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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六:世子多女禍)《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23:59:15     標題: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六:世子多女禍)《全文完》

《國色醫香(卷六:世子多女禍)》作者:小樓聽雨

世子有三好:俊帥、多金,再加一個隻對心上人專情,
可條件太好也麻煩,倒貼上來的女人多得趕都趕不完……

蘇家三房被查抄,蘇潤璃遠赴涼關投奔好友許允馨,
雖然順利與梁伯韜見了面,可哪裡都有覬覦他的女人,
不但有個寄居鎮國將軍府的張玉蘭想方設法的吸引他注意,
就連好友的母親許大夫人也惱恨自己搶走她看中的理想女婿,

竟和張玉蘭聯手設下陷阱,將她與中了催情藥的男人關在一起,
幸好千鈞一髮之際她逃過一劫,恰好此時消息傳來,
皇帝病重,許允炆被封為太子後監國,已把她父母放出大牢,
再也無法忍受與她之間波折不斷的阻礙,
梁伯韜借送她回京為由馬上至蘇府提親,

甚至擔心納采禮不夠貴重,在媒婆提親時再度闖進蘇府,
親自送上一對價值連城的水晶冰雁,以示誠心,
誰知許允炆得知兩人訂親大為嫉妒,竟打算搶表弟的女人,
趁她進宮時向她告白,甚至許她未來皇后之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23:59:43

第一章

    這是大理寺監牢外一進小屋子,其中有一間房門是打開著的。

    從外邊看進去便可看見房間不大,但東西卻一應俱全,一張桌子,一張小床,靠著窗戶還有一張小榻。

    房間裡邊有幾個女人正在忙忙碌碌,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被扶著半靠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頭髮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上,一綹一綹的,看上去非常狼狽。

    “乾娘。”李清芬站在床邊看著這樣的蘇三太太,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打著轉兒,幾乎就要掉了下來。記憶裡的蘇三太太永遠是那般優雅美麗,頭髮從來是梳得一絲不亂,首飾和衣服的搭配總是那般和諧,臉上白裡透紅,有著溫柔的微笑,說話的時候能讓人感覺到似乎有春風拂過了心房般柔軟。

    她何曾有過這樣的形象?還不是皇上一道聖旨,生生把她從一個優雅的小婦人變成一個粗服亂頭的大肚婆。李清芬心裡憤憤的怨著皇上,伸手把那盅藥膳揭開,濃濃的香味便在這房間飄起:“乾娘,我幫你帶雞湯來了,這是老太君交代人燉在廚房的,我剛好順道幫你帶了過來。”

    蘇三太太的嘴唇有些乾燥,裂開處還有一點點細碎的白皮兒,看了看那罐子藥膳,點了點頭道:“夏茉,你扶我起來,我來喝幾口湯。”

    旁邊的黛青卻眉頭緊鎖,走上一步攔住了夏茉:“你別動!”她用湯匙舀出一點湯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然後又用舌頭舔了舔,臉色大變:“許夫人,這藥膳真是老太君讓你捎過來的?”

    李清芬一愣,點了點頭道:“確是老太君讓我捎過來的,她貼身丫鬟從廚房裡取來的,難道有什麼不對?”

    黛青冷笑一聲:“沒想到這蘇府還有趁著忙亂想下手的人!太太,這藥膳你可千萬不能喝,裡邊放了紅花,紅花乃是通血聖藥,若是太太服用了這藥膳,恐怕肚子裡的小少爺就保不住了!”

    聽了這話,蘇三太太眼裡閃過一絲明瞭,坐直了身子道:“想趁機把我肚子裡的孩子給謀害了,然後推到牢獄之災身子調理不好上邊來?莫非是以為我出不了大理寺這扇門?這般急急忙忙下手,連一天都不能等,她也太心急了些!”

    李清芬眼中閃過一絲驚駭,這蘇府裡頭究竟是誰想要害乾娘?這般心狠手辣,連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放過!她連忙喊玉蟬把那罐藥膳給倒了,回頭對著蘇三太太道:“乾娘,以後我每天幫你送飯菜來,別人送來的,你千萬別用。”

    蘇三太太捉住清芬的手道:“清芬,要麻煩你了。”

    李清芬急急的說:“乾娘,芬兒受了你那麼多恩惠,現在送點飯菜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乾娘一切小心些,免得遭了小人暗算!”

    蘇三太太咬著牙道;“你放心,有黛青和夏茉這兩個丫頭在,她們心細,那些魑魅魍魎的伎倆多多少少還能識破些,你自己也留神些,成婚幾個月了,可有了動靜?”

    聽著蘇三太太問到自己,李清芬臉上一紅,忸怩的低下頭道:“還沒有呢,日子畢竟短了些。”

    蘇三太太會心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你得抓緊點,若是過了半年沒有動靜,就叫璃兒給你看看,免得你婆婆掛記著,嘴裡不說心裡在嘀咕……”說到這裡,蘇三太太突然悵惘了:“璃兒呢?清芬你有沒有看到她?”

    李清芬也是一愣:“我方才在蘇府沒有看見她,女監裡也沒有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既然沒有進大理寺,那便是一件好事。”蘇三太太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清芬,麻煩你去幫我弄點飯菜進來,折騰了大半天,還真是餓了。”

    李清芬應了一句,帶著玉蟬急急忙忙走了出去,蘇三太太把手捂住胸口,一張臉垮了下來:“璃兒究竟在哪裡?她是不是出事了?”

    “太太,你就別擔心了,靈隱寺濟世大師不是給咱們姑娘批過命嗎,說她終究會有富貴,只要行醫救人就能保她一世平安,你就別想這麼多了,安心養胎才是。”黛青伸手幫蘇三太太輕輕的揉動著雙肩:“你想得多,肚子裡的小少爺也會不安穩呢。”

    聽著黛青的勸告,蘇三太太這才放鬆了下來,半靠在床上,看著外邊屋簷漏下的幾縷陽光,心中默默祈禱。

    過了兩日,許胤填真的親自來了大理寺。

    他算是微服私訪,只帶上了天一,許仁知見著皇上來了,惶恐不已,趕緊把他迎了進去。

    “許愛卿,你把蘇尚書帶到這房間裡來,其餘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許胤填挑了間僻靜的房間,大步走了進去,許仁知趕緊派人去把蘇三老爺帶了過來。

    房間裡有些陰暗,蘇三老爺從光亮之處走到這陰暗的房間,眼睛有些不適應,閉了閉眼,再睜開一看才發現許胤填正坐在屋子中間看著他。

    “皇上,罪臣蘇文衍叩見皇上!”蘇三老爺猛的一驚,跪了下來。

    “蘇愛卿,平身罷!”許胤填吩咐天一去搬了張椅子過來讓蘇三老爺坐著,一臉微笑的看著他:“蘇愛卿,心裡可在怨恨朕?”

    “皇上,微臣是罪有應得,哪敢怨恨皇上!”蘇三老爺見著許胤填的笑臉,心裡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實處來,不知道皇上今日找他有什麼事情。

    “沒有怨恨就好,我知道蘇愛卿是個明白人。”許胤填笑了笑,叫天一把幾本奏摺拿了出來送到蘇三老爺面前:“你且先看看這些奏摺。”

    蘇三老爺拿起那些奏摺一本本看過去,看了之後,默默的把奏摺交還給了天一,向許胤填欠身道:“皇上,這些奏摺裡淨是不實之詞,恕微臣無法認罪。”

    許胤填哈哈一笑:“蘇愛卿果然是坦坦蕩蕩,面對這些指控你的奏摺竟然能面不改色!好,好,好,朕便是看著了你這份從容大度!老實和你說,我借這奏摺把你關到這大理寺來,卻是有大事要和你商量的。”

    蘇三老爺迷惑的看了看許胤填,心裡想著這皇上近年來行事越發怪異了,有什麼事情單獨留下自己說說便是,何必要把他全家都關押在著暗無天日的大理寺,這才找他來商量?

    “蘇愛卿,你父親年歲大了,朕也向他旁敲側擊過,讓他自己提出致仕,可他卻遲遲不上奏摺,這是何故,你可知道?”許胤填的眼睛直視著蘇三老爺,不容他逃避:“其實朕知道他的想法,他不就是想頂住這兩年,在朕立儲以後再致仕嗎?他年紀大,德高望重,在朝堂裡說一句是一句,也沒有人敢逼他去站隊,這樣便可以保全了蘇府,你說朕猜的對不對?”

    蘇三老爺沒有介面,他知道許胤填說的都是對的,可他卻不能這樣承認,所以他只能沉默著,看著許胤填那張得意的臉。

    “這幾個上奏摺彈劾你的,肯定是有人授意,你可知道是誰?”許胤填見蘇三老爺沉默不語,心裡暗道這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今日難道是打定主意不說一個字了?無論如何自己也得撬開他的嘴,讓他應承著輔佐熜兒承繼大統。

    “皇上,微臣愚鈍,不知為何得罪了這幾位,竟然要上奏摺彈劾微臣,實在是想不通。”皇上這意思,大概已經知道幕後指使者,準備拿了向自己送個人情,自己也就順手接了罷,等著看皇上接下來要說什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7 23:59:55

第二章

    “蘇愛卿難道不覺得這和十五年前彈劾張知府家的手法如出一轍?”許胤填拿起那幾份奏摺,“啪”的一聲把一份奏摺打開,奏摺的一面摔到了地上,長長的雪花箋拉成了一條直線,如一尾白色的蛇,不斷的在搖晃著。

    “皇上明鑒!”蘇三老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跪了下來:“微臣那時年齡尚小,不太清楚張知府案,但是皇上心裡定是有數的!”蘇三老爺眼睛望著地面,汗珠從額頭上墜落下來,摔成了幾瓣,很快又化成了一個淡淡的水漬,張知府,淑妃娘娘的父親,皇上突然提到了張知府,這不能不讓他想到父親大人的擔憂——五皇子,皇上是想逼著他站到五皇子那邊去嗎?

    “蘇愛卿,你裝迷糊的功夫可越發的深了。”許胤填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蘇三老爺,輕蔑的一笑:“你和你父親一般,越來越狡詐了!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對不對?”

    蘇三老爺低著頭,心裡迅速的輪了幾遍,現在已經被許胤填逼到了死胡同,形成了犄角之勢,不回答是不成了。他抬起頭來大著膽子道:“皇上的心思,微臣倒也明白幾分,可微臣卻認為實在不妥當!”

    “有何不妥?”許胤填心中異常不快,這個蘇文衍,還不如許仁知爽快,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越是年紀小,就越有幹勁!

    “皇上,若您立五皇子為太子,您可替他想過,日後承繼大統,會有多少官員是和他一條心,又究竟會有多少人能支持他?五皇子沒有母族支持,幾大國公府和權貴們多半不會買帳,恐怕屆時會有內亂,請皇上三思!”

    “蘇愛卿,你想得太多了!”許胤填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正在物色可以輔佐五皇子的能臣,蘇愛卿,若是你父親提出致仕,我讓你接替他的職位,你是否願意?”

    聽了許胤填的話,蘇三老爺的嘴張得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皇上做事為什麼這樣不穩妥了?許仁知未滿十九歲便做到九卿之職,照他的口氣,只要自己答應,自己便可在三十多歲就升任太傅!雖然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職位,但是他卻不敢答應下來,因為升官容易,要坐穩可為難!

    姑且不說五皇子身後無人支持,就算皇上幫他拉攏了一批大臣,可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鎮國將軍和陳國公府家現在分掌大周大部分的兵權,另外的軍隊和禁衛軍配置裡大部分將領都是出自梁國公和鎮國將軍麾下,要是梁皇后和四皇子想謀逆,只消動動小手指,就能輕輕的把五皇子捺死在龍椅上,他這個太傅,當不了幾天也得又去刑部大牢裡蹲著了。蘇三老爺想到這裡,心裡一陣犯難,抬頭看見許胤填不悅的神色,卻也只能要緊牙關,迎難而上:“微臣請皇上三思!”

    誰知許胤填根本就沒有聽他的話,繼續接下來自顧自的說:“蘇愛卿,你那女兒,聰明伶俐,朕見著甚是歡喜,打算將她指與五皇子,我們結成兒女親家,到時候五皇子即位,你的女兒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你們蘇家便更是滿門顯赫,富貴滔天,你難道還不願意?”

    蘇三老爺心裡叫苦連天,沒想到皇上不僅算計上了自己,還算計上了璃兒,看起來這次蘇府真是在劫難逃了!許胤填看著蘇三老爺半天沒有回答,眉頭皺了起來:“蘇愛卿,莫非你敢不聽朕的安排?”

    聽著許胤填那冷冰冰的話,蘇三老爺不禁打了個寒顫,他連連叩頭道:“皇上的話,微臣不敢不聽,知道微臣的女兒頑劣不堪,難以侍奉箕帚,還請皇上另挑名門閨秀!”無論如何得推一推,推掉一樁是一樁罷,蘇三老爺眼睛盯著前方許胤填的鞋尖,心裡充滿了絕望,答應了皇上,出去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坎坷。

    許胤填聽了蘇三老爺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蘇愛卿過謙了,你那女兒我見過,生得一副好顏色,更要緊的是聰明得緊,又有一手好醫術,她不堪為五皇子的良配,天下就沒有能配得上五皇子的女子了!蘇愛卿,你且起來,我現在把你在大理寺關上幾日是想保護你,怕你遭了他們的暗算,也想趁他們鬆懈之時,宣佈立五皇子為儲君,屆時你要好好配合,在朝堂上率先應和我的決議才是。”

    蘇三老爺望著許胤填遠去的背影,癱坐在地上,回想著皇上的話,原來老太爺說的是對的,皇上心裡屬意的是五皇子!璃兒做皇后?璃兒,璃兒你現在又在哪裡?

    午後的含芳小築一片寧靜,前院嫣紅正在梨花樹下收集新落地的花瓣,高高的梨樹上還坐著一個小丫頭,才留了頭髮,挽了兩個丫髻,上面就近取材的簪了一朵梨花。梨樹的樹枝上掛著一個花籃,小丫頭正在細心的採摘著那潔白芬芳的的花朵。

    “這些花太密了,疏一疏以後結的果子才會又大又甜。”樹上的小丫頭眉開眼笑的自言自語。

    “品藍,你這個饞鬼,就會惦記著吃。”嫣紅撲哧一笑:“我倒是覺得,照你這麼說,每個樹枝上留一朵花就夠了,那結出來的果子肯定會有臉盆那麼大,也會甜得不行!”

    “哎呀呀,嫣紅姐,你就記得拿花去淘那胭脂膏子!”品藍在樹上不樂意的撅起嘴:“拿了做胭脂膏子,不如吃到肚子裡去!”

    “你就整天惦記著吃,真是一個吃貨!還不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等會姑娘該醒了!”院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看著樹上的品藍搖了搖頭:“趕緊的幫嫣紅把花弄好,仔細姑娘立時找她有事情!”

    “娘,你回來了!”品藍驚喜的大喊:“姥姥身體好了吧?沒什麼事情吧?”

    “沒事!多虧咱們姑娘給開的藥,服了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阿彌陀佛,姥姥總算好了!”

    這時嫣紅已經直起身,搖了搖花籃,看了看裡面滿滿的一籃子花,開心的對著門口婦人道:“吳媽媽這下可放心了,小姐這幾天都在念叨著呢,快進來回了姑娘去!”

    吳媽媽笑著走進院子:“是呢,這下總歸放心了。姑娘沒午休呢?”

    嫣紅的眼睛笑得如彎彎的新月:“本來倒是想午休的,後來大姑娘那邊寶瓏和四姑娘那邊的春蘭過來了,和絨黃那小蹄子在嚼舌頭,姑娘就被吵醒了,這會正問著她們話呢!”

    ——問話?說得怪好聽的,說白了就是正在開著小會八卦呢!

    姑娘遣了自己和品藍到外面摘花,也是叫她們兼職做站崗放哨的活計而已。

    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吳媽媽喜得連眉毛都飛起來了:“什麼事情叫這兩個小蹄子一起過來了?”

    口裡說著話,腳卻沒停著,步步生風,一步踏入了內室的房門。

    “姑娘,你可沒看見呢,當時二姨娘那臉,白得和糊窗戶的紙漿子一樣呢……”春蘭笑得很開心,耳朵上垂下的小墜子也一晃一晃的打著秋千,煞是嬌媚。

    “我們大姨娘倒是沒說什麼,估計她還很樂意大姑娘有這種心思吧。”坐在春蘭旁邊的寶瓏撇了一下嘴:“原本自己也是奴婢出身的,眼皮子淺,比不過二姨娘原來也是官家女子,畢竟見識多一點。”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0:04

第三章

    “春蘭寶瓏,你們這兩個小蹄子,不好好伺候著姑娘,怎麼跑到含芳小築來嚼舌頭來了?也不怕擾了我們姑娘歇息!”吳媽媽一進屋子,就聽得這沒頭沒尾的話,心裡被撩撥得不行,趕緊啐了

    春蘭和寶瓏,心想著還能聽到她們再說一次。

    果然,還不等春蘭和寶瓏開口,這邊絨黃就已經說上了:“吳媽媽,你總算回來了!可叫我們掛心著,連姑娘都念叨得慌呢!我們剛也沒說什麼,就在說昨晚大姑娘和四姑娘在清遠堂被老爺訓斥了,叫她們今兒全搬到梨香院住,不許再和姨娘住了,回了蓼風閣和杏花天以後,她們和自家姨娘吵鬧呢!”

    解說詞簡明扼要,又適當的體現了對含芳小築僕從裡面地位高超的奶娘吳媽媽的掛心,還凸顯了自家姑娘對下屬的關懷——呃,絨黃真是越來越面面俱到,八角玲瓏了!看了看絨黃那細眉細眼,潤璃突然感到自家手下有這麼得力的丫鬟,真是人生幸事!

    “姑娘,我早就和太太說了,大姑娘和四姑娘該從姨娘住處搬出來!正經主子怎麼能和那些半主半婢的住在一起,早晚得被帶壞了去!”吳媽媽聽了絨黃的話,一臉欣喜:“只是不知老爺怎麼也管起內院的事情來了!”

    “還不是我們家那沒有眼色的姑娘!”春蘭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歪歪斜靠在美人榻上的三姑娘,咽了下唾沫,看著三姑娘的眼睛裡仿佛帶著一點鼓勵的神色,又開口非議起自己家姑娘來了:“你是不曉得呢,吳媽媽,昨天老爺在聽雨軒設宴款待大爺家三少爺和武靖侯世子,我們家那沒眼色的姑娘呀,嘖嘖嘖……”

    春蘭軟軟的聲音就像山谷裡的黃鶯,清脆清脆,又帶著點婉轉的腔調,聽得吳媽媽心裡無比舒暢:“四姑娘怎麼著了?”

    “她竟然在貴客面前落三姑娘的臉,晚宴以後老爺發火了,說她不知身份呢。”

    吳媽媽神色激動起來:“她是什麼東西,給我家姑娘提鞋兒都不配,怎麼也敢在貴客面前瘋言瘋語的!老爺說得對,真是不知身份!”

    “後來啊,回到杏花天,就一直哭呢。二姨娘勸慰她,結果倒好,她還做夢想要二姨娘去老爺那撒嬌,要抬平妻!”

    “做她娘的春秋大夢!”吳媽媽一臉猙獰:“二姨娘能和我們太太比嗎?我們太太是什麼人,她又是什麼人!一個做慣小婦的,成天就會狐媚著臉,拿喬做致的,還想做平妻!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頭上面有沒有誥命的青氣影兒!”

    說到激動之處,吳媽媽胳膊掄了起來,“吧嗒”,胳膊上挽著的一個包袱就掉到了地上。

    “媽媽別這麼著急,她說她的,我們且聽著就是,老爺雖說平日裡還算寵著那二姨娘,可心裡明白著呢。”潤璃看著自己奶娘真的急了,臉皮漲得通紅,害怕她來個什麼血壓驟高,然後中風就壞了,趕緊開口撫慰她:“地上包袱裡是什麼呢?媽媽這麼金貴著掛在胳膊上,聽閒聊的時候也不願意放下來,這下子倒好,包袱自己跑了!”

    “哎呀,我的好姑娘,我都忘了這一茬了!”吳媽媽趕緊撿起包袱,拍了拍那個藍底碎花的包袱皮兒上的灰:“姑娘不是喜歡吃醃的酸菜嗎,我叫我娘家嫂子給醃了幾罐香香的醃菜,這不,先帶點過來,姑娘吃著喜歡再去運過來。”

    “多吃醃菜可不行,對身子沒好處的,偶爾吃吃調換個口味就是了。”潤璃點了點頭:“吳媽媽,你先去把醃菜交給咱們小廚房裡的王嬸兒再過來好好歇歇吧。”

    “行!”吳媽媽喘了口氣,對著春蘭點點頭:“我馬上過來,你等會盡細的告訴我!”

    “媽媽儘管放心去辦了該辦的事情,我還敢對您瞞著什麼嗎!”春蘭笑著用手帕掩了口:“寶瓏這裡也有好聽的事情呢!”

    寶瓏瞪圓了眼睛看著吳媽媽那亟不可待的臉,點了點頭:“真的呢,吳媽媽,你先去放好東西,歇下氣,我們不著急的!”

    吳媽媽得了保證,腳下生風的往後院去了。

    潤璃看了看春蘭和寶瓏,抿嘴一笑:“沒想到,大姐和四妹那邊有你們這麼聰明伶俐的丫頭!又會說故事兒,又會看眼色,看著我都眼熱了,想去太太那邊討你們過來當差了!”

    話音剛落,那幅水墨山水的門簾被撩起,蔥翠擦著汗走了進來。

    “姑娘,我怎麼才出去一會,你就嫌棄起我們來了?”蔥翠嗔著臉兒,把手帕遞到春蘭和寶瓏面前:“你們給看看,這就是我們家好姑娘呢,剛剛支使我帶著小丫頭子在後花園藥圃做了這麼久的活,累得全身濕透,這手帕子上全是汗呢,可現在回來還說我們不貼心,比不得你們這兩個聰明伶俐的,哎呀呀,我趕明回了太太,去哪個不起眼的角落涼快著去,免得不明不白的就惹了我們家姑娘嫌棄!”

    絨黃看著蔥翠紅撲撲的臉,上前一把就把蔥翠拉到一邊:“也不趕緊去洗洗,還到這裡胡說八道的,等會該去牡丹苑太太那頭去了,你要一屋子的人聞你的汗臭味兒?”

    “身上有汗臭味兒,話裡倒有有酸味兒呢!”潤璃含笑看著自家身邊的大丫鬟:“我什麼時候又嫌棄你了,用得著這般撒嬌撒癡的在我面前張狂著?仔細我回了太太揭了你這層油皮兒!還趕緊去換洗下!”

    蔥翠立時眉開眼笑的趕著到美人榻前面蹭了蹭:“我就知道姑娘不會嫌棄我的!姑娘,來聞聞我這話裡還有酸氣兒沒有?”

    “快去換洗罷,磨磨蹭蹭做什麼呢!”潤璃伸出小腳,輕輕踢了她一下:“做出這副張狂樣子,也不看看有別院的姐妹在,想要她們看著我們含芳小築裡的人沒規矩呢?”

    “謹記姑娘教誨!”蔥翠扮了個鬼臉,一溜煙的往後院去了。

    “我這邊丫頭們都慣得懶憊的,比不了大姐和四妹治院有方,倒叫你們看了笑話去了。”看著春蘭和寶瓏那羡慕的眼神,潤璃淡淡一笑,她不是不知道春蘭和寶瓏的心思,這兩人是含芳小築的常客,蓼風閣和杏花天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這邊馬上知道得清清楚楚。

    或者她們本來就是母親安插在那些院子裡的眼線吧,寶瓏還算是個穩妥的丫頭,平常過來閒扯歸閒扯,也沒有露出不安分的心思來,倒是這個春蘭,相貌兒生得是極好的,可那眼神總有掩不住的飄忽,水汪汪的勾著人的神思,恐怕她的心思還不只是做個大丫鬟而已。特別是最近這一年,她來含芳小築越發勤密了,有事沒事的都過來晃,總歸有所圖謀吧?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都想活得更好一點。如果在不涉及自己和親人利益的時候,她還是願意幫幫她們的,可如果把手伸到自己親人這裡來,她也不是好惹的!

    “春蘭丫頭,快說快說,後來又怎麼著了?”

    吳媽媽已經回來了,端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美人榻旁邊繼續追問著。

    “後來呀,我們家姑娘竟然說想嫁給武靖侯世子做小妾呢!她說三姑娘這身份肯定嫁不了武靖侯世子,要想嫁他只能做側室,三姑娘肯定是不願意的,可她願意……”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0:15

第四章

    “我呸!”吳媽媽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家姑娘嫁個皇子都夠格兒,還不能嫁個武靖侯世子?還做側室?小婦養的就是小婦養的,和她那個娘一個性子,天生的奴婢命格兒,就算是成了正經主子,也會自己想著辦法自貶身份!”

    “可不是說嘛,哪有姑娘嫁的自己趕著給人家去做小妾的?”春蘭笑了笑:“更何況才見了世子一面就想著這些了,還不知道人家世子眼裡有沒有她?”

    “是呀,吳媽媽,我們家姑娘竟也是一樣的想法呢!”寶瓏也趕著告訴吳媽媽蓼風閣的消息。

    “啊呀呀,真不愧是姐妹!都一個德行!”吳媽媽拍手大歎,突然想到潤璃算起來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姐妹,趕緊補充了一句:“小婦養的姐妹果然想法都一樣,趕著去輕賤自己,到底不是太太生養的!”

    “是呀。”春蘭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杭州城誰不知道咱們蘇府有個三小姐,心腸堪比菩薩,長相模樣那是一等一的好,都說是觀世音面前的玉女轉世呢!”

    “春蘭這話我愛聽。”吳媽媽笑眯眯的點頭。

    “姑娘姑娘,梨香院那邊吵起來了!”品藍躥了進來,把一籃子花擱到桌子上面,喘了口氣:“我在梨樹上看得分分明明的,那院子裡有人在揪著打呢,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聽到這話,春蘭和寶瓏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三姑娘,婢子先回梨香院去看看。”

    潤璃點點頭:“你們趕緊去罷,梨香院鬧起來了,你們兩個大丫鬟不在倒也不好辦了。嗯,品藍,去西廂房拿點治咳嗽的藥給春蘭,免得回去找不著出來的由頭。”

    “還是三姑娘體恤我們!”春蘭和寶瓏躬身打了個千兒就跟著品藍離開了房間。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一時間屋子裡邊寂靜無聲,李姑娘止住了嗚咽之聲,朝潤璃磕了個頭爬了起來,站到了一旁,看了看床上的李老爹,眼裡充滿了感激。

    潤璃看了看兩位李家老爺,他們年紀比自己父親還大,實在不該自己開口去指責他們,但想著李老爹臥病在床,兩人竟只顧爭起家產來,心裡就有些生氣:“家和萬事興,有什麼事情不好解決的,一定要弄到兄弟翻臉的地步?你們年紀大,見著的事情也多,可曾見過家庭不和睦還能把日子過得和美的?”

    那兩位李家老爺聽了這話,不由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受一個小姑娘的教訓,但潤璃的話卻句句言之有理,由不得他們出口反駁。

    “這位姑娘,診金幾何?”見兩位兄長被潤璃說得啞口無言,那位李姑娘怯生生的開口詢問,心裡想著但願自己和姨娘手裡幾個大錢能付得起這位姑娘的診金。

    潤璃看了看李姑娘,又看了看她的兩位兄長,淡淡一笑:“家中既不是你管賬,你就不必關心了。我也不多要了,十兩銀子便是。”

    話音剛落,屋子外邊便沖進了一個肥胖的婦人,指著潤璃罵道:“你是在搶錢還是怎麼著?這麼弄一下便要十兩銀子?我看你不如去那青樓賣笑來錢來得快,只消坐在男人腿上扒了衣裳,保准一百兩銀子都能到手!”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看著那位撒潑的婦人,那是李大老爺的夫人。潤璃聽著臉上也變了顏色,在家中誰敢這麼對她般說話?可一出了家門便什麼事情都遇上了,可偏偏自己又沒有學什麼功夫,不能好好的懲治這種潑婦。

    就在潤璃氣得臉色發青的時候,那婦人突然啞了聲,流水一般的混帳話戛然而止,原來那位黑衣少年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如同在酒樓上抓住那兩位李家老爺一般手法:“你若是再滿口潑糞,小爺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暴戾,潤璃看得暗暗心驚,不知道他曾經遭受過什麼磨難,才會出現這種表情,而且他每次出手都是扼住人的脖子,那可是一招致命的動作,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對旁人有這種憤恨心理?

    見著那婦人一張臉漲得通紅,兩隻手不住的在劃動,潤璃對那少年說:“這位公子,你不必和這種人計較,且放下她,我取了診金便走,站在這裡沒由得髒了我的鞋子。”

    李大老爺看著自己妻子被制,無奈之下叫人取出十兩銀子給潤璃,對那位黑衣少年道:“診金已付,還請這位公子把賤內給放了。”

    那少年見潤璃接了銀子,背了藥箱準備往外走,冷冷的“哼”了一聲,便把那婦人摜在了地上,跟著潤璃走了出去。

    夜色已經有些深了,天幕一片烏藍,有一種深沉的神秘。

    潤璃望瞭望跟在身邊的黑衣少年,對他展顏一笑:“你是不是準備找我去幫你的家人看診?”

    那少年大驚道:“你怎麼知道?”

    看了他那吃驚的模樣,潤璃不由覺得好笑,雖然說他看上去有十□歲,可有時候言行舉止卻很容易洩露他的心事:“你在酒樓出手相助,只是出於你一片俠義之心。可後來你聽我說去李府看診,臉上就有了興奮的神色。你還一直跟著去了李府,看了我整個看診的過程,想必是想看看我是否能真正給人治病,最後你出手相助制住那個潑婦,卻是想要我承了你這份人情,然後你才好開口相求。你說,是也不是?”

    那黑衣少年聽著潤璃如此說,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伸手摸了摸頭,脖子一直,大聲說道:“你也說錯了一點,我制住那潑婦,可不是想讓你承我的人情,只是我著實氣不過她滿嘴噴糞,你別把我想成那樣勢利的人!”

    潤璃看他實誠得緊,微微一笑:“好啦,我說錯了,給你賠不是了。你的家人在哪裡?你領我去看看!”

    那少年搖搖頭道:“他沒在這鎮子上,我和你一樣,也是過路人,住在同一家客棧裡頭,我是想勞煩姑娘和我一同去涼關,可又怕姑娘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所以不好開口。”

    涼關?潤璃眼睛一亮,那不就是鎮國將軍在西北邊境駐紮的地方嗎?“你家在涼關?”潤璃兩頰有了些紅暈:“我也去涼關呢!”

    “這麼巧?”那少年也興奮起來:“那真是太好了!剛好可以結伴而行!”

    潤璃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回到客棧,小二領她去了房間,屋子裡收拾得很整潔,連八哥都已經餵食了,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站在橫杆上邊不住的轉動著小腦袋,見潤璃回來了,清脆的說了一句:“太后娘娘安好!”

    潤璃大驚,伸出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那八哥見勢不妙,早就帶著鏈子往上飛竄,可惜沒飛多高又被扯了回來,只得用那小黑豆般的眼睛哀怨的看著潤璃。

    潤璃回頭看了看身後,還好,店小二沒有跟著進來,只送到門口便折身走了,她籲了一口氣道:“你這只笨鳥,若是皇上想緝拿我,你這不是在給別人報信嗎?以後不許再說這句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0:26

第五章

    那八哥偏著頭,似乎在問:我該說什麼?潤璃看它那樣子只覺好玩,又逗著它說:“喊我,三姑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梁伯韜!”

    “梁伯韜,梁伯韜!”那八哥歡快的叫了起來,潤璃聽著笑了笑,突然之間又覺得有些傷心,想念如藤曼般攀延了上來,瞬間就滿滿的佔據了她的腦海,壓迫著她,似乎不能呼吸。梁伯韜,你在做什麼?是否也想到了我?

    潤璃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梁伯韜卻迷失在大漠裡,他正騎著他的踏雪和許允馨一起尋找著回涼關的道路。

    到西北要塞涼關一個多月以後,梁伯韜被鎮國將軍升了副將之職,他自己覺得這是鎮國將軍在有意照顧他,因為北狄人根本沒有前來騷擾侵犯,他還沒有上過戰場,竟然就升了副將,這讓他有些不安。

    這次升職,分明是鎮國將軍在賣他父親的面子,梁伯韜一想著這事便覺得坐立不安,感覺他手下的人都在用一種嘲笑的目光看他,似乎他們私下都在議論著他只靠著關係升了職,沒有半點真實本領,心裡就憋著一股氣,只希望北狄人快快來犯,他好請纓上陣,為國殺敵,立下軍功。

    只可惜北狄人似乎一點都不能理解世子爺的心情,西北邊境一直安寧無事,似乎比京城還要安靜,京城不時的還有一些遊俠子弟在街頭打架鬥毆,還能讓人在旁邊看著熱血澎湃一番,可這西北邊境,兩國大軍駐紮在這裡,卻連一點小打小鬧都沒有,和睦得似乎可以舉辦一次聯歡會,兩軍共慶了。

    鎮國將軍把梁伯韜的舉動都看在眼裡,心裡暗自發笑,這梁伯韜和兒子當年是一個樣子,熱血沸騰,一到了邊塞就想著要上戰場立軍功,沒有仗打便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天天用那哀怨的眼神看著他。

    他想了想,派人去叫梁伯韜來鎮國將軍府用飯。

    許允馨聽到說梁伯韜要過來,也很是興奮,有一陣子時間沒見著梁伯韜了,還想和他打聽下蘇潤璋的消息呢,來西北這麼多天了,都沒有收到他的信,那個呆子究竟是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是在裝迷糊?

    剛準備走出院子,就聽後邊有人小聲的喊:“六小姐,請留步。”

    回頭一看,許允馨心裡就一肚子氣,又是那個張玉蘭,成天一副小寡婦臉兒,動不動就含著一包眼淚望著自己,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般,其實——屁大的事都沒有,無外乎就是抓了些蟲子給她看,或者拖她去騎馬什麼的。

    張玉蘭寄居在鎮國將軍府,許允馨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她會寄居在自己家裡,她還有一個哥哥,叫張玉柱,從許允馨來到大周開始就在鎮國將軍府見著了這兩兄妹,據說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叔父叔母都死了,他們是一對孤兒,所以鎮國將軍就收養了他們倆,當自己孫子孫女看待,可顯然,這兩兄妹卻不是這麼想的。

    張玉柱跟著兄長和自己從小習武,但又不投軍報效朝廷,一身武藝只是用來防身,因為從前年開始他就去做皮貨買賣了,據說這買賣來錢快,可也有風險,現在邊境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可大周還是有不少流民,聚集在離涼關不遠的地方,占山為王,路過的客商給他們看中了,東西銀兩搶去不說,還要吃不少苦頭。可是張玉柱有一身好功夫,藝高人膽大,也不怕那些賊匪,硬生生給他帶出了一支商隊,還挺能賺些銀兩。去年年前時分,他很客氣的交了一筆銀子給許大夫人:

    “承蒙將軍府多年對我兄妹二人的照顧,這些銀兩權充這些年的飯食嚼用罷。”

    許大夫人一驚,張玉柱這口氣,是要帶著張玉蘭離開鎮國將軍府了?趕緊和鎮國將軍去通了個氣兒,鎮國將軍也很是不虞:“這小子!他祖父把他和他妹妹託付給我,他們就是我的親孫子孫女一般,還這麼見外!”

    心裡想著不喜,於是喊了張玉柱來訓斥了一頓,那張玉柱一直就那麼聽著不吭氣,到最後重重的拜了下去:“將軍好意,玉柱心裡都知道,可究竟玉柱姓張,不姓許,又有何資格在這鎮國將軍府久住?現兒玉柱已經能獨當一面,自然要帶妹妹離開鎮國將軍府,即算是在將軍府旁邊買個宅子,都比住在府裡頭要好!”

    鎮國將軍見他說得堅決,也暗贊這張玉柱倒是有性格,不是那種一味貼著吃軟飯的主,正準備答應,這時卻聽下人來報說張玉蘭病倒了。

    聽說妹妹病了,張玉柱也顧不上再提出府居住的事情,趕緊跟著下人去了妹妹那裡,就見張玉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兩頰全是怪異的紅,豔豔的一片,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人都病成這樣了,只能繼續住下去了,張玉柱歎了一口氣,默默轉身走開,或者妹妹不像自己那樣想,一心想到這鎮國將軍府住下去?也罷,自己做買賣存夠了銀兩,把妹妹風風光光的嫁了,自己再搬出來也不遲。

    於是,張玉柱和張玉蘭兩兄妹便繼續在鎮國將軍府住了下來。

    後來許允馨跟著祖父回京城住了幾個月,待到她回來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那位張玉蘭的病神奇的好了不少,雖然還是看上去身子單薄,卻不再像原來一般要死不活的模樣,每日精心畫著眉毛,臉上也搽著粉兒,連指甲上都塗了丹蔻。

    現在聽著那軟綿綿的聲音,許允馨心裡就像塞堵了一團什麼東西,半天都喘不過氣來,能不能不要這樣,一副林妹妹的模樣,可惜又沒有林黛玉的氣質。她猛的轉過身來,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張玉蘭道:“你有事情?”

    憑心而論,張玉蘭還算是長得俊俏的,一對柳葉眉彎彎的籠著一雙剪水秋瞳,嘴唇小小,只是略微薄了些,皮膚有些蒼白,但據說這樣的女子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惜,可是她站在許允馨面前,卻沒有讓她有半分心動的感覺。

    “聽說梁國公世子爺今日會來鎮國將軍府用飯?”張玉蘭的眼睛亮閃閃的望著她,似乎包含著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可是許允馨卻一瞬間便瞭解到她的心思。

    自己這個表哥可真吃香,許允馨心裡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得幫著蘇九好好的看住他,怎麼能讓他被這種小女人給勾走了?向張玉蘭一挑眉,許允馨大聲說:“我表哥來用飯和你可有半點關係?需要你來問這事情?待字閨中的女孩子,難道不知道矜持?”

    張玉蘭第二句話還沒說出來,便被許允馨搶白了一通,臉上羞得通紅,捂著臉轉身就飛奔著走開了。許允馨看了看張玉蘭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想打我表哥的主意?你是在做夢吧?”

    中午時分,梁伯韜應約前來鎮國將軍府。

    剛剛進了大門,就見一道白色身影從垂花門邊一閃兒過去了,梁伯韜也沒有注意,那身影看著應該是個女子,更加引不起他半分興趣,頭都沒有偏一下,大步走了進去。

    閃在垂花門後邊的張玉蘭眼眸低垂,望著梁伯韜英姿颯爽的背影,難過得要滴下淚來,自己在這裡等了他很久,看見他來了,心裡慌亂,躲到了這門後邊,可他就當沒看見自己,他的眼睛難道是瞎了的不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0:37

第六章

    自從兩個月前梁伯韜跟著鎮國將軍回府,她的眼裡就只有他的存在,從來沒有哪個男子能像他一樣讓她心動。她在旁邊偷偷的看著梁伯韜,他點頭微笑的樣子實在是帥氣,他穿著白色袍子的身姿甚是瀟灑,他靴子上刺繡的花紋都是那般精美,總之,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讓她著迷。

    可是,為什麼他就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鎮國將軍府上上下下,誰不誇自己生得美,比起那位和她一樣待字閨中的六小姐,自己簡直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可是自己特地和那六小姐站到一處,那世子爺卻依然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張玉蘭站在矮矮的花牆下邊,心裡悵然若失,直到那筆直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真不甘心,每次都這樣視她為無物,總得想個什麼法子讓他看得到自己,張玉蘭一邊想著一邊怏怏的往自己房裡走去。

    梁伯韜卻全然不知道鎮國將軍府裡有一位少女為他傷透了心,他和鎮國將軍正說得開心,兩人在討論著邊關的事情。

    “伯韜,你似乎有些不安心喲,是不是涼關生活清苦,你不是很習慣?”鎮國將軍喝了一口酒,笑著對梁伯韜說:“你可要學得沉穩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我只是覺得鬱悶,我們大周分明兵強馬壯,為什麼不沖過去把北狄人給滅了?”梁伯韜憤憤不平的說:“每次站在涼關城牆上遠望北狄人的營寨,我就恨不得帶一彪人馬去把他們打退幾百里!”

    “呵呵。”鎮國將軍不由得失笑:“伯韜,打仗不能只憑匹夫之勇,你要把一切都算計好,待到有十足勝算才出兵。咱們大周外表看著是兵強馬壯,可國庫裡有多少錢,又能拿多少錢出來打仗,你算過嗎?”

    梁伯韜搖了搖頭道:“這個伯韜倒是不知。”

    “大軍欲動,糧草先行,若是連糧食衣物都保證不了,更別提行軍作戰了。”鎮國將軍歎了一口氣,眼睛望著中庭種植的幾株花草:“我記得最慘烈的一役是在二十年前,當時也是因為急功近利,沒有把所有因素都考慮進去,結果中了北狄人的埋伏,被困在一個山谷裡,兵疲馬乏,沒有糧食,和馬一樣吃草,沒有水喝,連馬尿都喝過,那種慘狀,回想起來都驚心動魄。要不是你父親帶人及時趕到,我早就沒在人世了。”

    鎮國將軍回憶著過去,臉上動容:“你父親那時候年方二十,帶了一隊人抄了北狄的後路,在馬尾上綁了樹枝,奔過去時便一路煙塵滾滾,讓敵人看了心驚膽顫,不知道你父親究竟帶了多少人來,趕緊棄了陣地逃跑了,其實……”鎮國將軍的臉上浮現出歡快的笑容:“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哪!虎父無犬子,伯韜,我看你也不會比你父親差!”

    梁伯韜聽著鎮國將軍說著過去的陳年往事,也大受鼓舞,眼前浮現出了父親當年的英姿,鎮國將軍說的沒錯,虎父無犬子,他要比父親做得更出色!

    “伯韜,你要學會等待時機,很多事情等不及,便等不到,你知道嗎?”鎮國將軍見梁伯韜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心裡知道這梁世子心裡在想什麼,少年郎誰不是血氣方剛?自己不也有過那樣的時候嗎?只是需要有人指引,假以時日,他定會有所成就!

    “等不及,就等不到?”梁伯韜疑惑的看了看鎮國將軍。

    “你仔細品品這句話,不要著急,以後少不了你立功的機會!”鎮國將軍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伯韜,好好幹,將來梁國公府就靠你來光耀門庭哪!”

    “是,將軍!”梁伯韜端起酒杯朝鎮國將軍舉了舉:“托將軍貴言,伯韜敬將軍一杯!”說罷一飲而盡。鎮國將軍看著也覺得豪氣滿懷,和梁伯韜同飲了一杯,又說了些軍營裡邊的一些事情,兩人吃得酒足飯飽,興致頗高。

    用過飯以後樑伯韜便被從內院躥了過來的許允馨拉走了:“表哥,我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鎮國將軍看了看朝氣蓬勃的孫女,笑著點點頭道:“你們去罷。”心裡琢磨著要不要和梁府結親呢,伯韜可是個好孩子!

    許允馨若是知道爺爺心裡想的什麼,恐怕會大呼冤枉,她只是因為設計了一款新式的武器想要來找梁伯韜獻寶而已,誰叫她那幾個好哥哥今天還在軍營沒有回來呢。

    兩個人才走進內院沒多遠,便聽到“哎呀”一聲,循聲看去,便見張玉蘭跌倒在地上,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們。

    “你怎麼連走路都會跌倒?”許允馨皺了皺眉:“這路上平坦得很,連塊小石頭都不見,你竟然還能跌倒了,真是佩服。”心裡又暗暗添了一句,難道還想我表哥去扶你起來?轉臉看了看梁伯韜,停在那裡看著坐在地上的張玉蘭,根本沒有走上前去的趨勢。

    不錯,表哥真不錯,對待一切狐媚伎倆,只能毫不留情,千萬別伸出手來碰她,有些人粘上便甩不掉了,許允馨連連點頭。

    其實梁伯韜是看慣了這種拙劣的表演,在京城的時候,不知有多少貴女已經試過用這種方式博取他的憐惜,希望得到他安慰的眼神,或者是憐惜的語句,只可惜梁伯韜從來不吃那麼一套,總是視若罔聞。後來與潤璃兩情相悅以後,更是視那些矯揉造作的貴女們如無物,更別說有一絲絲同情了。

    張玉蘭委委屈屈的坐在地上老半天,只得了許允馨一句挖苦,梁伯韜也只看了她一眼,又如沒有看見一樣調轉了視線,只能用帕子擦了下眼淚站了起來小聲說道:“我方才走到這裡,突然聽到有男子說話之聲,本來想趕緊躲避,卻沒想走快一步,葳了腳……”說著向前挪動一步,又皺起眉來,做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來。

    許允馨看著好笑,走上前去蹲□子,一隻手掐住張玉蘭的腳踝:“你的丫鬟去了哪裡?我先來幫你悄悄。”說罷,手上一用勁,掐得張玉蘭眼淚珠子都掉了下來,雪雪呼痛。

    “好了沒有?若是還沒有好,我再來幫你揉揉。”許允馨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看著張玉蘭,一臉真誠的笑:“沒好就說,我這個捏骨技術還是不錯的。”

    張玉蘭搖著手道:“已經好了,謝謝六小姐,你們去罷,我歇會就自己回房了。”眼波一轉,又委委屈屈的看向梁伯韜,卻見他根本沒往這個方向看,心裡的怨氣更重了,可又越發想得到他的接近,如同一個口渴的人看著前邊有一杯水,卻不能喝到一般,異常難受。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走了,你自己當心。”許允馨朝張玉蘭笑了笑,走到梁伯韜身邊道:“表哥,我們走。”

    張玉蘭看著他們遠處的身影,恨恨的跺了一下腳,這個許允馨,處處和自己作對,莫非她也喜歡上樑世子不成?不行,自己得想辦法阻止她,自己一定要想辦法爬上世子夫人這個位置!

    梁伯韜真是命犯桃花,只是他自己毫不知情而已,他也沒心思想那些事情,此時他正興致勃勃的看著許允馨在他面前獻寶。

    許允馨做了一把連弩箭,這箭是在袖箭的基礎上改造的,套在手臂上,一按機括便能有幾支箭連續發出,有點類似於前世的機關槍,可以連著發射。那些小箭都是特殊材料做成,打得精巧無比,箭尖上還可以喂上劇毒的藥物,射中敵人便可讓他中毒,若是得不到救治,必然會毒發身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01

第七章

    “表妹,你這心思越來越巧了。”梁伯韜拿了那把連弩箭,愛不釋手,笑著說:“你這把先送了我罷。”

    許允馨點點頭道:“我做了好幾把呢,從去年就開始想著做這個,現兒總算是成功了,我演示給你看。”說罷舉起手來對著前方,梁伯韜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聽到嗖嗖之聲,數支小箭已經飛了出去,釘在樹上。

    “今年璃兒生辰那日,你就是用這箭射殺了明珠送的蛇。”梁伯韜看這動作,感覺很熟悉,回想一下,便想到了當日場景。

    “不對,那日我用的是袖箭,一次只能射一支,若是失去了準頭,那敵人有了防備,就不妙了。現在我這連弩箭,一次可以射出八支箭,比起這袖箭,可威猛多了!”許允馨洋洋得意的把連弩箭從手臂上捋了下來交給梁伯韜:“你先拿著這個,我還有好東西要給你呢。”

    梁伯韜興奮的看了看手上的連弩箭,這可是好東西,有衣袖罩著,都沒有人能發現。就見許允馨又拿來了幾個圓滾滾的東西給他看:“表哥,你瞧瞧這個!”

    “這是什麼?”梁伯韜拿著那東西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我們出府去試,這個威力可不小呢。”許允馨笑嘻嘻的拉了梁伯韜就出了鎮國公府,兩人策馬來到郊外,四周空闊,一覽無餘。許允馨翻身下馬,對著梁伯韜一擠眼:“表哥,你可看好了。”

    她拿出一個小圓球,那球上有一根線,線的盡頭掉了一個小墜子,許允馨抓住那小墜子猛的一拉,就聽到有辟裡啪啦的響聲,然後她用力的把那小圓球扔了出去,落地以後不久,一聲巨響,就見遠處的泥土被炸得到處都是,上下紛飛。許允馨得意的看著梁伯韜瞠目結舌的樣子:“怎麼樣,表哥,我這東西可是不是好東西?”

    “真是好寶貝!”梁伯韜激動得雙眼發光:“表妹,你若是男子,那鎮國將軍府以後定是你當家了!”

    “我可不要什麼當家不當家的!”許允馨無奈的一笑:“我也想上戰場打仗啊,可惜大周軍隊裡不收女的,否則,憑我的本領,當個將軍也不是不可能啊!”

    前世看過那麼多戰爭片全白看了,許允馨心裡默默哀悼,還有那《三十六計》、《孫子兵法》什麼的,全白看了,要是祖父能讓自己披掛上陣,自己也不會比那穆桂英要差!這可惡的大周朝,雖然看上去對於女子限制沒有那麼多,但實際上還不如北宋呢,人家至少還能讓女的領兵打仗!

    “表妹,我有個提議!”梁伯韜看著許允馨眼裡的遺憾,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我們去北狄人那邊摸摸他們的底細,順便查看一下他們的地形,下次打仗時就可以派得上用場了!”

    許允馨一聽,也眼中放光:“好啊好啊!可是,表哥你能出去嗎?你不還要在軍營裡輪值的?”

    梁伯韜得意的說:“我向你父親請幾日假,咱們帶幾個人喬裝打扮了,快去快回便是。”

    許允馨聽到梁伯韜這麼說,也點了點頭:“表哥,我一直就盼著出去闖蕩一番呢,就這麼說定了,明日我們帶好東西在這裡集合,我帶上四個丫鬟,你帶幾個手下,咱們去給大周探探路,到時候打起仗來咱們可以做先鋒!”

    兩人越說越起勁,全身熱血沸騰,梁伯韜回到軍營請了假,睡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晚上都未曾合眼。

    現實總是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

    梁伯韜和許允馨帶著幾個手下和丫鬟,裝扮成一支商隊的模樣從城北出發踏上了去北狄的道路,最開始還能看到人煙稀少的村莊,慢慢的,竟然天氣越發的熱了起來,草地也慢慢的看不見影子,最後眼前只剩黃沙一片。

    “這是沙漠啊。”許允馨站在一個小山丘上往前邊看,就見黃沙漫漫,無邊無際,遠方有飛揚的沙塵,還有一輪鮮豔得如朱砂血一般的太陽。

    戈壁灘?她想到了中學時學過的地理,似乎就有這些。

    梁伯韜站在許允馨的身邊,看了看手裡拿著的地圖,認真對照了一下:“表妹,地圖上似乎沒有這個地方,按理說從祁山那邊過來再走半日便是北狄境內,為何這裡卻出現了一片這麼大的沙漠?”

    許允馨掏出自製的指南針比對了下,也覺得奇怪,自己和梁伯韜並沒有走錯,為何卻陷入了這一片大漠裡?

    “小姐,我覺得咱們還是原路返回罷。”鐵手在身邊建議:“這片大漠,沒有駱駝是無法走過去的,我們帶的水不多,怕維持不了幾天。”

    許允馨看了看身邊幾個丫鬟的臉,知道她們的擔心沒有錯,於是不得不向梁伯韜潑冷水:“表哥,我們還是回去罷,下次找個有經驗的嚮導來帶著我們過去,我們倆就這樣亂撞,估計也弄不出什麼名堂來。”

    梁伯韜看了看前邊的茫茫沙漠,也是犯愁,好不容易請了幾日假出來探路,結果卻是無功而返,真是心有不甘。可是到了這個地步,自己總不能勉強走下去,若是一意孤行,人被困在大漠裡,到時候一堆枯骨,更別說功成名就。

    垂頭喪氣的,這對表兄妹帶著一隊人往回走,不知不覺又走偏了方向,從大漠邊緣撤退出來以後沒有走到原來的路上,卻是來到了北狄人控制的地區。

    一個個的氈帳顯示著這是與大周迥異的居住方式,梁伯韜見那一頂頂白色的帳篷,就像灑落在草原裡的珍珠一般,一群群牛羊正被趕著進那欄圈,氈帳後邊還升起嫋嫋炊煙,不由得感慨:“這裡的人倒是生活得自在。”

    許允馨望著這片安寧的土地,點了點頭:“戰爭帶來的是毀滅性的災難,只有和平才能讓老百姓安居樂業。大周人也是人,北狄人也是人,兩邊都有平民百姓,若是兩國一直和平共處,那百姓的日子會過得安穩得多。”

    梁伯韜若有所思的想著許允馨的話,心裡充滿了一種疑惑,他來西北就是想建功立業的,若是沒有戰爭,他的軍功又從何而來?可望著眼前這片寧靜的草原,他又覺得自己可能想錯了,百姓更需要的是這樣的生活。

    “一將成名萬骨枯。”許允馨浮現出一絲難過的神色:“戰場上白骨累累,多少人就長眠在那裡,再也無法回去和父母兒女團聚,表哥,你想過這些嗎?你有沒有想到你的父親母親正在擔心你,有沒有想到過蘇九在盼望著你回去?”

    兩人正在交談著,突然看到一彪人馬沖到了氈帳那邊,有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人拿出一張紙,大聲的宣讀著些什麼,就見寧靜的草原頓時熱鬧了起來,喧嘩之聲大到連梁伯韜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等那一隊人走了以後,梁伯韜和許允馨領著手下走了過去,很客氣的向一位大娘詢問:“大娘,我們兄妹是過路的客商,在大漠迷了路,好不容易走出來轉到了這裡。方才那人來這裡是做什麼?怎麼看你們似乎都有不滿之意?”

    那位大娘看了看梁伯韜,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北狄是由五個大部落組成的,其中最強大的那個部落首領便是我們北狄的汗王。方才那人便是汗王的使者,汗王說要徵兵服役,家裡有兩個兒子的,必須去一個,有三個的要去兩個!我們家老大還在軍隊裡呢,現在又要把老二送去了……”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11

第八章

    “汗王要徵兵?現在不是已經有三年沒打仗了嗎?”梁伯韜聽到這話,心裡一驚,這北狄人莫非有所舉動?

    “說是說三年沒打仗,可汗王一刻都沒有放鬆呢,我那老大寫回來的信裡說,天天都在操練,督促得緊,現在又徵兵,不是想打仗,還有什麼用處?”大娘提到打仗就傷心起來:“我孩子爹就是死在戰場上邊的,阿拉王要保佑我的老大和老二,可要平安歸來!”說完閉上眼睛,默默的祈禱起來。

    梁伯韜和許允馨對望了一眼,默默的趕著馬車離開了草原,找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歇了下來。幾個丫鬟撿了些柴過來,又去獵了幾隻野味,然後生了一堆篝火,把那野味架了起來慢慢的烤著,香味很快的隨著風飄出去很遠。

    梁伯韜默默的枕著胳膊躺在草地上,眼睛望著天空。草原的夜色是極美的,開闊而大氣,一輪圓月似乎比大周看到的更明亮,如圓盤一般嵌在烏藍的天幕上,月亮旁邊是幾點星子,不斷在閃爍著。

    他想起了璃兒,每次和璃兒在一起的晚上,似乎都是上弦月或者下弦月,月亮如彎鉤一般挽起飄過的雲彩。月圓意味著人圓,總有一天他也會和璃兒一起,共賞這一輪圓圓的明月。

    “世子爺,可以用飯了。”鐵手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梁伯韜一躍而起,跑了過去,接過許允馨遞給他的烤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時,就聽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隊人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坐在馬上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長得膘肥體壯,看到篝火旁邊坐著的幾個人,還有他們身邊不遠處的一車貨物,笑得很是開心:“聽說有肥羊經過,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了果然如此。”他猥瑣的目光盯住許允馨和身邊幾個丫鬟不放,連連稱讚:“娘的,還有幾個美貌女人,這一趟,爺可賺大了!”

    那人坐在馬上自顧自的說了半天,見梁伯韜和許允馨他們根本沒有理睬他,只是在津津有味的吃著烤肉,不禁勃然大怒,用馬鞭指著梁伯韜道:“你還不乖乖下跪求饒?竟然還能吃得下東西,你們是想找死不成?”

    許允馨吃完最後一口肉,擦了擦手站起來道:“反正是死,不如吃飽了再去死,這位大爺,你說說,可是不是這個理?”

    那個中年漢子盯著許允馨的臉道:“小美人兒,爺可捨不得讓你去死,你乖乖的跟著爺回去,爺一定好好疼你,叫你吃香的,喝辣的,金銀首飾,要什麼有什麼。”

    許允馨聽了這話嘻嘻一笑,指著梁伯韜道:“這位爺,真有這麼好?那把我表哥也一起帶去,好不好?”

