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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 -【聚財小吃貨】《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6:57     標題: 陽光晴子 -【聚財小吃貨】《全文完》

聚財小吃貨》作者:陽光晴子

或許是他這個秦廣侯“前”世子的命格太硬,周遭的人總是留不住,
連身邊僅剩的丫鬟都為了救他而重傷,好不容易將她救回,她卻變了一個人,
原本害羞寡言、埋頭幹活的她,變成笨手笨腳、會說笑話逗他笑的大膽丫頭,
且她普普的廚藝大躍進,大菜茶點都難不了她,完全不輸飯館大廚,
甚至還有一手養花的好功夫,救了母親生前最愛的蝴蝶蘭,
她說這一切都是養傷時仙人入夢教她的,
有沒有仙人他不知,但他知道她是他的福星,
她的廚藝讓他瀕臨倒閉的茶樓變得一位難求,銀子像海水一樣灌進庫房裡,
皇子公主慕名而來,他與二皇子惺惺相惜,更在遭遇刺殺時成為生死莫逆,
他因此重回朝堂,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對付秦廣侯府裡的惡勢力,
這一切都是她給的好運與力量,他想守護這個小福星,只想與她共度一生,
偏偏她對男女之情鈍得很,頻頻幫他拉紅線……
  
女主角:小曇
男主角:傅錦淵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7:33

  【序言 全心投入去愛,便是永恆】

  也許天長地久可以做如是解:你一生中只有那麼一刻,你全心投入去愛過一個人,那一刻就是永恆。
  你一生中如果有那麼一段路,有那麼一個人與你互相扶持,共禦風雨,那麼,那一段也就勝過終生了。
  ——白先勇

  這段文字讓剛看完這個故事的小編很有感觸,忍不住想摘錄下來跟大家分享,等大家看完手中這個故事再回頭來看這段文字,應該就更能體會書中主角的愛情。

  找到一個對的人,與他攜手共度一生,直到白頭,是我們所有人的渴望,但生命的安排不會都是如此美好圓滿,於是我們告訴自己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因為天長地久的愛是多麼可遇不可求。

  這本書的男女主角相愛的時間在一般人眼中很短,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但他們用別的方式相愛了一輩子,甚至下輩子、下下輩子……他們的愛情是另一種永恆。(啊,原諒小編不能再爆雷了)

  小編很喜歡故事中女主的積極與悲天憫人,儘管人心的貪婪讓她驚愕不解,但她仍往陽光的一面走去,想方設法幫助身心都傷痕累累的男主——沒有錢,她有的是點子替他攢錢;膳食難入口,她親自下廚做好料喂飽他;手傷難復原,她找來奇花給他做藥引……

  女主沒有太多灰色想法,就是一直往前沖,能做就做,這樣的人格特質是很吸引人的,就像我們喜歡跟樂觀的人做朋友一樣,總能從他們身上得到滿滿的正能量,感受他們對人生的熱情,再昂首向前進。

  近來的社會氛圍很低迷且混亂,我們需要更多的正能量,歡迎進到晴子的書中世界充充電,感受滿滿愛的能量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7:46

  【楔子 糟糕,慢了一步】

  晴空朗朗下,一片銀白世界的京城郊外,剛經歷一場生死交戰,一名神情冷峻的男子懷抱著一名素衣少女跪坐在染血的雪地上,天寒地凍,兩人呼吸間,不時吐出白霧,四周還有不少橫躺已咽氣的黑衣人。
  “小曇,撐住,我帶你去看大夫……”
  傅錦淵渾身都是血,他強忍著心痛,低頭凝睇著為自己擋了致命一劍的傻丫頭,那一劍傷得太深,她腰腹下全是刺目的鮮血。
  “大、大少爺……”
  小曇奄奄一息,努力的想張開眼眸,但她沒有力氣,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怎麼辦呢?她死了,這世上就再沒有真正為世子好的人了,老天爺怎麼那麼殘忍,一再奪去愛他的人及他擁有的一切。
  小曇無力的閉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氣。
  驀地,天空閃過一道金光,眨眼功夫,一抹粉嫩如蝶兒的身影就落在人間。
  “在哪兒呢?”甫下凡的幽華大仙隨著心中那股強烈不安的感應往前走,竟然就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等等!小丫頭,你可千萬別咽氣啊……”她急著要施法術給這個忠心的小丫頭續命,但鬼差大哥卻先一步來了,向掌管人間百花的她恭敬行禮,就帶著小曇的魂魄離開人間。
  幽華大仙傻了,怎麼辦?
  她?著額頭,跺一跺腳,怎麼就晚了一步?!
  這下子,就算她是花仙也不能改變人類的壽命,可是這一切……
  她愧疚的眸光看著抱著少女無聲落淚的青年,明知他看不到自己,也聽不到自己說的話,她還是忍不住走到他身邊,眼眶泛紅的道:“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你現在沒了娘,世子之位也沒了,還被人退了婚,還有,手也半殘……總之,你的一切不幸都是我的錯,我到底該怎麼彌補你?”
  她頹喪無措,身邊有從雪地裡初冒頭的小草也感受到她的難過,跟著垂頭喪氣起來。
  “小曇、小曇……”傅錦淵臉上沾了血漬,身上也有些傷,但他不覺得痛,他不知道自己還擁有什麼?小曇雖然只是丫頭,但他視她為妹妹,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如今這丫頭也離開他了,這一切都是那個惡毒的女人造成的!
  “傅錦淵,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變好不好?可惡,我說什麼你這凡人也聽不見,我站在你旁邊安慰你,你也看不見……”
  幽華大仙擤擤鼻子,難過的直掉淚,她蹲在他身旁,看著他無聲落淚,再看看被他抱在懷裡早已一命嗚呼的少女。
  她淚眼汪汪,嘴裡喃喃說著他聽不到的安慰之語,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的少女,一雙澄澈淚眼就這麼轉來轉去後,眼睛陡地一亮,“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做了,你等等,我馬上來了。”
  幽華大仙又拭淚又擦鼻涕的,然後打起精神念了咒,下一秒,她全身散發耀眼金光,再一個華麗轉身,這道金燦燦的光芒就進到小曇仍然柔軟的身體內,同一時間,她這個天界著名的吃貨,每隔幾年就偷偷下凡玩,享受人間美食的幽華大仙,瞬間感到一股痛死人不償命的劇痛從腰間襲來,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傅錦淵全身一僵,接著,難以置信的看著張開淚眼的小曇,“小曇?我以為……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你忍著!”
  他強忍著左臂的痛楚,一把抱起她,施展輕功的落到前方不遠處的馬車,將她放到車內,隨即駕車奔往十裡外的望月山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8:20

  【第一章 自己的錯自己救】

  幽華大仙,現在要叫小曇了,她有點小小……不,大大的後悔了,這傷口真的太疼了,她渾身發熱,腦袋昏沉,這具凡胎肉體從上到下沒有一處是舒坦的。
  她置身的堂屋內,有一小爐煤炭燃燒著,將屋裡的溫度拉高了些。
  熒熒燭火下,傅錦淵看著躺在軟榻上,像個孩子不時發出疼痛呻吟的小曇,手上的毛巾一次次在木盆裡擰乾了水再往她的額頭上放。
  “退燒藥灌下去了,傷口也處理了,只要燒退了,應該就沒生命危險,大少爺去歇著吧,您身上也有傷,小的來照顧小曇就好。”
  說話的是站在傅錦淵身後的小廝魏田,他一雙不安分的賊眼正盯著小曇發育得不錯的胸脯看。
  “出去。”傅錦淵頭也沒回的冷聲道。
  “大少爺……”
  傅錦淵這才回頭,冷峻眼眸掃過魏田那張國字臉,叫他猛地瑟縮不敢再多話,連忙行禮,退出屋外。
  一陣寒風襲來,魏田身子顫了一下,望著正在床榻前親自照料小曇的主子,他在心裡呸了一聲,這才將木門緩緩帶上,頂著挾帶著雪花的正月寒風,往蕭瑟的後院走去。
  屋內,傅錦淵仍專注的照料小曇,直到她的呼吸變得平緩,終於沉睡。
  他輕拍手,兩名黑衣人飛掠進屋,向他拱手,身上還有未融的雪花。
  傅錦淵下意識的看向小曇,見她面色未有變化,這才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名黑衣人,“盯著魏田,小曇吃的湯藥不許有任何問題。”
  該名黑衣人拱手,飛掠離開。
  傅錦淵又問另一名,“查出來了?又是那毒婦派人襲擊的?”
  該名黑衣人拱手,口氣雖輕卻帶著憤怒,“就是福儀郡主,我們的人擋下幾批人,卻沒守住最後那一批,才會讓主子遭難,屬下及其他兄弟甘願領罪。”
  傅錦淵抿緊薄唇,“不是你們的錯,那毒婦仗著是皇帝的侄女,又出身祿王府,她能動用的暗衛太多,何況,只要我還活著,就是那毒婦恨不得除去的眼中刺……”諷刺的是,他還得喚她一聲“母親”,“叫大家保持戒備。”
  “是。”黑衣人再次拱手,飛掠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傅錦淵黑眸一黯,經此一役,他苦心培植的暗衛又折損不少。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俯身拿起小曇額上的濕帕子,走到一旁,將毛巾放入水盆裡,以右手將帕子擰乾,再回身將帕子放到她的額頭,坐在床榻上,看看自己始終無法使力握拳的左手。
  兩年前的一場秋獵,他被有心人在蓊郁山林間當成獵物,當那突然射來的箭矢迎面而來時,他只來得及避開要害,然而左手臂被射穿,傷了筋骨,前來醫治的太醫又被有心人收買,愈醫愈糟,甚至還被宣佈得截肢方能保命,若不是他的義弟周景浩為他尋來一名江湖奇醫,這手也保不住了。
  然而,他如今左手比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還沒力氣,時不時就疼痛難耐,實則也只是裝飾用罷了,已經廢了。
  “好熱……好熱……呼呼呼……嗚嗚嗚……對不起,你別難過……我會幫忙……真的……呼呼呼……”小曇高燒昏迷,滿臉通紅,神志不清的開始說些胡話,“對不起,是我的錯,不舒服,好痛,嗚嗚……”
  傅錦淵收斂心思,專心照顧她,不時輕聲安撫,細心喂藥。
  小曇因為傷口的關係,燒退了又燒,一連折騰三天三夜,病情才真正的穩定下來。
  這一日,小曇張開雙眸,眼神仍有些渙散,她眨了眨眼,直覺的要起身,腰間的劇痛讓她頓時噴淚。
  “你終於醒了,昏睡三天三夜,葉老大夫被我喚著來回折騰,都要抗議了。”
  一個低啞溫潤的嗓音從另一邊傳來。
  淚流滿面的小曇下意識的朝聲音來處望去,就見傅錦淵端著一碗湯藥從門口走進來。
  他將碗先放到床沿旁的小桌上,再輕輕的扶著她半坐臥,拿著帕子為她拭去滿臉淚痕,卻見她仍痛得臉兒發白,眼眶泛紅,他不舍的出聲,“很痛吧?你忍忍。”並拿了軟枕塞到她後背。
  小曇淚光閃閃的吐了一口長氣,但一見他端起藥碗靠近,聞到那股熟悉的恐怖藥味,她就想到昏沉的這幾日,應該被灌了不少湯藥,那種苦死人的滋味,她一想就要吐了。
  她虛弱的?著嘴巴,低聲說:“可以不喝嗎?”她現在可是醒著呢,要她自個兒張嘴喝下那碗黑幽幽的苦藥,她實在沒有勇氣。
  他蹙眉,卻又柔聲道:“小曇怎麼像個孩子?沒喝藥,傷怎麼好?”
  她可憐兮兮的看著這雙溫柔卻帶了點血絲的深邃黑眸,難掩掙扎的說:“可是它真的好苦。”
  “小曇不是一直都像個女漢子?什麼苦都能吃,你在這莊子裡,是任何家務只要能攬起來都要一肩扛的能幹丫頭,哪時變得這麼嬌氣了?”他微笑的看著她。
  她瞪大了眼,不會吧?!她忐忑了,原來的小曇這麼厲害,可是自己除了會煮好料外,什麼家務都不會啊,什麼伺候人,洗衣打掃的,她這個仙子可沒做過,當得了女漢子嗎?!
  不行!事在人為,她怎麼可以先泄自個兒的氣呢,對,要加油!她很勇敢的在心裡亂鼓舞自個兒一把,再伸手接過那碗溫熱得剛好適合入喉的藥碗,只是一聞到那股苦藥味,嗚嗚……忍不住又拿遠一點,但看到傅錦淵不解的看著她,只好又端到唇前,剛吐舌沾上一口,她五官馬上皺成一團,好想哭,她這花仙只愛美食,可這身軀又不能壞了,不然,怎麼贖罪?!
  她眼泛淚光,暗暗的吐了一口長氣,一手掐著鼻子,大口大口的仰頭喝下去,再一把將空碗交給傅錦淵,吐吐舌頭,眼眶又泛光。
  他愣愣的看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真的這麼苦?
  由於這是第一次看到清醒過來的她喝藥,他還不知她是如此孩子氣,他笑了笑,回頭替她倒了杯水。
  她想也沒想的接過手,大口灌下,但還是皺著眉頭,“苦死了!要是有蜂……咳咳……沒事,沒事了。”
  她理智回籠的急忙轉了話,她傻了啊,還想要蜂蜜水、甜糖或梅幹配藥?瞧這空蕩簡樸的屋裡沒有一樣好物件,桌椅、櫃子一看都有歷史,就連當主子的傅錦淵,身上的藍黑錦袍也是半舊不新,再想到他遭遇的種種悲慘事,他的人生會過得這麼苦,她還是罪魁禍首。
  “小曇?”傅錦淵不知她怎麼了。
  她回過神,直視著這張關切的俊顏,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內疚。
  他蹙眉看著一臉委屈又充滿歉意的巴掌臉龐,正要開口,一個老邁慈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小丫頭總算醒了。”
  她直覺的看過去,就見一個滿頭華髮的老人走進來,他身後還有一個身形微微佝僂的老婦人。
  葉老大夫走到床邊,先向傅錦淵拱手,開口道:“大少爺可以放心的回房休息了吧,三天三夜守著這丫頭,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況大少爺身上也有傷。”
  “我身上都是輕傷,無礙的,還是請老大夫再替小曇把把脈。”傅錦淵隨即起身,讓出床邊的位置。
  “你……咳……大少爺守了我三天三夜?!”難怪他眼含血絲,還帶著雙黑輪,她壓在胸口的內疚又加深,但也因此可以理解為何原來的小曇會對他那麼死心塌地,擔心她死了,他就此一人,身邊無人伺候了。
  “你這個丫頭還敢懷疑啊?!大少爺說了,你是他身邊待最久的人,也是夫人最疼的一個丫鬟,還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再怎麼說,他也得親自守著才安心……”守著這莊子二十年的林嬤嬤突然哽咽,低頭嗚嗚哭了出來。
  屋內,只聽見她壓抑的哭聲。
  傅錦淵抿緊唇,黑眸閃過痛楚。
  葉老大夫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口,唉,大少爺明明是秦廣侯府傅良大將軍的嫡長子,可現在住在這裡,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小曇也安靜,她知道老嬤嬤口中的夫人就是過世一年多的樊氏,也就是傅錦淵的生母,傅錦淵離京到近郊的望月山莊就是為了為母親守孝,原本的小曇跟魏田都是跟過來伺候的。
  “唉,瞧我這老太婆在幹什麼?竟然像個小娃當著主子面前哭,讓葉老大夫跟小曇看笑話了。”林嬤嬤回了神,連忙拭淚,再尷尬的看了傅錦淵一眼,見他寬容的朝她微笑,她眼眶的熱淚又要落下,連忙催著葉老大夫上前去替小曇把脈,也把自個兒激動的心緒緩了緩。
  “小曇脈象穩定,徹底退燒了,再來只要好好喝藥換藥,休養個兩、三個月就無礙了。”葉老大夫把完脈,回頭再勸傅錦淵別想太多,好好休養,有些事,公道自在人心,然後就讓林嬤嬤送出屋子。
  “大少爺去睡吧,勞你這麼照顧我,真是太辛苦你了。”小曇一臉認真的看著不知在想什麼的傅錦淵道。
  他一愣,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看著臉色依然蒼白的小丫頭。
  小曇忍著腰間的痛楚,笑看著他,“我沒事了,老大夫不是說了嗎?再來,我們都會好好的,相信我。”她信心十足的輕拍胸口,只是一看到還放在桌上的空藥碗,想到還得喝上兩、三個月,她的小臉又皺成一團。
  傅錦淵定視著她,看著她的眼神轉換,一下子堅定,一下子無奈,一下子又是豁出去的率性,卻沒有過去的緊張不安,而且,過去她說話時,總是顧及尊卑,以奴婢自稱,不敢直視他的眼……
  “大少爺不相信?那你再等等,等我傷好了,一切真的都會不一樣了!”她以為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是不相信自己,就再強調一次。
  一個人受重傷再醒來,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傅錦淵心中不解,但還是點點頭,“好,你好好休息,我讓林嬤嬤熬個粥給你,你三天未進食了。”
  經他一說,她才覺得肚子真的好餓,她燦爛一笑,“好喔,那就麻煩大少爺跟林嬤嬤說了。”
  他眸光一閃,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轉身離開。
  傅錦淵一走,她再次打量這間樸拙的老屋,從門口及窗戶看出去,天空極藍,但空氣沁涼帶著寒意……這會兒該是人間過春節的時候吧?也對,傅錦淵要守孝,山莊裡當然沒有半點過年氣氛。
  她再低頭,掀開穿在身上的粗布衣,略微彎身,隨即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嘶了一聲,這才喘著氣,看著?著繃帶的小腰,這傷得要痛多久才能好啊?
  她靠坐回枕頭上喘氣,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又被打開,林嬤嬤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肉粥進屋,來到她身邊坐下,吹了吹粥,就要喂她。
  她搖搖頭,“謝謝嬤嬤,我自己來就好。”
  她雙手接過,喝了一小口肉粥,卻是鹹到她的眼淚差點沒噴出來,瞪著眼睛看著林嬤嬤。
  “不好吃?沒辦法,過去廚房的事,都是你這丫頭包辦,你也知道嬤嬤年輕時遭了罪,吃不出任何味道,你就勉強點用些。”林嬤嬤也知道自己廚藝欠佳,忍不住開始叨念從大少爺來這莊子守孝後,秦廣侯府每來一次人“探望”,這莊子就被發賣一些下人,到現在也沒補人過來,以至於現在只剩小曇、魏田跟她這老太婆。
  小曇一邊努力吞下超鹹肉粥一邊聽林嬤嬤碎念,總算吃完那碗讓她頭皮發麻的肉粥,將空碗給了林嬤嬤又要了兩杯水下肚,這才大大的吐了口氣,“謝謝嬤嬤。”
  林嬤嬤兩鬢斑白,眉眼清秀的臉上皺紋卻是好幾條,她微笑的看著她,“總算撿回你這條小命了,要不然,大少爺他……”
  她搖搖頭,眼眶又要紅了,連忙轉了話題,看著小曇身上的月白色素衣,叨念著晚一會兒得打熱水進來,讓她擦拭臉也洗洗手腳。
  “林嬤嬤可知道是誰襲擊我跟大少爺?有派人去抓嗎?”小曇其實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但林嬤嬤的碎念功夫很強大,不須喝水喘氣,也能無縫接軌的轉換話題,她要插話都難。
  “你這丫頭,原來是個笨的?!你用膝蓋想都想得到是誰,怎麼比我這老婆子還傻?”林嬤嬤忍不住用一指神功戳了戳她的額頭。
  小曇下意識的閃了一下,要避她的指頭,卻先扯動腰間傷口,她臉色一變,“痛痛痛……”
  “你傷的明明是腰,怎麼是腦袋變笨……”林嬤嬤搖搖頭,“還不是秦廣侯府的那位,大少爺另一個名義上的母親福儀郡主嗎,大少爺身上發生的所有悲劇,哪一樣不是拜她所賜?這還需要問嗎?!”
  時光飛逝,小曇在望月山莊躺了將近三個月,從林嬤嬤那裡聽明白了許多事。如今終於可以下床,她打算要四處走走,好好打量這座古色古香的莊子,看看有沒有好食材能入菜。
  凡人的日子不簡單,還是當仙人好,光這肉體的傷痛就很折磨人,還有那一天三碗黑幽幽的苦湯藥更是要她的命,她可是道道地地的美食家,利用法術穿梭在古今各個時代尋找極品美味的超級吃貨,還上進的學習各式各樣、古今或傳統或創新的佳餚食譜,不誇張,只要她想吃哪一道,都是信手拈來,每一口皆能讓她讚歎到眼眯了起來,嘴兒往上勾。
  但這悲慘的三個月,甭提苦死人不償命的湯藥,三餐吃食更是粗糙,毫無口感可言。
  可是基於這是她應該承受的罪,她半點也不敢怨天尤人。
  都是因為她多管閒事,又管錯事、看錯人,才會讓傅錦淵的人生落到如今的慘況,她是罪魁禍首,若沒有幫助他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人生,還有將他那半殘的左臂醫好,她可沒臉回天庭逍遙過日。
  小曇吐了口長氣,坐在那勉強可以看清容貌的模糊銅鏡前,拿起發梳將頭髮梳個髻,用一支木釵固定,再將頭髮編成長長的辮子。
  再靠近銅鏡一點,好好看著這張瘦削的臉,膚質欠佳啊,但這幾個月養傷下來,總算讓膚色沒那麼黑,兩道眉也是能看的,一雙大眼清澈靈活,是這張巴掌臉最吸引人的地方,整體來說,這五官還沒怎麼長開,再低頭看看略微粗糙的十指,有些忘神的嫌棄……
  身為百花中的幽華大仙,她一雙纖纖玉指可是粉嫩得像玉雕似的,怎麼看怎麼舒服,這雙粗糙的手得養一養,不然要做一些細活兒可不成。
  想到今天要上工,她還真的不太有信心可以當一個稱職的丫頭。
  她最厲害的活兒,就是號令百花何時花開花落,找出小花仙們的價值,讓各式花卉除了觀賞用,還有其他食用的方法,也因為她這麼創新的能力,讓她深受小花仙們愛戴,讓他們很願意替她掩護,讓她能時不時的蹺班下凡,這樣的好人緣,也是她可以人間天上來回跑的原因。
  她編好髮辮,在銅鏡前起身,轉身往門口走,隱隱就聽到轆轆的馬車聲,她眉頭一揚,林嬤嬤說過,這座望月山莊位在京城近郊,是秦廣侯府的別莊之一,位置相當偏僻,附近沒有人煙,也相對的安靜,這馬車聲好像是她養傷以來第一次聽見,是誰來了?
  此時,林嬤嬤正好佝僂著身子跨進門來,手上還提了一個食盒。
  小曇連忙快步迎向前,“嬤嬤,我昨兒才說,我可以自己到廚房弄吃的,你不要為我忙了。”
  “啊,對啊,我忘了。唉,這人老了,總記得以前的事,這兩三日的事反而記不得。”林嬤嬤懊惱的敲敲自己的頭,看著丫頭接過食盒,回身放到桌上,將食盒裡的粥跟兩道青蔬擺到桌上。
  林嬤嬤催著她先吃早膳,這一趟從廚房走過來,都快涼了。
  小曇也著實餓了,問過林嬤嬤已先用過後,就坐下吃了,認真的說,青蔬炒太老太鹹又太油,這對一個吃遍古今中外的上等吃貨來說,真的很痛苦,但這三個月的吃食也差不多是這樣,她多少麻痹了,並告訴自己,她是來還債又非享福,哪能嫌。
  林嬤嬤瞧丫頭吃得慢吞吞,忍不住又催了催,“幹活的人哪有慢慢吃的時間?也是大少爺寵你,讓你三個月都別出房門,你可別養嬌了。”
  擔心林嬤嬤又開始碎念,小曇連忙加快速度用膳,“嬤嬤,我剛剛好像聽到馬車聲,有人來莊子了?”
  林嬤嬤一聽就來氣,咬牙說著,“京裡來的,前兩日就遣人過來,說侯府裡的毒婦跟那不像樣的二少爺要過來,要咱們大少爺今兒別出門呢。”
  她忿忿的說了幾句,又開始說福儀郡主是如何裝一個受盡委屈的母親,離間傅錦淵跟他父親秦廣侯的父子情分,前一陣子,侯爺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卻連過來莊子看他一眼都沒有就又回邊疆守衛去了。
  秦廣侯府是世襲的武將世家,祖上曾是開國元勳,而今,襲爵的傅良奉皇命戍守北方邊塞祈州,最多兩年,最少一年會回京一趟,待在京城的時日雖少,他卻有兩個平起平坐的妻子,一為身份尊貴的福儀郡主,一為落魄世家的樊氏,樊氏生下嫡長子傅錦淵,福儀郡主則生了次子傅錦淮,因寵溺太過,成京城紈絝。
  而傅錦淵在尚未殘了左手前,也是羽林軍中的武衛,他身為侯府嫡長子,承世子之位,再加上自小隨父親習武,身手敏捷,外界皆看好他會繼傅良之後,成為下一個守衛邊塞的大將軍,只可惜……
  “回魂,想什麼呢?”
  林嬤嬤在小曇面前左右揮手,還粗魯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這才“噢”的驚呼一聲回過神。
  “抱歉,嬤嬤,我想遠了。”
  “沒事,但你得聽清楚了,大少爺要你跟我都別過去,免得又被那毒婦尋了個理由發賣了。”林嬤嬤說了又火了。
  小曇也知道這莊子不是福儀郡主的,是樊氏的陪嫁嫁妝,但樊氏死了,福儀郡主仗著自己也是傅錦淵的母親,以關心他的生活起居名義來關切,實則是一步步將伺候的人都發賣出去,讓這莊子愈顯淒涼起來。
  小曇明白這些事,乖巧的答應。
  “你身上這傷好了,輕輕一嗅,就能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味,這香味有點招人,還有你這身子養了三個月,膚色白了,也長了點肉,更是好看,你也快滿十五歲了,再過一、兩年長開了,可要躲著二少爺……不對,要喊他世子了,年前皇上下旨,讓那死紈絝成了世子,大少爺真的太可憐了!”林嬤嬤說著眼眶一紅,又是憤憤不平的罵起來。
  小曇知道身上的味道是她這花仙原有的香味,即使入凡胎也揮之不去,但這香味淡而清雅,她自己倒挺喜歡的,不過,一想到傅錦淵的人生被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取代大半,她又想歎氣了,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錯。
  林嬤嬤這一開罵,足足倒了半個時辰的垃圾,才心滿意足的佝僂著身體離開。
  小曇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覺得耳朵還嗡嗡叫,她吐了口氣,慢慢的步出屋子。
  雖然林嬤嬤要她不要過去大廳,可是,她真的想看看當年在她這花仙眼中,純情又善良的福儀郡主到底變得怎麼樣了?一個心那麼黑的人,還配擁有一張美麗的芙蓉面?還是已經變得面目可憎?!
  說來可惜,她這幽華大仙雖然附身在小曇身上,卻無法接收原主的記憶,所以,小曇會的,她不會,小曇知道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她與小曇的緣分始於去年舉行的花神大祭,那是人間每隔十年才會舉辦一次的大祭典,更是凡間女孩們祈求愛情圓滿的重要日子,那一日,女孩們會獻上自製的花饃,地方官還會選出一名女孩扮成百花巫女向花神獻舞。
  而她身為花界主神,在仙境檢視祭典上那些以麵食捏塑到近似真花的花饃時,就注意到有一株木蘭花饃最為出色,製作者是名丫鬟,身份不起眼,但祈求的心願卻與其他女孩們大大不同,不是成全她的愛情,而是保佑她的恩人能獲得一生幸福。
  因為這個不同,她在好奇心驅使下,忍不住下凡見見那名祈求者,這一看,竟是個膚色黝黑又極其纖瘦的小丫頭,她神情虔誠的低著頭,在心裡向幽華大仙傾訴許多無法對外人道的點點滴滴。
  她愈聽愈驚悚,原來小丫頭提及的一些人事物,竟與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的花神大祭上,她成全某人的願望有關。
  於是,在小曇祭拜完返回秦廣侯府時,她也忍不住的一路跟進了秦廣侯府,喚來府中小花仙們仔細詢問小曇所提及的所有事,這才確定小曇並未撒謊,她這個幽華大仙在不知不覺中,竟成為助紂為虐的大黑手。
  那真是晴天霹靂!讓她這花仙大受打擊。
  她回到天庭後,茶飯不思,難以入眠,做什麼事都意興闌珊,對自己好心卻辦了壞事耿耿於懷。
  由於一直放不下這件事,某天,突然心有所感,好像預知小曇出事了,她急急下凡,卻來不及阻止悲劇,小曇已死在傅錦淵的懷中……
  她想到這裡,忍不住握拳?了自己的頭一下,糊塗的笨蛋!
  再深深的吸了口長氣,沒關係,她現在在這裡,定要一步步的讓傅錦淵的人生再次圓滿。
  她腳步加快,卻忘了自己對這座莊子完全不熟,時值春末,莊子裡的一草一木已是生機勃勃,野花野草長得茂盛,她輕咳一聲,稍微靠近沿著牆面攀爬的牽牛花,喚來小花仙,小小聲的與花兒對話,搞清楚莊子的路線後,東彎西拐的穿堂過廊,繞過半座莊子,才接近莊子待客的前廳堂,半彎著身藏在大大的扇形格窗下,偷偷看進去。
  朴拙古色的廳堂內,居中坐著一個美婦,一張熟悉的女性臉孔映入眼簾,與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相比,福儀郡主早已褪了青澀,多了熟女的雍容,那雙微揚的鳳眼也不再純稚,多了刻薄的算計,小曇再想到這些年來她做過的許多缺德事,眼眸不由微黯,心裡歎息。
  珠翠環繞的福儀郡主坐在加了軟墊的椅上,保養得宜的她,看來不過四十,此刻,一雙蔥白玉指端著貼身老嬤嬤從侯府自行帶來的茶盅,小口輕啜。
  她的右手邊坐著一名年輕男子,五官還算俊逸,那雙微揚的鳳眼跟福儀郡主完全一個樣,應該就是傅錦淵的弟弟傅錦淮,年約十七,一襲亮青繁花長袍,腳蹬青緞皮靴,坐沒坐相,一腳晃啊晃,輕浮神態就是紈絝的畫風。
  小曇的目光再移到坐在兩人斜右方的傅錦淵,這一瞧,心猛地咚了一聲,接著狂跳起來。
  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他真的是傅錦淵?!
  會讓她這麼訝異,是因為從她接觸他至今,他一直是溫柔可親的模樣,可此時,那張出色的五官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全身散發著寒冰氣息,即使她與他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她都能清楚感受到那雙仿佛凍著數尺寒冰的黑眸有多麼冰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福儀郡主在喝茶的當下,也暗暗打量穿著一襲黑袍的傅錦淵,不得不承認,他俊美如神祇的容貌,眉宇間有樊氏那賤人的影子,氣質亦出眾,遠比自己所出的兒子還要更勝一籌,再想到自己出生勳貴世家,卻與一落魄世家之女共擁一夫,她就心塞,她就恨!
  然而,儘管心中怒火翻騰,一開口,語氣卻是慈愛溫柔,“幾月不見,我兒身形看來更清瘦了,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謝母親關心。”傅錦淵出口的聲音卻是寒冰徹骨,明顯拒人於千里之外。
  傅錦淮正端起茶盅,本想喝上一口,一聽這話,他抬頭瞪向兄長俊美的臉龐,再想到京城裡一些老拿自己跟兄長比較的言語,他就忍不住撇撇嘴角。“大哥在這裡守孝,吃穿皆簡,也無友人到訪,要不是母親心善,弟弟還真不想到這種地方來。這次送了兩個丫鬟來伺候,也是為了大哥好,口氣這麼冷算什麼?”
  語畢,他往右使一個眼神,兩名俏生生的丫鬟隨即走到傅錦淵身前,嬌嗲行禮的齊聲道:“奴婢一定盡心照顧大少爺。”
  傅錦淵冷眼瞧著兩個羞答答低頭的丫鬟,只不過他掩於長袖中的右手攥得死緊,指節發白,而左手微張,在無法握拳下,微微顫抖。
  “母親心疼哥哥,哥哥可千萬別推卻啊。”傅錦淮慵懶的靠坐在椅上,彈彈一身華麗刺繡的袍服,再瞥了一眼同父異母的哥哥身上那烏溜溜的黑袍,又撇了撇嘴,這哥哥哪裡聰明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需要穿這樣?
  還有,他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而自己除了沒正妻外,美妾及通房丫頭可是一大把,究竟誰才是會過生活的人?
  想到這裡,他不禁嘲弄的說:“哥哥在府裡連個侍妾都沒有,送到這裡的美人又全被送走,這讓弟弟心裡擔心,哥哥是不是哪裡不行?”
  傅錦淵目光驟然一冷。
  窗外,小曇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兩名丫鬟,她們相貌還算端莊秀麗,可胸前皆波濤洶湧,還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嫵媚眼神透出的萬種風情,她們真是來當丫鬟的?
  正疑惑時,身旁突然落下一大片陰影,她嚇得回頭,就見林嬤嬤也在自己身邊蹲下,略帶責備的看她一眼,才偷偷的往廳裡看。
  見那毒婦帶了七、八個丫鬟小廝來,還有那熟識的盧嬤嬤,她輕哼一聲,“排場真不小,更氣人的是,那毒婦心肝那麼黑,卻年輕貌美的看不出真實年齡,老天爺實在對她太好,讓她一生到現在都這麼順遂。”
  小曇內疚的輕咬下唇,不關老天爺的事啊,是她這花仙橫插一手,福儀郡主才能過得這麼順遂的。
  林嬤嬤壓低聲音說著大少爺有多麼可憐,原本該是有出息的將門子弟,在侯爺安排下到羽林軍磨練,也不知道老毒婦暗中做了什麼壞心事,才會讓他左手殘了,不得不從軍中退下來……
  林嬤嬤不知道詭計多端的福儀郡主做了什麼,但小曇曾經問過侯府小花仙,知道那是一場埋伏好的暗殺,只是傅錦淵命大,逃過死劫卻賠上一條胳臂。
  而且,在侯府裡,心思惡毒的福儀郡主還將他的權力架空,克扣月例,將他趕到這破莊子來守孝,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暗殺他,但也一次次的失敗。
  如此鍥而不捨,就因為傅錦淵的存在會提醒世人,她堂堂的福儀郡主曾經與樊氏當平妻,分享同一個男人。
  想到這裡,小曇就想敲自己的頭,都是她這腦殘的花仙子,害了一堆人。
  她直視著廳堂裡的福儀郡主,聽她正苦口婆心的勸著傅錦淵收下那兩名丫頭。
  “呿,不懷好意……”窩在一旁的林嬤嬤倒是個人精,她不屑的撇撇嘴,“那兩個丫頭看來已經經歷人事了。”
  小曇一愣,飛快的看著她。
  她點點頭,“嬤嬤這年紀了,是不是處子,這雙老眼都看得出來,我敢說,兩個丫頭恐怕都已經懷有一個多月以上的身孕,那毒婦讓她們留在莊裡伺候,一等到顯懷了,再將她們大肚的消息往外傳,讓外界知道大少爺來這裡守孝期間,竟還讓兩個丫鬟懷孕,就是要將大少爺的名聲弄臭才甘心!”
  小曇訝異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名丫鬟身上,見她的手的確是不經意的摸了肚子一、兩回,可見林嬤嬤的話是可信的。
  “兒子身邊不欠人伺候,還是請母親將人帶走。”
  傅錦淵也不是個蠢的,不管福儀郡主如何勸慰、傅錦淮幾回陰陽怪氣的挑釁嘲諷,他還是冷聲拒絕。
  “匡當”一聲,桌上茶盞被福儀郡主揮掃落地,她厭煩了,也懶得再作戲,硬聲的丟了句要兩個丫鬟留在這裡,起身就要離開。
  “母親現在不帶她們走,兒子也會派人送回府裡。”傅錦淵也起身,語氣仍冷。
  “回府?那就不必了,直接送到人牙子那兒去就好。”她面無表情的道。
  福儀郡主身後的盧嬤嬤馬上向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使個眼色,兩人連忙跪地俯身,異口同聲的請求,“求求大少爺,我們會盡心伺候的。”
  大戶人家的丫頭一旦由主家發賣出去,不論理由為何都不會有好下場,甚至可能會賣到勾欄妓院,但她們身上都懷有身孕,怎麼接客?兩人重重的磕頭哭求,咚咚有聲。
  “本郡主天生心軟,見不得這場面。”福儀郡主也不管傅錦淵那冷峻的臉,率先起身走人。
  傅錦淮也跟著起身,將一干奴僕都帶走,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在走與不走間為難時,就見盧嬤嬤回頭冷睨兩人一眼,兩人頓時明白,頭俯得低低的,一動也不敢動。
  待兩輛馬車先後離開莊園大門後,前行的豪華馬車內,傅錦淮才問著與自己同車的母親,“母親,我們就這麼走了?”
  “當然,那賤人的兒子如果心軟,留下兩個丫頭,就可以讓他名聲更臭,要是他將她們趕走了,我一樣有法子朝他潑髒水。”
  傅錦淮其實不太懂這些彎彎繞繞,但他知道母親就是個厲害的,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對的,他只要負責享樂就好,“母親真是太厲害了。”
  福儀郡主卻冷笑一聲的望向窗外,她還不夠厲害,她還弄不死傅錦淵。
  望月山莊的前廳裡,兩個被留下的丫鬟還在咚咚磕頭,其中一個額頭都流血了,這讓一直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資格說話的魏田斗膽的開了口。
  “大少爺,莊裡的確少人伺候,還是讓她們留下來,小曇的傷剛好,也不好馬上再做那麼多的活兒。”他說得寬厚,但一雙不安分的眼神倒是在兩個身材姣好的丫鬟身上轉了一圈。
  這一眼,窗外的林嬤嬤也看見了,“魏田這傢伙,你能離他多遠就多遠。”
  小曇也知道,但她無法不為傅錦淵難過,他身邊信得過的人少之又少,連唯一的小廝也這麼不靠譜。
  “這兩個丫頭,你要捨不得,就跟著她們一起離開。”傅錦淵冷聲道。
  魏田尷尬的道:“小的要照顧少爺,怎麼可能跟她們離開!呃……你們還是走吧。”
  兩個丫頭見沒人替她們說話,連忙又可憐兮兮的看著傅錦淵,“奴婢求大少爺收留,求求大少爺……”
  傅錦淵一雙冷血的黑眸睨向兩人。
  莫名的,一股死亡的威脅感襲向她們,嚇得兩女臉色煞白,她們不敢再多逗留,互相扶持著起身,急急的向他行禮後,踉蹌離開。
  氣氛頓時凝滯,魏田僵立在一旁。
  傅錦淵這才開口,“你駕車送她們進城,免得死在半途,又有人借此做文章。”
  魏田連忙行禮,快步的追出去。
  廳裡只剩傅錦淵,他深知那女人送人來不過是給他添堵用的,只要他沒死,她也不會讓他好過,但那又何?!總有一天,他會一一的向她討回來。
  窗外的小曇蹙眉看著他挺立的頎長身影,思索著要不要進去?
  驀地,他突然開口,“還不進來?”
  小曇一愣,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倒是林嬤嬤笑呵呵的起來,拍拍還在呆愣的丫頭,“你以為我怎麼知道你在這裡?大少爺讓人來通知我看著你,別傻傻的撞了進去,讓老毒婦找到藉口傷了你。”
  她真的搞不清楚了,這莊裡不就他們幾個,傅錦淵一直在廳裡,他到底能找誰去叫林嬤嬤來這裡守著她?
  她跟著林嬤嬤往前廳的門口走,林嬤嬤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笑的說:“裝什麼?不是知道大少爺的義弟還偷偷塞了幾個人留在莊裡讓大少爺使喚,這事連魏田都不知道,就是大少爺用什麼內功告訴他們,他們來跟我說的。”
  小曇還真沒裝,這事兒她真的不知道。
  但林嬤嬤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莊裡到底有多少隱在暗中的人,傅錦淵只告訴她有關他義弟的部分,其實,還有多名暗衛替他辦事,林嬤嬤卻是不知道的。
  兩人走入前廳,向傅錦淵行了禮。
  小曇看著他,他的神情已恢復過往的溫柔,剛剛的冷峻不見絲毫。
  “怎麼了?”傅錦淵看出她的怔愕。
  “沒事,呃……那個大少爺吃了嗎?午膳想吃什麼?小曇可以做給大少爺吃。”她有點小尷尬,偷聽被逮個正著,還讓他找林嬤嬤守著自個兒,怎麼說都很糗啊。
  “不用你忙,我去忙吧。”林嬤嬤跟傅錦淵行個禮就走出去了。
  小曇眼巴巴的看著她消失在門口,她很想追上前去,她真的想自己動手,她不想再吃那些很難入口的餐食,可是傅錦淵卻已開口問她的身子如何。
  “都沒事了,什麼都能做了,大少爺跟林嬤嬤照顧我將近三個月,真夠辛苦了,不用再為我擔心,倒是……”她想到剛剛的事,“很多事我覺得大少爺不用太介意,有些人真的是一點都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像剛剛才走的人。”
  他頗為訝異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她,“是嗎?”
  “當然,千萬別讓自己得內傷,那是親者痛,仇者快啊,你一定要過得比他們舒心幸福,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報仇。”她信誓旦旦的說著。
  他坐了下來,定視著她,“你怎麼會說這種話?”
  “為什麼不會?”她率性反問。
  他跟著一愣,微笑道:“過去的小曇寡言,只是會不停的幹活做事,也不曾說出這麼有寓意的話。”
  他沒說出口的是,她更不曾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與他說話,總是低眉順眼,嚴守主僕分際。
  原來的小曇話很少?那不成,她沒開口怎麼幫他分憂解愁,“躺了這麼多個月,身子動不得,全是腦子在活動,這會兒,轉得最通透的就是這顆腦袋瓜子了。”她俏皮的眨眨眼,指了指頭。
  他被她這番話惹笑了,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從他口中響起。
  她又驚又喜的看著他,這可是她成為小曇以來,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呢!“大少爺,你這樣笑就對了,這張貌若潘安的臉看來更讓人心動呢。”
  他又是一愣,小曇從來就不屬於那些仰慕他相貌的女子之一,她守分安靜,但在歷經生死大關後,倒是變得活潑不少。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8:32

