給高太太看,讓她自己拿主意。

    高太太見了,蹙著眉兒,把那信紙丟到一旁,也不說話,一副不樂意的模樣。

    “怎麼了?看你這樣兒,莫非還是嫌蘇太傅府門第低?”高總督一臉譏諷:“我們家瑞兒到現在還是一個白身呢,我們又什麼資格去嫌棄蘇府的姑娘?還是大房嫡女!”

    高太太沉思著道:“我為瑞兒求那蘇家的三姑娘,只是因為她有一手好醫術,可以照顧瑞兒,否則我何必要你修書去蘇府求親?”

    “要我修書求親的是你,現在又要我去拒絕?”高總督撿起那頁信紙看了看:“蘇府大房嫡女,那身份可比三房高了不少,況且最近蘇府大房另外一個嫡女已經被指婚給四皇子,封了側妃,端的是富貴滔天,你倒好,竟然嫌棄起人家來!”

    聽著高總督這般說,高太太臉上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當真?我倒不知道蘇府大房還出了為皇子側妃!”

    高總督眯著眼睛看了看窗子外邊的天空,碧空如洗,白雲悠悠,看得人賞心悅目:“你天天呆在深閨,除了家長里短,還知道什麼!四皇子極有可能就是儲君,這送上門來的親事不巴結著,還往外推?”

    看著丈夫那張得意滿滿的臉,高太太心裡有些嫌惡。是呢,當年他也是不會把送上門來的親事往外推,這才把自己的妻子降為平妻,娶了自己——當年,也是自己年幼無知,一場英雄救美就把自己的一輩子搭了進去。原本自己並不知道他是有妻子的,一心要和他比翼雙飛,直到高良族人帶著錢氏來徐國公府,自請降為妾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高良是成過親的。可她那時候已經沒有選擇了,這件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她也只能無奈的嫁進高家,和那錢氏明爭暗鬥了好些年。

    “只是咱們瑞兒一心裡想著要娶那位蘇家三姑娘,恐怕他不會樂意。”高太太想了又想,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擔心:“我們總得照顧他的情緒罷?瑞兒身子不好,若是不如了他的願,恐怕會鬱積於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6:45

第三十九章

    “你就不會想點別的法子?”高總督橫了他一眼:“你不會告訴他,聘的就是蘇府三姑娘?到時候人都抬進來了,到了晚上進了洞房,美人兒抱在懷裡,哪裡還會想起三姑娘還是四姑娘來?咱們瑞兒眼裡見得美著人兒便是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太太見著自己丈夫語言粗鄙,也懶得和他多說:“就這樣罷,我和瑞兒說幫他聘好了蘇府三姑娘,你寫信給蘇府,我們即日便把聘禮送過去。”

    沒幾日高府便把聘禮送到了蘇府,大紅綢子紮著的聘禮一抬抬的,如流水兒一般送了進來,大家都好奇的駐足觀望:“喲,我們家五小姐定親了?”

    “是呢,聽說是江南的土皇帝!兩江總督的嫡子,可真是一門好親事,門當戶對,合適得不能再合適!”

    潤璃站在慶瑞堂的前庭,看著那堆得如小山一樣的聘禮,心中覺得很可笑,兩江總督的嫡子?就是那高瑞罷?去年他不是還說要遣媒人向她來提親的嗎?轉眼就聘下了蘇潤璊,果然自己沒有看錯,這人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花花太歲。

    旁邊蔥翠掩嘴輕輕一笑:“高府以後有熱鬧日子過了。”

    身後嫣紅絨黃相視一笑,回想起在總督府的日子,那奸險狡詐的高太太,那心懷鬼魅的徐靈枝,李同知家的三姑娘李清音,現在再加上蘇潤璊,那可是剛剛好湊上一桌,打個馬吊都能耍上心機。

    “姑娘,要不要提醒下五小姐當心些?”嫣紅有點猶豫的說:“若是她沒有防備,恐怕會被徐姑娘和李姑娘算計了去。”

    “你瘋了不成?那大夫人,成天就會算計我們三房,你還替她操那份空心!”蔥翠撇了撇嘴:“她倒楣我看著才開心呢!就如春蘭成了蘭姨娘,雖然有點不屑她的那點子志氣,可看著大夫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就覺得解氣得很!”

    潤璃聽著蔥翠流水一般的搶白嫣紅,心裡也在點頭,原來她總覺得該一心一意為旁人著想,擔心別人過得不好,但越來越多的事情告訴她,她不用這麼同情心氾濫,這宅子裡邊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心。

    這一個月,大房那邊陸陸續續的死了幾個丫鬟,據說是病死的,潤璃開始信以為真,非常重視,她害怕是某種傳染病,擔心會把蘇府感染,所以提出來檢查下幾個丫鬟的屍身,看看究竟是何原因,但卻被蘇大夫人拒絕了,急急忙忙把那些丫鬟的屍身拿去火化了。

    蘇老太太擺擺手阻止了潤璃,看著蘇大夫人匆匆離去的身影道:“你不用去管她了,璃丫頭,那些丫鬟都是蘇潤璊的貼身丫鬟,肯定是出了事才會這樣,她們絕不是病死的。”

    潤璃聽了蘇老太太的話猛的一驚:“難道大伯娘就不怕官府來查?”

    “那些丫鬟都是簽了死契的,或者是家生子,多給家裡送些燒埋銀子也就是了。只是我心裡不踏實,總怕是璊丫頭出了什麼大事情,但願不要影響她的親事便好。”蘇老太太閉了閉眼睛:“我年紀大了,也懶得去管那麼多事了,只希望你大伯娘自己明白,別做糊塗事兒便好,若是到時候被人揭發出來,我也不會去保她。”

    看著蘇老太太那無奈的表情,潤璃知道有些事情是超出了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所以,只要自己和自己關心的人過得幸福就行,其餘的人,她還真不想去管了。

    聘禮映著午後的日光,紅豔豔的著實喜慶,但是潤璃看著看著,竟然覺得有一種血腥的氣味慢慢在這院子裡邊蔓延開來,一點點的,沉重的爬上了她的心頭。

    日子過得飛快,蘇府和高府雖然相隔甚遠,但行動卻不因為距離而變得緩慢,很快的那些繁瑣的禮節都完成了,七月下旬,蘇潤璊在蘇潤璋的護送下乘船往應天而去,離京的那日,潤璃跟著蘇二夫人去碼頭為她送嫁。

    大周朝的規矩,女子出嫁,娘家人不去輩分大的相送,最多就是伯娘叔母帶著姐妹兄弟送上一送。蘇三太太身子沉重,不宜坐馬車,所以就由蘇二夫人做為長輩代表去送嫁。兄弟姐妹裡邊,選了蘇潤玥和潤璃,代表二房和三房。蘇老太太得了蘇老太爺的意思,進宮求見了蘇側妃,詢問她可否能代表大房姐妹為蘇潤璊送嫁。蘇潤□正愁現兒自己衣錦夜行,沒有人見得自己這般春風得意,當即就答應下來。

    晚上許允炆回到祈玉宮,蘇潤□便向他告假:“我家五姐姐明日要發嫁去江南,每一房都要有一個姐妹送嫁,大房這邊只有我在京城,所以祖母今日進宮,想讓我和殿下告假一日去給五姐姐送嫁。”

    許允炆開始也未留意,只點頭說;“既然如此,你便去罷。”須臾,他便想到既然蘇府每一房都要有一個姐妹相送,那潤璃肯定也要去,於是他加上一句:“明日剛好無事,我陪你一起回蘇府罷。”

    蘇潤□看著許允炆,真是又驚又喜,入宮一個多月了,許允炆幾乎每日都歇在她這裡,雖然並不是夜夜笙歌,但她已經非常滿意了。明珠郡主見了她,臉色從來就沒好看過,倒是那個陳七小姐,一個勁的往西邊屋子跑,不時向她請教一些梳妝的技巧,總是贊著她天生麗質,讓她聽了都覺得飄飄然起來,慢慢的,她也相信自己真的生得很美,要不是為什麼許允炆會這樣寵著她?

    現兒許允炆還親自提出要陪她回蘇府,這真是莫大的殊榮,這是正妃才有的待遇啊!蘇潤□眼淚汪汪的看著許允炆,心裡好一陣感動:“殿下,您對□兒真好。”許允炆側著看了看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笑著出去了,弄得蘇潤□心裡好一陣慌亂,一直到入睡的時候都猜不透他點頭又搖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二日,宮門大開,裡邊緩緩駛出一輛馬車,碾過京城的街道,停在了蘇府門口。

    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門房嘴巴都張大了,一邊打發人進去通傳,一邊和別的奴僕一起把中門開了。

    蘇潤□站在許允炆身邊,看著裡邊走出一群人,那群人,曾經都是高高在上的,可現在他們見了自己也要低下驕傲的頭,要行禮,想到這裡,她的心慢慢膨脹了起來,那份虛榮已經被撐到了極點。

    但是她想像中的場面並沒有出現,許允炆已經上前一步扶住了蘇老太太:“老太君,別折煞了允炆,何必多禮。”眼睛望了下蘇老太太身後的人群,便瞄到了那個纖細的身影,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正微微的笑著,潔白的牙齒上似乎有點柔潤的光一閃而過,就這樣直直的撲進了他的心底。

    蘇老太太見著許允炆陪著蘇潤□回蘇府,心裡也是一驚,沒想到這傳聞竟是真真兒的。老太爺昨晚叫自己好好的和蘇潤□說說這個專寵的危險,可沒料到許允炆竟然也跟著來了,哪有皇子陪側妃回府省親的?那不是正妃才有的待遇嗎?蘇老太太迷惑的看了看蘇潤□,實在想不出來她哪來這麼大的魅力來迷惑許允炆。

    無可否認,成親以後的蘇潤□比在蘇府的時候確實是美貌了幾分,可能是心情好,她的臉色白裡透紅,眼睛裡還閃著一種說不清的光芒,那是一種滿足,快樂還帶著些些炫耀的光彩。她的衣著首飾,沒有一樣是凡品,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精心打扮下的蘇潤□,倒也算得上顧盼生輝的美人,可這與那傾國傾城還相差太遠,怎麼就能讓四皇子如此神魂顛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6:55

第四十章

    “蘇側妃……”蘇老太太笑著喊蘇潤□,全身的不自在,喊自己的孫女都得這麼客套,真是全身不自在。

    “老太君,不用這般客套,這不是在宮裡,在蘇府就按家禮稱呼罷。”許允炆也看出了蘇老太太的不自在,溫和的一笑:“想來老太君必然有話和潤□說,我就不打擾了,先去園子裡邊走走。”

    蘇老太太聽到這話,求之不得,笑著點頭道:“四殿下實在客氣,那老身也就以老賣老了。”等著許允炆的身影剛剛消失,蘇老太太便把蘇潤□叫到慶瑞堂的抱廈,狠狠的訓斥了一通:“你以為專寵就是好事?先皇的玉貴妃,皇上的淑妃,哪一個不是因為專寵而命喪九泉的?你以為專寵是一種榮耀?專寵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你功力尚淺,多向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去請安,好好的跟著她們學學,要在後宮生存下來不容易,你不要受了些寵愛便得意忘形,否則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蘇潤□被蘇老太太一番話罵得暈頭轉向,想辯解,可又沒有話可說,張張嘴,還是閉上了。

    “例如今日四殿下跟著回蘇府,哪怕是他自己提出來,你也該回絕了,這是正妃才享有的待遇,你一個側妃,怎麼能僭越了去!若是有心人奏上一本,說四殿下重色而廢禮,你自己想想會有什麼後果!”蘇老太太看著蘇潤□那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心裡也是恨恨不已,這金梭的女兒還真是傳承了她的愚笨,陰差陽錯,竟然被送進宮當了皇子側妃,在那個深宮,她能撐得下去嗎?

    抱廈裡一片沉默,蘇潤□低著頭聽著蘇老太太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幾句,只見她仿佛很專注的撥弄著手指甲,顯得心不在焉一般,蘇老太太看她那樣子,暗地裡歎了一口氣,心裡想著但願祖宗保佑,讓這個不曉事的丫頭能平平安安便好。

    京城有幾個碼頭,其中以慶豐碼頭離城最遠,因而馬上比不上其餘幾個繁華。而今日,這碼頭卻委實熱鬧,就見一條大船靠著碼頭停得穩穩當當,碼頭上不斷的有人把箱籠給搬到船上去,那些箱籠上邊都用紅綢紮著提手,一看便知這是一支送嫁的隊伍。

    嫁妝都搬上船以後,就聽馬車轆轆,來了好幾輛馬車,前邊那輛馬車上還裝飾著紅色的彩球,看起來就是今日發嫁的新娘了。

    陪嫁丫鬟打起馬車簾子,新娘子穿著大紅嫁衣,蒙著蓋頭出現在馬車門口,一位穿著淺藍色長衫的少年背起她往船上走去,看來是這位新娘的兄長了。

    新娘子上了船,大家互相道了珍重,就見那船拖出一線長長的水波,迤邐著往南去了。

    “不知新娘子長得怎麼樣。”幾個打短工的興致勃勃的議論。

    “應該不錯,你沒看她那個哥哥長得挺俊的,而且這家人肯定有錢,嫁妝都是一百多抬,我的娘啊,這要多少錢才能打發得下來哪!要是我也能娶到這樣的娘子,老子做夢都會笑醒呐!”一個人看著那條船,口水都要流了下來般。

    “你就等著下輩子吧!”旁邊一個漢子嗤嗤笑著,眼睛望著那群送嫁的人,突然眼睛都直了:

    “你看後邊那位公子,好大的派頭,看樣子這可不是一般人家!”

    幾個漢子正在望著那群送嫁的人說說笑笑,突然就見寒光閃過,碼頭旁邊的草叢裡躥出好幾個黑衣人,手裡拿著刀劍,朝站著的那群人撲了過去。

    許允炆暗叫一聲不好,青天白日之下,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幾個殺手,當下便懊悔自己沒有多帶些人手出來。對手實在太倡狂了,竟然在這大白天公開在碼頭上來阻截他?他往周圍看了看,暗衛玄黃玄武等人一看到寒光,早就做好了迎戰準備,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個圓,把他和蘇潤□圍在中間,和那些殺手激戰起來,一時間碼頭上刀光劍影,廝殺激烈。

    潤璃本是跟在蘇二夫人身後,看著形勢不妙,那夥人是沖許允炆來的,可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今日因為蔥翠身子有些不爽利,只帶了嫣紅出來,主僕二人都是自身難保,不如找個角落躲藏起來,免得跑出去添亂子。

    潤璃和嫣紅拉著手悄悄的往一邊挪開,慢慢的偏離了混戰的地帶,兩人還沒有喘勻一口氣兒,便見蹲在碼頭上的那幾個短工裡邊站起了一個人,猛的向她們撲過來,那人行動迅速,腳步極快,頃刻間嫣紅被他一掌推倒在地。那人抓住潤璃的手,口裡打了一個忽哨,就見一匹馬奔到他面前。翻身上馬,又輕巧的把潤璃提了起來放在馬背上,遙遙向遠方跑去。

    “姑娘!姑娘!”嫣紅抬起臉,沾滿了灰塵,但是她迅速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跟著那匹馬跑了幾步,但是又被路上的石頭給絆倒在地,看著那馬越跑越遠,她心裡著急得要發狂了一般,抓著地上的石頭就往馬身上砸去。

    石塊連一根馬毛都沒有挨到就掉了下來,嫣紅看著那馬兒揚起的一路灰塵,趴在地上哀哀哭泣起來。

    聽到嫣紅的喊叫,許允炆這才發現潤璃被劫持,心裡猛的一沉,大聲對玄黃說:“快去把蘇九小姐追回來!”

    “不行,我怎麼能不顧主子!”玄黃看了看那幾個殺手,雖然不多,但自己也不能輕敵,主子的命是最要緊的。他抽出幾支箭,扣在弦上,嗖嗖嗖的接連射了出去,就見那人在馬上搖晃了一下,有兩支箭釘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依然趕著馬往東邊去了。

    許允炆見了心中大急,對著玄黃怒喝道:“你怎敢不聽我的話?”

    玄黃一邊迎戰一邊回答:“保護主子才是屬下的職責,恕屬下難以從命!”

    這時影影綽綽,見碼頭那邊又來了一干人馬,許允炆定睛一看,不由大喜,那旗號打的是京衛指揮使司,那些殺手見來了援兵,互相使了個眼色,就見他們轉身便往碼頭後邊的小樹林裡邊跑去,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許允炆叫京衛指揮使司往下邊追過去,自己尋了一匹馬,翻身上馬便往東邊追了過去,那幾個歹人出現時,蘇潤□本來就吃了一驚,現在再看著許允炆這突發的舉動,更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那裡不能動彈。

    玄黃見了也甚是心急,交代玄天玄海護送蘇側妃回宮,自己和玄武騎了兩匹馬急急追上了許允炆:“主子,不知道這是不是誘敵之計,請即刻跟屬下回宮!!”

    疾風獵獵,耳邊似乎能聽到風的聲音,那風聲裡好像傳來潤璃的呼救聲,許允炆心裡正著急,哪能聽得進玄黃玄武的勸告,手上絲毫沒有放鬆韁繩,也不答話,只催著馬往前面跑,玄黃與玄武沒有辦法,也只能緊跟其後跑了下去。

    跑出去大約三十裡,山嵐起伏,可以看到山腳下有稀稀落落幾家人家,再往前跑了幾裡,便見一匹馬癱倒在路邊,馬的屁股和腿之間中了一箭,馬脖子那裡插著一根簪子,血從那傷口流了下來,染得傷口附近的毛都是紅的。玄黃看了看那支箭,肯定的說:“主子,這是屬下的箭,那歹徒必然就在這山裡或是附近,我們得小心行事。”

    許允炆走了過去,看了看那馬脖子上的簪子,眼睛一亮:“這深山蘇九小姐的簪子,她沒事,肯定就在附近!”抬頭望瞭望那邊連綿的山嵐,對玄武說:“你回去調一彪人馬過來搜山,我和玄黃且在這裡等著,等你帶著人再進山搜查。”玄武無奈的看了看許允炆,抱拳領命而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7:09

第四十一章

    不說許允炆和玄黃在外邊等著援兵,單單說潤璃,剛被那歹徒劫持上馬,她心裡有些驚慌,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心下分明,這人和方才那夥人不是一路的,這人是個單幹戶,自己該如何才能擺脫他呢?

    正在想著,就聽身後那人悶哼一聲,也不知他怎麼了,估計是中了暗器?心裡大喜,考慮著自己能不能把他推下馬背,然後自己逃之夭夭。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背後那人似乎知道她的意圖般:“我雖然中了箭,可是要對付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毛丫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聲音從她頭頂飄過,不帶一絲溫度,冷冰冰的,潤璃聽著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你是誰?為什麼要劫持我?那人給了你多少銀子?我可以雙倍給你銀子,只要你願意把我送回去。”

    “呵呵,小姑娘倒有點膽量,我還以為你會嚇得哭哭啼啼,話都說不出來呢。但是你說這些沒有用,我是最守信用的,收了別人的銀子當然不會再答應第二家,這次得了教訓,你要記得先下手為強得到道理才是。”身後那個人一邊說著,身子不停的搖晃,他用力握緊了韁繩,還是沒有被馬兒拋下去:“他奶奶的,馬中箭了。”

    潤璃一聽心中大喜,這就意味著馬兒快跑不動了,那也不會離京城太遠,蘇府如果從京兆府調人來搜查,自然不要花太大功夫。她悄悄從發間扯出一支簪子,抱住馬脖子,用力的把金簪子往馬脖子裡面紮進去,馬兒吃了驚嚇,猛的抬身長鳴起來,蹄子往後刨著地,身後那人沒有料到有此變故,被馬兒重重的從馬背上拋了下來。

    “乖馬兒,快跑。”潤璃拍了拍馬的腦袋,但是那馬卻沒有聽她的指揮,反而腿一軟,跪了下來,潤璃狼狽的和馬頭做了親密接觸以後也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地上全是黃色的泥土,可能這裡昨日下鍋雨,地上還沒幹透,潤璃爬起來的時候,手上衣裳上全沾滿了泥土,連一邊臉頰上都是黃黃的一塊。回頭看看,那個人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膝蓋,大步向她走了過來。

    他的胳膊上中了一支羽箭,血已經滲透了衣裳,紅紅的一大塊,讓人看了有些觸目驚心。潤璃素來心軟,但是看著那男子步步緊逼過來,卻沒有了悲天憫人的情懷,而且一時之間心腸也硬了起來,遺憾著為何那射箭之人射偏了些。

    潤璃見那人腳步有些呆滯,知道他中了箭,體力透支,趕緊爬了起來就往前飛奔,但女子體力究竟不及男子,況且那人還是練家子,最終還是被他抓住了。

    “想跑?怎麼行呢?”那人咧嘴一笑,臉上肌肉扭曲,看著有點嚇人:“有人給我兩千兩銀子要我把你賣到青樓去,你跑了,我到哪裡接銀子去?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毀你的容,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保管你不會有別的事情!”