    那漢子看了看梁伯韜,搖了搖頭:“這可不成,一看他便知道他是你的相好,我可不帶他回去,只帶你一個人。”

    聽了這話,許允馨沖那漢子也搖了搖頭道:“這位大爺,那恕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見許允馨似乎有往篝火便走去的趨勢,那漢子眼中閃過一道惡狠狠的光:“跟不跟我回去可由不得你,還是我說了算,兄弟們,給我上!”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許允馨從腰間解下軟鞭,“嗖”的一聲朝那中年漢子抽了出去,那人沒有料到一個看起來嬌怯怯的小姑娘,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彪悍,防不勝防的被她一鞭子抽下馬來,在地上打了個滾,又迅速站了起來,從身上摸出兩把刀子,揮舞著向許允馨撲了過來。

    那漢子帶來的一彪人馬見狀,也立即朝篝火旁邊沖了過去。

    還沒等他們沖到篝火邊,就見眼前一花,坐在火邊的梁伯韜飛身一躍,從他們身邊飄過,順手就點了幾個人的穴道,在那漢子身邊落下,只見他輕輕巧巧的伸出一隻手,那個漢子手中的刀子就撲落在地,人已經被梁伯韜拎了起來。

    那漢子嚇得面無人色,在梁伯韜手下瑟瑟發抖:“好漢饒命!”

    梁伯韜朝他一笑:“我倒想去你那裡做客,你意下如何?”

    那邊的賊人已經被四個丫鬟和幾個手下解決,押著走了過來:“世子爺,該如何處置他們?”

    看了看那十幾個狼狽的賊人,梁伯韜想了想:“表妹,你想不想去他們那個賊窩去看看是什麼樣子?”

    許允馨拍著手笑道:“表哥,我還沒去過山賊窩呢,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了,咱們去逛上一逛,看看有些什麼不同。”看了看那個中年漢子,許允馨踢了他一腳道:“喂喂喂,你們山上有多少人?你武功這般不濟,怎麼也成了當家的?”

    那個漢子抬起眼睛委屈的看了許允馨一眼,小聲的回答:“我們山上有三百多人,我是三當家的,還有大哥和二哥,他們比你們可厲害多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了,山上三百多人,你們這十幾個人,上了山,踩都被踩死了。”

    許允馨看了看梁伯韜,裝出一副害怕的神情來:“表哥,聽著他這麼說,真是可怕,你還去不去?”

    梁伯韜哈哈一笑:“去,怎麼不去,不才三百多人嗎?雖千萬人吾往矣,更何況才三百多人!”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丸藥,掰開那漢子的嘴,拍了拍他的後腦勺,那顆藥丸便骨碌碌的滾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麼?”那漢子臉色蒼白,想伸手去摳自己的喉嚨把那藥丸吐了出來,可卻被梁伯韜緊緊的抓著,半分也動彈不得。

    “沒什麼,只是一顆藥,三天以後若是沒有我的解藥,你必死無疑。”梁伯韜愉快的朝他一笑: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說著把手鬆開,那漢子的腳終於落到了地上,就勢跪了下來:“這位大爺,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你,還請你老人家大人大量放過小人吧!”

    梁伯韜踢了他一腳道:“我不用你這副模樣來討饒,既然都當上了山賊,怎麼沒有半分志氣?你且帶我去你們山頭看看,我和我表妹也只是好奇而已,若是覺得風景好呢,住個幾年也說不定,若是不足合意,看完了自然會走。”

    那山賊頭子痛哭流涕的磕著頭道:“小人本來也是大周人氏,被那貪官逼得寸土全無,只能糾結了一些兄弟落草為寇。大周那邊沒有好的山頭了,我們這才來北狄的,雖然劫人財物,可卻沒犯過殺孽,還請大爺憐惜我們,高抬貴手!”

    梁伯韜□不聽他分辨,一把把他拎了起來:“廢話少說,頭前帶路!”

    那人爬了起來,一臉的淚,唯唯諾諾的走到前面去了。

    許允馨靠近梁伯韜,好奇的看了看他:“你的那丸藥可是蘇九給你的?也趕緊拿幾顆給我,我到時候好來防身。”

    梁伯韜靠近許允馨,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這藥確實是璃兒給的,只不過是治咳嗽的,不是毒藥。”

    許允馨瞪了梁伯韜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清脆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那山賊頭子聽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行人迤邐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山賊的窩點。

    梁伯韜放眼一望,心道這群山賊倒也會選地方安家,這處山脈是祁山的分支,延綿數裡,那山寨建在主峰上邊,山腰設著關卡,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山腰上的守衛看著三當家的帶著一群人回來,後邊還跟著一輛車子,喜得眉飛色舞,趕緊上前來點頭哈腰:“三當家可真厲害,出去一會就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21

第九章

    那三當家尷尬的抽了抽嘴唇,也沒說話,只點點頭便帶著梁伯韜和許允馨一干人等上山去了,扔下那個拍馬的守衛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頭,對著旁邊的守衛道:“三當家今日怎麼這般謙遜了?”

    旁邊那個搖搖頭道:“大概是看到這麼多年輕女子,頭早就昏了,還有心思和你說話?”兩人自去嬉鬧,也沒管這位三當家面色不對這茬事情了。

    三當家的領著梁伯韜和許允馨來到山寨的聚義廳,他一直想大聲喊一句:“快把他們抓起來!”可一想到那顆吞到肚子裡的毒藥,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許允馨看著他臉色變幻莫測,一副忍得實在辛苦的模樣,心裡暗自好笑,低聲在他耳邊說:“你還想不想要解藥?”那三當家的聽了這話,驀然變色,後背一下就彎了下去,哭喪著臉把他們領了進去。

    聚義廳的中央擺著一把椅子,上邊坐著一個人,看起來便是那大當家的了,梁伯韜和許允馨一看,卻大吃了一驚。

    就見那人穿著一身儒衫,白淨的臉龐,看上去一股文氣,若不是坐在那椅子上,絕沒有誰會把山賊頭子和這樣一個人聯繫起來。

    “大當家的,我今日下山去捉肥羊,把他們都帶了回來。”三當家朝那書生一拱手,然後肅立在一旁。

    左首第一把椅子上一個黑臉漢子跳了起來:“老三,大當家的不是說過只搶財物,不傷人的嗎?為何把人都搶到山上來了?莫非你看著這裡邊有女眷,起了色心?”

    聽著他們的對話,梁伯韜和許允馨也甚是驚奇,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山賊,只搶財物,不傷人性命?看起來這山賊也是種類繁多,也要分上個三六九等才是。

    “二哥,這些人……”那三當家的委屈的指了指梁伯韜,又馬上把手縮了回來:“這些人說想來我們山寨看看風景……”嘴巴一癟,摸了摸肚子道:“他還給我吃了顆毒丸,要是不給解藥,三日之後小弟就要和你們道別了!”

    “這位公子,不知為何對小寨如此感興趣?”坐在中間的那位儒生慢條斯理的問梁伯韜:“我們雖落草為寇,但卻只求能夠得個溫飽,從未傷及性命。公子若真是想來看看風景,在下可以全程相陪,若還有別的事情,還請直言便是。”

    梁伯韜看那人說得斯文,根本不像一個山賊,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請問大當家的,你看上去乃是讀書之人,為何又落到這般地步?”

    誰知他這一問卻惹出了那大當家的兩顆眼淚:“我們原是集賢人,被那狗官壓榨得無處可去,我父親才帶我們來這裡落草為寇,我父親本是這寨子的大當家,年前他不幸過世了,兄弟們看得起,推舉了我來繼任,可我一介書生,怎能擔此大任?也只是每日腆顏坐在這座位上,一切都是二弟和三弟在操持。”

    見著那大當家的竟然當眾掉眼淚,梁伯韜和許允馨驚訝得簡直是無以復加,互相看了看,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看看廳中那些山賊,卻個個若無其事,顯然是見慣了這等事情的。許允馨咳嗽一聲,忍不住開口道:“你們何必落草為寇,難道不能就在這山上開墾出田地來,養家糊口?這裡雖是北狄境內,卻是一片荒山,看起來是無人管理的,即算有人看管,依著大周和北狄的律例,開荒以後的土地可以歸個人所有,不需要繳納銀子,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大當家的一愣:“在下確實不知。原來在大周時,在下的父親也肯過荒,但都照樣被狗官搜刮去了,都不知朝廷還有這種律例。”

    看那賊人眼眸清亮,顯見得確實不知,從這搶劫的規矩來看,這也算得上是一夥良善的山賊,想到那三當家原來嚇唬他們說大當家二當家厲害得緊,現在看著這大當家竟然還能當眾掉眼淚,許允馨便撲哧一笑,對著那三當家道:“你們大當家果然厲害!”

    那三當家的紅了一張臉站在旁邊,半天不吭聲,那大當家的見了,趕緊向梁伯韜施了一禮道:“還請這位公子賜一顆解藥給我三弟才是。”

    梁伯韜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道:“掰開,分兩次服用,今日一次,明日一次,千萬不能一次吃了,謹記,謹記。”

    那三當家的千恩萬謝的接了過來,趕緊叫人拿水過來,把那“解藥”一分為二,就著水吞了一半,然後又精心的把剩下的一半包了個嚴嚴實實,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懷裡,看著梁伯韜的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大當家的,你們在這裡落草多久了,可熟悉周圍的地形環境?知不知道出了涼關,還有什麼捷徑可以到北狄來?”梁伯韜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朝那大當家的一拱手:“我們兄妹準備販運些東西到北狄去賣,又覺得涼關去北狄的路途遙遠,不知道可否還有什麼近路,如能告之,不勝感激。”

    那大當家的點了點頭道:“捷徑倒是有,但是我卻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如請貴客在這山寨住上一晚,我明日便叫人帶貴客走上一回。”

    梁伯韜聽了心中歡喜,對那大當家的說:“我們兄妹倆這次出來帶了幾車貨,為了感謝大當家的,就留一車給山寨當做酬金罷!”

    那大當家的聽了也是歡喜,偏偏還要站起來推辭一番,梁伯韜只覺好笑,這山賊與肥羊之間能達到這種和睦無間的關係,真也是世間奇聞了。最後那大當家的顯然不如梁伯韜好口才,這才“被迫”收下了,口裡還不住的說:“這怎麼敢當!”

    是夜,梁伯韜和許允馨便留宿在山寨裡。

    梁伯韜和三個當家的喝酒議事,許允馨則到處去看了看,與其說這是賊窩,倒不如說是村寨,一片祥和的景色,於是她忍不住又向那些賊人們賣弄了一下她可憐的種植知識——山上可以開梯田,可以種植玉米這些高產量的作物,只是究竟該怎麼開墾,該怎麼種植,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些賊人裡邊有幾個種莊稼的老手,聽許允馨這麼比劃著,也陷入了深思,幾個人坐到一旁嘀咕了一回,這才拍了一下大腿,翹起大拇指道:“姑娘好主意!這樣種田就可以蓄水保土了!咱們下半年便可以開幾個山頭,明年開春就種點糧食!”

    許允馨聽了心裡美滋滋的,這可是造福山寨的大事呢,看著那些抱著孩子的婦人,她又忍不住拿出幾塊碎銀子給他們,惹得那些人連聲道謝,只差沒有贊她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第二日清晨,那大當家的果不食言,派了一個人送他們下山,帶他們抄近路去北狄,梁伯韜一邊走著,一邊細心的做下標記,還不到大半日,便可以看見北狄那邊城關的牆頭。那帶路的把梁伯韜他們送到這裡,向他們一拱手道:“我就送到這裡了,祝公子和姑娘生意興隆!”

    許允馨笑眯眯的給了他一個銀錁子:“謝謝貴言了!”

    那小嘍囉接了銀子,笑眯了眼,向許允馨道了聲謝,然後催著馬回去了。

    “表哥,我們要不要真去賣點東西?”許允馨看著那人的背影道:“人家都祝我們生意興隆了,不去做買賣似乎很虧?”

    梁伯韜向她伸出手來:“路引呢?若是沒了路引,別說進不去城關,還會把你當成奸細抓了起來。”

    許允馨拍了一下後腦勺:“是啊,竟然沒有路引!”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32

第十章

    梁伯韜看了看手裡的圖紙,雖然已經探知了到北狄的捷徑,可看到了那城關隱隱的城牆卻不能進去,也很不甘心:“表妹,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去周圍的村莊試試看,會不會有人肯把路引賣給我們,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許允馨聞言大喜:“還是表哥你主意多!”於是催著大家把車子往附近的村莊裡趕了去。

    走到附近的一家村莊,就見有幾處稀稀落落的房子,他們把車子趕到了一家院子門前,許允馨打發鐵手前去叩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老婆婆,看著他們一群人,兩輛車停在門口,不由一驚:“請問貴客叩門何事?”

    許允馨看著這位老婆婆眉眼慈祥,倒像一個和氣之人,下了馬走了過去行了個禮道:“這位婆婆,我和家兄運了些貨物來北狄販賣,昨日遇到了賊人,把隨身的包袱搶了去,我和兄長奮力抵擋,還守住了幾車貨物,只是那路引在包袱裡,現兒卻進不得城了,想問問婆婆,能不能賣幾張路引給我們?我們賣了貨就出城送還給你。”

    那婆婆聽得許允馨說得可憐,也跟著歎氣:“是呢,不遠的地方就有山賊,這世道,越發的亂了!姑娘,我家雖有路引,可也沒有這麼多人的啊。這路引還是我兒子和媳婦去走親戚時開的呐,就只有兩張,你們留幾個在老太婆家裡歇息著罷!”

    許允馨聽著這話,似乎這位老婆婆還有些不相信他們,生怕他們拿了路引不還回來了,所以故意扣了幾個在家裡,正準備再遊說她,就見梁伯韜大踏步上來道:“如此,就多謝這位婆婆了。”說罷塞了一錠銀子給老婆婆。

    那老婆婆摸著銀子,臉上樂開了一朵花,轉身進屋子,拿了兩張路引出來:“這位公子,給你罷。”

    梁伯韜一手接了過來,交代手下幾句,便和許允馨趕著那兩車貨物就往城關去了。門口的兵士接過路引,也沒細看,就吆喝著讓他們快點進城,不要擋了後邊人的路,許允馨和梁伯韜相視一笑,趕著車子進了城。

    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以後,兩人還真裝模作樣的去賣了些東西,都直接打貨給了一家大店鋪,老闆看了他們帶過來的貨直說好,下次有貨還繼續來找他。許允馨掂著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一臉的得意:“表哥,我們既賺了錢,又達到了目的,真是一舉兩得!”

    梁伯韜望著活蹦亂跳的許允馨道:“許小六,你可別先高興得太早,晚上吃飽點,半夜才有精神出去!”

    許允馨啪的停了下來,朝梁伯韜行了個禮:“表哥,你且放心好了!”

    城關的夜晚特別的寂靜,值夜的梆子聲傳得很遠,悠長悠長,融進了濃濃的夜色,聽上去有一種滄桑的感覺。

    打更的更夫半眯著眼睛,拎著梆子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一陣風刮了過來,手裡的燈籠打了個旋兒,搖晃不定,就在他低頭的一刹那,有兩條黑影,從他頭頂的樹上掠過,數片樹葉在枝頭搖曳了兩下,最終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擦過那更夫的鼻翼,掉在他的腳邊。

    “這陣風也不大啊,樹上怎麼會落下這麼多葉子?”更夫看了看腳邊一地的樹葉,搖了搖頭,拎著燈籠和銅鑼,繼續眯著眼睛往前走去。

    夜,越發的深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若是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貼著灰暗的牆壁站著,定然是沒有人發覺的。北狄城關兵馬指揮莫羅家的牆上,就貼著這樣兩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就像

    兩條壁虎一般貼在那裡,正在打量著那牆的高度。

    “莫羅家裡是不是沒錢?”一個矮些的黑衣人道。

    “何以見得?”另外一個奇怪的問。

    “要是有錢怎麼不把牆砌得高些?”那稍矮些的黑衣人輕輕一笑:“難道這麼點高的牆就能防住我們?”

    “少說廢話,抓緊時間進去罷!”

    “表哥,你真沒意思,不說不笑,閻王不要!”

    兩人輕聲的交談被黑夜吞噬,兩條黑影拔地而起,飄過高高的院牆,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莫羅家的院子很大,兩人在屋頂上輕輕飛過,根據常識來判斷著書房的所在地。

    有一間幽靜的小院子,裡邊還點著燈,梁伯韜和許允馨躡手躡腳踏上那個屋頂,掀開一片瓦往下邊看。

    屋子裡有一男一女,正抱著在調笑。

    “你還不快些出去,小心老爺回來。”那個女人雖說在調笑,卻還有點緊張。

    “哎呀,四姨娘,你著急什麼,今晚三皇子來了莫府,老爺陪他在書房商議要緊事情,不過半夜不會出來,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呢。再說了,老爺出來也不一定會到你這院子來呀,是不是?”那男子抱住那女子,在她耳邊親了一下:“姨娘,你就可憐可憐小的罷,你也知道小的對你一片癡心,何不成全了小的!”

    那女人起先還在掙扎,漸漸的也軟了下去,梁伯韜撿起屋頂上一顆碎石頭扔了下去,那女子便應聲而倒,癱在床上,那男子見了大喜,口裡說道:“姨娘終是憐惜我了!”三下兩下脫了外邊的衣裳就準備撲上去。

    這時就覺手上一麻,突然就使不上半分力氣,心裡異常驚駭,轉眼就見著兩個黑衣人飄落面前,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抖抖索索的朝著那兩個黑衣人不住磕頭:“兩位大俠,饒了小的罷!小的不該一時色迷心竅想爬姨娘的床,以後再也不敢了!”

    梁伯韜壓著聲音道:“你爬誰的床我不管,只是要勞煩你帶下路,帶我們去找下莫大人。”

    那男子更是驚駭,帶著哭腔說:“大俠,饒了小的罷,老爺正在和三皇子議事,我若是帶著大俠闖了進去,這條小命也沒了!”

    梁伯韜冷冷一笑,抽出一把軟劍來逼近他的喉嚨:“若是你不帶路,你這條小命現在就沒了!我只要你帶到書房那裡就可以了,這應該沒什麼難處罷?”

    那男子一見那把軟劍在燈下閃著的光芒,不禁腿都軟了三分,哭喪著臉說:“大俠,我帶你去,先把這劍給收起來罷。”

    梁伯韜把軟劍回鞘,踢了那人一腳道:“你穿上衣服走去書房,我們在後邊跟著你,你不用回頭看,也不許叫喊,若是叫喊,小心你這人頭不保!”

    那男子哪敢反抗?穿了衣裳抖著兩條腿把梁伯韜和許允馨帶到了書房那邊,指了指那亮著燈的房間道:“那便是了。”

    梁伯韜在他手上拍了一掌:“你回去罷,今晚的事情你想洩露也隨你,我們可不是莫大人府裡的人,你該放明白些。”

    那人聽著梁伯韜這冷冰冰的話,沒想到還能死裡逃生,喜出望外,一抬手,發現胳膊也能動了,不禁感激涕零:“這位大俠,我絕不會透露半點,你只管放心罷!”

    梁伯韜和許允馨也沒有理他,兩人飛身上了屋頂,仍然是揭開了一片瓦往那底下看,就見有一個年輕人坐在主座上,一個中年人陪著笑臉在和他說話。

    “三殿下,汗王此次徵兵,分到城關來的不知會有多少?”那莫大人滿眼的希望看著那位年輕人,心裡在盤算著究竟會來多少人,這幾年能有多少賺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44

第十一章

    坐在主座上的那位年輕人長得模樣彪悍,典型的北狄人相貌,就見他哈哈一笑:“莫大人,汗父會給你多少新兵,那是他老人家說了算,你可不能開口去討要,現在旁敲側擊的,我也不能回答你,現在城關十萬精兵,還不夠你盤剝的?”

    那莫大人一聽此話,額頭上冷汗涔涔,臉上變了顏色,直直跪了下來:“三殿下明鑒,下官可不敢貪贓枉法,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我城關兵馬指揮使的帳目,定是分毫不差。”

    就見那三皇子欺□來,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帳目我可不會去查,你究竟貪了多少,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有把柄在我手裡邊,不要以為你做得乾乾淨淨,可以瞞天過海!”

    那位莫大人跪在地上,身子直打顫,就像篩糠一般抖個不停,三皇子看了他那模樣,淡淡一笑:“莫大人,你別緊張,且先站起來罷。若是我真心想害你,自會把你報去汗父那邊了。只是,我可不是無條件的幫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攥著椅子腿,莫羅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兩條腿都是軟的——克扣軍晌,這條罪只要罩了下來,便是砍頭的罪過啊!自己做得這般滴水不漏,究竟是哪裡露了馬腳,又是誰舉報了去!

    書房裡的燈影搖晃,兩人的臉上都是晦暗不明,三皇子看著莫羅的額頭因為反射著燈影,露出幾滴亮晶晶的汗珠子,心裡得意,指著椅子道:“莫大人,請坐,本皇子可還有事情相求,怎麼能驚嚇了莫大人呢!”

    莫羅摸著書桌的角坐了下來,看著三皇子那意味深長的笑臉,遲緩的開口道:“三殿下有何事情要交代下官去做?”

    “也無他事,汗父立了我皇兄為承繼大統之人,我心中卻是不服,論起文才武略,我又哪點輸了給他?最近汗父身體有恙,眼見著要撒手西去,我有意博上一搏,還請莫大人支持才是。”

    莫羅聽得此話,更是汗滴如雨,這天家爭位,怎麼卻要把他卷了進去?眨巴著小眼睛,他可憐巴巴的看著三皇子那猙獰的臉道:“三殿下文武雙全,太子自是比不上的,可是汗王既有決議,三殿下也該聽從安排……”

    話未落音,就見三皇子手裡寒光一閃,一柄彎刀已在手中:“莫大人,你若是覺得本皇子也不堪此任,先來和我比上一比,看誰的武藝更高強?”

    莫羅見了那柄彎刀發著冷冷的寒光,腿肚子都在抽筋,連聲求饒:“三殿下乃是北狄第一勇士,下官如何能比?還請三殿下放過下官罷!”

    就聽“卡嚓”一聲響,那書桌便已經被三皇子砍下了一角,他把那個殘角踢到了莫羅面前道:“莫大人,若是你不聽從我的安排,這便是你將來的下場。”

    莫羅瞪眼看著那塊木屑,心裡一陣發抖:“三殿下,若是將來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唯殿下馬首是瞻。”

    聽到這話,三皇子把彎刀收了起來,得意的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莫大人果然機智,難怪汗父如此器重你,讓你帶著十萬精兵把守要塞。等汗父西去,我自然會通知你起兵和幾路指揮使一起直搗上京,逼我皇兄退位,到時候你們可都是開國元勳,我會給你們封侯封王的!”

    莫羅臉部的肌肉一直在顫抖,絲毫沒有因為聽到這個喜訊放鬆下來,他機械的抬起手向三皇子行了一禮:“下官謝過三皇子賞識,若有用得著的地方,任憑三皇子差遣。”

    三皇子拍了拍莫羅的肩道:“莫大人,不必如此多禮,到時候我還等著莫大人領兵來上京助我成事呢!”說罷,攜了莫羅的手,兩人親親熱熱的走了出去。

    梁伯韜和許允馨在屋頂上看了這齣戲,直看得心旌神搖,沒想到北狄人現在內部也是這般混亂,和大周皇室有得一拼,不同的是,大周尚未立儲,北狄已有承繼的王子。

    待到莫羅和三皇子走得遠了,梁伯韜和許允馨潛入書房裡,兩人開始尋找起城關的佈防圖來,兩人在書架上找了半天都沒有翻到,甚是懊惱點了火摺子四處照了下,也沒看到什麼機關。

    許允馨呆在書架面前看了又看,突然發現書架的一邊掛著一幅畫,她輕輕掀起那畫軸,便見那牆上有一個凸起的機關,她伸手摸了摸,貌似要鑰匙才能打開,鑰匙肯定就在這附近,究竟會在哪裡?

    梁伯韜湊了過來,看到那個機關,眼睛一亮,“鑰匙會在哪裡?”

    許允馨想了想道:“表哥,鑰匙要麼會在那莫羅身上,要麼會放在附近,我們找找看。”兩人在附近的書架上摸了一陣也沒有看見。許允馨盯著那畫看了半天,突然像想起什麼來似的,把那畫拿起來搖了搖,一陣細碎的聲音在這暗夜裡響起,她果斷的擰開畫軸的蓋子,輕輕一倒,一枚鑰匙就出現在眼前。

    “表妹,你真厲害,怎麼給你想到的?”梁伯韜看到她手裡的鑰匙,也很驚奇。

    “我開始就覺得有些怪異,你難道不覺得這幅畫的軸做得比一般的要略微粗一些?”許允馨指著那畫卷道:“既然書架上沒有這些,那鑰匙又應該在附近,那就該在最近最順手的地方。我看著畫軸的蓋子異常光滑,顯是被摸過多次,所以猜測應該藏在這裡,果真。”

    一邊向梁伯韜解釋,一邊心裡得意,雖然過了這麼多年的舒服日子,可自己的老本行卻還沒有忘記。她吧鑰匙插了進去,輕輕旋轉,就聽到一陣紮紮做響,一個暗格便出現在眼前,梁伯韜一個箭步竄了上去就想伸手去拿那個暗格箱。

    “表哥,你別著急,萬事小心一點好,我看那莫羅大人應該藏了不少秘密,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讓人拿到他的機密東西的。”許允馨打起火摺子照了照,在暗格的邊緣看到了一根極細的線。“表哥,若是你直接去拿這暗格盒子,這根線便會帶動外邊的鈴聲響起來,那麼我們倆就得花一番功夫才能逃出去了。”

    梁伯韜聽著許允馨這般說,倒吸了一口涼氣:“莫羅這廝,心思也太細密了些!”轉頭看了看許允馨,眼裡充滿了佩服:“表妹,還是女子的心更細些,若是沒有你提醒,那我們現在可會被圍在這書房裡頭了。”

    許允馨心裡一笑,暗暗對自己說:“姐前世那些刑偵技術都是白學了嗎?可憐表哥竟然還把我這些高超的技術歸到女子心細上邊去,若是沒有系統的訓練,再心細也會發現不了這些蛛絲馬跡的。”

    她小心的用刀子慢慢的把那根線剪斷,然後又拿起匕首輕輕的撬開了暗格箱子,四周沒有動靜,這才朝梁伯韜點點頭道:“表哥,我們趕緊抄一份佈防圖,然後再把那原稿放進去。”

    梁伯韜找出那份佈防圖出來,飛快的把重點抄了下來,然後把那圖紙又放了回去,他湊近火摺子看了看,得意的說:“莫羅這份佈防圖可做得真詳細,回涼關以後可得好好分析下,這樣我們便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佈防圖是一個軍事要塞布兵防禦的情況,通過這份圖紙就能分析對方的戰略重點,佈防的特點,看出來哪裡是重要基地,哪裡是重要的戰略位置,這樣就可以有效的對付敵人,有目的的進行近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1:56

第十二章

    想要的東西到了手,兩人開心無比,趁著黑夜摸出了莫府,一路狂奔回到了客棧,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又從容不迫的趕著馬車出了城關,回到了那個小村莊。

    鐵手冷血她們正等得著急,看見小姐和世子爺回來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歡喜的跑了上來:“小姐,你還真去賣貨了?”

    許允馨點點頭道:“當然,好不容易出門做趟買賣,多多少少要賺點錢回去才行嘛。”說著笑嘻嘻的朝那老婆婆走過去,把路引還給了她,然後又給了她一塊碎銀子:“謝謝阿婆了!”

    那老婆婆接了銀子也是眉開眼笑:“姑娘,你們買賣還順利吧?”

    許允馨指了指後面兩輛空馬車道:“順利,太順利了!東西都賣光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輪太陽已經冉冉升起,天空一碧如洗,看上去真是心曠神怡,來大周這麼久了,第一次從事這種高風險的本職行業,許允馨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活,回頭看了看梁伯韜,心裡遺憾著蘇九可惜不在,若是在這裡,自己定要拉著她去刺激一把才是。

    幾輛貨車在鎮國將軍府門口停了下來,門房看了看領頭的那個人,臉上堆起了笑容:“張少爺,回來了?”

    走在前邊的黑衣少年點了點頭,問道:“六小姐可在府中?有故人前來找她。”

    門房聽到這句問話,一臉愁容:“六小姐帶著丫鬟出去幾日,還沒回來,已經派出了探子到處尋找了,可現在還未有回音。”

    那少年聽了也是驚訝,急急忙忙走到後邊一輛馬車前,敲了敲馬車的橫樑道:“三姑娘,六小姐不在將軍府,說出去幾日了,還不見人回來。”

    馬車的門簾猛的被掀了起來,一張白淨的臉出現在簾子後邊,臉上滿滿都是焦急的神色:“張公子,她去了哪裡?”

    那姓張的黑衣少年,就是寄住在鎮國將軍府裡的張玉柱,看著潤璃那緊張的神色,為了讓她寬心,他故作輕鬆的搖了搖頭道:“六小姐經常領著丫鬟們出去玩耍的,三姑娘不必多心,還是先去將軍府等六小姐回家罷。”

    潤璃聽著張玉柱這麼說,也放下心來,許允馨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到處亂跑方是她的本性,自己先去拜見了鎮國將軍再說。

    下了馬車,潤璃走到將軍府門口,抬頭看了看府門的那塊牌匾,“鎮國將軍府”這五個字寫得遒勁有力,黑底金字閃閃奪目,旁人看了都會覺得這將軍府好不威風,但潤璃看著,心裡卻有些覺得淒涼。

    本是先帝之子,為了避嫌,為了能保護自己,自請來西北邊塞,連先帝封的瑞王敕號都棄之不用,只用皇上賜的鎮國將軍為府名。若是掛上“瑞王府”的匾牌,恐怕這府邸該不是這一點點氣勢了,但同時也會充滿重重殺機,在氣派與生命中間選擇,瑞王爺的選擇是後者,不僅僅是為他自己,也是為了整個鎮國將軍府上老老小小這麼多人口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門房看著一位年輕姑娘在門口盯著那塊牌匾看了半天,卻還不曾上前來詢問他,心裡很納悶,也不知這位姑娘和自己府上有什麼淵源,站在這裡好半天都捨不得挪下腳。

    正在納悶,就見那姑娘笑著走了過來道:“我是從京城來的,找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許允馨,聽說她不在家,可還是勞煩這位大叔進去向鎮國將軍通報一下,就說蘇太傅府家的小姐前來拜府。”

    聽到這位姑娘自述身份也甚是金貴,門房也不敢怠慢,看了潤璃一眼,飛奔著進去通傳了,不多時就出來了一個管事婆子模樣的人,笑著對潤璃道:“蘇小姐,請跟我進來。”

    那婆子帶著潤璃穿過前庭往後院走去,潤璃瞧著這將軍府修得果然和尋常人家不同,都很少看到什麼花兒朵兒的,只有那高大的白樺樹靜靜的站在那裡,成片的長著,那筆直的軀幹顯得格外孤傲,枝椏都有力的聳向藍天,似乎要刺破那天宇似的。

    鎮國將軍府的結構也和京城裡旁的人家不同。京城裡邊分外院和內院,外院是男子居所,內院是女眷住的地方,老爺們白天在外院,晚上回內院,去各自的園子裡歇息,而鎮國將軍府,潤璃卻弄不懂有沒有內院和外院的分別,因為那婆子帶著她走了幾個園子進了一個院子,看著過了一道垂花門,也該是內院了,可鎮國將軍卻在內院裡接待了她。

    “蘇太傅府家的九小姐?”鎮國將軍看了看坐在下邊的潤璃,心中疑惑,為何她走到這裡來了?轉念又想到前日收到的急報,說蘇太傅家三房被查抄了,恐怕這位小姐就是三房裡逃脫出來的。

    “是。潤璃和貴府六小姐允馨在京城時頗有來往,這次是應約來西北找她,請她帶著來西北遊玩的。”潤璃看著鎮國將軍那猶豫的臉色,心裡也在忐忑,若是這鎮國將軍是一個趨炎附勢之徒,把自己捉了送去京城又該如何?可看他眉眼之間有一種坦蕩神色,自己又抬出許允馨邀她來西北這塊牌子,想來也是無事。

    “既然如此,若是蘇小姐不嫌棄,就先在將軍府小住一段時間罷,我這六丫頭是個不安分的,帶著丫鬟跑出去幾日了,還沒個回音,蘇小姐稍安勿躁,等她回府再說。”鎮國將軍口裡說得平淡,心裡卻焦躁不安,這個六丫頭從小起就是個男孩子脾氣,倒也對自己胃口,所以也由著她胡鬧,和兄長們一起學武藝騎射,又經常去軍營中廝混,還搗騰出一些厲害的兵器來。前幾日給自己留了一封信,說要給大周立下大功,帶著丫鬟們就跑了,到現在人還沒有回來!若是說是平日那般出去打獵,自己倒也放心,可那信裡寫著的話分明透露著是要去北狄那邊做出點什麼事情來,怎麼不叫自己掛心呢?

    潤璃見著鎮國將軍那有些焦慮的神色,心裡也是焦急,許允馨不在,她怎麼好開口相求,讓鎮國將軍寫信去京裡為父親求情?但正主兒不在,自己總不能強著要她爺爺幫自己做事情,只得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道:“將軍,六小姐是個有福氣的,您也不必太過掛心,就等著她安全回來便是。”

    聽了潤璃安慰的話兒,鎮國將軍心裡也覺舒坦,瞧了她一眼,對著候在外邊的管事婆子道:“帶蘇小姐去大夫人那裡,讓大夫人給安排屋子給蘇小姐住下。”

    跟著那婆子出來,潤璃一邊走一邊和那婆子攀談了幾句,這才得知鎮國將軍府的老太太前年過世了,現在是瑞郡王的夫人,也就是許允馨的母親在掌理中饋。那婆子帶著潤璃走過了兩個院子,便到了許大夫人的主院,潤璃這才見到了許允馨的母親。

    許大夫人有一張鵝蛋臉兒,許允馨的五官長得和她十分相似,只是氣質卻截然不同。許大夫人一看就是那種安靜溫柔的人,坐在那裡便是一副當家主婦賢淑的模樣,連喝茶都是中規中矩,一板一眼,連握茶杯的手勢都和顧姑姑教她們的如出一轍。潤璃見著這樣的許大夫人,心中不由歎了一口氣,若不是許允馨是穿過來的,那現在的許家六小姐恐怕和她母親是一樣的,被培養成了一個典型的王府貴女。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2:06

第十三章

    許大夫人見了潤璃倒也不陌生,在京城呆了半年,也曾見到過潤璃幾次,知道女兒和她交好,此時見著她,便想起音訊全無的許允馨來,眼圈兒一紅,但又不敢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擔憂來:“蘇小姐不遠千里來了西北,真是太看得起我家馨兒了,我且先安排蘇小姐住下,只盼蘇小姐不要嫌棄屋舍粗陋。”

    許大夫人朝身邊的媽媽吩咐了幾句,那媽媽笑著領命下去,潤璃便知許大夫人是叫人幫她去騰屋子了,於是陪著許大夫人說了幾句京城裡的閒話兒,這時就聽到屋子外邊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的來了。

    一個穿著銀藍色衣衫的少女出現在門口,款款的走了進來,朝許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轉過頭來神態嬌怯的看著她道:“夫人,這位就是蘇小姐?我方才在院子裡歇息,聽著梅媽媽說來了位蘇小姐,叫桃紅她們去收拾屋子,這才趕了過來見見貴客。”

    潤璃見著這女子大概十七歲左右的模樣,長得一副好皮相,眉眼彎彎,唇紅齒白的,看著她梳的髮式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這可讓潤璃有些疑惑。

    大周的習俗,女子一般在及笄以後便開始議親,最多不過十六歲便可出嫁了,出嫁得早的,十五歲甚至十四歲便嫁了,即便是丫鬟,到了十八歲也會被指著配人了。看這位少女穿著應該是鎮國將軍府的小姐,可又沒有貼身的丫鬟服侍,年紀應該已經到了出嫁的時候,可這麼一副花容月貌卻還是待字閨中,她究竟是什麼人,倒讓人難以決斷了。

    許大夫人看著潤璃那疑惑的樣子,笑著對潤璃道:“這是我們府裡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女兒,父母早逝,就留了他和哥哥在府裡住著,姓張,名玉蘭,你們都是年輕女子,這些天可以一起攀談玩耍。”

    一聽到“張玉蘭”這個名字,潤璃心中豁然開朗,和她結伴同行回來的那位叫張玉柱的少年,就該是這位姑娘的兄長了。她趕緊站了起來向張玉蘭行了一禮:“原來是張姑娘,潤璃倒也聽說過你的名字。”

    張玉蘭驚訝的張口看著潤璃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從哪裡聽說了我?”

    潤璃見她那訝異的神色,笑了笑道:“我這次來涼關,路上遇著一位叫張玉柱的公子,他說有個妹妹叫張玉蘭,也不知是不是姑娘?”

    聽到潤璃提及自己兄長,張玉蘭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我哥哥可回府了?”見著潤璃點了點頭,她朝許大夫人行了個禮兒道:“夫人,我去看看我哥哥。”

    許大夫人笑著說:“快去罷,你兄妹也一個月沒見著面了,該有不少的話要說呢。”看著張玉蘭遠去的背影,許大夫人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倒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一聲輕輕的歎息讓潤璃心裡也是一凜,如果沒有猜錯,這張玉柱與張玉蘭便是十五年前死去的淑妃的侄子侄女。聽說當時張知府一案頗為轟動,張知府全家被發配西北,聽蘇老太太說過,本是要判滿門抄斬,因為皇上在淑妃下葬一事上做了妥協,這才改判了流放。現兒在鎮國將軍府看到張玉柱與張玉蘭兄妹,想來是皇上授意讓鎮國將軍照顧張家了。

    這時,那位梅媽媽帶著笑容跨了進來道:“蘇小姐,屋子收拾好了,你的馬車也趕在後院,我叫丫鬟去把東西都搬了進去,你來看看還缺了些什麼?”

    潤璃朝許大夫人行了個禮,走了出去,隨著梅媽媽往外邊拐了一個彎兒,沒多遠便見著一個月亮門,穿過月亮門,繞過一條甬道,便見著一個小院子,梅媽媽引著潤璃走了進去道:“這是六小姐的院子,蘇小姐的屋子就安排在旁邊東廂房。”旋即又見一個穿著粉藍色丫鬟服裝的姑娘走出門來,笑嘻嘻的行了個禮兒道:“蘇小姐好。”

    “她叫桃紅,這些日子就撥來服侍蘇小姐的,若是她調皮不聽話,只管來告訴我便是。”梅媽媽抬頭站在那裡,臉上雖是堆著一臉謙恭的笑,可從這句話聽起來,她卻是在暗示潤璃她的身份——她可是在許大夫人面前得臉的媽媽!

    潤璃也笑著說:“鎮國將軍府怎麼會出不聽話的丫鬟,我見著這位桃紅姐姐便是極懂禮節的,梅媽媽不必多慮了。”說罷從袖袋裡摸了一個小銀錁子塞在梅媽媽手中道:“這些天要遭擾媽媽了。”

    梅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把那銀錁子揣到了懷裡,沖著桃紅道:“好生服侍蘇小姐,可別怠慢了貴客!”

    這時就見旁邊來了個小丫頭子,沖進來就喊:“梅媽媽,梅媽媽,蘇小姐那個車夫在二門那邊,想求見蘇小姐呢。”

    梅媽媽朝她吆喝了一句:“大驚小怪的,你去帶他過來便是。”

    那小丫頭子向潤璃吐了一下舌頭,撒腿就往院子外邊跑了去,不多事,便見劉樹跟著那小丫頭子縮手縮腳的進來了,見到潤璃,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三姑娘大發慈悲,救救小人罷。”

    潤璃看著劉叔這模樣,愕然道:“劉叔,出了什麼事情?”

    “小人護送姑娘來涼關前,四殿下的護衛給小人吃了一顆毒丸,若是半年以後沒有解藥,小人就會性命不保,求三姑娘賜封書信給小人,小人好帶著回京去覆命,討要那顆解藥,”劉叔一邊磕頭,一邊彈著眼淚珠子,看了也讓人覺得心裡難受。

    “你且起來,我幫你把脈看看。”潤璃伸出手來幫劉叔搭了一把脈,心中暗自一驚,這玄黃確實手段狠辣,劉叔脈象裡已是透著中毒的跡象,所謂自古成大事者必然要心狠,這樣看來,許允炆身邊的人個個都是能幫助著他成大事的。

    “劉叔,你不必著急,我現在就給你寫一封信,你若是找不到四殿下,可以去蘇太傅府裡找蘇老太君,讓她幫忙給你聯繫下。”

    那劉叔聽了,甚是驚喜,又伏□來向潤璃磕了個頭,這才恭恭敬敬站在院子裡,等著潤璃把信件寫好交給他。

    “劉叔,這封是我寫給四殿下的,這封請幫我帶回蘇太傅府,叫他們不必掛心,我一切安好。”遞過兩封信,潤璃又遞上了一錠銀子:“劉叔,路上吃穿用度的費用不少,你且拿著這些在路上打發著用。”

    那劉叔微微顫顫的伸出手來,抹了把眼淚,躬著身子出去了。

    剛剛進屋坐下沒多久,就聽桃紅在外邊說話:“張小姐,張少爺,可是過來找蘇小姐?”

    門簾被打起,就見張玉柱和張玉蘭兄妹兩人走了進來。

    張玉蘭站在屋子裡,眼睛轉了轉,羨豔的看著這間屋子裡的陳設。五年以前,父母亡故,鎮國將軍把她和哥哥接了過來,可她一直住在西邊跨院裡,屋子裡只有一些平常物事,沒幾件值錢精緻的,老太太當家時給她安排了一個粗使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年紀小得很,根本使不上力氣,有時自己還要動手幹活。

    可是這位蘇小姐一進府,就給安排住在六小姐的院子裡,還撥了桃紅給她做貼身丫鬟,看看這屋子裡的擺設,件件都是精挑細選,這讓她看得眼裡冒火,這蘇小姐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讓鎮國將軍如此看重她!按捺著滿心的酸意,張玉蘭對潤璃笑了笑:“這位妹妹,方才我見著你都還沒來得及說話,忙著去見哥哥,還請原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2:19

第十四章

    “張小姐不必客氣,見兄長是正事兒,怎可耽誤?”笑著看了看她身邊的張玉柱道:“若不是張公子,我這一路上可會受不少罪呢,還得感謝張公子才是。”

    張玉柱一聽這話,只覺得一身的不自在,趕緊推辭:“舉手之勞而已。不知蘇小姐還記得我在路上所求之事?”

    潤璃望瞭望張玉蘭道:“張公子所說的,便是令妹張小姐罷?張小姐,看你這模樣,似乎有些不足之態,且伸手出來,我替你號下脈。”

    那張玉蘭半信半疑的伸出手來,就見那皓腕纖細,欺霜賽雪般白皙,淺淺的青色血管若隱若現。潤璃伸出手指搭在她脈上,凝眉想了想,又望瞭望張小姐的臉,這才把手縮了回來道:“張小姐,你這病於身子上來說只有三分,于心理上說卻有七分,這是平常想得太多,鬱積於心所致。我開個方子給你,但那些藥吃了只能調養著,若是想要康復,還得把心放寬些,不要想得太多。”

    聽了這話,張玉蘭垂頭,一雙明眸看著自己拿纖細的手腕,似乎又有淚要滴落,潤璃看了不免皺眉,她是看到了真人版的林黛玉不成?心病還需心藥醫,也不知道治療這位張小姐的心藥是什麼。看著她那模樣,該是典型的恨嫁女罷?十七歲的年紀還待字閨中,又無母親幫她操心親事,有些鬱積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這裡,潤璃朝張玉柱笑了笑:“令妹這病情倒不嚴重,只是你這個做兄長的也該盡點職責,俗話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該早日替張小姐找個長嫂來照顧她,姑娘家年齡大了,很多話都不方便和兄長說,倒是會和嫂嫂說的。”

    張玉柱本來是認真在聽潤璃說著張玉蘭的病情,不想卻一下扯到了自己的婚事上邊,不由得臉色微微有些發紅,調轉頭看了看張玉蘭,又偷眼看了看潤璃,覺得她說的字字有理,但聽著心裡又好一陣慌亂。成親?自己今年十九了,還沒想過這事情,可蘇小姐這番話,話裡有話,不僅僅在說他自己的婚事,暗地裡也在告訴他,妹子年紀大了,該議親了。

    十五年前,自己和妹妹同著祖父母,父親一起流放到了西北,一眨眼的功夫玉蘭今年已經十七了,也該給她找個婆家了,張玉柱想到這裡不由得又看了妹子一眼,就見她兩腮帶赤,雙眸微垂,一副嬌羞不勝的神情,於是連連點頭道:“我是個粗人,倒是疏忽了這事情,若不是蘇小姐說出來,我都沒想到這上頭去。”

    張玉蘭聽了張玉柱這話,也自是歡喜,哥哥若是成親了,自己的親事也不久了,於是羞答答的對張玉柱說:“哥哥這麼多年照顧我,也該有人來照顧哥哥了,只是不知哥哥可否有了合意的姑娘?”

    張玉柱驀然被妹妹問到個人問題,臉皮漲得通紅,連連搖頭道:“我長年走南闖北,哪有時間去相看,只好拜託許大夫人幫我請媒人去說個合適的姑娘便是。”又偷眼看了看潤璃,心裡暗自歎氣,蘇小姐是個好姑娘,可她的家世自己是踮著腳都挨不著邊的,只好遠遠的看看便是了,若是說托媒人去蘇府提親,那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罷了。

    張玉蘭心細眼尖,看著哥哥的眼睛不住的在潤璃身上瞄過去,心裡自以為知道了哥哥的心事,想著若是這蘇小姐能做自己嫂子,也是極好的一樁事情,看鎮國將軍府對她如此熱絡,相信家世也是不差的,自己哥哥一表人才,又有一身武藝,配她倒也綽綽有餘,想到這裡心裡方才有些開解,對潤璃的語氣也熱情了幾分。

    潤璃見了張家兄妹的舉止,心裡也有些明白,頓時覺得興味索然,只覺得這些人甚是無聊,怎麼自己才說了那麼幾句話,他們倒生出一些想法來了。握著筆開了張方子交給張玉蘭道:“張小姐可使了丫鬟出去配齊了藥,煎服,一日一服即可。”

    聽到潤璃提起“丫鬟”,張玉蘭心裡就一陣膈應,暗自揣測這位蘇小姐莫非是在故意諷刺她不成?她看見自己兩次都未曾帶貼身丫鬟,所以拿這話刺她,看著潤璃,有些不喜,拿著藥方子,尷尬的站在那裡,臉上有些掛不住。張玉柱見妹子這個樣子,心裡也知道她又多想了,趕緊把方子拿到手裡道:“我現在就出去配藥,你且和蘇小姐一起說說話兒,等著我把藥抓回來。”

    張玉蘭柔柔弱弱的點了下頭,眼睛裡堪堪又是一包眼淚珠子,朝潤璃欠欠身子道:“蘇小姐,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潤璃呆在屋子裡也覺氣悶,站了起來,由張玉蘭陪著走了出去。

    方才出了院子門,就聽那邊一陣腳步聲,跑得風快般,原先領劉叔進來的那個小丫頭子喜滋滋的奔到潤璃面前道:“蘇小姐,蘇小姐,六小姐回來了,你可真是大福星哪,你前腳進屋,我們家小姐後腳就回來了!我們家小姐聽說你來了,歡喜得不行,叫我快來喊你去前堂呢!”

    聽了小丫頭子那通傳,潤璃心裡一喜,趕緊跟了她往前堂去,那張玉蘭本來不欲前往,但又覺得閒著無事,也跟了過去。

    潤璃跨進前堂的大門,就見許允馨站在廳房裡邊,正拉著許大夫人的手說個不停,主座上邊鎮國將軍也是一臉愉快的笑看著她和站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年。

    梁伯韜,那不是梁伯韜嗎?潤璃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

    一路上想過無數重逢的鏡頭,就如前世那些電影裡演的那樣,月色朦朧,兩人重逢在小河邊,有彎彎月亮,有燦燦星辰,有潺潺流水,還有點點螢火,兩雙手交手相握,眼神對視裡,能看到對方熱烈的眼神,能感覺到狂野的心跳。

    可是,重逢竟然是這般毫無設防的撞了過來,直撲撲的到了面前。潤璃看著梁伯韜那張臉,黑了,瘦了,可依然是那樣陽光燦爛的朝她笑,灼熱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燒穿,融化,若是廳中沒有旁人,他肯定會大步走了過來擁她入懷。

    走在潤璃身後的張玉蘭,第一次看見梁伯韜用那麼熱烈的眼神看著她,不由得芳心大亂,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羞答答的看了梁伯韜一眼,跟著潤璃走了進去。

    許允馨見到潤璃,喜出望外,放下許大夫人的手朝潤璃奔了過來:“蘇九,老早就叫你來涼關,你卻捱到這個時候才過來!”

    潤璃見著她那般熱情,也咧嘴一笑:“許小六,你也知道我和你比不得,是不能輕易出家門的……”說到這裡,便想到被關在牢裡的蘇氏三房,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怎麼樣了,還有她那些丫鬟們,有沒有受刑,有沒有被逼供呢。

    “蘇九歎什麼氣啊,我和你說,涼關可好玩了,我明日便帶你出去打獵玩!”許允馨興奮的一拍她的手:“這次我和表哥可做了樁大事,等會回院子裡告訴你!”

    許大夫人在一旁說:“你也歇歇罷,剛剛回來又想著要出去,可沒個安生的樣子!”

    梁伯韜在一旁含笑道:“姨母,你可別怪小六,若是沒有她,這次事情也沒這麼順利!”口裡讚揚著許允馨,眼睛卻望著潤璃,不肯放過。張玉蘭就站在潤璃身後,接觸到梁伯韜的眼神,心裡狂跳不已,原來梁世子出去了幾日方才覺得自己的珍貴,一直眼睛看著自己不肯放鬆,自己得多多少少有些回應才是,於是走上前去,羞羞答答的問梁伯韜:“世子爺這幾日都去了哪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2:30

第十五章

    廳裡的人都停住了話頭看著張玉蘭,大家見了她的神情,個個都是心裡明瞭,感情這位張小姐是看上了梁國公府的世子爺呢!

    潤璃朝梁伯韜瞟了一眼,拉著許允馨的手道:“許小六,我們到外邊說話去,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呢。”

    許允馨見了潤璃那眼神兒,也知道她的意思,向鎮國將軍和許大夫人一拱手:“祖父,母親,我和蘇小姐回院子去了,用飯的時候再來和你們說話兒。”

    許大夫人寵溺的看了許允馨一眼道:“你去罷,你和蘇小姐多日未見,也該去說說體己話兒了。”心裡卻在嘀咕,這位張小姐,真還是不知自己的身份,竟然看上了自己的侄子?她是什麼人?雖說祖父也做過知府,但畢竟是獲罪的,父親只是個舉人,跟著流放到西北,病死異鄉,她的身份,便是給侄子做小妾都還嫌低,她怎麼就這麼心比天高的看上了侄子!身世可憐是一回事,要嫁進梁國公府,那又是一回事了。

    就連主座上的鎮國將軍,都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這個張家丫頭,自己把她接到府裡來,可不是讓她和六丫頭搶孫女婿的!他咳嗽了一聲道:“伯韜,你先去軍營把假銷了,再過來用飯。”

    梁伯韜見著張玉蘭站了過來就全身不自在,得了鎮國將軍這句話,如得了一份敕令般,向鎮國將軍和許大夫人行了一禮,把那張玉蘭晾到一旁,大踏步走了出去。

    張玉蘭看著他的背影,尷尬無比的站在那裡,眼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著轉,心裡覺得羞辱無比,看起來方才自己會錯意了,梁伯韜是在看著許允馨,鎮國將軍府都把自己當成一個和許允馨搶女婿的人了罷?含著淚向鎮國將軍和許大夫人行了一禮,她匆匆回到西跨院,倒在床上,用帕子蒙著頭,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把從外邊抓了藥回來的張玉柱嚇了一跳。

    “玉蘭,你怎麼了?”張玉柱放下藥包,坐到床頭問。

    張玉蘭抽抽嗒嗒的,就是不吭聲,委屈的淚水成行的流了出來。

    “是不是哪個丫鬟又在背後取笑你了?”張玉柱有些氣惱:“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去買個小宅子,咱們兄妹倆搬出去住,也勝過在這裡聽人家的閒話兒,你卻偏偏不肯搬!現在弄得自己這一副委屈模樣,何苦來著!不行,我得去和鎮國將軍辭行,咱們下個月就搬出去!”

    “哥哥……”聽張玉柱提出要搬出去,張玉蘭不由大急,若是搬出去,那豈不是以後看不到梁世子了?把帕子扯了下來,露出一雙紅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沒有誰在背後說玉蘭,只是玉蘭心裡有些不爽利罷了。”

    “什麼爽利不爽利的,方才蘇小姐便說了,叫你放寬些心思,你這病大部分還是心裡鬱積,想通了,自然會好了。”張玉柱扶起妹子,盯著她的眼睛道:“今日你又是因何心裡不爽利?許家六小姐是個好相處的,鎮國將軍府裡頭的丫鬟也沒幾個嘴碎的,你又為什麼會不爽利?有什麼話不和哥哥說,你還能和誰說去?”

    張玉蘭止住哭聲,望著哥哥望了半天,最後歎了一口氣道:“我就是說出來,哥哥也沒辦法幫我解決,何苦讓哥哥掛心!”

    張玉柱瞧她那模樣,心裡便有些難受:“你倒是說說看!”

    “哥哥,不瞞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張玉蘭終於勇敢的說了出來。

    張玉柱張大了嘴看著妹妹道:“你喜歡上了誰?哥哥托媒人去議親。”

    聽到張玉柱這般說,張玉蘭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哥哥,那人便是梁國公府的世子爺,梁伯韜。”

    這句話一說出來,小屋裡一片沉寂,兄妹倆面面相覷,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你怎麼到涼關來了?你們家怎麼捨得放你出來?”許允馨嘰嘰咕咕把這這次涼關之行說了一通以後,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你那個幾個貼身丫鬟怎麼一個也沒有跟過來?”

    潤璃惆悵的看了看許允馨,一種深深的憂慮浮上心頭:“我們家被皇上查抄了。”

    “查抄了?”許允馨不由一愣:“蘇太傅位列三公,門生遍佈天下,皇上怎麼會這樣動他?”

    “只是查抄了我們三房,大房和二房沒事。”潤璃的話裡有一種濃濃的擔憂:“四殿下把我送了出來,可我寧願在牢房裡呆著,母親有了身孕,我該在那裡照顧她。”

    陽光從雕花窗戶裡透了過來,照著潤璃頭上明晃晃的簪子,一閃一閃,耀花了人的眼睛,許允馨看著那一點亮光,在暗色的屋子裡邊煞是扎眼,心裡也突然有些沉重:“那可怎麼辦?你在涼關住久些,等風波過了再回去。”

    “兩個月以後我一定得要回去,母親那時已經是八個月的身子了,我非走不可。”潤璃有些執拗,眼睛望著地上某一個點,似乎那裡有吸引她的東西。

    “到時候我叫祖父打探下消息,你也別擔心,你祖父定然會想出些法子來的。都說你父親是個能臣,官聲又好,難道就這麼平白無故的被誣陷了?”許允馨安慰著她:“我做了許多小玩意,挺好玩的,明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聽到許允馨如此說,潤璃才稍微安心了些,望著許允馨一笑:“你這次和伯韜出去,大有收穫啊!”

    許允馨一拍手道:“跟著說,好久都沒有這般痛快了!蘇九,下次我和表哥帶你去北狄那邊玩玩,咱們再來個夜闖指揮府,你去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潤璃聽著也是覺得有些嚮往,但是旋即又是黯然:“我又不會武功,去了少不得連累你們,還是不要去了,我倒是可以到軍營裡去開個診所,給將士們看病。”

    “沒事,你不會輕功,叫我表哥背著你便是了。”許允馨狡黠的在她耳邊輕聲說,呵出了一口氣:“你們這麼久沒有見面了,要不要晚上一起出去走走?”

    潤璃臉上一紅,低下頭道:“許小六,你是想當紅娘嗎?”

    “還用我當紅娘?蘇九,你可別這麼不老實!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和我表哥對上眼了,還要假裝沒拉過小手不是?”許允馨擠眉弄眼的朝潤璃笑著:“哼,你還得小心點,沒看見那張玉蘭的眼睛都粘在我表哥身上,都沒動過!”

    “他若是這麼輕易就被人勾走了,那我也不要他了。”潤璃正色道:“若是我四堂兄朝三暮四,你恐怕正眼都不會瞧他一下罷?”

    聽潤璃提起蘇潤璋,許允馨本來陽光燦爛的臉也出現了一絲陰霾,連連跳腳:“這該死的蘇小四,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對他的心思,死呆子!”