  【第二章 做家務不簡單】

  望月山莊建在半山腰上,整體看來極為古樸,甚至有一點破舊,但風景卻是滿分,四周皆是青山,崖邊還有小瀑布,往下眺望,幾畝青田及淺溪蜿蜒而過。
  後院有一占地不小的荷塘,荷葉娉婷,幾隻色彩斑斕的鯉魚在粉色荷花間穿梭優遊,怎麼看怎麼舒服。
  只是,正式上工的小曇,在家務處理上卻不太順利,光灑掃拖地就讓她滿頭大汗,而這才是第一站——傅錦淵的臥房,她不過擰了抹布擦桌擦窗,就一再的險象環生。
  “啊……”
  又是熟悉的一道驚呼聲,接著是一個及時飛掠而來的身影。
  傅錦淵三度拯救差點摔跤的小曇,這一次是撞到椅子,上一次是絆到水桶,再上一次是她為搶救被她撞落的青瓷花瓶,做了個僕街動作。
  前兩次,他都是及時的以右手抄起小曇,小心的避開較親密的接觸,畢竟男女有別,但這回,她是整個人摔進他懷裡,他不免尷尬,小曇雖然纖瘦,但的確發育得很好,那兩團柔軟可是?實的擠壓在他胸膛上,還有自她傷後,身上就有的淡淡花香,此時都讓他益發不自在,他連忙將她拉開,但看著小曇,雖然滿臉通紅,卻好像不是尷尬……
  “我怎麼這麼廢,不就傷了腰,躺了快三個月,手腳都不聽使喚了嗎?”她一臉自我嫌棄,讓他頓時哭笑不得,卻不知這是她找來解釋自己為何笨手笨腳的藉口。
  他微笑安撫,“許是身子尚未爽利,這段日子,你整理自己的房間就好,其他的事務,我會讓魏田及林嬤嬤做。”
  “可是在過去,大少爺房間的清理打掃,一直都是我做的。”她可是問過林嬤嬤了。
  “你傷剛好,慢慢來。”他語氣一樣充滿安撫,眸中含笑。
  真是個好人呢,只是仙女下凡來灑掃怎麼那麼難?
  她在心裡哀歎一聲,提起水桶,想到今早到水井提水,她也是忙了半個時辰,滿頭大汗的才提到了半桶水,“那我去洗衣服了。”
  她沒忘記那口水井邊放了一大桶要洗的衣物,一旁還有好幾支曬衣竿。
  傅錦淵莫名的有些不放心,但看她一再堅持,想到過去做事俐落的小曇,洗衣應該沒有問題,便由著她去了。
  小曇提著水桶一出臥房,走過長廊,就見到魏田,看他眼睛一亮,慇勤的走過來,她微微點個頭,想越過他走人,沒想到他竟伸手抓著水桶提把,“我幫你。”
  “不用了,我行的。”
  他聞到她身上迷人的花香味,想也沒想的俯身湊近,“你身上真香,”他看著瞪大眼睛、近在眼前的容顏,讚美道:“膚色白皙許多,也變成美人了。”
  她直接放開水桶,後退一步,沒好氣的道:“大少爺說了,你要是沒有理由的靠近我,說些有的沒有的,他絕對會把你轟出莊子。”
  魏田半眯起黑眸,“你膽子變大了,以前見了我可是拔腿就跑。”
  “人都會長大的。而且你這樣糾纏著我有意思嗎?我知道大少爺從沒禁止你出莊子,你也不是真正在這裡伺候大少爺,進城找家妓院解決不就好了,何必在我眼前討人厭。”她不怕得罪他,她可是有法術的花仙呢。
  他又氣又驚的看著她,“你……”
  “我怎樣?男子漢大丈夫,腦袋裡全裝些色欲東西,我都替你覺得丟臉,還不走!”她一臉鄙夷。
  魏田一時被這丫頭的伶牙俐齒驚到了,但一回神,他雙手握拳,想出手教訓,卻見傅錦淵從前方走來,他連忙行禮,“大少爺。”
  小曇一愣,這才回頭,也連忙行禮。
  但他只朝她點個頭,就對著魏田道:“我有事交代你去辦。”
  “是。”魏田只能回頭瞪小曇一眼,舉步跟著傅錦淵到書房去。
  不一會兒,就見魏田從書房走出來,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整理一個包袱,臭著一張臉騎馬進京。
  不過這事小曇不知情,她正在跟一團打結的髒衣服拔河打仗。
  不做不知道,她從未想過平常的家務有這麼難,她坐在矮凳上,將那些衣服搓搓打打,忙了大半天,又要將那濕漉漉的一團衣服披到長竿上去滴水,弄得她腰酸背痛,肚子更是咕嚕咕嚕叫個沒停。
  太陽緩緩位移,從日正當中到日落,橘紅霞光映滿天,林嬤嬤在廚房準備晚膳,剛燒熱水時,就見傅錦淵走進來。
  “不必準備魏田的,接下來十天,他都會到茶樓幫忙,那裡人手不夠。”傅錦淵說。
  林嬤嬤馬上皺眉,“那臭小子又去騷擾小曇了是吧?只是,大少爺,那丫頭這幾個月養得愈來愈水靈,身上還會散發花香,魏田去了十天再回來,也只會安分一段時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傳香茶樓是大少爺碩果僅存的掙錢來源之一,也是樊氏留給大少爺的,只是生意清淡,勉強有些小盈利而已,哪有什麼人手不夠的事?還不是為了讓小曇可以避開他的騷擾,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面對這個曾經是母親陪嫁的老嬤嬤,傅錦淵也不藏話,“依往例,若將魏田趕出去,那毒婦就會找個更差勁的小廝過來,現在還不到算帳的時候,只能暫時忍耐。”
  林嬤嬤也知道,只是,這麼憋屈的容忍,實在讓她生氣啊。
  傅錦淵蹙眉,不想再糾結這話題,“小曇呢?”
  “老奴也不知道,這莊子裡外要做的活兒多,老奴來來去去的,倒是沒看到她。”她搖搖頭,嘴裡念著那丫頭變得不太一樣,手腳笨拙了不少,倒是腦袋好像靈活了些,說話也利索了……
  傅錦淵已經離開了,她還是自言自語的繼續碎念,繼續忙活。
  莊子後院的半坡上,有一半人高的紅磚牆,藤蔓攀爬,開了些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居中位置,就架了好幾根長長的曬衣竿,此刻,小曇正站在曬衣竿前晾衣服,一邊晾一邊還??酸疼不已的腰,回頭看著那幾盆好不容易清洗好的衣服,她都想噴淚了,還有那麼多?偏又不能施仙法,林嬤嬤說的什麼義弟的江湖朋友也不知藏哪兒?像日本忍者?
  “小曇。”
  傅錦淵的叫喚聲從前方傳來,她一抬頭,就見他俊逸的身影朝她走來。
  傅錦淵在看到曬衣竿上那些慘不忍睹的衣物時,就想到暗衛稟報說小曇從跟魏田分開後,就一直窩在後院洗衣服,他原本還覺得不可置信,但此時……
  他走近了,小曇也看見他俊臉上不及掩蓋的驚愕。
  她尷尬一笑,再咳了兩聲,心虛的指著那些晾得歪七扭八的濕衣服,“那個……衣服都結成一團,可我真的盡力了,我先是搓洗,又用棍子打,可是光要將那些泡泡弄乾淨就用了好久,然後,衣服濕又重,我擰不幹,手又沒力,要在曬衣竿上拉整齊,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絕不是敷衍塞責。”
  她眨巴著大眼,說得好無辜又帶了點可憐兮兮,傅錦淵突然能明白暗衛在說她洗衣的事時,不時憋住笑的原因。
  他靠近曬衣竿,發現晾在上頭的衣服有的布料略薄,好像弄破了……
  但他的目光隨即落在她的雙手,許是泡在水裡太久,她的手紅通通,皺皺的,“衣服這樣糾成一團,晾曬到明日也幹不了,我來吧。”
  她倏地瞪大眼,“那怎麼可以,你是大少爺耶。”
  “過去,有不少事也是我自己來的,你這丫頭病了一段時日,好像也忘了一些事。”他笑笑的說著,就動手處理那些掛在曬衣竿上糾結成團的濕衣服。
  暮色霞光在他臉上打了一層熠熠金光,儘管左手不太靈活,但他上下處理的動作依然優雅俐落,速度也快,的確不像新手。
  她咬著下唇,看著橘紅色夕照下,三排整齊又隨風飄揚的衣物,自我嫌棄的搖頭,“我怎麼那麼沒用。”
  他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拍了她的頭,“慢慢來,你一定做得來的。”
  她抬頭看他,莞爾一笑,“對,我怎麼可能做不來呢,你都可以了。”
  這話聽來怎麼怪怪的?傅錦淵一張俊美如玉的五官有些小小扭曲。
  稍後,小曇在林嬤嬤的叮嚀及幫忙下,完成晚膳後的一干家務,還愉快的得知那色迷迷的魏田被傅錦淵趕到茶樓去當十天的雜工,本還想問什麼茶樓?但林嬤嬤已累得直打呵欠,她亦是疲憊不堪,便草草的沐浴完,手軟腳軟的爬上床,癱成一條翻肚的死魚兒,一夜無夢。
  翌日晨起,做早膳的時間,是她自以為恢復自信的最好時刻,但想像總是很美好,她連生火都有問題,當濃濃黑煙從廚房煙囪滾滾冒出,她被嗆到連喊人的聲音都出不來,清楚的腳步聲由遠漸近的雜遝奔來。
  最先沖進來的是傅錦淵,他衣著整齊,也已束髮,看來是醒來許久,接下來是林嬤嬤,她一頭灰白長髮披在身後,連淨臉都來不及,手裡還抓著毛巾。
  傅錦淵緊張的將她拉出廚房,只見她被濃煙嗆得淚光閃閃,小臉上全都是炭黑,像只小花貓,狼狽得猛咳嗽,看到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真不知該哭該笑?
  片刻之後,廚房的門窗都已大開,肇事的灶台內也升起了火,煙霧已散,傅錦淵沒有責備,只叫小曇下回小心一些,就去練功房練武了,這一向是他晨起的習慣。
  這會兒,小曇拿著毛巾擦臉,頭低低的聽著林嬤嬤恨鐵不成鋼的叨念著,“你這丫頭是連腦袋也傷了吧,連生火都不會了?!而且你該不會早上也沒去伺候大少爺洗漱更衣吧?”
  小曇愣了愣,抬頭看著她,指了指自己,“那也是我的事?”
  林嬤嬤誇張的翻了白眼又狠拍額頭一下,再一指壓向她的眉宇中間,“我說小曇,你不是被什麼鬼怪附身了吧?怎麼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跟大少爺說話也你啊你,我啊我的,若不是大少爺說沒關係,我早就……哼哼!”
  一下、兩下、三下,接連被戳三下,痛啊!小曇揉揉眉宇,她哪是鬼怪,是花仙好嗎?!她默默的在心中平反,但還是乖乖的麻煩林嬤嬤把小曇平日要做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後,她更無言。
  雖然她是仙,但她很想說小曇比她這個仙還要能幹百倍千倍,簡直是神力女超人。
  天未亮,小曇就起床,在廚房將早膳備好,服侍大少爺洗漱更衣,稍後,等大少爺練完功,打熱水讓他沐浴,接著洗衣晾衣,打掃清理莊子,抓緊時間進城補給一些食物家用品,回來又是備午膳,整理後還得砍柴,在莊子裡種些家常菜,澆水拔草,再到莊後的清溪抓小魚小蝦,又去後山摘些野生水果,忙完後,大少爺若又練功,還得再打一次熱水,緊接著,她得備晚膳,再燒熱水讓大少爺沐浴,整理廚房後,通常大少爺會在書房待到很晚,小丫鬟便得貼心準備宵夜,如此兜兜轉轉,等到沐浴上床,都是半夜了。
  小曇覺得頭暈,烏鴉滿天飛,難怪,傅錦淵說她是個女漢子,根本十項全能來的,但這一天下來,傅錦淵就要洗三次澡,也太折騰人了。
  “魏田幹啥用的?”她不滿的脫口而出。
  “他就是來監視大少爺的,你以為真的是來伺候大少爺嗎?笨丫頭。”
  接下來的時間,小曇就像個陀螺轉個不停,儘管她已努力加快做家務的速度,但她就連走路都快不了,被林嬤嬤逮到了,又嫌棄的說她像大家閨秀似的步步生蓮,怎麼幹活?
  她委屈啊,她是仙,平時都以法術穿越古今各大時空,要做活兒,仙指動一動也是可的,但目前狀況不明,仙指變成凡人手,就怕萬一被人瞧見她施仙術,事情就大了。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讓神游四方的小曇愣了一愣,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傅錦淵。
  “小曇,你不用伺候了,去忙別的事吧。”他額際發疼,有點無奈的看著硬要伺候他穿衣的小曇,過去,她動作俐落倒也罷了,可今日連穿衣順序都不會,現在鈕扣還扣錯,偏她沒發覺,還繼續一路往下。
  她順著他的眼神定眼一看,喔哦,扣錯了,她尷尬抬頭,看著神情無奈的他,“走神了,重來。”她低頭,雙手為他解開扣子。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他耐著性子對著還特意搬來小凳子墊高身子才能伺候他穿衣的小曇說,過去的她,可以踮高腳尖、高舉手,動作迅速,一會兒就完成,哪還需要搬凳子?!
  “不行!什麼都大少爺自己來,那我來這裡到底做什麼的?”她很堅持的跟他的扣子奮戰。
  傅錦淵低頭凝睇著她專注又認真的眼神,不知是否他多心?有時,他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但他又說不出來是什麼。
  寂靜氛圍下,他看著她與他的前襟盤扣纏鬥,都快眼冒凶光了,他好氣又好笑,但耐著性子由著她折騰,終於,她總算完成了,抬頭朝他甜甜一笑,“瞧,有志者事竟成。”
  “你最近說了不少勵志的話,是從哪裡學的?”他是真的好奇。她從小就跟在他身邊,大字沒認幾個,說話也笨拙,倒是做事俐落,可現在居然可以順口就說些勵志話?
  她也知道自己走的畫風跟原主不一樣,小曇連書都沒讀過,字也不識幾個,她猜這也是原主不太敢跟文武全才的傅錦淵說話的主因,她內心就是卑微的。
  “我這近三個月來躺著養傷,睡著就作夢,夢境裡有人教我讀書寫字,還帶我到一些地方遊歷,這些夢境裡的見聞都很真,對了,我在夢裡也拜了不少師傅學廚藝呢。”她這麼說,自然是先給他心理建設,畢竟在廚藝上,她可是有好幾把刷子,日後都要一一發揮的。
  他詫異,如此神奇?
  “聽起來很玄,大少爺可能不太相信,但我只能說,事實勝於雄辯,你會發現我跟過去的小曇真的不一樣了。”她特別強調的又點點頭。
  傅錦淵卻是笑了起來,“這世上無奇不有,小曇又不善於撒謊,我怎麼會不信?”
  她暗暗吐了口長氣,好在原主的信任額度極高啊,她粲然一笑,“大少爺相信就好了,我現在可是因為夢裡所聞所見,眼界寬了,學了更多事,大少爺要是心裡有什麼苦,需要傾訴,小曇都能當你的紅粉知己。”她很慎重的自我推薦。
  他先是一愣,再見她認真非常的神態,不覺莞爾,“在小曇眼裡,我心中有諸多苦悶無處可說?”
  她用力點點頭,她來到他的身邊,也是想當個知心人的,當然,也得將他養得頭好壯壯,才能有健康的體魄去對付福儀郡主。
  他不能說不感動,“謝謝你,若真有需要,我一定對你說。”
  “不一定是訴說苦悶憂愁,大少爺若有什麼需要幫忙,還是想做什麼,也都可以跟我說。”她努力放大範圍,想為自己的無心之過贖罪。
  他雖然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幫上什麼忙,但他還是再次應允,看著她興高采烈的離開。
  他則回到書房,翻看書籍不久,就聽到一個鳥叫聲,“進來。”
  一名黑衣人掠窗而入,拱手行禮,隨即報告一些事。
  他黑眸冷峻,略一思索,即動筆寫信,遞給黑衣人,“交給景浩。”那是他的義弟。
  黑衣人接過信,再一行禮,掠窗離去。
  日子一天天過,在小曇列出一日待辦活兒的長長清單中,唯有廚房裡的活兒是她的最愛,也是讓她能迅速重拾信心的地方。
  不過林嬤嬤會早一步先將灶台生火,免得她又將廚房給燒了,且不得不說小曇的廚藝進步許多,像是熬魚粥,她先將魚挑淨魚刺,加了大骨湯熬,最後加了蔥花,口感滑順又充滿鮮味,傅錦淵難得好胃口的吃了三碗,讚不絕口。
  還有,青菜以河蝦提味快炒,咬起來鮮嫩清脆,老臘肉炒青蔥微辣,極好下飯,幾塊老幹豆腐過水煮軟,弄個海鮮豆腐煲,香味四溢,空氣中全是撩撥味蕾的勾人香味,涼拌野菜清爽無負擔,酸鹹適當的醃漬小物毫無澀味,平時用膳也能搭配著吃。
  這些菜色隨便做做,每一樣都讓人驚豔,就連沒有味覺可言的林嬤嬤,都忍不住多吃一碗飯,對她露的這幾手莫不嘖嘖稱奇,畢竟小曇原來的手藝也只是一般般,煮來煮去也就那幾樣,怎麼突然成了金牌大廚?
  小曇再度將同傅錦淵提的夢境見聞拿來解釋,但林嬤嬤卻不信,“怎麼可能?!”
  “嘿嘿,事實勝於雄辯,我露的這一手料理還能騙人嗎?”
  她這麼一說,林嬤嬤倒是駁斥不了。
  日子就在這看似平常又有些改變中度過。
  這一夜,小曇忙碌一日後回到屋裡,很快洗洗睡了。
  時值春天尾巴,夜風仍涼,床上的小曇感覺到涼意,下意識的將身上被褥抱得更緊些。
  殊不知半開窗戶外,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眸正緊緊盯著她,在月光照耀下,她又長又黑的睫毛落在眼下,形成一扇影,挺翹的鼻樑,粉嫩的櫻唇,過去曬得黑亮的皮膚如今變得白皙細滑,像剛剝開蛋殼的白煮蛋,讓人好想咬上一口,魏田看得血脈僨張,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
  色心起,他一手扣住窗子,打算挺身爬入,沒想到,肩上陡地被一扯,他整個人被重重的丟飛出去,撞到一棵大樹,跌落在地,“咳咳咳……”他吐出一口血。
  他狼狽的一手?著胸口,抬頭一看,竟看到傅錦淵冷峻著臉站在月光下。
  魏田倒抽了口涼氣,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大……大少爺。”
  “你提前回來了。”傅錦淵冷聲看他,卻不提他剛剛的非分之舉。
  “是,因為楊掌櫃不需要用人,讓我回來伺候大少爺。”他心驚肉跳的以袖子抹去嘴上的血漬,踉蹌的起身解釋。
  傅錦淵銳利的黑眸掃向他,“僅是如此?”
  魏田僵著身子,卻開不了口。當然不僅如此,是他到茶樓幹了七、八天活兒,茶樓女掌櫃楊曉甯壓著他盡做些雜活兒,他心裡不爽,溜出茶樓,就回秦廣侯府見了福儀郡主,埋怨被大少爺丟到茶樓當差。
  福儀郡主就在第二日,假意到茶樓飲茶,像是不經意的瞧見他,再當著那幾個特別被找去當長舌公、長舌婦的客人面前,將他喚到身邊,仔細詢問一番,接著就淚眼汪汪,同行的盧嬤嬤就大聲安撫……
  “夫人別傷心啊,你盡了母親的責任,好心好意指派二十多個奴才到莊子伺候大少爺,沒想到大少爺連一個都不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夫人派人去做什麼壞事似的。”
  接著,另一個老嬤嬤陪著演起雙簧,“大少爺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夫人對他那麼好,他還不知足?像茶樓這裡的茶食不夠精緻,但夫人可是常常派人過來買些茶點茶葉回去,誰都知道這是樊夫人留給大少爺的產業,收入只入大少爺的口袋,夫人買那麼多為什麼?還不是憐惜大少爺生母走了,想代替樊夫人盡盡母親的責任……”
  魏田想到這裡,才回過神,看著不知何時走近的傅錦淵,忍不住倒退一步。
  傅錦淵突然笑了,“那兩個老太婆唱的雙簧是不是很精彩?”
  聞言,魏田的表情說有多蒼白就有多蒼白,後背滲滿冷汗。
  傅錦淵這個笑令他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不出幾日,京城就會出現流言,我這半殘又失了世子之位的侯府嫡長子,心思陰暗,不識好人心,獨居山莊的日子愈久,不知脾性會變得如何陰沉?只要有家世的大家閨女誰敢與他成親?”他頓了一下,笑容添了幾分陰冷,“那毒婦是不是跟你說了這些話?”
  魏田見鬼似的看著他,大少爺為什麼會知道這些話?當時,在秦廣侯府的屋堂裡,明明只剩幾個福儀郡主的心腹,難道,裡面有大少爺的眼線?
  “不管那毒婦承諾你什麼,你在我這裡,就是我的小廝,若有覬覦小曇或是不守分際的行為,我就算將你打死,那毒婦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奴才來找我算帳,頂多再派另一個人過來,你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魏田臉色丕變,本想說什麼,但一對到傅錦淵俊臉上冰封的寒氣,吞咽了口口水,踉蹌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傅錦淵走到窗前,望進屋內,只見月光下,小曇抱著被褥睡得兩頰嫣紅,唇角微勾,似乎作了好夢,他臉上的線條不由得柔軟許多,對著前方不遠的一株參天大樹說了句,“繼續守著。”
  黑暗中,傳來一聲極輕的鳥聲。
  這一夜並不平靜,望月山莊裡又陸續迎來數名黑衣人,其中一名,甚至先繞至魏田的屋子,趁他不注意時點了他的睡穴。
  寬敞書房裡,除了傅錦淵外,還有六名夜訪的黑衣人,他們皆是傅錦淵義弟周景浩派來的江湖友人,幫傅錦淵在外搜羅福儀郡主的罪證,也盯著傅錦淮那個紈絝子弟。
  至於另一批暗衛,則是傅錦淵在羽林軍時培植的暗衛,雖然他左臂受傷,不得不從羽林軍離開,但這些人仍義無反顧的跟著他,成為他在山莊內外的眼睛,代替他去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也在必要時及時阻殺進入山莊的刺客,而不管是那些暗衛還是眼前這六名江湖友人,福儀郡主僅知道有人幫他,卻不知底細。
  屋內燭火愈燒愈旺,一個個黑衣人輪番稟報這些日子所查獲的情資。
  他們神情敬重,絲毫不因傅錦淵沒了世子之位且左手半殘而鄙視,他們這些江湖人重義,不管那些世俗的尊卑,在自家幫主周景浩一次遭仇家追殺,性命垂危之際,是傅錦淵捨命相救,之後幫主又與他意氣相投,結拜為兄弟,他們這些幫眾自然也視他為主,為他所用。
  不過,傅錦淵這人仗義,直言視他們為兄弟,要他們跟他平起平坐,不然,他們哪會這麼大剌剌的坐著。
  傅錦淵面無表情的聽著福儀郡主為了傅錦淮的私欲,竟將魔掌伸入一落魄世家,壞了該家閨女姻緣,好成全兒子納妾過府,沒想到該女性烈,竟投井而亡,此事被二老一狀告到福儀郡主的父親祿王府裡,老祿王一方面氣女兒過分寵溺傅錦淮,一方面還是替女兒及外孫收拾了爛攤子。
  接下來,傅錦淵又聽了不少秦廣侯府後宅的一些是非,最後兩名黑衣人將一疊信件及文件交到他手上,兩人皆是一臉的得意。
  “傅兄看了肯定高興。”其中一人驕傲的說。
  在場的人都知道傅錦淵佈局不只為了要回他曾經被奪走的一切,還要將福儀郡主在後宅所做過的醜陋罪行及真面目公諸天下。
  屋內靜默,只有傅錦淵迅速翻閱那些檔及信件的聲音。
  傅錦淵愈看眼色愈冷,但眾人也都注意到他的嘴角卻是上勾,眾人不由得給了那兩名兄弟一個讚賞的目光。
  傅錦淵的心情的確很好,那對母子膽大包天,竟然敢放印子錢,這在他們夏和王朝可是抄家的重罪。
  眾人就印子錢一事又討論一番,若有機會,不放過挖個洞讓福儀母子跳。
  義氣相挺的眾人又說了些事,傅錦淵拿了一個小木盒交給其中一人。
  眾人也有默契,裡面是數目不小的銀票。
  一開始他們不願意拿,瞧瞧這破莊子,伺候的下人沒幾個,傅錦淵身上半舊不新的衣物,還有幫主替他經營的要倒不倒的傳香茶樓,他們這幾個幫眾的身家掏出來搞不好都比他這不受寵的侯府前世子要有錢的多,但傅錦淵很堅持,他們辦事要吃飯,有時還得重金買消息,迫得他們不得不收。
  眾人告辭後,黑色身形迅速的閃進漆黑夜幕中,不久,寂靜的夜被數匹馬兒賓士的雜遝蹄聲打破。
  就在後院的屋子,一向睡得淺的林嬤嬤坐起身來,聽到今晚第二度響起的熟悉馬蹄聲,即猜到是那幫到訪的江湖友人離開了,正要再躺下睡時,想到了在另一間屋子的小曇,這丫頭傷好後,忘東忘西的,狀況又多,她不放心的下床,披了件衣服,拿著油燈步出屋子,走過黑漆漆的小院,卻看到魏田的房間燈是亮的?她蹙著眉頭,走近視窗往屋裡看,還真的看到他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傢伙怎麼提前回來了?大少爺知道嗎?”她邊念著邊往小曇的屋子走去,竟見到傅錦淵就站在屋外的窗子前。
  “大少爺。”她輕聲喚道。
  他回頭看著屈膝行禮的老嬤嬤,還沒開口,她就急著壓低聲音說,“魏田回來了。”
  “我知道,但他不敢對小曇亂來。”
  聽他如此說,林嬤嬤就猜到兩人顯然說過話了。
  “那幫兄弟每回離開莊子就吵了嬤嬤。”傅錦淵又說。
  “大少爺說什麼呢,是老奴自己睡得淺,不過……”她看進窗戶,透過照進屋裡的月光看到那丫頭在床上睡得香甜,“真羡慕啊,幾匹馬賓士來了又離開,老奴覺得這床板都在震動,那丫頭倒是睡得酣甜。”
  “我本也以為會吵到她,才過來看看的。”
  他看著銀白月光透窗而入,映在那張熟睡的容顏上,瞧著睡夢中的她似在吃東西,還滿足的舔了舔唇,不由得低聲一笑。
  乍聽這久違的低沉笑容,林嬤嬤不由一愣,回頭看著溫柔的凝視屋內的大少爺,像是想到什麼,也微微一笑。
  小曇睡得極香,她正在作夢,夢裡,她坐在瑞士的冰河列車上,大快朵頤的享受六星級美食,吧喳吧喳的吃著,眉開眼笑的欣賞窗外瀲灩又磅礴的山光水色。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8:53