    潤璃的手背他反扭到身後,非常疼痛,聽著這話,知道自己似乎沒有生命危險,不如先應承了他,然後想法子逃掉。在大周的這一年,經歷了不少的事情,潤璃每次出門都非常小心,總要帶些什麼東西以備不測。現在她的袖袋裡有幾包藥粉,其中有讓人嗅了暈倒的,還有一種吃下去會失去知覺,是她用來做麻藥的代替品,只有有機會用出來,自然不愁逃不掉。想到這裡,潤璃假裝小聲的哭了起來:“這位爺,不知何人跟我有如此大的仇恨,竟然想出這法子來算計我,想我乃是千金之軀,怎麼能去做那種事情!”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九小姐,我勸你就別費心機來套我的話了,我不會告訴你雇主是誰的。但是哥哥看在你這般命苦的份上,不會對你動粗,保准會平平安安的送你去青樓,路上不動你一根手指頭兒!”一邊說著,一邊推了潤璃一把:“快走!前面有農戶,到那裡歇息會,我叫他們幫我去尋個大夫來把箭給拔了。”

    潤璃斜眼看了看他的胳膊,心裡想著,若你不是在劫持我,我倒還可以幫你拔下這根羽箭,可惜你現在是我要對付的人,那就對不住了,我只能看著你這胳膊廢掉了。一邊被推著趔趄著往前走,潤璃心裡一邊在推測那個幕後指使者。

    首先她便想到了明珠郡主,上次在宮裡,她就想要用毒藥害死自己,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明珠郡主派出來的。可明珠郡主現在人在深宮,連公主府都沒回去過,怎麼可能和這些殺手有接觸呢?她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接下來她想到了蘇潤璊,可是她最近都在忙著置辦自己的嫁妝,而且她又怎麼能和江湖中人搭上線?感覺也有些不可能。那這個人究竟是誰派出來的?自己和他有什麼仇恨?

    “那個主使你的人是個年輕姑娘?”沉默了好一陣,潤璃突然開口問。

    “不是。”那男子條件反射般回答,說完,自知中計,唇邊浮起一絲自嘲的笑:“老子天天打雁,沒想今日被雁啄了眼睛!九小姐,你倒是個厲害角色,不僅如此鎮定,還能來盤問我!可惜老子不會上當的,快走!”

    推推搡搡間,他們來到了山腳下的一戶農舍,那男子命令潤璃去喊門,自己捂著胳膊跟在她後邊,眼神非常機警的到處張望。

    門是關著的,但是能聽到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看起來有人在家。潤璃站在門口,舉起手來,又實在捨不得拍下去,她很害怕身後的男子突然獸性發作,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民眾下手。

    “還不快喊門!”那男子伸出手來推了她一掌,潤璃的手便重重的落在了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誰在門外邊?”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就聽到腳步聲慢慢的往門邊來了。

    門開了,後邊露出一張臉。

    潤璃一看,驚喜得心都要跳了出來,那婦人竟是文娘子!

    沒等她開口說話,身後的男子一步躥了進去,那婦人急急忙忙的跟在後邊大喊:“喂,你要做什麼!”

    就見那男子三步兩步走進內室,一把擄起床上那個嬰兒跑了出來,扣住潤璃的手,露出一臉猙獰之相對那跟著進來的文娘子道:“你先去尋根繩子把這個小姑娘給捆了,然後去給爺找個大夫過來,若是不聽,那你兒子的命可就沒了!”

    文娘子驚駭的看著那男子,戰戰兢兢的點頭道:“大爺,你只要莫動寶兒,我什麼事情都依你的!”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是個識相的!對了,等會還給爺去燒點水泡壺茶過來,爺口幹得很!”見著文娘子依依不捨的看著手裡的嬰兒,對她安撫的一笑:“只要你聽我的話,保准不會動你兒子!”

    文娘子對那男子說:“這位爺,你先把這小姑娘拖到柴房,我們家的繩子都在那裡,捆了關在裡邊倒也穩妥。”

    潤璃見文娘子似乎沒有認出自己,知道是自己臉頰上糊著黃泥的緣故,可又不能開口喊她名字,怕那男子知道她們相熟會害那嬰兒,心中大急,可又沒有半點辦法。那男子拖進潤璃了柴房,把她扔在一個角落裡,文娘子尋了根繩子來捆她,趁著文娘子的手和她的手接觸的時候,她輕輕伸出手指在文娘子手心裡撓了兩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7:21

第四十二章

    文娘子感覺頗為意外,一邊手裡不停的捆著潤璃,一邊仔細打量著她的臉,等她看清楚,驚得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來,潤璃朝她輕輕搖頭,看著那男子抱著嬰兒站在一旁,眼神正在四處張望,手朝自己袖袋裡指了一指,又抬頭看了看那男子,文娘子會意,迅速的把繩子打了個結,然後站了起來對那男子道:“爺,你受了傷,先去休息著,我去幫你找大夫?”

    那男子點點頭道:“你速速去找個大夫來,若是半個時辰還不回來,你兒子的命便沒了。”

    文娘子聽得膽顫心驚,跪了下來連連磕頭:“爺,我們山腳下邊就有個老大夫,不消半個時辰就能回來,爺您相信小婦人罷,千萬別對我的寶兒下手。”

    “那你還不快去?”那男子踢了文娘子一腳,朝潤璃看了下,轉身便進了那邊的內室。

    等他的身子消失,文娘子趕緊走了過來,從潤璃袖袋裡拿出了幾包藥粉,潤璃貼著她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道:“紅的,給他泡水喝,他就會昏迷了。”

    文娘子點點頭,撿出那包紅色藥粉揣進懷裡,把那級包放回潤璃袖袋裡,自己匆匆走了出去。

    柴房裡到處都是枯枝亂木,一副蕭敝的樣子,突然還有老鼠從她身邊竄過去,若不是前世在實驗室用用過不少小白鼠做實驗,潤璃可能還會驚得叫起來,她自嘲的想著,若是有只老鼠來咬她,可能也是在給前世死在她手下的同族報仇罷。只是那些老鼠似乎都沒有這種心思,一個個活潑的跑著跳著,誰也沒有搭理她。

    那男子中途還來柴房看過一次,見潤璃很鎮定的坐在那裡,倒也嘖嘖稱奇了一番:“九小姐,你和別的女子真不一樣。”

    “謝謝恭維。”潤璃很淡定的回答。

    “你……”那男子看了看潤璃,似乎很惋惜,搖了搖頭,便轉身走了。

    慢慢的,柴房裡邊光線沒有那麼明亮了,可周圍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似乎聽到那邊有叫喊的聲音,但是過了一會又平靜下來。潤璃心裡不由得有些著急,不知道文娘子到底得手沒有,也不知道自己這般授意她去行事,會不會連累她和無辜的家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聽柴房門響,文娘子奔了進來,三下兩下幫她解開了繩子:“恩人,讓你受苦了。”

    潤璃活動了一下手腳筋骨,笑著搖搖頭道:“我倒沒什麼,卻是讓你受累了!那歹人昏了罷?”

    文娘子點點頭道:“恩人的藥真好用,我摻在茶水裡邊讓那賊子喝了,他也沒提防我給他茶水加了料,喝了沒半盞茶功夫就暈了。”

    潤璃抱起那堆繩子道:“快,我們先把他去捆起來。”

    文娘子聽了,又找了幾根粗繩子,跟著潤璃走了出去。

    就在兩人用繩子把那男子捆的結結實實的時候,就聽門外腳步聲雜遝,有人拍著門板高聲喊:“開門,檢查!”

    聽著那聲音,文娘子打了個寒顫,怯生生的望著潤璃道:“是不是這人的同夥?”

    潤璃想了想站了起來:“定是我家人派人來尋我了,若是他的同夥,哪裡敢這般囂張。”給了文娘子一個安撫的眼神,潤璃走了過去開門。

    門口站著幾個軍士,身後還有一個頭領模樣的人,看著這山腳的農戶裡竟然走出了一個穿著打扮如此精緻的女子,不由得面面相覷,後邊一個頭領仔細打量了潤璃一番,走上前來拱手道:“可是蘇太傅家九小姐?”

    潤璃點點頭道:“正是!”

    那頭領歡喜的對旁邊的軍士道:“快去報告四殿下,九小姐已經找到了!”然後轉過臉來問潤璃:“那賊子身在何處?”

    潤璃指了指屋子裡邊道:“我已經將他捆了,你們速速進去拿住他。”

    幾個軍士聽了,沖進屋子把那男子揪了出來,那人耷拉著腦袋,仍然在昏迷之中。

    那頭領見了也甚是奇怪:“九小姐用了什麼法子,這歹徒竟然會如死人一般,隨別人怎麼折騰都沒有醒過來!”

    看了看那昏睡中的男子,潤璃笑著說:“那是我的獨門迷藥,沒有這些東西,我怎麼保命呢。”

    剛剛說完這句話,便聽馬蹄得得之聲,幾匹馬飛快的朝這邊跑來,沖在最前邊的便是許允炆,翻身下馬,看著潤璃站在門口,他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走上前去,便想要握潤璃的手,潤璃一看那情形不對,趕緊閃過一旁,堪堪躲過。

    “九小姐,你沒事就好!”許允炆也尷尬的收回了手,看著潤璃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心裡不住的翻騰,為什麼她這麼討厭自己?

    “四殿下,我有一事相求。”潤璃朝他福身道。

    “什麼事情?”許允炆看著她的臉,心裡想,別說一件事情,哪怕是一萬件事情,自己也會答應,真恨不能早登儲君之位,九小姐早日及笄,自己好把她娶過來。

    “有人花了兩千兩銀子,指使這賊人來傷我,我想請四殿下幫我查明那幕後指使者到底是誰,若是查不出這個人,我恐怕他會再次朝我下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潤璃望瞭望慢慢暗下來的天幕,似乎有人躲在那看不見的地方偷窺著她,心裡就一陣發涼。

    “竟有此事!”許允炆聽了也大為惱怒:“誰竟敢如此大膽!”他朝身邊的玄黃道:“你們連夜審訊,無論如何要從他口裡掏出話來,若是這個事情都查不明白,你們也不用在我身邊當差了!”

    玄黃應著,拎了那男子就閃開,京兆府那頭領則帶著軍士們站在一旁,看著許允炆對潤璃小心翼翼的模樣,有心巴結:“殿下,屬下護送九小姐回蘇府罷?”

    許允炆看了看潤璃道:“九小姐,我送你回蘇府罷,你今日被人劫持,恐怕有心人傳出去不太好聽,由我送你回府,那流言可能就沒有人敢傳了。”

    潤璃歎了一口氣,許允炆考慮得真周到,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如此體貼?他不是已經有一個正妃,兩個側妃了嗎?還對她這般溫柔,到底鬧哪樣?即算沒有遇到過梁伯韜,自己也絕不會去成為他後院的收藏品之一!

    文娘子抱著寶兒出現在門口,看著潤璃要走,有點捨不得,那寶兒似乎也知道什麼,睜著眼睛骨碌碌的看了看潤璃,又看了看文娘子,臉上突然露出甜甜的笑容。

    潤璃摸了摸寶兒的小臉蛋,想到了蘇三太太過幾個月也將臨盆,正要聘奶娘,便笑著對文娘子說:“你若是願意,以後可以來蘇府找我,我可以幫你安排點事情。”

    文娘子千恩萬謝的答應了,兩人揮手道別,潤璃騎上馬,和許允炆一道回了蘇府。

    回到蘇府已是夜半時分,可蘇家依舊燈火通明。

    門房見著許允炆陪著潤璃回來,一路小跑的進去稟報。

    慶瑞堂裡邊蘇老太太坐在主座上,眼睛不停的向外邊張望,直到看見潤璃垮進慶瑞堂,這才舒了一口氣:“璃丫頭,快來讓祖母瞧瞧,聽說你出事了,祖母這顆心便沒法子放下來,一直懸著,現兒總算好了,可放心了。”

    潤璃走上前去,貼在蘇老太太懷裡蹭了蹭她的臉:“祖母,你別擔心我,我沒事兒!小時候母親給我算命,說我將來有富貴命呢,還沒享到富貴,怎麼能就有事情了!怎麼著我也得富貴以後,到祖母面前得意一回罷?”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7:31

第四十三章

    “就你貧嘴!”蘇老太太哈哈一笑,轉眼看著許允炆站在一旁,趕緊站起身來道:“四殿下,原是老身太著急了,只看見璃丫頭,卻沒看見四殿下進來了,萬望恕罪!”

    許允炆笑著擺擺手道:“老太君享著天倫之樂,我看著心裡真羡慕,哪敢來打斷!”

    蘇老太太笑著回答:“今日璃丫頭這事可辛苦四殿下了,時辰不早了,四殿下殿下還是早些回宮歇著罷!但是老身有句話要勸勸四殿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都是大道理,想來四皇子也知道。平民百姓裡邊,終身只得一妻者,世間比比皆是,可皇宮內院,終究不能和平民百姓相比,哪能獨寵一人?我們家哪□丫頭不懂事,四殿下也得勸著些,切不可嬌縱了她。四殿下今日還是後院,日後若是後宮,佳麗三千而不得雨露均沾,似乎有違常理,望四殿下能聽得進老身這級句忠言罷!”

    潤璃站在蘇老太太身邊,聽著這些話,心裡真不是滋味,這就是嫁進皇室的好處嗎?自己的親祖母還得勸著孫女婿去寵愛旁人!即算是蘇老太太這種眼睛裡容不得砂子的人,也不得不向皇宮後宮的規則低頭,嫁進皇宮去的女人,真是需要極強大的心理素質。

    許允炆聽了蘇老太太的話,也是一愣,看了看潤璃貼在蘇老太太身邊,眼眸清澄如水,心裡更不是滋味,朝蘇老太太拱了拱手道:“老太君說的是,允炆定當記在心間。”說罷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見著許允炆離開,蘇老太太這才坐下來,拉著潤璃的手看了又看,突然想想起什麼來似的,對著潤璃著急的說:“你趕緊去看看你母親,她聽說你被人劫持就嚇得昏了過去,蔥翠黛青一直在照顧著她,也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聽到蘇三太太竟然暈了過去,也不知道她動了胎氣沒有,潤璃一著急,向蘇老太太行了個禮:“祖母,那我過去淩雲園了。”

    蘇老太太看著潤璃小巧的背影飛快的跑了出去,搖了搖頭,坐在那裡閉上了眼睛,不多時又緩緩張開,眼睛裡一片通透,摸了摸手上的玉鐲子,她似乎很不在意般,自言自語道:“四殿下今日的舉動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寧靜的夜晚,天上缺月如鉤,有密密的星辰點綴在旁邊,好像有人在下一盤看不見的棋,那星子便是棋盤裡邊的棋子,若隱若現,若明若暗,突然有流星從天際劃過,帶著刹那的璀璨,消失在茫茫銀河裡。

    潤璃匆匆在淩雲園的小徑上行走著,心裡有一種揪心的牽掛。

    來大周十年多了,她現在已經把蘇三太太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一般。原來曾經腹誹過她養育庶女的手段,對她也是表面恭敬,心裡有所保留的,但是隨著慢慢的融合進了這個社會,她發現蘇三太太已經是做得足夠好了。

    雖然她對姨娘用了招數手段,可那是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不得而為之;她對待下人雖說還是高高在上,當家主母的姿態,但是畢竟寬厚仁慈;她對待自己和蘇潤璘那更不用說,就是連和自己交好的李清芬都照顧得那麼妥當,這樣的女人,難道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不是一個合格的主母?自己又還能去苛求她什麼?

    潤璃心裡砰砰直跳,母親,你要堅強,我沒事情,我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她一邊想一邊走,不久便看到了牡丹苑門口的燈籠,暖暖的黃色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院子裡邊靜悄悄的,走了進去才聽到細細的綴泣聲:“璃兒,璃兒她可回來了?你們去個人到門口看看……”

    潤璃心中一暖,挑進門簾走了進去:“母親,我回來了。”

    蘇三太太看著潤璃出現在眼前,又驚又喜,抓住潤璃的手不肯放開;“璃兒,你可算回家了。”拿著眼睛瞧了又瞧:“沒出什麼事情罷?”

    “沒有呢。母親不必擔心。”潤璃伸出手搭了下蘇三太太的脈,脈象有點紊亂,看起來這件事帶給蘇三太太的影響不小。

    “母親,你好好安胎便是了,不要想這些事情,女兒福大命大,有神仙保佑的,您可別太操心了,操心過了,肚子裡的這個可會吃味!”潤璃笑著對黛青說:“快拿紙筆來,我給母親開個方子,趕緊去抓了藥來安胎!”

    蘇三太太看著潤璃坐在桌子邊上寫藥方,就她問起今日的情況,潤璃簡單和她說了下,她皺起眉頭說:“璃兒,你有沒有想到會是誰在指使那人?”

    潤璃搖搖頭道:“我對那人說給他雙倍的銀子,讓他放我,那人不願意,微微套他的話,看是誰指使,他也不肯說,只知道不是年輕的,大抵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屋裡的燈光照著潤璃,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蘇三太太咬著牙,手攥著薄被的一角攥得緊緊,臉上露出了一種憤怒的神色:“璃兒,我猜著定然是她。”

    “母親,你猜到人了?是誰?”潤璃放下筆走了過來,握住蘇三太太的手,眼睛裡露出焦急的光芒;“你怎麼猜到的?”

    “若是我沒猜錯,那人便是你大伯娘。”蘇三太太沉思著說:“她最近的舉止很可疑,你難道不覺得?上次她來暗算我,反而把自己算計上了,心裡肯定不忿,再加上你在粹華廳一鬧,她便虧損了不少銀兩,怎麼會善罷甘休?”

    “就因為這些?”潤璃搖搖頭:“不至於她要用這麼陰毒的法子傷損我罷?”

    “璃兒,究竟你小,糊塗,看事情看不透徹,有些人,心可狠得讓你猜都猜不透。”蘇三太太長歎了一口氣:“璃兒,你今晚便和母親說清楚,那梁國公世子和你,是不是有些什麼首尾?”

    潤璃見蘇三太太目光清明,知道瞞不了她,只能紅著臉點點頭。

    “我原也覺著奇怪,那日世子在梁府門口見著我,還眉開眼笑,甚是歡喜,怎麼翌日又跑來蘇府拒婚,我想來想去,總覺著應該世子喜歡的是我們蘇府旁的姑娘,回想著這一年多的事兒,我便覺著應該和你脫不了干係。”蘇三太太拍了拍潤璃的手道:“世子是個不錯的,可正因為不錯,才會有那麼多人覬覦,你這下可明白了,為何我猜是你大伯娘指使?”

    “難道是因為梁伯韜?”潤璃沉思著,想到那日蘇潤璊在池塘旁邊發瘋的模樣,心裡也慢慢閃過一絲瞭解,或者真是如母親說的那樣。

    第二日一早,玄黃就把那男子的供狀拿去給許允炆過目。

    許允炆看了那供狀,全身好一陣發冷,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大伯娘用銀子收買江湖中人來對自己的侄女下手!那供狀裡還提到蘇府的五小姐蘇潤璊經不住他的勾引,和他在酒樓私會,還贈送了金銀珠寶,還有自己貼身的物事給他,他拿了這個把柄去蘇大夫人那裡敲詐,這件事情也讓許允炆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供狀若是公佈出去,蘇潤璊也不必去江南成親了,直接送到附近哪個庵堂裡做姑子去便是。

    坐在那裡,許允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大哥三哥的爭鬥,正如蘇老太太所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道理都是一樣的!蘇府的內鬥都是這般殘酷,更別說這深宮內院了,昨日碼頭出現的埋伏,想都不用想,不是大哥便是三哥做下的,因為他鮮少出京城,這人煙稀少的慶豐碼頭,雖然不是最好下手的場合,但若是鋌而走險做掉了他,也算是一樁合算的買賣。看著那張供狀,許允炆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7:41

第四十四章

    玄黃站在那裡看著許允炆臉色不對,趕緊上前一步,關心的問;“主子,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許允炆看了看他道:“那人不用活著出去了,昨晚是哪些人審問他的?全都給我把嘴巴閉緊了,決不能對外透露半點消息!”拿著供狀,許允炆大步走了出去,心亂如麻,該怎麼和潤璃去說這件事情呢,竟然是她的大伯娘在謀算她!若是自己跑去蘇府說了這件事情,那蘇大夫人自然會在蘇府不能立足,也等於是打了蘇大老爺的臉,畢竟蘇府詩禮傳家,還沒出過休妻之類的傳聞,若是給自己一說,還不知道蘇府的臉面往哪裡擱?況且皇上那邊知道了,少不得會降上幾級,難免蘇大老爺心裡會有怨言。但若自己要是不說,還不知道那蘇大夫人還會用什麼陰毒法子來害潤璃,叫他實在放心不下。

    背著手踱了幾步,許允炆終於下定了決心,叫人去把蘇大老爺傳了過來。

    蘇大夫人此時也是忐忑不安。

    昨日潤璃在碼頭被人劫走,她聽著心中大喜,便知是那姓李的得手了,一想到璊兒出嫁了,蘇潤璃也被劫走了,真是心想事成,終於能好好的舒一口氣了。

    然而還沒有高興多久,就聽說昨晚四皇子送著九小姐回府了,那九小姐毫髮未傷,而且看上去連吃了驚嚇的感覺都沒有,仿佛是在外邊遊山玩水了一日,興盡而歸的模樣。

    聽著這信兒,蘇大夫人心裡便忐忑不安起來,莫非那姓李的就被抓住了?可看起來好似一派風平浪靜的樣子,她又自己安慰起自己,不打緊,肯定沒事兒,說不定那個姓李的已經被四皇子的人給當場格殺了,所以也找不出那幕後之人來。

    可究竟做了虧心事,一個晚上不曾合眼,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連蘇大老爺歇在春蘭那邊都放到一邊了,只在想著那姓李的是死是活,究竟自己有沒有被暴露。

    第二日清晨到慶瑞堂請安,蘇大夫人臉色不太好,一臉病容,眼下兩圈青黑,蘇老太太看著皺了眉頭問:“老大媳婦,你最近忙璊丫頭的婚事太累了罷?也該好好歇著,別太逞強好勝,這些天也用不著去粹華廳了,我在那邊看著,你還不放心?”