    看著許允馨這氣憤的模樣,潤璃眼前浮現出那個春日的午後,紫藤蘿架的旁邊,一身藍色長衫的蘇潤璋,不住的偷眼望著那邊的李清芬,光陰荏苒,晃晃眼就過去了,在如意坊的門口,他手裡托著一個禮品盒,眼神裡雖有不舍,但終於還是對於那份朦朧的感情做了一分決斷,可是他心裡,究竟還有沒有李清芬的存在?

    她不能想當然的認為蘇潤璋就忘記了李清芬,但也不想告訴許允馨,有些事情,不知道永遠比知道要幸福。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2:42

第十六章

    中午用飯的時候,團團坐了兩張桌子,男人一張,女眷一桌,也沒用屏風隔開,潤璃感歎著究竟武將家裡還是沒那麼多講究,也不用回避什麼,這和前世都有些類似。許允馨看著她疑惑的眼神,貼在她耳邊說:“這是把你當成家裡人才這樣,其實我們家大宴賓客的時候,男人和女人也是要開坐的,至少也得拿個屏風擋一下。”

    潤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抬頭望那邊桌子看了下,就見梁伯韜的眼神也朝這邊看了過來,兩人的眼神在半空裡相遇,誰都捨不得挪開,許允馨見狀,笑嘻嘻的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掐了潤璃一把,小聲的在耳邊提醒她:“注意些,晚上你們再去你儂我儂好了。”

    兩人正打著眉眼官司,卻不提防坐在潤璃旁邊的張玉蘭看到這情景,心裡突然好像知道了些什麼,難道自己原先都會錯意了,莫非梁世子喜歡的是這位蘇小姐?看他的眼神並不是落在許家六小姐身上,而是一直在看著這位蘇小姐,而那個蘇小姐,也這般的不要臉,笑吟吟的看著他!

    張玉蘭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但是馬上,一種無言的快樂和希望又充滿了她的心房,其實這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情呢。若是梁世子看上的是許家六小姐,自己可能沒那實力和她搶,畢竟她家世擺在那裡,自己是連她的頭髮絲兒都比不上的。

    偏頭望瞭望潤璃,張玉蘭不由得抿嘴一笑,這位蘇小姐來涼關連貼身丫鬟都沒有帶一個,家世肯定也就那樣子,再看看她那長相,如何能比得上自己,梁世子若是長了眼睛,便能看得出來。想到這裡,張玉蘭本來悲傷的心情突然好轉了,挺直了背坐在那裡,唇邊浮現出一絲微笑。

    用過飯,許允馨就提議去外邊騎馬玩,梁伯韜趕緊附和:“璃兒還沒有到涼關騎過馬,這可和鎮國將軍府京城的跑馬場可不同,你得去試試,嘗嘗那策馬揚鞭的感覺。”潤璃抬頭看見他那笑意濃濃的眼睛,朝他眨了眨眼睛,三個人轉身往外邊走去。

    “世子爺,可不可以帶上我?”張玉蘭見沒有人理她,不由得心裡一陣幽怨,鼓起勇氣對著梁伯韜提出要求。

    梁伯韜看了看張玉蘭道:“聽說張小姐身子弱,這騎馬可是要耗體力的,你最好還是在府裡呆著養身子罷。”

    張玉蘭聽著這話,心裡一陣溫暖,沒想到梁世子如此關注自己,連自己身子弱都知道,還叮囑自己在家養病不要出門,真是心細,想到這裡,眼睛含情脈脈的望了過去,猶如一波秋水般,汪汪的看著他:“方才蘇小姐給我診過脈了,說並不礙事,只是鬱積於心,正需要到外邊多走走,放鬆心情呢。”

    許允馨看著張玉蘭跟牛皮糖一般粘了上來,心中厭惡,轉了轉眼睛便想出了個捉弄她的法子,笑著對她說:“既然張小姐想跟著來騎馬,那便來罷,一起到外邊散散心也好。”

    張玉蘭第一次覺得許允馨原來是這般可愛,快樂得翹起了嘴唇,提著裙子便跟著他們走了出去,那張玉柱因為擔心妹子,也跟了出來:“玉蘭,你沒有騎過幾次馬,哥哥跟著你去,免得發生什麼意外。”

    張玉蘭回頭看了張玉柱一眼,有些不快,但她看了看潤璃,若有所悟:“哥哥,你是不是喜歡那蘇小姐?你可以托媒人去向她家提親啊。”

    張玉柱聽妹子這麼一說,臉色一沉道:“玉蘭,你也這麼大年紀了,難道不知道這些話不能亂說?若是這麼流傳出去,毀了蘇小姐的閨譽,那可怎生是好?”

    自己本是一片好意關心哥哥,沒想到他卻如此回答,難道一個二個的都被那蘇小姐灌了藥不成?連自己的親哥哥都為了她來指責自己!張玉蘭心裡覺得委屈,一撇嘴,眼圈又紅了,張玉柱見妹子這模樣,也懊悔自己說話說重了,只得低了頭陪在張玉蘭身邊朝馬廄走了過去。

    那邊許允馨已經幫潤璃選了一匹馬:“這個叫提拉米蘇,你看這毛色,如何?”

    “你個吃貨,我無話可說了。”潤璃撫摸著那馬的背,鬃毛在太陽照射下油光發亮,看上去真有些像奶油的感覺。

    “小六,你給馬取名字就沒一匹是正常的。”梁伯韜牽了踏雪站在潤璃身邊:“我這馬的名字就比你取的好聽,璃兒,你騎我這匹踏雪罷。”

    張玉蘭呆呆的站在一旁,看那邊三人說得熱鬧,自己卻始終不能融合進去,不由惱怒,張玉柱幫她挑了一匹黃色的小母馬:“玉蘭,你騎這一匹,性子溫順,合適女子騎乘。”

    接過韁繩,她默默無言的跟著張玉柱走了出去,前邊梁伯韜已經站在踏雪身邊把潤璃扶了上去,潤璃俯□子,不知道在和梁伯韜說些什麼,兩人愉快的對視著,臉上都掛著甜蜜的笑容,看得張玉蘭心裡一陣陣發酸。

    “蘇九,你快來追我!”許允馨騎在馬上,瀟灑的抽了她的金絲蜜棗一鞭子,那馬兒便歡快的朝前邊跑了過去,潤璃見著心裡也癢癢的,抱著踏雪的脖子,在它耳朵邊說:“踏雪乖乖,你追上那金絲蜜棗,我獎好東西給你吃。”賄賂了那馬兒一番,她才揚鞭出發,踏雪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撒著腿兒快步往前跑去。

    從來沒有這麼爽快的騎過馬,潤璃只覺耳邊呼呼風響,就見兩旁的景物都在迅速掠過,前邊許允馨的背影越來越清晰:“許小六,我追上來了!”

    “喲,蘇九,你還真不錯嘛,沒看你練習過什麼騎馬,這速度還真不慢。”許允馨伸出手來摸了摸踏雪的頭:“你也別得意,還不是我表哥這馬兒跑得快!”

    兩人停在那裡,就見後邊張氏兄妹和梁伯韜也趕了過來。

    金色的陽光照在梁伯韜的臉上,他朝她開心的笑著,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潤璃也得意的朝他一笑:“你沒趕上我!”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黃色的影子朝她閃過來,耳邊傳來梁伯韜的驚呼聲:“璃兒小心!”踏雪就驚得兩隻蹄子豎了起來,她的身子被踏雪突然的起立拋了出去,在空中做了個旋轉,又重重的朝地上跌落。

    “糟糕,至少要摔斷幾根肋骨了。”潤璃閉上了眼睛,就等著身子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但是她想像的事情沒有發生,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抱著她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嘴唇還似乎無意般觸過她的額頭:“璃兒,我在這裡。”

    “噢,伯韜,方才怎麼了?”潤璃睜開眼睛,看著梁伯韜正笑眯眯的看著她,臉上一紅,頭低了下去。

    “沒什麼,張小姐的馬不知為什麼,突然驚了,沖過來撞了踏雪,踏雪受驚,把你拋出去了。”梁伯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趕快幫你收收魂,免得被嚇跑了。”

    潤璃抿嘴一笑,從梁伯韜的懷抱裡鑽了出來,轉身卻對上了一雙幽怨的眼睛,張玉蘭正坐在地上,一雙眼睛兇狠的盯著她,似乎自己把她最珍貴的東西搶走了一般:“蘇小姐,你不是要和我哥哥成親的嗎?怎麼會和別的男子摟摟抱抱?”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張玉柱拉了妹子一把,大聲呵斥道:“玉蘭,你怎麼能這麼胡亂說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2:53

第十七章

    “不是嗎?”張玉蘭伸出手來指著潤璃道:“一路上你們結伴而行,你對她多方照顧,她也感激於心,互生情愫,不是這樣嗎?”看著張玉柱那狼狽的臉色,張玉蘭更是洋洋得意:“蘇小姐,你怎麼能一看見梁世子就忘記我哥哥對你的好了呢?利用人也不是這樣的罷?”

    許允馨在一旁聽得鬱悶,自己還沒捉弄張玉蘭呢,她倒來個惡人先告狀,想要摸黑潤璃,這怎麼可以!她大踏步走了過去,對著張玉蘭說:“你難道不覺得你說這些話很無聊?蘇小姐是當朝太傅的孫女,我們在京城就已認識,她和我表哥更是關係不同於一般人。你做出一副跳樑小丑的嘴臉,搬弄是非,難道就能離間我表哥和蘇小姐?真真可笑!”

    聽了許允馨的話,張玉蘭張大了嘴巴看著潤璃,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張玉柱黑著臉走了過來,拉了張玉蘭就走:“玉蘭,哥求你別再說話了,趕緊回去!”

    梁伯韜看了看張玉蘭,突然笑了,笑得很歡暢:“璃兒,你對我說過,兩個人之間彼此要有信任,是不是?”

    潤璃點了點頭:“那你相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我還去相信誰?”梁伯韜盯著她,一臉燦爛的笑容。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鳥鳴,也沒有馬嘶,只有那幾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

    潤璃看著那張青春洋溢的臉,單純而快樂的雙眼正灼灼的盯著她,不由得會心一笑:“梁伯韜,你果然長進了。”

    許允馨大步走了過來,拍了梁伯韜一掌:“表哥,沒想到你進步這麼快!”然後又對他擠擠眼道:“你得去教育下蘇小四呀,他怎麼一點都沒有長進,完全是一個榆木腦瓜!你給我去做做他的工作,難道你不想他做你表妹夫了嘛?”

    梁伯韜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的許允馨,就想起了蘇潤璋來,他們兩人之間一直用飛鴿傳書保持聯繫,梁伯韜實際上還在暗地裡控制著青衣衛裡的暗字部。上次蘇潤璋傳信說他要送蘇潤璊去應天府成親,也不知他現在可否從江南那邊回來了。

    “我儘量幫你,但若是他不願意,你總不能綁著他和你成親罷?”梁伯韜白了她一眼:“表妹,你對付那些機關暗器這麼有辦法,難道就沒辦法對付蘇潤璋不成?”

    許允馨嘻嘻一笑:“有些人情商太低啊!”

    幾個人說說笑笑,牽著馬往前邊走去,絲毫沒有發現張玉柱張玉蘭兄妹已經黯然離去。

    回到自己屋子,張玉蘭便悵然若失的坐在了窗邊,眼睛望著窗戶外邊的一株柏楊樹,微風拂過,柏楊的樹葉沙沙作響,似乎很輕快般在舞動著它們的身子,惹得張玉蘭一陣心煩氣躁。

    “玉蘭,你這樣做,很不好。”張玉柱看著這樣的妹子,心裡一陣難受。他也想讓自己妹子高高興興的,可她的要求超過了自己能力範圍,自己也是束手無策。

    “哥哥,你不是很喜歡那位蘇小姐嗎?你難道就不想娶她?若是你們在一起了,她就不能嫁給梁世子,那我也有希望了。”張玉蘭憤恨的望著自己的哥哥,突然之間,她覺得哥哥太沒有用了,陪著那位蘇小姐一起從京城過來,都沒能夠擄掠到她的芳心。

    “玉蘭,這個成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再說蘇小姐和梁世子兩情相悅,我也該自己識趣,為何還要去撞南牆,碰一鼻子灰?你就別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過些日子,哥哥會托許大夫人幫我們兄妹倆留意,找到合適的人便男婚女嫁,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張玉柱伸出手摸了摸張玉蘭的頭,安慰著她說:“我這麼好的妹子,放出風說要議親,到時候就怕求親的人會把鎮國將軍府的門檻踏破呢!”

    張玉蘭看著哥哥遠去的身影,心裡一陣冷笑,求親的人多又如何?還不是一些碌碌之輩?自己看中的可是這涼關最有前途的少年郎!若是不能嫁與他做正妻,做平妻或者姨娘,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

    張玉蘭在小跨院裡胡思亂想,前堂裡鎮國將軍和許大老爺和許大夫人也在討論著梁伯韜。

    “老大,我覺得梁世子和咱們六丫頭挺配的。”鎮國將軍笑眯眯的看著夫婦倆道:“這次他們二人聯手去了北狄,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回來,我越看他們越配,你們覺得如何?”

    聽了這話,許大夫人臉上一亮,是啊,馨兒這麼胡作非為,京城裡都沒有哪家權貴願意娶她進門了。公公這話,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哪,這不明擺著有一個乘龍快婿在這裡嗎?自己的侄子,親上加親,這可不是妥妥兒的一樁親事?

    許大老爺卻有些猶豫:“父親,這梁世子雖說人好,可看他和馨兒,也只有兄妹之情,這樣把他們湊到一塊去,不怎麼妥當罷?”

    “有什麼不妥當?”許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急急忙忙的說:“我覺得韜兒人好,而且和馨兒興趣相投,成親以後肯定會夫唱婦隨,小日子會過得蜜裡調油!”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的笑,都差不多想到了抱外孫上頭去了。

    “這樣罷,老大媳婦,你先寫封信給你妹妹,看她有沒有這個意思,若是有這個意思,咱們就抓緊點,把親事給他們訂了下來,若是沒這個意思,那也就算了,不勉強。咱們六丫頭人這麼聰明伶俐,還怕找不到好孫女婿?”鎮國將軍也知道許允馨名聲在外,生怕梁國公夫人也不喜,先挖點退身的路子。

    “老太爺,我妹妹那邊肯定沒問題,我馬上就寫信給她,放到八百里急件裡送回京城去,過幾日便能收到她的回音了。”許大夫人喜氣洋洋的站了起來,向鎮國將軍行了一禮道:“媳婦這就去寫信。”

    這八百里急件可真不是說說而已,信發出去到回信送過來,竟不足八日。

    許大夫人帶著笑影兒,展開妹妹的回信看了起來,越看越臉色凝重,最後把信放到一邊,哀聲歎氣起來:“竟有這樣的事情!我的馨兒喲,好好的一樁親事竟然就這麼黃了!”

    梁國公夫人回信裡寫著,兒子說他的親事他做主,他看上了蘇太傅府的九小姐,他們給他定的親事自己一概不承認,打死他都不會去拜堂成親。

    這都是些什麼事情啊?許大夫人看了看那張扔在桌子上的信紙,滿心的沮喪。

    原來下手要快,像韜兒這樣的好孩子,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一不留神就已經被人家搶了去!蘇太傅府家的九小姐?現在不正住在鎮國將軍府嗎?許大夫人心裡更是鬱悶,自己好飯好菜招待著她,沒想到她倒是暗地裡不動聲色的把韜兒給搶了去。

    能不能想個法子?她和馨兒關係這麼好,若是能夠兩人一起嫁給韜兒,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許大夫人咬了咬牙齒,似乎做出了小小的退讓,但這小小的退讓已經讓她心裡異常的不舒服,仿佛自己被人嘲笑了一般。

    兩人一起嫁,那誰做平妻?論家世,鎮國將軍府肯定要比太傅府更尊貴,自然該是馨兒為正妻,那蘇家九小姐為平妻,可韜兒自小便被妹妹嬌慣了,養成了一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說不定他會讓那蘇家九小姐做正妻,馨兒倒成了平妻,再或者他執拗起來,只娶蘇家九小姐,不願意娶馨兒,這——這怎麼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06

第十八章

    許大夫人在這裡急得團團轉,腦門子上邊流出了一行汗,怎麼樣才能如願以償的把馨兒嫁給韜兒呢?若是沒有這位蘇家九小姐就好了,若是沒有……許大夫人的眼裡閃過一絲光芒,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外邊丫鬟的聲音打斷了許大夫人的話:“張小姐安。”

    許大夫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坐直了身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閑閑的端了茶盅,慢慢的品著裡面的香茶。

    就見張玉蘭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裙子走了進來,梳了個如意髻,插著一支梅花簪子,白玉般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許大夫人暗自讚美,倒是生得一副好顏色,只是家世單薄,也不知道將來會落到哪裡去。

    那張玉蘭走了進來,雙膝跪倒在地,給許大夫人行了個大禮,把她嚇了一跳:“玉蘭,你快站起來,這是怎麼了?”

    “玉蘭有一不情之請,希望夫人能夠成全!”張玉蘭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著許大夫人:“玉蘭和兄長承蒙鎮國將軍府照顧長大成人,一心想著要報答許家。現兒有件事情是跟六小姐極相關的,玉蘭在旁邊冷眼看著,心裡甚是著急,這事關重大,不能不說!”

    許大夫人驚愕道:“什麼事情與馨兒有關係?”

    “我見那梁世子與六小姐情投意合,是再好也不過的一對了,可現在來了個蘇家九小姐,一味的會撒嬌撒癡的纏著梁世子,眼見著他那顆心就要被這位九小姐勾了去,夫人,難道這不是一件極相關的事情嗎?”張玉蘭說著這話,嘴裡憤憤不平,心裡也像燒著一把火一般,真恨不得借了許大夫人的手快快把那蘇小姐收拾了。

    張玉蘭這話正中許大夫人下懷,她上前一步,親手把張玉蘭扶了起來:“玉蘭,你可真是個貼心人兒!我也正惱著這事情呢,你提起這事情,可是有了什麼主意不成?”

    張玉蘭怯怯的坐了下來,只挨著一角椅子坐了,看了看許大夫人,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紅:“玉蘭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想來說與夫人聽聽。”

    “你快說說看,究竟是什麼主意?”許大夫人心裡一陣暢快,這真是想瞌睡有人送了枕頭過來,正想著怎麼處理這事呢,張玉蘭偏偏的來出主意了,這可不是天意嗎?看來馨兒和韜兒是老天註定要在一起的。

    “夫人,不瞞您說,玉蘭出的這主意,也是有私心的。”張玉蘭停了停,遲疑的說:“我哥哥今年十九了,還未成家,他早幾日說要拜託夫人幫他相看合適的女子,不知和夫人提起過沒有?”

    “前日他來和我說過,這兩天我事情多,尚未去找媒人。”許大夫人聽著張玉蘭這般說,心裡隱隱約約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仿佛太陽周圍本來是一團雲霧,張玉蘭寥寥數語,這團雲霧已經被撥開了一大半,露出了那點日頭影子出來一般。

    “那蘇小姐和我哥哥結伴同行,一路來到涼關,路上也是極投契的,我哥哥對她也頗有情意,只是覺得蘇小姐家世了得,齊大非偶,所以不敢貿然開口,玉蘭這裡求夫人憐惜,幫我哥哥一個忙,讓蘇小姐做了我嫂子,那梁世子和六小姐自然也能喜結良緣了。”

    許大夫人盯著張玉蘭看了半晌,心裡輪了一輪,只覺奇怪。她又不是沒長眼睛,張玉蘭盯著韜兒不放,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出這個主意,只是讓她哥哥得了好處,自己心甘情願把韜兒送給馨兒?看著都有些古怪。

    “你也知道,那蘇小姐乃是蘇太傅的孫女,家世顯赫,你哥哥如何能配得上她?這也是在癡人說夢罷了。”許大夫人輕輕的笑了笑,搖搖頭道:“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

    “夫人,我們可以另闢蹊徑啊!”張玉蘭見許大夫人拒絕了她的提議,心裡一急,站了起來:“若是她不得不要嫁給我哥哥,那又如何?”

    “不得不嫁給你哥哥?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許大夫人皺起了眉頭。

    張玉蘭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急急的說:“夫人見多識廣,我便不信夫人不知道我話裡的意思!讓那蘇小姐不得不嫁給我哥哥的法子很多,就看夫人怎麼選擇了。若是夫人挑了一條萬無一失的法子,讓梁世子見到蘇小姐並不是只對他一人動情,而是朝三暮四,或者會厭棄她罷?但我上次聽梁世子說得情深意重,怕他已經深深被那蘇小姐蠱惑,一般的法子怕是用不到了,除非是蘇小姐已經……”張玉蘭的話說得又急又快,竟跟流水一般,聽得許大夫人也是瞠目結舌。

    “你怎麼會想到這些上邊去?害了蘇小姐,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也是為我哥哥著想,希望他能娶到自己心儀之人,而且……”張玉蘭低下頭,沉默了一下,毅然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許大夫人:“玉蘭有個小小心願,若是六小姐嫁了梁世子,自請在梁世子後院有一席之地,願為貴妾,服侍好梁世子和六小姐。”

    許大夫人瞪眼看著張玉蘭,吃驚得緊,哪有女子這般不要臉面自請為妾?

    張玉蘭仿佛看出了許大夫人的心思,跪在那裡,背挺得直直的:“玉蘭父母雙亡,一直是鎮國將軍府照顧我,我也該知恩圖報。現在年歲已大,可親事尚未有著落,心裡也有些著急,而且玉蘭愛慕梁世子,卻自知家世太差,與六小姐相比,簡直是地上流螢,怎可與皓月爭輝,所以自願為妾,專心服侍六小姐和梁世子。”

    許夫人聽著張玉蘭這番話說得倒也是合情合理,韜兒家大業大,以後不可能沒有貴妾,與其讓他回京城去娶幾個官家小姐做平妻貴妾,不如把這個毫無根基的張玉蘭塞給他,想到這裡,許大夫人點了點頭道:“你起來罷,我好好策劃下。”

    除了還在擔心著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潤璃這些日子過得很愜意。

    她在涼關找了一份“假期工”,那就是去軍醫所義務看診。每天早上許允馨就會帶她去軍營那邊,晚上兩人一起回來。許允馨找哥哥們研究軍事方面的問題,而許允馨就幫著那兩位老軍醫給將士們看診。

    高大夫和孫大夫對這位由鎮國將軍家的六小姐帶過來的蘇小姐很是驚奇,別看她年紀輕輕,可給人看病的眼光卻格外犀利,一般的小病,那是藥到病除,遇到厲害些的病,把把脈,問下情況,都能迅速找准病因,對症下藥。

    而且她說話溫柔,笑容親切,越來越多的將士們有事沒事都喜歡往軍醫所跑,弄得高大夫和孫大夫哭笑不得,有些軍士甚至裝病想要來看看這位蘇小姐。

    好在梁國公世子爺出面,板著一張臉,把裝病來軍醫所的人都趕了回去,第二天鎮國將軍就明令禁止將士們無病就不能靠近軍醫所,違者軍法處置,禁令一下,軍醫所才重新得了安靜。

    “高大夫,孫大夫,我覺得你們這軍醫所人手還少了些,若是打仗,勢必有不少傷患,人手太少又怎麼才能讓他們得到及時的救治呢?”潤璃看了看軍醫所裡簡陋的設備,皺著眉頭問兩位老大夫。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16

第十九章

    “真打起仗來,會抽調一些人過來幫忙,但他們也只能打打下手,只能我們辛苦些了。”高大夫也是搖頭:“可畢竟學醫的人太少,而且學醫之人泰半會開藥號行醫,養家糊口,哪像我們,在這軍隊裡一混就是幾十年。”

    “那你們休假怎麼辦?不可能天天在軍醫所啊。”潤璃心裡補充了一句,妻子兒女都需要你們,一個家怎麼能少得了丈夫和父親?

    “人少的時候我就和孫大夫輪流休假,若是戰時,那就沒有時間了。”高大夫眼裡有一種與有榮焉的神色:“能夠報效國家,這也是高某人的心願!”

    潤璃點點頭,看著那兩位老大夫,心裡不禁油然升起敬佩之情:“高大夫,孫大夫,你們有沒有想過培訓一批士兵,讓他們學會一些粗淺的醫療知識,到打仗的時候也不會手忙腳亂可以幫上些忙呢?”

    “這個……”高大夫和孫大夫面面相覷:“這個倒是沒有考慮過,將軍要我們駐守軍醫所,我們便在這裡做了幾十年,收過幾個徒弟,可都陸陸續續的走了。”

    潤璃坐直了身子,默默的考慮了一下,看起來大周的軍隊機制還不是很完善。前世看的戰爭片裡邊,部隊有衛生兵,文藝兵之類,對於一支軍隊來說,至少得要有衛生兵吧,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證士兵受傷時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晚上回去的時候,她把這個主意和許允馨梁伯韜商量了下:“我覺得,每一千人裡邊抽兩個出來進行一些粗淺的醫學知識培訓,這樣一來,行軍打仗之時就能儘量減少士兵死亡人數,你們覺得怎麼樣?”

    許允馨連連點頭:“我也覺得軍醫所只有兩位大夫,太少了,培訓以後進行一次考試,若是在醫學方面有些靈氣的就跟著高大夫和孫大夫繼續學醫,其餘的就各自回去,只需一旬來培訓一次。”

    梁伯韜也在計算著,一千人裡邊派兩人進行訓練,這涼關四十萬大軍便有八百人能通醫理,原來也聽父親說過,打仗時士兵很多不是當即死亡,而是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救治而喪生的,如果是培訓了八百人出來,相信這人手也是相當充足了。

    “而且,”潤璃的眼睛亮晶晶的望著梁伯韜:“那些受了培訓的人還可以回去把學到的東西教給同一個營帳裡的將士,例如中箭以後不能直接拔,例如假死時應該如何做復蘇手術等等,這樣,就能讓涼關將士們的自保能力得到提高,側面也是對大周戰鬥力的提升。”

    聽著潤璃的話,梁伯韜連連點頭:“璃兒,你這主意甚好,我和將軍說說看,讓他考慮下。”望瞭望潤璃那雙黑寶石般的眸子,他感歎道:“璃兒,你怎麼這般聰明,腦袋裡裝了這麼多奇思妙想?”

    許允馨在旁邊撲哧一笑道:“表哥,你不要把我當做不存在好不好?要說這些能酸掉牙齒的話,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再說給蘇九聽!”

    說罷,揚鞭打馬,那匹黃褐色的馬便飛奔著跑出去了很遠。

    梁伯韜聽著許允馨的話,臉上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向潤璃伸出手來道:“璃兒,我帶你去跑馬?”

    潤璃朝他微微一笑道:“世子爺,現在這時辰也不早了,我若是和你一道回去,恐怕不少人會說閒話呢,還是不陪你啦。”拍了拍提拉米蘇的腦袋,潤璃歡快的騎著它得得遠去,梁伯韜氣得牙癢癢的,一拍踏雪,也追了過去。

    許允馨沒有跑遠,坐在馬上在樹林旁徘徊,心裡一邊羡慕著潤璃,這麼好運氣的在大周找到了真命天子,一邊又在暗地裡咒駡那個長了個榆木腦袋的蘇潤璋,不知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開竅。正在胡思亂想,就聽一陣馬蹄聲得得作響,潤璃騎著馬奔到她面前,身後還跟著梁伯韜。

    “咦,你們……”許允馨的眼睛從梁伯韜身上轉到潤璃身上,趕著馬跟上了潤璃:“怎麼了?我特地給你們倆留了私人空間,這麼體貼,你們都不會合理利用時間?”

    潤璃的臉蛋紅撲撲的,瞟了一眼梁伯韜道:“誰叫他有那些歪心思,不搭理他。”

    “我看你在大周呆的日子久了,被那些禮教什麼的同化了。”許允馨嘻嘻一笑:“我表哥這年紀,怎麼可能沒有歪心思!”

    兩人在馬上嘻嘻哈哈的說著,梁伯韜跟在後邊,看著前方潤璃的身影,既覺得幸福,又覺得不滿足,什麼時候他才能把璃兒娶回家呢?

    回到鎮國將軍府,許大夫人正在前堂等著他們,看著許允馨和潤璃並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梁伯韜,心裡有些不喜,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半分來,笑著對許允馨道:“馨兒,明日你和蘇小姐就別去軍營了,我請了涼關守備夫人過府說話,你們來作下陪客。”

    許允馨扭了扭身子道:“母親,那個涼關守備太太,說起話來扭扭捏捏的,聲音好像是從嗓子眼裡掐出來似的,和她那身材太不相稱了,我可不愛看她那張臉,我不管,才不浪費時間來陪著她呢!”

    許大夫人聽到這話,眉毛皺到了一塊兒:“馨兒,你鬧得越發不像話了!你也該學著打理家事了,要學會如何待客,以後你用得上!”

    潤璃見許大夫人不喜,拉了拉許允馨的衣角道:“你就少去一天罷!”然後向許大夫人行了個禮兒道:“如有要潤璃幫忙的,夫人只管開口,潤璃任憑差遣。”

    許大夫人看著潤璃這般彬彬有禮,不由一愣,想著明日的計畫,有些心軟,但是一抬頭又看到梁伯韜專注的目光正落在這位蘇家九小姐身上,那顆心又慢慢的堅硬了起來,為了馨兒的幸福,自己又怎麼能心軟!她朝潤璃微微笑道:“還是蘇小姐賢淑,我們家馨兒已經被我們慣得不像話了!馨兒,你還是多多向蘇小姐學學罷,明日便不要去軍營了。”

    許允馨嘟著嘴答應了一句,拉著潤璃轉身便走了出去。許大夫人看著梁伯韜也急急忙忙準備跟出去,喊住了他:“韜兒,明日你也過來一起用飯罷。”

    “知道了。”梁伯韜答應了一句,便追著出去了。

    許大夫人看了看外邊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手緊緊的捏住那塊帕子,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道明天這安排可否會有紕漏?仔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徐徐站了起來,慢慢兒走進了內院。

    路上碰到了張玉蘭,她向許大夫人行了個禮:“大夫人,我派人和我哥哥說過了,明日他會來我這邊。”

    許大夫人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看了看張玉蘭,她突然笑了一笑:“玉蘭,你的算盤倒是打得精,平白無故的,蘇太傅家的孫女當了你嫂子,你還能攀上樑世子做貴妾,真是一箭雙雕哪。”

    聽到許大夫人這麼一說,張玉蘭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低頭戰戰兢兢的回答:“還請夫人憐惜!”

    許大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把張玉蘭晾在一邊,呆呆的看著她和梅媽媽遠去的背影。

    暮色一點點的上來,很快就把整片天空吞沒,天際是一片模糊的紅色與灰藍交織,遠方嫋嫋的煙霧讓那混雜的顏色越發的模糊,慢慢的,那顏色就變成了深藍色,月亮也漸漸的爬了上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27

第二十章

    張玉蘭經過許允馨的院子,聽見裡邊許允馨和潤璃的歡聲笑語,恨恨的甩了一下帕子,一種惡毒的神色從她眼眸深處升了起來,讓她看上去就如月夜出沒的精怪一般,看上去恁般磣人。

    第二日,涼關守備周夫人真的如約前來了,昨日接到帖子還疑惑了下,不知道為什麼鎮國將軍府許大夫人會請她過府敘話。鎮國將軍駐紮在涼關,涼關守備等於是他的下屬,雖然掛了個守備頭銜,可在鎮國將軍面前,這個職位就完全是個虛職了。所以周夫人接到鎮國將軍府的帖子可是一陣思量,不知道許大夫人約她做什麼。

    到了將軍府卻發現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兒,許大夫人前些日子見周夫人穿的衣裳上邊刺繡不錯,想問她借府上的繡娘來繡點東西,順便和周夫人說說閒話兒。周夫人見沒什麼事涉及到夫君身上,也松了一口氣,陪著許大夫人閒話,心裡還感慨鎮國將軍府就是客氣,借個繡娘都還要下帖子請自己過府敘話。

    吃飯的時候,許大夫人在廳裡擺了幾桌,用屏風隔開,女眷這邊是許允馨、潤璃和張玉蘭作陪,男子皆在外邊用飯。

    席間氣氛倒也和諧,周夫人是一個會說話的人,說起話來妙語連珠,許允馨和潤璃倒也不覺厭煩,聽著她風趣話兒,只是掩著嘴兒笑個不歇,完全把那“食不言寢不語”拋在腦門子後邊。

    周夫人是個伶俐人,見著許允馨和潤璃皆是氣度不凡,大家出身的氣質那是怎麼樣也掩飾不了的,但旁邊那張玉蘭看上去,怎麼看怎麼覺得一種小家子氣,心裡想著,這莫非便是那故去的張知府的孫女兒,寄住在鎮國將軍府上的?顏色倒是生得美,身份也算勉勉強強能配得上周家,不如問問許大夫人,把她求了去做庶子媳婦。

    主意打定不由得向許大夫人笑道:“夫人,你倒是好福氣,這麼多花一般的姑娘天天陪著你,看著都舒服。”

    許大夫人見周夫人眼睛瞟著張玉蘭,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都是做慣當家主母說慣場面話兒的,一聽她這話便知話裡有話,笑著說:“可不是呢,現在的小姐們,比我們那時候會打扮,個個生得貌美。”

    張玉蘭聽到這話便臉色一紅,垂了頭坐在那裡,也不敢看許大夫人那邊。這時,一個丫鬟走了進來,驚慌失措的對她說:“張小姐,你院子裡那個喜鵲突然病得厲害,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呢兒!”

    張玉蘭聽到這話站了起來,似乎有些六神無主,轉臉看了看潤璃道:“蘇小姐,能不能請你過去幫喜鵲看看?”

    潤璃最是見不得人受病痛煎熬,連忙答應著便起身跟著張玉蘭走了出去。許允馨本欲也跟了過去,但卻被許大夫人喊住:“馨兒,你且坐坐再去,我還有話和你說。”

    聽到母親這般說,許允馨嘟了嘟嘴坐下來:“有話便快說,我去看蘇九給人診病。”

    潤璃回院子裡邊接了藥箱,便跟著張玉蘭直奔西跨院,心裡有幾分著急,不知道那喜鵲究竟是為何會這般腹痛如絞,可是吃壞了東西?

    一路上,張玉蘭絮絮叨叨的和她說著喜鵲是個多麼可憐乖巧的孩子,年幼父母雙亡,被兄嫂賣到鎮國將軍府上,她身子一直不好,但是這涼關沒什麼醫術高明的大夫,所以那病一直沒有斷過根兒,聽得潤璃更添了幾分同情,一心想著快點去幫喜鵲看診。

    她走得很快,不一會便跟著張玉蘭到了她那個小小的西跨院,還在門口就聽到裡邊有不斷的翻動的聲音,似乎有人在撞擊著那床板,潤璃心裡更是著急,一步就跨了進去,直奔那進屋子,推開門,卻見張玉柱坐在桌子邊,臉上有一種不正常的潮紅,眼睛裡邊也有些一種讓人驚悚的神色。

    潤璃看得一陣不安,張玉柱這模樣,看起來非常不正常,他到底怎麼了?她向前走了一步道:“張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

    張玉柱今日被妹子喊進府來說有要事要和他商量,卻半天不見她回來,喜鵲說小姐被許大夫人喊去陪守備夫人用飯去了,要他稍等下,給他沏了一盅茶,然後自顧自的出去玩耍了。他坐在屋子裡等得無聊,大夏天的容易口渴,等著那盅茶涼了些便喝了個底朝天,喝完不久,便覺得自己全身都燥熱了起來,漸漸的竟然胡思亂想起來,好想抱住一個柔軟的身體親熱一回方才舒服。

    可是屋子裡現在卻空無一人,他掐住自己的手腕,不停的捶打著桌子,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時就聽外邊有腳步聲,然後便見潤璃出現在屋子門口,關切的問他:“張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

    聽到這句溫柔的問話,似乎給乾柴上潑了油似的,張玉柱的頭腦“哄”的一聲熱了起來,眼中充滿著血紅顏色,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向潤璃走過去。

    看著張玉柱那模樣,潤璃似乎知道了什麼,往後退了幾步:“張公子,你中了別人下的催情藥了?”

    雖然身子燥熱,心裡似乎燒著一把火,但張玉柱腦子還是有幾分清楚,這分明是妹子設下的圈套,她是想讓自己毀了蘇小姐的清白好不讓她嫁給那位梁世子罷?可是自己又不是瞎子,一眼便看出來蘇小姐喜歡的不是自己,自己怎麼能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去害自己喜歡的人?儘管喜歡她,但是他也不能這樣去玷污她!

    “蘇小姐,你快走,我妹子給我喝的茶水裡下了那種爛汙的藥,你別管我,趕快走!”張玉柱掙扎著,極力控制著自己,理智和□在做著艱難的鬥爭。

    潤璃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張玉蘭,怎麼可以這樣!但是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情,她趕緊往院子外面奔去,走到門口一看,院子門緊鎖,看起來張玉蘭這一路上和自己說喜鵲多麼可憐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心,讓她心裡著急,這才會毫不設防的沖進院子,甚至都沒有想過要看看她有沒有跟進來。

    潤璃拍了拍那扇院門,沒有人答應她。

    她苦笑了下,肯定不會有人答應,張玉蘭肯定是去喊人來捉姦了罷,等梁伯韜看到自己和張玉柱衣衫不整的在一起,那自己也就再也不可能有和梁伯韜議親的機會了。

    不行,自己必須在張玉蘭帶人來之前逃出這個院子。潤璃到處看了看,發現有段院牆稍微矮一點,她走了過去,拿著藥箱放到地上,然後踮著腳尖,努力往牆上爬。

    可是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始終夠不著那道院牆的邊!手摳著牆上的石塊泥沙使勁往上爬,摳到指甲裡都流出了血,可她還是差那麼一點點!潤璃絕望的看著那個牆頭,深深的遺憾自己這具身體為什麼不能再長高一點點,不,就是手臂再長那麼一點點也好!

    就聽身後傳來響動,潤璃轉頭一看,便見張玉柱紅著眼睛朝她沖了過來,她一陣驚慌,大聲叫道:“張公子,你不要過來!”扭頭便看到旁邊有個花盆,跳下藥箱,她把花盆撿了起來,奮力朝張玉柱砸了過去,但是因為力氣不夠,那花盆只砸到張玉柱的腳面前,花盆應聲而裂,泥土灑了出來,蓋住了張玉柱的鞋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37

第二十一章

    也許是花盆落地的響聲讓張玉柱嚇了一跳,他迷茫的雙眼又有了些意識,模模糊糊認出面前那個女子便是潤璃。他猛的朝牆上打了一拳,手上頓時有幾道細細的血流了出來,巨大的疼痛讓他突然清醒了幾分,看著潤璃站在藥箱旁邊,心裡知道她想越牆出去,於是蹲□子,吃力的說:“蘇小姐,快,趁著我還有幾分清醒,踩著我的肩膀,翻牆過去!”

    潤璃見著張玉柱說得真誠,也不顧什麼男女大防,先踩到藥箱,再踩上張玉柱的肩膀,這樣很快就摸到了牆頭,猛的一用力,總算爬到了牆頭上,看著下邊張玉柱正在呼哧呼哧都呃喘氣,看著她的神色又漸漸曖昧起來,不由大驚道:“張公子,你且去屋子的水缸裡用冷水澆□子,這樣亦能降火。”

    潤璃踩上張玉柱的肩膀時,那柔軟的腳掌觸及到他的肩頭,他已經是很吃力的在控制著自己,好幾次就想把潤璃從肩膀上拉下來,摟在懷裡,不管可能帶來的後果,只要能溫存纏綿一番,自己便是死了也甘心。重重的捶了一下地面,那種疼痛又讓他清醒了些,總算支撐著讓潤璃爬上牆頭,再聽潤璃說叫他用冷水去降火,一邊極力控制著心頭的那種躁動不安,一邊挪著步子朝雜屋走了過去。

    看著張玉柱走遠,潤璃總算放下心來,準備跳到院子外邊去,這樣會更保險些,但是往下邊看了看,她自己估計自己也沒那個能力能毫髮無損的落地,坐在牆頭上,左右為難,又感覺到手上有些疼痛,舉起手來看了看,指甲裡邊全是泥土和沙子,手指上磨破了皮,血糊糊的和泥沙粘在一處,看得她一陣心酸。

    梁伯韜啊梁伯韜,你這個到處惹桃花債的!你惹了桃花債,難道非得讓我來還不可?心裡暗自把那位英俊瀟灑的世子爺咒駡了一通。

    晌午時分,太陽有些大,幸虧牆頭這裡還有一課樹,那枝葉還算濃密,遮住了一些陽光,潤璃抱著那牆頭,憂愁無比,不知道是該滾下去還是該跳下去,這時,就聽遠遠的傳來一些聲音,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有腳步紛遝的雜亂之聲。

    “我方才來找喜鵲,卻沒想到見著屋子裡邊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唬得我馬上出來了,沒敢驚動他們,那女的穿著淺綠色衫子,頭上帶著一支粉色的琉璃簪子……”一個丫鬟說得流利,似乎這真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一般,旁邊跟著幾個人,許大夫人,許允馨,梁伯韜,張玉蘭等等。

    “你少胡嘬!”許允馨大聲呵斥:“什麼淺綠深綠的白色粉色的,你既然吃了驚嚇,哪還能看得那麼清楚!”嘴裡這邊說著,心裡卻一陣緊張,潤璃正是穿著淺綠衣衫,粉色簪子,莫非她被人欺負了不成?

    走到西跨院的門口,喜鵲不知從哪裡躥了出來,拿出鑰匙打開門。許允馨見了便喊了起來:“喜鵲,不是說你病了嗎?”

    喜鵲一臉迷茫的說:“誰說我生病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許允馨聽到這話,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潤璃是著了張玉蘭的道兒,可那個來報信說喜鵲病了的丫鬟,分明又是主院裡做粗使活的,她看了看許大夫人,又看了看張玉蘭,瞪著眼睛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害蘇九!”

    許允馨話音未落,梁伯韜便推開了她,一步闖進了院子。

    “梁伯韜,你這傻子,我在這裡!”潤璃看著梁伯韜飛一般的往那屋子裡走,心裡一急,大叫了起來,院子門口的人一齊往牆頭看了過來,許大夫人和張玉蘭臉上露出了驚嚇的神情,看向潤璃的眼睛裡分分明明寫著“不可思議”這四個字。

    梁伯韜見著坐在牆頭的潤璃,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飛身過去把她抱了下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道:“璃兒,你受驚了!”

    潤璃看著梁伯韜那著急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幸虧那張公子一絲理智尚存,助我爬上牆頭,否則……”她聲音哽咽,不再說話。

    聽到這話,梁伯韜的心像被誰揪了一把,疼的好一陣不能呼吸,他握住潤璃的手道:“璃兒,不會有事的,你若是出事,”他轉身冷冷看著張玉蘭:“你若是有事,我會讓將那人碎屍萬段!”

    潤璃的手被梁伯韜一握,痛得呲牙咧嘴:“好痛!”

    梁伯韜這才覺得潤璃的手有些粘,放開手一看,那手指已經腫脹起來,血肉模糊的樣子,慘不忍睹,心裡那股怒火不可遏制,“騰”的升了起來,輕輕撫摸了下潤璃的手指:“璃兒,疼嗎?”

    潤璃搖搖頭道:“起先疼,可後來疼到麻木,倒不覺得了。”

    許允馨也走了過來,拿出帕子細細的幫潤璃揩去泥沙,轉頭看著張玉蘭,一臉憤怒:“張玉蘭,你為何這般害蘇九?為了一己私心,竟做出這種事情,我沒想到你這般心如蛇蠍!”

    梁伯韜大步朝張玉蘭走了過去,走到跟前,目光淩厲的盯著她,那目光似乎要殺人般,冷冽得如一道劍鋒劈進了張玉蘭的心底:“我從來不打女子,可是你這種賤人,卻讓我沒辦法不下手!”

    說罷,從腰間解下軟鞭,猛的一揮,就聽見“嗤”的一聲,張玉蘭頭上的髮髻散亂,梅花簪子已經被抽成了兩截,頭髮頃刻間披了下來,淩亂的搭在肩膀上,有些還遮住了臉,讓她的面目看起來非常虛幻,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張玉蘭拂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頭髮,一雙眼睛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望著梁伯韜道:“世子爺,那蘇小姐分明就是朝三暮四之人,我只是想讓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你卻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遷怒于我,玉蘭實在心寒!”

    “你心寒?”梁伯韜冷冷一笑:“我今日方才見識到什麼叫舌如巧簧!”舉起那道軟鞭,他又猛的抽了下去,張玉蘭一聲哀嚎,就見肩頭衣衫已經被抽裂,露出了一段雪白的香肩。

    “不要傷了我妹子!”這時就聽到一聲大喊,張玉柱跌跌撞撞從雜屋裡沖了出來,全身上下濕答答的,走起路來,腳下還在一路滴著水。

    他飛快的沖到了張玉蘭面前,伸手將她護住,向梁伯韜一抱拳:“這事確實是我妹子做錯了,她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不是人做的事情來。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我們兄妹父母早亡,她現在養成這般性子,也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疏于管教的原因,還請梁世子重重處置我,不要再為難我妹子了!”

    梁伯韜看了看張玉柱那狼狽的模樣,想到他還算理智,克服了自己的衝動,把潤璃送到了安全地帶,不由得消了幾分氣,指著張玉蘭道:“那你就趕緊把她帶走好好去管教一番,我以後不想再見到她!”

    張玉柱感激的點了點頭,轉身抓住張玉蘭的手道:“玉蘭,跟哥哥走罷。”

    張玉蘭看了看梁伯韜那張鐵青的臉,心裡也知道走到這一步,自己已經是無可挽回了,只得跟著張玉柱一步步的挪了出去。

    許大夫人站在一旁,心裡無比懊惱,好好的一齣戲沒有看成,那個張玉柱竟是個傻子不成,心裡分明喜歡著這位蘇家九小姐,可卻不知道趁機下手,還竟然把她送到安全地方去了!方才見他全身濕答答的,顯見是用冷水澆身這才去火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47

第二十二章

    真是想不通,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送上門來的腥都不知道偷!蘇大夫人搖了搖頭,心裡不勝惋惜。

    午後的西跨院很寂靜,只有水沖到地面發出“嘩嘩”的響聲。

    許允馨幫著潤璃把手指沖洗乾淨,仔細的包紮了一下,向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回去罷,今日你可遭罪了。”

    潤璃看著她那模樣,心裡也是通透,這事情,定和許大夫人脫不了干係。為何平白無故的,藉著周守備夫人過府敘話把他們都留在府裡用飯,素日自己和允馨這會都在軍營那邊,不會在府裡,這不分明就是她和張玉蘭設計好了的?來報信說喜鵲病了的那個丫鬟,自己雖沒見過幾次,可絕不是張玉蘭能支使得動的,必然是得了許大夫人的令兒。

    抬起頭看著那邊臉色如常的許大夫人,潤璃很想走上前去大聲質問這是為什麼,可是無憑無據,又怎麼能去問她?

    梁伯韜看著許允馨幫著潤璃包紮好,手指就像一根根小小的胡蘿蔔一般,心裡不由得升起內疚之感,璃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被人陰了去,自己真是沒用!他低聲對潤璃道:“你回去歇息罷,這些日子便不用再來軍醫所了。”

    潤璃點點頭,心裡在琢磨著怎麼開口和許大夫人辭行,經過了這件事情,她已經不適合住在鎮國將軍府了,天知道那許大夫人又會用什麼法子來謀害她。看了看身邊的許允馨,也覺得犯愁,如果公然和許大夫人撕破臉,她定會覺得很難堪。歎了一口氣,潤璃對許允馨道:“我們回去罷。”

    許允馨望瞭望母親,點點頭,扶著潤璃走出了這個剛剛上演了一場鬧劇的小院子。

    人都走了,梁伯韜這才轉過臉來直視著許大夫人道:“姨母,你今日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害了璃兒對你有什麼好處?”

    許大夫人沒提防梁伯韜突然有此一問,驚愕的睜大眼睛道:“韜兒,你在胡說什麼?”

    梁伯韜冷冷一笑:“為何方才姨母一定要扯著我來西跨院這邊,出於什麼心理?我是不是在胡說,姨母心中有數,只是希望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若是再有發生,也別怪韜兒不顧姨母的面子!”

    說罷,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氣得許大夫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摸著胸口:“韜兒,你怎麼能這樣對長輩說話!”可是梁伯韜竟是連頭都沒有回,逕自大踏步的去了,許大夫人臉色發白,喃喃道:“難道我真做錯了嗎?”

    梅媽媽站在許大夫人旁邊,細聲勸解道:“夫人,你別想那麼多,既然事情沒有成,那就算了,暫時也別想著這事了,以後再說,來日方長呢。”

    許大夫人點點頭,無力的揮了揮手道:“咱們走罷。”

    回到主院沒多少辰光,就見許允馨旋風一般卷著進來了,一進門便大聲嚷起來:“母親,你今日為何要這麼做?蘇九哪裡得罪你了,要這麼害她!”

    許大夫人被梁伯韜氣得還沒喘勻氣兒呢,許允馨又沖進來質問她,讓她更是一口氣險險沒有提得上來。梁伯韜質問她,畢竟是出於對那蘇家九小姐的一片心意,而女兒跑來質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己這個做娘的是在為她操心!

    “我為什麼害她?”許大夫人猛的站了起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許允馨:“你以為我做這種事情是閑得無聊了?你也不想想我是為誰謀劃的!”

    聽到母親說出這樣的話,許允馨心裡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母親大概是想把蘇九毀了,讓自己和表哥成親罷?她苦笑一聲,為什麼母親就這般一廂情願呢,也不看看表哥心裡裝的是誰,也不想問問自己的意見!

    “馨兒,你祖父放縱了你,你自己也不注意形象,你這在外的名聲……”許大夫人心裡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一片蒼涼:“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和韜兒是表兄妹,彼此也投契,嫁去梁國公府,婆婆就是你的親姨母,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樁親事了,可韜兒心裡只惦記著那位蘇家九小姐,又怎能把你親事定下來呢?”

    “母親,馨兒知道你是在為我著想,可馨兒的親事不用你操心,我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別到這麼白忙活了!”許允馨瞪大了眼睛望著許大夫人:“而且,即算你再怎麼為我籌謀,也不該用這樣陰毒的法子!我心目裡的母親,是那個溫柔可親寬宏大度的母親,不是這個在背後算計別人的母親!”

    走上前一步,許允馨握住許大夫人的手道:“母親,求求你不要再這麼糊塗下去了,女兒肯定能順順當當的嫁出去的,你就別再這麼操心了!”

    許大夫人聽著許允馨這話,張大了嘴巴看著她道:“馨兒,你有喜歡的人了?那人是誰?快點告訴母親!”說罷,激動得臉都紅了起來:“母親幫你看看,可否和我們家世相配,若是門當戶對,那就趕緊和他家裡商議,把你的親事定下來。”

    聽著這話,許允馨難得的臉紅了,低下頭說:“母親,你別著急,我離及笄還有半年呢,你怎麼就這麼心急,難道不希望女兒在家裡多留幾日不成!”

    許大夫人看著女兒總算是露出了一點女子的嬌羞,心裡大慰,看起來自家女兒還真是有了喜歡的人,笑眯眯的看著許允馨,把她看得有些難堪,跺了跺腳,便飛奔著走了出去。

    就在鎮國將軍府上演了一出鬧劇的同時,京城也出了大事。

    這可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後宮,那表面和諧平靜的處所,卻是暗流洶湧最厲害的地方,當那暗流擠迫到無處可去的時候,終於有了爆發的那一日。

    許胤填因為身子不好,已經多日歇在清華宮裡,既沒往哪個嬪妃的宮殿裡去,也沒召人侍寢。

    清華宮裡冷冷清清,許胤填從床頭暗格裡拿出一幅畫來。

    那是一幅沒有裝裱的畫,是他親手所繪,畫裡的女子巧笑嫣然,似乎在向他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淑妃,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你可還在那奈何橋邊等著朕?”許胤填喃喃自語道:“相戀只盼長相守,奈何橋上等千年,你在的時候是這麼對朕說的,只希望你能信守諾言,還在那裡等著朕!”

    畫裡的女子沒有回答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株花樹下,眼波流轉,顧盼生輝。許胤填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撫摸過畫裡女子的臉龐:“淑妃,這些天我已經知會了不少朝中重臣,明日我便會在朝堂裡宣佈立熜兒為儲君,你可高興?大周的大好河山只能交給你和我的兒子,只有他才最有資格接任這個位置!”

    看了看那幅畫,許胤填笑了笑,一顆蒼涼的淚水從眼眶裡滾了出來:“淑妃,朕很想你,你是不是也在想著朕?”

    依舊沒有一句回答,畫中的女子還是一副純真的模樣,看著許胤填微微的笑。

    許胤填把那畫軸卷了起來,放回床邊的暗格裡邊,然後背著手走了出去,清華宮外的院子很闊大,又有些陰森,在這華燈初上的夜晚,依然不免有些孤寂的荒涼。

    “是自己坐的位置高了,所以高處不勝寒嗎?”許胤填走出院子,看了看遠處,那邊的宮殿點著大紅的宮燈,看起來甚是熱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3:57

第二十三章

    平安彎著腰跟著許胤填走了出來,看著他的視線停留在遠方的宮殿,小聲的說:“皇上,今日是魏貴妃的千秋。”

    許胤填淡淡的“哦”了一聲,這些日子自己只顧著找朝中大臣施加壓力,兼著正在服藥,已經多日未去長樂宮,別說連魏貴妃,就是連梁皇后,他也關注得極小,此時突然聽到平安提起魏貴妃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嬌俏的身影。

    “往年魏貴妃千秋,朕定會去道賀,今年倒是忘了。”許胤填想了想,吩咐平安道:“傳人擺駕,前往長樂宮。”

    平安躬身應了一句,轉身走進了清華宮。

    不多時,許胤填就到了長樂宮門口,還未進去,便聽裡邊有歌舞絲竹之聲,還有一陣女子的嘩笑,柔軟的刺激著他的心。

    “皇上駕到!”平安見許胤填站在門口沒有邁步進去,心裡一急,錢公公的交代,今晚務必要把皇上帶進長樂宮,好不容易把皇上拖了過來,怎麼又只站到門口不進去了?急中生智,趕緊大聲通報,希望皇上能順著他的話兒進去。

    許胤填倒沒讓他失望,平安的話音剛落,他已經邁步進去了。

    長樂宮的主殿上,魏貴妃穿著一件廣袖百蝶宮裝,煙羅裙上繡滿了合歡花,那花朵是用金絲銀線參雜著繡出來的,燈光打著,熠熠生輝,好像她站在花叢中一般。雖然她年歲漸大,已過了四十歲,可是保養得宜,又因著身材嬌小,看上去不足三十歲模樣,眼角眉梢全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風情。

    見著許胤填走了進來,魏貴妃心裡一陣歡喜,跪倒在地接駕:“臣妾恭迎皇上!”

    許胤填看了看魏貴妃那一身華服,點了點頭道:“貴妃平身罷!”

    魏貴妃站起身來,趕緊佈置著宮人們給許胤填看座斟酒,一雙眼睛波光流轉的望了過來:“臣妾還以為皇上把臣妾給忘記了!”

    那聲音,柔軟綿長,又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好像有人拿了一隻小拂塵,用那尾端的毛輕輕的在心裡撓癢一般,刺得許胤填一陣激蕩,看著魏貴妃媚眼如絲,他淡淡的一笑:“貴妃今日芳辰,朕特地來賀。”

    魏貴妃聽了這話,喜不自勝,舉起酒杯向許胤填敬酒:“那臣妾就斗膽向皇上討個恩典,請皇上滿飲此杯!”

    許胤填笑了笑,舉起酒杯道:“今日這長樂宮,自然是貴妃說了算,朕以此杯祝貴妃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底下作陪的一干嬪妃,聽了這話,心裡都酸溜溜的,表面上還得做出一副為魏貴妃喝彩的表情來,都笑嘻嘻的說:“還是貴妃娘娘得皇上的歡心,皇上說的這話,讓嬪妾們聽了,這耳朵根兒都熱了呢!”

    魏貴妃聽著那些酸話兒,心裡開心得緊,不由得嬌滴滴的朝許胤填拋了個媚眼嬌嗔道:“皇上,臣妾很久都沒有見過皇上了,甚是掛心。”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現在這長樂宮裡燈光明亮,打在魏貴妃臉上,有一種軟軟的暖色,看得許胤填有一絲動心,這麼久沒有召過妃嬪侍寢,今晚看著這花朵一般的魏貴妃,那男性的衝動開始蠢蠢欲動。

    “既然貴妃這麼想念朕,今晚朕就留在著長樂宮罷。”許胤填把魏貴妃捧上來的酒一飲而盡,眼睛斜倪著她:“貴妃倒是越來越美了。”

    魏貴妃聽著許胤填誇獎,一顆心亂跳個不停,臉上露出些紅色的暈染,軟若無骨的手摸上了許胤填的手背:“臣妾謝皇上讚賞!”