  【第三章 一手養花好功夫】

  時序來到五月,小曇在莊裡的活兒雖然還是差強人意,但她的廚藝絕對是讓人刮目相看的,蒸煮炒炸樣樣精,若非食材種類有限,她還能做出更多星級的養生美容超級料理。
  不過月餘,已經讓傅錦淵的胃口變好,氣色變佳,原本就是美男子的他,現在更是可以用“顛倒眾生”來形容。
  還有林嬤嬤,雖然舌頭沒有味覺,但她嗅得到食物有多香,吃得就多,原本瘦削的身子,如今胖了些,連帶地看來也沒那麼蒼老。
  至於小曇本身,那可是直追傅錦淵這個超級美男的天仙級美人,因為她忙歸忙,卻不忘弄些蔬果美容汁入肚排毒,再加上自製花膏敷面保養,日夜拍拍打打,就成了一個皮膚水當當的大美人。
  魏田面對廚藝極佳,出落得更美的小曇更是心癢難耐,幾回想靠近,然而,一想到傅錦淵曾說的話,就怕色字頭上一把刀,只能苦苦壓抑心裡的邪念。
  小曇當然不喜歡魏田,每回做膳食,她總是多做個隱藏版的好料獻給傅錦淵,再跟他聊些夢中見聞,氣氛愈見熱絡。
  傅錦淵讓她一起坐下用餐,聽她天南地北的說些好玩的事,一些見聞,好似她真的親身去過。
  他也注意到,她有一雙愛笑的眼睛,每每在吃了好吃的美食,總會眼眸一眯,露出沉醉的表情,讓他忍俊不住的想笑。
  林嬤嬤是個人精,也有一雙火眼金睛,看出傅錦淵對這個丫頭的態度日漸不同,早先也許當她是妹妹,但這些日子,小曇變得活潑,不像過去謹守主僕分際,兩人的距離在無形中就更近了些。
  雖然,傅錦淵二十二歲,年紀比小曇大了些,但小曇性子好,年紀也正好,傅錦淵這麼多年來,身邊沒有一個侍寢的丫頭,秦廣侯府那裡更是沒有什麼好期待的,毒婦給的多是蛇?美人,小曇如果能成為大少爺的人,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在這山莊平靜度日,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林嬤嬤非常識相的在兩人相處時找藉口離開,不在那裡礙眼。
  午膳時分,陽光灑進廳堂內,一張圓桌上,傅錦淵跟小曇面對面坐著,兩人邊吃邊聊,小曇還多了個心眼,一看到傅錦淵又挾起一塊柔嫩彈牙的紅燒肉,心裡暗暗記下,這道菜可以多在餐桌上出現,他非常捧場。
  另外,他的用餐禮儀也好,姿態優雅,但那什麼食不言,在她語調輕快的呱雜訊下,總是破功。
  兩人聊著聊著,小曇話題一個大跳躍,“大少爺接下來可有什麼想法或計畫?像是再幾個月,孝期就要過了,總不能一直留在莊子裡。”
  他愣了愣,沒想到她會問這麼犀利的話題。
  “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多一個腦袋替你想,總是好的。”她決定要開闢新戰場,她又不是來做廚娘的。
  他神情轉為嚴肅,“不用太久,我終會取回屬於我的一切,小曇不用替我擔心。”
  有譜啦?她頓時來了興致,放下碗筷,拿了巾子拭嘴,一臉期待的傾身向前,“怎麼取?我可以幫忙。”她就是為了這件任務下凡來的。
  瞧她興致勃勃,雙眸閃閃發光,他不由得莞爾一笑,“那是我該擔心的,小曇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好。”
  她頓時蔫了,怎麼這麼說,是對她沒信心?回想初當丫鬟的日子,她不太會伺候是其一,家事常失敗是其二,還時不時的要他幫她收尾……
  他瞧她一臉沮喪,“想什麼?”
  “我笨啊,想幫忙都被嫌棄。”她悶悶的道。
  他嘴角一彎,“我沒嫌棄你,再說了,看看這一桌好菜全是出自你手,過去,我在京城吃的好東西也不少,但廚藝能比得上你的,我還真的想不出一個來。”
  她眼睛頓時又亮了,“真的?!”
  “真的。”他笑。
  她大大的吐了口長氣,“就說嘛,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廚藝一絕不說,我還有一手養花的好功夫,”她含笑看著他,“當我真能幫忙時,大少爺可不准嫌棄,只能點頭。”
  他笑著應了,這段日子相處以來,他特別喜歡她這樂觀的性子,一下子就能由陰轉晴,從不糾結,只是……她還有一手養花的好功夫?
  他心思一動,本想開口,但想到她在家務上的“豐功偉業”,他不由得搖頭,歇了心思,那株蝴蝶蘭對他意義非凡,還是別給她折騰了,要是不小心養廢了,他傷心,她也自責。
  兩人用完餐,傅錦淵先行回書房,獨留她收拾一桌狼藉。
  她一邊疊空碗一邊皺著眉頭想著,傅錦淵這是不信任她有能力能幫他的忙吧?所以才半點都不透露,稍後,她提著裝著空碗盤的食盒,漫步在充滿蟲鳴鳥叫的莊子裡,陽光暖暖,她抬起頭,迎向那樣的光與熱。
  沒關係,等她各種活兒做得順順當當,他就會認可她的能力了!
  到了六月,幽華大仙的丫鬟之路總算是愈走愈順。
  她本來就是個聰明的,隨著在家務處理上的效率大躍進,她終於得以進到這段日子都不曾讓她踏足的書房重地。
  套句林嬤嬤曾說過的話,“你活兒都幹得不俐落,大少爺這書房裡的東西一樣比一樣貴重,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裡面,你還是別進去添亂的好。”
  所以,她能一腳踏進這採光良好,占地極大,還有三面書牆的雅致書房,就等於她的能力被認同,她嬌俏的臉龐全是笑意。
  她先是大大方方的逛了一圈,卻在臨窗一隅,看到一株垂垂彎腰的蘭花時,她停下腳步,傾近一看,別說花朵、花苞了,連短莖都沒有,僅存那幾株寬長橢圓的葉片,但尾端又偏黃,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她這花仙甫靠近,就能感覺到它的生命力漸漸的在消失,這品種可是被譽為“蘭花之後”的蝴蝶蘭,不救可惜。
  她回頭看著正在擦桌子的林嬤嬤,“這株蘭花可以讓我來養嗎?”
  林嬤嬤先是瞪大眼,接著猛搖頭,“那是夫人生前最愛的一盆花,也是大少爺對夫人的念想,看你最近的表現,除了廚藝讓人驚豔外,其他的活兒其實還是慘不忍睹,若非大少爺點頭,你哪能進書房,我看你還是別摧殘它了。”老嬤嬤實話實說。
  她嘿嘿乾笑兩聲,家務做得掉漆,她是沒法駁斥,但養花是她的絕活,怎能不申訴,她拍拍胸脯,“嬤嬤,不蓋你,這花我真能養呢。”
  林嬤嬤毫不給面子的噗哧笑出聲來,“哈哈哈……你這笨手笨腳的,砍柴不行,種菜還行,但這花多嬌嫩啊,你那粗手一碰花都傷了。”
  “我真的行,不信,嬤嬤看看我的手。”她前陣子可是又花不少功夫到山莊外找土又找沙的,在收拾一番又搗弄好一會兒,才製作出一款細砂泥糊的去角質霜,誰讓她這雙手粗得太過,但慢工出細活,拜這產品之賜,她日夜保養已成果非凡。
  林嬤嬤成天像陀螺轉啊轉,只知道丫頭長得愈來愈水靈,倒沒注意她的手,這一會兒,她摸著這雙堪比大戶人家千金的玉手,不得了啊,丫頭先前的膚質不僅粗糙,連薄繭都有,但眼前摸來揉去的卻是一雙美白細緻如嫩豆腐的手。
  林嬤嬤突然想到一件事,詫異的看著她,“是用你之前給嬤嬤那瓶什麼自製去角質,還有什麼保養花膏露?”
  小曇眉開眼笑的猛點頭,但下一秒,又有點無奈的瞅著林嬤嬤的臉,“對,嬤嬤都沒在塗吧。”光她摸著自己都會硌手的粗手,她就知道答案了。
  林嬤嬤無所謂的揮了揮手,“鄙人做活,手粗也應該,何況,我年紀也大……”覺得話題扯遠了,她言歸正傳,“話說回來,大少爺事多,這花兒你真的別去碰,免得出狀況,我可保不了你,大少爺真的發火了,身上都會冒寒冰的。”
  小曇想想也是,傅錦淵好像只有對她或林嬤嬤時比較和顏悅色,其他時候,他獨處或是跟魏田說話時,那張俊顏都相當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咬咬下唇,走回窗臺,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那株垂死的蝴蝶蘭,再伸手摸摸濕度剛好的土壤,傅錦淵是有心照顧的,只是養分不足,該換土再施肥,還得有充足的日照,最好,在戶外高溫下養一段時日,再移至戶內……
  她腦袋不停的轉啊轉,要做的事不少,可前提必須讓傅錦淵點頭答應她照顧……怎麼開口?先斬後奏?
  接下來幾日,傅錦淵發現小曇老是會發呆,伺候他晨起洗漱時,也會看著他卻又不似在看他,替他刷背時,小手也會停頓不動,若不提醒她,洗澡水都涼了,唯一慶倖的是,她的廚藝沒出什麼問題,三餐的味道依然極好。
  傅錦淵不知道,小曇原本想偷偷照料蝴蝶蘭,沒想到林嬤嬤防她防得像賊似,不許她越雷池一步,好幾回,她本想趁著傅錦淵不在書房,偷偷將花盆捧走去換盆時,林嬤嬤就像背後靈冒出來,生生嚇了她好幾回。
  但林嬤嬤是真心為她好,語重心長的道:“丫頭啊,有些活兒沾不得,別跟它較勁,免得後悔莫及,大少爺近日眉頭都快打結了,你別再添事。”
  她腦海浮現傅錦淵那張陰霾的臉孔,的確,他近日心情不好,但關心的問他,他也只是淡淡的說“沒事”,但整個人像顆冰塊,林嬤嬤辦差也是提心吊膽。
  她雖然想跟他說些夢中見聞,但他直言,暫時有事要忙,讓她也沒什麼藉口提養蘭的事。
  所以,在思忖幾日,又見蝴蝶蘭在林嬤嬤不許她做任何搶救下已快要壽終正寢時,她決定直接從傅錦淵這裡下手。
  這一日晚膳,兩人用完膳,她就輕咳兩聲,在引起他的注意後,她笑嘻嘻的道:“大少爺,我講個笑話給你聽,如果我讓大少爺笑了,大少爺就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見他蹙眉,“放心,絕對不是殺人放火,賣國求榮的壞事。”她連忙再補充。
  傅錦淵直視那雙坦率期待的明亮眼眸,也不忍讓她失望,只得強壓下近日煩躁的情緒,輕聲道:“好。”
  她眼睛更亮了,“大少爺知道含羞草嗎?”
  他想了下,點點頭。
  “有一個人向花農買了幾盆含羞草,可是不管怎麼碰觸它的葉子,它也不卷起,他連試幾次後,氣呼呼的把盆栽拿回給花農,問到底怎麼回事?結果,花農試了幾次,看了看,臉紅紅的說,‘真抱歉啊,客人,你買到的剛好是‘厚臉皮’的品種,害不了羞的。’”
  他眉峰輕蹙看著一說完就噗哧而笑的她。
  怎麼一臉糾結?不好笑嗎?!小曇悶悶的收了笑容,再接再厲的又說起另一個應該適合他的笑話,“在一個城裡有一對看不慣彼此的死對頭,分別是甲跟丁,有一天,兩人騎著驢在街上狹路相逢,甲問丁,‘吃飯了嗎?’丁回答,‘謝謝,我用過了。’甲得意的說,‘我問驢呢,你答什麼?’這時候,丁回頭就‘啪啪’的賞了驢子兩個耳光,再罵一聲,‘城裡有親戚怎麼也不說一聲呢。’呵呵呵……”
  這可是她到現代找美食時在網路看到的笑話之一,她對兩人的唇槍舌劍印象深刻。
  然而,她笑得眼兒彎彎,嘴角彎彎,但他只是靜靜的拿起茶杯,緩緩的喝了口茶。
  她往上勾的嘴角便慢慢收起來,心裡暗歎一聲,真是的,傅錦淵這古人幽默感很差,笑點也高,要讓他大笑看來是不可能了,那怎麼辦?
  本想著人會笑,心情就好,心情好,她的要求成功率就大,但這會兒……她吐了口長氣,無精打采的看著他,雙眸帶著控訴般的哀怨幽光。
  這反而讓他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知道她想讓他開心,可是……罷了,他只能找話說,“你怎麼會知道這兩個……呃……笑話?也是夢中見聞?”
  她眼中一亮,“答對了,為了獎勵大少爺,書房裡那株垂頭喪氣的蘭花就歸我養了。”她俏皮說著,眼神帶了抹得意,總算是找到機會說目的。
  他先是一愣,眉頭隨即一攏,“可是那株蝴蝶蘭……”
  “我知道它對大少爺的意義,放心吧,我有把握能照顧好它。”她信心十足的拍著傲人胸脯。
  他看著她,心思卻複雜,這盆花對他意義非凡,何況,她做的眾多家務中並沒有養花這一樣,他思忖再三,婉轉的說:“那株蘭花恐怕不行了。”意思是讓它慢慢的去,別再折騰。
  但她的思路跟他的大大不同,“哪裡不行了?!請大少爺拭目以待吧,我不只給它一線生機,還會讓它生機盎然。”
  他嘴角微抽,看她一臉自信笑容,他還真說不出拒絕的話,“好吧,我就將它交給你了。”
  她興奮的奔出廳堂,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他書房的方向跑去。
  傅錦淵看著拐個彎就不見身影的纖細身影,再低頭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不是該收拾一番再去?
  才剛想著,熟悉的腳步聲再次由遠而近,就見小曇氣喘吁吁的跑回來,“我忘了收拾,呼呼呼……”
  她連忙將碗筷及杯盤放回食盒,心裡急著去捧那盆蘭花,她提起食盒就跑,樂極生悲就是這樣,人看似輕巧如雁的要奔過門檻,誰知右手提的食盒卻“砰”地一聲打到門板,這一撞,她往後踉蹌跌坐,手上食盒也匡啷撞地,發出瓷器破裂聲。
  接著是一片安靜的死寂。
  她尷尬的回頭看著來不及救援的傅錦淵,訕訕一笑,“這下不用洗了。”
  他怔怔的看著她臉紅的站起身,右手悄悄往後揉揉發疼的臀部,他眼角微抽,突然對蝴蝶蘭的未來感到憂心,她真的可以信任嗎?
  答案是,可以。
  在林嬤嬤的千叮嚀萬囑咐以及小曇的行動證明下,傅錦淵提在半空中的心緩緩落了地,小曇整個人的心思都撲在那被她挪到後院花圃的蝴蝶蘭上,儘管每日忙進忙出,她總是會找時間繞到花圃去查看蘭花的狀態,一看就耗上好一段時間,偶而他還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也不知在低喃什麼?
  這段時間她親自整了塊地,動手除草種花,說是要讓蘭花多一些花友,這樣它才不孤單,那種將花比做人的說法,他是哭笑不得。
  她天天在這花圃來來去去,那種專注與執著可比照顧他這個主子還要盡心,這可讓林嬤嬤看不過去,一有空就到花圃去叨念她幾句,他則找了幾件閒事讓魏田進城去辦,一去就幾天,莊子又平靜好一段日子。
  這日午後,下起一場西北驟雨。
  聽著雷聲轟隆隆,正在清理廚房的小曇急忙撐著傘,一路沖到後院花圃,將她這陣子打點的花卉盆栽往另一邊的遮雨長廊裡搬。
  書房內,傅錦淵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習慣性的看向擺放蘭花的一角,那裡已空空如也,他想了想,起身走出書房,撐了一把油紙傘,舉步沿著抄手遊廊轉往花圃而去。
  果不其然,滂沱雨勢中,那小人兒撐著傘蹲在花圃裡,他朝她走近,看著她將傘柄下壓,但傘下那只袖子已半濕,落在傘外的一截長髮已濕透大半。
  由於淅瀝嘩啦的雨聲不小,她並未聽到他接近的腳步聲,他只得出聲喚她。
  她一愣,微微轉頭,傘花跟著一轉,清靈眸子看到站在大雨中的他,柳眉一蹙,“大少爺怎麼來了?”
  “我來幫忙。”他將傘半撐向她。
  她忙搖頭,大聲道:“剩這盆了,其他的留在這裡沒關係。”她單手抱著一隻小盆栽站起身來。
  兩人往可以遮雨的長廊走去,他這才注意到她已將幾盆開花的盆栽移到這裡,不過,有些花被大雷雨打濕,花瓣都傷了,按她排列的方式,那株蘭花顯然是她搶救的第一盆,他的心一暖,滿懷感動。
  濛濛霧霧紛飛的雨簾下,她半蹲著,一雙清麗柔和的眼神正俯看那株蝴蝶蘭,簡單的髮辮只有一條藍色絲帶系著,也是濕漉漉了。
  “哈啾!”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一聲,讓他直覺的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快回房去換件衣裳,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她一愣,“不用,你穿上,我又不冷。”
  “我不冷,你快去吧。”不知為何,他看著她身上套著自己的外衣,竟然感到一股幸福?
  小曇想想也是,他會武功啊,何況,她半身衣袖濕漉漉的,長髮也在滴水,的確很不舒服,她從善如流,但離開前不忘交代,“那些盆栽我自己移回去,大少爺也快回書房去忙自個兒的事吧。”
  他點點頭,看著她雙手揪住他的外衣,也不管打濕的裙擺,回頭向他笑了笑,隨即轉過身順著長廊跑著離開。
  明明一臉狼狽,那個笑容卻給他一種格外漂亮的感覺,他蹙眉,漂亮?他搖搖頭,他怎麼會這樣想小曇,他視她為妹妹啊……
  那日雨後,倒是一連數日的好天氣。
  一連幾個暗夜,寂靜的書房中幾名黑衣人進進出出,傅錦淵抑鬱的心情隨著黑衣人帶來的消息漸漸放晴,他運籌帷幄的要為自己的名聲平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福儀郡主視他為軟柿子,認為他沒有能力反擊,處處挑事,舊帳未清,更添新仇,他怎麼能無視她的挑釁?
  一切都照他的指示在進行,他等著義弟替他辦妥一些事,近日的這筆新帳,他才能跟福儀母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聲討回來。
  清風拂窗而入,他靜坐燈下,習慣性的望著窗臺,回想起三日前,小曇突然向他開口要求……
  “大少爺,我沒時間進城,可以幫我買一盆申椒嗎?要有果實的。”
  不過是盆申椒,他便讓人買了來,沒想到,她竟是為他而買。
  一株結了紫紅色果實的申椒,在書房添了色彩,看來極為喜氣,她還說了一段很特別的話——
  “此株結實累累,子多而香,非常容易繁衍,古人以此喻子孫滿堂,甚為吉利,我自己給它取個名字叫‘大吉大利’,讓它先代替蝴蝶蘭在書房陪你,讓你天天見了都大吉大利。啊,還有,椒葉可煮茶葉,提其香辣味,清風明月下,輕啜一口,別有一番風味。”
  真是什麼樣的人種什麼樣的花,母親淡雅如蘭,而小曇傷好後變得樂觀愛笑,那株申椒放置一隅,椒果累累,頗像她精氣十足的生機與活力,每每望之,想到“大吉大利”四字都不由得莞爾。
  天空湛藍,陽光燦爛,小曇一連幾日的拈花惹草,施肥灌水的細心照顧下,終於看到一咪咪的好成績,她興高采烈的拖著林嬤嬤直奔後院,“嬤嬤,你看。”
  林嬤嬤上氣不接下氣撫胸喘了好一會兒,見丫頭愧疚的吐吐舌頭,這才笑著搖頭,走近那盆蝴蝶蘭,一眼就瞧見葉片中間冒出嫩綠微尖的新葉,老嬤嬤又驚又喜,大手拍著一旁蹲著的小曇,不吝讚美,“厲害呀丫頭,真的把它救活了。”
  “開玩笑,連花仙都養不好,多丟臉啊。”她想也沒想的說出口,但話一出口,差點沒嗆到自個兒。
  林嬤嬤倒是沒將她的話當真,笑道:“就你敢將自己比成花仙,嬤嬤活這麼久,就見你這丫頭的臉皮最厚,不過,嬤嬤倒相信你這張俏臉兒不比花仙遜色半分,也是嬤嬤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了。”
  小曇知道林嬤嬤的話是半分打趣半分認真,但還是讓她困窘不已,她剛剛太得意了,才脫口說出自己是花仙。
  “我們去告訴大少爺,他肯定開心的。”林嬤嬤笑道。
  她也用力點點頭,兩人便往院中的練功房奔去。
  傅錦淵在別莊的生活算是很單調,晨起練功,傍晚練功,其他時間若沒外出,幾乎都在書房,這個時間就是在練功房。
  小曇也見過他右手執劍的樣子,林嬤嬤私下跟她說過,他左手無法使力,練劍時,左手臂仍會時不時的疼痛,但他的神情不曾露出半點痛楚,大夫叮囑他可以修習內功,減少激烈的練劍,以免左臂的傷勢惡化。
  但他回了大夫一句,“他還不能死”,因此左臂真的疼時,他也會服用大夫開的藥丸止痛。
  “大夫聽不懂大少爺說的他還不能死,我這老太婆可清楚,大少爺練劍還能禦敵,像你上回跟大少爺遇刺,若沒有大少爺那出神入化的劍法,你們還能活著嗎?!”林嬤嬤說著就火大,“這被刺殺一事報到衙門又如何?幾個月了,什麼犯人也沒揪出來。”說白了,就是大少爺沒靠山,誰拿他當回事兒。
  想到這裡,小曇就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差點都忘了,等會兒,她得跟傅錦淵提一提,她要進城一趟。
  兩人穿過小徑,尚未到達院門口,就聽到呼呼翻轉的甩劍聲。
  兩人走近院子,就見魏田站在屋簷下方的陰影中,看著兩人走過來時,目光立即就黏在小曇凹凸有致的身上,林嬤嬤將小曇往她身後一拉,再狠狠瞪他一眼。
  魏田沒好氣的撇撇嘴,但是不敢再看向小曇,他可沒忘記傅錦淵說過的話,雖然很不舒服,但命比色更重要。
  傅錦淵也知兩人過來,但並未影響他練劍,他雙腳離地,右手一把利劍揮閃,飛身過去,橫來橫去,劍光閃閃,好半晌,他才微微喘息的收了劍。
  小曇很快的去提了桶水,林嬤嬤擰了毛巾給他,看他接過手拭去臉上的汗水。
  傅錦淵看著兩張笑咪咪的臉,“有什麼好事嗎?”
  “我知道大少爺練完劍要沐浴更衣,但先跟我們走一趟好不好?”小曇一臉神秘,但又掩飾不了臉上的得意笑容。
  他略一思索,眼睛微亮。
  林嬤嬤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看著突然噘著粉唇的小曇,“大少爺豈會是個笨的,你這顆小腦袋還想拐人。”
  傅錦淵心中已有底,他交代魏田去將馬廄清理清理,再分別騎那幾匹馬到後山去繞一繞,這活忙下來,大約也有兩、三個時辰。
  魏田不敢明著給傅錦淵臉色看,雖然他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福儀郡主,但傅錦淵即使左手廢了,可光看他練劍的實力,也知道一旦惹上他,他一劍就能解決掉自己。
  魏田摸摸微涼的脖子,轉身往馬廄去,傅錦淵、小曇跟林嬤嬤就往後院走。