    蘇大夫人聽著這話,趕緊起身謝過蘇老太太:“多謝母親關心,兒媳也正想著向母親再告假幾天,好好將養些日子再說。”

    話音剛落,蘇三太太就慢悠悠的介面了:“大嫂是該好好歇著,這些天做了不少的事情,現在還得操心呢,哪有璊丫頭一出嫁,她便做撒手掌櫃的?就算她不想操心了,可由不得事情粘上她,甩都甩不掉呢。”

    蘇大夫人聽著蘇三太太這話,話裡有話,不由得心虛,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見蘇三太太素日溫和的臉兒已經換了一副面孔,看上去頗有些冷冷的,似乎自己欠了她幾萬兩銀子一般。

    “三弟妹可在說笑了,我都閑下來了,哪有事情會來找我呢?”蘇大夫人拿著手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今年這天氣,倒是熱得出奇。”

    蘇老太太看著蘇三太太和蘇大夫人的話裡隱隱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心裡頗有些好奇,這老三媳婦一貫溫柔,今日怎麼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朝蘇大夫人揮揮手:“你身子不好,先回松柏園去歇著罷。”

    蘇大夫人應了一句便扶著丫鬟的手走了出去,蘇三太太眼睛盯著她的背影,一隻手不停的摸著自己的腹部,眉尖蹙得緊緊,看得出來她異常氣憤。

    “老三媳婦,怎麼了?”蘇老太太看著一屋子人都退散了,望瞭望蘇三太太,關心的問。

    “母親,若是大嫂做了傷天害理之事,母親會如何處理她?”蘇三太太扶著夏茉的手站了起來,一臉的憤怒:“我懷疑昨天這事情是大嫂指使人做的。”

    聽了這話兒,蘇老太太也是一驚:“老三媳婦,沒有把握的事情你不能亂說。”

    “不是媳婦亂說,媳婦只是覺得璃丫頭養在深閨,誰又想要害她?還不是粹華廳裡查帳的事情?大嫂對我們三房多年打壓,原來在杭州府的時候就挑鼻子挑眼的,每年總要雞蛋裡邊挑骨頭弄那麼幾次,現兒回京了,更是處處針對。她原來就想要把春蘭給夫君做姨娘,計畫著拿這事給我添堵,偏偏大哥看上了春蘭那丫頭,自己收房了,她那日便氣得眉眼都不通順了,後來被璃丫頭這一鬧,又折損了些銀子,而且,興許還搭上了潤璊被梁國公府的事情……”

    說到蘇潤璊被拒婚,蘇老太太這才突然警覺起來,眼神逐漸淩厲起來:“老三媳婦,若是她真存了這心思,那我定不會輕饒了她,但凡事需講求證據,也不能憑著自己的推測便認定是她在搗鬼,你可慢慢尋訪那蛛絲馬跡,如證據確鑿,就算她是長媳又如何?家法國法在呢,難道就是做擺設的?”

    蘇三太太朝蘇老太太行了個禮兒道;“媳婦在此先謝過母親,但願媳婦的擔心是多餘的,若是真有這事兒,就算夫君拉不下面子不管,我也會豁出去,誰也不能把手伸到淩雲園來謀害我的孩子!”

    蘇老太太點點頭說:“這個不用你擔心,你且去好生養胎便是。”

    現在京城的夏天,天黑得特別晚,用過晚膳,屋子外邊還有模糊的日光,而淩雲園裡邊卻似乎陰暗異常。

    主院裡邊,蘇大老爺怒氣衝衝,把一張供狀甩到了蘇大夫人臉上:“你倒是越發大膽了!這種事情你也敢做!”

    蘇大夫人戰戰兢兢的摸起那張供狀,方才看了幾行,一雙手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面如死灰:“老爺,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而為之?”蘇大老爺咆哮起來:“做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和我商量一下,一意孤行?你知道今日四殿下喊我去怎麼說的嗎?若是給誰知道了,禦史奏上去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我這官職少說也得降幾級!你這賤婦,這些年膽子越發肥了,也不知道先和我通個氣兒!”

    蘇大夫人頹然的坐了下來,一臉懊惱:“我看那九侄女實在惱火,璊兒本來和梁國公世子青梅竹馬的,她的親事我也籌畫了好幾年了,沒想到就是因為這蘇潤璃,璊兒一樁好得不能再好的親事便泡湯了!”

    “可是再怎麼著也不能去做這種事情!”蘇大老爺指著她的鼻子怒駡道:“若是那歹人上門來要脅,那該如何?一次一次給他銀子?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聽了璊兒幾句哭鬧,就頭腦發熱想去撞牆!”

    屋子裡邊的光線已經暗淡下來,蘇大夫人縮在椅子上,眼前似乎是一片黑暗,她喃喃自語道:“我本來想著那歹人下次來接銀子時,我叫璋兒帶人把他抓了,到時候不顯山露水的把他殺了便是,卻沒想到他竟然失手,被四殿下給抓了。”

    不提四皇子還好,一提到四皇子,蘇大老爺便怒氣衝衝:“四殿下今日警告了我,叫我好好管管你,若是你再有什麼輕舉妄動,我這蘇府的大房便別想在京城裡呆著了!你說說你,旁的夫人,誰不是盡心扶助著夫君,只有你,別說扶持我,就會添亂子,府裡府外惹一堆麻煩!”喘了口氣,蘇大老爺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低聲說:“璊兒那幾個貼身丫鬟都解決了罷?那事情可不能流露出去!”

    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已經全部做請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7:51

第四十五章

    敲了敲桌子,蘇大老爺想了一下:“做事情便要做得乾淨,不要像昨日那事情,拔出蘿蔔帶出泥!”看了看蘇大夫人,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最近這些年,你越發不像話了,這松柏園裡頭,死去的姨娘丫鬟也不少了,你見著沒人動你,竟然心思動到了老三那丫頭身上。你沒見著老太太怎麼愛惜她?老太爺最近外院議事的時候也提到了她,誇讚她是蘇府小輩裡最聰明的,還說她的親事要由他和老太太把關!你還是給我消停些,免得被抓了個現行,到時候少不了把我們大房以前做過的事情都帶出來!”

    看著蘇大老爺轉身離去的背影,想著方才他那番話說得冷冰冰的,心裡不免難受。大房以前做過的事情?難道他沒有插手?現在就撇得乾乾淨淨一般,仿佛全是她一個人做的!倒在椅子裡,她一身都沒有了力氣,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讓她再想如何收拾春蘭的事情,她要好好的休養自己,不能讓人看出半點破綻,她還是以前那個蘇府長媳!

    雲媽媽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床薄薄的涼被,細心體貼的幫蘇大夫人蓋好,眼神裡帶著一點點心痛看著蘇大夫人:“夫人,你也歇息著罷,別想這麼多了,多年夫妻,老爺還能不想著點?他也只是口裡說得淩厲罷了。”

    蘇大夫人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不要以為老爺是個良善之輩,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少不得把我先推出去呢。”說罷,眼睛望著窗外,露出了一絲淒涼,這蘇府,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兒子有出息,女兒嫁得好,自己也該心滿意足了,男人靠不住又算什麼,自己不還有兒女嗎?兩個兒子都爭氣,珍兒放了外任,璋兒今年春闈的傳臚,玟兒嫁得如意……蘇大夫人握緊了拳頭,璊兒,現在娘只放心不下你了,你若是過得好,娘此生也無憾了!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祈玉宮裡邊一片寧靜。

    許允炆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了院子,方才玄黃向他報告的事情讓他感到心裡一驚,昨日的那群殺手從各種跡象表明,他們的各方面竟有幾分和青衣衛相似!

    青衣衛分三部,天字部、玄字部和暗字部,其中天字部六百人,其餘兩部皆是三百。天字部由皇上親自掌控,玄字部和暗字部原是鎮國將軍和梁國公訓練的精銳,後來皇上要求把暗衛併入宮裡,所以他們只是有青衣衛的編制,但卻實際上非常鬆散,並不受皇上掌控,反而是由他和梁伯韜來管理的。上回皇上藉著梁伯韜不忠於職守,把他的統領之職奪了,副統領蘇潤璋升任了正職,魏國公的一個嫡孫來接任了副職。

    青衣衛內部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而玄黃的發現又增加了許允炆的危機感,這批突然現身的黑衣人,究竟是誰的手下?如果是青衣衛,自己都不敢想像下去——父皇竟然要殺自己?為什麼?

    頭腦有些沉重,許允炆在院子裡繞了幾圈,望四周看了看,祈玉宮只有幾間屋子亮著燈,好像是調皮的孩子睜開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不住的朝他眨著,誘惑著他往那裡去。這些燈光提醒了他,今晚去哪裡休息?

    自從兩位側妃進宮,也有一個半月了,他除了在落瓊那裡歇了兩晚以外,其餘晚上都在蘇潤□那裡歇著,昨天陪她回蘇府,蘇老太太便向自己旁敲側擊,暗示他也該往旁人屋子裡去,這倒讓他又清醒了些,畢竟蘇潤□不是潤璃,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昨晚因為處理劫持潤璃歹人的事情回來得很晚,就在偏殿歇息了,今日早上便見著蘇潤□拉長著一張臉,話裡話外還冷嘲熱諷的,讓他一陣氣不順,自己去哪邊歇息,難道還用她來管?

    東邊和西邊屋子的燈都亮著,只有明珠群主房間沒有掌燈,許允炆想了一想,便邁步朝東邊走了過去。

    從許允炆走進院子的那一刻,陳七小姐的丫鬟畫墨一直藏在廊柱後邊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最後見許允炆抬腳往東邊走過來,她一陣驚喜,心似乎要跳了出來一般,飛快的跑進了屋子:“小姐,四殿下過我們這邊來了!”

    陳七小姐抬起頭來,眼睛裡滿是盈盈笑意:“果真?你眼神兒沒走偏罷?”

    畫墨撫了下胸口道:“小姐,是真的!”

    主僕二人剛剛說到這裡,就聽到外邊有宮女的聲音:“問四殿下安。”

    簾子打起,許允炆一腳跨了進來。

    這東邊屋子佈置得比西邊要簡單些,看上去雅致得很,牆上掛著一張淡墨山水,多寶格上全部是放著書籍,靠著牆還有一張古琴,書桌上邊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還有一張未完成的畫,畫上是一個紫衫男子,還只勾了一個輪廓,卻看不出面目神情。

    再看燈下的陳七小姐,松松挽著寶髻,只畫著淡淡的妝容,潔白的皮膚,鼻翼上的淺淺斑點此時卻似乎被燈光融化了般,竟是半粒也找不到。她抬眼望著許允炆,因為驚喜的緣故,小嘴輕輕張開,微微的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那神情,看得許允炆心裡一動。

    他走了過去,笑著問陳七小姐道:“你們主僕二人,剛才在說什麼?怎麼我進了屋子便不說了?”

    陳七小姐嬌羞的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腳尖,卻不說話。

    旁邊的畫墨倒是不願錯過機會,在旁邊行了個禮兒:“我方才和我們家小姐說成親這麼久了,四殿下都沒來東邊屋子過,今日早晨一起來便聽著喜鵲叫,不知道今晚會不會應了這個喜訊兒,話音剛剛落,四殿下便進來了,這不可巧?”

    許允炆聽了,也有些歉意,看著陳七小姐低垂著頭,只余一段潔白的脖子露在那裡,柔軟光潤,似乎在等著他的親近,於是笑著走上去道:“看起來陳側妃對我還頗有怨言呢?是不是怪我沒有來你這邊?”

    陳七小姐慢慢抬起頭來,眼睛裡似乎閃動著淚光,被那燈一照,盈盈欲滴般,似喜還嗔的看著他:“殿下,臣妾不敢有半點怨言。”

    看著這樣的陳七小姐,比蘇潤□多了幾分柔情,多了幾分氣質,許允炆伸出手去,擁住她的肩膀:“陳側妃,春曉苦短,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早點歇息罷。”

    一抹紅暈浮現在陳七小姐的臉上,她偷眼望瞭望許允炆,又甜蜜的低下頭去。畫墨看著自家小姐那模樣,抿嘴一笑,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許允炆留宿在東邊,一晚上顛鸞倒鳳,恩愛異常。

    第二日清晨,畫墨推開門,望瞭望外邊的天空,一碧如洗,煞是明快。再看看對面的屋子,前門緊緊的閉著,還沒有人出來,她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哼,這一個多月就在我們家小姐面前神氣,現在也該看看你哭的樣子了。”

    想到這裡,她歡快的甩了下手裡洗臉的帕子,轉身便走進了屋子。

    就在畫墨剛剛走進去的時候,東邊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寶瓏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這兩晚四皇子都沒有歇在東邊,蘇潤□的臉色越來越差。前天晚上是睡在偏殿,她就已經是一副不心甘情願的模樣,昨晚得知四皇子去了陳側妃那邊,蘇潤□氣得在屋子裡發悶氣,本來想砸個杯子碟子什麼的,撿起來看了半天又放下了,因為覺得這些物事兒太精緻,砸了可惜,最後只能一個人噎噎答答的蒙在被子裡哭了一會,寶瓏勸慰了半日才開解了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07

第四十六章

    “唉……”寶瓏絞著手兒站在中庭,看著院牆邊一溜的綠樹,心裡只覺得鬱悶。自家小姐只是一個側妃而已,她犯得著這麼拈酸吃醋的嗎?陸正妃都沒吃醋呢,又輪到她來吃哪門子醋!她這個身份,放到尋常人家,不就是一個姨娘嗎?做姨娘的,又哪有資格來甩臉子說一些酸溜溜的話!

    “寶瓏,寶瓏!”寶琳奔了出來,著急的喊著:“快去那邊稟告四殿下,蘇側妃娘娘身子不好,方才吐了一地呢!”

    寶瓏聽了也唬了一跳,大步走進內室,便見蘇潤□躺在床上,白了一張臉,手無力的從床上搭了下來,床下邊放著一個盆子,裡邊全是一些嘔吐之物。

    “小姐,你怎麼樣了?”寶瓏走上前去,看著蘇潤□那慘白的臉,心裡緊張不已。

    “我覺得胸口悶得慌,一身不得勁兒,就想吐。”蘇潤□虛弱的抓住了寶瓏的手,滿臉的無助:“寶瓏,是不是陸正妃給我飲食裡下毒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你快去讓四殿下幫我請太醫來看看”

    見著這樣的蘇潤□,寶瓏心裡也很難受,她點了點頭,走出屋子,朝東邊跑去。

    許允炆正在陳七小姐的服侍下梳洗好了,神清氣爽,坐在屋子裡看著畫墨幫陳七小姐梳妝,屋子外邊晨光初現,桌子上的那對花燭雖然已經滅了,但是陳七小姐昨日指著花燭說的那些話好像還在耳邊:“殿下,臣妾這對花燭已經放了一個多月了,終於可以點亮了。”說話的時候,她那羞澀的神情那愛慕的眼光讓他覺得很新鮮,原來他竟然忽視了一個妙人兒這麼久。

    陳七小姐梳好了頭髮,轉了過來,朝許允炆嫣然一笑:“殿下,臣妾陪你去皇后娘娘那邊請安罷?”

    雖然只看見了半張臉,可是許允炆卻還是見到了她鼻翼上的那些斑點,突然之間,昨晚陳七小姐那種優雅的形象缺掉了一角似的,他猛的一驚,為什麼今天看她,又覺得不那麼如意起來了?

    原來陳側妃臉上有斑點的!許允炆突然想到了潤璃那張臉,潔白無瑕,如白玉一般,真不是陳側妃能比得上的。

    “四殿下,四殿下!”屋子外邊傳來焦急的喊聲,許允炆皺了皺眉毛,他挺出來那是蘇潤□的丫鬟寶瓏的聲音。

    “寶瓏也真多事!”畫墨幫陳七小姐插上一支簪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這麼大清早的就來找人,四殿下又不是她家娘娘一個人的!”

    “畫墨,休得多言!”陳七小姐低聲喝道:“說不定蘇側妃那邊有什麼急事呢,殿下,你過去看看罷!”

    許允炆看著陳七小姐這般體貼懂事,朝他笑了笑道:“還是陳側妃賢淑些。”說罷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

    畫墨見著許允炆走了出去,心裡著急,站在陳七小姐身邊跺了跺腳道:“小姐,你怎麼這般糊塗,四殿下好不容易來東邊一次,你還把他推出去了!怎麼不趁機把那蘇側妃數落兩句呢!”

    陳七小姐笑著看了看畫墨道:“那蘇側妃會有什麼事情?還不是用那種小手段來爭寵不是?等四殿下過去見了她並無大礙,自然會覺得她可厭,相反的便會記得我的好了,這樣對比著,我在殿下心裡豈不是又高了幾分?”

    聽了這些話,畫墨這才恍然大悟,笑盈盈的說:“還是小姐好手段,畫墨倒是沒有想到這點,果然小姐便是小姐,畫墨就是下輩子也趕不上了!”

    主僕兩人說說笑笑,畫墨伺候著陳七小姐用過早膳,兩人結伴走了出去,說是說到院子裡轉轉,實際上是想看看西邊屋子裡的動靜。

    就在兩人站在花圃前邊,眼睛瞄著西邊屋子時,就見著蘇潤□的陪嫁丫鬟寶琳飛一般的跑出院子,不多時便帶了一個太醫回來,陳七小姐驚訝的望瞭望寶琳焦急的臉,拿著扇子輕輕搖著:“喲,真病了?”

    畫墨跟在旁邊輕輕哼了一聲:“小姐,才一個晚上,她病什麼病?等著太醫來戳穿她那點小心思便是了。”

    主僕兩人正在說著話,就見那邊明珠郡主帶著幾個姑姑和宮女往這邊走了過來,陳七小姐趕緊向她行了一禮:“向陸正妃請安。”

    明珠郡主抬了抬眼皮子看了陳七小姐一眼,淡淡的說:“昨晚陳側妃終於承恩了?”這句話雖然說得淡然,可卻把“終於”那兩個字咬得很重。

    陳七小姐低著頭,保持著那請安的姿勢站在那裡,小聲兒說:“還不是陸正妃寬厚,臣妾才有機會侍奉四殿下。”一邊說,一邊想著陸正妃倒是消息靈通,明明昨晚她屋子裡老早就沒燈了,偏偏這一大早就有人去給她報信兒了。

    “你平身罷。”明珠郡主看了看陳七小姐那謙卑的樣子,心裡舒坦總算舒坦了一些,今日清晨聽著自己奶媽來報告陳側妃昨晚也受寵了這消息,當時就有些難受,直想出來找陳七小姐的錯處捉來訓斥一番,可現兒看著陳七小姐這溫順的言行舉止,倒也讓她沒有了找岔子的想法。

    明珠郡主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當時新婚之夜拒絕了許允炆的親近,也不覺得有什麼,可自從他納了兩個側妃以後,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特別是那蘇潤□,長得就那樣子,還能麻雀變鳳凰,被許允炆寵得不像話,她的心裡邊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尤其是最近,許允炆回來只和她說上幾句話就往西邊屋子去了,她心裡就特別難受——莫非自己喜歡上了炆哥哥,所以才會有此想法?可是不對啊,自己分明是喜歡韜哥哥的!明珠郡主看著鏡子裡面自己嬌美的容顏,也是一片愁雲慘霧,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這該怎麼辦?

    一邊想著,抬眼卻看見一個太醫從西邊屋子裡走出來,身後跟著蘇潤□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寶琳,只見她笑嘻嘻的送那太醫出了院子,一臉歡喜的走回了屋子,明珠郡主奇怪的問:“那邊蘇側妃怎麼了?清早就找太醫過來?這算什麼事!”一邊拿眼睛瞄了瞄陳七小姐:“莫非蘇側妃因為殿下昨晚歇在你那裡竟然就玩了這一出?她們蘇府的全是一個德性,蘇潤璊,蘇潤璃,蘇潤□,果然個個都是這般矯情!”