    底下的妃嬪們見著模樣,也知道今晚皇上定是要留宿在長樂宮了,一個個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辭而去,紫玉姑姑指揮著人收拾了大殿裡的東西,這邊碧蓮幫著整理內室,燃上了一爐子熏香,重新更換了被褥。

    一個嬌小的影子隨著那些退散的妃嬪走出了長樂宮,走到拐角處,四下看看沒有旁人,這才飛快的朝未央宮裡奔去。

    “皇上今晚歇在長樂宮了?”梁皇后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伏在地上的小宮女:“魏貴妃有沒有給皇上用了那種藥?”

    那跪在地上的宮女小聲說:“回皇后娘娘話,貴妃娘娘和皇上喝的酒裡,便已經用了少量的藥,香料上邊也抹上了催情香的藥粉,碧蓮姐姐這會應該已經點燃了,今晚皇后娘娘只需靜待有人來報信便可去長樂宮了。”

    梁皇后笑了笑:“聽說皇上這病不能過於興奮,也不知道這料下足了沒有呢。”

    那宮女連連叩頭道:“皇后娘娘請放心,秀娟可以保證,在那香料上,足足的抹了兩層藥粉,而且那藥粉是貴妃娘娘自己托明心從宮外弄進來的,也是她自己親手抹上去的,因為她不放心我們,生怕那藥抹得不夠,皇后娘娘到時候查查便知。”

    聽到這裡,梁皇后這才舒了一口氣,對著那宮女說:“你且回去,不要洩露了行蹤,若是這事有半點不妥當,我定饒不了你!”

    未央宮裡燈火沒有長樂宮那般明亮,燈影不斷的搖晃著,照著梁皇后那張臉,陰晴不定的隱藏在那盞宮燈下邊。

    繡春姑姑走上前來,小聲的提醒著梁皇后道:“娘娘,太后娘娘若是插手該如何?”

    梁皇后抬了抬眼皮子,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太后娘娘把明珠郡主指給炆兒,便已表明了她的態度,況且這次皇上出事,也是因為魏貴妃那個賤人用這種爛汙的藥害的,和我們未央宮又有什麼干係?姑姑你也太小心了。”

    一陣風從雕花格子窗裡吹了進來,那宮燈的焰子突突的打了個旋兒,照著繡春姑姑那得意的臉:“娘娘,奴婢倒是認為,長樂宮那邊只要一出事,就該報著往慈甯宮去,免得那魏國公府到時候說是娘娘陷害的。有了太后娘娘坐鎮,不怕那魏國公府翻到天上去!”

    聽著這話,梁皇后略一沉思,點點頭道:“姑姑提醒得是,確該如此,我也已經安排好人手,到時候自會向太后娘娘通報,只是碧蓮這丫頭,還得姑姑出手保她平安才是。”

    繡春姑姑眼前突然晃過那張秀氣的臉,點了點頭道:“碧蓮雖到時候會揭露了魏貴妃用□謀害皇上,但事關重大,娘娘也不得不判她一個死罪。但娘娘放心,我這裡早已交了一份藥給碧蓮,吃下去便如同死了一般,我會派人關注著,若是有人來報碧蓮服毒自盡,我自會把她穩妥的運出宮去,給她些銀子,讓她好好的在宮外過下半輩子。”

    梁皇后聽著這話也是一陣傷感:“碧蓮還能出宮,我卻要被關在這深宮裡,永遠都沒有出去的機會了!”長歎一聲,目光停在桌子上擺著的筆墨紙硯上邊,唇邊露出一絲玩味的微笑:“明日的朝堂上,會不會有人說這是矯詔呢?”

    “娘娘,矯詔不矯詔的,難道是他們說了算?”繡春姑姑疑惑的看了梁皇后一眼:“娘娘貴為中宮,不立四皇子為儲君,難道還去立別人?誰敢質疑?”

    “就怕有些人不死心,罷罷罷,我倒要讓他們看看,皇上心裡想立的究竟是誰!”梁皇后說這句話時,眼睛如一潭死水般沒有半點波動,那聲音幽幽的從喉間躥出,聽起來十分的詭異,她靜靜的坐在那裡,就像一尊雕塑,側耳傾聽著外邊細細的蟲鳴之聲。

    長樂宮裡此時卻全不是未央宮這般情景,滿屋□旖旎,粉色的九華帳裡,許胤填正抱住魏貴妃,一隻手狂亂的摸著她白嫩的身子,一隻手卻慢慢的往下邊探了過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4:08

第二十四章

    屋子裡洋溢著一種甜甜的香味,刺激著許胤填的神經,他覺得今晚的自己又恢復了年輕時的那種力氣,不再是早些時分的那種疲憊。見著魏貴妃白色的臉龐上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額頭上還有一些細密的汗珠子,這讓他男性的自豪心理極度增強,只覺身上燒著一把火,一把抱起魏貴妃,往那兩片紅唇親了過去。

    “皇上……”魏貴妃嬌滴滴的喊著他,許胤填聽得心裡發癢,用力的壓住了她嬌俏的身軀,不斷的擠壓著她:“是不是很久沒有這般盡興過了?今夜就陪著朕好好樂上一樂!”

    魏貴妃極度激情的應和著許胤填,心裡得意的想,那催情香果然是有用的,皇上這一年來即算是召自己侍寢,也不能持久,半盞茶的功夫沒有就退了興致,哪似今晚這般魚水之歡的滋味。

    正在盡情享受著,突然魏貴妃覺得有些不對勁,許胤填的動作猛的停了下來,趴在她身上,一張臉有著異常的詭異的紅色。

    “皇上!”魏貴妃驚駭不已,伸出手推了推許胤填,就見他的手抽動了兩下,卻沒有回答,仍然是趴在她身上沒有動彈。

    “快來人啊!”看著許胤填的臉慢慢在轉著顏色,魏貴妃想起身去召太醫,但卻被許胤填死死的壓著,半天不得動彈,不由得驚懼的大叫起來:“紫玉姑姑,碧蓮,快些進來!”

    內室的門被推開了,紫玉姑姑帶著幾個宮女走了進來,一看見兩條白花花的身子,大家都有些臉紅,可看著這事情不對,也沒有人再顧忌著什麼,趕快走到床邊,把許胤填從魏貴妃身上挪了下來。

    碧蓮看著許胤填閉著眼睛,伸出手放到鼻子下邊試了試呼吸,鼻子那裡有著溫潤的氣息,說明許胤填並沒有過世,魏貴妃驚得連衣裳都沒有穿,不停的推著許胤填:“皇上,皇上,你睜開眼睛看看臣妾啊……”

    魏貴妃那白皙的身子上邊有一道道紫色的痕跡,可見剛才這內室裡床上的戰爭十分激烈,碧蓮趕緊撿起床頭的一件衣裳遞給魏貴妃:“娘娘,你快些把衣裳穿好。”

    見著遞過來的衣裳,魏貴妃這才驚覺自己身無寸縷,趕緊把衣裳套上,回頭問碧蓮:“皇上隨行來的那個平安呢?可不能叫他走漏了風聲,趕緊去拿銀子賄賂下,叫他不要去回稟皇后,暗地裡去請個太醫過來。”

    碧蓮躬身應了一句,轉身往內室外邊走去,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垂頭喪氣的走進來道:“長樂宮到處都尋遍了,也沒有見著平安公公的影子。”

    聽到這句話,魏貴妃一下就癱坐在床上,如一堆稀泥一般:“這可怎生是好?難道平安已經去未央宮稟報皇上了?”看了看床上的許胤填,她咬咬牙道:“看來反正免不了一場大風波了,我不如給煜兒弄些福利再說。姑姑,你快去取筆墨過來,我仿著皇上的筆跡寫份詔書,立煜兒為儲君,再按上皇上的手印兒,不怕那些朝中大臣們不承認。”

    紫玉姑姑聽著魏貴妃的話也驚得目瞪口呆,可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她點了點頭,匆匆忙忙走了出去準備筆墨,碧蓮扶著魏貴妃下了床,走出內室去偽造詔書。

    就在魏貴妃小心翼翼的在用許胤填的口吻寫詔書時,外邊傳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緊接著,皇太后和梁皇后就出現在長樂宮的門口。

    “魏貴妃,皇上安在?”皇太后心急如焚,聽平安來報說皇上昏死在魏貴妃的床榻上,心裡已經是憤恨萬分,到了長樂宮一看,魏貴妃不僅沒有在那裡服侍著皇上,反而在這邊寫著什麼東西,更讓她氣憤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沈姑姑,你上去把她寫的東西給我拿過來,如果是遺言那倒也算了,還算她有幾分自知之明,若是在寫些什麼不相干的東西……”皇太后一時氣得語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順了順氣兒,看著魏貴妃把那紙團成一團她更加惱怒了,大喝道:“藏什麼藏,還不給哀家呈上來!”

    魏貴妃見沈姑姑走過來搶那張紙,心裡一急,這紙上寫的東西怎麼能讓太后看!趕緊把那紙團了一團,往嘴裡塞了進去。

    皇太后氣得全身發抖,指著魏貴妃道:“沈姑姑,你無論如何把那紙團從這賤人口裡摳出來!”回頭對著梁皇后說:“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跟著哀家進去看皇上!”

    梁皇后低頭應了一句,就跟著皇太后走進了內室。

    一進內室,就聞到一種特別的甜香,皇太后眉頭一皺:“這安息香怎麼會是這種香味兒?頗有點古怪!”眼睛落到躺在床上的許胤填,心裡一急,大步走了上去。

    梁皇后趕緊吩咐繡春姑姑道:“姑姑,你去把熏香熄了,把窗戶敞開下透透氣兒。”說罷也跟著皇太后走到床邊,卻見床上的許胤填赤身裸體的躺在那裡,臉上一紅,趕緊把散落在床頭的衣裳撿起來,爬上床去,一件件的幫他穿好。

    穿衣的同時,手指似乎無意的觸過許胤填的鼻子下邊,感受到那溫熱的呼吸,心裡一驚,不是說藥下得足足的嗎,怎麼還會有呼吸?沒有極度快樂死在魏貴妃的玉體上?只礙著皇太后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梁皇后也沒辦法在許胤填脖子上補上一爪,只能惆悵的從床上爬了下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門口有人通傳:“太醫院王太醫和李太醫到了。”

    “速傳!”皇太后如逢救星,握住兒子的手不住的顫抖著:“填兒,你可要堅持住,你怎麼能走在母后的前邊!”

    王太醫和李太醫提著藥箱走了進來,一看床上許胤填的神色,心裡暗叫不好,兩人一搭脈,更是心驚,王太醫抖抖索索的回話道:“太后娘娘,皇上這是急火攻心,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此乃……”

    皇太后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哀家也不懂醫學,不必你在這裡掉書袋兒,你只管說皇上這病怎麼治便是!”

    “回太后娘娘話,臣等先幫皇上灌下一顆保心藥丸,再幫皇上針灸,過一個時辰再觀後效。”李太醫在旁邊戰戰兢兢道。

    “不管怎麼樣,你們都得把皇上救活了,若是皇上活不了,你們便跟著陪葬便是!”皇太后從床邊站了起來對梁皇后道:“皇后,放著太醫在這裡幫皇上醫治,咱們先出去商議下要緊事兒。”

    梁皇后一聽,心裡便砰砰的跳了起來,知道必然是處置魏貴妃,或者涉及到立儲之事,無論是哪一件事情,都是她盼望了多年的,最好是能一箭雙雕,若是達不成目的,只要成了一樣,也算不虧本兒。

    兩人走到外邊,魏貴妃已經被沈姑姑手下兩個有力的宮女拿下,嘴角流出一絲殷紅的血,還有些青紫,看來沈姑姑已經辣手的把她嘴巴掰開,從裡邊把那個紙團掏了出來。見著皇太后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把那紙遞過去:“太后娘娘,這便是剛剛魏貴妃寫的東西。”

    太后娘娘接過那張紙來看了看,雖然已經折皺不堪,還有口水潤濕的痕跡,但還是很清楚的看得出來,那是一道矯詔:朕之三皇子許允煜聰明伶俐,在朝堂歷練多年,實乃可接任之大才,朕格外屬意,故願立其為儲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4:20

第二十五章

    最後那個君字還未寫完,可從前邊的字句串起來看也知是什麼意思。皇太后拿著這張紙,氣得全身都在發抖,指著魏貴妃破口大駡:“你這賤人!竟然用這等陰毒法子來謀害皇上,還妄想立你生的煜兒為儲君!沈姑姑,給我將這賤人拖出去,杖斃!”

    梁皇后一聽,趕緊開口:“母后,切不可如此輕率!”

    她這話一出口,長樂宮大殿裡的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神色看著梁皇后,個個心裡奇怪,梁皇后和魏貴妃是死對頭這麼多年了,可在這節骨眼上怎麼會開口來救魏貴妃呢?魏貴妃本是一臉死灰,現在看著梁皇后的眼裡更是多了幾分哀婉。

    “母后,若是這樣便將魏貴妃杖斃了,魏國公府煽動人鬧事又該如何?不如保留著證據,到時候好一一陳列給魏國公府看看,母后並未冤枉於她,也讓魏國公府心服口服。”梁皇后蹙著眉尖道:“魏國公府樹大根深,母后不可不防!”

    聽著梁皇后這些話,皇太后點了點頭道:“這話倒在理兒,也罷,留著這賤人多活幾日,我倒要讓那魏國公府好好看看,他們府裡養出的好女兒!沈姑姑,著人把這賤婦拖去掖庭,嚴加看管!”

    魏貴妃聽到這些話,一張臉兒變成了慘白一片,那雙本是嫵媚的眼睛頓時成了死魚眼,呆呆的坐在地上,動彈不得。這邊沈姑姑答應了一句,便指揮著幾個宮女將她拖了出去。

    這時繡春姑姑已經把香爐裡邊未燒盡的熏香小心的用盒子裝好呈了上來,皇太后接了過來聞了聞,一種奇異的香味讓她心頭一蕩,多年前的宮闈舊事又浮現在眼前:“這香上面抹了媚藥!”

    皇太后重重的把盒子放到桌子上邊,臉上的神色極為不虞:“等王太醫和李太醫給皇上針灸完畢過來看看這香到底是不是有問題!”

    長樂宮中燈火通明,不斷有宮女內侍從裡邊流水一般進進出出,這情景讓敏感的後宮有了騷動:“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後宮裡一夜未眠,嬪妃們都派人去打探,只聽說看見魏貴妃被拖去了掖庭,而她獲罪的真正原因卻無人知曉。這消息讓很多嬪妃心裡振奮不已:“魏貴妃竟然被關到掖庭去了?她可是惹惱了皇上?”每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這魏貴妃跋扈多年,就連皇后都敢去惹,總算是被收拾了!”

    還有些想得遠的便在幻想著沒了魏貴妃,皇上寵倖自己的次數不知道會多少,趕緊去對鏡理紅妝,越看越覺得鏡子裡的人臉若春花,眼如秋水,心裡已是飄飄然,直覺得貴妃那個位置不日就會落到自己身上。

    長樂宮裡的宮女內侍們也被關押起來,偌大的一個大殿,只留下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帶著幾個宮女內侍呆在那裡。長樂宮的大殿裡用的燈是魏貴妃親自挑選的,全部用的是琉璃罩子,那上邊的浮雕映著那燈花,素日在地上投出一些影子時顯得格外有情調。魏貴妃極喜歡牡丹,只是在後宮裡牡丹乃是皇后專用,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和牡丹有些類似的芍藥,叫人雕在琉璃罩子上,地上的影子便花影綽綽,若有若無,叫人看了只覺驚豔。而此時,嗖嗖的風從外邊刮了進來,地上已經不復再是芍藥的模樣,只見團團黑影,分外妖異。

    “皇后,看這樣兒皇上明日是不可能上朝,你有何主意?”皇太后沉思良久,徐徐開口。

    梁皇后心裡一緊,這是要說到儲君之事了嗎?沒想到今晚倒能夠心想事成!她臉上不露半分得意,對皇太后躬身道:“母后,您見多識廣,還請看在社稷的份上,拿個主意出來安定朝野。”

    皇太后一雙眼睛緊盯著梁皇后,看了半日也沒能在她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來,閉上了眼睛,她想了又想,最後咬了咬牙,無奈的說:“明日就由炆兒臨朝罷!”

    臨朝,本來是指後宮掌權,但皇太后借用這個詞,那便無異於是她同意了許允炆的太子地位,在許胤填生病期間代行皇上的職責。

    “母后,萬萬不可,若是旁人說我們這是在矯詔,那又將如何?”梁皇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臣妾竊以為當等皇上醒來再議此事!”燈下的梁皇后看上去是那般柔順無依,一雙眼睛裡全是驚惶:“臣妾雖然心裡也盼著炆兒能立為儲君,但畢竟還得等皇上醒來親口宣佈了才能做數,若是就這般叫炆兒去行使監國之權,恐朝堂上諸位大臣會有異議!”

    皇太后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皇后,你倒是沒有隱瞞自己的私心。只不過現在事情緊急,無論如何也不能拖延,誰敢說讓炆兒監國是矯詔?讓那些這般說話的人來慈甯宮找我問個清楚便是!”

    梁皇后心裡一喜,低聲道:“臣妾謹遵母后安排!”

    此時,就聽內室裡王太醫和李太醫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醒了!”

    梁皇后歡喜的心情如同澆了一盆冷水,站起身來跟著皇太后進去看許胤填的情況。

    許胤填確實已經醒了,可眼睛已經不大能睜開,非常費勁,那眼睛才睜到平常的一半,他的嘴巴似乎比平常歪了幾分,嘴角那裡流出了一絲口水。

    “填兒,你怎麼樣了?”皇太后看著心裡一酸,撲了過去。

    許胤填想開口說話,但是他卻發不出半個字音出來,很費勁的吐出幾個字,可到了嘴邊,仍只有“咿咿呀呀”的聲音,含含糊糊,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所說的話。

    見到這種情景,皇太后的淚珠子彈到了許胤填臉上,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子,從一尺來長的嬰兒長成一個英俊少年,經過多年的積蓄力量,拉攏了各大世家,這才輔佐著他臨朝稱帝,現在兒子卻躺在床上,成了這一副模樣!

    她猛的轉過頭,問站在一旁的王太醫道:“為何皇上會是這模樣?為何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王太醫和李太醫跪倒在地,磕頭如蒜:“回太后娘娘話,皇上現在氣血逆亂,血隨氣逆,上擾腦竅而致腦髓神機受損,故無法說話,這病卻是著急不來,調養上一年半載,或者能再說話也未知也。”

    皇太后聽著太醫的回話,腦子裡邊亂哄哄的,調養上一年半載,或者能再說話也未知也——這不是分明在告訴自己,恢復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她恨恨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兩位太醫:“太醫院養了一群酒囊飯袋!連這病都不能治好,還呆在太醫院做什麼!”驚得王太醫和李太醫一陣發慌,以為皇太后要處置他們倆,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皇太后看著他們那副可憐模樣,突然想起了給自己治病的蘇家九小姐來,若是她在這裡,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填兒的病?望瞭望侍立在一旁的梁皇后,皇太后下定了決心,點點頭道:“皇后,不要再猶豫了,明日就讓炆兒上殿臨朝,以東宮太子的身份監國。王太醫和李太醫,你們今晚就在這長樂宮裡呆著,哪裡也不許去,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哀家判你們兩家滿門抄斬!”

    梁皇后看著床榻上的許胤填,心裡一陣快意,轉身對著皇太后說:“母后,方才那香爐裡剩下的香料,是不是請太醫看看?”

    皇太后疲憊的一揮手道:“去把那香拿進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4:32

第二十六章

    繡春姑姑應了一聲走了出去,然後把那盒子送到王太醫手上。兩人仔細驗看了一下,臉上變了顏色:“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這安息香上抹了極厚的催情藥,能使人血脈賁張,皇上此番病症正是因為受了此藥催情所至。皇上本來就有頭疼之症,氣血與常人迥異,受此刺激,血湧氣上,沖至顱部便會引發阻梗……”

    “夠了!”皇太后擺了擺手:“這也不消你細說了,你們只需安心照顧著皇上便是!”

    梁皇后向皇太后躬身道:“母后,夜深露重,還請母后保重玉體,早點回宮歇息,臣妾來照顧皇上罷。”

    皇太后深深的看了梁皇后一眼道:“炆兒是哀家最喜歡的孫兒,哀家自會找他來仔細為他謀算,你就在這裡好好照顧皇上罷!”

    聽了這句話,梁皇后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皇太后這意思,分明就是和她在做交易:你好好照顧我的兒子,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兒子!不管怎麼樣,只要皇太后有了這個保證那就安心了,至於許胤填,他現在是廢人一個,不足為懼。想到這裡,梁皇后柔聲答應下來:“母后請放心,臣妾自當盡心竭力照看皇上。”

    清晨的京城一片寧靜,許允炆在祈玉宮裡來來回回的踏著步子,心情既緊張又激動。

    昨晚後宮動盪,他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派人去打聽,只說魏貴妃犯了事,被皇上下令關在掖庭,可究竟怎麼會惹得皇上如此大發雷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沈姑姑奉命來傳許允炆去慈甯宮,他一路走著,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道皇祖母有何事情半夜時分都派人來召他。

    走進慈甯宮,裡邊燈光昏暗,皇太后坐在大殿中央,離著那燈很遠,臉色晦暗不明。

    “炆兒請皇祖母安。”許允炆向皇太后行了一禮,就著昏暗的燈光打量著皇太后,發現她的臉上有素日少見的憂傷。

    “炆兒來了,你坐。”皇太后指了指遠處的一張椅子,向他點了點頭。

    “不知皇祖母這個時辰傳孫兒過來,可有什麼話要吩咐?”許允炆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太后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麼,皇祖母會有一副如此悲傷的表情。

    皇太后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了許允炆很久,最後歎了一口氣道:“炆兒,皇祖母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

    許允炆趕緊應道:“炆兒不敢欺瞞皇祖母。”

    “若是你以後成為大周的國君,你將會怎樣對待你的兄弟?”皇太后半眯著眼睛,表情很惆悵,但是那眼睛卻沒有放鬆半點,從那條細細的縫裡盯著許允炆。

    許允炆驟然聽到這個問題,一顆心狂跳了起來,皇太后的意思莫非是要選他做為儲君,以後大周河山就交給他掌握?多年的願望似乎有即將實現的希望,許允炆突然覺得慈甯宮的大殿無限光明。

    “皇祖母,若是炆兒得掌天下,必定兄友弟恭,好好照拂好兄長和弟弟,讓他們安閒舒適的做那富貴中人。”

    “你果真是這麼想?”皇太后的眼睛驀然睜了開來,直視著許允炆:“炆兒,皇祖母要你說真心話,你不必騙我。”

    “皇祖母,這便是炆兒的真心話,不敢有半點欺瞞。”許允炆聲音真摯:“雖然兄弟們不是一母所出,但卻皆是父皇的血脈,本該齊心協力,安定大周的江山社稷,讓大周的福祉延綿,千秋萬代。允炆覺不會因為一些誤會而漠視兄弟之間的情分,請皇祖母放心罷。”

    “好,好,好,炆兒,你可要記得你說過的話!”皇太后點了點頭,緩緩道:“明日你就上殿臨朝,以太子身份監國罷!”

    “皇祖母,父皇他怎麼了?”許允炆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父皇可是……”說話間,聲音都顫抖起來。

    皇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許允炆,歎了一口氣,孫子裡邊,炆兒也算是至純至善的了。大皇孫和二皇孫是那柳德妃所出,隨了生母,都不怎麼機靈,偏偏受了朝堂裡一些青壯官員攛掇,還妄想著染指太子之位,只是今年填兒做了一些調動,隱隱的把支持大皇孫的勢力打壓了一部分,這才讓他們安分了些。三皇孫乃是魏貴妃所出,不知為何養出了個陰險性子,最會暗自使絆子算計旁人,而且因為有著魏國公府的支持,到處廣布眼線,還有些肆無忌憚。至於那淑妃生的五皇孫,不提也罷,那孩子自小便身子弱,又兼根本沒有好好培養過,也不是一個當君王的料子,偏偏填兒卻著了魔似的,一心想著立他為太子,若是真立了太子,填兒一殯天,恐怕第一個跟著去的,便是這位五皇子了,那些世家大族,怎麼會讓他坐穩這張龍椅!

    看來看去,也只有四皇孫比較適合了,母族這邊有梁國公府和鎮國將軍府,現在自己又收攏了陳國公府和蘇太傅府,要坐穩這江山,還得這些大家族來支持!更何況自己把最心愛的外孫女明珠給他做了正妻——明珠可是要母儀天下,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若是炆兒不做皇帝,明珠又如何能做皇后?

    想到這裡,皇太后微微一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她站起身來扶起許允炆道:“炆兒,祖母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父皇現在已經患病,不能上朝了,你以太子身份監國,幫他打理好朝堂上邊的事情,便是對他孝順。你母親現在正在照顧你父親,也不必想得太多,趕緊回去歇著,明日準備去上朝。”

    腳下踩著棉花般,許允炆軟綿綿的走回祈玉宮,沒有敢去蘇側妃或者陳側妃那裡歇息,生怕自己做夢會激動得在夢裡把這消息洩露出去。做事要穩妥,在自己還沒有坐到那個位置之前,絕不能露出半點風聲!

    輾轉反側,腦子裡閃過很多影子,只是迷迷糊糊的合了下眼,等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

    空氣是那般清新,許允炆睜開眼睛時,就感覺到神清氣爽。

    雖然昨晚歇息得並不是太安穩,但他現在還是覺得非常清醒,心情既急切又緊張,在房間裡模仿了很多次父皇上朝的神情舉止。

    剛剛用過早膳,便聽內侍來報:“錢公公來了。”

    許允炆激動得一顆心砰砰亂跳,自己仿佛都能聽到那心跳的聲音。多年來,母后和他都在為這個太子之位奮鬥著,但是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這個位置終於就在眼前,只需要自己輕輕踏出一步,美夢竟就成真了!素日裡,都是錢公公跟著父皇去太和殿的,今日卻輪到和他一同前往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許允炆儘量做出一副沉穩的口吻來:“傳。”

    不多會,就見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出現在門口,還是那般謙卑的躬著身子,尖細的聲音有著一絲蒼老:“請四殿下跟著咱家走罷!”

    許允炆點了點頭,跟著錢公公走出了後宮往太和殿那邊走了過去。來到大殿上,文武百官已經站好,當許允炆出現在大殿中央,站在素日許胤填坐的那個位置旁邊時,眾人一愣,皆交頭接耳起來。

    錢公公展開一張黃綾念了起來:“皇太后懿旨……”眾大臣紛紛跪了下來,洗耳恭聽:“皇上因身患急症,需靜心休養,立四子許允炆為太子,代皇上臨朝監國,眾位愛卿須盡力輔佐,不得有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4:42

第二十七章

    懿旨宣讀完畢,諸位大臣站了起來,面面相覷。

    有很多人心裡都在思量這懿旨的真實性,畢竟皇上早些日子還知會了他們,想立五皇子為儲君,讓他們大力輔佐許允熜,為何今日皇太后的懿旨裡變成了四皇子?魏國公更是懷疑,皇上和皇太后是不是被皇后軟禁了?這只是一份矯詔而已!

    “四殿下,臣有疑問。”魏國公大步出列:“皇上身患何病,竟然連上殿都不能?昨日朝會他分明看上去還身子康健,這裡可否有內情?”

    許允炆望瞭望魏國公道:“父皇患了何病我並不知,但既是皇太后的懿旨,允炆也只能照旨行事,替父皇分憂解難。”

    “可笑,真是可笑!”魏國公突然大笑起來:“皇上患病,朝中大臣無一人知道,皇太后一道懿旨便讓四殿下監國,這不是太荒謬了些?先帝立儲君,都要親自向大臣宣佈決議,何來皇太后一道懿旨便定了這儲君之位?”

    聽著魏國公這話,許多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確實如此,這似乎不合規矩!”

    “按照規矩,皇上宣佈立儲,至少要有朝中五位重臣在場,現在這沒聲沒息的就立了太子,也難怪魏國公質疑。”

    更有那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擁護者在貌似小聲議論,實則清清楚楚的把話說得明白:“莫非皇上現在已經被軟禁在後宮了?皇上經過那老神醫治療,早已康復,怎麼又有突然患病的說辭?這裡頭分明有著古怪!”

    許允炆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心裡一急:“對本皇子監國有異議之人,皆可去後宮求見皇太后,問問是否真是她的主意。”

    “若皇太后是被迫寫下的懿旨,那又該如何處置呢?”魏國公手那笏板,眼神卻是淩厲,咄咄逼人的看向許允炆。

    “若皇太后不是被迫寫下的懿旨,那魏國公又如何自置?”許允炆見著自己仿佛被魏國公逼到一個角落裡邊,心裡的怒氣被激發了出來:“魏國公可否想過,你的言行實際上已經超過了你做臣子的本分?”

    魏國公呵呵一笑:“四殿下,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是四殿下沒做悖天理的事情,又何懼老夫質疑!”他轉過來面向百官道:“我提議咱們推舉幾個德高望重的,前去求見皇太后!”

    太和殿上頓時亂哄哄的一遍,有點頭贊成的,也有搖頭反對的,這時站在旁邊的錢公公適時的咳嗽了一聲道:“大家且聽咱家一言。”

    錢公公身子瘦小,看起來都受不住一陣風似的,他的聲音也並不響亮,可奇怪的是,大家都很清楚的聽到了這句話,還震得耳朵有些響。

    “皇太后也早料到各位大臣有所懷疑,特命咱家向各位說明,若是有疑問,可在朝會後選派五個人去後宮見皇上及皇太后,以明是非,現兒就請大家推舉五位重臣去覲見罷!”

    眾人聽了錢公公的話,一時也猶豫起來,又有些肯定皇太后那道懿旨的真實性了,只有那些死硬的猶在起哄:“去就去,真相總要弄個明白不是?”

    經過推舉,魏國公,梁國公,陳國公,蘇太傅,另外掌管宗人府的秦王被推舉出來去覲見皇上,朝堂上議論的聲音這才慢慢平息下來。許允炆看著安靜了,徐徐開口:“各位都是大周的重臣,大周的江山社稷還靠各位大力相助,不管是父皇親自上朝,還是本皇子來監國,都希望各位大人盡力輔佐!為表示對父皇的敬意,本皇子監國期間,都不會坐上這張龍椅,會一直侍立在側,以示對父皇的敬意。”

    聽著許允炆這般說,朝堂裡又有一陣輕微的騷動,不少大臣看向許允炆的目光便有了一些變化。許允炆監國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蘇尚書一家從大理寺裡放出來,官復原職。督察院右都禦使站了出來,出言反對:“四殿下,這有些不妥。”

    “為何?”許允炆看了看那個鬍鬚花白,看上去一副正義凜然模樣的右都禦使,心裡有些氣惱,這位右都禦使,分明就是和璃兒的外公有隙,藉機報復而已,卻還要打著這麼一張幌子,著實可惡得緊。

    “臣參奏的是蘇尚書的夫人,缺乏教養,治院不嚴,還甚至出手傷人……”右都禦使的眼神望向了左都禦史,心裡暗自得意,我非叫你出醜不可,你女兒缺乏教養,那可是你的功勞,子不教父之過!

    誰知許允炆卻只是一笑:“蘇尚書的夫人溫柔賢淑,和她相處之人,個個都誇讚她心地善良,對人寬厚,為何只有右都禦使得出了那種結論?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心中猥瑣,所見皆為醜陋,右都禦使看蘇夫人缺乏教養,是否自己對於教養的標準與常人迥異呢?本皇子倒也聽說過右都禦使內宅不寧,可右都禦使仍是樂在其中,也不知道右都禦使對良善如何界定?”

    那右都禦使聽著許允炆這般說,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看了看許允炆昂然挺立的身子,不由自主退到了朝臣的行列,他身邊的左都禦史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容,心裡暗道,你真看不准時機,現在四皇子面前最得寵的便是那蘇側妃,可他還偏偏揪著蘇府說話,想借佩蓉來打我的臉,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見右都禦使的話被駁回,而且許允炆字字句句都戳著他的心窩子裡說,眾人皆是一驚,也沒有人敢出言反對許允炆的決定,只有許仁知異常歡喜,領命去了大理寺,趕緊把蘇氏三房送回了蘇府。

    今日的事情倒也不多,許允炆年輕,精力充沛,和眾位大臣商榷了不到一個時辰,朝會就結束了,魏國公亟不可待的望著錢公公道:“還請公公前頭帶路,吾等去覲見皇上與皇太后。”

    錢公公笑了笑,聲音很是陰柔:“那就跟咱家來罷。”

    魏國公也沒管後邊跟著的幾位,緊緊的跟在錢公公身後,不敢慢了半步,幾個人走的步子倒也算快,不消一會功夫便已經到了清華宮門口。

    守在門口的平安見到五位大臣跟著錢公公走了過來,趕緊飛奔進去通傳,皇太后和梁皇后正坐在大殿裡,聽著平安來通傳,兩人都搖了搖頭皺了下眉:“為何魏國公就這般不死心?哀家本想還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放過魏貴妃,可這番看來,卻是不能放了。”

    梁皇后低著頭坐在那裡,心花怒放,可卻仍然謙恭的說:“母后向來心軟。”

    聽到梁皇后這句話,皇太后驀然驚醒般,連連點頭:“皇孫是許家的,可貴妃卻不是許家的,皇后你且放心罷。”

    兩人說到這裡,就見幾位大臣走了進來,向皇太后和皇后行過禮,魏國公就直接提出自己的來意與疑惑:“皇太后,今日朝會錢公公宣讀了一道懿旨,據說是皇太后所下,老臣對此頗有疑問。皇上身子近來康健得很,為何會突然病倒,甚至連朝會都不能到?為何又突然立了四殿下為太子,而先前卻沒有一點暗示?老臣們不放心皇上和皇太后的處境,所以特地進宮覲見,以求心安!”言罷,眼睛望梁皇后臉上瞄了瞄,看她有沒有不安的神色,但讓他失望的是,梁皇后一直嫺靜的坐在旁邊,臉上沒有半點慌亂。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4:55

第二十八章

    皇太后見魏國公說得急切,微微一笑道:“魏國公如此關心天子家事,哀家也表示感激,可今日朝會上那道懿旨確是哀家所下,說要立四皇子為太子也是皇上的意思,各位大臣若是不信,盡可以進內室自己去問皇上。”

    魏國公聽著皇太后這話說得坦然,一時之間也猶豫起來,跟來的秦王乃是掌管宗人府的,又是許胤填的叔叔,和皇太后是同一個輩分的,自然關心許胤填的身體些,他向梁皇后點點頭道:“還請皇后娘娘帶微臣進去看望皇上。”

    皇太后也轉頭向梁皇后道:“皇后,你且領著眾位大臣們進去罷。”

    梁皇后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搭著繡春姑姑的手,由錢公公在前邊指引著走進了清華宮的內室。

    內室的帳幔低垂,顯得光線不是很明亮,幾位大臣走了進去,眨了眨眼睛方才適應過來那種陰暗的色調,走到床前,一見床上躺著的許胤填,眾人皆是大吃一驚。

    床榻上的許胤填,形容枯瘦不打緊,雙眼無光,目光有些渙散,那張嘴更是歪到了一邊,不斷有口水從嘴裡流了出來,錢公公見了,趕緊走上前去,拿出一塊手帕子幫許胤填細心的擦拭著,眼圈似乎都紅了。

    “皇上,為何成了這副模樣?”魏國公憤怒的逼視著梁皇后:“是不是你給害的?你真是膽大妄為,竟敢如此謀害皇上,你當朝中大臣都是吃素的不成?任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梁皇后卻沒有因為他的無理而動怒,只是閑閑的說:“魏國公,凡事皆要有依據,等會我自然會告訴你皇上為何會是這般模樣……”

    這話還沒說話,就聽床榻上的許胤填已經憤力扭動著身子,手抬了起來指著魏國公,口裡咿咿呀呀的說著話,可又沒有一個字能讓大家聽清楚。錢公公趕緊扶住許胤填的手腕,輕輕將他的手放在床上,然後又幫他順著氣,做得細緻周到。

    秦王看著許胤填這樣子,心裡也是犯愁,看起來皇上竟是連話都說不清了,那怎麼知道他究竟想立誰為太子呢?想了又想,突然靈機一現,對著床上的許胤填說:“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您身子有恙不能上朝,總得立一位皇子為儲君,以太子身份監國。”說到這裡,看了看許胤填,就見他閉了閉眼睛,似乎是同意了他的提議,心裡想著這還算好,至少皇上心裡是明白的,於是接著說:“現在皇上共有五位皇子,皇上屬意誰,便伸多少根手指來告訴臣等,這樣老臣也好把皇上的旨意去向百官傳達。”

    魏國公聽了這話也是興奮,連聲說:“秦王這個主意好!”眼睛得意的瞟了一下樑皇后,心裡想著,我就不相信皇上心裡真想,立四皇子為太子,要是想立,那不早就立了嗎?

    眾人的眼睛皆看著床榻上的許胤填,就見他在錢公公的協助下,吃力的抬起一隻手,伸出手指來,眾人的眼睛皆緊緊的朝那手指粘了過去——

    一、二、三、四,許胤填分分明明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魏國公盯住許胤填伸出來的手指,眼前一陣發花。

    怎麼可能!皇上若是想立四皇子,那不早就立了嗎?中宮之子,地位尊貴,還有誰能和他去爭?可正因為皇上遲遲不立許允炆,又對許允煜表現得非常上心,女兒才有了非分之想求著自己為魏家能權傾朝野而支持三皇子。

    難道先前都是皇上有意為之,想讓魏國公府以為有機會成為儲君母族,誘發出他們的野心,最後一網打盡?魏國公的額頭上汗水涔涔,一想到多年來為了扶持自己的外孫,不知花費了多少財力,最後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心裡便萬分難受。

    躺在病榻上的許胤填雖然不能說話,但頭腦還算清醒,聽著秦王問他立儲之事,心中也有些歡喜,趕緊吃力的抬起手來,準備五根手指齊刷刷的伸出去,誰知,好不容易抬起手來,手腕上卻是一麻,那拇指是怎麼也伸不出來,緊緊的貼在手掌上邊。

    就見秦王和其餘幾位大臣看著那四根手指連連點頭道:“皇上,臣等明白了,明日朝會上臣等自會向各位大臣證實皇太后的懿旨果然屬實。皇上,您便靜養罷,四殿下聰明過人,又目光敏銳,定會替皇上好好監國的。”

    許胤填聽了這話,心中大為悲憤,只想對他們說:“錯了,朕是手指伸不出去了,朕要立的是五皇子啊!”可是他卻沒辦法表述出來,只能張大嘴說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口水還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錢公公非常體貼的把許胤填的手放了回去,低聲說:“皇上,您歇息罷,秦王他們也該回去準備四殿下的太子冊立儀式了。”那話說得非常體貼而輕柔,仿佛在無聲的提醒著那五位大臣,皇上要歇息了,你們便退散罷!

    秦王點了點頭向隨行的幾位大臣道:“這冊立儀式可來不得半點馬虎,準備時間都差不多要一個月呢,我們還是儘快回去開始準備罷。”

    許胤填一聽到這句話,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可現在他卻沒有半點能力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梁皇后笑容可掬的陪著五位大臣出去了。許胤填閉上了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些年所做的一起,錢公公站在床榻邊上,拿著帕子幫他細心的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子。

    “就是他使的鬼!”許胤填睜開眼便看到錢公公那枯瘦的手指抓著帕子在他額頭上擦來擦去,心裡一亮,方才他抬起手來時,錢公公可不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他的拇指就伸不出去了。這錢公公什麼時候成了皇后的人?許胤填憤怒的看著錢公公,真恨不得能把他撕成碎片吞到肚子裡邊去。

    “皇上,您就安心養病罷,老奴看著您這模樣,心裡也難受哇。”錢公公變戲法似的從懷裡又掏出了一塊帕子,擦了擦眼角:“皇上現在都病成這樣了,就別擔心國事了,四殿下是個妥當的人,您既然立了他,就該相信他,自己安安心心的養著罷!”

    許胤填聽到這話,心裡更是鬱悶,索性閉了眼睛,不再搭理他,錢公公看了他那樣子,輕輕笑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皇上,你且先歇著,老奴去看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邊可有什麼吩咐。”

    出了內室,便見大殿裡魏國公正跪在皇太后面前,面前擺著一個盒子,裡邊裝著黑黝黝的兩塊熏香,梁皇后不動聲色的坐在一邊,只是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魏國公,你教女不嚴,以至於鑄下大錯,你可知罪?”皇太后的聲音冷得如寒冬掛在屋簷下的冰棱,似乎碰一下,那冰棱就會從簷下摔落,直刺到人的心裡去。

    魏國公低頭看了看那個盒子,兩塊熏香靜靜的躺在那裡,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沖進鼻子裡邊,這難道便是自己那個不知死活的女兒給弄出來的?難怪皇太后要遣走那四位大臣,單獨把他留下來。

    心裡埋怨著女兒,都這麼大年紀了又貴為貴妃,後宮裡只在皇后一人之下,還弄些這東西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媚藥乃宮中大忌嗎?不對,女兒不會糊塗到這一步的,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想到這裡,魏國公猛的抬起頭來,大聲喊冤:“太后娘娘,微臣的女兒一直賢淑謹慎,怎麼會用這種淫佚之物!定是有不懷好意者嫁禍於她,請太后娘娘明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5:05

第二十九章

    皇太后惱怒的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魏國公,你竟然把這事推倒別人身上?哀家已經審問過了,這媚藥乃是魏貴妃派宮人明心從外邊重金購得,且也是她自己抹上去的,並未假手他人,長樂宮裡的姑姑宮女都已經在供狀上畫押,莫非魏國公以為是哀家屈打成招不成?”

    聽到皇太后這番話,魏國公癱倒在地,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女兒竟然這般膽大妄為,做這種事情也不先派人回來商量下!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可魏國公還是懊惱得恨不能沖進掖庭把女兒拖出來按回娘胎好好改造一番。

    “你且先回去,畢竟魏貴妃是皇上的妃子,要處置也得皇上自己來,我這個做太后的也不好把手伸到皇上的後院去,等皇上休養好了再由皇上發落罷!”皇太后瞄著魏國公那渾身打顫的模樣,冷冷的哼了一句:“若是皇上好不起來了,我必將讓她給皇上陪葬!”

    魏國公聽到皇太后這冰冷的聲音,更是惶恐不安,連連磕頭道:“皇上洪福齊天,必然無事。”

    “無事便好,你回去以後自己好好掂量著,魏國公府以後該如何行事!”皇太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跪安罷!”

    魏國公全身被汗粘得濕答答的,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盯著自己的腳尖慢慢的退了出去,走到外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手的汗。回頭看了看清華宮,那宮殿依舊巍峨,卻仿佛籠了一層青灰色的影子般,有些撲朔迷離的感覺,叫人怎麼也看不清楚。

    出了宮,魏國公便徑直往三皇子的府邸而來。

    大周規定,凡是成年皇子,皆在大婚後要搬出皇宮,住進皇上所賜的皇子府,故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未住在宮中。許允炆婚後本也是要搬出皇宮的,只是那皇子府一直在修繕之中,所以還居住在祈玉宮,沒想到現在被立為太子,倒是不需要搬到皇宮外邊來了。

    魏國公府走進三皇子府的時候,三皇子正在後院抱著兩個姬妾飲酒作樂,聽說外公來了,趕緊把拿開水漱了下口,整理了下衣裳,這才走了出來。

    “殿下!”魏國公看著三皇子那模樣就覺生氣,衣裳很明顯是匆匆整理而成,衣領鬆散,腰帶都沒有束好,走得近了還聞到一口酒味兒。

    “外公!在自家屋子裡頭,就不用這麼拘禮了!”三皇子看了看魏國公那一張板得嚴實的臉,心裡有些發虛,自小這魏國公就喜歡督促自己,一看見他還真有些老鼠見了貓般的感覺,只得賠著笑臉說話。

    “允煜,你知不知道現在梁皇后生的那個已經立為太子了,你卻還躲在這裡花天酒地!”魏國公惱怒的走了上來,雙目似乎能噴出火來。

    “外公,既然皇上已經下旨了,我還能怎麼樣?四弟的生母是梁皇后,坐鎮中宮,立他為太子本也屬情理之中。自小你們總對我說,皇上不喜歡梁皇后,不喜歡四弟,寵的是我母妃,偏愛的是我,你們一直這麼說,我也就相信了。我努力的按照你們說的去做好自己,小時候在上書房和四弟一起讀書,太傅一直誇我聰明,倒是極少誇讚四弟,今年我們一同在平章知事手下跟著學習管理庶務,也不見四弟有多少特別之處,我想著父皇必會看重我一些,可到最後,還是嫡庶有別,還是他為太子!”

    說到這裡,三皇子哈哈怪笑一聲,露出了一張比哭還難看的臉:“回想起這些年,我就像一根小丑一般,上躥下跳,就想讓父皇欣賞我。因為你們一直在後邊推著我,我又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現兒一切都已成定局,我還能做什麼?躲在家裡喝酒解悶難道不行嗎?外公,你說說看,你還要我去做什麼!”說到這裡,許允煜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桌子的一條腿,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煜兒!”魏國公看著這樣的外孫,心裡也很難受,他蹲了下來拍了拍許允煜的肩膀道:“外公知道你心裡的苦,可你不能就這麼放棄,你的母妃還被關在掖庭,生死未蔔,你至少得為了她好好振作起來!”

    “母妃被關在掖庭?是不是皇后的詭計?”許允煜騰的一聲坐了起來,眼睛裡佈滿紅絲:“我可以不做太子,但我不能看著母妃被人陷害!我要去找皇祖母,請她好好調查,還我母妃的清白!”

    魏國公搖了搖頭道:“煜兒,你母妃自己傻,被人陷害了卻找不能為自己伸冤,這也只能等著你去救她了,可找太后娘娘已經沒有用了,是她親自審問了你母妃,證據確鑿,看起來不能走常規路線了。”

    許允煜聽著,沮喪的搭了下了一張臉,眼睛望著地面,手指抓住那桌子的一條腿,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誰抽走了一般。魏國公看著外孫那模樣,心頭一痛,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搖了搖:“煜兒,你不能放棄!”

    “不能放棄又該如何做?”許允煜茫然的抬起頭來:“外公,你教教我!”

    “冊封太子儀式還得一個月之後,在這一個月裡,我們還有機會!”魏國公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狂熱:“如果,四皇子在冊封大典前就亡故了呢?因病,或者是遇襲……”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做一抹黯啞的嘶裂聲:“柳德妃是宮女出身,她又如何能同你母妃相提並論?”

    許允煜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外公,你是說……”

    “北狄那邊不還有幫手嗎?最近北狄汗王歸天了,三皇子與皇太子爭位,沒有能夠爭過皇太子,不是逃來大周尋你來了嗎?這是合作的好時機。你只消答應等你當上太子以後就發兵助他成事,不怕他不全心全意的幫助你!”魏國公的一雙老眼閃過狠辣和陰毒:“無毒不丈夫,要麼就做得乾乾淨淨,斬草除根!”

    聽到魏國公這般說,許允煜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薑是老的辣,煜兒全憑外公安排。”

    魏國公點點頭道:“煜兒,不著急,我們得周密計畫著,必須一擊即中,這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許允煜慢慢的站起身來,眼睛往門外看去,充滿了希望。

    清華宮裡,皇太后看著躺在床榻上的許胤填,一陣陣的心疼,太醫們都是混帳,怎麼就讓皇上變成了這個樣子!若是蘇府九小姐在,肯定是妙手回春,填兒已經與常人無異了。

    想到這裡,皇太后皺了皺眉頭,對沈姑姑問道:“蘇府三房還在大理寺關押著?”

    沈姑姑搖了搖頭道:“聽錢公公說,今日四殿下臨朝已經將蘇氏三房全放出來了,這會兒應該已回蘇府了罷。”

    皇太后聽了搖了搖頭,笑了笑:“究竟還是蘇側妃的面子大,監國第一天就急著辦了這件事兒!”望瞭望內室,她轉過臉來對沈姑姑說:“你現兒趕緊去趟蘇府,把那蘇家九小姐請進宮裡給皇上看診!”

    沈姑姑應著出去,也不敢怠慢,叫了輛馬車便去了蘇府。

    到了蘇府,叫門房進去通傳,有僕婦帶著進去,就見府裡人來人往,一副亂糟糟的景象。沈姑姑不由問道:“蘇府今日為何如此忙亂?”

    那僕婦笑著問答:“因為根本沒有料到今日三老爺一家會突然全部被放出來,淩雲園都還沒有打掃,所以現兒派著丫鬟僕婦們前去淩雲園清掃園子呢。”好

    沈姑姑“哦”了一聲,心裡明瞭,跟著那僕婦走去淩雲園,在那兒見著了拉著兒子的手不放的蘇老太太,向她行了個禮,便直奔主題,想請九小姐進宮為皇上看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5:16

第三十章

    蘇老太太抬起頭,驚訝的看了看沈姑姑道:“我那璃丫頭,上次進宮給太后娘娘看病,至今還未回來,難道不該是在慈甯宮嗎?”

    淩雲園人來人往,丫鬟婆子們都在忙著幹活,也沒有人注意到沈姑姑這突變的臉色:“那天已經將九小姐送出宮了,難道她沒有回蘇府?”

    蘇老太太看了沈姑姑一眼道:“那天若是她回府了,豈不是會一併被抓去了大理寺?謝天謝地,我的璃丫頭還沒有去吃那個苦頭。”

    沈姑姑聽了蘇老太太這埋怨的話,心知蘇老太太是在抱怨皇上輕信那些人的舉報就把蘇府三房下了大獄,趕緊陪著笑臉道:“老太君,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皇上這病是拖不得的,你是否能告之九小姐的下落?”

    看了看沈姑姑那焦急的神色,蘇老太太搖搖頭道:“沈姑姑,實不相瞞,我是真不知道璃丫頭的下落,只是四殿下曾來蘇府報了個平安而已。”

    沈姑姑見蘇老太太的神色,知道她沒有說假話,只得站了起來,告辭回宮。

    望著沈姑姑的背影,蘇老太太喃喃自語道:“宮裡出大事了!我還道為何今日老三突然被放了回來,原來竟是這般原因。回首經年,滄海桑田,人生莫過如此。”幽幽歎氣後再往一旁看了過去,就見蘇三太太被丫鬟們攙扶著出來了,臉色倒還算紅潤,只是那神情卻很古怪,她圓滾滾的肚皮比一般有了身子的婦人的肚子要大上幾分,看上去不像是懷孕七個月的樣子,倒像是足月待產的孕婦。

    “老三媳婦,你好生到屋子裡坐著,外邊吵鬧,太陽也大,你就不必出來了。”蘇老太太趕緊揮手制止了蘇三太太行禮的舉動:“這個時候了,還拘什麼禮,身子是最重要的!夏茉,黛青,扶著你家夫人回屋子去!”

    孰料蘇三太太卻一臉的倔強,目光直視蘇老太太:“母親,媳婦是有事相求的,請母親和媳婦到一個僻靜地方,聽媳婦細說此事。”

    蘇老太太疑惑的看了看蘇三太太那張面色凝重的臉,看起來老三媳婦要說的事情還真不是一件小事,點了點頭,便隨著蘇三太太走進了牡丹苑的內室,坐了下來,望瞭望眼眶裡滾著淚珠子的蘇三太太,心裡驚訝,老三這媳婦,凡事是最能容忍的,今日為何如此失態?

    “母親,媳婦求您調查一件事情。”蘇三太太順了順氣,開始緩緩的把那日送去的湯裡有紅花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到最後,聲音逐漸的高昂起來:“求母親給我和腹中孩兒查出一個結果來,究竟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記恨上了媳婦肚子裡頭的孩子!”

    蘇老太太聽完她的話,全身一個激靈,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她道:“真有此事?老三媳婦,你且放心養著胎,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蘇三太太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向蘇老太太道謝:“多謝母親體恤。”

    蘇老太太站起來,把蘇三太太按到床上坐著,對著她點了點頭:“現在你最要緊的便是安胎,什麼事情都別去想,我即刻便去查這事兒。”

    走出牡丹苑的門,蘇老太太一陣氣悶,難怪老三媳婦這大半個月的吃食都是李清芬親手做了送過去,原還以為是李清芬體貼,怕自己要花心思惦記著老三媳婦的進補,結果真正原因卻是蘇府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正在伸向三房。

    起先是璃丫頭,現在是老三媳婦肚子裡的孩子!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想到了那次蘇三太太對自己說的話來。莫非真是老大媳婦?她為何要如此迫害三房?即算是璃丫頭把她的帳目查清讓她虧損了,也不至如此狠辣罷?

    蘇老太太轉轉念頭,突然想起了大房莫名其妙死去的那幾個蘇潤璊的貼身丫鬟,是否也和此事有關?她是個想到什麼便要做什麼的性子,向身邊的邱媽媽招了招手,然後細細的交代了一番:“你務必暗地裡去做,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了你在做什麼!”

    邱媽媽點點頭道:“老太太放心罷,我自知該如何去做。”

    蘇老太太看著邱媽媽遠去的背影,眉頭蹙緊:“看起來得給老三媳婦預先備下可靠的產婆才是,只是產婆都有可能被收買,這幕後黑手一定要在老三媳婦生產之前揪出來!若是璃丫頭在就好了,她在旁邊這事兒就穩妥了。”

    遠在西北的涼關不多久便聽說了京城巨變,這事情實在太大了,皇上龍體有恙,甚至不能上朝,立了四皇子許允炆為太子,代為監國,這樣的消息,不能不讓人耳□傳,一時間這消息便傳到了鎮國將軍府裡。

    潤璃聽到這消息,有些坐不住了,拉著許允馨便去了前堂求見鎮國將軍。

    “瑞王爺,聽說皇上生病了,現兒是四皇子監國,可有此事?”潤璃也不講什麼客氣了,進門便單刀直入的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鎮國將軍看了看潤璃,心裡暗自讚歎了下這位蘇家九小姐果然是個伶俐的,別人都喊他將軍,今日她卻開口叫自己瑞王爺,想來也知道自己的心事罷。誰不願意高官厚祿富貴紅塵?誰又願意把自己降低等級,只仰人鼻息?自己退居西北涼關,第一是本身也喜歡行軍作戰,最關鍵的卻是自己想要避禍,不想這王儲之爭的火燒到自己頭上來。現在聽著潤璃叫自己“瑞王爺”,心裡只是欣賞著她目光敏銳,京城裡皇上病了,太子監國,終於沒有那麼多嫌隙,自然可以叫自己王爺了。

    “九小姐,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果有此事。”鎮國將軍拿起一張折皺的紙條道:“剛剛接到京城那邊來的飛鴿傳書,說幾日前四皇子已經開始監國,你父親也被放了出來。”

    這好消息來得如此突然,潤璃倒覺得一片茫然,一件本來很艱難的事情,現在卻輕輕鬆松的解決了,這讓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朝著鎮國將軍笑了笑,潤璃行了一禮道:“潤璃在府上叨擾多日,既是家父無恙,潤璃當立刻回京在雙親面前行些孝道,先在此謝過瑞王爺如此寬厚的收留我。”

    看著那小巧的身影朝自己鄭重的行了個大禮,鎮國將軍擺了擺手道:“九小姐不必多禮,我與蘇太傅同朝為臣多年,你不遠千里來涼關,我自然要好生照顧。我也知道九小姐歸心似箭,好好打點下,明日便動身回京罷。”轉眼看了看許允馨,見她臉上一副捨不得的神情,寵溺的笑了笑:“怎麼,六丫頭,你捨不得九小姐?”

    “祖父,我想跟著蘇九回京!”許允馨嘟了嘟嘴:“現在府裡再沒有旁的姐妹,我一個人挺孤單的,我回京去守那空蕩蕩的鎮國將軍府,每天保證督促那些婆子們把院子打掃乾淨。祖父,你看這樣行不行?”

    鎮國將軍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允馨一眼,心裡有些惆悵,前些日子後院鬧出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心知媳婦是一心為這六丫頭打算,可那梁伯韜卻一心只記掛著這九小姐,鎮國將軍府再插一腳進去似乎也沒必要。只是六丫頭年紀大了,少不得要幫她去尋門好親事才成。想到這裡,他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先和九小姐去京城,過兩日你母親把這府裡的事情和你二伯娘交割清楚,叫她也去京城看著你些!”

    許允馨吐了吐舌頭道:“究竟祖父還是不放心我,還得讓我母親跟著過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5:27

第三十一章

    “你做過那麼多糊塗事兒,怎麼能讓我放心!”鎮國將軍橫了她一眼道:“想走就快去收拾東西罷,還在我這裡磨蹭做什麼!”

    許允馨哈哈大笑,拉了潤璃便跑了出去:“馨兒謝謝祖父放行了!”

    第二日,回京的隊伍裡卻多了一個人,梁伯韜站在他的踏雪旁邊,笑嘻嘻的看著潤璃和許允馨道:“二位小姐,本世子專程護送你們回京,有沒有感到十分榮幸?”