  天空無雲,一片湛藍,後院菜圃裡除了原來種植的幾樣青菜外,又陸續翻了幾塊土,卻是種植其他花卉,有的甫綻新芽,有的開得恣意,五顏六色,在陽光下甚為繽紛,然後,傅錦淵看到那株發了新葉的蝴蝶蘭。
  先前,在她初初移花至此時,他也曾私下來過幾次,但葉片看來仍垂黃,萎靡不振,因為不想給她太多壓力,他選擇不再過來探視,而上回傾盆大雨,他再看過,並沒有太多差異,沒想到不過數日,竟然長了新葉。
  “大少爺,這丫頭真的有一套啊,我問她怎麼會養花?她告訴我又是夢境見聞,老太婆都嫉妒了,這丫頭命好,怎麼老太婆都沒這等奇遇。”林嬤嬤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著。
  “傻人有傻福,嬤嬤夠聰明了,老天爺就不給嬤嬤奇遇了。”小曇一臉認真的解釋。
  林嬤嬤先是一愣,接著呵呵笑出聲,“這話我愛聽。”
  傅錦淵定定的看著眼前這株母親最鍾愛的蝴蝶蘭……每每凝眸,仿佛都能從中得到堅持下去的力量,之前看到花落莖枯,連葉片都泛黃時,他以為他得放手了,他嘴角微揚,看向蹲在一旁的小曇,凝睇她的眼中多了感激,“謝謝你,小曇。”
  這該是這段抑鬱寡歡的時日裡,發生最好的事,當然,如果明日的事也照著他的安排走,那這段日子的種種憋屈也就有了最好的反擊。
  “大少爺別謝的太早,這蘭花還是得在這裡再養一段時日,最好是長了花莖有了花苞後再挪至室內,所以,要它進書房,大少爺還得再等等。”小曇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冒出的嫩葉又枯了。
  “自然是你說了算。”他看她的眼神甚為溫柔。
  “這丫頭是真的用心在顧,待蘭花開了,大少爺可得好好獎勵她。”林嬤嬤笑咪咪的替小曇謀福利,心裡也在加加減減的算日子。
  夏和王朝守孝只要一年,守重孝再多一年便是有心,而大少爺在侯府守孝已一年,讓福儀毒婦逼得又到望月山莊守了第二年,算算日子,再過三個月,大少爺就算出了孝期,可以考慮婚事,如今這情況,毒婦不會安排,就算要安排,也絕不會找什麼勳貴人家,那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就跟小曇生兒育女,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也會開心的。
  小曇不懂林嬤嬤為何目光曖昧的在她跟傅錦淵的身上轉了轉後又低聲竊笑,但看到傅錦淵似乎認真的在思考要如何獎勵她,她連忙揮手,“不用啦,這是我想做的事,剛好夢中又有所聞,便想拿來印證學習一番,所謂‘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嘛。”
  “唉喲,小曇都出口成章了,真厲害。”林嬤嬤又驚又喜,愈看愈覺得小曇跟大少爺很般配,過去的小曇懦弱自卑,可現在瞧她從上到下,由裡到外哪樣不好?再好好穿戴打扮,誰能看出來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奴婢?
  小曇被她讚美得都要臉紅了,她尷尬的看著也是一臉驚豔的傅錦淵,“我不是在賣弄什麼,只是覺得那兩句說得真好就背下來,這一個人學做事前得先明白一些事,待瞭解後才能做得更好,但又不能想想後,覺得原來就那樣,不必做了,一定要身體力行,多加練習,從中發現失敗的原因,記取教訓,加以改正,這樣才能把事情真正的做好。”
  他微笑的看著她,“你的想法極好。”
  她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笑著點頭,“一定要正面思考,才有正向的力量。”她雖然是花仙,但人間萬物皆有脾性,在被動與非被動的各種條件下,也有許多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花界的百花亦是如此,人不會長生不老,花也不會永不凋零。
  他凝睇著她,眼中的眸光有多溫柔,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曇是個神經粗的,再加上她下凡窩在這身子之後,傅錦淵的眼神大抵都是如此,她更不會去想什麼。
  但林嬤嬤年紀長,經歷的事多,傅錦淵對小曇的特別,她可看出些端倪來了,“丫頭真是愈來愈會說話,也不知以後會被哪個有福的男人娶回去當妻子,這小曇肯定是個賢妻良母,大少爺,你說對不對?”林嬤嬤笑道。
  傅錦淵突然被點了名,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在瞬間滿臉通紅的小曇。
  “呃……不不不,我不嫁的,也沒想當賢妻良母的。”她還要回仙境呢,但傅錦淵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是怎樣?她愈形慌亂,心跳也跟著亂,在這金燦燦的陽光下,她臉都漲紅冒汗了。
  “丫頭臉羞紅得都要冒煙了,等大少爺幾個月後出了孝,小曇也十五了,屆時,也該替她張羅終身了。”林嬤嬤邊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沒想嫁啊,我留在這裡伺候大少爺就好,我除了養花煮東西外,其他的活兒都不怎麼好,就別害別人了,真的,大少爺,你別將我許配給什麼人。”她可著急了,她哪能嫁人。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沒想到從小看到大的丫頭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他一直當她是妹妹,可是當林嬤嬤提到要讓她嫁人時,他胸口突然悶了一下。
  這段日子,他已經看習慣這張美麗的臉蛋,卻無太多想法,直到上回大雨中的回眸一笑,還有此刻……
  他發覺她五官已長開,清麗容貌完全不輸皇親貴胄的金枝玉葉,那雙靈動又帶著羞澀的翦水眸子就看著自己,他竟然有一種想要沉溺其中的微妙渴望……
  “大少爺,你別再想了,我是真的不嫁人的。”小曇眼皮一跳,被他愈看愈毛,就怕他真的在過濾哪一個人當她的夫婿。
  “我知道了。”他笑了,不知為何,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
  “林嬤嬤,小曇洗衣時,有些污漬總是沒洗乾淨,就這活兒都做不妥,婚事就再拖幾年吧。”他眼睛含笑的又道:“明天我要進城採買一些東西,有什麼要我順道帶回來的?”
  林嬤嬤原本還在怔愕他要留小曇幾年,可聽到他的後一句話,想逗人的心情都沒了,“莊裡的採買竟然要大少爺自個來?大少爺的處境真的這麼困難了?”
  林嬤嬤難掩心疼,眼眶都泛紅了。
  “林嬤嬤想太多了,魏田還是可以辦事的人,明日也是他駕車載我進城。”傅錦淵沒想到老人家突然悲從中來,連忙安撫。
  “他能辦事?!幾個月前,不就是他載著大少爺跟小曇回莊子的,結果那麼多人攔路刺殺,他又去哪兒了!”林嬤嬤馬上由悲轉怒,愈說愈火,但又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分寸,尷尬的向傅錦淵道歉。
  傅錦淵不以為意,再依戀的看了蘭花一眼,及站在一旁仍安撫著林嬤嬤的小曇,欲返回自己的院子,洗去練功後的一身汗。
  小曇讓林嬤嬤先去休息,自己則很自動的跟上他,順便請求道:“明日我也可以跟大少爺一起去嗎?”她心系的事,正好可以進城處理。
  “別了吧,萬一又出事呢?”又跟上來的林嬤嬤馬上搖搖頭,要她歇了心思。
  “不會那麼倒楣的,我好久沒進城了,也想去走走。”她雙手合十的看著也停下腳步的傅錦淵。
  傅錦淵想想也是,從她為救他受傷後,已有數月未進城,“好,你明日就跟著去,莊裡的事,林嬤嬤年紀長,別都張羅著做,等小曇回來再做。”
  “是啊,嬤嬤上回扭傷了腰,躺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可千萬別再逞強了。”小曇也不忘附和。
  “知道了。”林嬤嬤喜歡念別人,但不喜歡被人念,口氣都嫌了。
  傅錦淵看著小曇一臉認真叮嚀的俏臉,有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心頭,但這不明所以的情緒,對他而言還太過陌生,他也無暇深究,就此拋諸腦後。
  稍後,小曇打了熱水,伺候他沐浴時,笑得眼兒彎彎,也不知是否他多心?她好像對他的左臂特別有興致,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諸如——
  “就是不能用力?”
  “練武時特別疼嗎?”
  “你跟人打起來時,顧不上左臂又該怎麼辦?”
  天空湛藍,陽光燦爛,小曇一連幾日的拈花惹草,施肥灌水的細心照顧下,終於看到一咪咪的好成績,她興高采烈的拖著林嬤嬤直奔後院,“嬤嬤,你看。”
  林嬤嬤上氣不接下氣撫胸喘了好一會兒,見丫頭愧疚的吐吐舌頭,這才笑著搖頭,走近那盆蝴蝶蘭,一眼就瞧見葉片中間冒出嫩綠微尖的新葉,老嬤嬤又驚又喜,大手拍著一旁蹲著的小曇,不吝讚美,“厲害呀丫頭,真的把它救活了。”
  “開玩笑,連花仙都養不好,多丟臉啊。”她想也沒想的說出口,但話一出口,差點沒嗆到自個兒。
  林嬤嬤倒是沒將她的話當真,笑道:“就你敢將自己比成花仙,嬤嬤活這麼久,就見你這丫頭的臉皮最厚,不過,嬤嬤倒相信你這張俏臉兒不比花仙遜色半分,也是嬤嬤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了。”
  小曇知道林嬤嬤的話是半分打趣半分認真,但還是讓她困窘不已,她剛剛太得意了,才脫口說出自己是花仙。
  “我們去告訴大少爺,他肯定開心的。”林嬤嬤笑道。
  她也用力點點頭,兩人便往院中的練功房奔去。
  傅錦淵在別莊的生活算是很單調,晨起練功,傍晚練功,其他時間若沒外出,幾乎都在書房,這個時間就是在練功房。
  小曇也見過他右手執劍的樣子,林嬤嬤私下跟她說過,他左手無法使力,練劍時,左手臂仍會時不時的疼痛,但他的神情不曾露出半點痛楚,大夫叮囑他可以修習內功,減少激烈的練劍,以免左臂的傷勢惡化。
  但他回了大夫一句,“他還不能死”,因此左臂真的疼時,他也會服用大夫開的藥丸止痛。
  “大夫聽不懂大少爺說的他還不能死,我這老太婆可清楚,大少爺練劍還能禦敵,像你上回跟大少爺遇刺,若沒有大少爺那出神入化的劍法,你們還能活著嗎?!”林嬤嬤說著就火大,“這被刺殺一事報到衙門又如何?幾個月了,什麼犯人也沒揪出來。”說白了,就是大少爺沒靠山,誰拿他當回事兒。
  想到這裡,小曇就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差點都忘了,等會兒,她得跟傅錦淵提一提,她要進城一趟。
  兩人穿過小徑,尚未到達院門口,就聽到呼呼翻轉的甩劍聲。
  兩人走近院子,就見魏田站在屋簷下方的陰影中,看著兩人走過來時,目光立即就黏在小曇凹凸有致的身上,林嬤嬤將小曇往她身後一拉,再狠狠瞪他一眼。
  魏田沒好氣的撇撇嘴,但是不敢再看向小曇,他可沒忘記傅錦淵說過的話,雖然很不舒服,但命比色更重要。
  傅錦淵也知兩人過來,但並未影響他練劍,他雙腳離地,右手一把利劍揮閃,飛身過去,橫來橫去,劍光閃閃,好半晌,他才微微喘息的收了劍。
  小曇很快的去提了桶水,林嬤嬤擰了毛巾給他,看他接過手拭去臉上的汗水。
  傅錦淵看著兩張笑眯眯的臉,“有什麼好事嗎?”
  “我知道大少爺練完劍要沐浴更衣,但先跟我們走一趟好不好?”小曇一臉神秘,但又掩飾不了臉上的得意笑容。
  他略一思索,眼睛微亮。
  林嬤嬤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看著突然噘著粉唇的小曇,“大少爺豈會是個笨的,你這顆小腦袋還想拐人。”
  傅錦淵心中已有底,他交代魏田去將馬廄清理清理,再分別騎那幾匹馬到後山去繞一繞,這活忙下來,大約也有兩、三個時辰。
  魏田不敢明著給傅錦淵臉色看,雖然他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福儀郡主,但傅錦淵即使左手廢了,可光看他練劍的實力,也知道一旦惹上他,他一劍就能解決掉自己。
  魏田摸摸微涼的脖子,轉身往馬廄去,傅錦淵、小曇跟林嬤嬤就往後院走。
  天空無雲,一片湛藍,後院菜圃裡除了原來種植的幾樣青菜外,又陸續翻了幾塊土,卻是種植其他花卉,有的甫綻新芽,有的開得恣意,五顏六色,在陽光下甚為繽紛,然後,傅錦淵看到那株發了新葉的蝴蝶蘭。
  先前,在她初初移花至此時,他也曾私下來過幾次,但葉片看來仍垂黃,萎靡不振,因為不想給她太多壓力,他選擇不再過來探視,而上回傾盆大雨,他再看過,並沒有太多差異,沒想到不過數日,竟然長了新葉。
  “大少爺,這丫頭真的有一套啊,我問她怎麼會養花?她告訴我又是夢境見聞,老太婆都嫉妒了,這丫頭命好,怎麼老太婆都沒這等奇遇。”林嬤嬤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著。
  “傻人有傻福,嬤嬤夠聰明了,老天爺就不給嬤嬤奇遇了。”小曇一臉認真的解釋。
  林嬤嬤先是一愣,接著呵呵笑出聲,“這話我愛聽。”
  傅錦淵定定的看著眼前這株母親最鍾愛的蝴蝶蘭……每每凝眸,仿佛都能從中得到堅持下去的力量,之前看到花落莖枯,連葉片都泛黃時,他以為他得放手了,他嘴角微揚,看向蹲在一旁的小曇,凝睇她的眼中多了感激,“謝謝你,小曇。”
  這該是這段抑鬱寡歡的時日裡,發生最好的事,當然,如果明日的事也照著他的安排走,那這段日子的種種憋屈也就有了最好的反擊。
  “大少爺別謝的太早,這蘭花還是得在這裡再養一段時日,最好是長了花莖有了花苞後再挪至室內,所以,要它進書房,大少爺還得再等等。”小曇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冒出的嫩葉又枯了。
  “自然是你說了算。”他看她的眼神甚為溫柔。
  “這丫頭是真的用心在顧,待蘭花開了,大少爺可得好好獎勵她。”林嬤嬤笑眯眯的替小曇謀福利,心裡也在加加減減的算日子。
  夏和王朝守孝只要一年,守重孝再多一年便是有心,而大少爺在侯府守孝已一年,讓福儀毒婦逼得又到望月山莊守了第二年,算算日子,再過三個月,大少爺就算出了孝期,可以考慮婚事,如今這情況,毒婦不會安排,就算要安排,也絕不會找什麼勳貴人家,那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就跟小曇生兒育女,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也會開心的。
  小曇不懂林嬤嬤為何目光曖昧的在她跟傅錦淵的身上轉了轉後又低聲竊笑,但看到傅錦淵似乎認真的在思考要如何獎勵她,她連忙揮手,“不用啦,這是我想做的事,剛好夢中又有所聞,便想拿來印證學習一番,所謂“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嘛。”
  “唉喲,小曇都出口成章了,真厲害。”林嬤嬤又驚又喜,愈看愈覺得小曇跟大少爺很般配,過去的小曇懦弱自卑,可現在瞧她從上到下,由裡到外哪樣不好?再好好穿戴打扮,誰能看出來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奴婢?
  小曇被她讚美得都要臉紅了,她尷尬的看著也是一臉驚豔的傅錦淵,“我不是在賣弄什麼,只是覺得那兩句說得真好就背下來,這一個人學做事前得先明白一些事,待瞭解後才能做得更好,但又不能想想後,覺得原來就那樣,不必做了,一定要身體力行,多加練習,從中發現失敗的原因,記取教訓,加以改正,這樣才能把事情真正的做好。”
  他微笑的看著她,“你的想法極好。”
  她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笑著點頭,“一定要正面思考,才有正向的力量。”她雖然是花仙,但人間萬物皆有脾性,在被動與非被動的各種條件下,也有許多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花界的百花亦是如此,人不會長生不老,花也不會永不凋零。
  他凝睇著她,眼中的眸光有多溫柔,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曇是個神經粗的,再加上她下凡窩在這身子之後,傅錦淵的眼神大抵都是如此,她更不會去想什麼。
  但林嬤嬤年紀長,經歷的事多,傅錦淵對小曇的特別,她可看出些端倪來了,“丫頭真是愈來愈會說話,也不知以後會被哪個有福的男人娶回去當妻子,這小曇肯定是個賢妻良母,大少爺,你說對不對?”林嬤嬤笑道。
  傅錦淵突然被點了名,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在瞬間滿臉通紅的小曇。
  “呃……不不不,我不嫁的,也沒想當賢妻良母的。”她還要回仙境呢,但傅錦淵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是怎樣?她愈形慌亂,心跳也跟著亂,在這金燦燦的陽光下,她臉都漲紅冒汗了。
  “丫頭臉羞紅得都要冒煙了,等大少爺幾個月後出了孝,小曇也十五了,屆時,也該替她張羅終身了。”林嬤嬤邊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沒想嫁啊,我留在這裡伺候大少爺就好,我除了養花煮東西外,其他的活兒都不怎麼好,就別害別人了,真的,大少爺,你別將我許配給什麼人。”她可著急了,她哪能嫁人。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沒想到從小看到大的丫頭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他一直當她是妹妹,可是當林嬤嬤提到要讓她嫁人時,他胸口突然悶了一下。
  這段日子,他已經看習慣這張美麗的臉蛋,卻無太多想法,直到上回大雨中的回眸一笑,還有此刻……
  他發覺她五官已長開,清麗容貌完全不輸皇親貴胄的金枝玉葉,那雙靈動又帶著羞澀的翦水眸子就看著自己,他竟然有一種想要沉溺其中的微妙渴望……
  “大少爺,你別再想了,我是真的不嫁人的。”小曇眼皮一跳,被他愈看愈毛,就怕他真的在過濾哪一個人當她的夫婿。
  “我知道了。”他笑了,不知為何,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
  “林嬤嬤,小曇洗衣時,有些污漬總是沒洗乾淨,就這活兒都做不妥,婚事就再拖幾年吧。”他眼睛含笑的又道:“明天我要進城採買一些東西,有什麼要我順道帶回來的?”
  林嬤嬤原本還在怔愕他要留小曇幾年,可聽到他的後一句話,想逗人的心情都沒了,“莊裡的採買竟然要大少爺自個來?大少爺的處境真的這麼困難了?”
  林嬤嬤難掩心疼,眼眶都泛紅了。
  “林嬤嬤想太多了,魏田還是可以辦事的人,明日也是他駕車載我進城。”傅錦淵沒想到老人家突然悲從中來,連忙安撫。
  “他能辦事?!幾個月前,不就是他載著大少爺跟小曇回莊子的,結果那麼多人攔路刺殺,他又去哪兒了!”林嬤嬤馬上由悲轉怒,愈說愈火,但又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分寸,尷尬的向傅錦淵道歉。
  傅錦淵不以為意,再依戀的看了蘭花一眼,及站在一旁仍安撫著林嬤嬤的小曇,欲返回自己的院子,洗去練功後的一身汗。
  小曇讓林嬤嬤先去休息,自己則很自動的跟上他,順便請求道:“明日我也可以跟大少爺一起去嗎?”她心系的事,正好可以進城處理。
  “別了吧,萬一又出事呢?”又跟上來的林嬤嬤馬上搖搖頭,要她歇了心思。
  “不會那麼倒楣的,我好久沒進城了,也想去走走。”她雙手合十的看著也停下腳步的傅錦淵。
  傅錦淵想想也是,從她為救他受傷後,已有數月未進城,“好,你明日就跟著去,莊裡的事,林嬤嬤年紀長,別都張羅著做,等小曇回來再做。”
  “是啊,嬤嬤上回扭傷了腰,躺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可千萬別再逞強了。”小曇也不忘附和。
  “知道了。”林嬤嬤喜歡念別人,但不喜歡被人念,口氣都嫌了。
  傅錦淵看著小曇一臉認真叮嚀的俏臉,有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心頭,但這不明所以的情緒,對他而言還太過陌生,他也無暇深究,就此拋諸腦後。
  稍後,小曇打了熱水,伺候他沐浴時,笑得眼兒彎彎,也不知是否他多心?她好像對他的左臂特別有興致,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諸如——
  “就是不能用力?”
  “練武時特別疼嗎?”
  “你跟人打起來時,顧不上左臂又該怎麼辦?”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9:06