    陳七小姐心裡卻有些擔憂,方才那寶琳出去,是一臉愁容,可現兒看著怎麼就是歡喜不勝的模樣?難道……她的心咯登了一下,手緊緊的抓住了柔軟的衣袖,一顆心酸酸澀澀,皺得就像這幅衣袖般。

    明珠郡主卻不知道陳七小姐現在心裡想的什麼,她揚了揚下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蘇側妃病了,怎麼能不去瞧瞧?”說罷,帶著姑姑宮女們浩浩蕩蕩的往蘇潤□屋子裡去了,陳七小姐猶豫了下,也帶著畫墨跟了上去。

    才走到西邊屋子門口,就聽見許允炆開心的笑聲:“鄭姑姑,快把這個喜訊去報與母后和皇太后知道!”然後那鄭姑姑急匆匆的從裡邊出來,差點和明珠郡主碰了個正著,見著她一臉不虞站在門口,只行了個禮兒便飛快的出去了,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氣得明珠郡主的心都快炸開一般。

    她大步跨進了內室,看了一屋子興高采烈的人,心裡更是不忿,大聲說:“這大清早的,出了什麼喜事呢?說出來讓本宮也聽聽,沾點喜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18

第四十七章

    許允炆看了看明珠郡主那拉長的臉,知道她是想來找碴的,朝她點點頭道:“陸正妃來得正好,蘇側妃剛剛被驗出滑脈,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做為正妃,也該擔待點責任,日後你就專職來照管蘇側妃,不得有半點閃失!”

    明珠郡主張口結舌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蘇潤□,心裡一陣翻騰,她竟然懷孕了!這個該死的蘇潤□,她的運氣怎麼就這樣好!

    蘇潤□看著明珠郡主那變化不定的面容,心裡爽快到了極點,眉眼間都是笑意,老天保佑自己真是命好,成親才兩個月,就有了身孕,這消息可以讓明珠郡主和陳七小姐喝上一壺陳年老醋了。

    明珠郡主看著蘇潤□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真恨不能走上前去把她的臉給抓破,可是那手始終還是不敢伸出來,她調轉視線看著許允炆,怒氣衝衝道:“為何要我照看她?我可不做這種事情,吃飽了撐著來照看她?下輩子都不可能!”

    看了明珠郡主這副模樣,許允炆便有些頭痛,這就是皇祖母和母后為他精心挑選的妻子!她這個樣子,日後怎麼能坐鎮中宮,母儀天下?若是自己承繼大統,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明珠立為皇后,最適合坐的人還是蘇家九小姐。

    兩人正在冷眼相對的時候,就聽見外邊宮女請安的聲音:“給皇后娘娘請安!”原來梁皇后聽著這消息心裡高興,帶著繡春姑姑往祈玉宮來了。

    進了屋子,梁皇后的眼睛便只落在了蘇潤□平坦的腹部上邊,雖然現在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梁皇后卻覺得似乎已經有些微微的隆起,真恨不得能吹口氣兒就讓那肚子漲得像個球一般,馬上就能給她生個孫子出來。

    走到床邊,梁皇后握住蘇潤□的手,笑眯眯的說:“好孩子,真是個有福氣的!”驚得蘇潤□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梁皇后對她從來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何時有過這般溫柔貼心的舉止?難道這“母以子貴”竟然來得如此迅速?

    “母后,蘇側妃有了身孕,我覺得由陸正妃照料著才是正理,母后的意思如何?”許允炆也不看那一臉不悅的明珠郡主,直接向梁皇后請示。

    梁皇后回過臉來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明珠郡主,怒氣衝衝的模樣站在那裡,身旁還站著個陳側妃,雖然一臉的謙卑,可自己卻還是能看出她眼中嫉妒的神色。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這個孫子,可不能折損在這兩個人手裡!

    炆兒提出的這主意倒也不錯,若是明珠擔了這個照管的事兒,她就不能朝蘇潤□肚子裡的孩子下手,出了什麼意外總歸是她的責任,梁皇后心裡贊許,這一年來炆兒倒是長進了不少,知道該如何去佈置籌畫了。

    “炆兒說的不錯,側妃有孕,正妃自然是要照顧的。”梁皇后點了點頭:“明珠,今日起,你就負起全責來,每日都來問問蘇側妃的情況,有何需要,我這邊還派木姑姑過來同鄭姑姑一道照顧蘇側妃的飲食起居,要確保萬無一失。”

    明珠郡主聽著和梁皇后發話,也不再言語,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下來,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蘇潤□,走近幾步,語氣不善的問:“蘇側妃,你想想看,現在還缺什麼?本宮這就派人幫你去尋了來。”

    蘇潤□看著明珠郡主那一張臭臉,心裡好笑,捂著嘴道:“多謝陸正妃關心,臣妾目前還沒想要什麼,若是日後有需要的,定會派人去找陸正妃。”

    聽著蘇潤□那話,又看看她那種笑得舒暢的臉,明珠郡主真的很想把手中的帕子甩到她臉上去,只是看著旁邊梁皇后嚴厲的目光,她壓了壓自己心裡的憤怒,勉強對蘇潤□扮出一個笑臉:“既是如此,那本宮就先回去了,有事派鄭媽媽來知會一聲便可。”

    梁皇后點點頭道:“你和陳側妃先回自己屋子罷,這人一多了,站在這裡怪晃眼的,別閃了蘇側妃的眼睛。”

    明珠郡主聽得心裡一陣鬱悶,朝梁皇后行了個禮,便和陳七小姐一道走了出去,在門口便遇到了慈甯宮中的沈姑姑,手裡托著個盤子,知道是皇太后的賞賜下來了,心裡更是鬱悶,一甩手,扭著身子走了出去。

    梁皇后一見沈姑姑手裡的盤子,便笑了起來:“聽到這個消息,我只顧著高興,倒忘了這事兒了!”回頭對繡春姑姑道:“趕緊去未央宮把我那個玉枕給蘇側妃取來,這大夏天的,睡在床上汗津津的,那玉枕這會用著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繡春姑姑猶豫了下,小聲說:“那玉枕是西涼進貢上來的,您素來喜歡……”

    梁皇后橫了她一眼道:“現在我的孫子可是最要緊的事!”說罷轉臉笑著對蘇潤□說:“蘇側妃,可需要宣家人進宮來看看?這是宮裡的規矩,皇子妃和側妃有了身孕,可召家人進宮探視。”

    蘇潤□想了想,似乎也沒有想要見的人,自己想見的人只有大姨娘一個,可就憑她那身份,自然是不能進宮的。既然皇后娘娘說了這是宮裡的規矩,不如叫了九妹妹潤璃過來,她會醫術,可以幫自己仔細瞧瞧,還可以給自己開張安胎的方子,那可比太醫的方子要來得強。想到這裡,她徐徐開口道:“皇后娘娘,我想要我家九妹妹進宮來陪我,不知是否能准。”

    梁皇后點點頭道:“這有何難?我這就叫人傳她進宮便是。”

    接到宮裡姑姑的傳旨,潤璃坐在那裡,朝著主座上的蘇老太太苦笑。

    自己是不是該去廟裡算下卦?怎麼這運氣就這般差,才從宮裡邊死裡逃生的出來,現兒又來召她進宮去!

    宮裡來的姑姑笑眯眯的看著她道:“蘇側妃現在有了身孕,一心想見自己的妹妹,還請蘇小姐趕緊收拾下,跟著我進宮小住幾日罷!”

    蘇老太太朝潤璃微微頜首道:“你就進宮去瞧瞧,和你姐姐說,叫她安心養胎,少出去走,少招人現眼惹是生非!”

    那姑姑聽著蘇老太太這般說,臉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兒來:“老太君此言差矣,蘇側妃現在可是祈玉宮裡一等一的紅人,就是放在慈甯宮皇太后,未央宮皇后娘娘那裡,都是捧在手心上的人呢,哪會還有人嫌棄她?”

    蘇老太太笑了笑說:“我自己家裡的孫女兒,自己最明白,平日在宮裡,少不得叫姑姑多操心了!”朝瑞雲點點頭道:“姑姑從宮裡出來傳旨,煞是辛苦,你去取一百兩銀子來,權當請姑姑去買幾兩好茶葉,沏了潤潤喉嚨!”

    姑姑看著瑞雲送過來的銀票,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老太君太多禮了!”說罷,卻毫不客氣的把那銀票揣到袖袋裡,那動作做得純熟,才一眨眼,就如變戲法般,那張原來在瑞雲手裡的銀票子早就不見了。

    潤璃無比惆悵的跟著那姑姑上了宮裡的馬車,嫣紅和蔥翠把藥箱和隨身帶的物事放到馬車上,那姑姑看了她們一眼道:“你們回去罷,宮裡自有人照顧你們家小姐。”

    嫣紅和蔥翠看著潤璃坐在馬車上,眼淚珠子都要濺了出來:“姑娘,你在宮裡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潤璃朝她們點點頭,擺了擺手道:“你們在家好好照顧太太,拘著品藍些,別讓她到處亂跑,免得又去闖禍。”

    嫣紅和蔥翠含著一包眼淚,望著遠處的馬車,心裡祈禱著小姐此番進宮不要有什麼意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28

第四十八章

    進到宮來,潤璃先去未央宮裡見了梁皇后,梁皇后拉著她說了一番話兒,這才放她去了祈玉宮。

    蘇潤□正坐在椅子上,寶瓏拿著一把扇子在旁邊給她扇風,桌子上擱著一碗冰鎮酸梅湯,見著潤璃進來,臉盤子抬得高高的,等著她給自己請安。

    潤璃見了蘇潤□這神態,也知道她的心理,向她福了個身:“問蘇側妃安。”

    看著潤璃這模樣,蘇潤□總算舒暢了些,可猶覺不夠,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記得九妹妹沒有認真學過宮中的規矩,好像這個請安做得不是很到位罷?”

    站在一旁的鄭姑姑和木姑姑聽了蘇潤□這話,都是一臉的茫然往著蘇潤□,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潤璃行什麼禮。寶瓏一聽這話就著急了,自家姑娘怎麼能這樣呢?難道她不知道潤璃是蘇府最得寵的孫女兒?雖說現在自己姑娘貴為側妃,可究竟還是一個側妃,肚子裡這個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怎麼就能這麼做大?再怎麼說也得靠娘家哪,難道一定要逼著九小姐行大禮不成?

    潤璃看了看一臉得意的蘇潤□,也不緊不慢的說:“蘇側妃,大禮可是指在正式場合對皇子妃而言,對側妃可不必行大禮,難道蘇側妃如此健忘?蘇側妃有喜,傳了妹妹過來,可有什麼體己話要說?若是沒有,妹妹也不打擾蘇側妃休息,自回蘇府去了。”

    聽潤璃如是說,蘇潤□臉色暗了暗,這才伸出手來道:“九妹妹,你醫術好,勞煩你給我診下脈,開個安胎的方子,我叫宮女去抓藥煎服。”

    潤璃坐了下來給蘇潤□搭了把脈,覺得她身子康健,沒有服藥的必要。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更何況孕婦乃是最忌口的時候,豈可無事服藥?於是對著蘇潤□說:“蘇側妃脈象極佳,只需吃好睡好安心養好胎便是,安胎藥倒是不必服了。”

    旁邊鄭姑姑也連連點頭:“蘇小姐說的沒錯,正是這個理兒,蘇側妃不必過於擔心。”

    誰知,蘇潤□卻皺著眉頭道:“你為何不願意開藥方?是不是看我現在比你身份尊貴,心裡嫉妒,所以不願意?”

    潤璃一愣,看著蘇潤□那胡攪蠻纏的嘴臉,心中一陣生厭,她盯著蘇潤□,一字一句的說:“蘇側妃難道就不擔心別人趁機在你的藥中加點什麼嗎?”

    蘇潤□大大的張著嘴看了潤璃一會,突然拍著桌子怒喝:“蘇潤璃,我就知道你素日來忌恨我,現在又看著我不順眼,竟然紅口白牙的詛咒我!”突然間,她抱著腹部大聲的叫了起來:“快來人,我肚子疼……”

    寶瓏一見蘇潤□這模樣,也緊張起來,上前扶住蘇潤□道:“側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蘇潤□伸出手來指著潤璃道:“還不是被她說的話氣的!”她抬眼得意的望瞭望潤璃道:“我倒要看看,你氣壞了我肚子裡這個皇孫,該如何賠罪!”

    潤璃看著這樣子的蘇潤□就覺生厭,她站了起來行了個禮兒道:“蘇側妃,我提醒你原也是好意,是藥三分毒,有了身子的人怎麼能亂吃藥?你若定是要我給你開方子,潤璃現兒就給你開一張,你叫寶瓏拿去太醫院請太醫們看看是否可行。”

    寶琳趕緊送上紙筆,潤璃唰唰唰的寫了個藥方交予她:“你拿了去太醫院叫太醫給看看。”放下筆站了起來,朝蘇潤□行了一禮道:“蘇側妃,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潤璃現在就告辭回府去了。”

    看著潤璃要走,蘇潤□心裡突然又慌了起來,拿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潤璃,想開口挽留,又覺得自己方才做得太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挽留。到祈玉宮快兩個月了,她就沒有看見過親人,心裡還是很想和他們接近的,蘇潤璃雖說不是同母所出,畢竟同父,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也算是至親的人了。

    正在想著,就見外頭走進了一個姑姑,仔細一看,卻是皇太后身邊的沈姑姑。

    “喲,這不是蘇府九小姐嗎?”沈姑姑向蘇潤□行了個禮便轉過來看著潤璃微微的笑:“太后娘娘聽說蘇府九小姐來宮裡看望蘇側妃了,命我過來接了過去,到慈甯宮裡住著,太后娘娘還有事相求哪!”

    聽到皇太后相召,怎能拒絕?潤璃只能心裡暗道晦氣,自己跟這皇宮還真是緣分不淺,想走都走不出去。

    來到慈甯宮,皇太后正由一個姑姑扶著在院子的水池邊看荷花,見到潤璃進來,臉上堆出一臉的笑容:“喲,九小姐來了,一路上可辛苦了!”

    潤璃行了個禮,心裡暗自揣測,皇太后臉上那笑容看上去倒也頗真誠,就不知她相求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九小姐。”皇太后招招手示意潤璃上前來,笑著問她:“上次你說過,可以把背上的那些腫塊切掉,你有幾分把握?”

    看著皇太后臉上那為難的表情,潤璃即刻兒便知道她找自己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還是關於她背上那些脂肪瘤的問題。皇太后背上和手上都長了好些脂肪瘤,一塊一塊,看上去挺駭人的,有些長到了一定的程度,是也該切除了。

    脂肪瘤主要來源於皮下脂肪組織,一般在背部、臀部及四肢常可見到。脂肪瘤是良性腫瘤,並不會影響到人的身體健康,可是身上長出這些瘤子來,視覺感官肯定不好,特別是像皇太后這種曾經的美人,對自己皮膚的要求肯定很高,每日看著身上那些腫瘤,恐怕都會寢食難安。宮中的太醫都是男性,太后娘娘的玉體定然不會給他們看,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自己了。

    京城夏日不及杭州悶熱,但因為快到晌午,日頭也是火辣,潤璃覺得因為被太陽曬著,出了些汗,自己的衣裳貼到背上了。垂手站在皇太后身邊,潤璃想了又想,若是不答應,恐怕皇太后不喜,切除脂肪瘤只是一個小手術,也無太大風險,不如就答應了,早點做完手術早日回府,免得被皇太后心裡記掛著。想到這裡,她才爽快的說:“太后娘娘,臣女有十分把握能治好您的病。”看著太后娘娘眼中驚喜的神情,潤璃微微一笑道“外邊日頭毒辣,還請移駕慈甯宮裡邊,我再給太后娘娘做個檢查確定下動手的時間。”

    “好,好,好。”皇太后聽到自己的病有治,立時眉開眼笑,望著潤璃的眼睛有了幾分欣賞,有那姑姑扶著走進了主殿。

    進了內室,潤璃仔細檢查了下,皇太后背上有幾個脂肪瘤已經達到了該切除的程度,她擠了擠那幾個瘤子:“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些疼痛?”

    皇太后點點頭:“有,像誰用針在紮一般,刺著痛。”

    潤璃朝姑姑努努嘴,示意她幫皇太后穿上衣裳:“太后娘娘,下午午休以後,您沐浴一次,我就可以幫您切除這背上的瘤子。”

    皇太后急急忙忙捋起衣袖道:“我手臂上這個呢?”

    潤璃見她那著急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原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連皇太后這般年紀也不能免俗呢。她幫皇太后放下衣袖,輕輕說:“太后娘娘,這幾個瘤子還小,等大了的時候再開刀也不遲,只是臣女還請太后娘娘下旨傳我兩個丫鬟進宮來,她們是臣女的助手,素日裡都是由她們幫忙,否則臣女一個人忙不過來。”

    現在潤璃說什麼,皇太后都會准許,更何況只是傳兩個丫鬟進宮?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38

第四十九章

    在慈甯宮用過午飯,皇太后已經按捺不住,堅持不去午休便做切除手術,潤璃無奈,只能讓兩個姑姑準備一間乾淨的屋子,先徹底消毒了一遍,然後帶著蔥翠和黛青兩人開始給皇太后動刀。

    給皇太后下刀與給普通人下刀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但潤璃也沒有想太多,先給皇太后用了麻藥,用金針紮著她的皮膚,試探了下,發現她已經失去知覺,這才開始動刀。

    切除脂肪瘤放在前世只不過是個小手術,在大周也不是沒有這種手術,是歸瘍醫治療的範圍,但是在大周人的觀念裡邊,一觸及動刀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當沈姑姑看到潤璃拿出刀來時,臉上都變了顏色。

    潤璃完全沒有被他們影響,輕輕摸了摸脂肪瘤的位置,一隻手擠出那腫塊,另外一隻手握著刀,一刀切了下去,又快又准,然後開始飛針走線的縫合。旁邊黛青趕緊用止血藥,塗上藥膏,然後把潤璃自製的紗布從那盒子酒精裡用鉗子撈了出來蓋住那傷口,黛青趕緊用布條把那紗布固定,主僕三人配合熟練,整個手術進行得異常順暢,旁邊的沈姑姑也是看得瞠目結舌,讚歎不已。

    還只一刻鐘左右,皇太后背上那幾個脂肪瘤就已經切除完畢,蔥翠和黛青收拾了場地,潤璃坐在桌子旁邊開了一張方子交給沈姑姑:“平日的膳食多給太后娘娘用些蛋類豆類和魚蝦,這樣會防止手臂上的脂肪瘤惡化。”

    沈姑姑收了藥方點點頭,又看了看床榻上的皇太后,她還是閉著眼睛在那裡,面容安詳,不由得擔心的問:“太后娘娘無恙罷?怎麼還未醒來?”

    潤璃笑了笑道:“無礙,只需片刻,太后娘娘便會醒了,姑姑準備著伺候太后娘娘起身罷。”

    果然,半盞茶功夫不到,皇太后便睜開了眼睛,沈姑姑驚喜的走過去扶了她起來:“太后娘娘感覺如何?”

    皇太后伸出手摸了摸靠近腰那裡,雖然隔著紗布,但還是能感覺到那裡已經平整了,她驚喜的問潤璃:“九小姐,是不是以後那裡就不會長了?”

    潤璃點點頭道:“太后娘娘,過十天左右,臣女幫您拆線就痊癒了,只是平日要多補充點硒才行,提高機體免疫力……”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和一群古人在說機體免疫力?恐怕會把皇太后繞暈的。

    見著潤璃突然停住了話,映著窗外的陽光,她幾顆牙齒閃著潔白的光亮,有點像自己的珍珠掛鏈,那般粉潤,皇太后不由長歎一聲,年輕就是好,看到面前的蘇家九小姐,就想起了自己曾經年輕的時候,江陵,多麼美好的回憶。

    蘇太傅家的九小姐給皇太后動刀治病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快的傳遍了後宮的每一個角落,不久,許胤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果真?”許胤填猛的放下了手裡的奏摺望著眼前的天一:“那蘇九小姐真有這般本領?”

    “卑職方才去打探過了,果有此事。”天一也是一臉的震驚:“聽說只用了一刻鐘,就幫太后娘娘料理乾淨那些瘤子了。”

    “竟然有這般本領!”許胤填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在房間裡踱了幾步,眼睛裡露出興奮的光來,背著手想了又想,他叫天一附耳過來:“你今晚便如此如此……”

    夜色裡的慈甯宮一片靜謐,只有草間的夏蟲在發出啾啾鳴叫之聲。

    這個盛夏的夜晚,一絲風兒也沒有,枝頭的樹葉都沒有一絲絲顫抖,就那般靜悄悄的掛在樹枝上,慢慢的吸收著夜晚的清涼。

    一道黑影極快的從慈甯宮牆頭掠過,閃到西邊那進屋子,撬開其中的一扇窗戶,無聲的閃了進去。

    雖然天上沒有月亮,但那黑影似乎不用看便知道房間裡的擺設般,飛身來到床邊,迅速掀起那床碧水煙青籠紗帳,伸手點住床上那人的穴道,然後把那人扛在肩頭,悄悄的從後窗出去了,絲毫沒有驚醒在外邊小房間上夜的宮女。

    潤璃睜開眼睛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木材上,旁邊有著成堆的刨花,散發著一種清新的木香,轉了轉眼睛,便見身邊站著一個人,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衫子,沿著那衣角往上看,便看到了一張少年的臉,不過十五、六歲,長得異常清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看著她。

    支起身子站了起來,潤璃又看了看那少年,雖然以前從未見過他,但她卻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少年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醒了?”少年看著潤璃,唇邊露出一絲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蘇太傅家的九小姐,你又是誰?我為什麼會在你這裡?”潤璃奇怪的看了看周圍,這地方看起來是一間大殿,因為那廳裡朱紅的立柱就表明了它的身份,可這裡到處都堆放著木材,還有一些成形的桌椅,讓它看起來更像一間木工房。

    “我叫許允熜,你是父皇的侍衛送到這裡來的。”

    潤璃心裡忽然明瞭,從這名字看來,他應該是五皇子了,那位故去的淑妃娘娘的兒子。她連忙行了一個禮道:“五殿下安。”

    許允熜擺了擺手道:“九小姐不必多禮,父皇可能是找你有什麼事情,你先休息下,過會父皇就該來了。”

    潤璃看了看許允熜,點了點頭,眼睛又看了看周圍。

    旁邊有一張新做的床榻,做得相當寬大,刨出來一張光潔的床面,那木材紋理清晰,看上去感覺相當好。潤璃不由自主走了過去,蹲了下來,撫摸著那張床面道:“這木材看上去是經年的老樹了,材質不錯。”

    摸過床板的手放在鼻尖下一聞,有點淡淡的幽香,仿佛接觸過什麼香料一般,那種香味軟軟的觸在心頭,似乎能讓人想起春日午後的陽光,溫暖,又帶著些青草的味道,綿綿悠長的浮現在心頭。

    許允熜很歡喜的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眼睛露出一種欣賞的光彩:“你也識得這木材?這可是百年的香柏木,我本來想給父皇做一張椅子的,後來想來想去還是給父皇做一張躺著歇息的軟榻比較好。你看看,這樣子會不會很好?”