    潤璃手裡提著一個鳥籠,裡面站著那只上躥下跳的八哥,正瞪著黑色的豆子眼望著梁伯韜,清清楚楚的歡叫著:“梁伯韜,梁伯韜!”

    許允馨用手拍了拍鳥籠,表揚那八哥道:“不錯,不溜鬚拍馬,直呼其名,讓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世子爺呢,一隻鳥兒都不屑理他!”

    八哥似乎聽懂許允馨在表揚它,得意的在籠子裡飛來飛去:“梁伯韜,梁伯韜!”

    梁伯韜斜覷了那八哥一眼笑道:“還不是有人教它這麼喊!若不是看在那某人的面子上邊,我非宰了它燉湯喝不可!”

    潤璃抿嘴一笑,把籠子藏到了身前,掀起馬車簾子就鑽了進去,梁伯韜看她那調皮的模樣,又氣又愛,可又沒辦法,只得翻身上馬喊著車隊開拔。

    路上迤邐了幾日便到了京城,潤璃沒有停留便徑直回了蘇府,蘇老太太聽著門房來報喜得眼睛都飛了起來,趕緊著人去淩雲園通知蘇三太太,這邊據見著一個英武少年陪著兩位年輕小姐走了進來,那串穿著粉色衣裳的,不就是自己盼了差不多一個月的璃丫頭?

    潤璃走了進來,見著蘇老太太那關心的臉色,心中一動,走上前去跪倒在地,抬著頭看著她道:“不孝孫女請祖母安。”

    蘇老太太看著潤璃那一張臉兒清瘦,心裡也是憐惜,趕緊叫瑞珠把她攙了起來:“璃丫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再看了看她身後兩個年輕人,梁國公世子和許家六小姐,吩咐丫鬟們看座:“梁世子,許家六小姐,辛苦你們陪著璃丫頭從那麼遠的地方回京城來。”

    梁伯韜朝蘇老太太一拱手道:“老太君,這事情一點都不辛苦,不必客氣,伯韜是心甘情願的。”

    許允馨瞟了他一眼道:“你當然是心甘情願,連我都是心甘情願,你怎麼可能不是這樣?”說罷向他夾了夾眼皮子,嘻嘻一笑,看得蘇老太太心裡一陣歡喜,聽著這話便知道梁世子是中意璃丫頭的,看起來璃丫頭可真是找了門好親事。

    潤璃見著蘇老太太眼睛都不眨的看著自己,趕忙和祖母說了下此次涼關之行,蘇老太太也聽著心酸道:“璃丫頭,其實何必去那麼遠,不拘到祖母這裡,隨便找間房子住下便是,你也是想得忒多了些,查抄三房這麼大的事情,鎮國將軍又如何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不拘勸上幾句已是難得了。”

    正說到這裡,就聽外邊一陣腳步聲,蘇三太太帶著幾個丫鬟走了進來,一看見潤璃好好的坐在蘇老太太身邊,不由撲了過去把潤璃摟在懷裡,眼圈子一紅,眼淚便簌簌的滴落了下來:“璃兒,你受苦了。”

    潤璃心裡一陣酸澀,把蘇三太太按到座位上,在她面前跪下:“璃兒沒能照顧好父親母親,是大不孝。”

    蘇三太太擺了擺手道:“皇上這次直接把三房關押在大理寺,我和你父親並未受什麼折磨,你沒被抓進來,我們都很高興,不要你陪著我們受苦,璃兒不必過於自責。”

    潤璃抬頭看了看蘇三太太,雖然她也清瘦了些,但精神還算好,手搭住蘇三太太的脈門一摸,突然驚訝的“咦”了一聲,站了起來道:“母親,你這次又是雙胎!”

    蘇三太太和蘇老太太聽著這話,均是一驚,連忙問:“果真?”

    潤璃點點頭道:“從脈象來看,有雙胎症狀,母親請務必保養好自己的身子,前邊三個月和後邊三個月都是極需小心的。”

    潤璃剛剛說到這裡,蘇三太太便轉臉看了看蘇老太太道:“母親,媳婦上次請母親查得事情如何了?”

    蘇老太太安撫的看了她一眼道:“老三媳婦,你不必太擔心,這事我心裡有數,已經派人去徹查了,那日廚房裡當值的人都進行了調查,相信不久便會有結果的。”

    潤璃見著蘇老太太和蘇三太太似乎話裡有話,正想問個清楚,就聽慶瑞堂外傳來雜遝的腳步聲,一夥人擁著進來了,走在前邊的便是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身後跟著一群丫鬟婆子,看上去影影綽綽的,因為背著光,臉上黑團團的一片,眉目都不甚清晰。

    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進來見過蘇老太太以後在左首坐了下來,看了看那邊坐著的幾個人,兩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蘇二夫人在蘇府,一直是個沒有太多存在感的人,但是她有時會躥出來說句話又不得不讓人注意到她得存在。多年來她和蘇大夫人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關係,和三房有糾葛的時候,她便會和蘇大夫人一起來對付蘇三太太,若是和三房相安無事時,她說不定又會暗地裡做點小動作,小小的膈應蘇大夫人一下。

    在蘇三太太跟著蘇三老爺去杭州赴任的時候,她就和蘇大夫人明爭暗鬥的搶主持中饋的權力,可蘇大夫人防得緊,始終沒有讓她捉住把柄,但是三房的回歸讓她占到了甜頭,終於把持了一部分權力。

    蘇二老爺好色,有美妾五人,年輕時她還想過辦法,但卻因為沒有蘇大夫人那樣的娘家背景,又因自己不太聰明,很容易就被人抓了小辮子,後來她終於看開了,不再因為小妾的事情鬧,只是一味的攢著私房錢。她只生了一個女兒蘇潤琅,已經出嫁,攢的錢也不知道要給誰去花,但她還是喜歡攢錢,攢到一定程度就把銀子換成金子,送到金玉堂裡邊去打金葉子,現在她的金葉子都有滿滿的兩個小匣子了,每天晚上歇息前定要熄滅火燭,抱著那匣子金葉子戀戀不捨的看很長時間才去入睡。

    三房這事兒沒有給她太大的反響,說句老實話,畢竟三房和她利益衝突不大,但是出於一種八卦心理,三房被查抄還是值得她關注的,總在惦記著,若是三房倒了,發配去了,淩雲園到時候有多少會劃到二房這邊來。

    然而今天上午正在粹華廳理事,就聽管事媽媽來報,三房已經被放了出來,老太太叫人去收拾淩雲園了,弄得她和蘇大夫人都覺得驚奇,怎麼這樣不聲不響的就放出來了?兩人很默契的把事情快快打理了,這才領著丫鬟婆子們趕著往慶瑞堂來。

    一進門,蘇二夫人就注意到了三房的潤璃,正坐在蘇三太太身邊,再往旁邊看去,卻是梁國公府的世子爺,世子爺旁邊坐著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蘇二夫人向老太太行禮以後看著梁伯韜笑了笑道:“世子爺多久沒來蘇府了。”

    出於禮貌,梁伯韜也恭恭敬敬的回答:“因為去了西北軍營歷練,所以有段時間沒在京城了,這次回來是受鎮國將軍委託,送六小姐和九小姐回京城的。”

    蘇二夫人聽了這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潤璃,又看了看梁伯韜,彎了彎嘴皮兒道:“九侄女,你竟然跑西北去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5:44

第三十二章

    蘇大夫人聽到這話,突然之間心裡痛快起來,看著潤璃,微微一笑:“九侄女,你竟然一個人跑去西北了?都還以為你也在大理寺陪著你父母呢,怎麼就這麼不知孝順,看來還得好好跟著顧姑姑學習才是。”

    蘇大夫人聽著這般說,皺眉道:“我倒是很慶倖璃兒沒有和我一起去受這牢獄之災,聽著大嫂這意思,似乎要我們三房統統進了大獄,永世不得翻身才了了心願?”

    “哎呀呀,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三弟妹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只是九侄女就算不在父母跟前盡孝,姑娘家的,一個人奔去西北,說起來名聲實在不好聽。俗話說奔者為妾……”蘇大夫人瞄了瞄梁伯韜,用帕子掩著嘴道:“不知道九侄女這種行為,該如何判定?”

    聽著蘇大夫人滿嘴胡言亂語,許允馨早已忍耐不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奔奔奔,奔什麼奔?是我喊蘇九去涼關玩耍的,她又和誰去奔了?你這位夫人腦子裡怎麼都是這麼齷齪的東西,定是平日想這齷齪事情想多了,所以看著別人都是齷齪的。”

    蘇大夫人不提防被一個年輕姑娘搶白了一頓,鬱悶得好半天開不了口,最後才遲遲疑疑的說:“即算是六小姐約她去涼關,她總歸要得到長輩許可,帶上奶媽,丫鬟,這才是合規矩。她這麼一個人單身前往,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名聲會有損,到時候京城裡誰敢娶她這樣的人?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到處亂跑!”

    “是嗎?”許允馨微笑著環視四周道:“若是傳出去?誰會傳出去?除非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才會這般胡說八道吧。蘇大夫人,你可別鼓著眼睛看著我,我說的是那些想要去說蘇九壞話的人,可沒有說你。”

    蘇二夫人見蘇大夫人吃了許允馨的排頭,心裡也很是得意,笑吟吟的望著許允馨道:“六小姐,你還是坐下來罷,別這麼生氣。大夫人只是在關心侄女而已。說真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強,總會有人會傳出這些話的,她也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蘇大夫人見蘇二夫人出言相助,感激的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我正是此意,請六小姐不要想得太多。”說完看了看潤璃道:“九侄女以後該安分守己些,還是別到外面去亂晃了,免得被人看見說什麼閒話兒,那可不好。”

    這句話一出,慶瑞堂裡一片安靜,蘇大夫人這話看著軟綿綿的,實際上卻陰毒得很。“該安分守己些”,實際上在說潤璃本性便不安分,話面意思是在關心潤璃,提醒她要愛護自己的聲譽,暗地裡卻在說她不守本分。蘇三夫人聽了此話,臉色氣得通紅,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衣袖,恨不能站起來,往蘇大夫人臉上抓一把。

    “別人誰敢說什麼閒話?”蘇老太太橫了蘇大夫人一眼道:“璃丫頭也是不得已才去涼關的,你這個大伯娘不僅沒有半句安慰的話兒,卻在這裡一嘴胡嘬,讓滿屋的丫鬟婆子看了都覺得可笑,沒有一點風度和休養!”

    這時就見梁伯韜站了起來,朝蘇老太太一拱手道:“老太君,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請老太君成全!”

    蘇老太太看到梁伯韜出聲,心中一喜,看起來這位梁世子還真是在乎璃丫頭的。看著梁伯韜那極為認真的臉色,蘇老太太問道:“世子不必客氣,有話請說!”

    梁伯韜眼睛望瞭望潤璃,突然神情有些羞澀,不多時又換上了他素日的開朗笑容:“我心悅貴府九小姐久矣,原來聽說她要及笄以後再議親事,可現在看來貴府有些人似乎要拿九小姐的名聲說話,我也不得不提前親自向貴府來提親,請老太君准許,把貴府這顆明珠賜給伯韜。”

    潤璃聽到梁伯韜突然在眾人面前提到自己的親事,饒是她素日大方,也是臉上一紅,低下頭去,蘇三太太從旁邊椅子上伸出手來,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一陣溫暖傳到她的手掌,讓潤璃只覺得窩心。

    蘇老太太含笑看著梁伯韜,正準備開口答覆,這邊蘇大夫人已經按捺不住,望著梁伯韜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因為她想到了幾個月前,梁伯韜也是站在這裡,無情的把蘇潤璊的親事給鬧黃了,現在他竟然又有臉當著這麼多人來求親!

    “梁世子,你可知道婚事自己不能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途,你這般忍耐不住就跑來提親,是不是你們二人已經做下那見不得人的事情,這麼著急要成親?”說罷眼睛還有意往潤璃肚子上溜了一個圈,那唇邊的笑容格外惹人玩味。

    “竟有此事?九侄女,你可是真人不露相,我就說難怪梁世子會跑太傅府來拒婚五侄女,原來竟是這樣的!”蘇二夫人裝出一副驚嚇的模樣,用手帕子掩住嘴,眼睛也滴溜溜的滾動著,看向潤璃,心裡格外爽快,自己的話,既損了三房,也揭了大房的短,真是再痛快也不過了!

    梁伯韜轉臉看了看那邊的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目光淩厲:“二位夫人真讓我開了眼界,我誠心向蘇府的九小姐求親,與你們可有半分關係?你們是九小姐的母親否?蘇府當家的是兩位夫人否?況且兩位夫人一開口就是一堆爛汙話,什麼都望自家侄女身上扣,這樣的伯娘我卻是未曾見過!”

    蘇老太太此時也是臉色鐵青,望著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道:“你們兩人,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還不快些回自己院子去歇著,別到這裡丟人現眼!”

    蘇二夫人聽蘇老太太這麼一說,臉色立刻轉成赤紅,低頭向蘇老太太應了一聲,便帶著丫鬟婆子走了出去,而那蘇大夫人卻十分不服的頂撞起來:“母親,你也忒偏心了些!原先我的璊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還找著碴子說她太過活潑,要收斂些。可現兒九侄女都一個人跑去了涼關,還是梁世子送回蘇府,現兒竟然沒有媒人便自己開口求親,她這可有一分一毫大家閨秀的樣子?我那璊兒又那些不好?”她轉臉看著梁伯韜,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若不是你拒婚,我璊兒何必要落到今日這種境地!”

    說到這裡,蘇大夫人心裡悲苦,竟然嗚咽起來,璋兒送嫁去江南,這才得知原來那高總督的公子早已有了一位平妻一位貴妾,璊兒嫁過去雖然是正妻,可畢竟還是大大的掃了蘇府的臉,更何況那位平妻和貴妾都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璊兒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是長子了,別說是長子,連嫡長子都不是了!

    她恨蘇老太太,回想起那日蘇老太太向她們說到高府來提親的辰光,回憶著蘇三太太和她爭搶要把九侄女嫁去江南——她跟著老三在杭州呆了九年,難道不知道兩江總督家裡的情況?分明是做了一個圈套讓自己往裡邊鑽,可憐自己當時還一心歡喜,和三弟妹說了不少好話,這才如願以償的讓璊兒嫁了過去,可到了那裡才知道是這樣一個光景!

    送嫁都送去了江南,難道還有不嫁的道理?若是不嫁,那璊兒回京城就準備在家裡做一輩子老姑娘,或者索性乾脆去庵堂當姑子算了,無論如何京城也沒有人家會要她了。自己的心肝寶貝,現兒只能忍氣吞聲的嫁了那個花花公子,這一切都是蘇老太太和三弟妹害的!她們分明知道是一個火坑,卻還不動聲色的讓她的璊兒跳了進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5:53

第三十三章

    而這一切的根源,卻在於梁伯韜,若不是他來蘇府拒婚的消息傳了出去,璊兒又怎麼會要被迫嫁去江南?是他,都是他!蘇大夫人的眼前一片模糊,不斷的在晃動,似乎有什麼在刺激著她的神經,太陽穴上的血管都變粗了,在額頭上突兀的盤旋了出來,一種詭異的青灰色籠著她的臉。

    “我不喜歡的人就該拒絕,為什麼我要娶個不喜歡的人回去?”梁伯韜哈哈一笑:“蘇大夫人未免也說得太牽強了。若是喜歡我的女子我都要娶回家,那我們家的後院都裝不下了!我心裡只有璃兒一個人,也也只會娶她一人,和旁人無關。我拒婚貴府五小姐心裡也很愧疚,但我已經讓媒婆對外宣稱是五小姐拒婚梁府,至於後來那消息是誰傳了出去的,我想蘇大夫人也很清楚。現在卻跳出來指責說五小姐現在境況不佳是我造成的,未免有失公允。”

    停了停,梁伯韜看了下青筋爆出的蘇大夫人道:“況且我現在是在向九小姐求親,似乎和已經出閣了的五小姐沒有關係,蘇大夫人突然又提起她來,難道是要想損害她的閨譽不成?我勸蘇大夫人還是好好回去歇息著罷。”

    蘇大夫人看著梁伯韜那微笑的臉,真恨不能撲了上來狠狠的抓他一把,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若是這麼做了,大概她就該會被蘇大老爺關到後院,宣佈她身體有恙不能主理當家,說不定還會扶那春蘭賤婢代她打理松柏園呢!想到這裡,蘇大太太不甘心的瞪了瞪梁伯韜,手緊緊的握了個拳頭,朝蘇老太太行禮告退。

    蘇老太太看著蘇大夫人的背影,若有所悟,心裡盤算著最近邱媽媽來報的結果,一時竟有些走神,這時梁伯韜又趕著上來說:“老太君,方才伯韜所提之事,還請老太君成全!”

    聽到梁伯韜這句話,她這才突然醒悟過來一般,連連點頭:“我代替老三媳婦准了,你明日便叫媒人前來蘇府提親罷!雖說方才大夫人她們說的不好聽,可那正規要做的事情也不能疏忽,璃丫頭是我們蘇府的掌上明珠,三媒六聘可一樣都不能少!”

    梁伯韜笑著回答:“那是自然!”

    慶瑞堂此時是一片喜氣洋洋,許允馨朝潤璃眨了眨眼道:“心想事成了!”

    潤璃朝她點點頭,又抿嘴笑了。

    三人從慶瑞堂裡走出來,看著中庭那兩棵碩大的香樟樹,樹冠如蓋灑下一片陰涼,不禁心裡都有一絲輕鬆的感覺。

    梁伯韜看著潤璃,帶著一絲歉意說:“璃兒,我卻沒有想到我提親竟然惹了這麼咄咄閒話,讓你被她們潑了污水。”

    潤璃搖搖頭道:“只要問心無愧,她們再怎麼說我也只覺得好笑,虧你還在我大伯娘面前說上那麼一堆話兒,難不成狗咬了你,你還要去咬一口狗不成?”

    聽著潤璃的俏皮話兒,許允馨哈哈大笑道:“璃兒,你這麼說,便如繞口令一般,我那傻表哥可還得轉幾個彎才能想得通。”

    果然,梁伯韜撓了撓頭,這才想通潤璃打的這個比方,假裝生氣道:“好哇,璃兒,我為你去和你伯娘辯護,你卻在這裡繞著彎兒罵我笨不是?”

    許允馨哼了一聲道:“本該如此,不用理睬她們,只管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是了。”

    梁伯韜轉頭看了看許允馨道:“你應該有危機感吧?你那麼喜歡林秀,可他那母親一看便是個不好相與的,你該好好為自己打算下,若是嫁給了林秀,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和你對著幹,誰叫你和璃兒交好,又是我的表妹呢?”

    “誰還怕她不哼?”許允馨毫不在乎的說:“若是她說的有理我便聽著,說得沒理,我便走開,若是還要胡攪蠻纏,我看她怕不怕我的鞭子!”

    梁伯韜聽了瞠目結舌道:“小六,我真慶倖璃兒和你不是一個性兒!”

    許允馨挽起潤璃的胳膊笑嘻嘻的說:“你慶倖什麼?像我這種火爆性子才好對付,簡單一點便是了,像蘇九這樣的,她生了你的氣你都會不知道,隨便搓一顆藥丸便能把你整治得上嘔下瀉,這才更恐怖呢!”

    “對了,我收到林秀的信了,他已經從江南回來,現兒在京城,我去翰林院找他,你跟我去不去?”梁伯韜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兒,摸了摸頭,望著許允馨道。

    “去,當然去,怎麼不去?蘇九,你一起去嗎?”

    “我要在家照顧母親,你和伯韜一起去罷。”潤璃把手從許允馨那裡抽了出來,歎了一口氣:“母親身子沉重,又是雙胎,我得好好在家照顧她。”

    “嗯,那你好生照看著。”許允馨點點頭道:“我和表哥走了!”

    就在這時,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梁世子!”

    三人轉臉一看,就見蘇潤玨帶著一個丫鬟正從甬道轉了出來。

    蘇潤玨的眉眼也長開了些,比原來更俏麗了,她繼承了二姨娘的瓜子臉兒,有著一雙大而黑的眼睛,雪膚花貌,看上去非常可人。她抽了不少條兒,高挑身材,纖細的腰肢,一副銀藍色的抹胸和寬闊的束腰,把她發育得很好的蓓蕾堆得高高,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喲,蘇府十小姐啊,我們這裡站了三個人,怎麼你偏偏兒只見了一個?”許允馨皮笑肉不笑的望著蘇潤玨問道。

    蘇潤玨看了看她,臉上有一點點窘迫,須臾便轉為正常:“我原以為是祖母遣了兩個丫鬟送梁世子出府,倒未留心是許家六小姐和九姐姐。”

    許允馨點點頭道:“哦,原來十小姐一雙眼睛大是大,可卻是個睜眼瞎子,連人都分不清楚呢。”轉臉對潤璃笑道:“你得好好給你妹妹看下眼睛,要不是到時候連人都看不清楚,抓了小叔當老公,那豈不是鬧了笑話。”

    潤璃看著蘇潤玨那張臉慢慢由紅轉白,也有些厭惡,又不欲和她糾纏,便催著許允馨和梁伯韜走開:“你和伯韜不是要去翰林院找我四堂兄嗎,還不快些走,過會該用午飯了!”

    偏偏蘇潤玨耳尖,聽到潤璃喊“伯韜”,冷笑一聲道:“九姐姐,你該有些忌諱罷?怎麼能這樣喊梁世子的名諱?”

    許允馨白了她一眼道:“我表哥方才已經親口向蘇老太君求親過了,明日便有媒人上門來代梁國公府議親,他們之間喊喊名字又有何不可,你未免也管得太寬罷?”說罷拉了拉梁伯韜的衣袖:“表哥,我們走,在這裡和一個拎不清的人說話還真難受。”

    看著梁伯韜和許允馨遠去的背影,蘇潤玨一陣失落,看著站在香樟樹下的潤璃,斑駁的日影在她身上投下了清涼的陰影,心裡更是生氣,論貌美,她及不上自己萬分之一,論身份,自己也是嫡女了,為何她就那般好運要嫁給梁世子?那可是自己一眼便看中了的少年,英武瀟灑,家世過人,她又憑什麼把他搶了去?

    潤璃看著蘇潤玨臉上陰晴不定,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也不欲與她爭辯,轉身走回了淩雲園,嫣紅蔥翠她們早得了信兒說姑娘回來了,正在門口望眼欲穿,看著潤璃走了過來,喜得熱淚盈眶,幾人抱住了潤璃泣不成聲。

    她們服侍潤璃已有多年,這是第一次離別這麼久的光景,心中掛念的程度可想而知,潤璃看著那一雙雙紅紅的眼睛,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哽咽著問:“吳媽媽和品藍可好?”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6:18

第三十四章

    “品藍有些發熱,我給她吃了些藥,吳媽媽正在裡邊照顧她。”蔥翠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姑娘,你究竟去了哪裡?也沒個信兒,我們心裡好忐忑。”

    潤璃朝她笑了笑便往裡邊走去:“我去了涼關,好得很呢,你們用不著這麼掛念。”

    “你去找許家六小姐了?”這是嫣紅的問題。

    “你去找世子爺了!”這是蔥翠和絨黃的驚歎。

    聽著三個人異口同聲的說話,潤璃心中有些想笑,果然,談戀愛的人眼中就把對方放在第一位,而嫣紅則只把閨蜜給推了出來,說話都能洩露心事呢。

    “我去找了他們兩個!”潤璃笑了笑道:“我東西都已經放進來了罷?”

    “嗯,全部整理好啦,姑娘!”蔥翠興致勃勃的說:“那只八哥可真有意思,會說好多話兒呢!”

    “嗯,你以後有空逗它玩,教它多說說話兒!”潤璃一抬眼就看到了腳上栓著鏈條,正在屋簷下亂飛的八哥,笑了笑:“它不說話就不給它小米吃。”

    八哥飛了下來,停在潤璃的肩膀上,用那小腦袋討好的蹭了蹭潤璃的鬢髮:“我很乖,我很乖!”

    一群人見這八哥乖巧,皆大笑起來。潤璃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它一下:“在這裡千萬不許再喊請太后娘娘安,其餘倒隨便你去說了!”

    八哥眨了眨眼睛,小黑豆一眼的眼珠子顯得很精明:“知道了!”

    “姑娘回來了!”吳媽媽穿著淺藍色的褂子站在門口,一臉憔悴:“姑娘,一路上辛苦了,快進來好好歇著。”

    潤璃看著吳媽媽的臉比原來要瘦了一圈,心裡也知道牢獄生涯和品藍的病讓她吃了不少苦頭,走過去安慰了吳媽媽兩句,然後就往品藍的小屋子裡走去。

    品藍睡在床上,小臉蛋紅撲撲的,潤璃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手,又貼近身子仔細觀察了下她的皮膚,不見有斑疹,這才放心的籲了一口氣,起身問吳媽媽:“品藍這樣子有幾日了?”

    吳媽媽用手帕子按了按眼睛道:“有幾日了,蔥翠給她吃了藥,現兒已經退熱不少呢,昨日用手貼著都是覺得燒得慌。”

    潤璃吩咐蔥翠去拿幾塊帕子,嫣紅去井裡拎一捅冷水過來,用帕子浸在冷水裡,然後輕輕的貼在品藍的額頭和手腕上,不久那帕子就被她的溫度同化,也熱了起來,她便換上幾塊冷水裡浸泡的帕子繼續貼,約莫這樣忙了大半個時辰,便見品藍睜開了眼睛,看著潤璃笑了笑,乾裂的嘴唇扯出了一絲血跡:“姑娘,我在做夢嗎,你竟然回來了!”

    潤璃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沒有原來那麼燙,舒了一口氣,朝品藍點點頭道:“我晚上做夢看見小品藍對我說不舒服,我就趕回來給我的小品藍治病啦!”轉頭叫嫣紅再去拎桶水來,叫蔥翠照著她的方法來繼續幫品藍冷敷。

    站起身來,潤璃正準備往內室走,身後傳來品藍細細的聲音:“姑娘,你以後不會不要大家,一個人去了外邊罷?”

    聽著這話,潤璃眼睛有些濕潤,朝她點點頭,快步往內室裡走了進去——她不是不想要大家,只是在這樣一個形勢裡,由不得她做出別的選擇!

    晚上去了牡丹苑幫蘇三太太診脈,所幸一切都還算正常,潤璃這才放下心來。

    蘇三太太的臉在燈下映著,略有些蒼白,可精神頭兒卻還好,她緊緊抓住潤璃的手道:“璃兒,今日母親才把一顆心放了一半下來。”

    潤璃看了看她那微笑的表情,心中一愣,不知她意指何事。

    “原來那梁國公府的世子爺,我一直擔心他對你並不誠心,因為京城實在有太多貴女們都想嫁給她,你無論從年齡還是家世來說,都沒有太多的勝算,卻沒想他如此誠心,竟然自己親口向蘇府來求親,更何況他在慶瑞堂還信誓旦旦的說今生就只娶你一個,母親聽了著實高興,連你那大伯娘和二伯娘出言嘲諷,母親都不計較了。”蘇三太太輕輕的拍著潤璃的手背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那世子爺這般對待我的璃兒,我也該滿足了。”

    聽到蘇三太太這麼一說,潤璃更是紅了一張臉,燈光下,兩頰紅豔豔的,宛若春日裡盛放的桃花一般:“母親,你是在取笑璃兒嗎?”

    蘇三太太看了她一臉小女兒情狀,笑了笑,揭過不提此事,然後開始說起大房送蘇潤璊去應天府成親的事來:“你那四堂兄從應天回來,向你祖母覆命,言語間頗有埋怨,似乎在怨你祖母不該替潤璊定下這麼一樁婚事,聽說拜堂的那日潤璊知道了原來高瑞已經有了平妻,竟然鬧著要回京,不和高瑞拜堂,還是潤璋壓著她才沒有出了大醜。若是不拜堂,那以後潤璊還能嫁給誰去?一船嫁妝都去了江南,莫非還能回轉不成?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些。”

    潤璃想到那個瘦骨嶙峋的高瑞,那高高的鼻樑和兩腮長年的赤紅,還有徐靈枝那朵小白花和李清音那只花孔雀,心裡也是暗自惋惜,若蘇潤璊被拒婚的事情不流傳出去,她自然在京城能找到好人家,可是那拒婚的流言卻是她自己放了出去,這真也讓人覺得不好辦。希望她在江南能改變一下性子,否則,依著高瑞那喜歡美色的人品,肯定會更寵李清音些,而論起心機來,她又無論如何比不過徐靈枝!

    “埋怨又如何,事情到了這一步還能回頭?況且還是你大伯娘壓著我,一定要讓潤璊去江南成親的。”蘇三太太眉眼間有說不出的開心:“她日日夜夜的算計別人,總算被人算計了一回,可就是這一回,也夠她難受很久了!”

    潤璃微微蹙了下眉,在她心目裡,蘇三太太一直是優雅的,就算是有什麼怒氣也一般默默的藏在了心裡不會說出來,很難看到她現在這種模樣,難道那蘇大夫人又做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才會令蘇三太太這樣憤恨難平?

    “母親,我那大伯娘後來又為難你了?”潤璃小心翼翼的發問。

    “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她,若有證據證實是她,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蘇三太太調整了下坐姿,把手撤回來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輕聲卻很堅決很憤怒的說,潤璃幾乎能聽到她磨著牙齒的聲音:“上次有人在我的飯食裡放了紅花。”

    燈光熒熒,燈下蘇三太太眉眼間有一種堅定:“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孩子,無論是誰,無論是我哪個孩子,都不能夠!”

    潤璃慢慢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臉貼在蘇三太太的膝蓋上,輕輕說:“我愛你,母親。”

    初秋的清晨煞是令人歡喜。

    一清早睜開眼便見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推開雕花窗往外邊望,秋高氣爽,梨花小築裡邊的那幾株槭樹的樹葉已經有轉黃的跡象,不出一段時間便會變得豔紅如火。院子裡邊空蕩蕩的,還沒有人在外邊走動,但是已經能聽到蔥翠在下邊調教那只八哥:“笨八哥,跟我說,給姑娘請安!”

    那八哥啾啾亂叫了幾聲,竟然很聰明的自己截取了蔥翠的話:“姑娘安,姑娘安!”

    “算了,放過你,再跟我說……”

    聽著蔥翠那活潑的聲音,潤璃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這些日子,監牢裡的生活並沒有磨滅她們對生活的熱情,也沒有受什麼折磨。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6:32

第三十五章

    望瞭望遠方隱隱的山巒,就想起梁伯韜昨日在慶瑞堂說的話,今日會遣媒人前來提親,心裡一陣甜蜜,披了件衣服坐在窗前,愣愣的出神,想到第一次見面,那個白衣少年高傲的神情,後來莫名其妙跑來說要她做平妻,慢慢的變成了非卿不娶,此生願得一人心,這些事情一一浮現在眼前,讓她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姑娘,你醒了?”嫣紅推開門,端著盆子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卻見潤璃坐在窗前,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外邊,心裡有些不安,輕輕喊了一聲。

    潤璃回過頭來,看了看嫣紅笑道:“今日幫我準備一套喜氣一點的衣裳罷。”

    嫣紅愣了下,不知道潤璃為何竟然指定要穿什麼顏色的衣裳,但還是恭順的答應了一句,去了旁邊房間給潤璃配了套衣裳過來。

    此時絨黃也進了房間,兩人合力幫潤璃梳洗完畢,就見鏡子裡邊出現了一個美人兒,肌膚賽雪,淡掃峨眉,一雙黑亮的眼睛顯得她分外靈秀。梳著一個反綰垂髫髻,上面插著那支珊瑚梅花簪,在右邊貼著一朵宮花,栩栩如生的堆在黑鴉鴉的頭髮裡,顯得格外嫵媚。

    嫣紅給她挑了一件櫻桃紅銀絲繡蛺蝶的衣裳,一條湘水月華裙,一共十二色,深淺得宜,走起路來蓮步姍姍,那裙子遠遠看著,仿若有波紋流動,看得人一陣心旌神搖。

    “姑娘,今日為何打扮得這般隆重?”絨黃最終按捺不住,開口相詢。

    潤璃抿了抿嘴道:“我看今日天色好,心裡有些興致,想打扮得精緻些罷了,怎麼,你這丫頭,可有什麼話要說?”

    絨黃嘻嘻一笑,低頭幫潤璃整了整系在腰間的玉玦上邊的絡子道:“原來只是這樣,我本以為姑

    娘有什麼好事兒呢,偏偏要穿得這般精緻。”

    潤璃聽著絨黃那話裡頭似乎有話,也不分辨:“還不快些收拾了跟我去慶瑞堂請安去。”

    嫣紅絨黃應了一聲,兩人分別去忙,不一會便跟著潤璃從含芳小築出來,主僕幾人慢悠悠、分花拂柳的往慶瑞堂去了。

    慶瑞堂裡坐著蘇潤?和蘇潤玥,一見潤璃進來,趕緊起身相迎:“九妹妹,昨日便聽說你回來了,可想著剛剛回來,該是和你母親好好兒親近,所以便沒來含芳小築找你,今日可要去你那兒好好鬧下。”

    潤璃點頭笑道:“我也久未見著兩位姐姐,甚是想念,在涼關買了些小玩意準備送給姐妹們,又拍你們嫌棄,都沒來得及遣人去請你們呢,這會剛剛好,我們請安以後一同去我院子,我給你們看看那些小玩意,若是合意帶走便是。”

    兩人聽著竟然還給自己帶了禮物,心裡皆是歡喜,三人笑著嘰嘰喳喳的鬧在一起,蘇潤?看著潤璃全身的打扮,嘖嘖稱羨:“九妹妹,瞧你這身打扮,襯得你更是膚如凝脂般,叫我們看了都愛呢。”

    潤璃聽著著誇讚,雖知有些誇張,但自己也知道是效果還不錯,笑著點點頭道:“還不是七姐姐說得好聽。”

    這時就聽身後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還不知道穿著這衣服準備去勾誰呢?一大早就這副妖妖喬喬的模樣,也不知道這規矩有沒有學得徹底。”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蘇潤玨來了,潤璃根本不屑搭理她,繼續和二房兩姐妹說話,連頭都沒有回,蘇潤玨見了心中一陣火大,快步走了過來就準備伸手來推潤璃,蔥翠早在一旁見著,哪能讓她得逞,只輕輕伸手格擋了下,那蘇潤玨便腳步一歪,然後直接摔倒在地上,簪子尖兒勾住了衣袖,一抬手,半邊頭髮便散亂了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蘇潤璃,你看看你的丫鬟,一個個都這般倡狂了!”蘇潤玨生氣的拍打著地面朝潤璃大叫大喊。

    “我倒想知道十妹妹這規矩有沒有學得徹底呢,竟和一個丫鬟計較上了。”潤璃轉過身來,笑著看了看蘇潤玨,然後吩咐蔥翠:“還不趕快去將十小姐扶起來?一個個兒都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敢和小姐耗上了!”

    蔥

    翠行了個禮兒道:“奴婢怎敢去推十小姐?方才我見十小姐步履不穩,這才扶了她一下,沒想她自己立足不穩,竟然摔到地上了。都是奴婢的錯,十小姐,你可別生氣。”說著伸出手來攙扶蘇潤玨,暗地裡又使上幾分力氣點了下穴道,讓她的胳膊麻了一邊。

    蘇潤玨怒目道:“蔥翠,你給我施了什麼妖術?”

    蔥翠一邊把她拉起來,一邊笑著回答:“奴婢可不會什麼妖術,十小姐千萬別亂說,青天白日的,讓人誤會了怎好?”說罷又輕輕點了下她的穴道這才放開手。

    蘇潤玨正欲開口大罵,突然胳膊又不麻了,驚駭的看了看蔥翠,不敢再出聲罵她,這時蘇老太太也出來了,一臉不豫:“玨丫頭,大清早的就在這慶瑞堂咋咋呼呼的,還有沒有點規矩!”

    抬頭一見蘇潤玨那模樣,更是大怒:“你就這樣打扮著出來了?還不快回屋子去重新收拾利索了再過來!”蘇潤玨這才驚覺自己的狼狽,摸了摸頭髮,趕緊帶著丫鬟們走開了,臨行前還惡狠狠的盯了潤璃一眼。

    蘇老太太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三個孫女兒,隨著歲月流逝,當年一尺來長的小嬰兒,現在都變成了玉雪可愛的少女,很快他們便會一個個出閣……蘇老太太想到了昨日梁伯韜說的話,不由得一陣惆悵,璃丫頭也很快要走了嗎?看了看潤璃今日的打扮,心知她也是心悅梁世子,所以才會穿得這般喜慶。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呢。蘇老太太苦笑一聲,走到主座上坐了下來,這時就聽門外有管事媽媽來報,說那吳媒婆來了。

    蘇老太太點點頭道:“迎了進來。”轉頭向那三姐妹道:“你們回避下。”

    蘇潤?和蘇潤玥一陣驚愕,不知道那吳媒婆今日是向誰來提親,但一想著年紀,不是自己便是二房另外那個,臉上皆浮起一絲紅潤,拉著潤璃快步走去了慶瑞堂後邊院子。

    吳媒婆扭著身子跟著一個手裡拎著籃子的管事媽媽走過蘇太傅府長長的甬道,思緒還停留在昨日的辰光裡,心裡頭還在納悶。

    昨日晚上梁國公府派人喊了她去,她心想著,這梁世子就是身價行俏,才幾個月功夫,又有看中的貴女了。

    一進梁府,便見梁國公夫人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臉上半分喜氣都沒有,不免一愣,不知道她喊自己來的目的。

    “吳媒婆,今日喚你來是想勞煩你去幫我家韜兒提親。”梁國公夫人心中憤憤不平,韜兒從涼關回來,竟然先去了蘇太傅府!回來便嚷著叫自己遣媒人去蘇府提親,還要預備下隆重的禮物帶過去!

    俗話說“娶了媳婦忘了娘”,現兒這媳婦都還沒有娶呢,這個做娘的倒被他老早丟到腦後便去了!梁國公夫人越想越氣,可架不住梁伯韜在她面前哀求威脅,軟硬兼施,這才答應了他明日去蘇府提親。

    “母親,你真是世間最好的母親,我和璃兒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梁伯韜見梁國公夫人松了口,適時的送上一頂高帽,興沖沖的轉身便跑了出去。

    彩雲在一旁見著這對母子的情狀,也知道夫人在擔心什麼,不由得在一旁輕聲勸道:“夫人,奴婢見著世子爺這模樣,肯定是喜歡那九小姐得緊,您且先遂了他的心意罷,免得他那牛脾氣一上來,真的就不娶親了,夫人到時候懊悔也來不及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6:44

第三十六章

    梁國公夫人一攤手兒道:“彩雲,你道我沒有想這事?只是心中意難平!我從小到大看著長大的孩兒,現在心裡卻一心一意的戀著一個女子,連娘親都扔到腦後了,這怎麼不叫我心中有氣!再說了前些日子,接到鎮國將軍府裡許大夫人的信,她有心將馨兒許給韜兒,這本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可你看看他,只想著去蘇府提親!”

    彩雲心裡暗自咋舌,那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可真是個天煞星,也只有鎮國將軍府和夫人拿她當寶貝,這位六小姐要真做了世子夫人,到時候少不得淘氣,夫人可還會有不少氣兒受呢!

    想到這裡,彩雲趕緊奉上一盞香茶道:“夫人,你也別著急,至少世子爺看上了一位小姐,這可是好事!總比他誰都不喜歡,您和老爺硬指著給他配門親事,到拜堂的時候找不著人,那可是梁國公府出大醜的時候呐!”

    梁國公夫人撫了撫胸口道:“你說得倒有理。”心裡琢磨著,若是那蘇家九小姐識相,好生侍奉她這婆婆倒也罷了,若是不識相,一味癡纏著韜兒,讓他都忘記了自己這個做娘的,那就休怪她手下無情,必得給韜兒再尋上一門親事才罷!

    喝了一口茶,她對彩雲說:“你遣人去把那吳媒婆喊過來。”

    彩雲聽了這話,心裡石頭才落地,看來夫人還是向世子爺妥協了,這國公府裡暫時不會有什麼爭吵了,快步走了出去,叫人喚了吳媒婆過來。

    但究竟梁國公夫人心中有氣,臉上不免有些流露,所以吳媒婆現在看著梁國公夫人,便不覺她有喜氣樣兒。

    “敢問夫人,這次是去哪家府上提親?”吳媒婆心中有些好奇,這次梁國公府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梁國公夫人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還是去蘇太傅府。”

    吳媒婆張口結舌的望著梁國公夫人,思想好像一時轉不過彎來,看了看梁國公夫人,小心翼翼道:“去蘇太傅府?”

    沒有回話,只見梁國公夫人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堪。

    吳媒婆訥訥的說:“那位蘇府五小姐,不是已經出嫁了嗎?”口裡一副詢問的語氣,心裡卻是八卦洶湧,竟然有這種事情!原來上次自己去蘇太傅府沒有去錯,只是這位世子爺心中記掛的不是那位五小姐,而是另有其人!

    “你且記好了,這次是去向蘇太傅府三房的那位九小姐,閨名喚作蘇潤璃的求婚,可千萬別弄錯了。”梁國公夫人指了指地上的一個籃子道:“明日你便帶著這些禮物去蘇府提親罷。”

    吳媒婆點頭稱是,笑著對梁國公夫人道:“夫人放心,這次絕對錯不了。”

    聽到吳媒婆這句話,梁國公夫人心裡一陣翻騰,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表達,朝吳媒婆揮了揮手道:“明日再些兒去,這納禮合該去得早些,去晚了倒顯得我們梁國公府沒有誠意。”

    這吳媒婆被梁國公府的馬車送回了家,打開籃子看了看那禮物,不由笑了:“看起來這梁國公夫人對這親事還不太滿意呢,送的全是這些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也不知道到時候蘇太傅府看了會有何種想法?”

    眼珠子轉了轉,吳媒婆又開始推測起這位神秘的蘇府九小姐來,是不是貌若天仙,這才讓世子爺如此惦記?明日若是有機會,可得好好的瞄上一眼才不枉此行。

    吳媒婆姍姍進了慶瑞堂,見了蘇老太太,行了個禮兒,堆上一臉的笑:“老太太,今日早上起來,貴府的喜鵲有沒有叫?”

    蘇老太太笑著回答道:“我也在奇怪呢,今日一早,就聽那喜鵲叫你不停,感情真是有喜事呢,莫怪那鳥兒名字叫喜鵲,真是有靈性,准準兒的給人報喜!”轉頭吩咐瑞珠:“趕緊給吳媒婆看座,沏茶!”

    吳媒婆坐了下來,那管事媽媽把那個禮品籃子放到她腳旁,向蘇老太太行了個禮兒便退了出去,才出門便遠遠的見著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從粹華廳那個方向趕了過來,心裡一陣感歎,這兩位夫人的耳朵可伸得真遠,才這一會功夫的事情,兩個人就知道慶瑞堂這邊來媒婆說親了!

    回頭看了看慶瑞堂裡邊,因為外邊光線明亮,吳媒婆的眉眼已經看不清了,只見到她鬢邊別著一朵大紅的絨花,在這暗夜裡挺扎眼,笑著啐了一句:“愛俏的老貨!”咧嘴笑了笑便轉身走去了前院。

    剛剛出了內院的門,卻見梁國公府家的世子爺大步往這邊走了過來,管事媽媽心裡一愣,難道吳媒婆今日又是給這世子爺來說親?蘇府適齡的小姐只有七小姐和八小姐,可她們皆是庶出,這身份兒怎麼能抬去梁國公府?

    搖了搖頭,心裡想,或者這世子爺是來找老太太有事情的罷,怎麼想都不至於梁國公府還會來和蘇府結親,上一回鬧了這麼大一個笑話,弄得大房好長時間都沒面子,現兒五小姐總算是嫁了出去。離這位世子爺拒婚也才幾個月的光景,難道梁國公府又來上門提親?管事媽媽心裡嘿嘿了一陣,只覺自己方才的想法實在離奇。

    梁伯韜大步走進慶瑞堂,看著那大堂裡坐著蘇老太太和兩位夫人,一位是蘇大夫人,一位是蘇二夫人,倒是正主兒蘇三太太眉眼看見。吳媒婆見著梁伯韜走了進來,心裡猛的一驚,上回這位世子爺追著來拒婚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莫非梁國公夫人又弄錯了?這位世子爺心裡記掛的根本不是這位九小姐,而是庶出的兩位或者是那記名的嫡女蘇家十小姐?

    方才簡單的交談了下,方知蘇府還有四位年輕小姐待字閨中,從年齡上看這七小姐和八小姐也該議親了,只是她們兩人皆是庶出,到時候還得精心挑選適合才行,她們這屬於典型的難婚一族,蘇府算是名門大族,可她們偏偏是庶女,高不成低不就的,這才是最最難選夫婿的。二房另外還有一位記名嫡女,剛剛滿十三歲,和那三房嫡出的九小姐只差了半歲。蘇老太太都一併拜託了吳媒婆,叫她好好留心著,幫她們尋訪一個合適的夫婿。

    現在看著梁國公府這位世子爺又跟著來了蘇府,吳媒婆直犯嘀咕,心裡想著,世子爺,你到底是看上蘇家哪位小姐了,麻煩你也說個准信,不要拿我吳媒婆開心,跑來跑去的也挺麻煩!

    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見梁伯韜風風火火的沖進來,心裡卻是有些歡喜,倒很盼望著梁伯韜又故技重施的來鬧上一場,讓她們心裡也痛快下。

    蘇老太太盯著梁伯韜看了又看,心裡也在琢磨著他的來意。按道理他不是來攪局的,昨日可是他親口說要遣人來向璃丫頭提親,可他今日來蘇府又是做什麼?難道不知道該避下嫌嗎?就這麼一馬平川的殺了進來!

    “老太君,我母親有些疏忽,納禮那籃子拎錯了,伯韜特意追著來給納禮添頭的。”轉身看了看吳媒婆腳下的籃子,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好,沒有錯過這道禮兒。”說罷伸出手把籃子上那層紅布掀開,從袖袋裡摸出兩樣東西放了進去。

    吳媒婆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旋即又好奇起來,怎麼找機會看看這位蘇府九小姐呢?看梁世子這般緊張,追著來在納禮籃子裡添值錢物事,看起來這位小姐實在不錯,否則梁世子又如何會這般重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6:53

第三十七章

    蘇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心知梁伯韜是怕梁府的禮物送得不夠豐厚,蘇府會看了不喜,於是笑著對他說:“伯韜,這納采禮也只是個名頭兒,我們蘇府倒不講究這禮物的價值,只要你以後能好生對待璃丫頭那也就是了。你且放心便是。”

    梁伯韜向蘇老太太一拱手道:“如此,伯韜謝過老太君寬厚。”

    吳媒婆喜氣洋洋的把那籃子送到蘇老太太面前道:“若是老太君同意梁國公府的提親,就請接下這籃子禮物罷!”

    蘇老太太眉開眼笑的點點頭,叫瑞雲接了過來道:“伯韜,我許倒是許了,可我璃丫頭還小,我們蘇府詩禮傳家,勢必不能讓她違了祖制,成親可得在她及笄之後方可。”

    梁伯韜滿面春風道:“這是當然,就是為璃兒身子著想,我也不會讓她這麼早便過門的,請老太君放心。”

    看著梁伯韜那誠摯的眼睛和歡喜的笑容,蘇老太太一陣開心,這梁世子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少年公子,得此良人,自己的璃丫頭也算不委屈了。叫瑞珠把那籃子擺到慶瑞堂的桌子上邊,掀開那紅布,讓大家圍觀納采之禮。

    那籃子上邊有一對水晶雕成的冰雁,交頸纏綿。

    在大周的習俗中,納采時必須要有雁,因為在大周人心目中,雁為候鳥,順陰陽往來,象徵男婚女嫁順乎陰陽。梁伯韜早就在金玉堂定制了這對水晶冰雁,昨日回家和梁國公夫人說過以後,他就派紅英把這對冰雁送到梁國公夫人這邊來,誰知道紅英回來回話說,夫人已經把那納采禮交給吳媒婆帶回去了。

    心裡一陣氣悶,想著這納采禮上若是少了這雁,便顯得不那麼正規了。看著自己母親那副不贊成的樣子,他擔心母親根本沒有叮囑吳媒婆去買一對活雁帶去蘇府,所以打定了主意,今日一早就趕到蘇府來看看。進了慶瑞堂看著吳媒婆腳下有倒是有一隻籃子,可卻沒見一對活雁的影子,心裡清楚,就把那對冰雁拿了出來放在納采禮的籃子最上邊,放好之後還心裡慶倖,幸虧自己來得及時,否則蘇府說不定還會埋怨梁國公府不誠心,納采禮裡邊連一對雁都沒有。

    看了看那對水晶冰雁,躺在那些禮品上靜靜的折射出各色的光芒,蘇老太太不由得明白了梁伯韜為何這般亟不可待的跑到蘇府來,原來竟是這樣,不由得為潤璃一陣擔心,看起來梁國公夫人並不是很同意這門親事。可轉頭看了看站在那邊,一副慶倖模樣的梁伯韜,心裡又暗自點頭,雖說婆媳關係是很重要的,但是有了夫君喜愛的女子,只要自己稍微聰明些,那緊張的婆媳關係自會迎刃而解,更何況是自己這冰雪聰明的璃丫頭!

    同蘇老太太一樣,蘇大夫人和蘇二夫人自然也知道那對冰雁的來歷,也就明白了為何梁伯韜會這般煙燒火燎般的跑來蘇府的原因。蘇二夫人倒只是心生羡慕,感歎自己的女兒蘇潤琅怎麼就無緣見著這樣一個如意郎君,而蘇大夫人卻是怒火中燒,一想到自己可憐的璊兒,心裡一陣發顫,不時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真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就抓住那對水晶冰雁摔到地上去。

    這時就聽慶瑞堂門口一陣響聲,人還未見,就見一個圓滾滾的肚子尖顯現在門外,緊接著就見蘇三太太由兩個丫鬟攙扶著,身後還跟著兩個,慢慢悠悠的跨了進來。

    “老三媳婦,你這是何苦,我不是說過不要你來慶瑞堂請安了嗎?你這雙身子的人,月份又高了,何必過來呢!”蘇老太太趕緊吩咐著瑞珠給蘇三太太搬了張軟墊的椅子,然後關切的注視著她坐穩了身子,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老三媳婦,你以後就給我在淩雲園好生呆著,不要到處亂跑。”

    蘇三太太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道:“璃兒的大事,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要來看看。”

    蘇老太太點點頭道:“方才已經行過納采禮了,那禮物就在桌子上邊,梁國公府委實客氣,竟然用了一對水晶雕琢的冰雁來求娶呢!瑞珠,你把那籃子拿過來給三夫人看看!”

    瑞珠應了一聲,便走到那桌子旁邊,拿了籃子往蘇三太太這邊走來,就在她經過蘇大夫人這邊時,蘇大夫人朝雲媽媽使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暗暗用勁推了一把站在自己身邊那個蘇二夫人的貼身丫鬟,那丫鬟吃了個驚嚇又沒站穩身子,直直往瑞珠撞了過去。

    瑞珠本是托著籃子一心朝蘇三太太那邊走,被她如此一撞,籃子脫手飛了出去,自己人也和那丫鬟一道摔在一起。眼見著那籃子直直兒往蘇三太太那邊飛了過去,整個慶瑞堂的人似乎都傻了一般,只有梁伯韜及時反應了過來,飛身飄了過來,兩手一抄,那籃子便穩穩當當的托在了手裡,裡邊的禮物也沒有掉出來。

    蘇老太太這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對瑞珠怒喝道:“瑞珠,你素來是個心細的,為何今日如此粗心?若是這籃子砸到三夫人肚子上,你可還想有活路?”

    瑞珠用勁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秋環,跪倒在地直磕頭:“老太太,奴婢方才是被秋環撞倒在地上的,奴婢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拿三夫人肚子裡的小少爺開玩笑啊,請老太太明察!”

    那秋環懵懵懂懂的坐了起來,聽到瑞珠攀扯到她身上,心裡也是一陣發慌:“老太太請明鑒,奴婢方才是被人推了一把,這才跌倒的,奴婢與三夫人無冤無仇,何必要去陷害她!老太太您素來火眼金睛,自然不會偏聽偏信,求您調查個清楚!”

    “那你可知是誰推了你一把?”蘇老太太盯住秋環,心裡也在想這丫鬟若是眾目睽睽下,自己摔倒去害老三媳婦,未免太傻了些,這絕不是二房下的手。

    “回老太太話,奴婢也不知道是誰,方才忙著在看那個籃子,卻沒注意到身邊站了什麼人,更不知道是誰推了我。”說到這裡,秋環害怕得嚶嚶哭了起來:“老太太,在您眼皮子下去害三夫人,奴婢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再說了,奴婢和三夫人又無冤仇,怎麼會去謀算三夫人!”

    蘇老太太臉色鐵青,哼了一聲便站了起來:“好大的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耍起花招來了!邱媽媽,喊幾個人來,把這塊兒站著的丫鬟婆子們都給我捆起來!”

    蘇三太太見這局面,知道查來查去會是一樁無頭公案,因為方才這人來人往的,誰也沒有注意到那秋環身邊站了些什麼人,若是不分青紅皂白一頓板子打下去,也怕會冤枉了好人,讓無辜的丫鬟婆子們寒心。只恨自己大意,沒有盯緊點大嫂那邊,要不是自己也能指證了。

    想到這裡,蘇三太太開口道:“母親,既然梁世子已經伸手把這籃子接住,兒媳也沒被砸到,看在今日是璃兒的好日子的份上,就請母親放過這些丫鬟婆子罷。”

    蘇老太太聽著這話,知道老三媳婦是在幫自己解圍,若真抓著那些丫鬟婆子一頓板子打下去,少不得會有人怨言連天的,自己雖然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手段狠辣,可卻還是不想讓那些無辜的遭殃,歎了口氣道:“老三媳婦,你也太仁慈了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7:05

第三十八章

    “母親,媳婦也想給肚子裡的孩子們積點福,就請饒過這堂上的丫鬟婆子們罷!”蘇三太太柔聲說,接過黛青送上來的帕子擦擦汗,勻了口氣兒繼續說:“若是真有人竟然如此惡毒想要謀害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兒,我勢必不能放過她。她若是還有些神智在,就該放手,若再是這樣下去,就是我不懲治她,老天爺也會看不過意,幫我來懲治她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要只想著自己肆意妄為,也該想著有天譴這一說法,做惡事做多了,老天爺遲早會給報應!”

    蘇三太太說到後邊,聲音淩厲,眼睛直射對面蘇大夫人,看得她一陣心虛,聽著蘇三太太的那般詛咒,更是覺得脖子後邊涼風嗖嗖的,一陣心驚肉跳。

    三弟妹這是在用神明壓著自己呢!一想到這些年來被她謀害的那些姨娘丫鬟婆子們,蘇大夫人心裡更是發虛,額頭上汗水涔涔。

    梁國公府遣人來向九小姐提親的事情,很快就在太傅府傳開了。

    慶瑞堂後院裡幾位小姐正坐在樹下閒談,聽到這消息,蘇潤?和蘇潤玥羡慕的看著潤璃道:“九妹妹,你的命可真好。”

    潤璃朝她們笑了笑道:“什麼叫命好呢,每個人只要是過得稱心如意就行,若是要去攀比,自然會覺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七姐姐,八姐姐,你們說說看,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現兒我們姐妹裡邊嫁得最好的便是六姐姐了,可六姐姐嫁了四皇子又如何?只是一個側妃而已!雖說現在四皇子已經變成太子,將來還要承繼大統,可那深宮裡三千佳麗,難道六姐姐心裡就舒服?”

    蘇潤?和蘇潤玥聽著這話,默默點頭,心想著九妹妹說的確實不錯,自己沒有托生在夫人肚子裡頭,身為庶女,也就求一個嫁個小官兒做正妻,有錢花,能靠著娘家來震懾住夫君,不被他欺負了去才是出路。想到這裡,收起那羨豔的心思,笑著和潤璃往含芳小築去看她帶回來的小玩意。

    走在路上,便遇到了一臉妒色的蘇潤玨,看著潤璃那明朗的笑顏,她更是眉頭緊鎖。蘇潤?看了一眼她,笑嘻嘻的說:“十妹妹,難道你難道不該向九妹妹道喜嗎?這可是大好的事情呢。”

    蘇潤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拍馬也不是這種方法罷,七姐姐!你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又能嫁個什麼人再說罷!”說罷橫了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從她們身邊擦肩而過。

    蘇潤?站在那裡,看著蘇潤玨的背影,氣得臉色發白,手都有些微微發抖,潤璃見了趕緊走過來安慰她:“七姐姐,你何必管別人說的閒話兒,若是有人想讓你心裡不高興,你真的不高興了,豈不是中了她的下懷?”