  【第四章 郡主當眾潑髒水】

  翌日,早膳過後,一輛馬車駛出望月山莊,轆轆前行。
  魏田駕車,傅錦淵跟小曇坐在車內,小曇興奮的靠坐在視窗,睜大雙眼看著外面飛逝的景致,傅錦淵習慣性的低頭看書,在聽到她發出讚歎聲後,忍不住抬頭看向她,這不是她第一次跟自己進城,但第一次情緒如此外放。
  也不知是否為錯覺,除了她身上多了怡人的花香味外,那張變得白皙的容顏也有了些微說不出來的變化,連帶的,氣質也變得不同。
  這種感覺一直到馬車進城後變得更為強烈。
  過去兩人進京,她總是落後自己半步,低眉順眼的跟著,然而此刻她卻大方的與自己並肩而行,眼光發亮的看著各家店鋪內琳琅滿目的商品,而他竟是縱容的、開心的。
  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
  在兩人共處的歲月中,他對她是熟稔而習慣的,但在她義無反顧的為他擋下那致命一劍後,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感覺有了微炒的轉變,某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懷似乎正在無聲無息中一點一滴的沁入他的心脾。
  這是從仙變凡人的小曇第二回進城,但對這座繁華京城,她是很熟悉的,大街小巷哪裡有美食,她更是如數家珍。
  櫛比鱗次的街道商鋪林立,傅錦淵陪著她東瞧西看,走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沒目的,他問,“小曇有什麼特別想看還是想買的?”
  她有些遲疑的看著他,“大少爺有自己的事吧?那我們約個時間,一個……不,兩個時辰好了,就在馬車停的那個對街口,我在那裡等大少爺。”
  “你一個人?”他實在有些不放心,她五官長開,膚若凝脂,如今的相貌太招人,他們光走一條街,就吸引不少驚豔的目光。
  “放心,這裡我熟的,呃……以前在侯府時,常常被吩咐出來買東西,我不會走丟的。”她是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傅錦淵還是不放心,硬是陪她再走一條大街,可是她遲遲不說要買什麼,他只好給她裝了碎銀的荷包,再次叮嚀她約定的時間,這才與她分道揚鑣,坐上馬車前往傳香茶樓。
  馬車內,他闔眼假寐,回想這陣子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剛剛他與小曇走在路上,倒是沒聽聞,或許他曾是駐守京城的羽林軍,也曾多次縱行經街道,又拜福儀郡主努力弄臭他名聲之賜,他這張臉幾乎無人不識,無人膽敢在他面前聊及那荒唐至極的流言吧。
  之前他拒絕留福儀郡主送的兩名丫鬟,沒想到前段日子福儀郡主竟在秦廣侯府的大門口利用她們演了一出顛倒黑白的戲碼,說那兩名丫鬟是她送去莊子服侍他的,但現在兩人皆懷了他的骨肉,只能先接回侯府。
  出話一出,圍觀百姓譁然,一個守孝之人竟在守孝期還做苟且之事,不僅如此,福儀郡主還不放手,在貴族圈的社交場合中,不忘替他澄清說情,指莊子日子枯燥,他也是年輕氣盛,戀上女色也許只是心情不好,總之,她愈描愈黑的刻意抹黑他。
  他一陣子沒來京城,義弟及那些江湖人在聽到這些流言差點沒氣到吐血,而今日,他們也準備了一齣戲,好“回報”福儀郡主。
  思緒翻飛間,馬車停在傳香茶樓的後門,傅錦淵下車,吩咐魏田,“一刻鐘後,你再回來這裡。”
  魏田知道傅錦淵不喜歡自己跟前跟後,福儀郡主也知道他的能力有限,他的存在只是要讓人知道大少爺身邊還是有小廝伺候罷了。
  若是他有特別貢獻或有用的消息,就會有額外的重賞,不過,他在傅錦淵身邊伺候近年,從來沒領過重賞,因為一個生活乏善可陳又自製力過人的主子,哪有什麼把柄可抓?魏田呿了一聲,駕車離開,扛算找個煙花柳巷疏通身體這段日子積壓的欲火。
  傅錦淵端坐在茶樓後院的側廳,桌上是一杯溫熱的茶水。
  負責茶樓的義弟不見人影,倒是替他管帳的楊曉寧很快的在夥計的通報下快步進來。
  她一身俐落窄袖裙裝,長髮編了一條粗辮垂於胸前,耳朵上兩個摺子花形耳環很是顯眼,長相甜美的她,也有一雙愛笑的眼睛,她是義弟的心上人,武功一般般,但管帳能力極強。
  “傅大哥,景浩說你今天會過來,要我跟你說,那個該死的謠言,由他替你去點火燒了,我問他什麼意思,他就是不肯說。”她不滿的噘著一張紅唇,她視傅錦淵為哥哥,對他心存感激,因為她愛人的命是他救的,只是因此而結拜的兩人,秘密卻愈來愈多。
  “謠言既然無法止于智者,就用另一場戲讓那謠言變風向。”傅錦淵語氣平靜,只有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光透露了那場戲是他期待的,拿守孝做文章已嚴重碰觸到他的逆鱗。
  不一會兒,有夥計前來,是要找楊曉寧,在見到傅錦淵也在,連忙躬身道:“大少爺,福儀郡主帶著兩個懷孕的丫鬟過來說要見你。”
  楊曉寧一愣,隨即不悅的撇嘴,“來的也太快了,傅大哥椅子都還沒坐熱呢。”
  傅錦淵倒是平靜,起身步出,楊曉寧連忙跟出去,夥計也跟在後頭。
  三人從後方園子往前穿過門堂,直接進到有兩桌客人的茶樓一樓,發現門口已有不少等著看熱鬧的老百姓。
  福儀郡主坐在入口右邊臨窗的位置,她身後皆有小廝、丫鬟,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個已經顯懷又具狐媚風情的丫鬟。
  楊曉寧一臉鄙夷的走到櫃檯後方,咬牙低語,“樓上明明有雅間,後院也有獨立廂房,這毒婦就硬選個靠窗又靠大門的位置,怕人家沒看到她。”
  傅錦淵沒說什麼的越過她,走近福儀郡主,而兩名丫鬟在見到他時,眼神閃爍,略微慌亂的低頭,吞咽了口口水。
  福儀郡主則像個慈母起身,眼眶微紅的上下打量他,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有多疼惜這個兒子,“好像又瘦了?”
  “母親對錦淵行蹤掌握之迅速,直令人倔服。”傅錦淵答非所問,出口嘲諷
  “你生氣了?”福儀郡主一臉歉疚,“我就怕你連家也不願回,這才讓人盯著,沒想到你還真的連門也不進,我知道你在莊子守孝,但這兩個丫頭肚裡的骨肉你也得關切啊,我相信妹妹在天之靈也會贊同我的話。”她刻意再提及他守孝的身份,卻又裝模作樣的拿著繡帕低頭拭著不存在的淚水,再加上她今日特別素淨的妝容,還真有那傷懷的神態。
  此話一出,在門前看熱鬧的群眾看著傅錦淵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
  有夠虛偽!楊曉寧一手托腮,靠著收帳櫃檯,不悅的看著臉色變換的毒婦演戲,都想將手上的算盤扔出去。
  傅錦淵倒是沉得住氣,在那些鄙夷眼神下,仍不吭聲。
  兩個丫頭雖然害怕他臉上的冷峻之色,但許是被調教過,演技都一流,二人眼眶泛淚,撫著肚子幽幽開口,“這些日子無法在大少爺身邊伺候,甚為思念,幸而肚裡孩兒安分,也有盼頭。”
  另一個也是淚眼汪汪,還斗膽的走近他,哽聲道:“大少爺,奴嬤真的好想你啊,你今兒能不能不走,回府陪陪奴婢?”她不敢抬頭看他,光他身上的冷意就足以讓她發寒。
  福儀郡主面露憐憫情,但心裡卻在冷笑,她等著傅錦淵粗暴的推開那丫頭,如此一來,更加坐實他的殘暴無情,流言會傳得愈來愈盛。
  茶樓的生意一向清淡,但自從秦廣侯府的轎子走下兩個小腹微凸的丫頭後,四周就聚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福儀郡主又刻意不進包廂,就是要看看傅錦淵如何啞巴吃黃蓮,認下這荒唐事。
  此刻,見他臉上鐵青,福儀郡主心情大好,但這樣的好心情極其短暫,茶樓外面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接著是她熟悉的聲音在慌亂大喊,“讓讓,讓讓……救命啊,快來人啊,快救命啊,本世子有賞,殺了她們幾個瘋女人……”
  這帶著暴怒又求救的嗓音不是……福儀郡主臉色一變,連忙起身,喊了一聲,“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二少爺?”
  沒錯,還真是傅錦淮,他正沿著街道狼狽的亂跑,在他身後則是三名拿刀的大肚婆就追著他在茶樓前繞圈圈。
  “臭男人,想始亂終棄,門都沒有。”
  “就是!沒門!”
  “哼,若不是看上你是侯府世子,我們姊妹怎麼肯沒名沒分的跟著你,清白沒了,還懷了你的骨肉,竟然敢不要我們。”
  三個女人邊跑邊罵,卻始終保持五步的距離追著傅錦淮,還很有技巧的不讓他跑出她們設定的範圍。
  傅錦淮氣得咬牙切齒,腳步未歇的回頭吼了句,“你們幾個瘋女人,胡說八道!我不認識你們,少害本世子。”
  “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太可惡了,你枉為男人。”
  這一行人吵吵鬧鬧、大呼小叫的追逐過來,因為三個女人拿看亮晃晃的刀,圍觀的人群嚇得退開讓路,卻不想這些人在繞了幾個圈後,竟直直的奔進茶樓,傅錦淮一見到福儀郡主,在繞著桌子跑的同時不忘大叫母親救命,讓裡裡外外的民眾看得傻眼。
  這可是天下奇景啊,秦廣侯府就兩個嫡出少爺,兩人竟然都在短時間內讓好幾個女人懷孕,這是否代表他們的生活太過靡爛,才會下種下的快又多?!
  “你們這群飯桶在看什麼?還不去把那三個追著世子的賤女人給本郡主抓起來,胡亂造謠,本郡主的兒子怎麼會看上那三個醜女。”福儀郡主朝小廝怒吼,她氣得都發抖了。
  這話也太誅心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三女各有風情,絕對都是美人一枚。
  但傅錦淮真的冤啊,他怒指著在小廝沖上前要抓人,才終於停下來的三女,“母親,我……我真的沒碰她們,她們懷孕不幹我的事啊。”
  “弟弟,沒想到我們同病相憐,我也沒碰這兩個丫頭,她們也一樣賴上我。”傅錦淵的語氣不不冷不熱,但眼中透著一股意味深長的冷光。
  傅錦淮頭皮一麻,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他沒碰她們,她們肚裡是他耕耘多日下的種,而且她們還早早吃了容易受孕的藥丸。
  事情發展至今,福儀郡主自然也知道發生什麼事,她臉色鐵青的看著眼中波瀾未興的傅錦淵,她中計了,她雙手緊攥著。
  傅錦淮只能再求助母親,“母親,你信我,這三個女人的肚子,真不是我搞大的。”
  “弟弟要說的話,也正是哥哥要說的,人說虎毒不食子,為了證明這兩個女人肚裡孩子不是我的,我現在就敢一刀捅向她們的肚子,弟弟可敢這麼做?”他那雙冷血的明眸看著兩個已經開始渾身顫抖的丫頭。
  傅錦淮看見圍觀百姓在瞬間錯愕、恐懼又挾雜著譴責的目光,吞咽了口口水,“這……這殺人……會一屍兩命。”
  “既然敢以肚裡的雜種栽贓,就要有膽量承受後果,畢竟,我人在莊園守孝,卻被這兩個恬不知恥的丫鬟算計,若不殺雞儆猴,誰知日後又有多少髒水往本少爺的身上潑?”
  他再看向臉色煞白的福儀郡主,而四周議論的嗡嗡聲中,有人說著,“這一開始不是福儀郡主在秦廣侯府前說的?”
  “對啊,我親耳聽見的。”
  傅錦淵相信她肯定後悔帶著兩個丫頭出現在這裡,殊不知,他就等著她往下跳。
  他目光陡地一沉,定視著傅錦淮,語氣森寒的道:“弟弟不知有無聽過,未成形的嬰靈無處棲身,會在半夜啼哭去找父母,但因五官未發育……”
  傅錦淮只覺有一股詭異的陰森氣息隨著他的話襲向自己,他毛骨悚然的喊了一聲,“不要,別來找我!不幹我的事啊。”他慌張的跑到母親身後。
  “淮兒!”福儀郡主大聲怒斥,回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的將他揪到身前,怒視著渾身發抖的兒子。
  傅錦淮驚惶的看著母親那張臉,這才回了神,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看到眾人交頭接耳看著他的質疑眼神,他愈形心虛,呐呐的道:“母親,你……你說怎麼辦?”
  “都回府去,你們三人也跟著回去,若淮兒真的做了錯事,夫人就抬你們進府當姨娘。”福儀郡主一副負責的當家主母的態勢,指著那三名執刀的女子。
  “不必了,夫人看不出我們都是江湖兒女嗎?這種遇事只會找娘處理的男人,我們就不屑要了。”一名姑娘一臉嫌棄的說。
  另一名更是一副受不了的眼神,“就是,本以為我們姊妹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良人,但看來是我們眼拙,孩子我們自己處理了,三娘,你的意思呢?”
  被喚做三娘的姑娘以一種悲哀的眼神看著傅錦淮,“姊姊們的意思就是三娘的意思,叫咱們沒長眼,以為穿著衣服就是人,沒想到是還沒斷奶的禽獸。”
  “可這怪得了我們的眼睛嗎?他說他是傅良大將軍的兒子啊,有一身好武功,誰知道,根本只是會花拳繡腿的孬貨……”
  聽到她們一聲聲數落,福儀郡主氣得大吼,“放肆!你們以為在跟誰說話?!來人,把她們都抓起來送衙門,本郡主……”
  “天啊,我們好怕啊,到底誰說福儀郡主仁慈寬待,賢慧嫻雅,視平妻之子為己出,我呸!”一名姑娘粗俗的朝她吐了口口水。
  福儀郡主在脫口說出要抓人時,頓時回了神,她忘了眼下非秦廣侯府,這會兒又聽到這些話,她一張臉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神情說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三個拿刀女子在肆意批評好一番後,便目中無人的揚長而去。
  福儀郡主已不想再留,她灰頭土臉的帶著傅錦淮就要離開,但傅錦淵怎麼可能讓兩人走,戲才剛開始,自然得演完。
  他擋住兩人,再看著怯怯低頭的兩名大肚丫鬟,“三位姑娘不要弟弟負責,但這兩個丫鬟的事還沒解決,母親走這麼匆忙,難道在害怕什麼?”
  福儀郡主只能再度坐下,傅錦淮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母親冷瞪一眼的目光下,乖乖的在她旁邊落坐。
  楊曉寧是看戲看到熱血沸騰,一邊喝茶,一邊嚼著花生。
  傅錦淵召了一名夥計,“到前面濟世堂拿兩碗去子湯過來讓兩個丫飲下,屈時,發育不全的嬰靈不是找她們,就是找下種的父親,總歸都與我無關。”他冷冷的道。
  “不要,不要……”兩個丫鬟害怕不已,她們手腳冰冷,額冒冷汗,哀求的眼神頻頻看向坐在一旁的傅錦淮。
  “你們一直看淮兒幹什麼?”福儀郡主氣得咬牙切齒,甩袖而起,鳳眼裡閃動的是想吃人的光芒。
  兩個丫整臉色慘白,嚇得雙腿一軟,雙雙跌坐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真是欲蓋彌彰!傅錦淵冷笑一聲,“母親,看來你將這兩人帶回府再問清楚,究竟誰才是她們肚裡孩子的父親吧。”
  此話一出,福儀郡主的雙眸朝他射出憤恨光芒,她失了理性,忘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假面具,這副恨不得剮殺他的神態,讓圍觀百姓的議論聲慢慢消失,兩個丫鬟的嗚咽聲也停止,一時之間竟靜默到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聽見,甚至就連傅錦淮都被母親眼中燃燒的翻天恨意給嚇呆了。
  盧嬤嬤在這凝滯的氛圍中反應過來,急急走到福儀郡主身旁,在耳畔提點幾句,福儀郡主頓時倒抽了口涼氣,忙收回眼中惡毒之光。
  但傅錦淵仍是那副冷峻的樣子,只是那雙黑眸隱隱閃動著鄙夷的冷笑。
  她不甘心!她錯估他的心機與城府,曾幾何時可以任她拿捏的男孩變得如此令人畏懼,她多年來偽裝得那麼成功,卻在這一次失策!就怕日後會被拿來大肆批判……
  就在她還在思索如回贏回這一局時,傅錦淵已驀然轉身,穿過茶樓,消失在眾人眼中。
  約莫一刻鐘後,周景浩回到茶樓後院的一間書齋,甫走進,映入眼簾的就是傅錦淵坐在書案前,右手執狼毫,正在寫字。
  周景浩一進來,傅錦淵隨即放下狼毫,笑看著他。
  周景浩順手在另一張圓桌上倒了兩杯茶水,端過來,在他對面坐下,將一杯茶遞給他,再徑行喝了手上的這杯茶,潤汪喉嚨,放下杯子。
  “哥,你轉身的時間抓得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一離開,福儀郡主立馬又活過來了,哭著說要善待一個非自己所出的兒子有多難?還煞有其事的要傅錦淮代你這個兄長扛責,替你這個哥哥積德,將兩個痛哭流涕的大肚丫鬟帶回府,好好照顧她們,我呸!當大家眼瞎耳盲?”周景浩粗咒一聲,“每一個人看他們的表情要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最後,福儀郡主才灰溜溜的帶著一行人上了馬車離開,外頭圍觀的百姓又是議論好一會兒才捨得散去。”
  周景浩又喝了一口茶,“哥,我敢說,不用太久,你前陣子不好的流言就會被人忘得一乾二淨,今日之事定會被熱烈討論,哈哈哈,叫福儀郡主再鬧騰,叫她再找你麻煩,這一把又一把的流言大火就要在今日全往她自個兒的兒子身上燒,看她要如何是好?”
  傅錦淵靜靜的拿起茶盞,一抹淡淡笑意浮現黑眸,“她會暫時安分。”
  甫喝上一口,書齋外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景浩先回頭,一看門口,兩人都是熟面孔,是他俠幫的幫眾,相熟的江湖友人,“你們怎麼來了?”
  傅錦淵也察覺不對勁,“怎麼回事?”
  其中一名幫眾立即撓耳說來,他們查到一些福儀郡主當年坑害樊氏的線索,幾人商量好要趁剛剛的茶樓大戲時去探秦廣侯府,沒想到被護院發現,眾人分開逃走。
  他們幾人躲到偏僻暗巷沒事,等回集合院落,才發現少了魏五及小七兩人,因為一直沒等到人,他們這才過來傳香茶樓。
  “大家已經分別出去找人,也說好了,在茶樓進出太惹人注意,所以一旦有任何消息,會傳到望月山莊給大少爺。”其中一人道。
  “你們真是太急躁了。”周景浩搖頭,好心情全沒了。
  “事不宜遲,我馬上回山莊等消息。”傅錦淵臉色凝重,但在離開茶樓前,不忘跟周景浩提及他跟小曇的約定,請他多找一人陪她回山莊,不讓她與魏田獨處。
  小曇在與傅錦淵分道揚鑣後,穿過?來攘往的街道,左彎右拐的穿街走巷,手上就多了一隻小竹籃,一塊略厚可以遮陽的花布,還買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鏟子,再步行好一會兒,才來到世人供奉她的花神廟。
  這處藏在靜巷裡的花神廟一如過往,有兩個專門整理的老婆子坐在廟門旁,另一邊還有個小亭子,有個小夥子在賣祭拜用的花膜糕點。
  花神廟不大,但四周種的花卉都隨了季節,所以,時不時都是一片熱鬧花海,空氣中,淡雅的花香不時隨風拂來,這裡也設了亭臺樓閣及步道,讓來訪的香客也能閒適的漫步。
  她向兩個守門的老婆子點點頭,跨過門檻,望著桌前香煙嫋嫋,桌上還留有不少花膜,青春不等人,不是每人都能等到十年大祭才許願,因而平時總有正值年少的男女前來上香祈願。
  她一路走到居中的玉石台桌前,就見上方一慈眉善目的陶塑女子端坐,雙手捧著一束各色花卉,笑意盈然,玉台前備有四樣水果,供奉司掌百花的幽華大仙。
  她走上前,在蒲團跪下,真仙拜著自己的塑像,若不是眼下這等沉重的心情,她應該會大笑三聲才是。
  她闔上眼眸,回想起三十年前的大祭,這廟外還搭了棚子,一排排桌上皆是款式口味各異的花膜,滿滿的人潮。
  那一年,她也興致勃勃的下凡到此,遇上這該屆的百花巫女福儀郡主,當時她年僅十五,獻舞時十分誠心,也在心中祈求她的愛情能有圓滿的結果。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喚來小仙,在進一步瞭解後,知道小郡主愛上風光凱旋的少年將軍傅良,但傅良的家人有意讓他迎娶落魄世家的女兒樊氏。
  這事情棘手,她還在思考要不要幫忙時,又聽到福儀郡主的丫鬟說那樊氏無恥,貪圖榮花富貴才纏上傅良,獻計要讓傅良甩了樊氏好迎娶小郡主……
  “本郡主出身天家,有天家人的驕傲,怎能為了一圓姻緣而行陰私伎倆,如此求來的情緣,也為天所不容!”福儀郡主堅決的拒絕了。
  當時,她對小郡主的品格十分感動,這才決定幫她一把,留在凡間幾日,製造一次意外,讓傅良救下因馬車驚嚇而摔到河中的福儀郡主。
  因在眾目睽睽下被救起,兩人也算有了肌膚之親,皇帝便為兩人賜婚。
  只是傅良也不願辜負樊氏,皇帝不好違背傅良這愛卿的心意,於是破例開恩,讓樊氏和郡主成為平妻,在秦廣侯府平起平坐,於是府中有了福儀夫人及樊夫人。
  想到這裡,小曇睜開眼晴,長歎一聲,雞婆一次不夠,她又雞婆了第二次。
  十年後,又是花神大祭,她再度興高采烈的下凡來,這一次,她注意到一個特別好看的花膜,嘗起來的味道也特別,沒想到,竟然又是福儀郡主所獻。
  這一次,她向花仙祈求的卻是生子。
  原來福儀郡主因為當年的落水意外,身體變差難以懷孕,一想到是自己好心做壞事,她又多事的化身為道姑,贈予一紙暖宮養身的方子,也讓她在調養兩年後順利懷孕生子。
  想到這裡,小曇輕咬下唇,看著上方的塑像,感懷似的喃喃低語,“怎麼人心這麼貪婪?不應得而得之,夢想成真,卻不知珍惜。”
  她從蒲團上起身,穿過廟宇,後方是造景的回廊花徑,佈置極雅,也有一花形平臺,也是花神大祭中被選出的百花巫女獻舞的地方。
  她走上花形平臺,抬頭看向天,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插手管福儀郡主的愛情,但時間不會重來,小曇也不會死而復生。
  因為小曇,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
  圓夢的福儀郡主與樊氏雖為平妻,相處還算融冾,但從她懷上孩子後就開始有了野心,趁著傅良不在京中的日子,利用娘家祿王府的勢力打壓也使計陷害樊氏母子,讓他們被傅良不喜,受盡冷落,甚至出手毒害老是偏心護著樊氏母子的公婆,就連傅錦淵狩獵時左手受傷,及至一年後手傷仍難治癒,只要略微施力就疼痛難耐,這些全都有福儀郡主的手筆在。
  最後,傅錦淵因為殘疾,他的世子之位被奪,先前談妥的世家女婚事也慘遭退親,樊氏受不了打擊病倒,最終香消玉殞。
  小曇知道這一切都是福儀郡主的詭計,怕她得勢後仍要除掉傅錦淵,這才到處拜佛祈求,甚至在花神大祭,徹夜未眠的做出那道木蘭花膜,就為了請求幽華大仙能幫幫她最敬愛的大少爺。
  她至今仍感覺到當時晴天霹靂般的錯愕、難過及憤怒,她吐了口沉重的鬱氣,再往後方花徑走去。
  當時她大受打擊,老想著要怎麼彌補傅錦淵的人生。她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廢了的左臂,於是急急去尋藥仙,連做好幾道古今私房好料,才讓也是吃貨的藥仙點頭,與她一同下凡,在傅錦淵熟睡時好好的觀看他左臂,撫過脈絡肌理,確定只能用一奇花——福夢花才能接骨續筋,但那花嬌貴難養,要養到結成花苞難,開花更難,即便她司掌百花,也無法命令其開花。
  藥仙指點她到凡間無人踏足的高山尋到一株小苗,卻無法替她養護,“這種花難養在於它有情緒,心情不好就不長,心情差就不開花,像個稚嫩脾氣差的小娃兒,老夫可沒時間精力哄它。”
  在思緒翻飛間,她已走到廟宇後方的造景花圃前,就在花架下的隱密一隅,一抹看來毫不起眼的花苗靜靜的靠著花架,當時,得到福夢花的小苗,她就將它種在這隱密處,本想偷偷養到開花,再送給小曇,好治療傅錦淵的左手,可惜的是,花還沒長好,小曇也已離世。
  她揉揉眉心,甫接近這株有靈性的小苗,身為花仙的她就感覺到小苗心情不好,也是,被她孤單扔在這裡都過幾個月了,小苗還是沒半點長進,一如她當時栽種的模祥。
  她蹲下身來,小小聲的安撫致歉,再往四周看了看,見附近都沒人後,小心的將它鏟起,弄些土壤包著根,加點水,放置在提籃裡,將遮陽厚布蓋住,很快的步出花神廟。
  在離開前,她回頭再看一眼,兩名粉衣少女正越過她走近花神廟。
  “我想請求幽華大仙,讓祈哥哥愛上我。”
  “我也想請求幽華大仙,讓我喜歡的嚴表哥趕快來家裡提親。”
  她看著個輕聲說笑的少女,在心裡說抱歉,她這大仙是真的不敢再多管閒事了。
  秦廣侯府,富麗堂皇的正廳裡,傳出一陣乒乒乓乓物體落地聲,廳外的石板上,一干奴僕全瑟瑟發抖的低頭跪著,打頭跪著的就是兩名懷孕的丫頭。
  堂內,傅錦淮手上端著僅存的一個好的茶盞,其他的茶壺杯盤全被母親摔落在地,她還扔不夠,連一旁幾案上價值不菲的花瓶也掃落地,匡啷一聲,碎了一地,他動也不敢動。
  終於,他見母親撒完了氣,繃著臉癱坐在椅上,喘得胸口上下起伏,他連忙靠過去,將手上的茶杯遞給她,她喝了兩口,氣才消散了些。
  盧嬤嬤忙上前,“郡主,消消氣,免得將身體氣壞了。”
  福儀郡主怒氣未消的瞪著在一旁乾笑的兒子,若不是他不爭氣,自己又何須與那賤人的兒子周旋算計。
  傅錦淮看著怒不可遏的母親,只能訕訕的低頭,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跟著回來了,他那幫兄弟這會兒應該都在百花樓等著他飲酒作樂呢。
  福儀郡主見兒子眼神閃爍,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漲了上來,她從小養尊處優,備受嬌寵的長大,唯一不甘的就是與樊氏同為傅良平妻,但樊氏死了,只剩這賤人生的眼中釘,她怎麼都拔除不掉,今日還備受屈辱,教她如何不恨?!
  “淮兒,娘親不管如何幫你謀劃,可你若沒本事,世子之位也是坐不久的,你到底明不明白?!”總歸是獨子,福儀郡主也只能苦心叮嚀。
  “母親緊張什麼?大哥就是個殘廢,再優秀又如何?”他沒好氣的撇撇嘴,一副她杞人憂天,自尋煩惱的神情。
  福儀郡主想也沒想的拿起桌上的茶盞就往他扔了過去。
  半杯半涼的水砸得傅錦淮滿臉,氣得他口氣都不好了,“母親今天受辱,有必要把氣撒在兒子身上嗎?兒子今兒被三個女瘋子欺……”
  “砰”地一聲,福儀郡主猛拍桌子站起身來,“我這個辱是為誰而受的!”她這名話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她又哪裡不知道那三個女人是派來羞辱她跟兒子的,她也想把人抓出來,但抓到了,再讓她們演一次鬧劇,說兒子始亂終棄嗎?這種啞巴虧,她像吞了一整碗蒼蠅似的,吐都吐不出來。
  傅錦淮頭垂得低低的,心裡埋怨母親沒事去找大哥的碴幹啥?反而是那三個莫名冒出來的瘋女人,他一定要派人抓到三人,然後將她們千刀萬剮。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福儀郡主狠狠念著不肖兒子。
  外頭烈陽剩磁下,跪地的奴僕們個個曬得頭昏眼花,兩個有孕丫頭更是滿頭大汗,身形晃了又晃,好幾回都要暈倒在地。
  但裡面的主子沒喊起身,也沒人敢吭聲。
  至於原本要報告有不明人士潛入侯府的護院,更是互相使眼色,閉口不說那件事,免得遭殃。
  小曇在離開花神廟後,前往與傅錦淵約定的地方,在經過一家販賣樂器的商鋪時,裡面傳出一陣清亮樂聲,她耳尖微動,感覺到提籃裡小苗的好心情,她微微一笑,走進商鋪,買了只古樸陶塤,才回到約定的街角。
  街上仍是熙來攘往相當熱鬧,她素淨著一張臉,一襲月白衣裙,腰系一綁繩的垂墜珠子,再無其他贅飾,清麗脫俗如一仙子,身上隱隱散發花香味,行經身旁的男女皆忍不住的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你們聽說沒?東宜一街那出戲可熱鬧了,算算五個大肚婆,秦廣侯……”
  一名老先生跟幾名文人一邊走過來,一邊高談闊論。
  小曇聽到秦廣侯三個字,正想豎直耳朵聽,卻見魏田跟一名陌生的男子駕車過來。
  她退到一旁,看著馬車停下,魏田隨即跳下馬車,看著愈見標緻動人的小曇,心頭癢癢的,卻只能按捺住想一親芳澤的衝動,伸手要接她手上以碎布蓋著的竹籃。
  “我自己拿,大少爺呢?”她連忙拒絕,這東西可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他沒有勉強,“大少爺臨時有些事,已先一步回莊了,這話他讓這位周唯兄弟轉告的,讓我也載他回莊子,說是托他買些糧,還有事要交代,我也不清楚。”
  她看向他身邊那名厚黝黑的壯實男子,周唯朝她微笑點頭。
  她回以一笑,“那就上路吧。”
  魏田跟周唯坐在馬車前頭,她獨坐馬車內,果真見裡面放了好幾布袋的糧,她大約能猜到傅錦淵為何一定要周唯同行,肯定是擔心魏田起什麼壞心思。
  馬車一抵達山莊,周唯與魏田忙將那幾袋雜糧搬下來,小曇先向周唯點個頭,就拿了自己的竹籃進了大門。
  她寶貝的將竹籃抱在胸口,加快腳步的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就在另一條長廊,傅錦淵正走過來,他看著她腳步不歇,時不時低頭看著竹籃,臉上有著一抹神秘笑意,裡面是什麼?
  小曇沒注意到他,藥仙曾說過,福夢花的長成有可能十年如一日,但也可能一周就含苞開花,如果,她能讓它早開,傅錦淵的左手就能復原,要回世子之位。
  突然,傅錦淵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回來了。”
  她瞬間回頭,就見他從另一邊長廊朝自己步走來。
  她愣了愣,隨即回神,想也沒想的就將那提籃放到身後,不讓他看。
  對她這孩子氣的行為,儘管心情仍因另一件事感到沉重,他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買了什麼?”
  她那張俏臉上有一抹說不出的緊張,“沒有,沒買什麼,呃……是有什麼事嗎?你提早回來了?”
  “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回來了。”他邊答還是看著她放在身後的籃子,見她看著自己無任何異樣,可見傳香茶樓的那出鬧劇,她並不知情。
  不知為何他竟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下意識他不想她聽到他為了證明他非那兩名丫鬟肚中孩兒的父親,想一刀捅進她們的肚子,甚至要餓食打胎藥等冷血的事,他不希望在她那水靈明眸中看到一抹對他的厭惡或驚惶。
  “大少爺若沒事,我就去忙了。”她想早早讓小苗入土。
  他只能點頭,就見她急急忙忙的提著籃子往後方抄手遊廊跑,他更解不她這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是要幹什麼?
  小曇邊跑還能感覺到後方的不解眸光,但她不好解釋啊,若他問她帶著這株貌不驚人的小草回來做什麼?她怎麼答?
  稍後,她將那株花苗扎扎實實種在花圃,喃喃低語,“這就是你的家囉。”
  清風拂來,小花苗葉片微動,像是無聲回應。
  她再看問另一邊的蝴蝶蘭,新葉漸長,冒出一根短短花莖,眼中笑意更濃,“太好了,等花莖上多冒幾個花苞,就能挪回書房了。”
  一日將過,月上樹梢,書房內,燭火無聲燃著,傅錦淵靜的坐著,桌上的書頁停留在同一頁,已經超過三個時辰。
  驀地,窗外傳來動靜,一名黑衣人飛掠而進,報告一些事後就離開了。
  傅錦淵這才松了口氣,那兩人平安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9:22