    床榻的一頭墊得稍微高些,有點像枕頭的形狀。潤璃伸手摸了摸,畢竟還是木材,硬 邦邦的,不如枕頭那般軟。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前世醫院裡的病床,在中間加跟橫杆,床尾用搖手就能把床搖上去那一種,很多病人都喜歡稍微搖上去些,說是睡起來舒服。

    “你好像想到了什麼?”許允熜看著她興奮的眼神,也很開心:“你有什麼建議?說來聽聽?”

    潤璃就比劃著把自己關於病床的記憶向許允熜描述了一番,他認真的聽著,眼睛越來越亮,語調也興奮起來:“這樣確實可行!”他激動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一旁,取出紙筆,開始認真的畫起圖來,不一會他就把一張畫好的圖紙展示給潤璃看:“九小姐,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的?”

    那張圖潤璃有些看不懂,因為用的不是她所熟悉的透視圖,一種很寫意的水墨設計,看得她雲裡霧裡。走到桌子邊上,她用自己那拙劣的繪畫技巧畫了一張透視圖交給許允熜:“五殿下,你看看能看出什麼來嗎?”

    許允熜拿著那圖連連點頭,轉頭看看她,一臉的讚賞:“九小姐,你真是蘭質蕙心,竟然能想出這樣的奇思妙想!”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48

第五十章

    潤璃尷尬的笑了笑,這不過是前世最普遍的東西罷了,不僅僅病床是這結構,還有一些躺椅也是這樣的,她記得前世的父親買過一條那樣的躺椅,竹木製造,底下做成小小的弧形,能調整椅背的高度,坐到上邊腳下稍微用力點地,那椅子就能自己輕輕的前後晃動。那躺椅放在陽臺上邊,秋天的時候拿本書躺在上邊一搖一晃的,看著那空澄的天空和偶爾從外邊飄落的紅色楓葉,怎麼都是一種享受。

    想到這裡,她乾脆又畫了一張躺椅的透視圖給許允熜,他更覺驚異,拿著那圖在燈下看個不歇,不停的詢問著潤璃一些細節。

    就在兩人埋頭商量的時候,門口傳來短促的笑聲,在這夜色裡顯得各位令人驚駭,潤璃嚇了一跳,回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明黃衫子的人站在門口。

    在皇宮裡能穿明黃色衣裳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潤璃趕緊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臣女蘇潤璃見過皇上!”

    許胤填大步走了過來,站在潤璃面前,這位九小姐倒是個機靈的,反應如此迅速,只消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見她跪在地上,身子顯得特別瘦小,低著頭,也看不出長相來,於是朝她潤璃微微頜首道:“平身罷,不必多禮!”

    站了起來,潤璃也不敢直視許胤填,只是偷眼看了看,見他面容消瘦,看起來身子不大好,可對方是皇上,自己可不能衝動的伸出手去幫他搭脈,所以只是靜靜的垂手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

    “熜兒,剛才朕進來的時候,你和蘇家九小姐在說什麼呢?好像說得挺投機?”許胤填看了看拿著一張畫站在那裡,滿眼興奮的許允熜,心裡也是高興,多久不見熜兒這麼開心過了?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潤璃,心裡暗自琢磨,這個九小姐可真不一般,才和熜兒相處這麼一會,就和他如此投契!

    “父皇,你看!”許允熜把那張透視圖遞了過去:“這是九小姐幫我出的主意,我覺得很好,父皇以後歇息起來會更舒服了。”

    許胤填看了看那張圖,畫畫的風格似乎和大周的畫風迥異,可奇怪的是,那圖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作畫人的心思,設計是看得透透兒的。他再仔細看了看那圖上的兩樣東西,一張軟榻,一張躺椅,每一件都獨具匠心,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設計,許胤填大為訝異,看著低頭站在一旁的潤璃道:“九小姐,這是你畫的?你真是聰敏過人哪!”

    潤璃抬起頭來望瞭望許胤填手裡的畫紙,低聲回答:“臣女也是被五殿下對皇上一片孝心感動,突然得了個主意而已,算不上聰敏,在家中,祖母都嫌我愚笨不堪呢,皇上讚譽太過了些,臣女不勝惶恐。”

    聽著潤璃的回答,許胤填心裡更是讚賞,這位蘇府的九小姐,可比她姐姐蘇側妃聰明多了,應對得體,進退得宜,看了看身邊的許允熜,一個念頭在他心裡出現了,那念頭一出現,似乎便和發了芽的種子一般,飛速的增長著,眼見著就要成形了一般。

    “九小姐,朕今晚請侍衛把你請到撰玉宮裡來,卻是有一事相求。”許胤填看了看潤璃那恬淡的面容,心裡雖然還是有點不相信,可眼前那張畫又讓他有了點信心:“朕的皇兒出生以來就體弱多病,聽聞九小姐醫術了得,想請你幫他診脈看上一看。”

    原來是這樣,潤璃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但旋即又有些警惕,這皇上也有些古怪,給五皇子看病,直接宣她來撰玉宮便是,非得這麼大半夜的把她點了穴道擄了過來,其中肯定有什麼名堂,再想了想當年淑妃之死,突然,她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就像走進死胡同的人突然看見了亮光一般,心裡然有了一個答案:皇上在意的人是五皇子!只有這個答案,才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麼這麼多年皇上遲遲不立太子這個問題。

    “九小姐,你在為難什麼?”許胤填看著潤璃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有些不悅:“難道九小姐是在怪朕沒有親自去請你?”

    潤璃猛的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未回答皇上的話,趕緊行了個禮道:“中醫注重望聞問切,臣女方才是在察看五殿下的臉色,。五殿下看起來身子弱,應該是胎中就帶了些毛病,待臣女幫五殿下搭脈以後方知原因。”

    許胤填點了點頭道:“如此,就有勞九小姐了。”

    一個姑姑端著一張錦緞團凳走了過來:“九小姐請坐。”

    潤璃看了看那姑姑,一張鵝蛋臉,面皮白淨,一雙杏核眼兒,只是因為上了些年紀,眼角有了褶皺,但怎麼看都覺得她年輕時也應是一個美人。這樣一個人,關在這深宮陪著五皇子過了那麼多年,青春都浪費在這裡,如花的歲月淡淡凋謝成一片枯萎的記憶,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怨言。

    坐了下來,伸出手搭到許允熜的脈門上,須臾,潤璃心裡猛的一驚,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望著許允熜,她柔聲問道:“五殿下,最近可有頭暈乏力之感?”

    許允熜一雙眼睛充滿了驚訝,點點頭道:“九小姐怎麼知道的?我這些天總覺得氣悶不堪,想給父皇做完著床榻,可有時累得連拿鉋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九小姐,我這是怎麼了,你可知道原因?”

    果然這宮中險惡,真是防不勝防。潤璃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給皇太后拆了線以後就趕緊回府,這吃人的地方,自己不想再跨進一步!她看了看許允熜,那麼可愛的一個少年,一個人在深宮裡住了這麼多年,究竟又是誰要害他?不是梁皇后便是魏貴妃?或者,是那個柳德妃?

    “九小姐,熜兒怎麼了?”許胤填看著潤璃臉色難看,心知不妙,走上前一步,關切的問道。

    “五殿下房內是否每晚都點了安息香?”潤璃沒有回答許胤填的話,轉過來問那位姑姑。

    “殿下晚上有些失眠,一直要點安息香。”那姑姑驚訝的看著潤璃道:“難道那香有問題?”

    “我暫時還不能斷定,你先去取一塊香過來。”

    那姑姑慌亂的應了一聲,飛奔著望後邊去了,不多時便取了一塊烏沉沉的香過來,遠遠望著是灰黑顏色,拿到近處方才看出是深紫深黃混雜在一起,裡邊還透出一絲隱隱的白色來。

    潤璃接到手裡,掰下一點點,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點頭道:“果然如此。”

    “九小姐,這香真有問題?”那姑姑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殿下房內一直是燃著這種安息香,都燃了很多年了……”說著,淚水便從眼角滑了出來,後邊的話音也變成了一陣嗚嗚咽咽。

    “毓芳姑姑,你別哭。人各有命,我能早日見到我的母親,這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坐在一邊的五皇子倒沒有毓芳姑姑那般緊張,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況且九小姐一副鎮定的神情,說不定她有法子呢。”

    許胤填伸手接過了潤璃手裡的那塊安息香,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他疑惑的問:“九小姐,你能確定就是這香的原因?”

    潤璃搖了搖頭道:“這香沒有問題。”

    那毓芳姑姑正在流淚,聽著她這話,擦淚的手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潤璃道:“那九小姐,你怎麼又說果然如此?”扯開嘴想笑,可又笑不出來,那笑容與愁容融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效果。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8:58

第五十一章

    “最近撰玉宮裡可有修繕?有沒有移植花木進來?”潤璃微微一笑:“我方才已經聞過,這安息香是來自波斯國那種,單用可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但若是和著另外一種花的香味,它便變成了慢性毒藥了。”

    聽了潤璃這話,毓芳姑姑大驚:“大概五月末,皇宮各處都進行了修繕,我們撰玉宮素日沒有人管的,這次也在修繕之列,確實移植了一些花木,有幾種五殿下很喜歡,還叫我們折了來插瓶。”

    聽到這話,潤璃對毓芳姑姑道:“若是我沒猜錯,有一種花,花朵潔白,花瓣四片,有長長的花蕊如觸鬚,那花朵是抱團而發,遠遠看著便如一團雲彩般,那花蕊似那彩帶般,而且那花極香,馥鬱撲鼻,是也不是?”

    潤璃這般栩栩如生描述了那花的形狀,仿佛她親眼所見般,毓芳姑姑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連連點頭:“確有此花,五殿下最愛聞那花的味道,所以我們插瓶用這花最多。”

    歎了口氣,潤璃看了看許允熜道:“這就是五殿下最近不適的原因了。玉帶花的香味極濃,聞多了能刺激到人的中樞神經,本來就有毒性。這安息香若是單用,有安神之用,而若是遇著了這玉帶花,兩種香味混在一起便變成了毒藥,殺人於無形。五殿下現在這症狀若是再用得一個月,便會長病不起,最多半年,就會油盡燈枯了。”

    “果然好手段!”許胤填的牙齒咬得咯吱響,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究竟是誰用了這樣的手段來害我的熜兒!九小姐,你可有法子治?”

    “皇上,五殿下中毒程度還不算太深,臣女能治好他這病,可五殿下從胎裡就帶了些不足,所以身子孱弱,這卻很難治,只能通過食療藥膳來保養。”潤璃欠了欠身道:“臣女也只能治一些能治的病症,不能治的,臣女也沒有辦法了。”

    許胤填看了看潤璃,她的坦率和直白都讓他感到震驚,這位蘇家九小姐真是與眾不同!若是那些太醫遇到不能治的病症,只會一個勁的磕頭如蒜,哭著喊著求皇上開恩,而她,卻那麼坦坦然然的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絲毫不顧忌他的反應,這樣的一個女子,真是特別,她的醫術那麼好,該可以照顧好自己的熜兒了罷?而且她那般聰明伶俐,也是做天家媳婦的最好人選了!許胤填看了看潤璃,又看了看許允熜,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倒絲毫沒有怪罪她的心思。

    “那你好好的幫熜兒治療下,我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事情,你只能每天晚上悄悄的過來,知道了嗎?”深夜裡,許胤填的聲音回蕩在這大殿裡,顯得那麼空洞和無力,但又隱隱的藏著無限殺機,讓潤璃聽得心裡一凜,行了一禮道:“回皇上的話,臣女知曉了。”

    許允熜看著潤璃,也很是歡喜:“這麼多年,都沒有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陪我一起玩,九小姐,以後我們一起來琢磨怎麼給父皇做那床榻和躺椅。”

    聽了這話,潤璃的鼻子莫名的有些酸酸的感覺,這就是生在皇家的榮耀嗎?從小就被扔在冷宮,深深的寂寞無時不刻陪伴著他,分明能得到父愛,可卻又怕人知曉,這種日子就是一個逝去寵妃的兒子所能享受到的!

    望著許允熜期盼的眼神,潤璃點了點頭道:“五殿下,潤璃一定幫你把那兩樣東西做出來!”

    許允熜朝她甜甜一笑:“九小姐,你人真好!”

    看著他那胸無城府般的笑容,潤璃呆住了,那笑容,那眼神,多麼像一個人啊,只是那個人卻是個女的!

    蘇太傅府的氣氛很微妙,丫鬟僕婦們似乎知道主子們心情都不好,連走路的聲音都是輕輕兒的。早些日子,宮裡來人把蔥翠和黛青接了過去,說九小姐需要幫手給太后娘娘治病,蘇老太太心裡就有些慌張,但是幾個時辰以後,蔥翠和黛青便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說九小姐看診極順當,請老太爺和老太太放心,蘇老太太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著坐在身邊的蘇三太太,笑著說:“我們家璃丫頭真是個有能耐的!”

    蘇三太太用手摸著有些顯形的肚子,那蹙起的眉尖卻沒有放平下來:“我倒寧願她什麼都不會便好了。唉,當年也是急病亂投醫,聽了靈隱寺濟世大師的話,說她定要懸壺濟世才能保得一生平安,所以才讓她學那醫術,現兒看起來卻是萬分不明智了。”

    蘇老太太見蘇三太太仍然是一副擔心的模樣,笑著安慰她說:“這有什麼打緊!璃丫頭聰明得很,自然能夠逢凶化吉,我都等不及她快些長大,好給她配個好夫婿,看著小倆口和和樂樂,趕緊生個曾孫下來給我來抱!”

    一提到曾孫,蘇三太太倒是一臉緋紅,璃兒都到了要議親的年紀,自己還懷了個孩子,這真是一件尷尬事兒,可這老太太,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就這麼快言快語的把這抱曾孫給說了出來,唉,攤上這樣的婆婆,真是哭笑不得。

    蘇老太太看著蘇三太太一張臉兒漲得通紅,猛然想到自己失言,兒媳婦還懷著孫子呢,就在說抱曾孫,好像在諷刺她這麼大年紀了還老蚌懷珠一般,只得嘿嘿笑了兩句道:“老三媳婦,老三呐?回淩雲園了沒有?”

    提起蘇三老爺,蘇三太太心裡又是一驚,昨晚蘇三老爺是皺著眉毛回來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問他出了什麼事情,他也不願意和自己說,多年夫妻,看他那模樣便知道該是出了大事情,只是他看著自己懷胎辛苦,不願意拿了事情來遭擾自己而已。

    蘇三老爺真是煩惱,這件事情擱在他心裡一天了,還不知道該怎麼去和蘇老太爺提起。

    昨日他從府衙出來,便接到一張帖子,三皇子約他去用晚飯。蘇三老爺看著帖子便覺奇怪,蘇家和三皇子一直走得不近,為何他會無緣無故的約他呢?可是畢竟人家是三皇子,約你一同用飯便是給你面子,難道還拒絕不成?蘇三老爺哪裡敢推辭,只能答應下來。

    到了那包間,蘇三老爺還未進去,就見三皇子已經迎了出來:“蘇尚書事務繁忙又勤勉努力,一直想約著吃個晚飯都找不到時間,今日見蘇尚書得了空,終於有幸和蘇尚書好好親近一回了。”

    蘇三老爺笑著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太客氣了!蘇某倒也不是那般忙,只是習慣了家中膳食,不喜在外邊用膳而已。”

    三皇子哈哈一笑:“看來蘇尚書府上廚娘燒得一手好菜,允煜倒有些擔心了,不知道這飯莊的菜式可否合蘇尚書胃口。但是不試怎麼知道呢?蘇尚書,請進,請進!”

    包間裡邊空無一人,只有一個侍衛守在三皇子身後,蘇三老爺看著這空蕩蕩的包間,面前卻擺著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不知道三皇子究竟要鬧哪樣,疑惑的看了看那三皇子道:“三殿下可是有事找蘇某?”

    三皇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道:“蘇尚書,不用著急,允煜確實有事相求,但現在卻還不忙,先說說別的事情再談正事兒罷。”

    “有什麼正事便請三殿下直接說,蘇某何德何能讓三殿下浪費時間?”蘇三老爺看著三皇子的臉,心裡想著今日看起來是鴻門宴,大約不能輕易走脫的了,不如自己直接問問是什麼事情。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9:12

第五十二章

    “好,好,好,蘇尚書果然爽快!難怪父皇在升你做兩部侍郎還未滿三月又把你升了吏部尚書,果然是有幾分眼力的!”三皇子的手指輕輕拍打著桌面:“蘇尚書,實不相瞞,我真有事情求你。”說罷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道:“這幾個人,蘇大人能否看著給安排個好的職位?最好是一些能說得上話的衙門。”

    蘇三老爺接過那名單一看,心裡頓時了然。那名單上全是魏國公府的子弟,或者是與魏國公府有關係的人,三皇子這不是變著法子在往朝堂上安排自己的人手嗎?這種事情,自己怎麼能做?拿著那張紙,蘇三老爺對著三皇子搖了搖頭道:“三殿下,你也知道,這吏部安排官員的調遣,實際上是要聽從皇上的旨意,我們只負責推薦合適的人給皇上,可是否通過,還得皇上說了算。”

    聽著蘇三老爺這回答,三皇子的臉色馬上便難看起來:“蘇尚書,吏部把持朝中大臣升遷,這是連黃口小兒都知道的事情,蘇尚書這麼說,未免有推辭之意罷?”

    蘇三老爺驚得站了起來,連忙朝三皇子躬身行禮:“三皇子有命,蘇某又怎敢推辭?只是這事兒委實重大,也不是蘇某能一手遮天的,還請三皇子體諒蘇某的難處!”

    三皇子見蘇三老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也不著惱,淡淡一笑道:“蘇尚書,聽聞你家夫人有了身孕,不好服侍你,允煜今日訪得一位絕色佳人,送與蘇尚書以奉枕席如何?”

    蘇三老爺聽著三皇子要送美妾,更是窘迫,擺擺手道:“這個倒是不用三皇子記掛了,蘇某有夫人足矣,不需要妾室。”

    “哦?”三皇子挑了挑眉毛,突然哈哈大笑:“蘇尚書,似乎你原來是有過妾室的。”

    聽三皇子這般說,蘇三老爺暗叫糟糕,母親幫自己打發了兩個妾室是回京以後不久就動手了的,京城裡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妾室,為何三皇子竟然知道?一個可能性是,他已經派人調查了自己。想到這裡,蘇三老爺到是坦然了:“蘇某原來確是有過妾室,後來已經被遣散了,蘇某此生只願和夫人白頭偕老,後院不再需要妾室。”

    “既然蘇尚書如此情深意重,那允煜倒也不勉強,只是有位故人想見蘇尚書,人都已經來了,蘇尚書還是和她見上一面罷!”三皇子微微一笑,朝身後的侍衛拍了拍手:“去把蘇尚書的故人帶過來!”

    不久以後,一個帶著帷帽的人跟著那侍衛進來了,從身形上看,她是個女子。

    進到包間以後,那女子把帷帽取了下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蘇三老爺面前:“老爺。”雖然是穿著灰色的衣裳,一頂灰色的帽子緊緊的包著光溜溜的頭,可她的聲音依然是那麼柔軟,似乎能刺到人的骨子裡去一般,聽得蘇三老爺一陣坐立不安。

    “老爺,才半年功夫,難道就不認識琴兒了?”二姨娘笑得妖嬈,雖然沒有了一頭青絲,但她依然有著自己的風韻。

    蘇三老爺看著眼前的二姨娘,雖然被送去了庵堂,可看起來那清苦的日子卻沒有給她一絲影響,她那雙勾人的眼睛依然水波蕩漾,那張臉蛋依舊是白裡透紅,沒有一絲憔悴,那笑容,仍然是有著一種誘惑。但是蘇三老爺很清醒,這盧文琴,自己是半點都碰不得了,她那個弟弟原本投靠了大皇子,但最近卻又和三皇子走得親近,現在她出現在這裡,定是有什麼古怪。

    “不知這位姑子法號是什麼?怎麼還會有這俗人的名字?”蘇三老爺皺了下眉道:“方外之人,為何還在這市井紅塵裡出入,好像不大合適罷?”