    聽了潤璃的話,蘇潤?這才開解了些,跟著潤璃去了含芳小築,一進門就聽一個尖尖的聲音在喊:“姑娘安!”抬頭便看見一隻八哥,站在那銀色的橫樑上上躥下跳個不停,口裡一直喊著:“姑娘安!姑娘安!”喜得蘇潤?和蘇潤玥馬上趕了上去,方才那事情便被她們忘在腦後了。

    和梁伯韜的親事終於塵埃落定,潤璃這顆心也踏實了許多,晚上陪著蘇三太太在牡丹苑散步的時候,蘇三太太便和她說起陪嫁丫鬟,嫁妝之類,潤璃淡淡一笑道:“母親,祖母不是說過要等我及笄以後方才挑日子成親嗎?還早著呢,他們梁國公府要明日才來問名,母親你今日倒急著想要我出閣了!難道母親不希望我在家中多留幾年?”

    “問名”是大周的“三媒六聘”裡邊的第二道程式。男方家裡行了納采之禮以後,便會在大紅庚帖上寫下男子的姓名、排行、生辰八字,由媒人送到女方家中;再托媒人詢問女方的名字、排行、出生年月日時等,以便男家蔔其吉凶(女方的姓名其實已經不必問了,雙方都知道,取這名兒也是借個由頭而已,這道程式實際上是男家詳細瞭解媳婦及其娘家的過程)。

    蘇三太太笑眯眯的看著潤璃道:“璃兒,談到你的終身大事,你難道不該表示一點羞澀的意思?這麼坦坦蕩蕩的和娘說著這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議論著旁人的親事呢。”

    潤璃毫明亮的雙眸看了看蘇三太太道:“母親,現在就我們母女兩人在說體己話兒,我何必裝那樣子給旁人看?若是在慶瑞堂上,少不得也臉紅下裝裝樣子。嗯,想必祖母也不會想讓我裝模作樣的,還是不裝了罷。”

    蘇三太太抿嘴一笑,摸了摸肚子道:“也就我知道你這皮猴兒性子,走到外邊別人看不出,我自己的女兒,我還能不知道!”看了看潤璃嬌豔的臉,蘇三太太悵然若失的歎了口氣道:“怎麼這一眨眼的,璃兒就長這麼大了,我出嫁的那場景仿佛還在眼前呢,這會子就要見著女兒出嫁了。”

    潤璃搖搖蘇三太太的手道:“母親,你還是這般年輕貌美,一點都沒有變老,所以就不必遺憾了。”

    蘇三太太笑道:“璃兒你就不必嘴上抹著蜜兒來逗我開心了,你都要出閣了,母親還能不老嗎?現在我就在操心該如何給你辦嫁妝,陪嫁丫鬟是哪些人,選幾房陪嫁過去,這些都還得好好斟酌呢。”

    “事情還早,祖母說要等我及笄以後才定日子,母親未免太著急了罷。”潤璃挽著蘇三太太的手在院子裡慢慢走著:“母親現兒最該操心的是肚子裡邊這兩個,別想得太多,吃好睡好,沒事情的時候走一走,這對身體是最好的。”

    初秋的夜已經開始有涼風了,微微的風吹了過來,那種舒服一直到了心裡頭去,蘇三太太看了看潤璃,眉眼已經長開,說起話來既讓人熨帖又言之有理,這樣的孩子,到哪一家都會被婆婆喜歡的罷?她一邊看著,一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潤璃被蘇三太太盯得緊了,竟然也害羞起來。

    陪著蘇三太太轉了轉,又進屋幫她輕輕按摩了全身,潤璃這才帶著蔥翠從牡丹苑回含芳小築,走進院子,就聽八哥歡叫著:“梁伯韜,梁伯韜!”

    潤璃見著它這麼晚了還這般歡快,不由得伸出手指去戳那個鳥架,那八哥一邊跳開,一邊堅持著喊“梁伯韜,梁伯韜!”

    蔥翠驚訝的看著那鳥兒道:“姑娘,莫非世子爺來過了?”

    潤璃聽了,“噗嗤”一笑:“他今日上午才來過蘇府,晚上還來做什麼!”

    “為什麼上午我來過蘇府,晚上就不能來了?”院子的一側突然傳來那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就見一個玄衣少年身後跟著一個暗衛走了過來。

    “暗雨!”蔥翠歡喜的叫了一聲,眼睛望著那個久未見面的人,眼睛轉了轉,眼圈兒都紅了。潤璃推了推她道:“看你這樣兒!”蔥翠轉臉朝潤璃笑了一下,一滴眼淚已從眼角流了出來:“姑娘,你別取笑我。”

    “快過去罷,別讓他等得著急。”潤璃知道蔥翠是個急性子,卻還未見過她如此脆弱,有了心上人的女子總會有一些改變,有時連性子都會發生變化。

    梁伯韜看著暗雨和蔥翠兩人牽手走到了一邊,笑著對潤璃說:“璃兒,你把手給我。”

    潤璃偏頭看了看他道:“為什麼?”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我原來一直都沒有體會到它的含義,遇到你以後我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盼望著能牽到你的手,有你站在身邊陪著我,感覺這樣很好很好。”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7:26

第三十九章

    潤璃看著梁伯韜那認真的眼神,抿嘴笑了笑,把手伸出來放在他手心,由他牽著走到院牆外邊,那裡有一棵古樹,樹身粗壯,枝椏繁多,一樹的綠葉就像一把大傘,從下邊望過去,密不透風般,擁擁擠擠的葉子攔著讓人看不到秋夜的天空。

    “璃兒,你別慌神。”梁伯韜在她耳邊輕聲說。潤璃感覺到他的一隻手環住自己的腰,然後就見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往下掉一般,梁伯韜已經帶著她飛到了這棵古樹上。

    周圍全部是樹葉,一種清香鑽進了她的鼻孔,她攀著那粗大的枝椏有點頭暈眼花:“伯韜,你放我下去,我大概是有恐高症,有些發暈。”

    梁伯韜拍了拍那樹枝開叉的地方道:“有我在,別怕,坐下來,咱們來聊聊天。”

    就這樣,秋蟲輕鳴,月華如水,有兩個傻乎乎的人坐在樹上看著遠方,聊著一些傻得不能再傻的話題:“以後我要開藥堂,我要開繡坊,我還要開首飾店,好賺錢啊!”

    “行,你說什麼都對,我全聽你的……”

    第二日梁府又派了吳媒婆過來,急不可待般要問名。

    照規矩是該是女方母親出來接待媒人的,可蘇三太太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外出,再說昨日那事兒讓蘇老太太心驚膽顫的,害怕又出什麼意外,所以預先叫蘇三老爺在大紅庚帖上邊寫好潤璃的生辰八字,等著吳媒婆來的時候給她。

    這次梁伯韜沒有跟著過來,蘇老太太暗自揣測著是不是他也知道該避嫌,所以沒有跟過來,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昨晚從蘇府回去太晚,又兼心情激動,梁伯韜久久不能入睡,所以今日起得遲了,沒有跟過來,否則他定是會出現在慶瑞堂的,因為他一直害怕著這親事會有變故。

    問名禮進行得十分順暢,吳媒婆先把寫著梁伯韜的生辰八字的庚帖送到蘇老太太手裡請她看過,然後恭恭敬敬的問:“老太君,可否滿意?若是滿意,就請把貴府九小姐的庚帖交給我帶回去,梁國公府擇日去幫他們占卜吉凶。”

    蘇老太太笑著點點頭道:“世子爺的八字極好,蘇家自是滿意。”轉臉朝瑞珠點點頭道:“你去把九小姐的庚帖拿來。”

    瑞珠應了一聲,走進內室,拿出一張大紅庚帖來,交給吳媒婆。

    吳媒婆笑著把兩張庚帖都收到袖袋裡,向蘇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君,府上大喜!”說罷,笑著告辭了。

    坐在一旁的蘇大夫人看著吳媒婆的背影,眉頭緊蹙,心裡十分惆悵,這事兒就這樣成了?怎麼能這樣順利呢?她心頭的那把怒火越燒越旺,琢磨著怎麼樣才能把這婚事攪黃了。這時蘇老太太的目光轉了過來,看見蘇大夫人面色沉沉,心裡一驚,莫非這老大媳婦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不成?不行,自己得好好盯著她,不能讓她弄出些么蛾子,讓璃丫頭這樁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好親事泡了湯。

    吳媒婆扭著身子走了出去,兩家的謝儀都包得豐厚,心裡甚是痛快,才出了門,便見梁世子騎著馬到了蘇府門口。她心裡一陣好笑,這梁世子也忒緊張了些!這位九小姐到底是怎樣的天香國色,才能讓這位梁世子如此提心吊膽,生怕她提親會出差錯!

    向梁伯韜行了一禮,吳媒婆笑著把袖袋裡的大紅庚帖拿了出來:“世子爺,這可沒有一分一毫的差錯,你就放心罷!”

    梁伯韜見了那兩張庚帖,也是歡喜,對那吳媒婆說:“多謝吳媒婆了,本世子送你回梁國公府罷。”舉手叫了輛馬車,讓吳媒婆坐了上去,然後騎著馬緩緩跟在那馬車的一側穿過御前街往梁國公府而去。

    已是辰時末,京城的街道正是熙熙攘攘的時候,正走在半路上,就見一匹驚馬從遠方直奔了過來,街道上的人看了,驚恐萬分,紛紛找空地躲避,吳媒婆坐的馬車卻因為體積大些,行動遲緩,所以一時竟沒有閃到一旁,眼見著那匹驚馬就要踏了過來。

    馬車夫心裡一著急,扔了鞭子便跳下車去,把馬車裡坐著的吳媒婆顛了兩下,還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街道上的人看著那驚馬瘋狂的往這邊奔了過來,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要把那輛馬車踩扁。這時就見斜裡抽搐了一條鞭子,卷住那奔馬的脖子,然後被用力一帶,就見那匹馬竟然被拖著倒退了幾步!

    眾人的口皆張得大大的,似乎能塞得下一個雞蛋,再看那拿著鞭子的少年,白衣勝雪,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初秋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全身上下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原來是武靖侯世子啊!”有人驚歎道。

    “你弄錯了,現在哪還有武靖侯府?人家老爹已經升了梁國公了,該喊他梁世子了!”旁邊馬上有人批評他。

    “不管是武靖侯世子還是梁世子,他都好厲害,臂力過人!”對英雄的崇拜在說話那裡的眼裡得到充分體現,簡直竄出了無數小紅心。

    “你能不能不這麼白癡!”旁邊一人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同伴道:“梁國公英勇無敵,乃是大周朝當年的武狀元,虎父無犬子嘛,這梁世子武藝精湛是必然的!”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那匹驚馬已經被梁伯韜的鞭子纏著脖子拖倒在地,最終沒有動彈,圍觀人等發出了激動的喝彩聲:“梁世子,好樣的!”這時人群裡走出一個人道:“我們北狄人最崇拜勇士,梁世子這般神勇,看得我在一旁也熱血激昂,請問梁世子,可否交個朋友?”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譁然:“哪裡來的北狄人?竟還敢當街攔住梁世子,想和他做朋友!”

    聽著眾人的議論,那北狄人卻也不著惱,只是哈哈一笑道:“我素聞漢人講究禮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雖然我是北狄人,可現在北狄和大周睦鄰友好,難道我們交朋友都不可以了嗎?”

    梁伯韜定睛一看,那漢子穿著北狄人的服裝,面部輪廓全是北狄人的特色,眉眼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苦苦思索著,這人在哪裡看見過呢?自己見北狄人的機會不算太多,今年元夜京城東門走水,懷疑是北狄人所為,自己帶著青衣衛征戰了一個來月,中間與北狄人交過手,可當時他們都蒙面,自己看不到他們的眉目,不可能是他們中間的人。在涼關就更別提了,與其說是在邊塞,實際上和京城差不多,若不是和許允馨去那邊探了一次路,便連一個北狄人也遇不到。

    探路?梁伯韜心裡突然有些模糊的概念,城關指揮府的書房,那坐在椅子上的北狄三皇子,那跪在地上的莫羅……那眉眼,似乎有點相像!可是自己又不能確定,畢竟那是晚上,燈下看到的人面目不是特別清晰。對了,許允馨不是和自己一起看到的嗎?姑娘家,心思縝密,應該比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想到這裡,梁伯韜朝那漢子抱拳一笑:“閣下說得對,在下倒也願意交朋友。方才閣下說你們北狄人最崇拜勇士,同樣道理,我也喜歡結交勇士,只有那些能稱得上勇士的人,方能和我交朋友。”

    那漢子眉毛一挑,很有興趣的說:“梁世子所言極是!我叫那欣格,請梁世子約個地方,我們好好來切磋下。”

    梁伯韜笑著點了點頭道:“沒問題,我們約在城北鎮國將軍府的跑馬場罷,明日,辰正時分在跑馬場門口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7:35

第四十章

    那欣格聽到“鎮國將軍府”幾個字,臉色有些猶豫,梁伯韜看了看他道:“若是閣下明日沒有空,我們改日再約時間如何?”

    聽到梁伯韜的語氣裡似乎有些輕蔑,那欣格心頭一陣火大,抱拳道:“明日那欣格會準時赴約,請梁世子不要食言!”

    梁伯韜點了點頭,叫那車夫重新套了下馬,拉著吳媒婆往梁國公府去了,那欣格看著梁伯韜騎在馬上筆挺的英姿,心裡一陣叫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當年他父親在西北助那鎮國將軍府把汗父打得抬不起頭來,我那時還以為是我們北狄無良將,今日看來,這梁國公父子皆是有些真本領的!”

    將吳媒婆安全送到梁國公府,梁伯韜便打馬去了鎮國將軍府,把許允馨找了出來。

    許允馨聽到方才發生的事情,大呼遺憾:“表哥,以後你出門該帶個長隨!方才都不喊我來看熱鬧,我一個人悶在家裡可沒勁了!”

    “你母親還在涼關尚未回來,我就不相信你會老老實實的呆在這鎮國將軍府裡邊!”梁伯韜朝她扔了個大白眼:“你自己交代吧,方才你去了哪裡,我看你額頭上還有汗珠子,肯定是從外邊跑著進來的!”

    看著梁伯韜那洞若觀火的眼神,許允馨吐了下舌頭道:“表哥,幾個月沒有當青衣衛統領,你的眼光倒是越發厲害了。我方才溜去翰林院那邊找蘇小四去了,可他竟然去皇宮輪值了,撲了個空,我還準備下再去翰林院找他呢!”

    “你就安靜點呆著,我現在去宮裡找他,約他明日來你們家跑馬場,你不就能見著他了嗎?”梁伯韜認真的看了看許允馨道:“許小六,你可別眼睛裡淨只看著林秀,你還得好好幫我看看那個那欣格是不是那晚我們在莫羅府上看見的北狄三皇子!”

    “知道了,表哥,你就放心罷!”許允馨嬉皮笑臉的說:“我要是和蘇小四成親了,表哥你可是大媒人!”

    “姑娘家老把成親什麼的掛在嘴邊,也不知道你羞不羞!”梁伯韜拍了下許允馨肩膀:“可我已經不把小六你當成姑娘家了,若是你要是害羞,我還真想不出會是個什麼樣子!”

    “死表哥,你找打啊!”許允馨伸出手來劈胸就是一拳,被梁伯韜格住,兩兄妹鬥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腳,打得不亦樂乎,鎮國將軍府裡留守的丫鬟婆子們看得連連皺眉:“六小姐這樣子,誰敢娶她啊!”

    從鎮國將軍府出來,梁伯韜便去了皇宮。

    守在宮牆邊的護衛看見梁伯韜,都很熱情的圍了過來:“梁世子,多日不見了!”

    梁伯韜翻身下馬,把踏雪的韁繩交給了一位軍士,向大家抱拳道:“多日不見,梁某甚是掛念!”

    一名副將走上前來,諂媚的說:“聽說太子殿下已經下旨,請梁世子繼續擔任青衣衛統領,御前帶刀行走?官復原職,可喜可賀呀!”

    梁伯韜淡淡一笑道:“還不是為皇上做事,有什麼好慶賀的呢!”

    眾人趕緊溜鬚拍馬道:“還不是梁世子英勇過人,皇上哪裡又捨得您這種精英去邊關呢!當然要調任回京了!”

    這真是世態炎涼,被皇上撤職,從宮裡出來,守宮門的軍士們就當沒看見,一句送行的話兒都沒有,害得他幾乎以為自己太不得人心了,竟然沒有一個熱說句惋惜的話。現在看起來,這倒和得不得人心沒有關係,主要和有沒有官職在身上有關。

    梁伯韜大步走了進去,在輪值的屋子裡找到了蘇潤璋。

    “林秀,我和你說件緊急事兒。”揀著重要的說,梁伯韜把今日在京城街道上遇到驚馬,他伸手攔截,結果被一個北狄人纏上的事情說了下:“那人,我越看越像北狄的三皇子,只可惜那次見的時候,光線不太好,但那眉目卻有些相似。”

    蘇潤璋一聽,眉頭緊蹙:“你能不能確定那人就是北狄的三皇子?”

    梁伯韜搖搖頭道:“我還真不能確定,就算確定,他否認自己的身份,只是守著本分在大周住著,我們也不能拿他怎麼樣,畢竟定居京城做買賣的北狄人可不少。”

    聽到這話,蘇潤璋想了想,也搖了搖頭:“這事確實挺麻煩,除非他在大周境內為非作歹被我們抓住了,否則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我知道了,明日我不用輪值,剛好可以和你一起去跑馬場看看,萬一那欣格突然發難,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梁伯韜點了點頭道:“那我明日在跑馬場外邊等你。”突然想到許允馨的話,看了看蘇潤璋,驀然問了一句:“你覺得許小六怎麼樣?”

    蘇潤璋沒提防他如此直接,傻乎乎的說:“許家六小姐?很好啊,怎麼了?”

    見他那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梁伯韜就覺得來氣,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道:“那位李家小姐也已經結婚了,你再想,人家也是有夫之婦了,你難道就打算一輩子不議親了不成?”

    中衣裡裝著的那支七寶玲瓏簪似乎硌到了胸口,有些疼痛,蘇潤璋很想把那簪子拿出來扔掉,可卻沒有勇氣,望著梁伯韜的眼睛,他心虛的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我才不相信!若是你向你母親示意下你有了喜歡的小姐,你母親定會趕緊派媒人去上門提親的。”梁伯韜真誠的看了看蘇潤璋道:“林秀,說真話,你難道不覺得我那個表妹很適合你?她一直心悅你,而你卻總是躲避,何苦!”

    蘇潤璋的面前似乎閃過了許允馨的影子,銀鈴般的聲音笑嘻嘻的喊著他:“蘇小四,你快過來,我和你比比箭術!”那位許家六小姐,確實很特別,只是他心裡一直還有那個人的影子,雖然那影子還在慢慢淡化,可終究還是在那裡,若是想突然用別的一個女子代替了她,似乎還是個很難接受的過程。

    “林秀,你看看我,和母親說過了我喜歡璃兒,母親便派媒婆去你們蘇府提親了。”梁伯韜似乎沒有注意到蘇潤璋複雜的思緒,一個勁的在旁邊攛掇著他:“你現兒也十七了,你母親也該幫你挑人了,若是挑上一個你不喜歡的人,這一輩子該怎麼過?”

    呆了一呆,蘇潤璋對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娘子突然有了恐懼的感覺,以前從未想過如果蘇大夫人給他定下的親事他不喜歡怎麼辦,總是覺得父母之命,遵從便是了,可那日在李府的後院,看到了李清芬,才突然之間有了那麼一點朦朦朧朧的想法,希望以後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臉。

    李清芬嫁人了,那無論是誰和自己成親,也該沒有差別了,可梁伯韜這幾句話,卻又讓他產生了一絲恐懼,遇到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娘子,那自己又該怎麼辦?難道像他說的,直接去告訴蘇大夫人,要她去替自己到許府求親?許家六小姐,想來想去,該是他所遇到到的京城貴女裡最獨立特行的一個,她張揚卻並不跋扈,雖為閨閣千金,但卻喜歡舞刀弄槍,英姿颯爽,不讓鬚眉,與其娶一個矯揉造作的大家千金回來,不如就娶了她,至少她的喜歡和厭惡都寫在臉上,自己一看便知。

    朝梁伯韜點點頭道:“你向蘇府求親的事情我聽說過了。”停了下,眼前飄過妹妹那張哀怨的臉:“雖然你傷了我妹妹的心,但我卻沒有辦法指責你。至於你方才的提議,容我再去想想,許家六小姐是極好的,可我卻拿不准我母親的意思。”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7:45

第四十一章

    梁伯韜聽著蘇潤璋這麼說,驀然記起蘇潤璊來,雖說自己坦坦蕩蕩,可畢竟還是會有一絲尷尬,伸手拍了拍蘇潤璋的肩膀,梁伯韜大步走出了屋子。

    “梁世子,太子殿下召見。”方才拐了個彎,就見一個小內侍往這邊走了過來,看見梁伯韜,一臉的驚喜:“太子殿下聽說梁世子進宮,便叫咱家來找,沒想這麼快就找到了。梁世子,跟咱家去祈玉宮罷。”

    曲廊回合,拐了好幾個彎兒,這才見著祈玉宮那明黃琉璃瓦的屋頂,小內侍引著梁伯韜走了進去,才進院門,就見一個正紅宮裝的美人呆呆的站在前庭賞花,身後跟了幾位宮女和姑姑。聽到腳步聲,那美人轉過臉來,見著白衣飄飄的梁伯韜,臉上露出一絲驚喜,朝他快步走了過來:“韜哥哥!”

    梁伯韜定睛一看,原來是明珠郡主,就見她一雙大眼睛盯著他,裡邊秋水盈盈,有說不出的嗔怨與歡喜。梁伯韜趕緊退了一步,向她微微頜首道:“太子妃安好!”

    明珠郡主聽著這稱呼,猶如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看了看那依舊英俊挺拔的梁伯韜,她十分不悅的說:“梁世子,你見了本宮,該不只是行這種禮罷?”

    “太子妃,你可把宮規學熟了?怎麼竟說出這般沒有道理的話來!”梁伯韜淡然一笑,拂袖而去。

    大周的宮規,後宮嬪妃均自有品級,但外臣除了見皇后娘娘要行大禮之外,對於後宮各位嬪妃卻不必行大禮,更何況是太子妃了。明珠郡主看著梁伯韜的背影,眼裡的淚珠子打著滾兒,險險要掉了出來。

    進宮也三個多月了,因為新婚之夜她一時糊塗拒絕了許允炆,卻未曾想到他真的再也不進她的屋子,只在兩個側妃那裡歇著,有時還在那屋裡人落瓊那裡過夜,可就是不來這主屋了。每晚明珠郡主都是早早就歇了下來,從來不必指望許允炆會踏進屋子一步,睡在床上,想著梁伯韜,又想起許允炆,兩相比較著,覺得兩人都有各自的好處。可慢慢的,梁伯韜的資訊日漸稀少,她的一顆心也慢慢轉移了過去,心裡想著究竟已經嫁給許允炆了,也該想著法子讓他進自己屋子才是。

    今日正在賞花,卻沒想到意外遇到了梁伯韜,久已平靜的心頓時狂野了起來。明珠郡主是那種膽大妄為的人,所以竟然忘記了身份,走上前來和梁伯韜攀談,沒想到卻無端被梁伯韜羞辱了一番,心裡一口氣悶著,半天吐不出來。

    “梁伯韜,我會叫你好看的!”明珠郡主握著拳,恨恨的說。

    走進主殿,梁伯韜見到了許允炆。

    幾個月不見,他消瘦了些,坐在那裡,桌子上還堆著厚厚的案牘。見梁伯韜走進來,趕緊站起身來:“梁世子來了。”

    梁伯韜聽著他現在對自己的稱呼不再是“表弟”,心知時過境遷,身份不同,稱呼也跟著發生了改變,趕緊行了一個大禮:“問太子殿下安!”

    “不必如此拘禮,表弟!”許允炆這才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稱呼讓梁伯韜和他有了一定的距離,趕緊恢復了以前的稱謂:“這是在祈玉宮,我們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表哥?”梁伯韜這才疑惑的抬起頭來看了看許允炆:“今日傳我來,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而且是大喜事呢!”許允炆笑容滿臉的指著椅子讓梁伯韜坐下:“伯韜,今年你也十七了,該要議親了罷?”

    梁伯韜點點頭道:“表兄貼心,連我的親事你都還記著。只是我昨日已經議親了,表哥你就不必在這麼忙的時候還幫惦記著我這點子事情。”

    許允炆聽得梁伯韜如此說,驚訝的看了他半天,這才開口道:“你已經議親了?是哪府的小姐?以前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梁伯韜哈哈一笑:“怎麼沒有提起過,表兄,你是忘記了!當時我說蘇府三小姐如何,表兄你才下江南去看那個濟世堂的,你現在可記起來了?”

    “你去蘇府提親了?蘇府九小姐?”許允炆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失神落魄的看著梁伯韜,自己還打算等坐穩了太子這個位置便去蘇府下聘呢,表弟怎麼可以搶在他前面就去蘇府提親?望著梁伯韜喜氣洋洋的臉,許允炆心裡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是啊,璃兒很好,我就認定她了。表哥,到時候你得厚厚的送上一份賀禮才是!”梁伯韜看著許允炆那神情,覺得很有意思,看來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表哥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和璃兒之間有那麼一回事情。

    “哦,哦,那是當然。”許允炆機械的答覆著,心中有些苦澀的感覺,隨口和梁伯韜說了幾件事兒,便打發他回去了。

    梁伯韜的背影才消失在祈玉宮主殿的門口,許允炆的身子便塌了下來,無力的靠在椅子上,眼前浮現出梁伯韜那張喜氣洋洋的臉。梁府和蘇府要結親了,蘇家九小姐要嫁給自己表弟了!他緊緊的抓住椅子的扶手,有一種失落的感覺,似乎心愛的東西就要遠遠的離去,不再屬於他一般。

    “怎麼樣我才能把你變成我的?”許允炆喃喃自語道,眼睛裡沒有了光彩。

    在沒有登上太子寶座之前,他一心想著的便是如何才能被立為儲君,現在一切都如願以償,他又在渴望著能擁有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沒有了她,人生仿佛有一種缺陷,不是想像裡的完美。

    梁伯韜卻絲毫不知道祈玉宮裡這對正主兒都惦記上了他,他心情愉悅的回了梁國公府,呼呼大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便騎了馬往城北鎮國將軍府跑馬場而去。

    初秋的早上,晨光微熹,灰藍的天空逐漸的變成了明亮的藍色,白色的雲彩間擁出一輪明亮的太陽,照著這大地,令人神清氣爽。

    跑馬場的大門敞開著,看門的看見梁伯韜,趕著上來問安:“梁世子,我們家小姐已經進去了,方才蘇家四少爺也來了。”

    “他們比我還早!”梁伯韜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門房:“現在還只是辰初罷?”

    “世子爺,不是辰初了,快到辰正時分了,但也還早呐。”那門房點頭哈腰的回答。

    “這兩人,莫非是因為我昨天給他們傳信,都沒有能睡得著,一大早就過來了?”梁伯韜心裡暗自得意,果然有些話還是得直白的說出來才好。交代了一下門房,若是有個叫那欣格的北狄人來找就將他帶進來,吩咐完了,騎著踏雪奔了進去。

    策馬在跑馬場跑了一圈,沒有看見人,縱馬溜了幾圈,這才在那個射箭的地方見到蘇潤璋和許允馨,兩人正在拉弓比試射箭,從那兩張靶子看起來,蘇潤璋五箭皆中靶心,而許允馨已經射了四箭,也是箭箭命中,見梁伯韜騎馬過來,許允馨得意的一笑:“表哥,你看我這一箭!”

    就見她把弓拉得滿滿,眯了一隻眼睛,看著前方的靶子,手一送,那支羽箭便帶著風聲奔那靶子上去了,“嗖”的一聲,就見那支羽箭正中靶心,只不過是射在蘇潤璋的靶子上邊,也是正中靶心,那箭把他原來射在上邊的箭劈成了兩半,箭尖深深的紮在他的羽箭上,白羽還在不住的顫抖。

    “好箭法!”梁伯韜和蘇潤璋都讚美出聲:“許小六,你日益長進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7:58

第四十二章

    許允馨把弓掛到牆上,得意的點點頭道:“大周素來瞧不起女子,我倒要讓你們這些男子們看看,我們女子又如何,又有哪一點比你們男子差!”

    梁伯韜走到那靶子面前,仔細觀察著那兩隻箭,就見許允馨那支羽箭一箭穿心,射進了蘇潤璋的箭頭,看得他不住點頭:“許小六,你真不該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子,那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上陣殺敵了。”

    許允馨滿不在乎的回答:“女子又如何?我倒想看看能不能做大周朝的第一位女將軍呢!若是到時候遇著打仗,我自會向表哥去請纓,去邊塞幫助我父親。”她說著話,眼中英氣流露,陽光照著她的臉,讓她整個人都生動活潑起來,看得旁邊的蘇潤璋一陣暈眩,為什麼今日看著這位許家六小姐比原來格外美貌些?

    這時就聽身後有人啪啪啪的鼓掌道:“好箭法!”

    三人回頭一看,便見幾個北狄人站在他們身後,為首的便是梁伯韜昨日見到的那個自稱那欣格的漢子,生著兩道極闊極黑的一字眉,眼中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下巴上雖然沒有鬍子,可明顯是被刮乾淨的,因為兩鬢都有青灰的胡碴子。

    “咦,這眉毛好像蠟筆小新啊!”許允馨突然想到了前世看的那個動畫片,一個小無賴孩子,正是這麼濃黑的兩道眉毛,這人長得真有小新風範。

    “原來閣下準時赴約了!”梁伯韜一拱手道:“閣下覺得這箭法如何?”

    那欣格大步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靶子上兩支箭,嘖嘖稱奇:“梁世子果然是名不虛傳,好箭法,在下拜服!”

    梁伯韜笑了笑道:“你說錯了,這是我表妹射出來的,並不是我射中的。”

    聽到這話,那欣格明顯的吃了一驚,轉頭看了看站在一旁英姿勃勃的許允馨道:“大周朝的貴女們也要修習騎射?怎麼我卻聽說貴國女子都只學習女紅,或者是棋琴書畫之類,沒有誰會學騎馬射箭。”

    許允馨已經在一旁觀察了那欣格一段時間了,越看也越覺得他像那晚在莫羅府裡見到的三皇子,見他看向自己,便抱拳一笑:“大周朝的女子精於騎射的大有人在,只是閣下不曾見過而已,何必驚奇。”

    那欣格見許允馨如此磊落大房,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忸怩作態,更是驚奇,心想著這大周朝果真如此?連女子都這般精於騎射,難怪汗父都不敢發兵征討了。可一想到在三皇子府裡見過的那些女子,哪個不是被人瞧上一眼便要以袖遮面,臉上紅了一大片的?看了看許允馨,那欣格眼中露出一絲欣賞來:“這位小姐如何稱呼?我願與小姐比賽射箭。”

    許允馨那晚在莫羅府上聽到這位三皇子是北狄第一勇士,也不敢輕敵,向他抱拳說:“我叫許小六,閣下要和我比射箭不如和我表哥比,他的箭法可是精妙得緊,我這雕蟲小技就不拿出來獻醜了。”

    那欣格哈哈一笑道:“許小姐不必客氣,我倒是很想向小姐領教一二。”

    話說到這個份上,許允馨也不推辭,取下弓道:“如此,我便奉陪罷。”指著那幾張靶子道:“我們每人五支箭,每人一張靶子,五支箭皆要射到靶心,可否?”

    那欣格望瞭望那幾個靶子,搖搖頭道:“許小姐,素來都是一支箭射一個靶子,怎麼才能五支箭都射到一張靶子上邊?”

    許允馨瞧了瞧那欣格那為難的模樣,心想,果然這北狄人頭腦就是簡單些,難道就想不出別的法子?自己實際上都已經給他做了示範動作了,連依樣畫葫蘆都不會,這種心思,還想去奪位不成?朝著那欣格一笑,許允馨挽起手裡的弓道:“我先來,閣下可以好好看看我是怎麼射的。”

    就見許允馨把一張彎弓拉得如天邊滿月般圓,那欣格在一旁,唬得眼睛都圓了:“這是幾十石的弓?許小姐真是好臂力!”話音未落,就見那白羽箭“嗖”的一聲射了出去,正中靶心,那露在外邊的白羽還在微微顫抖。

    等著那箭靜止下來,許允馨又挽起弓來,把第二箭和第三箭射了出去,就見那三支箭都緊緊的攢在一起,猶如一個整體一般,那靶心似乎已經滿了,再也容不下另外一支箭。那欣格心裡得意,望著許允馨微微一笑,我倒要看你怎麼把剩下兩支箭射上靶子?

    就見第四箭射了出去,周圍的人都發出一聲喝彩,那支箭穩穩當當的插在第一支箭上邊,就像那欣格剛剛進來看到的那樣。不消說,第五支箭也只用射到任何一支箭上就是了,那欣格不由搖了搖頭,心想這大周的女子甚是狡詐,這樣說,她能射六支箭到靶心上!就在他搖頭的時候,許允馨的第五支箭又發了出去,這次出乎大家的意料,她並沒有把箭射到旁的兩支箭上,而是繼續射到仿方才那第四支箭上邊!

    那欣格驚奇的睜大了眼睛,這真是了不得,要射出這樣的水準,除了要有臂力,還要心思機敏,觀察細緻,還要講求角度和把握好發力的大小,大周竟然還有這樣的奇女子!他又看了著許允馨,眼裡露出一種欣賞的神色來。

    “閣下,我已經射過了,你請罷!”許允馨把弓放了下來,笑嘻嘻的看了看那欣格。美人當前,他自然不能失了面子,也挽起弓來,照著許允馨的法子射了五箭,只是第五箭他沒有像許允馨那般射得准,略微歪了些,只射在第四箭的尾翎上,晃了晃便掉了下來。

    “許小姐好箭術,那某甘拜下風!”那欣格沮喪的放下手裡的弓,朝梁伯韜一抱拳:“原來那某竟是井底之蛙,不知大周藏龍臥虎,在梁世子面前獻醜了。”

    梁伯韜也回了一禮道:“那兄只是沒有如此練習過箭術而已,這是我家表妹瞎鬧著玩的,那兄不必謙虛,你臂力過人,箭法也甚是精准,梁某看了也是佩服。”

    “不知梁世子箭法如何?那某可有這福分看看?”那欣格見梁伯韜如此謙遜,心裡想著這梁世子不知是不是不精通箭法,為何對他這出了醜的箭法還如此恭維?

    梁伯韜笑了笑道:“既然那兄想要看,那梁某便獻醜了。”從許允馨手裡接過弓箭來,把弓拉滿了,手扣在弦上,就聽“嗖嗖嗖”三聲,三支箭前後相接的射了出去,第二支箭射在第一支箭的尾杆上,而第三支箭又射在第二支箭的尾杆上。那欣格的隨從跑到遠處撿了這三支箭回來,臉上那表情著實好笑,一張嘴就沒有合攏過,眼睛盯著那連在一起的三支箭,似乎被魔魘了般,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那欣格看著那三支箭的形狀,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饒是他自稱北狄第一勇士,可和這位梁世子相比,那差距實在太大,甚至還比不上這位許小姐,突然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都失去了奮鬥的目標。

    奪位之爭裡,自己被大哥趕出了北狄,逃到大周來就是要來找援兵的。他和大周朝的三皇子真是惺惺相惜,兩人都排位第三,兩人都是奪位的失敗者,平日在三皇子府飲酒作樂說說自己心裡的愁苦倒是有些共同的話題。三皇子叫他出手相助,在太子冊封儀式上動手去殺了大周朝的太子,他便可以承繼太子之位,到時候他發兵助他回北狄去奪回皇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8:11

第四十三章

    可現在見到這位梁世子,如此身手了得,他便有一種深深的絕望感,覺得那皇位離自己越來越遠,因為太子冊封儀式上,梁世子是御前帶刀行走,肯定是要行那保衛的職責,自己又如何能得手!

    跑馬場上一片安靜,眾人皆盯著那隨從手裡的三支羽箭看個不歇。

    “表哥,你現在這箭法日益精進了!”許允馨嘟著嘴看了又看:“我非得練出這手射移動羽箭的功夫來不可!”

    梁伯韜鼓勵著她:“你反正每日在家中無事,只要你不出去闖禍鎮國將軍便謝天謝地了,還不如拿著這閒工夫來練習箭術,相信很快便能超過我!”

    兄妹倆在這邊說得開心,那邊的那欣格臉上卻陰晴不定,看著許允馨巧笑倩兮的模樣,他心中突然又有點歡喜,若是不管奪位,此生有這麼可人的姑娘陪著,也就了無遺憾!想到這裡,鬼使神差般,他向許允馨一抱拳道:“許小姐,我們北狄人不講究那麼多禮節,我很冒昧的問一句,你現在是否已經議親?若是沒有,那某願在半年後遣人前來許家提親!”

    此話一出,梁伯韜、許允馨和蘇潤璋臉上都變了顏色,這位北狄的三皇子是什麼意思?半年以後來提親?以什麼資格什麼身份?難道他就這麼有把握半年以後就能奪得北狄汗王之位?而蘇潤璋聽了,心裡有一種說不出難受,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種難受從何而來。

    看著那欣格認真的臉,許允馨翹嘴笑了笑:“閣下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許小六已經有合適的人了,閣下還是去向別人求親罷,相信北狄和大周到處都有好姑娘的。”

    “你有情郎了?他是誰?”那欣格很不死心的盯著許允馨,懷疑是她在故意推託。

    “當然有啦,他就是。”許允馨走到蘇潤璋身旁,突然伸出手來挽住他的胳膊:“他就是我心上的那個人,你看看,不錯吧,我們倆站到一起是不是挺相配?”蘇潤璋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動了動,想把胳膊抽出來,卻被許允馨死死的按著,半點也動彈不得,只好認命的隨她抱著胳膊,心裡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些甜蜜,又有些不安。

    那欣格狐疑的看了看蘇潤璋那看上去很勉強的模樣,指著他道:“這樣一個小白臉,你會喜歡他?我不相信,你是故意來糊弄我的罷?雖說我腦子不太聰明,但你要找也要找個像樣點的來冒充你的心上人才是。”

    聽著這句話,許允馨靠在蘇潤璋身邊,笑得花枝亂顫般,那口裡呼出的熱氣沖到了蘇潤璋的脖子裡,癢得他全身一抖,這十七年來還是第一次有女子這麼和他親近,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他手足無措了。

    “你若是不相信,我便讓他和你比試比試,你看行不行?”許允馨看著蘇潤璋笑得甜甜蜜蜜:“蘇小四,打起點精神來,你可別丟了我們大周的臉。”

    那欣格見著蘇潤璋一副書生模樣,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儒衫,看上去弱不禁風般,搖了搖頭道:“算了,看他那樣子,還不夠我抽幾鞭子的,許小姐,你便不用為難他了,我知道你只是找人推託而已。你相信我罷,我是真心喜歡你,以後定會對你愛若珍寶,過半年,我自然會讓媒人來向你提親。”

    見那欣格講得真摯,許允馨推了推蘇潤璋道:“蘇小四,你是想讓我看不起你還是怎麼樣?”

    蘇潤璋聽了那欣格的話也心裡窩火,朝那欣格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和閣下過上幾招,點到為止。”

    那欣格見蘇潤璋動作敏捷,心裡也是一驚,難道這文弱書生竟也是一個高手?沒想到自己今日連連看走了眼,大周也真是臥虎藏龍,閨閣女子和文弱書生都身手一流。但對方應戰了,自己也沒有退縮的理由,那欣格也抱拳回禮:“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我姓蘇。”蘇潤璋從兵器架上取出一把寶劍:“來來來,向閣下討教幾招。”

    那欣格從隨從身上抽出一把彎刀:“走,去那邊開闊地方。”

    蘇潤璋腳一點地,人便如風箏般飛了出去,飄然落到一旁,看得那欣格眼花繚亂,北狄人只講求騎馬射箭,另外便是用彎刀大斧之類做武器,沒有誰學過輕功這類,所以他見了蘇潤璋竟能在眨眼之間便飄到他說的那塊空地,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眾人見那欣格和蘇潤璋鬥在一起,很明顯那欣格有一把子力氣,彎刀劈下去呼呼作響,蘇潤璋則全身靈活得像一條泥鰍,滑不溜手般,那襲青衫在那欣格面前轉來轉去,可他卻是半片衣角都沒能摸到。

    你來我往的鬥了一盞茶功夫,就見蘇潤璋飄然出了戰鬥圈子,手裡拿著一根繩子,笑著說了一聲:“承認。”

    那欣格抬頭一看,那正是自己束髮的繩子,心裡大驚,若是這人有意害自己,莫說是一根頭繩,便是自己的腦袋也已經分家了。想到這裡,他那北狄第一勇士的傲慢心理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只恨不得拜了在場的三位大周年輕才俊做師傅,把他們的武藝全學到手這才能圓了自己的心願。

    “蘇小四,好樣的!”許允馨笑著迎了上來,很自然的拖住他的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做起來,這動作可順手多了。

    蘇潤璋微微掙扎了下,但也沒有維持多久,馬上便臣服了,任由許允馨挽著他的手走到梁伯韜面前。梁伯韜看著自家表妹這種果斷的手法把蘇潤璋俘獲,心裡也是一笑,這小六真是厲害,軟的不行來硬的,暗示了蘇潤璋這麼長時間沒有反應,還不如來點直接的,這法子和自己當初對璃兒那法子差不多,果然是表兄妹,性格想通,手段也相同。

    看著梁伯韜那玩味的眼神,蘇潤璋有些窘迫,可又被許允馨拉著手,半點也松脫不得,只能默默的站在那裡,心裡既尷尬又覺溫馨,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和感從心底裡慢慢升了上來,讓他的四肢五骸暖洋洋的。

    那欣格此時也走了過來,向三人行了一禮道:“那某今日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謝謝三位指教,若是三位不嫌棄,能和那某交個朋友,那某感激不勝。”說罷抬起頭來看著他們三人,眼裡露出真誠的神色。

    梁伯韜看了看那欣格,心裡也是感歎,這人雖則有野心,但還算是真誠待人,少不得好好將他開解了,讓他回北狄去,領著那北狄汗王原先分給他的部落去別的地方自立為王也是可行之策。

    “我們漢人講求真誠待人,只要你是真心對我們,我們自然把你們也當朋友。”梁伯韜點了點頭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想你肯定已經查過我們,該怎麼找我,你也自然知道,有什麼為難之處,若覺得沒有朋友商議,你可以來找我們。”

    那欣格眼裡閃過一絲感激道:“如此,那某便謝過梁世子美意了!”說罷領著手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秀,你什麼時候來鎮國將軍府提親?”梁伯韜看了看許允馨和蘇潤璋的手仍然挽在一起,不由調笑他。

    蘇潤璋聽他這麼一說,方才醒悟到自己被許允馨一直拽著胳膊,臉上一紅,就想把手從她那裡扯出來,不料許允馨卻抱得愈發的緊了:“蘇小四,你說清楚下,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蘇潤璋一愣,搖搖頭道:“不討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8:21

第四十四章

    “那你喜不喜歡我?”許允馨繼續逼問,把蘇潤璋鬧了個臉紅,口裡呐呐道:“這個……這個……”

    “你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說句實話,若是你不喜歡我,我絕不會再纏著你,天下的好男子多的是,我不會為了你來肝腸寸斷,哭哭啼啼。”許允馨嘴裡說得毫不在乎風輕雲淡,心裡卻有些害怕,眼睛盯著蘇潤璋的臉,生怕他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我……喜歡你。”想到方才那欣格的示愛,蘇潤璋突然有一絲恐慌,是啊,天下好男子多的是,許允馨可以隨意挑選,一想到她和別人拜堂成親,他心裡便有些酸酸的感覺,只想這樣,讓她陪在身邊。

    “這樣說清楚就很好嘛。”許允馨眉開眼笑的看了看蘇潤璋:“蘇小四,說真的,你長得太白淨了些,也太瘦了點,不過我怎麼看你怎麼順眼,比我那個臭美的表哥順眼多了。”

    梁伯韜見著許允馨心事已了,也不介意她損自己來讚揚蘇潤璋,微微一笑道:“林秀,表妹,我們走罷,該好好合計下如何對付北狄三皇子,他來我們大周,定是有所圖謀,先得找到他落腳的地方,再看看他和哪些人有接觸,這才能摸准他想要做什麼。”

    “表哥,我看他其實挺老實,憨憨的,沒頭腦。”許允馨心裡突然湧起一絲同情,那有著蠟筆小新眉毛的三皇子,肯定也是自小被人攛掇著,誇他神勇,是北狄第一勇士,該是他來承繼大統,這才讓他對那寶座有了非分之想。方才和他接觸,見他行事磊落,眼神真誠,倒也不似那大奸大惡之徒,看了心裡未免也有些憐惜。

    “我有個想法,便是勸他領著部落去別的地方自立為王,表妹,你覺得如何?”梁伯韜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他現在來大周,肯定是想要在這裡找到支持的勢力,幫助他回北狄去奪位,現在太子殿下那邊沒有動靜,極有可能便是找上了大皇子或者三皇子,應該他們之間是有一個互相交換的條件,否則他也不會賣命。”

    “表哥,我覺得你這法子可行。”許允馨想到前世歷史課本裡的成吉思汗,帶著蒙古人打出那麼寬闊的版圖,把自己的兒子們都分去遙遠的汗國為王,這北狄的三皇子難道就不能領著部落去沒有人開發的地方嗎?自創汗國,自己獨立為王,這自然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蘇潤璋聽著梁伯韜和許允馨介紹了下北狄三皇子的情況,也覺得若是不用流血不用紛爭便能解決問題,這也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情,三人認真籌畫起這事情來。

    卻說那欣格從鎮國將軍府的跑馬場回去,心裡一陣沮喪,原來大家誇自己是北狄第一勇士,原來都是假的,到了大周來,竟然武功比不過一個文弱書生,箭術也比不上一個弱質女子!正在心中煩悶,就聽隨從來報,三皇子請他去喝酒。

    那欣格正愁一股子怨氣沒地方發洩,聽到大周的三皇子相請,整理了下衣裳,便走去了許允煜的院子,還剛到院子門口,就聽裡邊有女子吃吃的笑聲,還有許允煜那嘻嘻哈哈的話語,心裡感歎這許允煜實在難當大任,難道不知道即便是輸了,也要堅強面對,好好的籌畫下邊的行動才是。

    走進屋子,便見許允煜正摟著一個女子在調笑,身邊還坐了一個女子,纖細的小手搭在他的肩頭,在幫他輕輕的捏著肩膀。許允煜見那欣格走了進來,招了招手道:“那兄,快坐過來,我們今日一醉方休!”

    那欣格眉頭一皺,在許允煜的左首坐了下來。

    旁邊走上一個丫鬟給他斟滿了一杯酒,雙手舉起,向他勸酒。那欣格擺了擺手道:“你先放下,我過會再喝。”

    “這奴婢真沒有用,連勸酒都不會,讓貴客都不想喝酒!”許允煜臉色一變,揮了揮手道:“來人,將她拖出去,杖責二十!”

    那可憐的丫鬟抖抖索索的爬到那欣格腿邊,抬起眼睛,眼淚汪汪的看著他道:“貴客喝點酒罷,你若是不喝,我便要受責罰了。”

    那欣格看那丫鬟勸得慇勤,不免更有些懷疑,為何她一定要讓自己喝酒?莫非這酒裡有些什麼古怪?主意拿定,更是閉目不見,任憑那丫鬟苦苦哀求也沒有動心,就見幾個家丁走了過來,把那丫鬟拖了出去,就聽外邊辟辟啪啪的響聲,一聲高過一聲,還摻雜著女子的哭泣聲,慢慢的,那聲音便歇了。

    不久,一個家丁來報:“三殿下,已經處置完畢,她已經暈過去了。”

    許允煜毫不在乎的說:“把她關進柴房,若是自己好了,便叫她去做粗使丫頭,少得在本皇子面前晃,沒由得看了心煩!”

    那欣格聽了許允煜的話,心裡也是暗暗吃驚,這大周的三皇子做起事來真是心狠手辣,這丫鬟不過是因為沒有勸酒成功便遭此毒打,還要把她丟在柴房自生自滅,也甚是可憐,可一想到那酒裡極有可能是有些什麼古怪,他也忍住了,沒有說話,只是很漠然的看著許允煜和他的姬妾們調笑。

    見那欣格只是冷眼看著自己喝酒,卻不端酒杯,許允煜覺得很是無味,於是叫家丁喊了個丫鬟進來繼續向那欣格勸酒。

    可這那欣格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就是不端酒杯,許允煜看得心裡火起,責令把這個丫鬟也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辟裡啪啦的響聲讓許允煜的兩個姬妾都提心吊膽起來,生怕許允煜會點了自己去給這位冷面煞神敬酒。

    這時就見家丁又帶來一位穿著丫鬟服裝的女子,她怯生生的走上前來,向許允煜和那欣格行了一禮,戰戰兢兢的問許允煜:“三殿下,喚我來有何事?”

    許允煜睜眼一看,眼前一亮,這位進來的丫鬟長得可真美,就見她雪白皮膚,瓜子臉兒,一雙杏核眼水汪汪的,在那一雙柳葉眉下顯得格外惹人憐惜,高高的一管鼻樑下邊是一張櫻桃小口,紅灩灩的似乎誘著人上去咬上一口。

    “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許允煜很是驚奇,這般美貌的丫鬟早該變成自己的姬妾了,可看她的穿著打扮還只是個三等丫鬟而已,自己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府中絕色呢?不由懊惱自己太大意了,這般美人,卻委屈她做著那粗使活兒,轉念一想,又大為惱怒,真是可恨,定是那正妃側妃聯合起來把這美貌丫鬟藏了起來

    “回三殿下話,奴婢是昨日剛剛進府的。”那丫鬟嬌怯怯的說,那聲音又軟又糯,聽得許允煜更是一陣心癢,難怪原來不曾見過這等美人兒,倒是錯怪自己的正妃側妃們了。

    “你來給這位貴客勸酒,若是他不喝,你可知道下場如何?”許允煜眯著眼睛看了看這美貌丫鬟,先嚇嚇她,然後再免去她的皮肉之苦,想必她自會感激自己,到時候巫山雲雨之時定會盡心服侍。

    “是,奴婢盡力一試。”那丫鬟走到那欣格身邊,端起酒杯看了看那欣格道:“貴客來自遠方,定是不知我大周待客的規矩,所以才會讓那麼多姐妹受苦,我先喝下這杯替那些姐妹們賠罪,怪她們沒有先和貴客說清楚這個規矩。”說罷仰起脖子便把那酒一飲而盡。

    喝完杯中的酒,她又替那欣格斟滿一杯酒,纖纖素手捧著酒杯對那欣格道:“第二杯,我是代替我們家三殿下喝的,貴客臨門,蓬蓽生輝,當喝這一杯表示誠意。”話音一落,她又把這杯酒喝得乾乾淨淨。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8:34

第四十五章

    許允煜和那欣格兩人都看著這丫鬟,見她說話伶俐,沒有一絲恐懼,氣度從容,根本不像一個丫鬟,但是眉眼間的依順卻仍然有著為奴為婢的那種感覺,不由得都有些迷惑,不知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那丫鬟臉上漸漸浮現酡紅,她斟滿第三杯,捧起酒杯向那欣格勸道:“第三杯卻是為我自己而喝,我知道若是貴客不喝這杯酒,小紅便會和前邊兩位姐妹一般待遇,不若先灌醉了自己,醉死以後去挨打也不會覺得痛了。”

    說到此處,她拿起酒杯就準備繼續喝下去,那欣格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到一邊道:“你別喝了,再喝你便醉了,我喝了這杯便是。”

    那名叫小紅的丫鬟充滿感激的看著那欣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柔聲道:“謝謝貴客體諒。”漸漸的那醉意便上來了,兩頰一片紅暈,豔若桃李般,她的頭也慢慢的垂了下來,靠在了那欣格的肩膀上。

    許允煜看了這情景,心中也暗笑,還有這樣的丫鬟,叫她去勸酒,竟然自己先喝了兩杯把自己醉倒了!看著那丫鬟紅撲撲的臉蛋,朦朧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撲閃,心裡更是癢癢的,恨不能就地把她撲倒了,脫衣解帶溫存一番。

    正在滿腦子想著那活色生香的時候,就聽那欣格開口道:“三殿下,我有個請求,不知道能不能答應?”

    許允煜不假思索道:“那兄,你有什麼要求就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那欣格指著頭撲在他肩膀上的丫鬟說:“我要這小紅給我去當丫鬟,我的隨從都是男子,笨手笨腳的,看你們大周人都用貼身丫鬟服侍,細心體貼,一直想和你開口,現在看著這丫鬟挺合我眼緣,所以向三殿下開口討要。”

    許允煜聽那欣格的請求,不由一愣,自己方才還想著要把這丫鬟收為姬妾,沒想到卻被那欣格看中了!心中好一陣懊惱,連聲咒駡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竟然要這丫鬟去給那欣格敬酒。可自己話已經說出口,如何又能收回?

    “三殿下,可是捨不得?”那欣格見許允煜不回答,緊追著問。

    “絕無此意,允煜一言既出,又怎能反悔?”許允煜貪饞的看了看小紅那張桃紅的臉,閉著眼睛的她顯得更有誘惑力,小嘴微微張開,似乎那嘴裡盛滿了瓊漿玉液般,看得他吞了下口水。

    那欣格看著許允煜這樣子,知道他那好色的毛病又患了,哈哈一聲,拉著那小紅站了起來,向許允煜道謝:“得了如此美人,那某就先帶她回屋子了,三殿下,你慢飲!”說罷,一隻手抄在小紅的膝蓋彎裡,略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出了許允煜的屋子。

    看著那欣格的背影,許允煜不由得一陣惱怒,不消說他定是和美人兒去共赴巫山了,見著一個絕色美人,竟然被這個粗人所占了去,許允煜心裡惆悵不已,什麼時候自己得想個法子也嘗嘗這美人的滋味才是。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時分,小紅才慢慢醒轉過來,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正躺在一張小床上,旁邊沒有人。她心裡一陣緊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物,整整齊齊,沒有被脫下來的痕跡,她這才放下心來往四周望瞭望。

    這是一間小屋子,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箱子和幾條凳子,是典型的下人房間。自己昨日賣身混進了三皇子府,本是想找機會親近那個三皇子,然後想辦法把他殺了給自己一家人報仇的,沒想到一進府就被分去做三等丫鬟,專門做那種洗洗刷刷的活兒,連三皇子的後院都不曾進去。

    今日她剛剛拎著一大捅衣物去晾曬,就聽到旁邊院子傳來一陣陣打板子的聲音,伴著年輕女子淒慘的叫聲,聽得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知那女子犯了何事,竟要被這般責打。同行的丫鬟卻似乎司空見慣了般,只顧快手快腳的晾著衣物,見她一臉慘白,連忙催著她:“快些晾,完了便快走,免得被家丁抓到三殿下後院去了。”

    “那女子,究竟犯了什麼過失要受杖刑?”她詢問著同伴。

    “唉。”那丫鬟看了她一眼道:“你是新來的,還不知道規矩。我們這位三殿下,心可狠著呢,凡是有人和他一起飲酒,他便會叫家丁隨便抓個丫鬟去勸酒,若是客人喝了也就平安無事,若是客人不喝,那便會拉倒旁邊,杖責二十呢。”一邊說著話,一邊手腳未停,急急忙忙把桶子裡的衣服晾曬到竹竿上,又急急忙忙的飛快的走了回去。

    小紅心裡一喜,這倒是個好機會,於是慢慢悠悠的在這裡晾著衣物,一邊等著家丁過來尋人去給那貴客勸酒。許是丫鬟們聽著內院的板子聲都藏了起來,所以那喊人的家丁繞到這個院子才見到正在晾衣物的小紅。

    看著小紅生得如此美貌,那家丁倒也有些憐香惜玉,本想放過她另外尋個丫鬟,可又怕三殿下怪自己出來久了半天不回去,讓他在貴客面前失了面子,說不定這個挨板子的人便是他,所以狠狠心招呼著小紅跟著他前去後院了。

    見了許允煜那色迷迷的目光,小紅便知自己有望能接近他,那哪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用早就準備好的迷藥把他藥翻了,拿著刀子割破他的喉嚨,家仇得報,自己再自盡了便是。誰知峰迴路轉的,自己竟然被那欣格要了過來當丫鬟,失去了一個手刃仇人的好機會。

    回想著那欣格抱著自己回他的院子,心裡又是一陣緊張,難道那欣格想叫自己給他暖床不成?這怎麼行?她翻身坐了起來,抱緊了一身,縮在小小的角落裡,腦海裡想到了過去很多的事情,想到了蘇府的慶瑞堂和蘇老太太,眼中不由得掉下了眼淚。若不是想替家人報仇,她是決計不會離開蘇府的,可她怎麼能不來報仇?聽說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都死在了流放地,屍骨都不能回鄉,她心裡便是鑽心的痛。

    這時門被推開了,小紅警惕的望瞭望來人,那人堵在門口,體格魁梧,把光線全攔住了,所以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等他走近,方看出來是那欣格,她的新主人。看著那欣格走了過來,小紅不由得向床的一角縮了縮,用顫抖的聲音說:“你想做什麼?”