  【第五章 找到生錢好辦法】

  翌日一早,小曇在忙活好二陣子後,才端著洗漱水進到傅錦淵的臥房,俐落的伺候他洗漱穿衣束髮,這些活兒她現在都很上手,備了早膳後,她開始一天忙碌的庶務。
  其間,林嬤嬤來找了她,她還特地帶她到花圃,指著小花苗,“這不是雜草,是我特別買回來種的,嬤嬤可別把它拔了丟了。”
  特別對林嬤嬤提及,因為她是唯一會過來照料花圃及菜園的人。
  林嬤嬤走過去彎身一看,就見在一堆花花草草裡,新種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但它又特別的起眼,因為它四周土壤刻意不種植其他植裁,顯得有些孤立。
  “是什麼特別品種的奇花異草嗎?”她蹙眉問。
  “嗯,很特別。”小曇特別慎重,用力點頭。
  “這樣,那就跟那盆蝴蝶蘭一樣,我都不碰,你自己多點心照顧,嬤嬤手粗,心也不細。”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瞧瞧這後院,過去那幾塊菜圃也是幹幹灰灰的,無人整理,雜草高高低低的長,一片冷肅,但現在,這裡可以說是別莊裡最讓人覺得有生命力的地方,菜圃一片綠油油,還多種植了好幾種盆栽,五顏六色的花卉隨風搖曳,參天大樹下的那架秋千也修整好了,她這老嬤嬤偶而坐在上頭,迎風來回晃那麼幾下,感覺也年輕不少。
  小曇接著拿著陶塤表演一曲,更讓她驚豔,這丫頭怎麼什麼都會了?
  大抵又是夢中所聞吧,她笑眯眯的看著她吹得歡快,自己則往屋裡忙活去了。
  小曇吹奏一首後,隨即照看各式花卉,拔草剪枝的忙碌一會兒,見蘭花的莖又長了些,她臉上笑容更深,但看著一旁的小苗還是跟昨兒個一個樣,她喃喃低語:“藥仙說小苗很有個性,但心情好就會長得快,小苗昨兒也喜歡陶塤的聲音,對吧?對了,有些動物像牛啊羊的聽音樂圈養,聽說吃起來的肉也特別好吃……”
  見小苗兩片綠葉頓時往下垮了一片,她驚覺吃貨上身的自己說錯話,連忙笑著打圓場,“咳咳,只是笑話,想讓小苗心情好而已。”
  她坐到矮凳上,開始就著腦中的弦律,吹起日本宮崎駿大師動畫電影裡的配樂,他的電影充滿童趣夢幻卻又有人生智慧,不管是多多龍或是黑貓宅急便甚至多部電影的樂曲都讓人充滿愉悅,這是她一拿到手中陶塤,就浮現腦海的樂曲。
  陶聲古樸,樂曲輕快,有時靜柔,怎麼聽怎麼舒服,小苗那往下的嫩綠葉片緩緩挺直了。
  書房內,傅錦淵正同自己對奕,黑子往推盤一放,再起白子時,就聽到這隱隱約約的樂聲,他走出書房,正好看到魏田走過來,向他行禮道:“馬廄整理好了。”
  也難怪他臭臉,時不時的就要他整理馬廄,那棚頂裡外的味道都飄著股刺鼻氣味,還要他帶馬去繞一圈,繞回來又清馬糞,臭得他受不了。
  “你回房去清理,今天就不必在身邊伺候了。”傅錦淵說完這句後,就往聲音來處走去。
  魏田樂於從命,往自己的屋子去。
  傅錦淵循聲來到後院花圃,就見小曇獨自坐在矮凳上,神情愉悅的吹著手上的塤。
  曲風相當輕快也很特別,不似宮廷樂曲,也不像坊間樂坊,甚至他從小到大也不曾聽過這類曲風,不過很好聽,讓人聽著心情都跟著飛揚起來。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笑容滿面的小曇,在後方藍天的映襯下,全身都在陽光下的她也閃閃發光,璀璨迷人。
  他的心突然悸動一下,失速狂跳起來。
  他這是怎麼了?再想到昨日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殘酷冷血的微妙心思,一股難言的複雜情愫竟湧上心坎。
  他濃眉攏緊,此時,樂曲乍停,他連忙將這股莫名的情動拋諸腦後,走向前去,看著已經看到他也從矮凳起身的小曇,“我從不知道你會吹塤,還吹得這麼好。”
  她剛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會問這問題,所以早已想好答案,“我曾經跟菜市場的一位老婆婆學過,她說我有天分,有些曲子就是她教我的,但在府裡沒塤,這個是我買的,以後就能常吹了。”
  她順道將忘了還的荷包遞給他,但他沒收,要她留著。
  他看著再次吹起陶塤的小曇,她眼兒彎彎,瞳眸璀璨,他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從這一天開始,望月山莊裡,天天都可以聽到陶塤的樂聲,曲風有時輕快,有時讓人心情平靜,這也讓一向靜寂的山莊變得熱鬧起來。
  不過,林嬤嬤在一次跟小曇聊天後,眉上皺紋愈來愈深。
  這一日,她哀聲歎氣的在抄手遊廊下走著,就遇到正回來莊裡的大少爺,行個禮,看著主子久久,欲言又止。
  傅錦淵這陣子也忙,他派人盯著秦廣侯府,傅錦淮讓多名女子懷孕的流言已經成了最火的話題,福儀郡主忙著想法子解套,而傅錦淮還花重金命人要抓出那三個瘋女人,殊不知,那三個戲子早已拿了他的錢,走得遠遠的。
  “有事?”
  她搓了搓手,“大少爺,小曇那丫頭著魔了,不僅對著那株帶回來種植的小小苗兒說話,還時不時的吹陶塤給它聽,笑得歡快,我看了幾回,忍不住問她在做啥。”
  他蹙眉,“她回答了?”
  “答了,說她對它說話,讓它聽音樂,能讓它長得更好,還說,它傲嬌脾氣壞,不好好哄著不成,唉呀,我聽得頭皮發麻,不知怎麼辦才好,丫頭這不會中邪了?”
  此時,傳來一陣熟悉的陶塤樂曲。
  兩人都知道小曇在哪裡,隨即往後院走去。
  竹籬圍起的花圃旁,一棵參天大樹原就架了一座秋千,只是乘坐的森頭早已破舊,小曇花了點功夫,想方設法的釘了幾根釘子修復後,還拿了被褥鋪在上面,此刻,就坐在上頭蕩秋千,手拿陶塤吹著輕快的樂曲。
  是錯覺嗎?傅錦淵怎麼覺得那些花卉都精神十足,許多蝶兒在那些花朵旁翩然起舞,一副活力十足的快樂景象。
  兩人走近,小曇放下陶塤,清麗脫俗的面容看向兩人,“怎麼一起過來了?有事?”
  “沒有,丫頭……呃……大少爺。”林嬤嬤突然不知該怎麼跟她說,說她覺得她瘋魔了?她手足無措的看向傅錦淵。
  傅錦淵給她一個腿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再看著困惑的看著他的小曇,從她傷好後,她的言行舉止的確變得很不同,這麼長的時間相處下來,他也習慣她不少的驚人之語,所以,面色沉靜的將林嬤嬤告知的話簡述了。
  “嗯,那些話是我說的,可是大少爺,你別看這些花花草草不會說話,但它們同人一般,真的是有情緒的。”小曇說得很認真。
  “大少爺聽聽,這丫頭的腦袋是出問題了吧?”林嬤嬤一臉傷心的看著她。
  傅錦淵蹙眉。
  小曇見兩人神情都不對,尤其林嬤嬤覺得她腦袋有問題……“大少爺、嬤嬤,你們別擔心,老實說,這花苗其實不是我買的……”她想打個說詞,讓林嬤嬤別胡思亂想才好,“是一個看來仙風道骨的老僧人送我的,他說,這是一株只要有心好好的養植,就能得到幸福的花。”
  “這話你也相信?”林嬤嬤傻眼了。
  “相信,種花跟做其他事一樣,要用心及費心,要記得灌溉它,讓它曬曬陽光,給養分,要換土,一步步的,它就會從小苗兒慢慢長大,開花結果,花可欣賞,果實能用,讓人養了眼又暖了胃,不就是一種幸福嗎?”
  傅錦淵看著她一臉閃閃發光的臉龐,如此天真,如此單純,她的說法沒錯,但這種論調用在花上,甚為適用,若放在真實人生……
  有時,不是你努力了,用心了,上天就會給予對等的回饋,更甭提在這中間,遇見的人性醜陋、腥風血雨,若熬得過去,或許能撥雲見日,熬不過,就如他母親,從此天上人間,她說的這種單純的幸福,於他,太過遙遠。
  在他思緒翻飛間,小曇早已歡快的跳下秋千,笑眯眯的指著她細心照顧的蘭花,“這些日子,蘭花也開心多了,瞧,長莖上的花苞多長了好幾個。”
  林嬤嬤是愈聽愈擔心,眉頭揪緊的看著靜默不言的傅錦淵,“大少爺,你瞧……”
  他看著那盆被照顧得極好的蘭花,再抬頭看著小曇,那雙澄淨的眼眸是那麼乾淨,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一直擁有這份單純的幸福,而他,也會努力的替她守住這樣的幸福,他溫柔一笑,“我知道了,我就等著看它長出美麗的花。”
  “嗯。”因為他的信任,小曇心莫名的發熱起來。
  林嬤嬤傻眼了。
  待兩人離開後院時,林嬤嬤忍不住皺著眉頭問:“大少爺怎麼認同她說的話呢?小曇會不會走火入魔啊?”
  他搖頭,“小曇那雙眼睛看來比孩子還純淨,不必擔心。”
  林嬤嬤怔怔的看著他往書房走去的挺拔身影,再想了想小曇那雙眼睛,的確不像著魔的樣子……她歎了一聲,“好吧,應該沒事吧。”她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夜色籠罩山莊,蟲聲唧唧,偶而還傳來幾聲蛙鳴。
  她將窗戶關上,在簡單隔起的屏風裡,泡個溫水澡,洗滌一日的疲憊,順便三省吾身。
  那盆蝴蝶蘭愈養愈好,雖然找到了一點討好小苗的方向,但感覺上沒什麼變化,還有呢?然後呢?贖罪之旅好像沒什麼新進展,小曇有些喪氣啊。
  她洗完澡,回到床上躺下遲遲沒有睡意,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明天還有很多活要做,可是,就這樣一直做活下去?她是偷偷下凡來的,待在人間的時日有限,她心亂如麻,輾轉反側。
  也不知熬了多久?睡意遲遲不來……
  驀地,夜風中,隱隱傳來馬蹄聲,這麼晚了,誰會過來莊子?
  反正睡不著,小曇索性起身,穿上外衣,步出屋外。
  今晚,月色如洗,她舍了燈籠,一路往處走,聽到馬蹄聲已停下,她路經小徑時,見林嬤嬤屋裡的燈光亮著,她好奇的走過去,從窗子探看,見她在床上睡得沉,隱隱打起了鼾聲,她往另一邊的院落走去,走了一會兒才來到傅錦淵的院子。
  一腳踏進院落,竟見魏田姿態奇怪的臥倒在階梯上,睡得不省人事。
  她蹙著眉,不解的再往另一邊看,就見竹林中的書房倒是燈火通明,她走過去,就聽到書房內傳出談話聲,一個是傅錦淵,另一個男聲倒是很陌生。
  好奇的放輕步伐,往一旁的窗戶走去,她小腳踩在草地上頭,幾乎無聲。
  “小弟慚愧,茶樓的營收一直不見大好,快要入不敷出了。”
  屋內,周景浩一臉愧疚的看著傅錦淵翻看他送過來的帳本。
  “沒事,這些年來,若沒有你幫忙經營茶樓來維持一些基本花銷,甭說我這一口茶沒得喝,小曇那三個多月來的醫藥費更沒著落。”
  燈火下,傅錦淵這話說得誠懇。
  窗戶下,小曇已經明白來人是誰,剛剛才在想這趟罪之旅的進展緩慢,找不到任何突破口,這不是突破口是什麼?!
  真是笨死了,沒有錢,萬萬不能,他賺到錢富得流油,要做什麼事也方便得多啊。
  真是,她神經也太粗了,這莊子裡三餐吃很簡單,有的還自給自足,哪有錢買養傷補身的藥材,她在床榻吃喝三個月,卻完全沒想到錢的問題,想到這裡,她就暗暗唾棄自己。
  “說來說去,還是那毒婦太狠,克扣你的月例就罷,你都主動到莊子守孝,她接連找你碴不說,還順勢的連月例都不給了,我說她何必找人暗殺你,活活餓死你就好。”周景浩嘲諷。
  “她知道我的自尊不會允許向她要錢,何況,她也清楚我手頭還有母親留的傳香茶樓……”
  “她也知道傳香茶樓又小又破,生意不好,不過,嘿嘿嘿,因那天你跟毒婦在茶樓的激烈交戰,這幾日客人倒多了些,只是……唉,你也知道就幾天而已。”周景浩忍不住又歎了一聲,“不就喝茶吃東西嘛,那些有錢人就說咱們東西粗糙。”
  茶樓激烈交戰?那是什麼?不過,她比較感興趣的是食物,傳香茶樓的東西很粗糙?
  在小曇腦袋轉來轉去時,屋裡的兩人也不知聊了什麼?在她回神時,就聽見那位義弟的聲音帶著火氣了,好奇心升高,她稍微抬高頭,從窗口望進去,想看看那位義弟的容貌。
  只見他一頭長髮高高束起,相貌俊逸,一襲窄袖藍袍,有股飄然灑脫的不羈,看來是挺好相處的。
  “我就氣她嘛,秦廣侯府的家產鋪子田產有多少,她全一把抓,而你呢,一無所有,世子之位又被奪,她還想殺了你。”他數起福儀郡主的罪狀可溜得很,辟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
  傅錦淵抿抿唇,聲音裡卻沒什麼火氣,“不管如何,能到母親的莊子上,脫離侯府,擺脫她的監控,有利於我的佈局,只要奪回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小曇在窗外聽著,說來傅錦淵真的很不錯,即使落魄到這麼悲慘的境地,也未想過苟且偷生,不過,如果他知道,他這一切的不幸始於她……
  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頭,豬腦袋!還是仙呢。
  周景浩這陣子四處忙活,來回奔波,現在總算可以留在京城好一陣子,所以特地來到別莊與義兄促膝長談。
  “我自小是孤兒,不知道父親做什麼用的,但就算如此,我也得說傅良實在不算個好父親,自以為對兩個妻子不偏不倚,卻不知其中一個蛇蠍心腸,害了另一個妻子不說,也將公婆給害死,連你這個嫡長子也容不得。”
  聞言,小曇眼睛瞪大,心都揪痛了,老侯爺夫婦也是被福儀郡主害死的?可這事小花仙們並未提及,可見福儀郡主做得多隱密。
  “比起兒女私情,父親重視的是國家大事,對後宅之事從未上心,以為他公平對待兩個妻子,後宅便會相安無事。”傅錦淵面無表情地說。
  “呿,不是我要批評你父親,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戰場上了,大大錯估福儀郡主的野心,不知道最殘酷惡毒的敵人就在枕邊,坑殺他最親密的多名親人。”周景浩愈說愈火大。
  傅錦淵倒是能理解他今?的怒火為何特別高漲,前一陣子查探侯府未果反被傷的小七是周景浩稱兄道弟的多年好友,這一傷,得躺在床上養上幾個月才能康復。
  屋外的小曇眼紅紅,她雙手掩面想哭,其實不該怪傅良,是她拉錯紅線。
  “我也錯估自己的能耐,當爺鶬奶奶被那毒婦害死後,我以為即使父親不在京中,我也有能力保護母親,沒想到這個意外……”傅錦淵苫澀的看著自己的左臂,“讓一切都變了。”
  他被迫從世子之位下來,養傷時間也給了那毒婦傷害母親的機會。
  “侯府下人就沒有一個好的,全都助紂為虐。”
  周景浩感歎啊,若非因緣際會,與傅錦淵結為兄弟,他派人暗中查了秦廣侯府,還不知道在外看來光鮮亮麗的侯府有骯髒,傅錦淵即使身為世子,與母親在侯府的處境卻是很糟糕,府裡下人大多受到福儀郡主拉攏,於是他才多留個心眼,自願幫忙打理傳香茶樓,沒想到過沒多久,這間茶樓卻成了好兄弟目前僅有的生財店鋪。
  “有些人或許是迫於無奈,他們畢竟只是奴才,至於那些踩低捧高的,就另當別論。”傅錦淵說。
  兩人接著又說了一些事,都提到了錢,她也聽了一耳朵,原來還有一些江湖人士在幫傅錦淵張羅一些事,搜查福儀郡主收買人心的骯髒事,還有傅錦淮在外的荒唐事證,這些事都需要錢來疏通。
  決定了,她要幫忙拼經濟,終於,抑鬱了整晚的挫敗瞬間散去,她興的伸手——
  “叩叩叩……”
  屋內的人愣了一下,齊齊看向那扇被敲響的窗戶,就見朦朧月色下,一張湊在窗前的嬌俏臉龐笑靨如花,“我有辦法生錢,我進去說,成不成?”
  兩人傻眼,敢情她在外面聽很久了?兩人太過依賴在四周戒備的暗衛,再加上她腳步也輕,居然都沒發覺?
  周景浩僅怔愣一下,接著就被那張出色容顏驚豔到,直直看著也不眨眼了。
  傅錦淵也很快回神,點一下頭,示意她從門口進來時,不忘以內力傳聲問外頭的暗衛,“為什麼沒有通報?”
  窗外立即有人以內力回答,“大少爺交代,禁止接近的人中並沒有小曇姑娘,所以……”
  傅錦淵也悶了,過去的小曇謹守主僕分際,進來書房伺候的時間也很固定,其他時間沒有他召喚,她不曾主動靠近書房半步,但受傷後,她的行為止改變很多,他卻是疏忽這一點了。
  罷了,她跟義弟也有幾面之緣,只是見面地點從未在書房,而是在前廳。
  同一時間,小曇已快步繞到門前,開門進來。
  周景浩在剛剛那一眼見她就已驚豔,這屋裡燈火通明,小丫頭的五官更清楚,少女素淨著一張巴掌臉,膚如凝脂,五官精緻,那雙靈活眼眸坦率又從容,渾身透著一股出塵氣質,不輸那些他曾見過的官家閨秀。
  “你是小曇?”他頓時納悶了,他是見過她幾回的,她明明又瘦又黑,只有一雙清澈大眼,但不太直視人,總是微低著頭的卑微姿態,但眼前的人,哪有一絲一毫的相似處?
  傅錦淵明白義弟的驚愕,他與小曇日日相見,對她的驚人變化都錯愕了,更甭提已有近半年未見的他。
  “我是,如假包換。”
  她笑吟吟的回答,讓周景浩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見過她幾回,她可從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呢。
  小曇從剛剛偷到的內容,就知道眼前這名俊逸挺拔的男子就是傅錦淵的義弟,“大哥沒聽過女大十八變,呃……該是說在經歷生死大關後,領悟了些事,也得夢中見聞開啟了眼界,自然大大不同。”
  他還是目瞪口呆,直到傅錦淵簡略的解釋她說過夢中見聞等事,他才半信半疑的點頭,雖然聽聞過不少奇人異事,但對小曇這連容貌氣質都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化,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言歸正傳,那岌岌可危的傳香茶摟才是重點,他將那紛雜思緒拋諸腦後,“你有什麼生錢的好點子。”
  “小曇,這事讓我來擔心就好……”傅錦淵不想她費心,她要做的活兒已夠多了。
  “大少爺,茶樓嘛,茶跟點心就是商品,只要商品好了,就不怕沒客人。”她一臉自信的挑挑眉,“我對做點心很有一套,就來做個別家沒有,不對,是咱們全王朝都沒有的點心,肯定能招來嘗鮮的饕客。”
  “有什麼點心全王朝都沒有?小曇的口氣還真大。”周景浩倒不是嘲笑,而是好奇她真有能耐?
  “話不是這麼說的,你要知道一個人的成功不是努力或有運氣就好,最重要的是遇到貴人啊。”她拍拍自己相當傲人的胸脯,半點也沒有不自在,但兩個男子順著她手勢看過去,立即尷尬的別開臉。
  小曇沒察覺的又拍了一下,“千里馬也得遇上伯樂,所以,遇上貴人,離成功不遠,更能事半功信呢。”
  周景浩上上下的打量她一遍,再讚歎的搖搖頭,“真是開了眼界了,瞧她說的這些道理,我記得小曇沒讀過書啊。”
  “有神仙在夢裡點化我,就是讓我來當大少爺的貴人……”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罷了,口說無憑,我明兒進城去買食材,回來……不,就在茶做些給你們嘗嘗,等那種點心一出來,再配合一些活動……”
  “活動?”周景浩問。
  “對啊,光喝茶聊是非還少一些樂趣。”
  她愈說愈興奮,腦袋瓜也開始運轉,想到她曾經運用法術到現代去嘗了英式下午茶,若是把那概念模式一一搬到古代,一定很新鮮,還有到現代遊歷時,她也愛上追劇,不管是古裝還是現代劇,哪一出沒有灑狗血,轟轟烈烈的,在下午茶時段搭配說書人來說戲,偶而是羅曼史的愛情故事,釣住婦人姑娘們的胃口,偶而來些類似軍師聯盟、琅玡榜或三國的武裝大戲,物件就是那些文人雅士。
  心裡有了底,她便避開一些現代辭句,用他們能接受的說法,大略說了自己的點子。
  兩人邊聽邊點頭,茶樓說書,戲碼宜男宜女,不得不說這點子的確不錯,如果點心能如她所言的一鳴驚人,那茶樓未來座無虛席的場景的確可以期待。
  不過,周景浩也看出傅錦淵的擔心,但他們的確需要錢。
  傅錦淵下意識的就不想同意,怕她牽涉愈多,也會被捲入危險之中,“可是……”
  “不就是茶樓生意而已。”周景浩故意打斷他的話,再朝他眨眨眼。
  傅錦淵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讓她管茶樓生意,其他的不要讓她涉入就好,可是她剛剛在外面也不知聽了多久,也許連他要找福儀郡主母子罪證的事都聽到了。
  思忖再三,他看著小曇,“好,我可以讓你試,但你要答應我,你只管茶樓的生意就好,其他的,不管在茶樓聽到什麼或有人做了什麼,你都別管。”
  周景浩錯愕的看著他,“怎麼跟她說的這麼白?”
  “哪裡白了?我還是聽不太懂,但我知道了,我就負責讓茶樓的生意好起來就是。”小曇大概猜到他是不想讓她涉入太多他要與福儀郡主母子算帳的是非中,這男人是暖男,難怪原來的小曇對他也那麼心動。
  也?她蹙眉,這字眼怎麼怪怪的?
  “你是知道還是不懂?眉頭都揪在起了。”周景浩真是看不懂啊。
  被他這一問,小曇也沒空糾結,恢復成一張笑臉,“懂,所以明兒就先到茶樓去考察考察,試吃一下,再去買食材做些調整……”
  書房內,三人討論聲不時響起,而小曇輕快的嗓音則是說最多的。
  在小曇回房後,傅錦淵也跟周景浩交代一些事,明日,他不會同行,一切就拜託他了。
  周景浩知道,義兄極少進城,因為一進城,就有盯著他的眼線去向福儀郡主通風報信,那毒婦總會不遺餘力的在人前演出後母難為的戲碼,雖然她並非後母,但演技過人,每演一次,就讓傅錦淵的名聲更臭。
  再加上上回幾名孕婦上演的那出鬧劇,福儀郡主生生落了下風,傳言她心計毒辣,損毀非己出之子的名譽,將親生子讓丫鬟懷孕的荒唐事栽贓給傅錦淵一事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後來,她又花了一番時間及金錢,讓人放出她嚴懲親生子還親自到望月山莊向傅錦淵致歉請求原諒的消息,讓他差點沒氣瘋了。
  說的跟真的一樣,事實上,全是撒謊。
  但謠言就是如此,似是而非,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毒婦再度全身而退,周景浩真的是一個恨啊。
  翌日,留宿的周景浩在品嘗小曇親手料理的早膳後,對茶樓生意是更有信心了。
  但小曇也是到這時候才知道傅錦淵不會同行,她有些失望,她想讓他看看她在甜點上的手藝。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景浩會安排一切,你有事都可以問他。”傅錦淵看著她那張失望的小臉,只是說了這句。
  他心裡有底,他與小曇的交集愈少,福儀郡主愈不會將腦筋動到她身上,那也是一種保護她的方法。
  稍後,小曇與周景浩乘車離開別莊。
  駕馬車的是周景浩,小曇就坐在他旁邊,在這不短的路程裡,她大略問了他茶樓的人事、月營業額、茶食品項等等,還延伸問及他的江湖幫派。
  “什麼幫派?不過是一些志氣相投的江湖人取了個名字叫“俠幫”,他們拱我當幫主,但大家都是朋友,沒誰是頭兒,哪裡需要行俠仗義、濟弱扶傾,大家就去行個善,這俠幫之名,不曾大鳴大放過,但我們兄弟快樂就行。”
  周景浩有問必答,小曇與他短暫相處,就發現他是個豪放又不拘小節的幫主,可以直來直往。
  在說說笑笑間,馬車抵達傳得茶樓,這茶樓與花神廟正好反方□,地點不算頂好,但至少還算在精華區的角角,門口上方高高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傳香茶樓”四個大字。她跟著周景浩走進去,店小二急忙迎上來,周景浩朝他揮揮手,要他不必理會。
  小曇打量著店內,整體看來整齊乾淨,大堂裡的客人只有三三兩兩,空位太多,茶樓中間有個大平臺,上面也放了桌椅,周景浩昨晚已經告訴過她,這個位置就是可以當“活動”來使用的平臺。
  此時,後方的門簾突然一動,一名俏生生的青衣姑娘走了出來,一見周景浩,她眼睛一亮,再看到他身邊的小曇,眼神乍現敵意。
  好啊,他昨晚沒回來,一回來身邊就多個膚若凝脂的大美人,雖然一身素衣,但那過人氣質絕非庸脂俗粉,還有她身上隱隱散發的花香,楊曉寧胸中的火氣也冒出來了。
  “這是哥在莊裡的丫頭,小曇。”
  周景浩也很識相,立刻離小曇兩步遠再點明她的身份,並將她來的目的簡單說明,就看醋罎子的表情愈來愈好,接著笑眯眯的挽著小曇的手。
  “我不曾去過別莊,不知那裡的水養人,你哪裡像個丫頭,說是千金小姐我都信。走吧,我帶你繞一圈。”
  小曇見她如此率性好相處,也很開心,雖然周景浩沒有說兩人的關係,僅說她是茶樓掌櫃,但他們兩人眉眼傳情,根本是一對戀人,小曇調皮的朝他瞟了一眼,他乾笑兩聲,不敢說自己懼內啊。
  小曇跟著楊曉寧走,心裡也在計較著,茶樓的門面還行,大堂及二樓也算雅致,但沒太大吸引人之處,倒是進到大堂後方別有洞天,亭臺樓閣,小小花園,假山竹橋,有五六間廂房,她極為滿意。
  這外面看來不怎麼樣,裡面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她心裡已有幾分想法。
  參觀完茶樓,接著要試試茶食,就在離廚房最近的一間雅間,她一輪吃下來,菜色普普,茶水有點遜,口感偏澀,是勉強中等茶葉所沏,她真的很失望。
  她同情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周景浩,“能將這樣的茶樓維持打平再賺一點點錢,你補貼不少吧。”
  他倏地瞪大眼看著她,再飛快的看向坐在身邊的女人,“她……”
  楊曉寧是個爽朗的妹子,一拳就槌向自己的男人,“很好,總算來個搞得清楚的人了。”
  噢……手勁真大!他忍著那間瞬的痛楚,不解的問小曇,“你怎麼發現的?”
  拜託!她可是仙人等級的吃貨,為了嘗遍人間美食,古今中外的店家她去了也有上千家,她笑道:“大堂裡就坐那幾個客人,我這雙眼一掃,見他們桌上的東西就兩三樣,茶杯裡的茶水淡得不能淡,顯見已沖了好幾泡,代表他們在店裡已坐了許久,若是生意好,哪容一個客人待上幾個時辰,再說那盤子的茶食早就空了,也沒再添,一桌的帳算來沒幾文錢吧?再說了,店家生意好不好,光走進來就能感到一股氣,這股氣盛,店家生意就好,氣弱,那就是乏人問津……”
  她說得煞有其事,只是沒說明這股氣是她這花仙遍尋美食的指南之一,但要她這仙人才能敏銳感受,不是凡人隨意能感受到的。
  兩人認真聽著,眼神都快出現崇拜之光,因為他們還真感覺不到什麼氣啊!
  “所以,這茶樓入不敷出,能打平就了不起了,哪還有錢賺?大少爺太相信你,完全沒對你的話質疑,我相信他也極少過來,不然,依他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的。”她認真的說。
  他乾笑兩聲,沒想到丫頭比外表看來還要精呢。
  但最高興的還是楊曉寧,她對小曇一見如故,相信兩人定能成為摯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9:34