    聽到蘇三老爺的話,二姨娘氣得臉上變了顏色,包間裡的燈光映著她的臉,有幾分扭曲:“蘇文衍,你的良心莫非是被狗吃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也曾同床共枕過那麼多年,你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不成?”

    蘇三老爺看了看那臉上變色的二姨娘,輕蔑的一笑:“你何曾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許佩蓉,是我三媒六聘的娶過來的夫人,你只是曾經的一個小妾而已,又怎合適拿這句話來說自己?這位姑子還是回自己庵堂去罷,切勿再掛念紅塵!”

    二姨娘的臉更白了,她的眼神變得淩厲:“蘇文衍,我手裡可有你以前在杭州做知府時一些把柄,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還是趕緊答應了三殿下的事情罷!”

    蘇三老爺看了看二姨娘那張臉,曾經他也眷戀過的臉,那臉上經常是一副嬌柔可憐的神情,一雙

    眼睛似乎有春水在蕩漾般吸引著他往那裡去,可現在看著卻覺得那般生厭。

    包間裡一陣沉默,蘇三老爺轉過臉去,不願意再看二姨娘那張臉,自己當時是怎麼了?鬼迷了心竅不成?竟然看上這樣一個女人,還覺得她楚楚可憐,一心想保護好她,不讓她那些強勢的親戚們欺負她,為了她,還讓佩蓉傷心難受——一想到這裡,蘇三老爺便想起了淩雲園裡的蘇三太太,她肯定在盼著自己回去了,自己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

    “蘇尚書,我倒也不著急你現在就答應,給你七日考慮,時間可夠?”三皇子似乎很大度,朝蘇三老爺點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相信蘇尚書是願意做這個俊傑的,是不是?”

    蘇三老爺看著站在三皇子身邊,一臉媚笑的二姨娘,冷冷一笑:“你又有些什麼證據能拿出來?你以為你那些證據能威脅得了我嗎?再不濟只是一些同僚朋友間的私下往來而已,就是公開說出去又有何妨?大周哪個官吏家不是這樣的?”

    “老爺,只怕不只有這些罷?你錯判了案子,恐怕不好就這般收場呢。”二姨娘的笑容突然間有些苦澀:“老爺難道不記得四喜班的小白玉?”

    蘇三老爺瞪著二姨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女人,她瘋了嗎?她是準備用這件事情來打擊自己?蘇潤玨可是她的親生女兒,若這件事情流傳了出去,那蘇潤玨的名聲就毀掉了,作為一個母親,又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看著二姨娘一臉期盼的看著他,蘇三老爺心裡一陣反胃,站起身來,朝三皇子一拱手道:“家裡還有些事情,恕蘇某不能久陪,就此告辭了。”

    蘇三老爺的身影剛才包間門口消失,三皇子就拂袖站了起來,臉貼近了二姨娘,眼中有著一絲暴戾:“你不是說過只要說出這件事情來,蘇尚書定會告饒,可你看看他的反應!是不是根本沒有這回事情,你只是想用這種法子來吸引我的注意,嗯?”他用手扣住二姨娘的下巴,加了些力氣,二姨娘痛得眼淚汪汪。

    “殿下,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你啊!”二姨娘楚楚可憐的望著三皇子,眼睛裡邊全是淚水:“殿下只消等上幾日,派去杭州府和西北那邊回來的人定會有殿下想要的東西的!”

    “是嗎?”三皇子的手離開了她的下巴,旋即又摸上了她的臉蛋:“人倒是生得美,可惜年紀大了些,但倒也不礙事,年紀大的更懂怎麼服侍人!本皇子還沒試過在庵堂裡顛鸞倒鳳是什麼滋味,今日倒想試試看。”

    “殿下……”二姨娘拈著衣角退了半步,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文琴蒲柳之姿,不看侍奉床笫。”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9:25

第五十三章

    “難道你還不願意?”三皇子挑眉看了看她:“本皇子看上你可是你的造化!既是你不願意,本皇子也不勉強你,可我得想想看,今晚怎麼樣才能如我的意?你不是生了一個女兒嗎,想必也和你長得一樣美,我就叫人把她傳來……”

    “不,不要這樣!”二姨娘大叫起來打斷了三皇子的話:“我願意侍奉殿下,還請殿下寬恕文琴先前的胡言亂語!”

    三皇子滿意的一笑,吩咐那侍衛:“叫人備車,本皇子要去碧雲庵!”

    蘇三老爺渾渾噩噩的回到淩雲園,一進門便見著蘇三太太微笑著的臉,一種說不出來的悔恨頓時梗在了心裡。若是他不娶盧文琴,那也不會到今日這種地步,說到底還是自己年輕時沒有把持好,佩蓉因為身子沉重不能服侍,聽著大嫂誇她表妹如何貌美聰敏便動了心,答應納妾。當年如知道是這般情形,他是絕不會納妾的!

    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眼前浮現出去年七月七日的事情來,小白玉已經被佩蓉弄啞了,他又不會寫字,就算找到他,他也沒辦法給自己洗清罪名,即算是他能把事情說出來又如何?自己判了他入室行竊,證據確鑿,難道還有人能提出反誣的認證物證不成?想到這裡,蘇三老爺這才放下心來沉沉入睡。

    第二日,蘇三老爺找到蘇老太爺向他說了三皇子要脅他的事情,蘇老太爺沉吟片刻道:“私底下的來往,大周的官員裡誰家不是這樣?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倒是那個小白玉的事情,可要提防。你確定一切都做得妥當,不會有遺漏?”

    蘇三老爺想了又想,覺得確實沒有什麼能讓人揪出來說事的,朝蘇老太爺搖搖頭道:“父親,那小白玉的案子是鐵板上的釘子,穩穩兒的,父親放心便是。”

    蘇老太爺摸了摸稀稀疏疏的鬍鬚,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就不必管那三皇子的要脅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蘇府沒有必要這般害怕!”

    七天不緊不慢的過了,蘇三老爺每天照常上朝,去府衙處理事情,絲毫沒有受到那件事情的影響般,看得蘇三太太心裡驚奇,不知道那晚究竟為何蘇三老爺會如此倉惶不安。

    三皇子同樣也很驚奇。

    本以為把殺手鐧試出來,蘇三老爺自然會乖乖的聽話,沒想到蘇尚書和原來的吏部尚書薛明遠完全不是同一類人。

    那薛明遠,自己只是納了他的女兒薛秋霜做側妃,他就乖乖的幫著自己辦事,說一不二,可沒想到才過兩個月,他就被皇上給降職了,自己還有不少人沒有被塞進去他就閃人了,害得自己還白白犧牲了一個側妃的名額,娶回了一個慣會興風作浪的薛秋霜,真是一樁虧本買賣。

    蘇三老爺這些天和平日沒有兩樣,每天見了面還是和以前一般模樣,該說什麼話就說什麼,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絲毫沒有受他的影響,三皇子在一旁看著有些奇怪,又有些疑惑,難道那個姨娘說的話都是假的不成?若她有心欺騙自己,可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今日上午,終於有快報回來了。

    坐在椅子上,三皇子看著送過來的密報,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這個蘇尚書,恐怕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以為本皇子真拿他沒有辦法不成?”舉起一份奏疏,看了又看,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被自己曾經的屬下舉報,蘇尚書,你來嘗嘗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過了三日,幾份奏摺便送到了許胤填的案頭上。

    一份奏摺的署名人是杭州府李同知大人,裡邊詳細的描述了吏部尚書蘇文衍在杭州府任知府一職時所誤判過的案件,並且裡邊提供了具體的人證物證;另外一份便是都察院右都禦使大人的奏疏,直言左都禦史許大人教女不嚴,以至於其女嫁與吏部尚書蘇文衍後治院無方,內院不嚴,還下手藥啞過杭州四喜班台柱小白玉的嗓子;另外還有幾份奏疏,皆是直指吏部尚書蘇文衍,各種罪狀,不一而足,都附有詳細的人證物證,每一樁事情仿若上奏之人親眼所見,親身參與。

    “終於有所行動了嗎?”許胤填把那幾份奏摺扔到一旁,笑了笑:“朕還以為他們怎麼就如此沉得住氣了。蘇文衍是朕一手提拔上來的能臣,這是他們拉攏不成以後使出的最後了罷?這和十五年前彈劾張知府一般手段,看來這麼多年了,這一套還是吃得開。”

    許胤填看了看身邊的錢公公道:“最近長樂宮裡有什麼動靜沒有?”

    錢公公眼中有一種卑微的神色,彎著腰回答:“皇上,那魏貴妃的母親進宮求見了一次。”

    許胤填點點頭道:“我猜著這魏國公府也該有些動靜了,若不然就頗奇怪了。未央宮呢,皇后娘娘和梁國公府間沒有來往嗎?”

    錢公公沉吟道:“這個老奴倒是未曾聽說,據宮人傳,因為四皇子側妃有了身孕,梁皇后每天有大半日都是在祈玉宮中,所以這未央宮裡倒是沒什麼動靜。”

    “這樣說來,皇后竟然一點都不心急?”許胤填看了看那半佝僂著腰,看上去明顯矮了一截的錢公公道:“上次我派人在碼頭假裝攔截炆兒,就是想讓他懷疑他大哥和三哥,想讓他們三人鬥上一鬥,怎麼就沒起著效果?你去查查看,是不是誰洩露了風聲?”

    錢公公的腰仍然是彎著的,聽到這話,稍微直起了些,用他那尖細的嗓音說道:“皇上,老奴遵旨,即刻便會派人去查探。”

    許胤填閉上眼睛,手揉了揉太陽穴:“朕這些日子又開始頭疼了,去幫朕宣了那南山老神醫進宮來,讓他再幫朕開些藥。”

    “是,老奴馬上叫人去傳南山老神醫進宮。”

    皇上龍體有恙的消息傳遍了後宮,大家的反應各自不同。

    未央宮的主殿大門緊閉,主座附近有兩個大盆,裡邊的水上浮著大塊大塊的冰塊,那冰塊遇著外邊的陽光,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來,照得主座上樑皇后的臉也是一片斑駁的光和影。

    “皇上患病了?還是頭疼?”梁皇后盯著繡春姑姑的臉道:“南山老神醫進宮了沒有?”

    “錢公公說叫他派人出宮去傳那南山老神醫了,只是那老神醫卻不在濟世堂裡,聽說是去燕山采藥去了,得半個月才能回來。”繡春姑姑一臉興奮之色:“娘娘,這是個好機會,您也該好好合計下,怎麼樣才能最好最快達成心願又能不傷一兵一卒。”

    梁皇后瞟了繡春姑姑一眼,閑閑道:“姑姑可是有了什麼好計策?”

    “娘娘,奴婢愚鈍,哪能有什麼好計策!只是奴婢一直以為,娘娘把碧蓮打發去長樂宮自由大用,那種通風報信的小事,何須碧蓮親自去長樂宮為奴!”繡春姑姑看著梁皇后的臉,一字一句斟酌著說:“奴婢覺得,現在該是碧蓮要起大用的時候了!”

    聽著繡春姑姑這些話,梁皇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她那略顯平淡的五官也詭異的妖媚起來:“姑姑,你在宮裡這麼多年,總算是沒有白過,碧蓮當然是有大用的,你們都是本宮的心腹,炆兒要登上儲君之位,還得靠你們幫忙才是!”

    繡春姑姑猛的跪了下來,朝梁皇后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奴婢任憑娘娘差遣,不敢懈怠!”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9:38

第五十四章

    梁皇后朝她點點頭道:“姑姑,你起身罷,你且附耳過來,本宮有事交待你去做。”

    大殿裡被那兩盆子冰塊弄得陰浸浸的,一片冰涼,而那主座裡的梁皇后和她身邊的繡春姑姑,心裡卻是一片火熱,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刺激著她們,讓她們興奮得已經顧不上外邊的炎熱,一心想把她們的計畫給完成。

    未央宮裡是一片清涼世界,長樂宮裡卻沒有那般清涼,魏貴妃坐在那寬闊的椅子上,正在發著脾氣,她的腳下跪著一個宮女,正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你這個沒用的奴才,難道本貴妃多要兩個冰盆都要不到?到內務府那邊這麼久,竟然空著手回來了!”魏貴妃看著那個宮女縮成一團的模樣就冒火:“你難道是死人不成?不會把理由說清楚?”

    那宮女掛著兩行清淚,一個勁的磕頭如蒜:“內務府的人回話說按定制皇后娘娘那邊十個冰盆,貴妃娘娘這裡六個,每宮的冰塊供應都是有規格的,不能超出定制上規定的數量,奴婢無能,不能拿回冰盆回來,請娘娘恕罪!”

    魏貴妃氣得捂住了胸口,用力踢了那宮女一腳道:“這樣的愚鈍,本宮要你何用?來人,把這個沒用的奴才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後發配她去做粗活,不要在本宮眼前出現,免得本宮看了她心煩!”

    兩個宮人應了一聲,走上前來,拖住那宮女就出去了,魏貴妃看著那宮女掙扎著被拖出去,用力壓了壓胸口道:“可氣死我了!”

    站在一旁的碧蓮走了過來,一聲不響的幫她按摩起頭部,慢慢的,魏貴妃這才消了氣兒,看了看碧蓮說:“你倒是有一手好絕活,每次你這麼按著,我就覺得特別舒服!對了,皇上不是頭疼嗎?下回他來長樂宮,你也幫他按按試試看。”

    碧蓮垂手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回答:“娘娘,奴婢這只是雕蟲小技,怎麼能拿出去在皇上面前獻醜!奴婢倒是覺得皇上一看見娘娘就舒服,娘娘才是他的治病良藥呢!”

    聽到這話,魏貴妃似乎像吃了一片冰般爽快,望著碧蓮笑著說:“碧蓮,你這嘴巴子真會討好人,是在上邊抹了蜜不成?紫玉姑姑,快拿刀子來,到上邊刮一層下來沖點蜜水兒喝喝!”

    碧蓮也忍不住一笑道:“娘娘沒事又拿奴婢開心了!奴婢可沒說假話,哪次皇上見著娘娘不是眉開眼笑的?這長樂宮的名字可是皇上特地為娘娘取的,這可是宮裡頭一份兒,誰又有娘娘這般榮耀?”

    魏貴妃聽了,先是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道:“唉,現兒皇上身子不比當年,也沒有那般英武有力,連今年大挑留下的三位才人都還沒有收用,皇上,難道真的老了嗎?”

    此話一出,碧蓮的臉突然就紅了,魏貴妃看了她那模樣,不禁一笑:“碧蓮,你也該到嫁人的年齡了,怎麼聽聽這話都會臉紅?我倒還想多說些,看了你這樣子,還是不說了,免得羞了你!”

    碧蓮聽著魏貴妃取笑她,骨篤了嘴,衝口而出:“娘娘休得取笑我,沒見過豬跑還能每吃過豬肉?男人若是那方面不行了,給他吃點助興的藥不就行了嗎?我可聽別人說過的,說吃了那藥,兩人會……”說到這裡,她的臉紅得像那秋日裡的蘋果,再也說不下去。

    魏貴妃聽著,眼前卻是一亮,臉上煥發出一種說不清的光彩。

    夏夜的天空裡星辰異常璀璨,潤璃抱著手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星子,一顆又一顆,排得密密麻麻,但每一顆都在努力的閃爍著屬於自己的光芒。

    今日幫皇太后拆了線,她恢復得很好,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疤痕,沈姑姑在一旁看了都嘖嘖稱奇:“九小姐,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皇太后也是大喜,雖然她自己不能看見自己的背上恢復得如何,可聽了沈姑姑的話,知道已經完全好了,歡喜得緊,賜下了一套宮裡禦制的玉器給她,然後說要幫她去皇上那裡請旨,給她一個縣主的封號。

    潤璃笑著推辭:“這不過是臣女該做的分內事情,已經勞煩太后娘娘封賞了這麼豐厚,不敢再領這縣主的封號。”

    皇太后看著這樣謙遜的潤璃,心裡更是歡喜,一迭聲道:“好孩子,這是應該的,你便等著罷,等皇上身子好了些,我便幫你去請封。”

    笑了笑,也不再推辭,潤璃向皇太后行禮道:“如此,潤璃就謝過太后娘娘費心了。”

    回想著白天的事情,心裡很有感慨,其實她真不需要這些縣主之類的頭銜,如果可以,她連蘇太傅府九小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她情願灑灑脫脫的去外邊行走,或者去哪裡開間醫館,治病救人,這便是最大的樂趣。

    她又想到了梁伯韜,那英氣勃勃的少年,望著她的眼睛那麼真誠,有時很魯莽,有時又很心細,她也希望以後能和他在一起共度今後的歲月,只要是真能像他所說的,一生一世就只和她在一起,放手給她想要的自由。

    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在西北適應那裡的生活嗎?胖了還是瘦了?是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看著那滿天星辰,也在想念著自己?就在她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黑影閃過,她知道那個叫天一的侍衛又過來了。

    天一看了看她,伸出手來道:“九小姐,我就不點你的穴道了,你跟著我走便是。”

    潤璃微微一笑:“或者知道得越少可能就越保險,而且我也不想費勁走路,還是麻煩你點了我的穴道把我扛走便是。”

    天一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多話,伸出手來點中了她的穴道,潤璃馬上失去了只覺,陷入一片無比黑暗裡。

    醒來以後,潤璃發現自己身處撰玉宮,許允熜正焦急的看著她。

    “九小姐,你終於醒了!”許允熜的歡喜絕對是出自內心的,一種純真從他的眼眸裡流露了出來,是,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就是蘇老太太身邊的瑞雲所擁有的,難怪第一眼看見許允熜就有一種莫名的眼熟。

    “五殿下。”潤璃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望瞭望周圍。

    現在對她的待遇比第一次要好了,第一次直接把她扔在一堆木材上躺著,現在不僅是在一張軟榻上,旁邊還有毓芳姑姑沏好的香茶和一碟蜜餞。但是皇宮裡的東西她真不敢亂吃,哪怕是身上帶著師傅給她的那幾顆保命的藥丸她也不敢亂張嘴,素日裡跟著皇太后用飯,都是小心翼翼,專揀太后娘娘夾過的菜吃。活在這後宮裡真是草木皆兵,神經高度緊張,她簡直是度日如年,巴不得快點回蘇府。

    因為住在慈甯宮,蘇潤□倒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只是派了寶瓏過來兩次向她問了些問題,潤璃心裡一直在犯嘀咕,儘管梁皇后對這個未出世的孫子很上心,可卻保不住有人會暗地裡下手,畢竟蘇潤□那張嘴,要得罪一個人非常容易,況且這個後宮本來就是是非眾多之地,個個表面上和和氣氣,笑得甜蜜,暗地裡卻不知有些什麼小動作,一個不留神著了別人的道兒,這輩子或許就別想翻身了。

    “九小姐,請用茶。”毓芳姑姑笑著把茶盅遞了過來,眼睛裡全是恭敬,對於潤璃,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的。

    潤璃笑了笑,接過茶盅又放回茶几上邊:“姑姑,我現在還不口渴呢。”轉頭看了看許允熜:“五殿下,麻煩伸出手來,我給你把下脈。”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0:59:49

第五十五章

    許允熜解毒情況不錯,毒素消除了百分之七八十,只消繼續服上幾天藥也就沒事了。毓芳姑姑聽得潤璃說得肯定,心裡也輕快了下來,望著許允熜,悲喜交加。

    “九小姐,你來看,我給父親做的床榻,快好了!”許允熜縮回了手,滿臉興奮。

    兩

    人走到了撰玉宮的大殿,潤璃看到了那張他們兩人一起設計的床榻。不能不說許允熜很是聰明,自己憋足的繪畫和簡單的描述也能讓他知道這床榻的結構,而且很精緻的把它做了出來,潤璃撫著那光滑的木板,嘖嘖稱讚:“你做得很好,五殿下。”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熜兒,九小姐,朕看你們倒是很談得來,在聊些什麼?”

    潤璃聽了這話,知道是皇上過來了,趕緊下跪行禮,一顆心砰砰亂跳,不知道皇上這話裡含著什麼另外的意思,自從上次見過皇上一次,後來幾次來撰玉宮,都沒見到過他,今日他來這裡,又有什麼事情?