    那欣格停住了腳步,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小紅道:“咦,方才勸酒的時候你不還是挺膽大的嗎?怎麼現在就如此膽小了?”

    小紅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縮在角落不出聲。

    “你別怕,我只是看著那三殿下看你的眼神不善,這才把你討要過來,免得你著了他的道。你放心,我那欣格從不會脅迫一個女子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若是你喜歡我,願意把身子給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那欣格看了看小紅那張臉,心裡驚歎大周的女子就是比北狄的要生得美貌,天生都是如此嬌嫩的肌膚。今日上午見了那許家六小姐,只覺得她英姿颯爽,順眼得很,現在看這小丫鬟,更是覺得驚豔。

    “如此,小紅謝過主子垂憐。”小紅從床上下來,向那欣格行了一禮。

    “不必這麼客氣,以後你就照看著我的生活便是。”那欣格把一個籃子放到桌子上邊:“我怕你餓了,特地叫隨從到廚房裡給你拿了飯菜,你先吃著罷。我還叫人把你原來房裡的東西收拾了下,等會就會給你送過來,需要洗漱用具可得等會才會有。”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8:42

第四十六章

    小紅盯著那欣格那粗粗的眉毛,本來對他攪亂了自己的計畫心有不滿,聽著他這幾句話,心裡卻是一陣溫暖,沒想到這外表粗魯的漢子也這般體貼,於是坐了下來默默扒起飯來,那欣格看著小紅坐在桌子旁邊用飯,細長的脖子優雅潔白,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最後狠狠心不再看她,轉身往外邊走去,走到門邊又說:“你點上燈罷,屋子裡邊太黑了些。”

    小紅呆呆的看著那欣格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給她留下了一種很溫馨美好的感覺。

    自己該怎麼樣去下手呢?吃過晚飯,點上油燈,小紅坐在燈下思考著。現在被那欣格拉到他的院子裡,就和許允煜的內院隔了很遠,似乎沒有接觸的機會,她似乎松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捋起衣袖看了看,那顆嫣紅的守宮砂還在。為了報仇,她已經做好犧牲自己身體的打算,可見到手臂上的呃守宮砂,卻還是覺得珍貴,捨不得失去。

    既然不能走□的路子,自己還有什麼路好走?

    小紅皺著眉,想了無數個可能,全部被否定了,真恨不得能像蔥翠一樣有些功夫,晚上潛入許允煜的內室將他一刀斃命,那也爽快,只可惜自己卻沒這般本領,只能坐在這裡空自歎息。

    有功夫……那欣格不是有功夫嗎?若是自己挑動了他和許允煜的矛盾,讓他出手把許允煜結果了,這不是更好?一想到這個方法,小紅不禁激動起來。很明顯那欣格喜歡自己,從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若是自己貼心照料著他,讓他一點點的越來越喜歡自己,直到喜歡到骨子裡去,那自然可以支使他幫自己去做事了。

    反正都是要犧牲身子,讓許允煜那色狼糟蹋,不如把這清白的身子給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小紅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嘴角拉了拉,打定了主意。

    八卦似乎長著一雙翅膀,而且那飛行的速度也十分快速,不出一天,梁國公府再次遣人去蘇府向蘇府的九小姐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就連深宮裡的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皇太后站在慈甯宮的院子裡,聽到沈姑姑報來的這個信兒,眼睛一亮:“蘇府九小姐回來了?”

    “是,千真萬確的,聽說梁國公府現在已經行了納采和問名兩禮了。”沈姑姑一臉興奮的向皇太后轉述著京城裡聽來的閒話兒:“聽說那梁世子不放心,行納采禮那日都趕著過去,給禮盒籃子裡添了一對水晶雕琢的冰雁呢。”

    “竟有此事!”皇太后驚歎著,望瞭望門口那幾棵芭樂,此時枝頭那似火的花朵已經落盡,代替著原來嬌豔的花朵是一個個碩大的石榴,把那枝椏都拉彎了,沉沉的垂了下來:“蘇府九小姐是個不錯的姑娘,配梁世子倒是極妥當的,真是佳偶天成呢。”

    “太后娘娘說的是。”沈姑姑搭著手兒應和著。

    “沈姑姑,你現在去蘇府一趟,把那蘇府九小姐接進宮來給皇上看診。”皇太后心情非常好,一心盼著南山老神醫和蘇府九小姐回來,可算回來一個了。

    “是。”沈姑姑笑著答應了一句便急急忙忙趕去了蘇府。

    未央宮裡的梁皇后此時臉色不虞,眉頭緊皺看著繡春姑姑道:“真回來了?”

    繡春姑姑也很苦惱的看著梁皇后道:“確實如此,京城的街頭巷尾現在都流傳著梁世子千里護送蘇府九小姐的軼事呢。”

    “韜兒真是糊塗!”梁皇后震怒的拍了一下椅子背:“這個蘇府九小姐,他為什麼一定要貼上去?太后娘娘定會宣她進宮給皇上看診,若是看不好倒也罷了,若是把皇上診治好了,那炆兒這太子之位豈不是就會作廢了?不行,我不能這般坐以待斃,得想點法子。”梁皇后閉著眼睛,臉上露出了一絲陰森森的笑:“九小姐,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若是你識相點,就讓皇上這般下去,或許你還能保住一條性命,若是你不識相,怕你得走在皇上前邊才成。”

    旁邊的繡春姑姑聽了這話,心裡一驚,想到九小姐進宮給皇后娘娘治病的那一日,她裝扮成南山老神醫的徒弟,身子單瘦,可一雙眼睛卻是再靈活不過了,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聲音溫柔,讓人聽了很是舒服,難道這樣的姑娘也會要成為這宮鬥的犧牲品嗎?

    但是娘娘說得對,若是這位九小姐把皇上治好了,恐怕四皇子的太子之位不保,就連娘娘多年苦心培植的一些勢力都會被皇上一網打盡,包括她,還有……錢公公。想到這裡,繡春姑姑全身都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娘娘,奴婢倒覺得可以先找那九小姐進宮來,和她好好談談此事的重要性。奴婢覺得那九小姐是個聰明人兒,肯定會知道該怎麼做的。”繡春姑姑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梁皇后長長的指甲套子從紫檀木的桌面劃過,拉出一道淺淺的印跡:“她是韜兒的未婚妻,自然也是我的侄媳婦,當然要站在我這邊,為炆兒承繼大統出分力氣的。繡春姑姑,你趕緊出宮,要趕在太后娘娘的人之前去蘇府把那九小姐請進宮來,直接把她帶到未央宮來見我!”

    繡春姑姑心裡似乎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向梁皇后行了一禮,快步走了出去,找了輛馬車去蘇府請九小姐進宮。

    宮裡來的兩位姑姑簡直就是前後腳一般的來到慶瑞堂,這讓蘇老太太吃了一驚,一個是皇太后身邊的沈姑姑,一個是梁皇后身邊的繡春姑姑,這可都是在宮裡排得上名的掌事姑姑了,為何兩人如此湊巧都跑蘇府來了?

    沈姑姑和繡春姑姑從停在蘇府門口的馬車上下來時也是分外驚訝,繡春姑姑笑著說:“沈姑姑也是來請九小姐的罷?皇后娘娘聽說蘇府九小姐回府了,命我來請九小姐給皇上看診呢,早知道沈姑姑要來,我便不用跑這一趟了。”

    沈姑姑瞧了瞧繡春姑姑,也堆著笑說:“不妨事,我們兩人一起去請,這樣顯得更重視些,讓蘇府也更有面子。”

    兩人說說笑笑,挪著中年富態的身子走進了慶瑞堂,向蘇老太太說明了來意,蘇老太太為難的看著兩位姑姑道:“我家璃丫頭,也就碰巧治好了幾個小毛病而已,又哪能去給皇上看診!那麼多有名的太醫看過了都治不好,她還能治好不成!”口裡說著,心裡卻是著急,給皇上看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個不好,說不定全府性命都不保了,怎麼樣也不能讓璃丫頭進宮,進去容易出來難呐!

    聽了這話,繡春姑姑心裡暗暗叫好,若是這九小姐不進宮,那自然是千好萬好,但沈姑姑臉上卻是十分不悅,望著蘇老太太道:“老太君何必謙虛,九小姐的神技我們自是見識過,豈是太醫院那些太醫們能比得上的?給皇上診好了病,乃是造福大周江山社稷的事兒,老太君何必拒絕!還是趕緊去傳了九小姐來罷,若是老太君一定堅持不讓九小姐進宮,惹惱了太后,蘇府也難脫牢獄之災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8:53

第四十七章

    蘇老太君聽著這話,心裡也是涼了一截,看起來皇太后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得把璃丫頭弄進宮去給皇上看診了。想到這裡,無奈之下,她吩咐瑞珠:“去淩雲園傳了九小姐來慶瑞堂,叫她順便收拾下藥箱,是要進宮去給皇上治病的,你告訴她,太后娘娘身邊的沈姑姑和皇后娘娘身邊的繡春姑姑都來請她了,這面子可給得足足的,讓她自己好好掂量著去,看診要用心些,可別辜負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厚望。”

    沈姑姑見蘇老太太答應了讓九小姐進宮,心裡也沒有那般著急,笑眯眯的對瑞珠說:“你快去通傳,哪有老太君說的這般嚴重呢,叫九小姐且放寬心。”

    瑞珠應了一句,看了看蘇老太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兒,便匆匆去了含芳小築。

    潤璃正在廊下逗著那八哥說話,就見瑞珠匆匆忙忙從外邊走了進來,滿臉擔憂之色:“九小姐,可不好了。”

    潤璃見她因為走得心急,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子,驚奇的問道:“瑞珠,究竟怎麼了?”

    瑞珠便把才才沈姑姑和繡春姑姑來接她進宮的事兒說了一遍,然後把蘇老太太叫她帶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了一遍。

    “沈姑姑和繡春姑姑都來請我進宮給皇上看診?”潤璃沉吟著,望瞭望天邊那明滅不定的一抹斜陽,若是皇太后和梁皇后是一條心,那就不會有兩個姑姑同時來請了。四皇子的突然變成太子,皇上的突然病倒,似乎有某種微妙的聯繫在期間。

    若是梁皇后下手讓皇上病倒的,那自己若是把皇上治好了,四皇子這太子之位泡了湯,梁皇后難道不會遷怒於自己?若是皇上治好了,恐怕會廢掉梁皇后,第一個要毀掉的世家大族便是梁國公府,自己難道忍心看著梁國公府滿門抄斬嗎?噢,對了,自己現在應該也算得上是半個梁國公府的人了,說不定皇上一道旨意,也會被提去法場問斬呢。

    還有蘇府,說不定也會被牽連……想到這裡,潤璃打了個寒噤,不由得暗自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皇上這個病不能好,就是有太醫給他治得有些起色,都該想法子阻止才是。不僅僅是自私的為梁國公府和蘇府的身家性命著想,她還想到了以後,若真是五皇子即位以後,大周恐怕會有內亂,到時候同室操戈,受苦受難的還是平民百姓。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穩定安寧,自己也該對皇上這個病人視而不見。

    想到這裡,潤璃對站在旁邊的蔥翠說:“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幫我去收拾了東西,跟著我進宮去罷。”

    蔥翠聽了,不敢怠慢,趕緊進了屋子收拾了東西跟著潤璃去了慶瑞堂。沈姑姑見潤璃收拾整齊,身後的蔥翠背著大藥箱,面露喜色,一步迎了上來行了個禮道:“九小姐,可要勞煩你了。”

    潤璃慌忙回了個禮兒:“沈姑姑,怎敢當這句話?給皇上看診可是大事,值不得姑姑這般客氣,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快些走罷。”

    這時繡春姑姑也走了過來,拉著潤璃的手說:“九小姐,你帶著丫鬟坐我那輛車罷,我和沈姑姑擠一輛好了。”

    一個小小的紙團滾進了潤璃的手心,硬碴碴的,有些刺人。潤璃心裡一驚,但面上不露半分驚訝神色,笑著回道:“姑姑們委實太客氣了,潤璃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坐到車上,潤璃把那小紙團展開,上邊很潦草的寫著幾個字:進宮危險,病不能好。這幾個字看上去是用眉粉寫出來的,因為只要把那張紙抖上幾下,便簌簌的會掉下一些粉塵末子來。看來這是繡春姑姑臨時寫的,沒想到她還會隨身攜帶著眉粉,這也倒是趣事。

    看來和她估計的沒錯,皇上這病是梁皇后操縱以後的結果。潤璃細心的用小刀刮去那張紙團上的眉粉,直到看不出一點痕跡,這才把那紙撫平,折疊了扔進藥箱裡去。

    “姑娘,怎麼了?”蔥翠見潤璃眉頭微蹙,不免擔心。

    “蔥翠,此番進宮,兇險萬分,你可千萬得管住自己的嘴,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和旁人去說,知道嗎?”潤璃叮囑她,蔥翠有時候心直口快,有什麼就說什麼,這樣的性格,可不適合在後宮生活。

    “姑娘,我知道了。”蔥翠看著潤璃臉色凝重,心裡也知這事的重要性,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心裡也對那皇宮產生了一定的恐懼心理。上回和黛青進宮幫自家姑娘打下手給皇太后切除背上的瘤子,那次來去匆匆,只覺得皇宮好大,很氣派,也到處都能遇到美貌的女子,現在聽姑娘這麼警告著,方才覺得原來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馬車轆轆,在將暮未暮的黃昏裡,那聲音顯得格外淒涼而悠長,伴著那晚歸的行人的腳步聲,一點點融進了那遠處寺廟的暮鼓中。

    潤璃再一次進宮了,下了馬車見著這熟悉的樓閣池台,便感慨著自己和皇宮真是有緣,不想來,卻一次又一次的進來,每次進宮,都有一些讓自己難忘的回憶,都讓自己更深的體會到這裡的陰暗,鬼影綽綽的映在雕花窗上,烙在人的心底。

    皇太后顯然不知道潤璃已經把皇宮看做一個修羅場,見著潤璃過來,很開心的拉著她的手道:“九小姐,快來給哀家看看,聽說你去涼關了,那邊關生活清苦,看看你有沒有變瘦?”

    潤璃笑著回答:“勞皇太后掛念,臣女應約去涼關尋許家六小姐,涼關雖比不上京城富庶,可鎮國將軍府恁般客氣,倒沒少吃少穿。”

    兩人談話裡都很機警的避過了蘇府三房被查抄的事情,只是說些場面話兒。皇太后見繡春姑姑也去接了潤璃,很是高興,對她說:“你去回皇后話,便是哀家知道她一心想皇上病體早日康復,她有心了。”

    繡春姑姑抬眼望了下潤璃,應了一聲“是”,又對皇太后說:“皇后娘娘已經準備了房間,打算讓九小姐住在碧水閣,離清華宮不遠,方便照顧皇上,太后娘娘覺得如何?”

    皇太后想了想,沉吟著說:“哀家原還想讓九小姐繼續住到我這慈甯宮裡,但皇后這安排倒也不錯,就是要離清華宮近些才好。”看了看潤璃婷婷的站在那裡,皇太后笑了笑:“聽說九小姐和梁世子已經議親了,姑姑照顧侄媳婦也是應當的。”

    潤璃只能應景兒一般裝出臉紅的情狀來,心裡卻在輪著皇太后這句話,她突然如此說,可是話裡有話?唉,這宮裡生活就是乏味,聽句話兒都要揣摩上好幾遍才成。

    暮色朦朧,皇太后見著潤璃站在那裡,身姿纖細,猶如一支嫩柳般,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她心裡也有些感慨,畢竟這九小姐也只是個年輕姑娘,臉皮薄,聽自己說起議親之事便會臉紅,驀然生出一種憐惜之情來:“沈姑姑,那你先把九小姐送去碧水閣,放好東西再帶她去清華宮,哀家會在那裡等她。”

    沈姑姑應了一聲,便和繡春姑姑一道把潤璃和蔥翠送去碧水閣,然後招呼了碧水閣的管事宮女叫秀梅的領著潤璃去了清華宮。

    清華宮可能是後宮裡最氣派的宮殿,潤璃從進門就能夠感覺到,那雕花的漢白玉石板從院子門口一直延伸到宮殿門口,院子也比慈甯宮和未央宮的院子更大些,左邊還有一個極大的池苑,荷葉亭亭如蓋,在這暮色裡邊依然看得很清楚,遠遠看著就像一幅工筆水墨畫,微風吹過,就見一道波痕從池子的對面傳了過來,似乎把水面劈成兩半,顫抖了一下,那片盈盈的綠意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06

第四十八章

    沈姑姑見潤璃貪看著那池荷花,笑著說:“九小姐也愛荷花?這荷花是皇上親手種植的,當年淑妃娘娘最喜歡這花。”說到這裡,突然又覺懊悔,淑妃,那個神秘死去的寵妃,自己無端在這裡提她做什麼?豈不是晦氣!

    潤璃不知道沈姑姑心裡的後悔,只是笑著說:“我倒也不是特別愛哪一種花,只是覺得這個月份,別處的荷花都已經落了,這清華宮的荷花卻還開得正密,心裡有些詫異。”

    “那是當年淑妃娘娘自己種出來的品種,叫九月蓮,現在正是當季。”沈姑姑也釋然了,也難怪潤璃會那麼關注,可不是這樣嗎?九月盛放的蓮花,其餘地方也是少見吧。

    淑妃娘娘,潤璃這才反應出來沈姑姑方才臉色為何那般奇怪,她又想到了體弱多病的五皇子許允熜,那個有著一雙烏黑眼睛的少年,那個喜歡做木工活的少年,不知道他最近身子好些了沒有?

    還沒等她想太多,沈姑姑和繡春姑姑已經帶著她進了主殿。主殿極為闊大,四角大柱子上都裝飾著金龍的浮雕,主殿裡已經點上了明油燭火,照得屋子一片明亮,暖黃的光打在人的臉上,顯得格外溫潤。

    皇太后和梁皇后已經坐在主殿的正座上等著她,潤璃趕緊行了大禮:“太后娘娘安好,皇后娘娘安好!”

    “九小姐不必拘禮了,快進去給皇上診診脈。”皇太后趕緊讓她平身。吩咐沈姑姑帶她進內室去給皇上看診。

    梁皇后的目光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潤璃,眼裡有一種說不清的寒光,潤璃看著她那眼神十分陰鷙,似乎是一隻老鷹看到了地上的獵物,一個俯衝過來要把她撕碎似的。心裡微微一寒,她不敢多看梁皇后,只能站起身來跟著沈姑姑走進了內室。

    許胤填躺在床上,面容清矍,雙眼渾濁無光。

    潤璃站在床頭看了看這樣的許胤填,心裡暗自歎氣,若是他不這樣一意孤行,或者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四皇子許允炆也算是個不錯的年輕人,立她做太子當然要比立許允熜做太子強,皇上要是早認清形勢,立了許允炆為太子,那帝后生活肯定會和諧得多,這才真正是大周之福呢。

    床前有兩個太醫正在忙碌,看見潤璃進來,皆是一愣,不知道這位年輕姑娘是誰,繡春姑姑帶她來做什麼。

    “王太醫,李太醫,麻煩讓開些,這是太后娘娘請來給皇上看診的蘇太傅家的九小姐,先讓她給皇上把脈罷。”沈姑姑走上前去,很不客氣的把太醫遣開,王太醫和李太醫又看了看潤璃,眼睛裡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家,能給皇上看病?皇太后是急病亂投醫罷?

    潤璃走上前去,把手指搭在許胤填手腕上,略一診脈,便知皇上這病和那李老爹的無二,也是屬於中風偏癱,從程度來看,皇上的更嚴重些,可能在此前受的刺激比李老爹更嚴重。若堅持吃她的藥接受針灸按摩,不過兩年光景也能恢復。可現在卻是一個難題,皇太后希望她治好皇上的病,梁皇后卻不會讓她把皇上的病治好,想到這裡,潤璃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九小姐,皇上這病如何?可有法子治?”沈姑姑見潤璃神色不對,湊過來關切的問。

    “沈姑姑,你且拿紙和筆過來,我先開個方子,請太醫們過目,我們討論以後再報皇太后。”潤璃看了看床上的許胤填,這時他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認出了潤璃來,突然伸出手來抓住她的手腕,激動得咿咿呀呀的一陣亂說,沈姑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默默轉過身去幫潤璃拿筆墨紙硯。

    潤璃見許胤填那手抓住自己手腕,五個手指不斷的點著她的手背,心裡有些明瞭,他是在掛念五皇子,不知道五皇子現在是否身體好些了?她朝許胤填點點頭道:“皇上不必擔心,我想那五皇子應該身體康復了,不會再有大礙。”

    聽潤璃說完這話,許胤填卻依然很激動,手顫抖著不住的把五個手指張開來給潤璃看,這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安撫著把他的手平放在床上道:“皇上,你且休息好,四皇子人好,就算是當了太子也不會對五皇子怎麼樣的,臣女會盡心幫你診治,皇上也要好好配合才是。”

    許胤填見自己多次暗示全部失敗了,頹然的把手放了下來,默默的閉上眼睛,不再搭理潤璃,心裡有一絲絲絕望。

    這時,一個宮女端著藥過來:“皇上,該吃藥了。”

    說罷便用小湯匙舀起藥汁來自己喝了一口,再細心的把藥吹涼,一個宮女走上前去扶著許胤填半坐起來,那試藥的宮女這才慢慢的,一小匙一小匙的把藥汁喂給許胤填吃。

    潤璃看著這情景,倒也覺淒涼,一個多月前看看見許胤填,雖說有病在身,可也還是精神矍鑠,精力充沛,現在看他這模樣,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般,不由得讓她感觸人世間的一切太過變化無常。

    坐在桌子邊上,潤璃奮筆疾書寫來一個方子,吹幹墨汁,叫蔥翠拿去給王太醫和李太醫看,兩位太醫好奇的拿了過來,兩人湊到一起把那張方子看了下,心裡懼是一驚,這方子上邊寫的是病因,分析異常準確,一語中的,方子裡配藥皆是一些尋常物事,但仔細思考來卻發現件件是對症而下的藥物。

    兩人看了,這才感歎人不可貌相,連連點頭贊好,把方子交給沈姑姑,叮囑她按這方子去配藥給皇上煎服。兩人互相看了看,最終還素放下成見走到潤璃桌子這邊來和她討論皇上的病情。

    潤璃見那王太醫把手指伸進茶盅裡,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邊寫下一個字:梁,心裡頓時雪亮,看起來這兩位太醫也已經被梁皇后威脅過了,不能把皇上的病治好,難怪看著許胤填這病如此嚴重,難怪太醫也沒有盡心醫治。

    王太醫和李太醫都緊張的看著潤璃,見她點點頭,伸手用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不能治。李太醫看著,也接著寫了三個字:不可治。王太醫不甘示弱的也寫了三個字:不好治。三人就像比賽似的寫了一排字,三人的臉色都很陰俋,坐在那裡,和泥塑木偶般,想著那種可能的危險,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秀梅領著潤璃回到碧水閣時,夜色已經沉沉的上來了。

    碧水閣裡一片安靜祥和,四周有開滿了花朵的桂樹,一朵朵米粒大的金黃花朵攢在一起,形成一個花錘,沉甸甸的點綴在綠色的樹葉裡,在這月夜裡,甜甜的芬芳送出去很遠,讓人聞了心醉神迷。

    正在樹下倘佯,就聽門口輪值的宮女細聲說:“太子殿下安好。”

    略微一愣神,潤璃才醒悟過來,這個太子殿下便是原來的四皇子許允炆了。眼波一轉,便見一身紫色衣裳的許允炆已經朝她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潤璃看著那個漫漫走過來的人,似乎還是那個樣子,沒有變化,可她總覺得她身上不知道哪裡有了些變化。

    “九小姐不必多禮。”許允炆望著站在面前的潤璃,心裡有一種憐惜的感覺。方才母候找了他過去,和他談起九小姐給父皇治病的事情,母后的話裡話外都有一種讓人聽了膽顫心驚的狠毒,如果九小姐把父皇的病治得略有起色,她便會叫人下手殺掉她。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16

第四十九章

    許允炆聽得心驚,這怎麼可以!他還幻想著娶九小姐為妻,到時候立她為後,為什麼母后就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呢?和母后爭執了一陣沒有用處,他心中氣悶,到處亂轉了一陣,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這碧水閣。

    見著碧水閣門口的大紅宮燈,不由自主的,他跨步進來,看見潤璃站在那一排桂花樹下,巧笑嫣然,身上似乎籠罩著雲霧般,朦朦朧朧,讓人看得不甚清楚,但又吸引著他走上前去,一親芳澤。

    “太子殿下,夜色已深,為何還沒有歇息呢?明日還要起早上朝,應該注意身體。”潤璃很委婉的下著逐客令,可惜許允炆卻完全弄反了她的意思,只覺得潤璃這話異常溫柔,能如此為自己身子著想,好一個貼心的人兒。

    “九小姐,我是來提醒你的,此番進宮,萬分兇險,父皇的病……”他猶豫了下,看了看潤璃,一時語塞,實在不好說出“你不要把父皇治好了這句話”來。

    “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潤璃知道該怎麼做。”潤璃微微頜首:“夜色已深,若是太子殿下沒有旁的事情就回去罷,恕潤璃失陪了。”

    “璃兒!”見潤璃轉身欲往屋子裡邊走,許允炆心裡一陣緊張,那個埋在心裡很久的昵稱脫口而出,潤璃聽了,整個人都僵住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呢,是哪裡不對勁呢,怎麼聽他喊自己璃兒竟然有些反胃呢?

    “你是真心想要嫁給伯韜嗎?”許允炆在後邊著急的問:“是他用權勢壓著你答應,對不對?璃兒,你不要答應他。你知道嗎,在杭州那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喜歡上了你,我想娶你,等我登上皇位便封你為皇后,你不能答應伯韜。”

    潤璃猛的轉身過來,直視許允炆:“太子殿下,你搶自己表弟的未婚妻,這不太好罷?”

    許允炆一步走上前來拉住潤璃的手:“璃兒,你可願意?只要你點頭,我可以對正妃側妃一屑不顧,雖有後宮三千,卻只獨寵你一個。”

    用力的把手抽了回來,潤璃冷冷的看著許允炆道:“對不起,太子殿下,我不會答應你,我心裡只有伯韜,我只會嫁給他,不會嫁給旁人。”

    聽了這話,許允炆很茫然:“璃兒,為什麼?難道是你先遇到他?若是你先遇上我,你會不會也只鍾情於我一個人?”

    潤璃唇邊展開一絲淡淡的笑容,映著那月色,顯得格外嫵媚:“我想,感情這事情是講求緣分的,既然我和你無緣,那便不必強求。不要來問我是不是是他比你更早遇上我的問題,他比你更早見到我,便是上天安排好我們會是這樣的。”看了看許允炆那悵然若失的神色,潤璃緩緩說道:“緣分是求不來的,是五百年前便已經結在三生石旁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有配得上這身份的貴女為您的正妃,我只是蒲柳弱質,不堪匹配。”

    “不,你配得上,沒有誰比你更配得上的。”許允炆絕望的看著潤璃微笑著的臉:“你是嫌棄我已經有正妃和側妃了,對不對?”

    “你有沒有正妃和側妃,你有多少妃子,都和我沒有關係,太子殿下。”潤璃歎了一口氣道:“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那便該為我的幸福著想,是要希望我和梁世子恩愛美滿,而不是像你方才所說的,要把我們拆散。如果你那樣做了,太子殿下,”潤璃臉上露出了冷冷的表情:“我便是自盡也不會答應嫁給你的。”

    許允炆沮喪的看了看潤璃,

    她站在那裡,桂花落了她一身,肩頭點綴著點點金黃,看起來是那般俏麗,眉眼之間有著堅定的神色,仿佛自己太子的身份對她來說,沒有絲毫吸引力。

    “九小姐,你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兒,我只是希望你能嫁給我,並沒有想迫你去自盡。”許允炆有些慌張,一想到潤璃有可能徹底從這世間消失,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的決定了,我也不會逼你放棄伯韜,你別太在意,好生歇息去罷。”

    潤璃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向他行了一個禮兒:“謝謝太子殿下諒解。”

    姍姍而去的身影讓許允炆好一陣失神,或者從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對她如此關注,因為他從小就知自己是絕沒有辦法去掌握自己的未來。他的未來是由很多人一起設計好的,母后,舅父,姑父,皇祖母,其實,躺在床上的父皇也在設計他的另一種人生,只是他的設計和母后祖母設計的不同,所以他就躺在了闊大的龍床上,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沒有活著的意義。

    “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如果我不是有對江山的追求,我會像伯韜那樣,不顧一切的去喜歡你,可我的生活裡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沒有辦法放棄掉那些,也就沒有資格擁有你。”許允炆喃喃自語道:“我錯了,原諒我方才的胡言亂語。”

    一想到曾經還想過齷齪的主意,想去破壞伯韜和潤璃的親事,許允炆心裡不由得慚愧起來。就像九小姐方才說的,喜歡她,便該祝願她生活美滿,自己是該放手了,想到這裡,許允炆心情突然輕鬆了起來,背著手走回了自己的祈玉宮。

    院子裡靜悄悄的,西邊和東邊的屋子裡都亮著燈,蘇側妃和陳側妃都在盼望著自己進她們屋子去罷?再看看正中間,表妹的屋子卻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己過去,還是像自己一樣,因為堅持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而用這黑燈的屋子做偽裝呢?

    許允炆猶豫了一下,便大踏步走向中間那屋子,西邊和東邊廊柱後隱藏的丫鬟紛紛退回了自己的廂房,向主子報告道:“太子殿下去了陸正妃屋子!”

    蘇潤□倒是沒有什麼反應,懷孕快三個月,她的害喜反應特別嚴重,每天都在狂吐,吃不進東西,還有些頭暈,所以她已經沒有精力來惦記這些事情了。可陳七小姐聽著畫墨來報,牙齒咬了咬嘴唇,眉頭挑起,十分訝異:“太子殿下怎麼會去陸正妃那裡?他們之間不是關係很不搭調的嗎?”

    畫墨垂手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太子殿下去了中間那進屋子。”

    陳七小姐喃喃道:“若是陸正妃得寵,那我這形式便更糟糕了,得想個什麼法子才是。”轉臉對畫墨道:“既然太子殿下不過來,那就把燈熄了,歇息罷。”

    “撲哧”一聲,那燈火搖了兩下,終於熄滅,一點點殘存的火星掙扎了下,也慢慢的由暗暗的紅色轉成灰燼,屋子裡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許允炆走到正屋的門邊,便見廊柱後邊轉出一個宮女,向他行了個禮:“太子殿下安好。”許允炆被這出其不意鑽出來的小宮女嚇了一跳,呵斥道:“為何這般深夜,你還在這裡鬼鬼祟祟!可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宮女撲通一聲跪到在地,可憐兮兮的說:“太子殿下明鑒,是陸正妃派奴婢在這裡看太子殿下有沒有回來的!”

    聽到這話,許允炆覺得不可置信:“你在說謊嗎?陸正妃屋子裡都沒有燈了,她還會派你在這裡看我回宮沒有?”

    “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說謊,每天晚上奴婢要稟報了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回宮來的,陸正妃才會去歇息,她已經習慣了每晚不點燈在黑暗裡邊坐著一個人想問題。”小宮女戰戰兢兢的回答:“奴婢真沒有說謊,太子殿下若是不相信,便可以進去看看,陸正妃定然是坐在窗戶邊上等著奴婢進去回話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26

第五十章

    將信將疑,許允炆叫那小宮女起來,推開正屋的門,點了一盞繡球燈,帶著他走進了內室,窗戶邊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背對著門,正托腮冥想著什麼,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的問:“小寒,太子殿下可回來了?”許允炆揮了揮手,示意那小宮女退下,自己走了過去,把一雙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表妹,你每晚都這樣在等我回來嗎?既然想我,為何不派人喊我來你屋子?”

    明珠郡主聽到許允炆的聲音,猛的一驚,卻沒有回過頭來:“表哥,我知道原先我任性,讓你難堪了,怎麼又有臉喊你來我這裡?只能暗地裡看著表哥的身影罷了。”說到這裡,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許允炆的手背上。

    許允炆摸了摸她鬢邊秀髮,低下頭來輕聲對她說:“表妹,以前的事情就別再提了,我們都做錯了,以後我們就按照祖母和母后所希望的,做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罷。”

    明珠郡主驚喜的轉了過來,一雙明眸裡有著驚喜,她伸出手摸上了許允炆的臉道:“表哥,你原諒明珠了?”

    許允炆把嘴貼上了她的柔荑,那溫暖的體溫讓他心裡一陣恍惚,若這雙手是璃兒的——不,不能再想她,不能再想,她是屬於表弟的,今生和自己無緣。麻痹自己神經般,他俯下身去,親上了明珠郡主的唇:“表妹,我們歇息罷。”

    明珠郡主有一絲慌亂,沒有想到圓房的這一天終於盼到了,她羞澀的縮在椅子上,感觸到許允炆那柔軟的唇覆上了自己的,一絲顫慄從心底升起,傳到了四肢五骸,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和溫暖。

    許允炆見明珠郡主對於這男女之事十分的生疏,一把抱了她起來,把她送到了那張闊大的床上,他做了明珠郡主的老師,教她親吻,教她如何愛撫對方,直到最後一刻,在明珠郡主全身灼熱的時候,他一鼓作氣的霸佔了她的身體。

    明珠郡主望瞭望身邊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的許允炆,看了看他的眉毛和緊閉的雙眼,她身邊的人本來應該是他的,可是陰差陽錯,她卻成為了表哥的妻子。她為他守身,不惜激怒表哥達到保持自己童貞的目的,可他回來以後對自己竟然不屑一顧!她好恨,恨自己的癡心,也恨他的無心。為了懲罰他,讓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後果,她必須要奉承好表哥,在枕頭上吹幾句風,讓表哥討厭他,想著法子捉了他的錯處把他貶斥到遙遠的荒地去,一輩子也別想過好日子。

    用手輕輕撫摸著許允炆的眉毛,明珠郡主滿意的一笑,沒有想到這夫妻生活竟是如此快樂,她為何傻乎乎的錯過了這麼多的晚上,從今晚起,表哥就該徹底屬於自己,什麼蘇側妃陳側妃的,邊都別想挨到!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明珠郡主也沉沉的睡去,那盞擱在窗臺上的繡球燈一直亮著,油燒盡了,最後“撲”的一聲熄滅,屋子裡漆黑一片。

    第二日早上,明珠郡主醒來的時候,發現陽光早已照射進了屋子,許允炆已經不在身邊,想必是上朝去了。宮女們走了進來,向她道賀:“主子大喜!”她想到昨晚那場顛鸞倒鳳,臉上一紅,吩咐小寒打賞了她們,然後叫人來服侍自己起床。

    床單上有一小灘殷紅的血跡,有姑姑過來,把那床單掀了起來,團成一團抱了出去,小寒笑眯眯的給她換上了衣裳。明珠郡主摸了摸肚子道:“小寒,你說這裡面會不會就有一個娃娃了?”

    小寒笑著回答:“主子,你也忒性急了些,蘇側妃不是說有將近三個月的身子了嗎?可還沒看出一點影子來呢!再等等罷!”

    一提到蘇側妃,明珠郡主的眉頭便皺了皺:“真不甘心,到時候她的孩子要占了長子這個名分兒!”鏡子裡那美人的臉,因為這皺眉便顯得有了些猙獰。

    “她的兒子占個長字又有什麼了不起呢?主子您瞧瞧,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誰都沒有被立為太子,還不是都是庶出的,您的才是嫡長子呢!再說了,保不定那蘇側妃肚子裡頭是個女娃呢!”小寒趕緊開導著明珠郡主,她是陸明珠的陪嫁,從公主府帶進宮的,自然知道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生怕她起了什麼念頭,想辦法去害蘇側妃肚子裡的孩子,萬一被發現了,頂罪的還不是她們這些宮人!

    “你說的倒也是。”陸明珠點了點頭:“說不定她生的是個女娃呢,我又何必如此費神!小寒,扶我出去走走!”

    小寒可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答應著,扶住明珠郡主的手,陪著她走了出去。

    平日明珠郡主可是最不喜歡一早便走出去的,因為院子裡總能遇到陳側妃或者是蘇側妃在遛彎兒,她看見那兩道身影就心中不喜,因為許允炆從不進她的屋子。可現在不同了,她總算是實至名歸的陸正妃了,也該出去轉轉,讓她們堵心了。

    在外邊溜了一圈,半個人影子都不見,東邊和西邊屋子的門沒有開,院子裡靜悄悄的。

    明珠郡主站在那裡挺納悶,今兒的人都去了哪裡?想找個碴子都沒有見著人,這心裡的一口氣沒法子出。轉頭吩咐身邊的姑姑:“你們去通知蘇側妃和陳側妃,速速起床來陪我用早膳。”

    兩個姑姑面面相覷,知道這位愛折騰的主子想找人碴子了,可又沒辦法阻止,只能向身後的宮女使了個臉色,愁眉苦臉的應了一句,分別去了東邊和西邊屋子傳話。

    聽說陸正妃有請,陳側妃輕輕一笑,米粒大的牙齒在朝陽照射下發出潔白的光:“我還想要找個機會讓這位陸正妃惹點事情呢,她就這般知道我的心事似的,馬上就給我這個機會了!我得仔細想想,怎麼才能禍水東引,把這水送到西邊屋子去。”

    想了又想,她的眉頭慢慢舒展,笑嘻嘻的對畫墨說:“陸正妃如此客氣,還請我用早膳,可不能白費了她的一片心,我們走罷,別讓陸正妃等久了。”

    畫墨看著自家小姐那副模樣,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了什麼法子,誇著陳七小姐道:“小姐,你如此足智多謀,若是生成個男子,該是有經世之才了!”

    陳七小姐搖搖手道:“我這算什麼?不過是在大宅子裡邊呆久了,見慣了這些事兒,所以便能順手拈來而已,可憐那蘇側妃,也是大宅子裡出來的,怎麼就偏偏沒有得一點體會。”感歎了一番,主僕二人便匆匆往正殿而去。

    來到正屋,明珠郡主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間主座上,臉上掛著一種看似親切的笑容,陳七小姐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笑容挺古怪,向她行了一禮:“陸正妃安好。”

    明珠郡主朝她一點頭:“你來了,坐罷。”

    就見一個宮人托了一個盤子過來,上邊有一個小銀碗,裡邊盛的是粥,旁邊一碟金絲燒麥配和蝦仁湯,配了四樣小吃:酒糟鵝掌、百味鴨胗,涼拌海蜇皮,蘸醬芝麻酥。那託盤放了下來,陳七小姐只覺一種馥鬱的香味直沖鼻孔,不由得贊了一聲:“這粥聞著這麼香,是什麼料兒的?”

    明珠郡主得意的一點頭:“俗話說九母十公,九月吃母蟹,這蟹黃可是足足的,十月吃公蟹,愛的就是那蟹膏,我見著這九月裡頭是母蟹上市的好時間,前幾日叫禦膳房的人幫我去買了幾簍肥肥的母蟹進來,吐了幾日水才弄乾淨,今日便叫他們剖了幾隻,做了這蟹黃粥,咱們幾人來嘗個鮮。”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35

第五十一章

    陳七小姐看了看這些早膳,倒也豐盛,心裡知道這陸正妃確實是心裡歡喜,怎麼說,昨夜也和太子殿下圓房了不是?心裡壓著那種酸意,向明珠郡主陪著笑臉道:“看來我今日竟是有口福了。原來陸正妃有這麼多好東西,素日裡都是一個人躲起來吃不成?不行,以後我得每日來蹭早膳才是。”

    明珠郡主喜氣洋洋,也沒聽出陳七小姐裡調侃她小氣的意思,點點頭道:“我這裡的吃穿用度,自然與你們側妃是不同的,若是高興,我自會喊你們一起來用膳。”看了看右邊空著的那張椅子,她的眉毛皺到了一塊:“蘇側妃怎麼還沒有來?”

    站在旁邊的姑姑聽到明珠郡主問起蘇側妃,不由得支吾起來,手握著帕子搭在前邊,臉皮漲得通紅。

    明珠郡主狐疑的看了一眼,歡樂的心情頓時消了幾分:“怎麼了?蘇側妃怎麼還未到?你傳話可說清楚了?”

    那姑姑低頭回話說:“回主子話,蘇側妃說她身子沉重,還想睡上一會,請主子自己用早膳便是。”

    聽到這回稟,明珠郡主心裡便有氣,好你個蘇潤□,藉著有了孩子當擋箭牌,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可現在母憑子貴,自己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等自己也懷上了孩子,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想到這裡,她淡淡的說:“既是如此,那就不必等她了。”看了看恭恭敬敬低頭坐在一旁的陳七小姐,心裡想,這個陳側妃倒還是個識趣的,知道要來奉承自己,不免又得意了幾分。

    話說這陳七小姐看著這蟹黃粥和蝦仁湯,心裡就有幾分歡喜,有了身子的婦人最忌寒涼,若是多吃螃蟹還會小產。本想著蘇側妃若是來用了這早膳,都不用自己想法子,自然會吃些苦頭,即算是吃得少能保住孩子,也會腹瀉肚子絞痛。現兒一聽明珠郡主竟然不追究她的缺席,也感歎著失去了個好機會,看著明珠郡主那不悅的臉色,她心聲一計,笑著對明珠郡主說:“既然蘇側妃身子懈怠,不想起床,為何不叫人把這早膳送去西廂,這樣也可以表示陸正妃對她的關心,同時也叫她沾點陸正妃的福分。”

    明珠郡主聽著陳七小姐字字句句皆在恭維自己,心裡早是癢癢的,點點頭道:“陳側妃說得有理,馮姑姑,你將這份早膳送去給蘇側妃嘗嘗罷。”

    馮姑姑見明珠郡主竟這般輕巧就把蘇側妃給放了,也頗是驚異,托了盤兒就去了西邊屋子給蘇側妃送早膳去了。明珠郡主看了看陳七小姐,見她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不由得笑道:“陳側妃,既然是做了太子側妃,也該拿出點氣勢來,否則不由得奴婢們都輕視你。”

    陳七小姐看著那馮姑姑端著盤子出去了,暗自高興,聽明珠郡主似乎在教訓自己,點頭道:“臣妾領聽陸正妃教誨。”

    見陳七小姐語氣越發恭敬,明珠郡主不由心中大悅,和她一直絮絮叨叨說了些自己在公主府如何對待下人的事情,最後總結著說:“你現在多多少少該拿出幾分主子的樣兒來,可別讓那些奴婢們欺負到你頭上來。”

    陳七小姐揀著吃了幾樣小菜,喝了幾口粥,笑著回答:“果然該是如此。”

    祈玉宮這邊陸正妃和陳側妃在共進早餐時,潤璃也正在未央宮裡陪皇后娘娘用早膳。今日一早,她就來未央宮求見梁皇后。

    聽說蘇家九小姐求見,梁皇后閑閑的挑了下眉:“這位九小姐想要和我說些什麼呢?”敲了敲桌子,她這才對繡春姑姑道:“傳她進來。”

    潤璃帶著蔥翠站在未央宮的門口,望著裡邊的院子,梁皇后顯然已經起來了,因為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主殿裡邊有人在走動。昨晚她想了很久,雖然這麼做可能有些不道德,但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她不得不這麼做。皇宮是個可怕的地方,她真不希望在這裡更久的呆下去,能夠早日出宮已經成了她唯一的願望。

    昨晚許允炆的話讓她驚嚇不小,沒有想到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存著這樣的念頭,雖說她和決絕的把話說得清楚,他也似乎承諾了不再來騷擾她,可她不知道哪天他會不會又失去理智來找她。住在蘇府總比住在宮裡要安全得多,所以她來找梁皇后的目的就是想要給她些暗示,有一個法子能讓皇上的病更加嚴重,重到沒有挽救的餘地。

    雖然這真的很不道德,若是在前世,她可能會很鄙視自己,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能讓自己脫身了,況且她也只是暗示梁皇后,並不是非得要她去做,換句話說,她給了梁皇后一把刀子,可究竟那刀子會不會取人性命,便要看梁皇后的行動了。

    繡春姑姑的圓盤臉出現在潤璃面前,她微笑著向潤璃說:“九小姐起得可真早,快些跟我進來罷,皇后娘娘傳九小姐進去呢。”

    跟著繡春姑姑走過前邊的院子,潤璃走進了主殿,梁皇后正坐在主座上,兩道眉毛修得長長,差不多要插入鬢邊,這讓她看起來竟帶了幾分妖異,未央宮裡那些檀木器具映襯著她,仿佛是一幅發黃陳舊的畫像。

    “臣女向皇后娘娘請安。”潤璃彎□子向梁皇后行了一個禮兒,然後抬起頭來,眼睛盯住了她:“我想皇后娘娘應該很想知道現在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罷?”

    沒料到潤璃單刀直入來得這般快,梁皇后也是一愣,繡春姑姑更是張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攏來,這位蘇太傅家的九小姐,未免膽子也太大了些!

    仔細再打量了下潤璃,梁皇后的嘴角邊浮現出一絲笑容:“好一個九小姐,倒真有幾分膽色!你這麼大清早的就來給本宮報信兒嗎?不知是喜訊呢,還是……”隨著聲音的逐漸滴落,她的笑容漸漸的冷了下去,那嘴角也慢慢的拉直,看上去刻薄而尖銳,就像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一條刀痕。

    “我很想知道皇后娘娘認為怎樣的結果才是喜訊?”潤璃淡淡的笑了下,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皇上這病雖嚴重,臣女卻是有幾分把握治好的,只是這對皇后娘娘來說是不是喜訊呢?”

    梁皇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陰鷙,可多年的宮中生涯已經把她訓練得不透露一絲感情,她只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潤璃:“九小姐似乎有下文要說,不如先把話說全了,讓本宮聽聽,這是不是喜訊?”

    “皇上的病因,乃是因為血壓升高引起腦部血管梗阻所致,也是俗稱的中風偏癱,目前皇上這病,經過兩年左右時間治療,若是他能配合好太醫,重新站起來,重新開口說話,也不是不可能的。”潤璃緩緩的說,一邊觀察著梁皇后的神色:“可這病卻非常忌諱外界刺激,若是再受刺激,再次中風,那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雖然腦子有可能還清醒,但因為四肢不能動彈又不能說話,這便如同廢人一般,所以一定要注意保養。以後朝中有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千萬別讓皇上知道了,也不要說話去刺激皇上,免得他因著傷心而引發激動,導致血脈逆流再次梗阻。”

    梁皇后的眼中慢慢露出一絲喜色,對潤璃點點頭道:“九小姐果然好醫術,我記下了。”轉頭吩咐繡春姑姑:“上早膳,本宮要好好招待九小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49

第五十二章

    秀春姑姑應了一聲,轉身去後邊小廚房傳早膳,一邊從衣袖裡掏出手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裡想著這九小姐實在太機靈了,知道皇上這病不能不治,又不能治好,索性拐著彎兒告訴了娘娘一個讓皇上再也起不來的法子,這真是一舉兩得的事兒!

    宮女把早膳送了過來,梁皇后溫柔的朝潤璃招了招手道:“九小姐,過來一起用早膳罷。”

    潤璃站起來行了個禮,便朝梁皇后那邊走了過去,跪坐在小墊子上,看著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心裡也明白梁皇后不會在這時候對她下手,所以吃得非常放心。

    用過早膳後,潤璃用帕子擦了擦嘴,對著梁皇后提出了一個要求:“臣女有一事相求,希望皇后娘娘能替臣女在太后娘娘面前說上幾句好話,讓臣女儘快回蘇府。現兒皇上跟前有太醫院的太醫在照看著,我們昨日也商榷了給皇上治病的法子,想來也無大礙。臣女的母親現在有孕在身,而且懷的是雙胎,身子甚是沉重,臣女還得趕回去照料她。”

    梁皇后心裡不由得贊了一句,這位蘇府九小姐委實是個聰明伶俐的,若不是韜兒心悅她,梁國公府已經和蘇府議親,炆兒也已經娶了她的姐姐,否則把她收入炆兒的後院,那倒會是炆兒的一個好幫手。梁國公府可是炆兒登基以後的助力,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女子鬧僵了,她做了自己侄媳婦也是不錯的,肥水沒有流到外人田地裡就行。

    笑眯眯的向潤璃點了點頭,梁皇后和藹的說:“我自會盡力幫你在太后娘娘面前說情,你自己也可以直接說,太后娘娘其實挺講道理的。”

    潤璃聽了梁皇后這般說,心知離宮之事成了八分,心中一喜,更是覺得自己賣的這個乖沒有賣錯,看著梁皇后的臉,又沒有原先看的那般充滿戾氣了。

    這時,門外跌跌撞撞進來一個姑姑,走到梁皇后面前,臉上變了顏色:“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蘇側妃那邊出事了。”

    梁皇后聽到這話,猛的站了起來,臉上變了顏色:“木姑姑,蘇側妃出了什麼事情?你快些給本宮說清楚!”

    “回娘娘的話,今日早晨,陸正妃派姑姑過來傳蘇側妃去陪她用早膳,蘇側妃因為神思沉倦,所以推了沒有去,然後陸正妃就賞了一份早膳過來,奴婢和鄭姑姑見那蟹黃粥和蝦仁湯都是寒涼之物,喝多了會對有身子的婦人不利,便沒讓蘇側妃喝。可蘇側妃聞著那味道兒香,嘴饞喝了一口,把那碗剩下的粥打賞給了她的貼身宮女寶琳,誰知不一會那寶琳便嘴吐白沫了,蘇側妃現在也直喊肚子疼呢!”那木姑姑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裡俱是驚惶:“按理來說,只喝一口蟹黃粥也該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那粥裡摻了什麼別的東西沒有。奇怪的是這盛粥的碗是銀質的,也沒見有異常反應……”

    看著木姑姑那驚慌失措的臉色,潤璃也知這事情有些嚴重,站了起來對梁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女去看看蘇側妃罷。”

    梁皇后此時也是氣得全身發抖,好你個明珠郡主,雖說你是皇上的外甥女,可我也容不得你這麼殘害本宮的皇孫,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一想到明珠郡主待字閨中那些胡作非為之事,她心裡就認定了這是明珠郡主是因為嫉妒才這麼做的。

    今兒一早,祈玉宮的掌事姑姑就送來一塊有著落紅的床單,喜笑顏開的向她報告說炆兒昨晚終於和陸正妃圓房了,看來就是因為圓房了,她不想讓蘇側妃肚子裡的孩子占了個長字才下此毒手的。

    看著潤璃站起身來準備跟著木姑姑出去,梁皇后吩咐繡春姑姑:“走,跟著本宮去祈玉宮。”

    潤璃走進蘇潤□住的房子時,見到寶瓏正伏在寶琳的床頭哀哀哭泣,蘇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色倒還好,只是因為受了些驚嚇,精神有點不濟的樣子。再看看床上,寶琳雙眼緊閉,嘴唇有點青紫。

    “寶瓏,你讓開,我來給她看看。”潤璃用手輕輕拍了拍寶瓏的肩膀。

    寶瓏轉身見著潤璃,不由得抱住了潤璃的胳膊,大聲哀號起來:“九姑娘,你救救寶琳罷,你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是玉女轉世,你救了那麼多人,定也能救寶琳的,是不是?”

    潤璃見著她這模樣也知道她和寶琳一起進蘇府做了這麼多年的丫鬟,兩人已是情同姐妹,不由柔聲安慰她:“寶瓏,你不要著急,我會盡力救她,你先到旁邊去,讓我給她診脈。”

    寶瓏向潤璃磕了個頭,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眼睛焦急的看著床上的寶琳,潤璃伸出手去給她搭了一脈,須臾,她驚訝的站了起來對寶瓏道:“把那碗蟹黃粥端過來我看看。”

    寶瓏應了一聲,很快把那只銀碗呈了上來。潤璃聞了聞蟹黃粥的氣味,又用湯匙舀了些,用舌尖舔了下,寶瓏緊張的喊了聲:“九小姐,別吃,那粥裡有毒。”

    潤璃搖了搖頭道:“這粥並沒有問題。”站了起來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桌子上邊,突然她的眼睛落到了一片小小的紅色膜衣上邊,撿了起來一看,是生花生的皮兒。心中一亮,問寶瓏道:“你們今天早晨吃了生花生?”

    午後的含芳小築一片寧靜,前院嫣紅正在梨花樹下收集新落地的花瓣,高高的梨樹上還坐著一個小丫頭,才留了頭髮,挽了兩個丫髻,上面就近取材的簪了一朵梨花。梨樹的樹枝上掛著一個花籃,小丫頭正在細心的採摘著那潔白芬芳的的花朵。

    “這些花太密了,疏一疏以後結的果子才會又大又甜。”樹上的小丫頭眉開眼笑的自言自語。

    “品藍,你這個饞鬼,就會惦記著吃。”嫣紅撲哧一笑:“我倒是覺得,照你這麼說,每個樹枝上留一朵花就夠了,那結出來的果子肯定會有臉盆那麼大,也會甜得不行!”

    “哎呀呀,嫣紅姐,你就記得拿花去淘那胭脂膏子!”品藍在樹上不樂意的撅起嘴:“拿了做胭脂膏子,不如吃到肚子裡去!”

    “你就整天惦記著吃,真是一個吃貨!還不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等會姑娘該醒了!”院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看著樹上的品藍搖了搖頭:“趕緊的幫嫣紅把花弄好,仔細姑娘立時找她有事情!”

    “娘,你回來了!”品藍驚喜的大喊:“姥姥身體好了吧?沒什麼事情吧?”

    “沒事!多虧咱們姑娘給開的藥,服了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阿彌陀佛,姥姥總算好了!”

    這時嫣紅已經直起身,搖了搖花籃,看了看裡面滿滿的一籃子花,開心的對著門口婦人道:“吳媽媽這下可放心了,小姐這幾天都在念叨著呢,快進來回了姑娘去!”

    吳媽媽笑著走進院子:“是呢,這下總歸放心了。姑娘沒午休呢?”

    嫣紅的眼睛笑得如彎彎的新月:“本來倒是想午休的,後來大姑娘那邊寶瓏和四姑娘那邊的春蘭過來了,和絨黃那小蹄子在嚼舌頭,姑娘就被吵醒了,這會正問著她們話呢!”

    ——問話?說得怪好聽的,說白了就是正在開著小會八卦呢!

    姑娘遣了自己和品藍到外面摘花,也是叫她們兼職做站崗放哨的活計而已。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09:58

第五十三章

    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吳媽媽喜得連眉毛都飛起來了:“什麼事情叫這兩個小蹄子一起過來了?”

    口裡說著話,腳卻沒停著,步步生風,一步踏入了內室的房門。

    “姑娘,你可沒看見呢,當時二姨娘那臉,白得和糊窗戶的紙漿子一樣呢……”春蘭笑得很開心,耳朵上垂下的小墜子也一晃一晃的打著秋千,煞是嬌媚。

    “我們大姨娘倒是沒說什麼,估計她還很樂意大姑娘有這種心思吧。”坐在春蘭旁邊的寶瓏撇了一下嘴:“原本自己也是奴婢出身的,眼皮子淺,比不過二姨娘原來也是官家女子,畢竟見識多一點。”

    “春蘭寶瓏,你們這兩個小蹄子,不好好伺候著姑娘,怎麼跑到含芳小築來嚼舌頭來了?也不怕擾了我們姑娘歇息!”吳媽媽一進屋子,就聽得這沒頭沒尾的話,心裡被撩撥得不行,趕緊啐了

    春蘭和寶瓏,心想著還能聽到她們再說一次。

    果然,還不等春蘭和寶瓏開口,這邊絨黃就已經說上了:“吳媽媽,你總算回來了!可叫我們掛心著,連姑娘都念叨得慌呢!我們剛也沒說什麼,就在說昨晚大姑娘和四姑娘在清遠堂被老爺訓斥了,叫她們今兒全搬到梨香院住,不許再和姨娘住了,回了蓼風閣和杏花天以後,她們和自家姨娘吵鬧呢!”

    解說詞簡明扼要,又適當的體現了對含芳小築僕從裡面地位高超的奶娘吳媽媽的掛心,還凸顯了自家姑娘對下屬的關懷——呃,絨黃真是越來越面面俱到,八角玲瓏了!看了看絨黃那細眉細眼,潤璃突然感到自家手下有這麼得力的丫鬟,真是人生幸事!

    “姑娘,我早就和太太說了,大姑娘和四姑娘該從姨娘住處搬出來!正經主子怎麼能和那些半主半婢的住在一起,早晚得被帶壞了去!”吳媽媽聽了絨黃的話,一臉欣喜:“只是不知老爺怎麼也管起內院的事情來了!”