  【第六章 下午茶大受歡迎】

  接來的日子,小曇忙得腳不沾地,傅錦淵及林嬤嬤都覺得過去那個女漢子回來了。她從早忙到?,看得傅錦淵於心不忍,便免了她近身伺候洗漱更衣,林嬤嬤也主動攬過洗衣晾衣等活兒,至於灑掃等事就吩咐魏田去做。
  小曇則忙著曬乾花材,製作花茶,身為花仙統領,她找花材一點都不困難,她也以花為主題,做了韓式裱花糕點、食用糖霜,好看又好吃,絕對能製造話題,轟動京城。
  不是她自大,她做的食用花糕,將林嬤嬤的一顆老女人心都融化了。
  而周景浩更是以風捲殘雲的速度掃光甜糕,她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屬螞蟻的,是個甜食控。
  楊曉甯就是正常少女,看著捨不得吃,一吃了又停不下來,拜求她教她。
  傅錦淵雖不愛甜,但見花糕在色香味上都極為特別,他嘗了一口,甜而不膩,配上花茶確實極搭。
  面對他們讚賞的目光,小曇是自信卻不驕傲,將功勞全推給夢中見聞。
  另外,她還畫了一張圖表,那是仿造英式下午茶製作的三層盤架,由周景浩找了工匠做出來,再給她看過,確定沒問題後就加量生產。
  有鑒於喝花茶的杯子與中國的茶具不同,慶倖的是,夏和王朝已與洋人通商,所以楊曉寧幫她找到專門販賣洋貨的商鋪,找到她要的西洋式茶組,只是飄洋過海,耗時費月的運過來,價格自然高,楊曉寧忍痛買下,但還是忍不住肉疼的嘀咕,“不過是造型怪一點的茶杯茶壺嗎?那陳家陶器工坊也做得出來,哪要這麼貴?”
  由於只有五十組現貨,小曇從善如流,拿出一組,讓她送去陳家陶器工坊試做開發,待日後茶樓生意做大,這筆錢就不給洋人賺了。
  另外,她還得試茶,請了臨時工曬了幾種花卉,在比例上調配各式花茶,寫明養顏美容,還是清毒降火等功能,方便店家向客人說明推薦。
  就連茶樓也做了些小小的修繕及佈置,茶樓位於街角,臨街的窗被敲了磚,窗口做大,室內光線變好,再掛上竹簾半卷,窗臺砌成現代感十足的透明窗,裡面擺飾以花入食的點心,糖霜花、裱花糕點、各式花形餅乾,再擺上西洋的花鳥彩色茶具,就吸引不少百姓駐足,好奇的向店小二詢問。
  大堂及二摟雅間借由屏風的擺設、古樸茶具及花卉擺飾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茶樓的種種改變,很快就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天天過來參觀的人愈來愈多,不過知道新品上市的時間還得再等等,因此踏進大堂的人還是不多,但不可否認,那看似真花卻能食用的新式花糕茶點已經引起老百姓的好奇心,紛紛猜測那吃起來會是何種味道?
  小曇即使忙得昏天暗地,但也不忘山莊裡還有她心心念念的蝴蝶蘭跟福夢花要養,在照顧上,不假手他人也不打折。
  傅錦淵卻好像閑了下來,大都留在書房,鮮少進城,但茶樓新計畫的進度,他皆有掌握,這一日,他更是來到傳香茶樓。
  被小曇視為辦公室的後院側廳擺了四張小桌,桌上皆有茶水,她、傅錦淵、周景浩、楊曉寧各自就坐,她拿起傳單,各分一張給他們,這是她為了打響下午時段所印的傳單,她打算讓人去發放,上面還寫明,為慶祝下午茶開幕,一連三日,天天將送出百朵的裱花糕點。
  “白送?”楊曉寧又肉疼了。
  傅錦淵也看著小曇,其實不光是楊曉寧在心疼那不斷消失的銀子,他和周景浩亦然,畢竟他的錢不多,而小曇這陣子購置食材、修繕茶樓也要錢,這些日子在外觀看的人多,進樓的人少,光看到今日送過來的月帳,他就看到滿江紅。
  周景浩歉然的看了義兄一眼,不是他想讓他看紅通通的字,而是他這小幫幫主這個月也入不敷出,偏偏小曇東南西北般的種種需求,吐出去的銀子比以往還要多,他真的擠不出來,加上楊曉寧作帳堅持要真實呈現收支,如此一來,待小曇的新品上市,是盈是虧才能清楚。
  小曇當然知道銀子吃緊,所以她也緊趕慢趕的盡其所能加快做好上市準備。
  “一連三日送出百朵裱花蛋糕,這叫造勢,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傳單上寫的,不吃不可,吃了會想,不吃也會想,這天下第一茶點到底是什麼?屆時,大少爺,就等著數銀子吧!”
  眾人又說了些事,楊曉寧突然看了小曇一眼。
  小曇前陣子找她問了“茶樓激烈交戰”的事,因為她這陣子進出茶樓,聽了一些卻不完整,楊曉寧便原原本本的向她說個明白。
  小曇對福儀郡主潑髒水的行為舉止生氣又難過,還跟她交代日後若是又有福儀郡主的八卦,一定要跟她說。
  小曇此時看到楊曉寧欲言又止,顯然一旁的周景浩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以下巴努了努傅錦淵又搖搖頭。
  小曇就看向傅錦淵,“有些事就算現在不說,日後我還是會知道的。”
  傅錦淵苦笑,看向楊曉寧,她一見他神情鬆動,早就藏不住話的說了,“那毒婦見不得咱們茶樓推出下午茶活動而備受矚目,在外讓人亂傳,說傅大哥孝期未過,就忙著賺錢,她撥了好幾百兩黃金到別莊給他,不明白他為何不用,偏要用他親生母親的嫁妝搞得風風火火,好像她這當母親的人,對他不管不顧……”楊曉寧做了個想吐的表情,“她真的很敢演,前陣子參加宴席,竟紅著眼眶拜託大家要來咱們茶樓捧場,因為她無顏過來,她覺得自己做母親做得很失敗,也愧對情同姊妹的樊夫人。”
  周景浩跟著接話,“別以為她這惺惺作態沒用,還真有一派人覺得哥罔顧她的感受,愧為人子,要知道,我朝最重孝道,因這一派人要大家抵制別來。”
  小曇聽得都傻了,這些紛擾流言她真沒聽見,只是福儀郡主做人一定要如此算計嗎,上回污蔑傅錦淵讓兩個丫鬟懷孕,還有這次……她一定要把傅錦淵的名聲抹黑,不累嗎?
  “所以,倘若開幕沒人來,絕不是你的問題。”傅錦淵一臉認真的看著她。
  這是在打預防針?她笑了,“我不擔心美食的吸引力,連天上神仙無法擋,何況人。”她說得輕鬆,美食的號召力可不是蓋的。
  “你怎麼知道連天上神仙都無法擋?你又不是仙。”周景浩出言調侃。
  她一挑眉,“我還真是……咳……仙開始不是人嗎?人不都吃五穀雜糧?”她差點說錯話,好在腦轉得快。
  傅錦淵看著她一臉自得的愉悅,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怎麼笑了?”換她不解。
  “好像不管有什麼問題,到了你這裡就不是問題。”傅錦淵是真心讚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無絕人之路,要相信天助自助者。”她拍拍胸脯。
  “嘖嘖嘖,小曇,哪天我跟你一起睡覺好不……噢……痛。”周景浩痛呼一聲。他的肩膀被狠狠揍了一下。
  “你說什麼?”楊曉寧火冒三丈,左手的拳頭仍蠢蠢欲動。
  傅錦淵的臉色也不好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黑幽得讓人心驚膽跳。
  周景浩這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他臉一白,急急的搖手又搖頭,“大大的誤會啊,我是說這丫頭原本是文盲,但看看她現在說的話、她的樣子,我是想進到她夢中也見識見識啦!”
  此話一出,傅錦淵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小曇已經笑到噴淚。
  楊曉寧也覺得冤枉了情人,咧著嘴,笑得靦腆。
  沒想到,周景浩突然又咕噥一句,“要說那一種睡覺也是找你睡啊,才能生胖娃娃。”
  她粉臉暴紅,羞得狠狠瞪他一眼,“誰跟你生娃娃!”說完急急的跑出去。
  周景浩大笑出聲,“口是心非,哥,我們不找女人生得出娃嗎?”
  莫名的,傅錦淵有些不自在,看了小曇一眼就別開臉。
  小曇原本還笑得沒心沒腦的,不知怎麼,就這一眼,她的臉好像也紅起來,為什麼?她還真不明白。
  這一日,天朗氣清,傳香茶樓的下午茶時段隆重開張,然而從中午開始,門前已擠滿等待領取免費花糕的人潮,人龍一路拉得長長的,將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小曇看著長長的隊伍,忙讓夥計發放號碼牌,一百號之後的人,明日請早,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哀號,有人反應極快,乾脆直接上門用餐,這一人動作,其他人馬上仿效,不過短短半個時辰,裡裡外外都客滿了。
  但因午茶時間未到,花糕不供應,眾人只能隨便點個東西殺時間。
  至於仍在排隊的人龍,由於今日天氣不冷不熱,店小二備來溫茶讓他們喝茶解渴,這茶帶著花香,的確很有一番滋味。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單朵裱花杯子蛋糕特別插上長長竹簽,有如糖葫蘆似的,一支一支的送給排隊的老百姓,花款不同,姿態不同,連香味也不同,眾人一拿到驚呼連連,滿臉驚訝。
  茶樓內也傳出一聲聲的驚喜聲,茶樓外的人透過兩個特別大的窗子往裡看,眼睛也瞪大了,紛紛議論起來,那一張張桌上擺的洋人茶具已經夠特別了,三層高架甜心盤上的茶點各個不同,精緻得讓人都捨不得吃,卻又口水直流。
  這一日,傳香茶樓靠著以假亂真的裱花糕點,再加上說書人口沫橫飛的說著節奏快、詼諧幽默兼之灑狗血的新戲,很快的在京城造成轟動。
  然而,這些糕點只在下午時段供應,總是有些客人吃不到。
  但做生意就要細水長流,何況,客人少的時段,她除了得手把手教廚房的老師傅做花糕外,她還要教他們一些港式茶點,既是茶樓就要開發更多新花樣。
  時間日日推進,午茶成功的打進京城貴婦圈和文人雅士圈,茶樓位子更是一位難求,茶樓從上到下忙得腳不沾地,楊曉寧更是收錢收到手軟。
  轉眼,一個月已過,下午茶熱潮不減反增。
  其他城鎮的勳貴富豪也蜂擁而來,連帶地也拉抬京城客棧的住宿率及其他餐館的來客率,畢竟傳香茶樓消化不了這大批客人,其他店家就能撿些外來客,因此即使原先因為福儀郡主而抵制拒吃的人,到後來也都私下偷偷讓家裡的人來茶樓訂位,之後更是成了熟客。
  茶樓生意上軌道,傅錦淵約五、六日就會來巡視一回。
  即使他左手殘疾而失了世子之位,但不可否認,他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淡漠氣質也很吸引人,而且,再過一個月他孝期即過,很多人的心思也跟著活絡起來。
  傅錦淮雖然成了侯府世子,但論外貌、才氣都比不上他,再加上傅錦淮表面上看似風評尚可,實則福儀郡主為他壓下不少醜聞,但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有許多人知道傅錦淮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若是日後醜事連環爆,他世子之位肯定不保,屆時,這世子之位不又回到傅錦淵身上?
  於是,茶樓的二樓雅間及後院的小間廂房都不約而同的來了不少未婚的名門貴女,若是碰上傅錦淵巡視,這些千金貴女還會想盡辦法的來個巧遇。
  這種事天天上演,茶樓上下皆看得了然,傅錦淵是桃花朵朵開,激起不少閨秀蕩漾的春心,但他卻根本無感,怎麼來怎麼去,該幹啥就做啥,多一個眼神也不給人。
  這一日,他照例來到茶樓後院的側廳,這裡已經被小曇定為辦公處,是他們幾個主事休息及嘗試新品、看帳的所在。
  周景浩坐在自己的桌前,看著帳冊上的數字,再抬頭,看向小曇的眼神都變了,“敢情你是財神婆來著,這些數字?天啊!”
  “可不是嘛,這錢簡直像是流進來的,我從來沒見討這麼多錢,甚至天天都得往錢莊裡存,不敢放在茶樓呢。”另一張桌子的楊曉寧對小曇超級崇拜,尤其她那雙做裱花的手,好神奇,就像仙人施法術,她好想學,但還真的找不出時間。“對了,小曇,你這樣來回山莊實在太累了,何不住在這裡,反正這裡還有閒置的房間,就在我房間的隔壁,如何?”
  “我不累,何況我還要回去照顧那些花兒。”小曇也很堅持。
  “還是考慮考慮吧,這樣真的很辛苦。”傅錦淵看著似乎又尖了下巴的小曇,眼中浮現心疼。
  “只要能為大少爺多做一些事,我一點也不辛苦,還做得很開心呢。”她發自肺腑的真心道。
  傅錦淵一愣,怔怔的看著她,心裡的悸動越發強烈,整個人也熱了起來。
  但小曇神經太粗,不知道自己的話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太好了,這才是我的好姊妹。”楊曉寧朝她比起大拇指,意思是跟她一樣灑脫,正視自己的感情,要不然看一堆大家閨秀天天往茶樓來,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都要替她擔心了。
  小曇對她這句話沒有任何想法,但以為她是贊同自己的話。
  稍後,小曇跟楊曉寧就去忙活了,周景浩以手肘敲敲傅錦淵,笑得眼眯眯,“哥真是好福氣,別辜負人家,要惜福啊,雖然她只是丫頭。”
  “她不一定是那個意思……”傅錦淵莫名的感到窘迫,可心裡湧動著一股說不出的欣喜。
  周景浩把他暗爽的神態看在眼裡,小曇真厲害,能讓過去冷冰冰的義兄出現這種喜不自勝的神態,笑容也添了溫度,真是好樣的。
  茶樓生意愈來愈火紅,下午的生意也帶旺其他時段,天天都是高朋滿座,員工也一波波召募進來。
  但小曇仍忙得不可開交,她在下午時間上工,其他時間不是在辦公處寫說書的新戲本,就是在望月山莊照顧花。
  傅錦淵等人都覺得她太累了,卻不知她是忙得不亦樂乎。
  此刻,她坐在莊子的秋千架上,吹著陶塤,聽著輕快流淌的樂聲,看著那片蝶蜂飛舞的花圃內,那一株終於肯往上長的小苗,還有多長了好幾個花苞的蝴蝶蘭,她微微一笑,用力的將秋千蕩向蔚藍天空,她相信一切都會愈來愈好。
  夜幕低垂,花街柳巷裡,一棟掛著一串紅燈籠的紫紅樓房前,多名薄紗女子巧笑倩兮的在門口送往迎來。
  二樓特等廂房裡,粉色紗燈一盞盞的掛滿寬敞的房間,一幅畫著裸男戲眾女的春宮圖屏風後方有一環狀的大型軟榻,幾名男女或坐或躺,前方有張圓形大桌,上方盡是美酒佳餚。
  紗燈映照下,一名嬌豔美人穿著一襲透明粉色牡丹裙,展現豐腴婀娜的身段,她一雙丹鳳眼波流轉,勾魂似的半倚在傅錦淮的懷裡,柔弱無骨的伺候他喝酒。
  “再來一口,嗯……我不依,再來嘛。”她嬌嬌嗲嗲,聽得人身子都酥麻了。
  傅錦淮邪笑一聲,伸手握住她那塗著豔紅蔻丹的纖指,輕咬一口,美人嬌呼,他放聲哈哈大笑,引來美人一聲嬌嗔——
  “世子爺欺負人!”
  其他軟榻上,也坐著幾名貴公子,懷裡皆躺著身穿薄如蟬翼的粉紗羅裙、暴露玲瓏曲線的美人兒。
  傅錦淮瞧著他懷裡媚眼如絲的小騷貨嘟起櫻桃小嘴,一手在他胸來回撩撥,一手端著酒杯喂他美酒,不禁樂呵呵的笑著。
  這幾個公子哥兒邊撩美人邊聊事兒,話題百無禁忌,就連前陣子傅錦淮讓三個女人滿街追著跑的事也拿出來嘲笑幾回。
  傅錦淮早不復事發時的狼狽,反而是充滿驕傲,這也起因於這幫好兄弟讚賞他的生產能力何其強大,於是一件丟臉事兒便硬生生的轉個彎,成了他的驕傲,拍胸脯保證他胯下那玩意兒就是強。
  美人兒笑得花枝亂顫,心裡卻是很瞧不起。
  傅錦淮就是個敗家子,只是靠著家族庇蔭,在朝堂上得一個低品閒職,難成大器,皇上偶而看在老祿王的分上才派點不痛不癢的小差事給他,但他也處理得不周全,最後不是他娘就是老祿王出來收爛攤。
  狐朋狗友交了一堆,時不時的往各家妓院打發時間,若非出手大方,幾家青樓的花魁姊妹可是打心眼裡瞧不起這種沒用的紈絝子弟。
  此時幾人聊起了近最火紅的傳香茶樓。
  “老實說,我府裡的帳房幫我算過了,傅世子,你放印子錢的賺錢速度可比不上傳香茶樓收銀子的速度啊。”其中一名公子說。
  “銀子能收多久?不過是是圖個新鮮而已,那些像花的甜點,也只是姑娘家的玩意兒,沒多久就會退了熱度,到時你比一比。”傅錦淮嗤之以鼻。
  幾個美人兒言笑晏晏,聰明的沒有搭話。
  放印子錢是殺頭的大罪,但眼前這幾個哪個不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就算知道他們幹這種吸血貸款的事,也沒人有膽子捅到官府去,畢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商戶就做了這種自尋死路的事,到最後連全屍都沒有,還賠上一家老小。
  不過,傅錦淮聽到好友們對傅錦淵的茶樓日進鬥金的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樣子,也不由得心動起來,可能嗎?不過就是間破茶樓能日進鬥金?
  “世子爺,哪一日也帶奴家去嘗嘗嘛,那包廂聽說已被預訂到年底,茶樓既然是世子爺的哥哥所有,您要進去,應該連等都不必等,是不?”美人兒嬌問。
  “那是當然,不過,去不去得看你伺候得爺舒不舒服?”
  他邪笑一聲,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在眾好友嘻笑怒駡聲中,往後方層層帳簾隔開的紅緞描金大床走去。
  繁華的京城大街上,一輛輛馬車直往傳香茶樓去,大門前,人潮亦是進出不斷,店小二裡裡外外招呼來客,不時的哈腰高叫,嗓子都快啞了,腰也酸得不行。
  隨著傳香茶樓生意大好,也吸引來不少重量級客人,那排場想來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勳貴高官。
  店小二們將這些人都領到後方較具隱私的典雅小院,這裡花朵開得正盛,再搭配小巧的庭園造景,頗有置身郊外之感,若是再配上單獨說書或樂曲輕彈的節目,更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趣味。
  這些貴客讓接待的人戰戰兢兢,好在他們離開時都是一臉笑意。
  也因此,茶樓上下更是佩服小曇有先見之明,她在修繕茶樓時,就讓人將後院原有廂房再隔成幾個小包廂,另外再開個側門,專門給一些重量級貴客或出手闊綽又重隱私的客人進出,而這些包廂裝潢雅致,還附有小小淨房,讓客人內急不必外出。
  此時,在後院的辦公處,傅錦淵、小曇、楊曉甯、周景浩在用完午膳後開了個小小的檢討會,四人在看到帳本上的數字時都有種作夢感,一個月近五千兩的營收,這還是扣除支出後的淨收入。
  周景浩於是提出將下午茶時段應的花糕改為整日供應,但小曇不贊同,“什麼時間都吃得到,吸引力就少了。”
  “我也贊成小曇說的,物以稀為貴,隨時過來都可以吃到,那還急什麼呢?”楊曉寧也這麼說。
  周景浩看向傅錦淵尋求盟友,沒想到他也是贊同她們,他只好放棄,他倒不是貪婪,而是覺得打鐵趁熱,客人都是圖新鮮的,在別家還沒有能力仿效前,先狠狠賺上一筆的概念。眾人又聊了些事,楊曉甯與周景浩便去前頭店裡巡視。
  小曇托著腮,仍眉開眼笑的看著桌上那盈金亮眼的帳本。
  傅錦淵看著她,“你是最大的功臣。”
  她明白他指的是帳上盈餘,她抬頭看他,“不對,這是大家一起努力得來的,對了,賺這麼多錢,大少爺開心嗎?”她可一直沒有忘記“贖罪”二字。
  他莞爾一笑,“當然。”
  尤其是她的努力有了回報,那些絡繹不絕過來的客人代表的是對她手藝的肯定,他也從她眼中看出她的歡愉。
  “好,我一定會讓大少爺一直開心下去的。”
  “說得好像都是你的責任。”
  “本來就是。”她下顎一抬,一副舍我其誰的神態。
  他心頭悸動,像是有什麼掉在心湖,蕩漾出漣漪,只是,她的雙眸如此澄淨,看不到如他一般的深深情動,他不知該慶倖還是該難過……
  慶倖的是,她對他沒有別的心思,日後,能遇見一個比他的處境更單純的男子,過著簡單的幸福生活,畢竟,福儀郡主就不好應付,還有個不省心的紈絝弟弟。
  難過的是,他不曾為任何一名女子動心,初次識得情滋味,但她卻似乎未有同樣的心情。
  或許這樣更好吧,在她的心也放在他身上之前,他有更多時間去處理一些事,掃除那些烏煙瘴氣的重重障礙,未來她跟他的日子就能簡單些,幸福也更容易些。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小曇該到廚房上工了。
  這陣子,他會陪著她同行,待客人多、廚房也忙碌起來後,他才到茶樓巡視,兩人各自忙活。
  她總要他早早去巡視,這樣才能早早回莊子休息,然而她並不知道,他很享受留在廚房的時光,靜靜看著她如何做出那一朵朵讓人愛不釋手又捨不得入口的裱花蛋糕。
  所謂旁觀者清,廚房裡一些學習手藝的廚師及打下手的副廚都戚覺到傅錦淵看著小曇的目光如兩泓春水,帶著溫暖的情意,不似對他人的淡漠疏離,然而,她卻毫無所覺。
  他們也曾在旁暗示敲邊鼓,奈何小曇不上心,笑得沒心沒肺。
  時間在忙碌間靜靜流逝,突然楊曉寧出現在廚房,這時候外面客人多,結帳的也不少,所以她一出現,眾人忙活的手一停,訝異的劉劉看向她。
  “你們繼續忙,小曇,你跟我出來。”
  她拉著她的手走出了熱呼呼的廚房,看小曇額冒細汗,粗枝大葉的楊曉寧用袖子替她拭拭汗,退後一步,打量她的服裝儀容後,才拉著她往後院那些小廂房走,一邊跟她解釋。
  原來有一對看來就很不簡單的年輕男女要見她,這陣子,尊貴的人物楊曉寧也見過不少,但這兩人看來就很不同,身邊還跟著威風凜凜的侍從,所以她也不敢拒絕,只能拉著小曇往廂房去。
  兩人所在的廂房是茶樓最貴的包廂,地點隱密,大小兩間房僅有一牆之隔,中間有門可以互相進出,小曇昵稱母子房,一家大小過來喝下午茶,大人一間,小孩一間,各自暢快,但那是現代觀念,此為古代,孩子鮮少帶出來,多是家奴照顧,因而,多半是主子居大間,隨行侍從待小間。
  兩人一過來,就見大間的廂房門口站了四名高大挺拔又面無表情的黑衣侍從,其中一人看著楊曉寧,再看看她身邊的小曇,“就是她?”
  “對,她就是你們主子要見的廚娘。”她連忙回答。
  小曇也朝幾人點頭。
  這名侍衛示意兩人等等,上前稟報,就見裡面傳來一聲嬌俏嗓音,“快讓人進來。”
  侍衛將門一開,楊曉寧跟小曇走進去,房門隨即被關上。
  雅致又寬敞的廂房內,楊曉甯立即向在座兩人介紹道:“她是小曇,就是負責茶樓花糕甜點製作的廚娘。”
  小曇屈膝行禮後站直身子,再看向在座的兩人,頓時明白楊曉寧說的話。
  坐在桌子左後方的女子身著美麗繁複綴了寶石的刺繡衣裙,嬌俏明媚的臉上透著貴氣,而坐右方的男子高大英挺,一身寶藍色雲紋團花窄袖袍服,身上同樣散發著貴氣。
  在她打量間,微服前來京城貴婦圈最當紅下午茶“朝聖”的三公主蕭苓蘭,與被她拉來的二皇子蕭寰也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小曇。
  眼前的少女一襲素雅裙裝,頭髮簡單的編辮後盤起,再系上淡藍方巾,身上穿了件同色系的圍裙,整個人看來清清爽爽,如六月晴空,更難得的是,這一步一步走來,帶了股淡淡花香,怎麼看都不像個粗鄙的廚娘,那氣質宛若天生,一雙璀璨靈活的眸子,讓人一見都忘了要說話。
  “兩位客官看著我就飽了?”小曇突然笑說。
  這段日子,她進進出出茶樓,對這樣的目光已經很習慣,天生麗質難自棄啊,她就算附身在小曇身體,但那股花仙氣質及香味是壓不住的,再加上她日日用自製花膏保養肌膚,這張臉跟一雙小手可是粉嫩細緻,讓她驕傲得很。
  被個小姑娘打趣,兩個天清貴胄可尷尬了,一旁伺候的粉衣丫鬟跟一名看來眼睛特別犀利的年輕侍衛同時上前一步,開口喝斥,“放肆!”
  楊曉寧生生被嚇了一跳,飛快的看向兩人,蕭苓蘭跟蕭寰同時瞥了兩個下人一眼,兩人瞬間低頭,退後一步。
  蕭苓蘭再看向小曇,正要開口時,小曇笑眯眯的說了——
  “這裡是茶樓,來喝茶便要心平氣和才好,氣氛不佳,吃的喝的可都減了滋味,損失的是客官。”看著單以眼神就讓兩個下人閉嘴後退的男女,她若無其事道:“廚房還有活兒要做,不如我先回廚房幫兩位客官做些特別好吃的,客官品嘗後若有問題,再找我過來問答如何?”
  楊曉寧詫異的看著小曇,沒想到她有一顆肥膽,自己此時還戰戰兢兢的站著,不敢多吭半句呢。
  蕭寰與蕭苓蘭最愛微服出巡,他們也看過不少老百姓,但如此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倒是從未見過。
  蕭苓蘭當下就對她有好感,“好,你有什麼好吃的全做出來。”
  小曇一愣,“所有的?”
  “對,所有的點心。”她就是大器。
  “行,可算起來很貴唷。”小曇把話說在先,雖然她明白他們一定付得起,但她先前針對這種財大氣粗的貴客開發新的貼金箔花糕,價位抬得極高,有的還是付得肉疼,批評個沒完沒了,她得先把話說白。
  蕭苓蘭朝後方的粉衣丫鬟使個眼神,該名丫鬟就從袖內拿出一迭銀票交給小曇,楊曉寧偷瞄一眼,看到上方金額時倒抽了口涼氣。
  小曇眼睛早亮了,她笑得眼兒彎彎,“行,小的馬上去做。”
  蕭苓蘭噗哧一笑,“哥,這是一枚小財奴嘛,跟那張臉及氣質真不搭。”
  “但很可愛。”蕭寰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小曇不在乎兩人怎麼說她,笑眯眯的拿著銀票退出去後,就將銀票交給一直處於發怔狀態的楊曉寧,再擺擺手,轉身就往廚房忙活了。
  楊曉寧拿著一迭輕飄飄的銀票的手都在發抖,小曇怎麼敢收?這一張都是五十兩,一迭是多少……這是搶人吧?不,這遠比搶匪還好賺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29:48