    “九小姐,請來罷,不必多禮。”許胤填看著跪在地上的潤璃,心裡感歎著,蘇太傅真的有個好孫女,這一手精湛的醫技,可是舉世無雙,若不是有了她,熜兒這病定然是沒人能治好的,太醫院那群太醫真的都該去撞牆了,一個個年紀一大把,卻連一個小女娃都比不上!可是轉念一想,這九小姐乃是南山老神醫的徒弟,醫承其師當然是精妙不過了。

    “九小姐,朕今日頭疼欲裂,去傳你師父,卻沒能找到人,你是否能給朕來診下脈?”許胤填確實是沒得辦法了,南山老神醫沒請到,聽說是去燕山采藥了,少說也得大半個月才能回京城,方才頭一直痛,痛到無法安睡,突然想到老神醫的徒弟在撰玉宮給熜兒治病,所以也走了過來想請這九小姐看看。

    對於許胤填的病症,潤璃心裡早就有數,只是她不願意輕易出手,因為許胤填身份比皇太后更加尊貴,這可不是她能隨意下結論的,但現在許胤填開口叫她看診了,似乎自己又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她只能恭敬的答應了一聲,幫許胤填把了脈。

    “皇上應該好好休息,安心休養幾個月,加以藥物治療,病情會慢慢好轉。”潤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許胤填的病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輕,並不是病入膏肓的那種,好好保養,還能活不少的日子呢。

    只是這個好好保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生在帝王家,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潤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許允熜,心裡突然有了些同情。

    “九小姐,你跟我到一旁來。”許胤填朝她招招手,自己背著手走到了大殿的一角,潤璃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意思,但也只能挪動步子慢慢的跟了過去。

    “九小姐,你天資聰穎,我很是喜歡。”許胤填開口的第一句話便驚得潤璃魂飛魄散,不會吧?皇上這是在向她表達愛慕之情?在開玩笑嗎?自己可不想在這深宮呆到老到死,怎麼想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九小姐,你不必驚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你許配給我的熜兒,你可願意?”許胤填也看出了潤璃的恐懼,朝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原來是這樣,潤璃吐了一口氣,雖然這句話仍然不會讓她感覺到安心,但畢竟又比要自己做他的妃子聽起來舒服多了。抬起頭來看了看許胤填那似乎在等她叩頭謝恩的表情,潤璃跪了下來道:“感謝皇上如此看得起臣女,可是臣女不願意嫁給五殿下。”

    許胤填聽到這話,心中便有些惱怒,原以為這位九小姐是聰明人,可看起來也糊塗得緊,難道她看不出來自己是多麼喜歡熜兒,以後這大好河山自己是要交給熜兒去打理的?他忍住心中不快問潤璃:“說說看,你為何不願意嫁給我的熜兒,難道他不好?”

    “皇上,五殿下很好,他有一顆純真的心,這是世界上多少人都不曾有過的最寶貴的東西。”抬頭看了看許胤填聽著這話嘴角露出微笑,知道自己這句話讓他心裡舒服了不少,於是大膽的接著說:“可是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喜歡的人,若不是自己喜歡的,再好,也很難裝到心裡。”

    許胤填聽了這話,便是一愣。這九小姐說的,莫名戳中了他心底裡最柔軟的那一部分。確實如此,自己有了喜歡的人,看別人都覺得面目模糊,哪怕是後宮佳麗三千,都抵不過她一個嗔怨的回眸,哪怕是她已經撒手人寰,卻仍然沒有人比得上她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看了看潤璃那堅定的眼神,他突然有些心軟,自己也是過來人,也該體諒她的處境罷?可是當他轉頭看到那邊的熜兒,那瘦弱的身體又提醒了他,自己怎麼能心軟?不管怎麼樣也該替熜兒挑選一個知冷知熱能夠照顧他一輩子的女子。

    “九小姐,你是個聰明人,你可知道你出言拒絕,實際上是拒絕了一份滔天富貴?這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可你又為何偏偏要推拒?”

    潤璃心裡輕輕一笑,皇上這是拿太子妃的位置在誘惑她嗎?姑且不說許允熜這太子能不能當成,即算是當成了,她也不稀罕當這個太子妃!可自己卻不能這麼公開的頂撞皇上罷?思來想去,她只能低聲說:“皇上,自小父親便教育臣女,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有時候一些東西看起來很好,但卻不適合我自己,那我就不必要去爭取。五殿下是個極好的,可他不適合我,所以臣女斗膽請皇上三思。”

    “九小姐,以你的聰明,你難道看不出熜兒在我心裡的位置?你難道對那母儀天下的位置不嚮往?”許胤填真的很驚奇於自己的耐性,何時他這麼有耐心和一個女子來討論些這樣的問題?而且是和一個不識時務的女子在討論著她的終身大事!

    “皇上,臣女覺得,愛一個人便要給他最適合的東西,而不是你認為最好的東西。”潤璃也看了看站在那邊的許允熜,他正緊張的往這邊張望,眼睛裡有一種關切的神情,心裡不由一陣悲涼,這樣一個純真的孩子,沒有了母親,身後也沒有支持的助力,若是一定要把他推到那個位置上,那不是等於間接謀殺了他?許胤填在世可能可以保護他,若是一旦撒手人寰,他在那個位置上還能坐得下去嗎?真不知道皇上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立五皇子為儲君,那太不切合實際了!

    “愛一個人便要給他最合適的東西,而不是最好的東西?”許胤填喃喃自語道,背著手走了兩步,轉過臉來對她說:“九小姐,你起來罷,我再來仔細想想。”

    潤璃站了起來,從袖袋裡掏出一顆藥丸道:“皇上,這顆藥丸你分兩日服用,對你的身子會有幫助,臣女再開張方子,皇上按著這方子吃上半個月,等臣女師父回來再幫皇上診脈罷。”

    許胤填接過那顆藥丸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心裡知道定是珍貴的藥材炮製的,笑著對潤璃說:“那朕就謝過九小姐了,開了方子朕便叫天一送你回慈甯宮去。”

    潤璃躬身應了下來,走回許允熜那邊,叫毓芳姑姑拿了紙筆過來,龍飛鳳舞的開了一張方子交給了許胤填,抬眼便接觸到了許允熜的目光,烏溜溜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她,眼神裡充滿著依戀,不由得鼻子一酸。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1:00:01

第五十六章

    這不是愛情,這只是一段依戀的感情,對於一個久在深宮見不到外人的孩子來說,突如其來的一個夥伴能讓他在心理上產生一種依賴心理,更何況自己還幫著他設計了床榻和躺椅,在他看起來有著共同愛好。

    可是,那真的只是友情。潤璃眼前閃過了梁伯韜那陽光燦爛的笑臉,心裡一陣慌張,世子爺,怎麼會突然這麼想你。

    清晨,潤璃被一陣鳥兒的鳴叫聲吵醒。

    早些日子,內務府向慈甯宮裡進獻了一隻八哥,據說這鳥已經被訓練得能說人話了,宮人們都把它當成一種稀罕物事兒,每日無事之時便會站在廊裡逗它說話。

    “太后娘娘安好!”這只鳥也挺會趨炎奉勢,來到慈甯宮學會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后娘娘安好”,這可讓皇太后樂得合不攏嘴:“快快打賞!”

    宮人們面面相覷,打賞什麼?難道還塞給銀錁子給這只八哥?

    潤璃笑著走上前去,灑了一把粟米到籠子裡邊,那八哥似乎很滿意,偏著小腦袋看了看潤璃,低頭啄起那些小小的米粒來。

    皇太后一高興,命令宮人們把鳥籠掛到潤璃房間前邊的走廊裡:“讓九小姐來□這鳥兒來說話,肯定能聽到不少好話兒!”

    這句話一說,潤璃便損失了不少的睡眠,這只八哥精力旺盛得很,天剛亮它就在外邊叫個不停,若是沒有人搭理它,它還會無師自通的在外邊喊:“真懶,起床了!”

    昨晚在撰玉宮回來已經很晚了,可偏偏一早就被這鳥兒吵醒了,潤璃心裡頭一肚子氣,匆匆穿好衣服跑到了門外對著那鳥大聲叫道:“大清早的,吵什麼吵!”說完又覺自己小孩子氣,竟然和一隻鳥斤斤計較起來。

    廊下宮人看著潤璃這模樣,都偷偷的抿嘴一笑,心想著這蘇太傅家的九小姐平常看上去是個穩重的,卻沒想到也還是有小孩子天性。

    和八哥吵了幾句,潤璃灑了把小米安慰了它一下,自己盤算著該向皇太后辭行了,昨日已經幫她拆了線,手術到此算是徹底完成了。回到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朝主殿走了過去。

    皇太后正扶著沈姑姑的手在院子裡邊轉圈兒,看見潤璃進來,眉眼帶笑:“九小姐,快過來給哀家瞧瞧!沈姑姑,你瞧瞧,還是年輕好,這小模樣可不和花兒一般,這麼招人愛!”

    潤璃笑著向皇太后行了個禮兒道:“多謝太后娘娘誇獎,臣女自知長得不過爾爾,也虧得太后娘娘贊得出口呢。臣女出來十日有餘,未能在家中盡孝,心裡有些不安,家母有孕在身,臣女也想早日回府照顧母親,還請太后娘娘賞塊出宮的牌子,臣女也好早些回府。”

    初升的陽光映在潤璃的臉上,光潔柔潤的輪廓讓皇太后看了一陣恍惚,當年的自己也是她這樣罷,站在這後宮的土地上,羞澀不安,又有著一種恐懼感,這麼多年掙扎著過來了,已經對這些宮鬥不再畏懼,看著和自己當年相像的蘇九小姐,心裡有了一絲絲憐憫:“也罷,你出來這麼久了,再不放你回去,蘇老太君該怪哀家想拐了她的乖孫女去了。你陪哀家用過早膳,打點一下便出宮罷。”

    潤璃心裡聽著雀躍,向皇太后行禮答謝,便扶著皇太后慢慢進了主殿。

    早膳以後,皇太后親自陪了潤璃去了祈玉宮向蘇潤□辭行,潤璃心中也一陣溫暖,皇太后分明是害怕蘇潤□刁難她,這才同她一起前往祈玉宮的。

    皇太后拍拍潤璃的手道:“九小姐,哀家見著你就如同見著當年的自己一般,更何況你是哀家侄孫女的姐妹,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你大可不必心中不安。”

    潤璃看了皇太后那張沒有半分顯出老相的臉,心中感激,江陵容家出來的女兒這份氣質可是獨特的,雖說太后娘娘在宮裡鬥了多年,絕不會是那麼一塵不染的白,可她依然還是有著自己的一份良善,這也已經足夠了。

    蘇潤□見著潤璃要走,突然有些不舍,拉著潤璃的手道:“九妹妹,我生孩子的那日,你一定要來,我怕……”

    潤璃見她的眼裡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懼,心裡也覺得蘇潤□這人雖說有些愚笨,但畢竟還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把她扔在這深宮內院一個人在這裡掙扎,確實也是一件挺殘酷的事情,她握住蘇潤□的手道:“蘇側妃,有了身子的人最忌多想,有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照顧,你只管安心養胎便是,若有什麼問題,只管叫寶瓏寶瓏她們送個信到未央宮和慈甯宮,自然會有人幫你解決的。”

    蘇潤□的眼裡有了些淚影兒,沒精打采的對著寶瓏說:“去把我給姨娘準備的東西拿過來,我要托九妹妹給我送過去。”

    潤璃接過蘇潤□托她轉交的東西,和皇太后一起回了慈甯宮,皇太后又賞賜了不少好東西下來,其中就包括了那只碎嘴的八哥,潤璃苦笑的看了看那只籠子,對八哥威脅了一通:“你跟著我回蘇府就得老老實實的,知道嗎?若是不老實,把你燉湯喝!”

    皇

    太后派了一個姑姑送潤璃出宮,拜別起身之時,潤璃看到她眼中無限的惆悵。宮中每個女子其實在某個特定的時刻都會嚮往著宮外的生活罷?無論是多麼狠辣的角色,總會有疲憊的一天,總會有對自由的嚮往,看著皇太后這迷惘的眼神,便知道她此時心中肯定有別樣的滋味。

    那姑姑帶著幾個宮人送潤璃出了宮門,在宮牆外邊喊了輛馬車,把潤璃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放了上去,包括那只碎嘴的八哥。

    馬車緩緩的駛在宮牆外邊的官道上,潤璃撩開軟簾看了看外邊,心裡一陣雀躍,總算是出了那道宮牆,外邊的空氣都是那樣新鮮,聞著都覺得心曠神怡。

    馬車慢慢的走著,突然就聽後邊有馬蹄得得之聲,一直追隨著馬車轆轆的聲音撲進了她的耳朵裡邊,潤璃心裡一愣,有人來追她?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車子裡可是蘇家九小姐?”一個聲音在車外響起,有些熟悉。

    “我便是你問的蘇太傅家九小姐,請問這位公子有何事情?”潤璃沒有掀開簾子,只是坐在馬車裡回答。

    “我是四殿□邊的貼身侍衛玄黃,四皇子請蘇小姐稍候片刻,他馬上就會趕來。”車外之人的語氣格外恭敬,潤璃聽到那人報了自己的名字,也放下心來,聽那聲音確實是玄黃,他不會對自己不利的。

    就這樣,一輛馬車停在離後宮不遠的地方,旁邊守著一人一馬,沐浴著明快的陽光,好似一幅夏日出行圖般。

    不久,後面來了一匹馬,上邊是一個穿著紫色衫子的許允炆,翻身下馬對著車裡喊道:“九小姐,允炆有急事找,請下車來。”

    潤璃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從略為陰暗的車廂裡跳到了陽光下邊,不免有些炫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便看到許允炆一幅焦急的模樣:“怎麼了,四殿下?有什麼急事?”

    “九小姐,你不能回蘇府!”許允炆沖了過來,在潤璃還沒有反應過來前捉住了她的雙手:“你回不去了,父皇方才在朝堂上下旨,已經拿下了你父親,現在正派去人去查抄蘇太傅府查抄蘇氏三房,要把你母親和下人都一併捉拿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1:00:14

第五十七章

    “什麼?”潤璃目瞪口呆的看著許允炆,這個消息真讓她震驚,昨晚皇上在撰玉宮不是還想讓她嫁給五皇子許允熜嗎?怎麼今日便下旨去捉拿她的家人?這就是“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的具體體現嗎?

    她掙脫了許允熜的手,轉身默默朝宮牆那邊走了過去。

    “你要做什麼去?”許允熜又一把拉住了她:“你要進宮?”

    “是,我要去請皇太后幫我向皇上求情,我也想知道父親究竟犯了何罪,竟然要到滿門查抄的地步!”潤璃忿忿的說:“你別拉著我,我要進宮!”

    “你進不了宮,你沒有出入的腰牌,而且你也會很快被發現,會被抓到大牢裡去!”許允熜焦急的把她拉住:“聽說你父親以前的同僚舉證他亂判數起案件,御史大夫上奏說你母親曾經藥啞過一個無辜之人的嗓子,而你父親則把他流放西北,要求皇上嚴懲蘇尚書及其夫人,皇上震怒,下旨捉拿蘇氏三房。”

    潤璃的思緒飛回了那年的七月初七,那咿咿呀呀的唱曲之聲飄蕩在花廳的上空,兩片胭脂紅夾出一柱高高的鼻樑,闊大的水袖下邊媚眼如絲般送到了看戲人的心裡……是,那四喜班的小白玉,這麼久了,到底是哪位有心人翻了出來?

    “抓到大牢裡便抓到大牢裡去,我要和父親母親在一起,母親有了身孕,我要去照顧她!”眼淚奪目而出,心裡滿滿都是驚慌失措和一種無言的悲涼,直到這時候,潤璃才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原來和蘇三老爺蘇三太太已經親密得那樣,不可分割一般:“我們是一家人,要生要死都要在一起!”

    “九小姐,你冷靜些!”面對著這樣張牙舞爪般的潤璃,許允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她嬌小的身軀竟有那麼大的力氣,險險兒都沒有能夠拉住她。

    玄黃在旁邊看著自家主子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走上前來,輕輕朝潤璃一點,她便暈倒在許允炆的懷裡。

    “玄黃,你怎敢下手!”許允炆望瞭望倒在自己懷裡的潤璃,白玉般的臉蛋上淚痕點點,煞是令人憐惜,他的心也不由得痛了起來,自己該怎麼辦才能保護她的安全?

    “主子,屬下以為,現在任憑蘇小姐在這裡哭鬧,不如點了她的穴道,直接把她送出京城,免得耽誤時間。”玄黃看了看許允炆,也是暗暗歎氣,自家主子也真是不分輕重,這蘇小姐再好,也不值得他拋下事情趕了過來罷?

    “你說的確實不錯!”許允炆大喜:“趕緊將蘇小姐送到馬車上邊!”

    玄黃點點頭,把潤璃橫抱起來塞到馬車上,然後指著那車夫道:“主子,這個活口,該料理了罷?”

    那個趕車的聽了這句話,嚇得臉色蒼白:“四殿下,小的只是一個趕車的,求殿下恩典放過我,小的保證不會透露半個字出來!”

    許允炆看了看他,對玄黃說:“也罷,九小姐逃出去總歸得有人幫著趕車,就留他一命,由他護送九小姐出城去罷。”

    玄黃兇悍的盯了那人一眼,叱喝道:“還不速速趕車!”

    車子被那車夫趕得飛快,許允炆和玄黃騎馬緊跟在馬車後邊,沒得一個時辰就出了京城很遠。

    “把車子停了!”許允炆看了看前邊延綿的山嵐,歎了一口氣,他多麼想就這樣一直策馬跟在馬車後邊,默默的陪著她走下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夠,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絕不只是記掛著兒女情長。

    潤璃醒轉過來,發現有一雙手臂抱著她,睜眼一看,便見到許允炆那張驚喜的臉:“九小姐,你醒了。”

    潤璃站直了身子從他的懷裡掙脫,看了看周圍,四處是一片樹林,環境很是陌生,轉過臉來對著許允炆道:“這裡是哪裡?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九小姐,你此時回蘇府不是明智之舉,我已經把你送出了京城,這裡已經到了洗馬縣,你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會不時的來看你,等到你家裡無事了,我便會將你接了回去,你覺得這樣可好?”

    潤璃看了一眼許允炆,他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似乎在盼望著自己給一個答案,心裡只覺好笑,他的心怎麼那麼大,能容得下那麼多女人呢?他祈玉宮裡一位正妃兩位側妃難道還不夠,還想把她也收入後院?

    換了別的女子,聽了這話肯定是千萬個答應,可自己偏偏不是旁人。

    望瞭望樹林那邊,綠油油的葉子正在向人顯示著無比的生機,潤璃盯著那些綠葉看了很久,心裡有個主意突然冒了出來,一直盼望著能出府,現兒有家不能歸,不如用這個時機去西北找梁伯韜和許允馨,順便外出闖蕩一番?

    她轉過臉來,朝許允炆搖了搖頭道:“既然四殿下一片好意,執意不讓我回府,那潤璃也不再堅持己見,但我卻不願意在這裡住了下來,我想去四處行醫,自己照顧好自己,四殿下不必再花時間和精力來照顧我了。”

    周圍一片寧靜,那車夫和玄黃已經識趣的退到了一旁,馬車旁邊就剩下了潤璃和許允炆站在那裡。

    “九小姐,似乎你對我有成見?”最終許允炆打破了沉默,低頭看了看潤璃低垂的脖子,白皙柔軟,露在衣領外邊有一道優美的弧線,喉頭不禁咕咚吞了下口水,心裡希望著她快快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如他所願,潤璃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四殿下,我對你怎麼會有成見呢?你是我六姐姐的夫君,我是把你當姐夫看的。”

    “可是我卻不能只把你當妹妹看!”許允炆向前跨了一步:“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不成?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的,對不對?”

    潤璃看著許允炆那急切的眼眸,也不回避他:“對,四殿下的舉動我看得出來,只可惜潤璃卻無福消受,還請四殿下忘了罷。”

    “為什麼?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為何你還要逃避?在你心裡,難道我就是一個不堪之人,你這麼著急逃避不成?”許允炆看著潤璃那堅定的神情,心裡一急,伸手握住了潤璃的手:“璃兒,有什麼困難我都會去解決,只求你不要這樣逃避我!”

    聽到許允炆喚出“璃兒”這兩個字,潤璃心中一陣惡寒,聽梁伯韜這麼喊自己,很自然,聽起來很舒服,可現在突然聽到許允炆也這麼喊,心裡有說不出的怪異和難受。她正色對許允炆道:

    “四殿下,你很好,可是潤璃心中卻沒有可以裝得下你的地方了。”

    “沒有裝得下我的地方?你的心那麼小?裝我一個人都不行?”許允炆用力握住馬車的橫樑,重重的捶打了一下,馬車微微搖晃起來,就聽裡邊有人說話:“你是壞人,你是壞人!”

    在這麼嚴肅的環境裡突然出現了一句這樣的話,頗有插科打諢的意味,早些日子總是和那八哥針鋒相對,不住的對它說:“你是壞人,你是壞人!”沒想到它學以致用,竟然在這裡叫喊了出來。

    許允炆一臉鐵青,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下,發現是皇太后那只碎嘴八哥,悻悻的把簾子放了下來,潤璃跟在他身後道:“四殿下,我的心不像你那麼大,能容下好幾個人,你有明珠郡主做正妃,有我六姐姐和陳七小姐做側妃,好像你還準備容納別的女子,這便是我拒絕的理由。我的心裡只能容下一個人,那個人也只能容下我一個,還請四殿□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1:00:27

第五十八章

    聽了潤璃這番話,許允炆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了下來,他看了看潤璃,掙扎著說:“若是我承繼了大統,立你為皇后,你可願意?”