    “還不是我們家那沒有眼色的姑娘!”春蘭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歪歪斜靠在美人榻上的三姑娘,咽了下唾沫,看著三姑娘的眼睛裡仿佛帶著一點鼓勵的神色,又開口非議起自己家姑娘來了:“你是不曉得呢,吳媽媽,昨天老爺在聽雨軒設宴款待大爺家三少爺和武靖侯世子,我們家那沒眼色的姑娘呀,嘖嘖嘖……”

    春蘭軟軟的聲音就像山谷裡的黃鶯,清脆清脆,又帶著點婉轉的腔調,聽得吳媽媽心裡無比舒暢:“四姑娘怎麼著了?”

    “她竟然在貴客面前落三姑娘的臉,晚宴以後老爺發火了,說她不知身份呢。”

    吳媽媽神色激動起來:“她是什麼東西,給我家姑娘提鞋兒都不配,怎麼也敢在貴客面前瘋言瘋語的!老爺說得對,真是不知身份!”

    “後來啊,回到杏花天,就一直哭呢。二姨娘勸慰她,結果倒好,她還做夢想要二姨娘去老爺那撒嬌,要抬平妻!”

    “做她娘的春秋大夢!”吳媽媽一臉猙獰:“二姨娘能和我們太太比嗎?我們太太是什麼人,她又是什麼人!一個做慣小婦的,成天就會狐媚著臉,拿喬做致的,還想做平妻!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頭上面有沒有誥命的青氣影兒!”

    說到激動之處,吳媽媽胳膊掄了起來,“吧嗒”,胳膊上挽著的一個包袱就掉到了地上。

    “媽媽別這麼著急,她說她的,我們且聽著就是,老爺雖說平日裡還算寵著那二姨娘,可心裡明白著呢。”潤璃看著自己奶娘真的急了,臉皮漲得通紅,害怕她來個什麼血壓驟高,然後中風就壞了,趕緊開口撫慰她:“地上包袱裡是什麼呢?媽媽這麼金貴著掛在胳膊上,聽閒聊的時候也不願意放下來,這下子倒好,包袱自己跑了!”

    “哎呀,我的好姑娘,我都忘了這一茬了!”吳媽媽趕緊撿起包袱,拍了拍那個藍底碎花的包袱皮兒上的灰:“姑娘不是喜歡吃醃的酸菜嗎,我叫我娘家嫂子給醃了幾罐香香的醃菜,這不,先帶點過來,姑娘吃著喜歡再去運過來。”

    “多吃醃菜可不行,對身子沒好處的,偶爾吃吃調換個口味就是了。”潤璃點了點頭:“吳媽媽,你先去把醃菜交給咱們小廚房裡的王嬸兒再過來好好歇歇吧。”

    “行!”吳媽媽喘了口氣,對著春蘭點點頭:“我馬上過來,你等會盡細的告訴我!”

    “媽媽儘管放心去辦了該辦的事情,我還敢對您瞞著什麼嗎!”春蘭笑著用手帕掩了口:“寶瓏這裡也有好聽的事情呢!”

    寶瓏瞪圓了眼睛看著吳媽媽那亟不可待的臉,點了點頭:“真的呢,吳媽媽,你先去放好東西,歇下氣,我們不著急的!”

    吳媽媽得了保證,腳下生風的往後院去了。

    潤璃看了看春蘭和寶瓏,抿嘴一笑:“沒想到,大姐和四妹那邊有你們這麼聰明伶俐的丫頭!又會說故事兒,又會看眼色,看著我都眼熱了,想去太太那邊討你們過來當差了!”

    話音剛落,那幅水墨山水的門簾被撩起,蔥翠擦著汗走了進來。

    “姑娘,我怎麼才出去一會,你就嫌棄起我們來了?”蔥翠嗔著臉兒,把手帕遞到春蘭和寶瓏面前:“你們給看看,這就是我們家好姑娘呢,剛剛支使我帶著小丫頭子在後花園藥圃做了這麼久的活,累得全身濕透,這手帕子上全是汗呢,可現在回來還說我們不貼心,比不得你們這兩個聰明伶俐的,哎呀呀,我趕明回了太太,去哪個不起眼的角落涼快著去,免得不明不白的就惹了我們家姑娘嫌棄!”

    絨黃看著蔥翠紅撲撲的臉,上前一把就把蔥翠拉到一邊:“也不趕緊去洗洗,還到這裡胡說八道的,等會該去牡丹苑太太那頭去了,你要一屋子的人聞你的汗臭味兒?”

    “身上有汗臭味兒,話裡倒有有酸味兒呢!”潤璃含笑看著自家身邊的大丫鬟:“我什麼時候又嫌棄你了,用得著這般撒嬌撒癡的在我面前張狂著?仔細我回了太太揭了你這層油皮兒!還趕緊去換洗下!”

    蔥翠立時眉開眼笑的趕著到美人榻前面蹭了蹭:“我就知道姑娘不會嫌棄我的!姑娘,來聞聞我這話裡還有酸氣兒沒有?”

    “快去換洗罷,磨磨蹭蹭做什麼呢!”潤璃伸出小腳,輕輕踢了她一下:“做出這副張狂樣子,也不看看有別院的姐妹在,想要她們看著我們含芳小築裡的人沒規矩呢?”

    “謹記姑娘教誨!”蔥翠扮了個鬼臉,一溜煙的往後院去了。

    “我這邊丫頭們都慣得懶憊的,比不了大姐和四妹治院有方,倒叫你們看了笑話去了。”看著春蘭和寶瓏那羡慕的眼神,潤璃淡淡一笑,她不是不知道春蘭和寶瓏的心思,這兩人是含芳小築的常客,蓼風閣和杏花天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這邊馬上知道得清清楚楚。

    或者她們本來就是母親安插在那些院子裡的眼線吧,寶瓏還算是個穩妥的丫頭,平常過來閒扯歸閒扯,也沒有露出不安分的心思來,倒是這個春蘭,相貌兒生得是極好的,可那眼神總有掩不住的飄忽,水汪汪的勾著人的神思,恐怕她的心思還不只是做個大丫鬟而已。特別是最近這一年,她來含芳小築越發勤密了,有事沒事的都過來晃,總歸有所圖謀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0:15

第五十四章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都想活得更好一點。如果在不涉及自己和親人利益的時候,她還是願意幫幫她們的,可如果把手伸到自己親人這裡來,她也不是好惹的!

    “春蘭丫頭,快說快說,後來又怎麼著了?”

    吳媽媽已經回來了,端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美人榻旁邊繼續追問著。

    “後來呀,我們家姑娘竟然說想嫁給武靖侯世子做小妾呢!她說三姑娘這身份肯定嫁不了武靖侯世子,要想嫁他只能做側室,三姑娘肯定是不願意的,可她願意……”

    “我呸!”吳媽媽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家姑娘嫁個皇子都夠格兒,還不能嫁個武靖侯世子?還做側室?小婦養的就是小婦養的,和她那個娘一個性子,天生的奴婢命格兒,就算是成了正經主子,也會自己想著辦法自貶身份!”

    “可不是說嘛,哪有姑娘嫁的自己趕著給人家去做小妾的?”春蘭笑了笑:“更何況才見了世子一面就想著這些了,還不知道人家世子眼裡有沒有她?”

    “是呀,吳媽媽,我們家姑娘竟也是一樣的想法呢!”寶瓏也趕著告訴吳媽媽蓼風閣的消息。

    “啊呀呀,真不愧是姐妹!都一個德行!”吳媽媽拍手大歎,突然想到潤璃算起來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姐妹,趕緊補充了一句:“小婦養的姐妹果然想法都一樣,趕著去輕賤自己,到底不是太太生養的!”

    “是呀。”春蘭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杭州城誰不知道咱們蘇府有個三小姐,心腸堪比菩薩,長相模樣那是一等一的好,都說是觀世音面前的玉女轉世呢!”

    “春蘭這話我愛聽。”吳媽媽笑眯眯的點頭。

    “姑娘姑娘,梨香院那邊吵起來了!”品藍躥了進來,把一籃子花擱到桌子上面,喘了口氣:“我在梨樹上看得分分明明的,那院子裡有人在揪著打呢,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聽到這話,春蘭和寶瓏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三姑娘,婢子先回梨香院去看看。”

    潤璃點點頭:“你們趕緊去罷,梨香院鬧起來了,你們兩個大丫鬟不在倒也不好辦了。嗯,品藍,去西廂房拿點治咳嗽的藥給春蘭,免得回去找不著出來的由頭。”

    “還是三姑娘體恤我們!”春蘭和寶瓏躬身打了個千兒就跟著品藍離開了房間。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還是三姑娘體恤我們!”春蘭和寶瓏躬身打了個千兒就跟著品藍離開了房間。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南山隱叟臉上慣常的嬉笑已經不見,望著潤璃的眼睛裡全是探究的神色。

    “師傅,我是杭州知府蘇文衍的三姑娘啊。”聽到這個問題,潤璃心中一驚,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嬌的拉著南山隱叟的衣袖搖晃:“師傅,你是怎麼了?這個問題也問得忒奇怪了!”

    “濟世大師和我說過你是個有來歷的,我一直在揣測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今天我方才明白,丫頭,原來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南山隱叟眯著眼睛盯住潤璃,看得她有點心發慌:“你和師傅說句實話,是也不是?”

    潤璃張口望著師傅,心裡非常懊悔,事極反常必為妖,今天只顧著救那個產婦和嬰兒,卻忘了剖腹取子在大周是多麼妖異的事情!

    “師傅,我是……”潤璃腦子飛速的轉動,正努力的想著拿什麼話來搪塞師傅。

    “你是華佗轉世,對不對?”南山隱叟的雙眼矍鑠,灼灼有神的看著她:“這是華佗神技啊,早已失傳的破腹術,我從來沒有教過你這些,而你卻能如此順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華佗轉世又是誰?”

    潤璃暗地裡舒了一口氣,看著站在面前,眼神極為認真的南山隱叟,突然覺得師傅很可愛,想像力特別豐富,和師傅學醫有幾年了,一直覺得師傅是那種老小孩的性格,可沒想到師傅的想像力也超乎她的想像!

    用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細細的汗珠,她笑著對南山隱叟道:“師傅,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事極反常必為妖,師傅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師傅這般聰明,能猜出我的來歷。師傅,請允許我對外說是您教我的華佗神技,只是男女授受不親,您不方便親自動刀,故……”

    南山隱叟摸了摸雪白的鬍鬚,呵呵一笑:“這是當然,祖師爺的話弟子一定遵循。”

    “咳咳咳……”潤璃差點被嗆住,師傅的角色轉換太快了吧?怎麼能讓師傅在自己面前執弟子禮呢?

    “師傅,我不是華佗轉世,我是華佗的徒弟轉世,您別這麼喊我,我還是您的徒弟蘇潤璃,你就是我的師傅!”

    “是嗎?”南山隱叟懷疑的盯著她。

    自從九年前濟世大師推薦,他收下年僅三歲的蘇潤璃做徒弟,本以為只是官家小姐拿來消遣的方式而已,結果卻讓他吃驚。三歲的潤璃,記憶力特別好,他教的東西,只要說一遍她就能記住,而且還能有自己的見解,有些甚至是他這個多年的老江湖都不曾想到過的。他也曾因為太驚奇於潤璃的種種不凡而請問濟世大師,濟世大師笑著說:“你只須知道你這個小徒弟是個有來歷的就夠了,其餘的無須多問。”

    他忍住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只單純的把潤璃當場自己的徒弟來看待。他慢慢的看著她從三歲的小娃娃長成了十二歲的少女,也慢慢的看著她的醫術越來越精湛,今天她甚至做到了這個世間其他大夫不能做到的事情!

    “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潤璃忍住心裡的笑,推著師傅往外面走:“師傅,我堂兄還在風雅樓設宴請我們去吃晚飯呢,我們快去吧。”

    “丫頭,這恐怕是鴻門宴吧?”南山隱叟沉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想要做什麼?”潤璃雙眼一亮:“師傅,莫非他們想請你入京給皇上治病?”

    南山隱叟點點頭:“恐怕就是如此了。這些天你堂兄他們遍尋南山隱叟不獲,皇上的病情也不能老這麼拖著,他們肯定是想退而求次了。看到你一手醫技了得,自然想著為師身手定然只有比你高,故而特地設宴……”

    “既然我堂兄想做項莊,那我就做那項伯好啦。”潤璃微微一笑:“師傅,飯不能不吃,條件可以不答應。”

    “傻丫頭,答應又何妨!”南山隱叟笑著點了點頭:“既然你堂兄能跟著武靖侯世子來江南找我,可見你們蘇家和這事也有莫大的淵源,如果師傅不答應去,那麼他們肯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如此一想,還是師傅去罷。師傅都不用看皇上的脈案都能知道他病情七八分,你就不用擔心了。”

    潤璃的大眼睛裡有汪汪的淚水,師傅這麼做,分明就是在保護自己!

    給皇上看病,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一個不好,項上人頭便是不保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0:27

第五十五章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險,師傅還是願意前往京都,而且說得那麼從容輕淡,仿佛只是去外地遊山玩水一般!

    九年師徒情誼已經使他們成為了和親人一樣親密的人。

    “丫頭,犯不著一副這樣的神情!”南山隱叟擺了擺手:“說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龍顏大悅,賞賜千金,那我們濟世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師傅,肯定是這樣的!”潤璃擠出了一個笑容,和南山隱叟一起走了出去。

    風雅樓是杭州著名的飯莊,它旁邊是風景宜人的西湖,佔據了極佳的地理位置,樓裡佈置得極為風雅,和一般的飯莊格局不同。一樓是大堂,只依著窗戶擺了幾張桌椅,中間堆出一個小檯子,上面擺放著古琴琵琶等樂器,專門請了名滿大周的樂師曹大家和薛秋娘等人來演奏,二樓和三樓全是雅座和包房,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廊裡擺放著玉簪花一串紅等時興花卉,坐在風雅樓,推開窗戶就見碧波粼粼的西湖,耳畔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音妙曲,眼前還有可圈可點的字畫,全不似是在飯莊內,竟讓人有置身瓊林宴的感覺。

    “此處果然甚妙。”蘇潤璋看著一泓湖水,心情愉悅。

    “只是不知道璃兒妹妹的師傅是否會願意去京城為皇上治病。”梁伯韜卻在沉思著這個問題:“皇上病情不能久拖,我怕皇后娘娘會坐鎮不住後宮。”

    “你難道不相信你姑母的手段?”蘇潤璋拿起茶盅飲了口茶:“先安心品茶!連這客茶都是上好的龍井,風雅樓真是名不虛傳。”

    “我可沒有你這般悠閒的心思!只有皇上病好了才能更好的控制局勢。”梁伯韜蹙起一雙濃眉,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面,顯見得很焦躁:“如果璃兒妹妹的師傅不答應去,那我們請璃兒妹妹去京城如何?”

    蘇潤璋放下了茶盅,眼睛盯著梁伯韜:“虞城,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

    “潤璃妹妹的師傅和蘇家無關,而潤璃卻是蘇家三房的嫡女,此事孰重孰輕,我想你分得清楚。”蘇潤璋看著梁伯韜那迷茫的眼睛,步步緊逼:“我知道你還有別的心思,可是你自己也說過,你的親事你自己不能做主,那你何苦去招惹潤璃妹妹?”

    “怎麼又扯到我的親事上面了?”梁伯韜臉上浮現出一點可疑的紅潤:“潤璋,你現在說話很古怪!”

    “但願我沒有多心。”蘇潤璋看著好友,歎了口氣:“其實你只是一時的迷惑,你覺得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閨閣千金,所以你覺得好奇,回京以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把她忘記了。”

    “瞧你說的,好像我……”

    話音未落,就聽到風雅樓的跑堂在敲門:“風雅樓三號的客人到了。”

    門被拉開,門口站著一老一少,正是南山隱叟和潤璃。

    潤璃朝著蘇潤璋和梁伯韜展顏一笑,隨著南山隱叟走進了包房,店小二已經麻利的把客茶送了過來。

    “風雅樓是個不錯的飯莊,四堂兄,你說是不是?”潤璃看著蘇潤璋在凝神看著掛在牆上的字畫,露齒一笑:“這張行草我總看不全字兒。”

    “那我怎麼聽說潤璃妹妹學書法的時候最開始是練的行草?”

    “那時候覺得行草讓別人看不懂,似乎挺高深。後來發現我素常寫的字兒都沒人能看懂,所以就改練楷書了,只是李娘子說我習行楷比較符合我的性子,所以現在的字還是很跳脫。”潤璃看了看那幅字,眼睛裡滿是羡慕:“聽父親說四堂兄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改日可否向潤璋哥哥請教一二?”

    蘇潤璋含笑看著她:“等三叔今年回京述職,潤璃妹妹也會跟著回京都居住,到時候在一起了,自然有時間切磋。”

    潤璃偏了偏頭:“這兩天潤璋哥哥可有空?”

    “這倒不巧了,我和世子打算明天返京。”蘇潤璋看了看俏皮的堂妹,眼裡也滿是欣賞:“我和世子還有大事要請潤璃妹妹的師傅幫忙呢!”

    轉頭看了看梁伯韜,發現他正在走神,用手悄悄推了推,示意他說話。

    從潤璃走進來的那一刻起,梁伯韜就感覺到自己變得不自在起來,分明想看見她,但是真正見到她了,又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恍惚間卻聞到少女的芬芳,依稀似下午自己抱著她縱馬穿過杭州的街道時,那鼻子下若有若無的芳香。

    感覺到蘇潤璋在推他,梁伯韜定了定神,對著南山隱叟一拱手:“老神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老神醫切勿見怪。”

    南山隱叟笑著點頭道:“可是為了皇上的病?”

    “正是。”

    “皇上是否經常左邊頭痛,伴有多夢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聲響過大,便會感覺忽忽欲狂?”

    梁伯韜和蘇潤璋皆是一驚:“老神醫所言極是。”

    “聽聞不久前濟州發生流民□,數萬餓殍在一自稱天王之賊寇引領下沖入濟州府衙,殺知府,開官倉,據山為王,皇上急怒攻心,因此昏迷數日,醒後精神不濟,一直無法上朝,可是如此?”

    梁伯韜驀然一懍,眯了下眼睛看著對面鬚髮皆白的老頭,沒想到這鄉野之人對朝廷之事竟如此瞭解!他是在幫魏貴妃還是柳德妃辦事?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見多識廣?

    看到梁伯韜全身的警戒和懷疑,南山隱叟呵呵一笑:“世子不必緊張,老朽一介鄉野村夫,不值當世子如此重視!只是老朽自知你們必有一日會要來找老朽為皇上治病,所以也特地出去打聽了下朝政之事。”

    聽得此話,梁伯韜方才略微放鬆了身子,但臉上仍有疑惑之色。

    “老神醫如何知道我們必會來找你呢?”

    “因為世間本無南山隱叟這個人。”

    “那為何皇上說當年是南山隱叟治好了他的病?”

    “當時老朽無心入太醫院為官,便向皇上請辭,托言雲結廬杭州南山,不理世間雜事,想來是皇上自己給老朽想了這麼一個名字,老朽自己卻是不知的。”

    “老神醫你就是南山隱叟?”梁伯韜和蘇潤璋驚呼起來,看著面前鬚髮皆白的南山隱叟:“難怪潤璃妹妹醫技近似乎神仙,原來竟得了老神醫的真傳!”

    “世子和蘇少爺過譽了,老朽只是懸壺濟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當不得‘老神醫’這三個字。”

    “當得,當得,如何當不得?”梁伯韜滿臉興奮:“老神醫,可否明日與我們一同返京為皇上治病?”

    “太醫院人才濟濟,何必老朽進京?”

    熱氣騰騰的酒菜已經上來,南山隱叟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鱸魚,慢慢品味:“唔,風雅樓這菜做得確實不錯。璃兒,改天叫你那個黛青丫頭來嘗嘗新出的菜,以後師傅就有口福享受這麼美味的菜肴了。”

    蘇潤璋見南山隱叟的全副精力仿佛已經轉到飯菜上面,輕輕巧巧就回避了他們談話的中心,趕緊想把話題拉到正題兒上面來:“老神醫,您這般疼愛潤璃妹妹,這是她的福氣。”

    “是啊,璃兒這丫頭打小就跟著我學醫,人聰明,又孝順,我是心底裡把她當孫女兒看的。”南山隱叟眯縫了眼睛,有滋有味的嚼著清蒸鱸魚,順便把一根魚刺出來擱到旁邊的碟子裡:“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什麼為了蒼生社稷的大道理我也不想聽,可總不能讓你們把我的乖徒弟弄到皇宮那種汙糟的地方去受罪,我就替丫頭去走一趟,但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0:38

第五十六章

    看了看梁伯韜,南山隱叟放下了筷子:“你得讓皇后娘娘——那是你姑母?你叫她保證,皇上病好以後可不能讓我進太醫院,我不愛呆到那種地方,被宮裡的娘娘貴人們呼來喝去的,而且去了太醫院,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能留這把老骨頭安安穩穩的回鄉。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雖不才,卻也願盡力一試,為皇上分憂解難。”

    “一切如老神醫所說便是。”

    梁伯韜和蘇潤璋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那幅畫在許胤填面前展開來,畫中的女子依舊在巧笑嫣然,只是許胤填卻不能像往常一樣,伸出手去撫摸過她白玉般的臉蛋。他的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畫中的美人,有著深深的悲哀。

    “你寵愛淑妃,我很開心,我一點都不埋怨你。”梁皇后笑嘻嘻的坐了下來,你每天都在撰玉宮裡歇著,後宮三千,只寵她一個人,我也無所謂。你別這樣瞪著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淑妃真不是我下的手,我還巴不得她多活幾年呢。”

    貼近了那張畫看了看,梁皇后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贊許:“說句真心話,淑妃長得可真美。”轉頭看了看許胤填,看到他眼珠子只顧盯著那畫裡的美人,沒有移動半分,不由得冷冷一笑:“皇上,你以前總在我們這幹後宮嬪妃面前誇她純真,我還真不贊成這句。你盡可以誇淑妃美,但是卻誇錯了她的純真。這後宮能讓純真存在嗎?若是她沒有死一直活到現在,她會和魏婉雲如出一轍,她會用盡各種手段來爭寵,會為了她的兒子著想去殺掉那些競爭對手,也會變得面目可憎。”

    十五年前撰玉宮的那場大火仍然歷歷在目,那是淑妃自己放的火,大家都知道,可是導致她放火自焚的原因是她被人下毒,容顏盡毀,身子一點點的消瘦下去,瘦到只有一個□歲孩童的體重,形同一具骷髏。

    毒不是她下的,她根本不願意淑妃死去,只要不威脅到自己和炆兒煣兒,她都不會隨意去傷害別人。她知道那毒雖是魏婉雲下的,可實際上卻是出自慈甯宮,皇太后看不慣一個女人完全佔據了兒子的心,旁敲側擊般向魏婉雲暗示了幾句,她便上鉤了,連從哪里弄來這種莫名其妙出來的毒藥都不知道,就派人抹在淑妃的茶盅裡邊。

    淑妃死了,可她卻一直還活著,每逢十五皇上便會去撰玉宮偷偷的看望五皇子,會這麼用心的畫出她當年的模樣,會這麼認真的為他們的孩子策劃著將來。他的心,全部分給了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子,難怪後宮裡有這麼多人忌恨她,包括了那位慈甯宮裡的皇太后!

    “淑妃,是母后指使魏婉雲下的毒,你不知道吧?”梁皇后勝利般的看著許胤填突變的臉色,聽著他似乎不順暢的呼吸:“對了,臣妾有個問題一直想知道答案,為何你還是皇子的時候,我父親就逼著要我嫁給你?為何當初有那麼多妃子娘家有勢力卻沒有得到支援,反倒是母后出身江陵容家,世人皆知是清貴一流,卻能穩穩當當入主中宮?而後沒有半年先皇便駕崩,你能即位?你怎麼如何坐上的這張龍椅的,我不相信你就心中沒數!”

    許胤填的臉色越發的紅了起來,他的手指連彎的力氣都沒有了。那些屈辱的往事,他不願意回想,可梁皇后偏偏要提出來,仿佛揭開了他癒合不久的傷疤,血淋淋的一片,看得自己心驚肉跳。

    他一直不知道母后……竟然和鎮國將軍有私,直到那日,父皇身患重病,鎮國將軍進宮探視,他見到了他和母后之間的眼神交流,從而有知道了母后和鎮國將軍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那眼神,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曖昧,有感傷有纏綿還有怨艾。

    他終於也知道為何鎮國將軍要這麼一心一意的幫助他登上龍椅,只是因為他和母后有私情,他們之間有超越叔嫂之間的關係!這麼多年鎮國將軍都遠在涼關,沒有回京城居住,他也自以為自己會慢慢的忘記這一切,可今日梁皇后卻舊事重提,她究竟又是怎麼樣知道的!他望著她,,心裡的憤怒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皇后究竟在這個宮裡布了多少眼線,為什麼這些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皇上,你別生氣,臣妾也是想自保啊。”梁皇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笑吟吟的道:“這宮裡鬥來鬥去的,我還真厭倦了。我只想讓炆兒坐穩這位置,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那我也此生無憾了。說實在話,這宮裡真沒有什麼讓我留戀的,便是貴為皇后、皇太后,也只是滿目冰涼,沒有一點溫暖。皇上,你應該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你想要見淑妃,卻再也見不到了,我想要見他,也再也見不到了。你還有國事要處理,有那麼多東西打發時間,而我呢?除了被關在冷冰冰的未央宮,還有什麼事情好做?”

    這時,就聽到外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繡春姑姑低低的呵斥聲:“皇上正在歇息,你來這裡做什麼,還不快些回去!”

    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哭泣聲:“我要見皇上!五皇子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醫去撰玉宮救救五皇子罷!”

    是毓芳姑姑!許胤填聽得清清楚楚,那聲音不會聽錯,是撰玉宮的毓芳姑姑!熜兒?熜兒怎麼了?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醫去救?許胤填聽到這淒厲的聲音,不由得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得到處都是。無力的看了梁皇后一眼,他的頭沉沉的垂到了一邊,眼睛也閉上了。

    梁皇后站了起來,遺憾的搖了搖頭:“勞累本宮說了這麼久,皇上,您還真能堅持,比常人的忍耐力要強不少呢。”

    伸手拿了帕子幫許胤填細心的揩去嘴唇邊的血跡,梁皇后輕聲說:“皇上,若你不是這般一意孤行,臣妾又何需用這些手段?你放心,我不會對淑妃的兒子怎麼樣的,畢竟炆兒已經坐穩了太子之位。原先我想害他,是因為你在努力幫他爭取,可現在你已經沒辦法再替他爭取什麼了,他也便不足為患了,我會繼續讓他做個閒散皇子,在富貴鄉里過一輩子。臣妾其實心地很善良,我這麼安排,到時候他的日子可要比炆兒過得更快活呢。”

    梁皇后幫許胤填擦乾淨血跡,這才姍姍的走出了內室,看到外邊的繡春姑姑和另外一位宮女:“秀娟,你的口技學得很好,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秀娟羞澀的笑了笑,垂手站到一旁道:“能為娘娘效勞是奴婢的榮幸。”

    “你想出宮去嗎?”梁皇后看了看秀娟道:“碧蓮已經被送出去了,若是你想和她一樣,我也可以答應你,只是你要記住,如果洩露了一點點風聲出去,你將來的下場會很慘。”

    聽了梁皇后的話,秀娟簡直是喜出望外,猛的跪了下來:“謝皇后娘娘恩典,奴婢願意出宮,奴婢也可以對天發誓,若是洩露出宮裡的事情,必將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看了看秀娟那春花似的臉蛋,梁皇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著繡春姑姑道:“姑姑,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不早該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了嗎,我怎麼倒是越來越心軟了?你明日便想法子把她的名字在宮女冊子裡消了罷。”

    繡春姑姑在一旁陪著歎息:“娘娘,你從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起便一直是心軟的,何曾又心硬過?雖然口裡說得狠辣,什麼時候又見你真真下過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0:49

第五十七章

    梁皇后淒涼的一笑:“姑姑,你別說這些好聽的話讓我安心了,炆兒榮登大寶之日,便是我青燈古寺生涯開始之時,我會去日日誦經來洗清我犯下的罪孽,若是菩薩不願饒恕我,也只能等死後墜入阿鼻地獄了。”

    “娘娘。”繡春姑姑哽咽得不能出聲,眼淚珠子已經落了下來,掉在秀娟貼在地面的手背上,讓她的心裡也是一陣發酸,原來貴為皇后娘娘,也這麼辛苦,活得這麼累。

    “繡春姑姑,你喊李太醫給皇上來看看。”梁皇后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天空那輪陰冷的月亮,十五,真不是一個好日子,二十五年前的十五,她失去了他;十五年前的十五,皇上失去了淑妃。誰說十五是一個團圓的夜晚?

    不出多久,李太醫蒼白著一張臉出來報告:“皇后娘娘恕罪,皇上的病情日益加重了,方才卑職查看皇上的面色赤紅,乃是血脈氣上的緣故,這……”說到這裡,他張惶無錯般的看了看四周,這才輕聲說:“卑職雖已給皇上施針,可恕卑職醫術不精,皇上……皇上……可能活不過兩個月了!”

    說罷,李太醫已匍匐在地,不住的磕頭,向梁皇后請罪。

    梁皇后長歎一聲道:“李太醫,起來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也不能強責你一定要治好皇上的病,你盡心給皇上診治著便行了!”

    李太醫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覺得自己在生死之間走了一次,聽梁皇后這般說,感激涕零,跪在那裡響響的磕了三個頭方才起來。

    梁皇后搭著繡春姑姑的手走出了清華宮,站在門口,望瞭望沒有人走動的小徑,突然覺得很惆悵:“姑姑,我現在心裡似乎很空,心願達成,本該開心的,可為什麼還這樣不著地一般,踩不到實處,整個人懸在空中一般。”

    繡春姑姑安慰著她道:“娘娘,你別想得太多,一切都會好的,現在太子殿下根基未穩,還得等著你幫他掌控呢。”

    聽著繡春姑姑這句話,梁皇后身子一顫,挺直了脊背:“姑姑,你說的沒錯,我現兒可不能這樣子,炆兒還等著我幫助他坐穩了這張椅子呢!走,扶我去掖庭,方才見了皇上,怎麼突然又想見魏婉雲了。”

    天空裡的月亮照在清華宮照在未央宮,可似乎沒有照進掖庭,因為掖庭四周都是大樹,密密的樹冠把那處屋子遮了個嚴嚴實實,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守門的內侍見到梁皇后走過來,趕緊巴結的把門打開了,慇勤的引著梁皇后進去:“娘娘,可要當心些,這魏氏進了掖庭以後就有些瘋瘋癲癲的,見人就罵,逢人就打。”

    梁皇后點點頭,她能體會魏婉雲的心情,從後宮一人之下的貴妃到掖庭的庶人,她如何能適應這種轉變?況且那些看守掖庭的都是一些趨炎附勢之輩,覺得掖庭裡撈不到油水,自然會對關在裡邊的妃嬪惡言相向,如何能有好日子給她們過?

    饒是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一看見魏貴妃,梁皇后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短短幾天的掖庭生活,站在面前的已經不是那個嬌豔的魏貴妃了,一個首如飛蓬,面色浮腫的中年女子被人帶進了梁皇后坐著的那間屋子,她身上穿的衣服皺皺巴巴,還有著一塊塊的污漬,完全看不出那衣裳原來的顏色。

    “梁元媛你這個賤人!”看見坐在桌子旁邊的梁皇后,優雅得體的穿著,純金質地鑲嵌著小粒寶石的指甲套子在燈下發出耀眼的光芒,魏貴妃便覺得心裡的憤怒已經無法再壓制下去,她咆哮著便向梁皇后沖了過來,只是被那內侍揪住頭髮拖了回去:“竟敢對皇后娘娘如此無禮!”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響亮的摑在了魏貴妃的臉上,她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的半邊臉,憤怒的看著那個內侍:“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話音剛落,又一個巴掌摑在她另外一邊臉上,直摑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魏婉雲,你還是省點口水罷,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現兒已不是那個寵冠後宮的魏貴妃了。”梁皇后閑閑的抬起眼來看了狼狽的魏貴妃一樣,就見她的鼻孔裡流出了一道鮮血,對那內侍皺了皺眉:“畢竟魏氏也是服侍過皇上的人,你怎能這樣對她不敬?”

    那內侍嚇得臉色發白,趴在地上連連磕頭:“皇后娘娘饒命!”

    “你起來罷,以後要好生照看魏氏,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梁皇后嫌惡的看了那內侍一眼:“你出去罷,我和魏氏還有些話要說。”

    魏貴妃愣愣的看著梁皇后,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要出手相助。這時便見梁皇后笑著對她說:“我可要好好感謝你,沒有你,皇上如何能生病,我的炆兒如何能登上太子之位?我素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如果看著別人這樣欺負我的恩人而不仗義執言,那我也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燈下,梁皇后的笑容特別的明豔,似乎比她任何一日都要美。

    與梁皇后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魏貴妃,她的臉上有著鮮明的指印,平日嫵媚的眼睛現在也乾涸得如一對死魚的眼睛,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

    “呸!你這個笑面虎,你敢說不是你故意設計來害我的?”魏貴妃撫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裡似乎能噴出火來。

    自己被關在掖庭裡也有多日了,她一直回顧著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叫碧蓮點了抹著催情藥粉的熏香,皇上倒在自己身上——那南山老神醫不是說過皇上不能過於興奮嗎?應該是吸入了催情香引發興奮,因此才會身體不支倒下來的吧?

    催情香,她原本根本沒有想到過這東西,是碧蓮提醒了她,她這才派宮人出去採買的。碧蓮,她原來不是梁皇后的宮女嗎?因為受了梁皇后的責罰,自己這才把她收為己用的,難道那是一場苦肉計?不可能啊,碧蓮跟著自己關進來,當晚就喝了梁皇后賜的毒酒死了,她若是梁皇后的人,怎麼可能還會被賜死?

    那天晚上看見碧蓮倒在自己身邊,開始手腳還能動彈,慢慢的就僵硬得像一根木棍,嚇得她躲到一邊不敢過去看她,後來繡春姑姑叫幾個內侍抬了碧蓮出去,說是要扔到亂葬崗去,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難道碧蓮竟是個忠心的奴僕,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為梁皇后在長樂宮做奸細不成?

    “我如何害你?若不是你自己心術不正,又怎麼會被我害?”梁皇后笑眯眯的看著魏貴妃那腫得像個饅頭的臉:“我今晚只是來敘舊的,絕沒有想要來加害你的意思,你不必害怕。我只想告訴你一句,其實我們倆都一樣,都是可憐人。”

    “我和你都是可憐人?”魏貴妃茫然的抬頭看著梁皇后,反覆咀嚼著她的話語:“為什麼可憐?我們身份何等尊貴,又可憐在哪裡?”

    “我和你都是為了家族被迫入宮的弱女子,在這深宮裡犧牲了青春年少,守著這方寸之地鬥來鬥去,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完了。”梁皇后望瞭望形如鬼魅的魏貴妃:“我其實很嚮往宮外的生活,但卻不得已只能呆在這裡,難道還不可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1:00

第五十八章

    “呵呵……”魏貴妃突然笑了起來,那桀桀怪笑聲如夜晚的鴟鳥,讓人聽了膽顫心驚:“梁元媛,你到底是想來做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你說我可憐?我可憐在哪裡?我風光過,進宮本是我的心願,我喜歡皇上,也喜歡富貴,我想讓我的煜兒登位,只可惜時運不濟,倒被你這賤婦撿了個便宜!”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不用對你客氣了。”梁皇后皺了下眉頭:“你的那好煜兒正和他外公在策劃殺死我的炆兒,我就等他出手的時候再把他捉住,讓你的煜兒,你們魏國公府和你一起去黃泉想見罷!”

    聽到這裡,魏貴妃的眼睛睜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梁皇后:“你既然都知道,為何不阻止他?你這個賤婦,你是存心想讓我們魏家滅族不成?”

    “若他沒有貪念,不對我的炆兒下手,我倒可以放過他,只要是他一出手,就休怪我翻臉無情!”梁皇后猛的站了起來,直逼魏貴妃的臉:“你的兒子要緊,難道我的兒子就不要緊了?他本是庶出,卻還不知天高地厚,心存妄想,我豈能容他!”

    甩了甩衣袖,梁皇后大步邁出了屋子,魏貴妃一聲哀號追了上來:“梁元媛,求你放過我兒子,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只是不要動我的煜兒!”

    回頭看了看站在屋子下邊,可憐巴巴的魏貴妃,梁皇后直視著她的眼睛:“那你最好每天替他念經,要菩薩保佑他不做過分的事情!”

    “吱呀”一聲,掖庭的門重重的關上了,魏貴妃追到門邊,透過門上的細縫看著那兩道越走越遠的身影,門縫把她們的身影拉得有些變形,又細又長,就如暗夜出沒的幽靈般,顯得那樣虛無縹緲。魏貴妃順著門溜了下來,坐在地上,想著宮外的兒子和娘家,整個頭就像要被誰劈裂了一般,頭痛得不行,眼前還恍恍惚惚飄過被自己虐殺的宮人。

    “啊……”掖庭裡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悠長的尖叫聲。

    魏貴妃,瘋了。

    清華宮的內室裡一片昏暗,雖然外邊陽光燦爛,可那溫暖似乎照不進內室來,那鎏金的器具在宮燈照射下散發著陳舊的色澤,整個房間充滿了一種腐爛的氣息。

    皇太后聽著掖庭令來報魏貴妃之事,心裡猛的一揪:“昨晚究竟是怎麼了?皇上突然病情加重,魏貴妃也瘋了,這宮裡是不是撞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床上躺著的許胤填比早兩天更糟糕,躺在那裡連動都不能動了,只有偶爾聽到的微弱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皇太后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了這個樣子,心裡一陣發酸:“填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她的眼睛掠過許胤填的床頭,便見有一片雪白的紙嵌在床頭。

    “那是什麼?”皇太后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那片紙角。

    沈姑姑走了上去,用力一扳,床頭的暗格便出現了,在皇太后驚訝的目光裡,沈姑姑從那暗格裡

    拿出了那張紙呈給皇太后。

    那是一幅畫,畫上的美女有一張皇太后此生難忘的臉。

    “淑妃,是淑妃來勾皇上了!”皇太后手一松,那張畫像便掉到了腳前:“她去找了魏貴妃,接下來該來找我了?”

    “太后娘娘,您別這麼想,您是菩薩保佑的人,饒是淑妃冤屈,也不敢來找您!”沈姑姑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撿起那張畫像:“這種妖媚之人,定是邪神附體,太后娘娘只是在滅祟而已!”

    皇太后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張飄落在地上的畫像,緩緩的點了點頭:“把淑妃的畫像帶回去,我要供在佛龕前念七七四十九天經來超度她,求她放過皇上,放過大周後宮。”

    沈姑姑把那張畫像撿了起來,扶住皇太后的手,主僕二人都有點微微的發抖,慢慢的從清華宮裡走了出去。走到了陽光下邊,兩人都覺得有了些溫暖,可心情還是那樣壓抑,一路上兩人走得極慢,腳步沉重,似乎一下衰老了十歲般。

    此時蘇太傅府上卻絲毫沒有後宮的沉重感,潤璃安然無恙的回歸,讓整個原本飄蕩著一種愁雲慘霧氛圍的蘇府重新活躍了起來,那槭樹的葉子都開始由黃轉紅,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豔灩的色彩,如同那寶石流轉的光芒。

    慶瑞堂上,潤璃和蘇老太太撒著嬌:“祖母,你也該好好獎賞下璃兒才是,出去沒有給蘇府惹麻煩,還得了賞賜回來了。”

    勾了勾眉毛,蘇老太太似乎不經意的望了下左首坐著的兩個兒媳,目光又迅速的調轉到潤璃花朵般的臉上:“你都在皇宮兜了那麼多好東西回來,還指望著祖母給你打賞?可見真真兒是個貪得無厭的!”這佯怒的話裡,滿心的驕傲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只不過這打賞但也是你該得的,我想想看可有什麼好東西給你。”

    望瞭望那邊一臉陰俋的蘇大夫人,蘇老太太淡淡的說:“老大媳婦,過會好好的查下公中的帳本,我看看可以劃多少銀子出來給璃丫頭備嫁。”

    聽著蘇老太太這話,蘇大夫人全身肉一緊,怎麼,婆婆又要來割肉了不成?“母親,你也知道慣例,蘇府女兒出嫁,不論嫡庶公中皆劃三萬兩銀子,為何還要查公中帳本?直接劃走三萬也就是了。”

    蘇老太太望著蘇大夫人,臉上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影子:“老大媳婦,何時你倒敢這般回嘴了?我還只說要查查公中的帳本,你就給我頂了這麼長串的話來,是不是你做了虧心事,不敢讓我查帳?”

    蘇老太太話音剛落,蘇二夫人便及時的補上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偏頭看了看蘇大夫人道:“大嫂,母親只是說查帳備嫁而已,並未說別的事情,為何你反應如此?是不是這公中的帳目不禁查?”

    蘇二夫人的話梗得蘇大夫人幾乎要出不過氣來,望著她那疑惑的眼神,蘇大夫人強裝笑臉道:“弟妹,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現在不是我們三個一起在打理公中事務嗎?”

    “我們一起打理公中事務不過是今年才開始的,原來你究竟有沒有下手,又眛下了多少,誰知道呢?”蘇二夫人不屑的哼了一聲:“母親這提議好,是該好好查下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今年你管理府裡的花木種植和屋子修繕,中間又眛下了多少銀兩?若是以前你也管著蘇府的公中事務,我看你貪墨的會更多罷!”

    蘇老太太神清氣爽的看著兩個媳婦狗咬狗,也不制止,隨她們二人互相揭短,等到兩人對罵得聲嘶力竭的時候,這才笑眯眯的說:“老大媳婦,老二媳婦,看起來你們都還賺了不少的銀子嘛。這賬我也不用查了,心裡有了個數兒,這樣罷,從公中劃五萬兩給璃丫頭備嫁,大伯娘另外出一萬,二伯娘……”蘇老太太笑眯眯的看了看蘇二夫人,看得她的眉毛耷拉成一個倒八字,心裡暗叫晦氣:“二伯娘才打理公中事務,賺得也不多,該給她留點肉渣肉末,就出一千兩銀子罷,老大媳婦,你說我這安排合理不合理?”

    蘇二夫人這顆要跳出來的心總算安回了肚子裡頭,看向蘇老太太的神情簡直是柔情似水——今年好不容易才攢下幾千兩銀子,還擔心被蘇老太太全部搜刮了去還會要倒貼,沒想到竟然還給她留了幾千,這實在是讓她感激涕零,只覺得這婆婆真是體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1:14

第五十九章

    “我不贊成,憑什麼要我給九侄女一萬兩備嫁,弟妹就只要出一千兩?”蘇大夫人恨恨的看著蘇老夫人道:“莫非母親看我人老實,好欺負不成?”

    蘇老太太也不生氣,只是笑眯眯的說:“你不同意我這個法子也行,好,老二媳婦也出一萬兩便是了,只是以後你就不用去粹華廳理事了,這蘇府的事兒就交給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打理便是。你原來獨掌蘇府內務十多年,現兒輪著由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來管二十多年。這樣方才公允。”

    蘇二夫人簡直歡喜得要跳了起來,蘇老太太這建議實在太好了,要是能把大嫂從掌事夫人的位置上踹下去,她再補上九千兩銀子又何妨!

    蘇大夫人看著身邊蘇二夫人那喜不自勝的模樣,掂量了輕重,這才忍氣吞聲的說:“母親,兒媳方才卻是沒有想得清,經過母親這一提醒,便知自己原是想岔了。兒媳願出一萬兩銀子為九侄女備嫁。”

    蘇老太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我素來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不消我多說,你便知道輕重,這樣便很好,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也不用鬧著臉上過不去,失了蘇府的體面。”一轉臉,卻是換了副真誠的笑容對潤璃道:“璃丫頭,你問祖母要打賞,這打賞不就來了?公中多給了你兩萬銀子備嫁,你大伯娘和二伯娘也客氣得很,一個自願添了一萬兩,一個自願添了一千兩,這可都是真金白銀呢。”

    潤璃站起來笑著垂手行了個禮道:“璃兒謝過祖母疼愛,也謝過兩位伯娘打賞。”

    蘇二夫人真心實意的笑著道:“九侄女快別這樣,伯娘出點銀子給你備嫁也是應當的。”心裡又歡快的想著,自己還有一個記名嫡女,兩個庶女沒有出閣呢,到時候還拍蘇三太太不會還回來?只是大嫂就吃虧吃定了,她可沒辦法再去弄個要出閣的女兒到大房名下了!想到這裡,蘇二夫人便笑得越發痛快了。

    松柏園的主屋裡,蘇大夫人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一萬兩銀子!她一想到這個巨大的數字,心裡便像被人挖了一塊肉去了般疼痛。攢了多久才攢起一堆銀票,可今年這是流年不利還是怎麼著,竟然接二連三的破財!

    聽到外邊院子有女人嬌軟的聲音,聽了好生讓人反胃:“蘭姨娘手真巧,收了這些桂花是去做胭脂膏子嗎?”

    “我要把這桂花釀酒,讓老爺嘗嘗我的手藝!”那矯揉造作的聲音幾乎讓蘇大夫人要氣炸了肺,自己引狼入室,春蘭這個賤蹄子,每日就會撒嬌撒癡的把蘇大老爺哄嘬著去了她屋子裡頭,這主屋一個月難得來一次,來了也只是問她要銀子,天知道那銀子都去了哪些醃臢地方!

    轉念想著今日蘇老太太一開口便是一萬兩,她當大房是好欺負的不成?要自己出一萬兩銀子備嫁?那也要看蘇潤璃能不能嫁得出去!

    這時就聽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道灰藍色的身影一閃,雲媽媽那張容長臉兒便出現在眼前:“夫人,我打聽到了,梁國公府準備請欽天監的楚監正來排梁世子和九小姐的八字呢。”

    蘇大夫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喜色:“你能確定?”

    雲媽媽俯□來輕聲道:“我遠房侄女在梁府做管事娘子,塞了十兩銀子給她讓她去打聽,她是從梁國公夫人的貼身丫鬟彩雲那裡得的消息,准錯不了!”

    望瞭望雲媽媽那風塵僕僕的模樣,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辛苦了。”

    聽著蘇大夫人這話,雲媽媽一臉的激動神色,幾乎要哭出來似的:“夫人,老奴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一想到咱們家五小姐被那梁世子拒婚,只能忍氣吞聲的嫁了那個花花公子,心裡便難受。老奴是從小看著五小姐長大的,她性子活潑,又討人喜歡,夫人是當成眼珠子般養著的,沒曾想卻落了個這樣的結果!老奴於是便想,再怎麼著,我們也不能讓那九小姐順順利利的嫁出去,好歹也要出了咱們大房這口氣!”

    雲媽媽一番話說下來,蘇大夫人的臉已經是扭曲得不成形狀,想到遠嫁去江南的璊兒,心裡更是一口惡氣悶在胸口不能出來。蘇老太太,蘇三夫人,九侄女,是她們聯手毀了璊兒的一輩子,她必定要幫女兒報復回來!

    璊兒被梁國公府退婚才變成後來那種局面,若是那蘇潤璃也被梁國公府退婚,那又如何?蘇大夫人撫著心口,腦袋裡飛速的想著主意,一絲陰側側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雲媽媽,你附耳過來……”

    主僕兩人在主屋裡邊竊竊私語了一陣,卻沒有提防雕花窗外閃過一個纖細的影子,正努力的把耳朵貼在窗戶上,可惜聽了半日卻始終沒能聽得清楚。

    慶瑞堂裡邱媽媽也正在向蘇老太太稟報這幾日的收穫:“老太君,總算有些眉目了。那死去的四個貼身丫鬟裡有兩個是家生子,其中一個在死前曾向家人透露過一個了不得的消息,據說五小姐曾經和一位姓李的男子私定終身,被大夫人發覺了,而且那姓李的還來蘇府找過大夫人,她只是遠遠的望見了他進了松柏園的主院,不知道他究竟為何來找大夫人。”

    蘇老太太皺眉道:“也就是說這四個丫鬟的死是因為璊丫頭做下了不能見人的事情?可那又與璃丫頭被劫有什麼關係?”

    邱媽媽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可這事情裡邊卻透著幾分蹊蹺,九小姐好好的,怎麼會有人偏偏就在碼頭上劫了她一個?那歹人不是受人指使想把她賣進青樓的?這分明就是想毀了九小姐的清白呢,就算蘇府找到九小姐,她已經墮落成那樣的身份兒,自然也是不會再接回府的了。”

    慶瑞堂裡的西洋座鐘鐺鐺的響了幾下,蘇老太太輕輕的敲了敲桌面:“最近你有沒有盯緊著大房那邊?我看老大媳婦那模樣,似乎在琢磨著要鬧出些什麼么蛾子來。”

    邱媽媽低眉道:“老太太放心,老奴派人看著呢。今日那雲媽媽去了梁國公府找了她那遠房侄女,可只是遠遠的跟著,見她們交談了幾句,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內容。”

    “肯定是在想辦法阻撓璃丫頭的親事,這是錯不了的!”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給我再派幾個人手,盯緊了松柏園,可別讓她鬧出什麼事情來。”

    “是。”邱媽媽垂手應了一聲:“我會加派人手去守著大房那邊。”

    這時就見一個婆子走了進來,向蘇老太太行了個禮:“老太太,大房的蘭姨娘吵著要見老太太,說是有要事稟報,放不放她進來?”

    蘇府的規矩是,姨娘沒有得到通傳是不能進慶瑞堂的,所以春蘭只能站在外邊,先請一個婆子進來通傳。蘇老太太聽到蘭姨娘這三個字,敏感的坐直了身子:“你傳她進來!”

    不多時,便見一個妖嬈的身影出現在慶瑞堂眾人面前。春蘭穿著一件桃紅的對襟褙子,扭動著水蛇腰走到蘇老太太面前,向她行了個禮:“奴婢春蘭給老太太請安了。”

    蘇老太太微微點頭道:“蘭姨娘許久不見,倒是比原先做丫鬟的時候更經看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11:27

第六十章

    春蘭粉臉帶笑:“老太太慣會誇人的,春蘭可不上當……”說到後邊,尾音不自覺的拉長,軟綿綿的,似乎要揉進人的心裡去般,斜眼一看眾人臉上都是不屑的神情,她恍然驚覺站在面前的並不是蘇大老爺,連忙收斂了那一臉的矯揉造作,清清脆脆的向蘇老太太報告:“方才奴婢在院子裡采桂花時,看到雲媽媽鬼鬼祟祟的和大夫人交談著,開始聽她們提到了梁國公府,又提到了欽天監什麼的,後來還說到了五姑娘。但是奴婢隔得遠了些,沒有聽得完全,後來只見她們兩人是附耳在一起說話,就更聽不清了。”

    聽著春蘭一氣兒說完,蘇老太太點了點頭:“這便和我猜的八九不離十了。”看了看春蘭,她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你倒是個不忘舊主的忠心丫鬟!”

    春蘭扭動了身子道:“春蘭只是感念三夫人和九小姐的恩情,想提醒下罷了,卻不值當老太太這般誇獎呢。”

    “你有這份心思,也是不錯的。”蘇老太太笑著說:“瑞珠,去我匣子裡頭取了那支梅花釵子給蘭姨娘,好好嘉獎下她的忠心。”

    瑞珠應了一聲,進去內室,然後帶著一支金釵出來了,春蘭一見那金釵亮閃閃的,笑得眉毛眼睛都擠到了一處,接過釵子向蘇老太太道過謝,便扭著身子走了出去。

    “分明是想藉著我的手來打壓下老大媳婦,偏偏兒還要說得這麼大義凜然,虧得她一點都不臉紅。”看著春蘭把那水蛇腰兒扭出了一個波紋來,蘇老太太感歎萬分:“這可真真是個精明的丫鬟,慣會看準時機往上爬。”

    邱媽媽老臉上也是一堆褶子閃到了一處,笑著說:“老太太你管她是什麼心思,只要是想在幫著九小姐就成。”

    蘇老太太點點頭道:“看來老大媳婦是想在璃丫頭排八字上邊做文章呢。未必她想買通楚監正把這個八字批得相克?邱媽媽,你派人到欽天監楚監正門外候著,若是見著大房派人上門去找,那就等她從裡邊出來就抓個現形便是。”

    邱媽媽點點頭道:“奴婢省得,老太太放心便是了。”

    欽天監楚監正,在京城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雖然這監正官兒不大,說起來才正五品,可他卻能在禦道街買得起房子,雖說那房子在街尾,但無論如何也是在禦道街上邊的,那價格可是許多正三品都望塵莫及的。

    這位楚監正來錢的門路也是光明正大的,雖說欽天監主要是觀察天象,頒佈曆法,兼為皇家婚慶挑選好日子,可這位楚監正卻還有自己的副業,那就是給人算命合八字。楚監正算命極准,一天他只給一人算八字,或者只給一對夫妻合八字,若是沒耐心的,那便去別處排隊,而且他收費也高得驚人,一般人都不敢往他那裡去,若是遇到八字不好的,他還可以為其改命,只是收的銀兩也是尋常百姓無法承擔的。

    蘇大夫人推測著,這楚監正既然愛財,大大的送上一筆酬金,不怕他不給批個相克的八字,無論是克夫還是克公婆,那一樣都能讓九侄女這親事黃了,所以她咬咬牙拿了一萬兩銀票給邱媽媽叫她去楚監正府上——反正這一萬兩是保不住的了,蘇老太太不是叫自己拿一萬兩出來替九侄女備嫁嗎?不如就拿這一萬兩攪了她這門親事,自己還能看三房的笑話,也為璊兒報了這一箭之仇。

    這日,楚監正從官邸回府,換了家常衣裳坐在書房喝了口茶,旁邊的書僮把一張摺子送了上來:“老爺,今日輪著該替梁國公府上梁世子和蘇太傅上九小姐合八字了。”

    楚監正接過那兩張大紅庚帖,先看了看梁世子的八字,掐著指頭算了算,不由得點點頭:“梁世子這八字可是中規中矩的富貴命兒,國公府的世子爺,到時候自然是滔天的富貴,這是不消說的。”

    再看了看寫著潤璃生辰八字的那張,看了看那生辰,不由得便是一陣眼花:“這分明是一個死人的命格呢,怎麼現兒還活著?莫非是有人給改了命?”

    遇到自己極感興趣的八字,楚監正也興奮起來,把書僮趕了出去,自己焚了一爐香,取出了《易經》和一些算籌,開始閉上雙眼,默默排起潤璃的八字來。不多時便見楚監正額頭上汗水涔涔,似乎與人大戰了一番,閉著的眼睛驀然睜開,眼中精光四射:“蘇九小姐真乃奇女子也!從卦象來看,她卻是被招至此間的異魂,可卻又能和本體如此融匯,真乃奇之又奇也!”

    再翻開幾張算籌,他才恍然大悟般:“原來是有高僧加持,難怪,難怪!”再把梁伯韜的八字取了過來,和潤璃的八字合了一下,臉上露出欣喜神色:“五行中和,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不偏枯,此乃一樁天造地設的好姻緣!”

    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他揮毫寫下四句批文:夫唱婦隨好姻緣,子滿枝頭兒女全。金銀無數積滿院,旺夫旺府自嬋娟。

    寫罷,打開門便想喚那書僮進來,把這批文到祖師爺案桌上供著,專等梁國公府今晚派人來取。沒曾想自己才一出生,書僮卻帶來了個老婆子,看那穿戴,便是哪家大夫人家的得力的掌事媽媽。

    “今日我已經為人合過八字了,你也該知道規矩,先把你家主人要合的八字給放下來,排了日期我自然會叫人去通知你什麼時候來取。”楚監正有些不喜,難道書僮沒有和這婆子說清楚?他楚監正這個習慣也是幾十年了,京城誰人不知?為何還有這種胡攪蠻纏的掌事媽媽要親自見他?

    “楚監正,你的規矩老奴也知道,只是事情緊急,卻再也遲不得了,望你能看在這位大爺的面子上能給點時間,好好的排下八字。”那婆子說完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雙手遞了過來:“這位元大爺,楚監正一定是認識的。”

    楚監正疑惑的看了看那個信封,上面什麼字都沒有,從裡邊抽出一張紙,楚監正低頭一看,臉上駭得變了顏色——一萬兩的銀票?這婆子究竟所求何事,竟然一來便塞了一張萬兩銀票給他?

    朝書僮使了個眼色,書僮很知趣的把門給關上,站到了屋子外邊。楚監正看了看面前站著的這個婆子,輕輕咳嗽了一聲:“你說罷,你是哪家的?想要求我合誰的八字?”

    那婆子彎了彎腰道:“我是蘇太傅家的。”

    楚監正心裡砰砰的跳了下,難道是想要他來掩飾那九小姐八字奇異的?

    “我家夫人希望在合與梁世子八字的時候,能批上一句克夫之類的話,這一萬兩銀子就是買那一句話的。”那婆子直起身來,堆著滿臉的笑望著楚監正道:“楚監正覺得,這買賣是否合算呢?”

    【卷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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