    潤璃微微一笑,搖搖頭道:“謝謝四殿下賞識,可潤璃是個無福之人,這福氣還請四殿下給承得起的人罷。四殿下,現在也快晌午了,還請四殿下早日回京,免得途中生了變故,難道四殿下不記得那次碼頭上的攔截了嗎?”

    許允炆絕望的看了潤璃一眼,沒想到這蘇府九小姐竟如此堅決,連立她為後都被拒絕了,自己怎麼可能後宮裡只有她一個人?大周朝和前朝都沒有哪位皇帝後宮裡只有一位皇后的,多的不說,最少的都有一後兩妃,她的要求似乎太高了點,難以達到。

    見許允炆那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潤璃朝許允炆行了一禮:“還請四殿下速速回宮去罷,潤璃在此拜別了。”

    玄黃雖然站在遠處,因為他是練武之人,聽力極佳,許允炆和潤璃的對話,倒也聽了個七七八八,聽著潤璃的話,心裡不住贊許,這九小姐說的句句在理,可自家主子似乎執迷不悟般,既然人家都拒絕了,何必戀戀不捨?

    看到潤璃朝許允炆行禮拜別,他推了下身邊的車夫道:“你給我乖乖兒去幫蘇小姐趕車,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休怪我手下無情。”

    那車夫見著玄黃彪悍得緊,早是一頭冷汗,連連點頭:“小的絕不敢有半分私心雜念,請這位爺放心罷。”玄黃也懶得聽他分辨,單手扣住他的下巴,稍微一用力,那車夫的下巴便被卸了下來,玄黃塞了一顆藥丸到他的嘴裡,然後拍了下他的頸部,那顆藥丸便骨碌碌的滾了下去,然後玄黃手往上一托,那車夫的下頜就歸位了。

    “我給你吃了一顆藥丸,有毒。”玄黃笑了笑,貌似在和那車夫聊天時說了句“我給你沏杯茶喝”一般簡單,看著車夫逐漸便得蒼白的臉色,玄黃擺擺手道:“你不用這麼著急,若是你老實本分,我半年以後自會給你一顆解藥。”

    那車夫耷拉了一張臉,垂頭喪氣的走到了馬車旁邊,見著玄黃那嚴厲的目光,敢怒不敢言的對潤璃說道:“請蘇小姐上車罷。”

    潤璃朝那車夫一笑:“以後還請這位大叔別這麼叫我,就叫我三姑娘罷。”

    蘇三,截了個字去,便是三姑娘,為了避免萬一皇上派人通緝她,改個名字還是比較好的。

    “九小姐,你準備去往哪裡?”許允炆不舍的看著潤璃鑽進馬車,雖然已經看不見,但還是想知道她的芳蹤。

    “既是要去逃難,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好,是不是?”潤璃隔著簾子說:“我想去哪裡,恕我不告訴四殿下了。我本來想去投了那天牢和父親母親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總比一家人分開好,可四殿下如此為潤璃著想,竟然點了潤璃的穴道將潤璃帶離了京城,潤璃也只好遂了四殿下的心願,不再回去。只是請殿下幫我好生打點一下,我母親身懷六甲,怎麼能受著□之苦……”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哽咽下來。

    “但是你就算返京,被抓入天牢,也同樣無法照顧你母親,自己還要吃苦,何必。”許允炆擔心的看著馬車簾子,生怕潤璃突然又強著要回京城去:“我會托人去打點,儘量讓蘇三夫人過得舒服些,你且放心。”

    “是啊,我回去又能做些什麼?”潤璃惆悵的歎了一口氣,繼續說著:“還請四殿下托人去蘇府帶個信給我祖母,就說我一切安好,請她不要掛念。”

    “你終歸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去向何方了?”馬車外許允炆的聲音很是惆悵。

    “不告訴,不告訴!”那只八哥在她身旁叫得歡快,潤璃看得好笑,伸手拍了它一下,它就在架子上到處撲騰,只是腳上栓了鏈條,飛不了多高。

    “臭八哥,以後咱們可要相依為命了。”潤璃向它點了點頭,那八哥似乎也能聽懂她說的話,偏著頭,用那如黑豆般的眼睛看著她,一人一鳥在馬車裡相對無言。

    那輛馬車慢慢的往前邊走去,許允炆騎在馬上看著那車越來越遠,終究成了一個極小的黑點,再也無法辨認,心裡猶如被人掏去了一塊什麼似的,空蕩蕩的,不知該用什麼去填滿,原來有些東西不是自己身份尊貴就能得到的。

    和玄黃縱馬而歸,路上風平浪靜,進了城就聽路邊閒人議論今日這件大事,看起來街頭巷尾都已經流傳了蘇尚書被抓的消息。

    “這次皇上的旨意下得太奇怪了!”一位有著稀疏鬍子的老者拄著拐杖看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搖了搖頭:“我活了這麼多年都沒看見過這麼古怪的事情!”

    “有什麼古怪?抓人便是抓人,難道還分了不同的情況不成?”旁邊一個青年嗤嗤笑道:“聽說那蘇尚書在杭州做知府的時候貪贓枉法,草菅人命,這樣的貪官污吏,該抓!”

    “你在說什麼呢?蘇大人可是個好官,我們就是從杭州府過來的,他離開杭州的時候我們民眾還自發送了萬民傘呐!”旁邊一個婆子抹著眼淚道:“蘇大人的三小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家狗蛋就是她救活的!”

    “你們別見著風就是影,我覺得皇上不會拿蘇尚書怎麼樣的!”那老者顯得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道:“素日裡抓捕的人都會先去刑部審訊,然後提交大理寺定案,現兒卻把蘇尚書一家直接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不是蘇夫人的內侄嗎?皇上這旨意下的真叫人費解,他真是要整治蘇尚書,自然會把他先抓去刑部受上幾日罪,然後再走大理寺的過場,現兒人去了大理寺,刑部就不用插手了,這裡邊豈不是很玄妙?”

    許允炆和玄黃聽了,心裡也有同感,早些日子新科狀元許仁知從大理寺左少卿升成了大理寺卿,年紀輕輕便位列“九卿”,這份榮耀可是大周朝裡歷代狀元都從未有過的,就連那連中三元的蘇文衍大人,也是先放了外任慢慢升遷上來的。朝野上下對此一片譁然,可皇上是誰?他是天子,他說的話便是金口玉言,難道提拔一個官吏還得朝堂百官批准不成?於是許仁知惶惑不安的接了官印去大理寺走馬上任了。

    現在蘇尚書越過刑部直接交到了大理寺,這不能不讓人覺察到裡邊有一絲絲怪異,究竟皇上準備下一著什麼棋,誰也不知道。而且此次查抄,偌大的蘇太傅府,單單拎出來個三房,大房二房都沒有動一絲一毫,這也真讓人費解,俗話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上這架勢,是準備把蘇府三房從這棵大樹上砍了下去?

    “主子,你難道要親自進蘇府報信?”玄黃的聲音在耳後響起,讓許允炆猛的一驚,抬頭一望,不知不覺,自己已經策馬到了蘇府的大門口。原來自己竟然心心念念的記掛著她,她臨別前的一句叮囑,都讓自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蘇府這裡!

    看了看那扇朱紅的大門,絲毫看不出有查抄過的跡象,只是門口站著兩個軍士顯示著他們正在等著那位理應到家了的九小姐,看了看許允炆,似乎沒有認出他便是四皇子,也沒有上來盤問,倒是蘇府的門房見了他,點頭哈腰的把他迎了進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1:00:46

第五十九章

    慶瑞堂裡蘇老太太也是愁容不展,今日上午真是晴天裡響了一個霹靂,把她驚得魂飛魄散,好端端的,來了一隊軍士,拿著聖旨,奉命查抄淩雲園,把老三媳婦和淩雲園的下人都帶走了。這日子過得好好的,皇上是想唱一齣什麼戲?

    正在琢磨著這事情,就聽人通傳說四皇子過府來了,那通傳的人還沒有轉身,就見許允炆帶著一個侍衛大步走了進來。

    “老太君,允炆受九小姐之托過府傳話。”許允炆見蘇老太太雖然極力裝出鎮定的樣子,但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洩露了她的擔心,不由趕緊安慰她:“老太君不必多慮,蘇大人定是有驚無險。”

    “四殿下,璃丫頭在哪裡?她還好嗎?”蘇老太太聽到這話,坐直了身子,眼裡露出了一絲亮光:“璃丫頭在慈甯宮裡,有皇太后護著,沒有人敢動她罷?”

    許允炆搖了搖頭道:“我把她送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老太君只管放心,等事情過了她便會回蘇府的。”

    蘇老太太挺直的背部微微有點塌了下來,手緊緊的握住椅子的扶手,心裡不住翻騰,送到安全的地方?外邊有什麼地方會比蘇府更安全?雖然說皇上派了軍士守在蘇府門口,但只要暗夜裡進了府門,住進碧紗櫥裡,誰又知道?

    許允炆看著蘇老太太臉色陰晴不定,知道她掛心著潤璃,可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只能安慰了兩句便帶著玄黃回宮去了。

    “真是飛來橫禍!”蘇老太太喃喃道,眼睛裡已是一片枯澀,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亮:“究竟是誰要整治老三?”她的眼睛轉了轉,暗自思付,老大老二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畢竟老太爺還在呢,就扯破臉皮窩裡鬥了?不可能,不會是他們兩個,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性了,那就是三皇子!

    前幾日蘇老太爺也和自己提起過三皇子找老三,要脅他去把魏國公府有關係的人塞進各個要害部門,老三沒有答應,這難道就是三皇子指使人做下的?聽說那奏摺早兩天就送到了皇上那裡,為何又今日才動手?

    “三皇子,魏國公府……莫非他們想重演十五年前的那一場戲?”蘇老太太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敲著桌子,眼睛望著慶瑞堂外邊,陽光毒辣得很,曬得那青石地面都生起了煙子一般。

    “老太君,奴婢有一事相求。”突然,站在身邊的瑞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睛裡亮閃閃的全是淚花。

    蘇老太太歎了一口氣。

    十五年前,一個故交把才才一歲的瑞雲託付給了她,她把瑞雲放到蘇家一個莊子上養到了七歲,然後就讓她以家生子的身份進了太傅府當丫鬟。

    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瑞雲也長得婷婷嫋嫋生得一副好顏色,她這些天還在想著怎麼樣才能把瑞雲的身份轉換了,好風風光光把她嫁了出去,可沒想到這丫鬟心裡頭對那件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一心想著要報仇。

    “瑞雲,你起來。”蘇老太君看著瑞雲決絕的目光,心裡也是不忍:“你想要說什麼,我都知道,可是你沒有必要就這樣毀掉自己一生的幸福。若是你父母在這裡,她們也不會想要你去報仇的。”

    “可是,三皇子,魏國公府,他們太可惡!十五年前毀了我們張家,十五年後又要來毀蘇家嗎?老太君,你就讓奴婢去罷!不手刃了這個仇人,奴婢死不瞑目!”瑞雲站了起來,一對烏黑的眼珠子漾在那一汪淚水裡,顯得各位楚楚可憐。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的祖父祖母,你的父親母親,誰都會希望你平安幸福,而不是去替他們報仇。”蘇老太太扶住瑞雲的手站了起來:“雖然說巾幗不讓鬚眉,但是鬚眉能做到的事情就讓他們去做,實在做不到,需要我們幫手的時候,我們便會不懼一切,和他們站在一起去對抗惡人。”

    聽著蘇老太太的話,瑞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是一抹堅定的神色在她眼裡閃現,她的眼睛從慶瑞堂裡望了出去,穿過那重重的門廊,一直望到了外邊的世界。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火星慢慢向西而去,天氣漸漸的沒有了盛夏時的炎熱,午後的太傅府裡一片安靜,似乎連知了都已經安睡去了,沒有半點聲音。蘇老太太望瞭望身邊的瑞雲,拍了拍她的手道:“瑞雲,別想那麼多了,先扶我進去歇息罷。”

    瑞雲點了點頭,扶著蘇老太太進了內室,細心的幫她脫去鞋襪,待蘇老太太睡下後,拿起床頭的團扇,輕輕的幫她搖著。

    一個時辰以後,外邊有管事娘子進來通報說大理寺卿的夫人來拜府了。

    聽到“大理寺卿”這幾個字,蘇老太太心裡一驚,急急道:“瑞雲,快幫我穿衣,我要去見她。”

    只見一張笑臉迎了過來,手裡拿了一件衣服,那人卻是瑞珠,不是瑞雲。蘇老太太一愣:“瑞雲呢?她去哪裡了?”

    “瑞雲吃壞了肚子,方才托我替著她呢。”瑞珠一邊快手快腳的幫蘇老太太穿衣,一邊回答:“去了好久了,都不見回來,想來鬧肚子鬧得厲害。”

    蘇老太太倒也未嘗留意,只是“哦”了一聲,但這時她不知道的是,瑞雲已經沒有在蘇府了,她拿了些銀兩,正走在京城的青石路面上。

    慶瑞堂裡,李清芬梳了一個婦人的髮髻,滿臉愁容的站在那裡,見著蘇老太太出來,一步迎了上去,眼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出來:“老太君,這又怎生是好?中午我才得了信兒,說乾爹乾娘都被抓進了大理寺,您見多識廣,趕緊拿個主意罷!”

    “許夫人,你且先坐下。”蘇老太太由瑞珠扶著坐了下來,向李清芬點點頭:“現在暫時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挨過一兩天看看皇上有沒有新的旨意,這件事情端的蹊蹺,大周還沒有先例,不用進刑部就直接去大理寺的,想來皇上必有他的用意。”

    李清芬接過玉蟬遞上來的帕子,擦著那不住的往外流的眼淚,哽咽著說:“乾娘現在身子沉重,怎能禁受那牢獄之災,我現兒就去和夫君說,叫他至少先把乾娘放了出來,免得在牢裡弄壞了身子!”

    蘇老太太重重的歎了口氣道:“許夫人,你一片好意我心領了,可許大人也是奉旨行事,若你叫他去做他不能做的事情,自己遭了大禍,那又怎生是好?你先別和許大人說,我這裡燉了些補品,若是許夫人能幫忙給我送去給我那老三媳婦,我就感激不盡了。”

    聽著蘇老太太的話,李清芬心裡更是沉重,嗚嗚咽咽的在慶瑞堂淌了半天眼淚,最後站了起來道:“老太君,不管如何,我先去大理寺找找我夫君,若是能把乾娘弄出來,或者至少把她弄到好一點的房子裡,那我也多多少少心安一些。”

    蘇老太太見她心意堅決,朝瑞珠吩咐了一聲:“你去廚房看看,那燉著的藥膳可好了,若是好了就帶來,交予許夫人帶去大理寺。”

    李清芬和蘇老太太兩人都愁眉不展,其實她們沒有想到的是,事情遠遠沒有她們想像的那般糟糕。

    許仁知今天上午得了旨意,心裡也是大驚,一心琢磨著如何才能幫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開解,他命人把蘇府三房的人關押在朝陽的房間,還好好進行了打掃,生怕牢獄裡濕氣重,坐在裡邊不舒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01:01:00

第六十章

    正在忙著,便有人來傳,皇上召見大理寺卿許大人,許仁知趕緊跟著來使進宮覲見。

    太和殿內一片肅靜,許胤填看了看跪在漢白玉石階下的許仁知,心裡不住的在考量,這許仁知到底靠不靠得住?觀察了他好幾個月,倒也是個有能力的,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忠心耿耿,若是把熜兒託付給他和蘇尚書之流,不知是否能靠得住?現在朝堂裡支持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官員大有人在,就是沒有誰明確表態會支持五皇子,自己得幫他好好的拉攏一批大臣才是。

    “許愛卿,你且平身。”死一般的沉靜以後,許胤填終於開口說話了:“朕想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朕,若是不老實,那就別怪朕不客氣。”

    “微臣怎敢欺騙皇上?”許仁知戰戰兢兢的說:“還請皇上明示。”

    “現在朕尚未立有儲君,朝堂內各位大臣心裡都有自己支援的物件,許愛卿,你心裡的那個人選是誰?”許胤填眼風淩厲的掃過了站起身來的許仁知:“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皇上,這個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們又有何干係?”許仁知聽著是這件事情,這才把一顆心放了下來,他本無根基,立哪位皇子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微臣只知道忠於皇上,皇上立了哪位皇子為儲君,日後微臣定當盡心竭力去輔佐他。”

    許胤填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後又大喜,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說得妙!原是朕想多了,許愛卿一句話把朕給點醒了!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沒有干係!”他把這句話又細細琢磨了下,不住的點頭道:“許愛卿,這話深得朕心,你忠心可表,朕以後定會大大嘉獎於你!”

    看到皇上這麼高興,許仁知不禁心裡一動,大著膽子說道:“皇上,微臣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話音未落,許胤填已經把他的話打斷:“若是問及蘇尚書,朕自有分寸,你這些天只管好好照顧著他,不許用刑逼供,朕自會親自去審問他,你先回大理寺去罷,哪日我來審問,自然會派人通傳。”

    聽到這話,許仁知滿心歡喜,皇上的意思其實並不是在怪罪蘇三老爺,似乎另有隱情,他向許胤填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許仁知的背影,許胤填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語驚醒夢中人,許愛卿,你這句話倒是讓朕下了決心呢!”他興奮的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太和殿裡走了一圈,然後又慢慢的在龍椅上坐了下來:“下詔前,朕還得再好好安排下才行。”

    躬身站在一旁的錢公公,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又是那麼謙卑的躬身站在龍椅旁,眼睛裡一片渾濁,似乎老到什麼都看不見,聽不清。

    許仁知心情輕快的走回了大理寺,卻意外的見到了李清芬,她坐在那裡,滿眼焦急的望著門口,身後站著她的貼身丫鬟,手裡捧著一個大食盒。

    “仁知,你去了哪裡?”李清芬一見許仁知進來便迎了上去,抓住他的手道:“我方才去過蘇府了,老太君托我給乾娘送些藥膳過來,我想見乾娘,可你那些手下說沒有你的命令,他們不能放我進去。”

    許仁知笑著對李清芬說:“你就把心擱回肚子裡去罷!方才皇上召見了我,我琢磨著他說的話,似乎姑丈並無大事,皇上還叫我好生照顧著姑丈呢!”

    “真的?”李清芬眼睛閃過一絲驚喜:“那可太好了!趕緊幫乾娘換了房間罷,她身子沉重,怕是吃不得苦頭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側著臉兒,大理寺天窗上透出的陽光正好照在她臉上,明媚得像三月的花朵,許仁知見了心裡湧起一抹柔情,放開李清芬的手道:“你且在這裡候著,我安排人去換了房間。”

    蘇三老爺正坐在監獄房間的一角發呆,心裡在不住的想著這場飛來橫禍。不消說是三皇子做下的,可就這麼點事兒,怎麼就會嚴重到把整個三房給查抄了呢?再怎麼樣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啊。他站起身來望瞭望那邊女監,不知道佩蓉現在可好,她懷著快六個月的身孕,在這監獄裡受罪,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受。

    懊悔的往監牢的鐵趕上捶了一下,手上的鐐銬撞到欄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似乎也撞在了他的心裡,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絕不會答應大嫂“好心”的提議,一乘小轎把那盧文琴給抬了進來,結果現在被弄成了這種悲催的局面。“佩蓉,我對不起你……”蘇三老爺朝著女監那邊喃喃自語,這時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的傳了過來。

    “姑丈!”原來是許仁知來了。

    “許大人,可是要提蘇某去過堂?”蘇三老爺心裡一陣悲涼,該來的總會要來。

    看到蘇三老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站在那裡,許仁知心裡一陣不忍,向蘇三老爺行了一禮:“姑丈,你別喊仁知許大人了,仁知就是你的侄兒,是你的晚輩,你不用擔心,方才皇上找了我去,話裡話外都沒有要整治姑丈的意思,您就安心在這裡住上幾日,不用多久自然便會出去了。”

    蘇三老爺聽著這話,心裡放鬆了些,望瞭望許仁知道:“你九姑太太可還好?”

    許仁知恭恭敬敬的回答:“仁知已經另外安排了一間房子給九姑太太住著,還撥了兩個丫鬟照顧著,姑丈請放心罷。”

    蘇三老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望著許仁知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仁知。”

    “姑丈,你快別這樣說了,簡直是折煞仁知。”許仁知的眼睛亮晶晶的望著面前的蘇三老爺:“若不是姑丈提攜,仁知哪有今日光景!知恩圖報乃是人性根本,若是這點都做不到,那便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蘇三老爺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閉了閉眼睛,想到大半年之前帶著許仁知進京的場景,仿佛還是昨日,那般清晰,可才這麼一段日子,他卻淪為了階下囚,而這個少年卻成了主管審訊他的人!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若是能從這裡出去,是不是該考慮激流勇退了?

    見蘇三老爺似乎精神不太好,許仁知焦急的說:“姑丈,你好好歇著,別擔心太多事情,很快便會沒事的。清芬現在正陪著九姑太太,我去那邊看看。”

    “你去罷。”蘇三老爺挪動著腿,縮到監牢的一角,慢慢坐了下來,佩蓉,你可要好好的,若是我們能平安出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許仁知看了看蘇三老爺,心裡有些擔心,但還是依著他的話輕輕的退了出去。

    【卷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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