  【第七章 救了皇子立大功】

  傅錦淵一如以往的在座無虛席的茶樓巡視,大堂中央,一名說書人正口沫橫飛的說著小曇所改寫的迷你版韓劇“太陽的後裔”,時空背景被她改為古代,女主角是大夫,男主有是將軍,是女主角到男主角駐軍的地方發生了不少衝突,然後相知相愛的愛情故事。
  小曇改寫的毫無壓力,反正這裡不會有人看過原版韓劇,當時她下凡到人間,看到這出劇火紅,她也跟著追劇,再看到男女主角假戲真做,在戲外成了一對真夫妻,那是當仙子的她頭一回希望自己也能遇到這麼美麗的愛情。
  好戲就是要釣人胃口,她讓說書人一天一回的當連續劇說,還真的培養出一群鐵粉,天天來茶樓報到,若沒搶到位置,就在門外站崗聽。
  也是因這等空前盛況,傅錦淵在視察之余也得步出茶樓外,讓店小二維持門面秩序,勿讓客人難以進出,而這一巡視,就發覺茶外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從他們走路的樣子及眼神,他看得出來,都是武功高手。
  他不動聲色的進到茶樓,楊曉寧已經回到櫃檯後方,他走上前詢問今日來客,在得知確實有兩名看來貴不可言的客人,他回頭看著高朋滿座的茶樓,穿過茶樓,走到後方廚房。
  他長相清俊,又是一襲襯其氣質的暗紫色長袍,走動間,不少姑娘看上一眼便春心微動,想上前與他談上兩句,奈何他一臉疏離,讓人靠近不了也開不了口。
  小曇正在廚房忙碌,她手沒停,嘴裡也忙著指揮,十幾個忙活的大小廚卻忙得很高興,他們已經從楊曉甯口中得知有兩個看來就很貴氣,出手超級闊綽的男女點了所有的花糕茶點,茶樓這次大發了,楊曉寧還大氣的說肯定讓東家分紅給大家,要大家辛苦點,全聽小曇指揮。
  當傅錦淵走到廚房前的小徑時,後方傳來周景浩的叫聲,“哥,你派人找我?”
  他回身,周景浩一見他神情凝重,愣了一愣。
  傅錦淵低聲說了一些事,再交代一些話,周景浩隨即離開去安排。
  傅錦淵原本想去找小曇,但思索須臾,他身形飛掠,先到母子廂房後方的高樹上望窗而入,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二皇子跟苓蘭公主!
  他在羽林軍當差時都曾見過兩人,兩人同為靜妃所出,感情甚篤,時常微服出宮。
  他凝神望著四周,廂房裡僅有一男一女隨侍,廂房門口也只有四名侍衛,人手顯然與茶樓外的那些高手懸殊不少,他掠身而下,在前往廚房時,一名夥計快步而來。
  “大少爺,周當家的要我趕緊過來跟您說,那些人移動了。”
  他抿緊唇,讓夥計進廚房把小曇叫出來。
  小曇一臉的莫名其妙,卻見他一臉凝重,“你先別忙了,有沒有已完成的糕點?有,很好,你先送進去,再這麼做……”他低聲交代她一些話。
  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仍點頭,“好。”
  她很快的進入廚房,要大夥兒繼續手邊工作,她則先行拿了一份剛完成的花糕步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後院廂房,四名侍衛一看是她,沒有為難的就讓她進去。
  廂房內,桌上已送上兩壺茶,苓蘭一看到她手上似真花的裱花糕點,馬上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好漂亮的花糕……啊……你幹什麼?怎麼將花糕往我身上招呼啊,都壞了!”
  “對不起,我腳扭了一下。”小曇一臉驚慌的看著花糕沾了她一身。
  那名粉衣丫鬟連忙拿帕子過來擦拭,但根本無法清理。
  “還是我帶姑娘去換件衣服吧。”小曇說。
  蕭苓蘭火氣還是很旺,“不用,我不穿別人的衣服。”
  “那就……就過這個門,裡面是另一間雅間,姑娘將外衣脫下來,我稍做清理,再讓姑娘穿上?”唉,果然拐不走,傅錦淵給的任務太難了,她又不能用仙術,“等清理得差不多,若姑娘有興趣,廚房那裡還在做其他花糕,我可以帶姑娘去參觀,如何?”她笑眯眯的放餌。
  蕭苓蘭想了想,看著二皇兄,見他點頭,她撇撇嘴,“好吧,一言為定。”
  小曇暗鬆口氣,打開相通的門,讓這對主僕先行進去,她關上門,直接上鎖。
  蕭苓蘭正讓貼身丫鬟脫掉沾到糕點的外衣……
  突然一牆之隔那兒,傳來陣一陣杯瓷乒乓落地聲,接著,似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蕭苓蘭飛快的看著丫鬟,再看向小曇,“我哥……”她想也沒想的就要去開那扇相通的門。
  “不行。”小曇直接擋住門口。
  “你幹什麼?”蕭苓蘭氣憤的瞪著她,粉衣丫鬟原是要過來拉開小曇,卻注意到這間廂房還有另一道門,“公……小姐,這裡可以出去。”她飛快的跑去要開那扇門,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快打開門。
  周景浩站在門口,見到她們跑了過來,隨一劍打橫,“這位姑娘,你跟小曇留在這裡,不管外面有什麼聲音,都不許出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蕭苓蘭馬上怒叫。
  “如果你不想受傷又拖累你哥哥,就要聽我的。”他再看小曇一眼,見她點點頭。
  蕭苓蘭火冒三丈,“你是誰啊……”
  冷不防地,她被點了啞穴也動不了,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粉衣丫鬟看他動作迅速又準確,臉色微凝,正要開口,男子也將她點了穴,她頓時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周景浩再交代小曇,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出來並把兩道門鎖好,然後就將門給關上。
  小曇聽話的將門鎖上,再歉然的看著氣呼呼的一對主僕,“抱歉,請你們委屈一下,跟我留在這間廂房。”
  能不留嗎?!蕭苓蘭氣炸了,到底怎麼回事?隔壁廂房的打鬥聲愈來愈激烈,她忐忑不安起來。
  此時隔壁廂房內已是一片混戰,六名蒙面黑衣人與僅有的四名皇家侍衛及一名隨侍打得正烈,
  蕭寰也被幾名蒙面黑衣人纏住,寡不敵眾,幾度險象環生,偏偏又有多名蒙面黑衣人從窗戶飛掠而入,陰森的黑眸全盯著被圍殺的蕭寰,狠絕的劍朝他刺去。
  “殿下,快走!”
  幾名皇家侍衛被困在一片刀光劍影下,無法幫蕭寰突圍,此刻,又見打得捉襟見肘的蕭寰被攻到牆角,無路可退……
  蕭寰心都涼了,眼見黑衣人一波接一波而來,他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時,眼角餘光就見一道身影飛躍而來。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接著是兵刃碰撞的刺耳聲,當他回神時,才發現他被一人護在身後。
  而多名蒙面黑衣人再次提劍殺來,背對他的男子右手執劍,陽光從窗外灑入,他看到那柄劍閃著刺眼金光,隨著劍光閃動,四周響起此起彼落的哀嚎聲,地上及牆上血跡斑駁,顯見男人身手不凡。
  此時他一個側身,蕭寰才看到他的相貌,也認出他是誰,“傅世子!”一出口,他也知道叫錯了,傅錦淵早已不是世子。
  傅錦淵雙眸盡是殺氣,神情陰鷙,不過一會兒,執劍的手垂下,血跡從劍身滴落,多名黑衣人倒臥地上。
  廂房的門打開了,周景浩看到傅錦淵沒事,吐了一口長氣,而蕭寰看出門外,才發現外面也倒了不少蒙面黑衣人,若是那些人沒被擋住,沖進廂房……蕭寰不敢想後果。
  “傅大少爺,我皇妹她?”
  “二殿下放心,公主沒事。”
  周景浩跟那群一起力抗黑衣人的江湖友人在聽到傅錦淵說什麼時全都傻了,幸好這一場惡戰在傅錦淵得宜的提早安排下,並未波及其他廂房,後院的客人們毫髮無傷,前面茶樓也一切如常,仍是一片熱鬧景象。
  秦廣侯府,福儀郡主慵懶的躺臥在軟榻上,腦中思索的是前幾日兒子跟她說的傳香茶摟日進鬥金的事,又加上傅錦淵已在前幾日出了孝期,照理該讓他回侯府……但眼不見為淨,兜在一塊兒,她日子能好過嗎?真是,怎麼就弄不死他?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驚慌的聲音。
  “夫人,夫人!”
  她抿唇坐起身,看到府中管事急匆匆的進來,一張臉就冷冷繃了起來。
  一旁伺候的盧嬤嬤馬上出聲斥責,“何管事如此急躁,哪有侯府管事的樣子?”她這是好心的敲打何管事,畢竟主子難伺候得很,一發火,她也遭殃。
  何管事心一顫,臉色微白的看著福儀郡主,拱手作揖的低頭稟報,“是奴才失禮了,夫人,外面都在傳大少給被召進宮了。”
  她神情頓時一沉,“快說!”
  “今日二皇子到傳香茶樓遇刺,是大少爺救了二皇子,就連苓蘭公主也讓他護住,現在朝廷正著人調查那些刺客。”何管事頭垂得低低的,他不用抬頭,也可以想像出當家主母的憤怒。
  果不其然!乒乒乓兵!
  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將圓桌上的茶具掃落,一地狼藉。
  那賤人的兒子立功了!她好不容易花了幾年時間才讓傅錦淵從朝堂退下,離皇室遠遠的,讓皇上忘了曾經文韜武略的他,如今,皇上豈會不見他?
  她面色難看,聲音冰冷,“本郡主要進宮。”
  “是。”何管事急忙出去備車。
  半晌後,侯府馬車直奔皇宮大門,身為皇帝的侄女,老祿王的閨女,傅良大將軍的妻子,守門侍衛還真的沒人敢攔。
  禦書房裡,皇帝一身黃龍袍,雍容俊秀的臉上有著一抹來不及掩飾的感慨,睿智的雙眸看著讓他賜坐在一旁內斂沉穩的傅錦淵,剛剛問了幾句,才知道因左手殘疾離開朝堂的他才出孝期不久,這幾個月來,經營母親留下的茶樓,倒是做得有聲有色,這次在蕭寰危急之際,及時救援,厥功至偉。
  他想到繼承秦廣侯世子之位的傅錦淮,眉頭一揪,那小子辦差不認真,更是鬧出不少荒唐事,若非福儀郡主跟老祿王幾回進宮求情,他都想治那小子罪了。
  皇帝看著傅錦淵,“這次多?你,寰兒跟苓蘭有驚無險,只可惜那幫刺客竟無一活口,餘黨難查。”
  他自認登基後夏和王朝政治清明,百姓良善,更難得的是多名皇子兄友弟恭,沒有兄弟鬩牆、儲君之爭的紛擾,就不知是哪幫人膽敢行刺他最寵愛的皇子。
  傅錦淵神情平靜,並未接皇上的話,即使他離開朝堂兩年多,也知道朝中仍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權臣為了保有自己的利益,並不願支持將成為太子的二皇子。
  蕭苓蘭倒是開了口,“反正我跟二皇兄沒事了,父皇是不是該好好的論功行賞呢?”
  蕭寰也開口附和。
  皇上笑著正要開口,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突然俯身在他耳畔說話,他愣了一下,點點頭。
  接著,總管太監就朝門口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這名小太監快步走進來,低頭行禮,“啟稟皇上,秦廣侯夫人求見。”
  他這侄女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進宮了,現在傅錦淵才入宮不久,她後腳就到,消息還真靈通。
  他點頭允了福儀郡主進來,就見她妝容精緻,一身華麗宮裝的上前行禮,“臣婦叩見皇上。”
  皇帝示意她起身後,她立即向坐在一邊的苓蘭公主跟二皇子一福,“臣婦見過二殿下、苓蘭公主。”
  兩人僅是點頭。
  福儀郡主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按理,他們是她的晚輩,該喊她一聲堂姊,只是這兩人仗著母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只要他們不喜歡的皇親國戚,一概不喊人,皇上也是看狀況才稍加訓斥。
  傅錦淵看著她,起身行禮,“母親。”
  他冷漠疏離的態度讓蕭苓蘭跟蕭寰極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方才陪同他們兄妹回宮的,除了傅錦淵外,還有周景浩,只不過當馬車抵達宮門,他卻下了車,直言道:“我這個人不適合進入這高牆肅穆的宮殿,還是在宮外逍遙自在。”
  “你怎麼這麼笨?!你跟傅公子立了大功,我父皇定會好好賞賜你們,只是暫時進去,又沒讓你永遠待著。”蕭苓蘭急了,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原本是氣他的,現在卻不願見他失去得到賞賜的機會。
  但周景浩很堅持,“我可沒立什麼功勞,是我義兄發現那些人,安排人攔截,又不怕死的去救你們,所以,兩位貴人若真的要報恩,就是別讓福儀郡主那個毒婦又來搞破壞!”丟下這句話,他就朝傅錦淵擺手,瀟灑走人。
  當下兄妹倆都聽不懂是什麼意思,可現在看著他們相處的模樣,這對母子好像真的有問題。
  此刻,皇上已經跟福儀郡主提及傅錦淵立下大功,知道他如今在經營茶樓,未免太浪費人才,想派個職務讓他當差。
  聞言,福儀郡主心一緊,但仍是一臉感恩的道:“皇上有心,可是,錦淵的左手仍無法使力,時不時就劇痛難忍,當年宮中太醫都曾被請去醫治,卻都無能為力,我朝律例有規定,殘疾者無法出仕,臣婦惶恐,就怕皇上破壞了國家規矩,損了皇上賢者之名。”
  原來……蕭苓蘭跟蕭寰飛快對視一眼,頓時明白周景浩所言的“又來搞破壞”是什麼意思。
  他們之前對秦廣侯府不關注,畢竟繁華京城,走在路上的非富即貴,侯爺或將軍一抓也一大把,但現在……兄妹倆一向合拍,心有靈犀的再對看一眼,決定要派人將秦廣侯府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皇上蹙眉,看著面色如常的傅錦淵,“你的左臂真如你母親所言?”
  “是。”他平靜的答。
  皇上抿唇,“若只有一隻手能行動,確實有些不便啊。”
  蕭苓蘭一聽父皇要打消念頭,頓時急了,以手肘敲敲皇兄的腰。
  蕭寰頓時起身拱手道:“父皇,錦淵雖然只有一隻手執劍,但絲毫不輸兒臣的兩隻手,甚至是兒臣身邊的多名侍衛,何來不便之說?”
  “就是啊,父皇,還有苓蘭呢,苓蘭的命也是傅公子救的,賞賜個職位怎麼了?”蕭苓蘭也趕緊起身道。
  福儀郡主努力的擠出笑容,“能救你們是錦淵的榮幸,他不會要求賞……”
  “本公主說話,誰讓你插嘴的?”蕭苓蘭一想到周景浩的話,心裡就有氣,她剛剛可想起來了,福儀郡主不是傅錦淵的生母,而是那個偶而進宮、好色輕淫的傅錦淮才是她生的。
  福儀郡主臉色一變。
  皇上馬上斥責,“苓蘭,怎麼說話的?論輩分,你也該喊福儀郡主一聲堂姊。”
  蕭苓蘭輕哼一聲,倔強的別開頭不看人。什麼堂姊?她跟她年紀差那麼多,也沒見過幾次面,完全沒來往的。
  蕭寰對福儀郡主也不喜,連帶地看她的目光也不善,握握皇妹的手,安撫她的情緒。
  皇上將幾人的神態都看在眼底,再看向傅錦淵,竟忍俊不住有些想笑,這幾人為他較勁,他倒好,一臉雲淡風輕,但也因為如此,他又更高看他幾分,是個可用之人,“朕決定了,就先行賞賜黃金珠寶等物,待你的手傷治好,朕再許你一個職務。”
  福儀郡主在心中冷笑,若能治好,兩年多前早就治好了,皇上這話根本是白說,但她仍恭敬的行禮。
  “錦淵謝皇上。”傅錦淵也行禮。
  蕭苓蘭急得想說話,但二皇兄一直以眼神示意要她稍安勿躁,最後,她連他都氣上了,嘴巴噘得高高的。
  此時,蕭寰才起身,看著皇上道:“父皇,兒臣與錦淵一見如故,他雖沒出仕,但臣與他談話,覺得他在些事務上頗有見解,兒臣想讓他先在兒臣身邊當幕僚,指點臣一二。”
  “好。”皇上毫不考慮的應了,的確,傅錦淵這樣的人才守著茶樓,實在大材小用,留在皇兒身邊,也能保護皇兒。
  蕭苓蘭一聽,眼睛就亮了,皇兄這做法好啊,哼!這樣她就可以去找那個討厭鬼,拍著胸脯跟他說,福儀郡主又怎樣?有她跟皇兄在,她能搞什麼鬼?!傅錦淵現在可成了未來太子的幕僚了。
  傅錦淵再次向皇上及二皇子行禮,謝謝兩人的看重提拔,只是他的神情語氣皆淡淡的,那雙如墨黑眸也不見太多波動。
  倒是福儀郡主的臉色很僵,笑容有些扭曲,但她不忘當著皇上的面說傅錦淵已出孝期,也該回候府,這樣進出皇宮也方便,盡現關切之情。
  “兒子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待解決完,便會主動回候府。”傅錦淵拒絕了。
  傅錦淵當眾不給福儀郡主面子,讓她再也撐不住臉上勉強擠出的笑意,不忍看下去的皇上連忙要眾人散了,他還有國事要議。
  一行人出了禦書房便兵分二路,福儀郡主再度被無視落下,只能憋著一肚子火帶著嬤嬤丫鬟氣惱的出宮。
  蕭苓蘭跟蕭寰則帶著傅錦淵到和澤殿,那是蕭寰住的寢宮,一路上,太監、宮女屈膝行禮,三人回到殿內的書房前時,蕭苓蘭知道他們有事要談,便先行離開。
  蕭寰讓專責在書房伺候的宮人沏了兩杯茶,然後便讓他們退到門外。
  傅錦淵打量這清雅的書房,牆上掛了幾幅駿馬名畫,嵌在牆面的書架藏書豐富,但多是民生軍事類別。
  稍後,蕭寰與他面對面坐著,中間的幾案上,擺著兩組三件一套的蓋碗青瓷茶杯,“請用茶。”蕭寰笑道。
  傅錦淵點頭,右手拿起茶杯,左手掀開杯蓋,輕啜一口微燙的香茗。
  蕭寰注意他的動作,微微一笑,也喝了口茶。
  傅錦淵知道蕭寰是未來的准太子,因大皇子悲天憫人,心不在朝堂,專心致志的習醫,也早已稟明皇上他的志向,因而早有多名幕僚及太子太傅在輔導蕭寰,所以他也直言,“錦淵救人並非圖恩,和澤殿內也不需多我一名幕僚。”
  “我知道你尚武,但眼下軍職的確不適合你,何況,我並非只為了報恩。”蕭寰雖然年輕,但思想成熟,“我的原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一向用心看人,不用耳朵判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心,尤其未來,我是要登大位的人,就有責任為黎民百姓早一步覓得國家棟樑,我認為,你便是其一。”
  傅錦淵明白二皇子不以身份壓人,才以“我”為稱,也是展現其誠意,他從來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別人敬他一分,他便回以三分,“錦淵明白了。”
  果真是聰明人!蕭寰心喜的面露微笑,“兩年前,我遊歷外地,曾遇一名神醫,我大皇兄還追著去拜師,但該名神醫指點我大皇兄去找另一門派,如今,大皇兄沒有回音,但我曾聽聞那名神醫出現在北方,打算派人去尋他回來給你醫治左臂。”
  “多謝二殿下。”傅錦淵並沒有太多期待,但仍感激他的這份心意。
  “等找著人再謝吧。”蕭稟也很直接,他再喝口茶,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
  “二殿下,太子太傅等幾位大人都過來了。”
  蕭寰開口,“請他們都進來。”
  接著,門被打開,太子太傅等幾名重要幕僚走進來,他們都是當朝官員。
  蕭寰一一向眾人介紹傅錦淵,眾人也都知道二皇子被刺殺一事,這才匆匆入宮關切。
  “刺客全死了,父皇認為無從調查,但本皇子已握有線索,找出幕後那些人不難,可找證據難,就算有了證據,能不能動他們也難,這也是他們明知本皇子可以猜到是他們所為,卻無所畏懼的原因。”蕭寰心有不甘,那些以老賣老的權臣結黨營私,明白日後他上位,不會任他們擴張權勢,便想滅了他。
  傅錦淵看著目露精光的二皇子,聽著他侃侃而談提起所布眼線顯然是被發現了,這起刺殺才沒有被及時通知。
  蕭寰看著面色沉靜的傅錦淵,問道:“錦淵對事有何想法?”
  “既然知道幕後人數不少,也不好動,那便找個勉強能動的,來場鴻門宴,在他離開後,再送份讓他印象深刻的大禮,殺雞儆猴,畢竟,二殿下日後要坐的位置是不容懦弱的存在。”他說得淡漠,仿佛要傷的不是那些元老重臣,而是些小賊罷了。
  幕僚中總有激進與保守兩派,保守派自然反對,但激進派卻是贊成以牙還牙,最後還是蕭寰拍板決定,“就這麼辦吧!”
  秦廣侯府,福儀郡主所居的院子內,所有的奴才又跪了一地,他們個個心弦緊繃,沒人敢抬頭。
  何管事已領命去將徹夜未歸的二少爺找回來,但半炷香時間已過,仍不見人,屋內在一陣凝滯的寂靜後,又傳出一陣物品乒乓的落地聲。
  “別拉啊,想死啊!”
  終於,何管事及一名侍從將渾身酒味的傅錦淮架回府,他罵罵咧咧的被兩人一路又撐又拉的進到屋內。
  福儀郡主坐在軟榻上,一地狼藉早已讓盧嬤嬤及丫鬟清理出去。
  屋內,唯一的聲音就是傅錦淮近似酒醉打鼾的聲音。
  福儀郡主黑著一張臉看著爛醉如泥,眼睛都沒張開,站也站不直的兒子,再想到今日在宮裡見到的傅錦淵,他氣質冷然,身形挺拔,自己生的完全比不上絲毫,她咬咬牙,目眥盡裂的道:“拿水將他潑醒。”
  何管事不敢多話,連忙出去,再回來時提了一桶水,毫不猶豫的潑向二少爺。
  傅錦淮頓時成了落湯雞,他眼睛睜開,但看似未醒,皺著眉頭大喊,“搞什麼?!哪個白癡弄得本世子一身,哦,還是什麼美人拉本世子到浴池來個鴛鴦戲水?哈哈哈……”
  “淮兒!”福儀郡主怒聲一喝,一手還重重打在桌上,“砰”地一聲,傅錦淮頓時打個哆嗦,睜大眼看著氣炸到臉黑的母親後,全醒了,只是也傻了,自已什麼時候回府的?
  福儀郡主氣到不行,為什麼她生的孩子不似傅錦淵優秀?看著他滿臉宿醉,眼下微青,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如此不思上進,就是她的兒子!
  “來人,把二少爺帶回他的院子,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他踏出院子一步。”
  “母親,何故把我關起來?”傅錦淮大驚。
  “你連今天發生的大事都不知道,你……何管事,馬上把他帶去院子,告訴他今天發生什麼大事,快走!”她火冒三丈的怒吼。
  “母親,你不可以這樣,我又沒做錯什麼!”傅錦淮不樂意了,氣得要打何管事跟侍從,又不爽的吼了福儀郡主。
  最後,還是福儀郡主火大的狠摑了他一耳光,傅錦淮嚇呆了,其他人更是一驚。
  福儀郡主疼這唯一的兒子就跟疼眼珠子一樣,可從未動過手。
  傅錦淮被這巴掌打呆了,他從未見母親如暴怒過,臉頰雖熱辣辣燒灼的抽痛,但他更怕她這一張陰沉扭曲的臉,他額上冷汗涔涔,不吭一聲就乖乖的回院子,同時也聽奴才說了一耳朵傅錦淵建功的事。
  “母親也真是無聊,哥建功得了賞賜又怎?皇上給的金銀珠寶,又不是母親給的,她氣什麼?!”他受不了的往床上一躺,雙手大張的昏昏欲睡,但臉頰疼啊,於是叫人去把三姨娘跟九姨娘都叫來伺候,打算風流快意一番。
  在旁伺候的奴才們好無言,這種我行我素、只會享樂的扶不起阿斗,若不是有福儀郡主一再算計,焉能坐上世子之位?
  福儀郡主則為兒子操碎了心,急急乘轎去了一趟祿王府,與父親祿王有一番深談後,才返回秦廣侯府。
  翌日,皇上賞賜給傅錦淵的厚禮是由宮裡的大太監直接送到望月山莊,這金銀珠寶、黃金萬兩不說,皇上還賞了一座位于京城黃金地段的花園宅第“立雪園”,再賜奴僕管事多名,此舉等於是讓失了世子之位的傅錦淵,即使無法繼承秦廣侯府也能有自己的宅第,而他英勇救了二皇子及苓蘭公主,又成了二皇子幕僚一事,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
  此事也讓原本就一位難求的傳香茶樓更為火紅,天天高朋滿座外,店外還排起了長長的候位人龍。
  苓蘭公主更是經常的就往那裡跑,說是來找小曇,要學裱花手藝,但每回過來,肯定要見到周景浩,跟他鬥上幾回才進廚房。
  可在一次不經意的聽到楊曉甯跟周景浩的關係後,她悶悶不樂的走了,一連幾日不再出現,沒想到今日她又興沖沖的跑來找小曇。
  由於小公主的情事表現得很明顯,因而小曇心中有底,或許她有什麼事要跟自己說?
  此時,門突然一開,周景浩一腳踏進來。
  蕭苓蘭一見到他眼睛倏地一亮,但周景浩一想到楊曉寧揪著他耳朵轉了半圈說的話,他尷尬了,真不懂他一個江湖粗人,怎麼會讓個尊貴的野蠻公主看上眼?
  蕭苓蘭一見他就開心,雖然已經讓二皇兄開解過,她還是有些放不下,“周景浩……”
  話都還沒說,一個窈窕身影像陣風的沖進來,“景浩,你跟我出去辦事。”
  楊曉寧護食得很明顯,也不管小曇或蕭苓蘭錯愕的臉,勾著招惹挑花的情人又出去了。
  “什麼嘛,跑那麼快!”蕭苓蘭嘟囔一句,也沒什麼說話的心情,拉著小曇去了廚房。
  廚房裡忙活的人都知道蕭苓蘭的身份,但小曇早先就吩咐,見到這名金枝玉葉不必行禮,只要著自己該做的活兒,因此,每人各自忙碌,何況,小曇將廚房切割出一小部分,隔成獨立廚房,爐具用品一應俱全,兩人能自在說話,僅有蕭苓蘭的兩名貼身宮女在一旁伺候。
  長桌上,一瓶小曇自製的糖漬檸檬、一些曬乾的水果乾、雞蛋、麵粉、糖粉等物都已備妥,小曇先要她將茶葉磨成細粉,她要教她做一款酸甜中又帶有茶香的下午茶糕點。
  但公主心情欠佳,做得有氣無力。
  小曇見她心事重重,忍不住開口,“公主,天涯何處無芳草,周大哥與曉甯的感情是多年累積下來的,而且,周大哥的個性真不適合你,他愛好自由,老往外跑,也只有曉寧能包容,一連幾天沒看到人,出去當丟了,回來當撿到……”
  蕭苓蘭心神恍惚,所以小曇在一旁勸解的話,她一大半沒聽進去,這會回神聽到幾個字,粉臉一紅,“天啊,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連你這麼遲鈍的都看出來了,那大家……”蕭苓蘭突然想到楊曉寧對她的敵視,她懊惱的吟聲,“天啊,糗死人了!”
  小曇放下手上攪拌的湯匙,睜著無辜的大眼問,“什麼叫我這麼遲鈍的人?”
  蕭苓蘭完全沒了想學做甜點的心思,她淨了手,以毛巾拭幹手後,重重的在長桌前坐下來,以手撐著頭,帶著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著她,咕噥一句,“無知的人真幸福。”
  小曇一愣,這是讚美?還是批評?
  蕭苓蘭見她一臉困惑,忍不住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氣,“你發現沒?錦淵……你的大少爺的身價然水漲船高起來?就算我父皇還沒給他一個正式官職,但二皇兄看重他,讓他成了幕僚,而二皇兄可是我父皇最疼愛的兒子,是當太子在裁培的,你啊,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
  小曇莞爾一笑,“知道,他會飛黃騰達。”
  蕭苓蘭瞪著一副與有榮焉模樣的她,“就這樣?你能不能多點心眼?”
  “我是丫鬟,那麼多心眼做什麼?”小曇完全不明白明明在談公主的情事,為什麼變得在聊自己?
  蕭苓蘭直接翻白眼,恨鐵不成鋼的槌桌說:“你怎麼會只是丫鬟?要知道,傳香茶樓若沒有你,根本只有兩個客人,哪有眼前座無虛席的盛況?”看她還是一臉茫然,蕭苓蘭都要跪了,“現在這些來客裡有多少是真的來喝茶吃糕的?好吧,你的東西真的特別好吃,但重點是你的大少爺,這茶樓日進鬥金,他又立了大功,進了我皇兄跟父皇的眼,大好前途指日可待,那些千金閨女都視他為香餑餑,你知道這些嗎?”
  她用力點頭,“當然,最近女客比男客多,而且多是有丫鬟陪同的千金小姐。”
  蕭苓蘭松了口氣,“還好,還有發現這點,那你就知道他有多搶手了,趁他現在還沒拿回世子之位,趕快叫他娶了你。”
  小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主在胡說什麼?”
  “本公主才沒胡說,你要先下手為強,等到他有身份地位了,你可擠不到他身邊去了。”
  “我一直都在他身邊,丫鬟不就是要近身伺候的嘛。”她一副沒啥問題的樣子。
  “你可以不是丫鬟啊,我打聽過了,你曾替他挨了一劍,光這救命之恩,他都該以身相許,還有你做出的東西,讓他日進鬥金,他沒娶你,就是忘恩負義。”蕭苓蘭說得氣呼呼的,火花四射,但突然想到傅錦淵看著小曇的眼神是那麼溫柔……
  白癡!她是傻了嗎饣她不是嫉妒小曇嫉妒得要命,傅錦淵一看就是對小曇情有獨鍾,而自己在情場上失意,還替這個傻呼呼、有傅錦淵深愛著的丫頭操什麼心?!蠢死了!
  小曇不知道蕭苓蘭怎麼了,怎麼突然握拳朝頭就敲下去,不疼嗎?不過,有件事是該告訴她,“公主,其實,有個姑娘……也許是大少爺的人。”
  “最好是。”蕭苓蘭撇嘴,一點都不信她的話。
  小曇用力點點頭,娓娓道來近日她發現有個姑娘常帶著個丫鬟過來,訂了同一間包廂,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她好奇向那丫鬟探問,丫鬟態度不好,對她冷言冷語,覺得她沒資格問,後來,是那小姐喝斥丫鬟失禮,要跟她道歉,兩人就多說了幾句話,原來……
  “她就是大少爺的前未婚妻,慶和侯府的嫡三姑娘杜詩詩。”
  “‘前’就代表無緣,你注意她幹啥?你別傻傻的。”這小傻瓜一副想讓兩人再續前緣的樣子,讓蕭苓蘭不禁念了她。
  小曇倒真的想做什麼,至少去探探杜詩詩的心,她原本該是傅錦淵的妻子,若非自己,傅錦淵的一生合該多幸福美滿。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蕭苓蘭還是三令五申的叮嚀要她別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要學會自私,畢竟杜詩詩是輔國大臣杜閣老的孫女,父親是二品官,她本身更是琴棋書畫精通的才女,相貌出眾,在京城頗有美譽,只是退了婚後,目光很高,一直未婚配,現在又要吃回頭草,原因為何,大家心知肚明,那種見人好就靠過來,見人落魄就閃得遠的,怎麼會是賢妻良母?
  只是小曇卻另有想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杜詩詩一個未出閣的女能決定退婚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0:03

  【第八章 為傅大少找姻緣】

  京城近郊的繡春園是蕭寰在皇宮外的私人莊園,一向用來招待特殊友人或辦些茶宴、賞花宴的所在,莊園一直都有僕役打掃整理,方便二殿下臨時宴客或到訪。
  這一日,蕭寰帶著幕僚等人抵達不久,另一輛馬車也在多名騎馬侍衛隨侍下到來。片刻後,華貴富麗的廳堂內,蕭寰、傅錦淵及幾名幕僚坐在右桌,左桌則坐了一品大臣左布群,他最倚重的貼身侍衛則站在後方一隅。
  左布群滿頭白髮,在朝臣中極有份量,看著眼前這陣仗,目光再落到二皇子及傅錦淵身上,老奸巨滑的他微微一笑,再指指桌上僅有的茶水,“二殿下邀約,在座又有傳香茶樓的當家,怎麼不見有名的花糕花茶?老臣還不曾嘗過呢。”
  蕭寰也回以一笑,“本皇子是想,雖然此處是宴客所在,但來客有分輕重,有的該得一桌美食,有的連杯茶水也欠奉。”
  左布群仍笑著,但笑意已不達眼底,“那敢問殿下,老臣是哪一種客人?”
  “不算客人,算愚人。一個人年紀大了,居高位,好好過日子就好,是不是,錦淵?”蕭寰意有所指,再笑看傅錦淵。
  傅錦淵直視左布群,接過話,“狂妄自傲,不顧自身及一家老小性命,弑殺未來太子,不是愚人什麼才是愚人?”
  聞言,左布群僅撩了撩眼皮,不鹹不淡的回答,“殿下是不是被新進的幕僚誤導,找錯仇家了?”
  “那日刺客留了一活口。”蕭寰笑答。
  老傢伙臉色倏地一白。
  “傅某曾在羽林軍待過,也曾因案到過刑部,深知如何撬開一個人的嘴巴。”傅錦淵的眼眸不見一絲溫度,聲音更是冷如寒冰。
  饒是左布群在朝為官多年,見這神情,竟有心驚膽顫的不安。
  接下來,蕭寰話中有話的說了許多讓他臉色變白變紅的一些話,最後,“天要黑了,就不留客了,路上可要‘小心’。”
  左布群神情蒼白,起身拱手,帶著侍從乘車離開。
  馬車轆轆而行,沿著官道行進,車內,左布群眉頭緊皺,坐在對面的貼身護衛更是繃緊神經,兩人都很清楚這一頓飯是鴻門宴,二皇子明示暗示,茶樓刺客就是他與一干元老重臣的手筆,雖然無法取得直接證據,但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見鬼的。
  兩人心知回京的這一路上,怕是不會太平。
  視線甫才對上,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接著,馬車急停,護衛緊急護住前傾的主子,聽到馬兒嘶鳴聲,護衛一拉簾子,就見前方不遠處,數十人騎馬沖來,馬上來人個個身材精壯,以黑布蒙面,手持大刀,不吭一聲的齊攻上來。
  多名侍衛立即迎上,瞬間,兩方打成一團,然而,寡不敵眾,最後那幫人毫髮無傷的揚長而去,但左布群這邊的侍衛除了貼身護衛外,全數陣亡,貼身護衛與左布群也是身受重傷,躺兩、三個月是免不了的。
  然而,這件事知情者極少,左布群對外也只稱突然染病不見外客,交好的幾名文武官員倒是私下進府探了病,最後臉色凝重的離開。
  這一日,老祿王也來探病,見身子一向硬朗的左布群面無血色、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不由得皺了微白的眉頭。
  左布群見狀苦笑一聲,命伺候的僕人都退下,才對老友說:“你要我幫的忙,我是不能幫了。”他直接開口說了。
  “你見到錦淵了?”老祿王眉頭又是一皺。
  他虛弱的點頭,“以我在官場上多年經驗來看,他恐怕比二殿下還難處理,接下來,我這副老骨頭得好好養養了,誰要出頭便讓他出頭吧,我已向皇上請辭,告老還鄉。”不是他膽怯,而是看著六名侍衛以接近淩遲的方式死在他眼前,這種警告真的讓他怕了,得到權勢沒有命享受又如何?
  老祿王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他原本答應女兒要讓傅錦淵在朝中鬧出點爭議,讓二皇子不得不讓他再次離開朝堂,可沒想到,左布群還沒機會佈局,就去了半條命。
  接下來的日子,朝堂上,拱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官員突然沒了聲音。
  朝堂上的詭譎風雲與小曇無關,她的生活除了茶樓就是莊子的活兒,現在還多了傅錦淵的終身大事。
  此刻,她現身在二樓的三號雅間,打算探探杜詩詩對前未婚夫還有沒有想法?
  杜詩詩是標準的閨秀千金,不似苓蘭公主的嬌俏活潑,她外表柔弱,雙眸翦水秋波盈盈,嫋嫋娉娉的氣質,天生就是一個讓男人憐惜的女子。
  杜詩詩也看著小曇,出塵脫俗的五官及氣質,哪有半點丫鬟的樣子?
  她一直都知道小曇在茶樓的重要性,天天來這裡喝茶,她也有目的,也曾聽到丫鬟梅兒說傅錦淵過來巡視茶樓時刻意步出雅間,但他的目光卻沒有一回落在她身上,她又不能當眾喊人,她也曾讓梅兒過去尋他,約他一見,可梅兒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又怎麼說得上話?杜詩詩心思翻轉,小曇也在思索如何開口。
  最後還是梅兒替主子開了口,“小曇姑娘,實不相瞞,我家姑娘是為了傅大少來的,我知道你也是侯府的家生子,應該知道我家姑娘跟傅大少給曾有婚約吧?”
  小曇連忙點頭,“是,我知道,那杜姑娘為了大少爺而來,是……對大少爺還有那個?”她也不好意思問得太明白。
  “嗯,如果有機會可以面對面談談,我的確有些心裡話想跟他說。”杜詩詩羞澀的低頭。
  她遲遲未再婚配,除了退婚的原因外,家裡挑人,她更挑人,時間就這麼蹉跎了,眼下她已十八,正當她及家人都著急她變老姑娘時,傅錦淵竟然鹹魚翻身,大受皇上及二皇子賞識,再加上日進鬥金的傳香茶樓,她的爹娘私下盤算,這月餘盈收少說也有幾千兩,不趕緊回收這無緣女婿豈不是笨蛋?
  小曇眼睛熠熠發亮啊,傅錦淵跟杜詩詩再續前緣有譜,但是要面對面談?
  杜詩詩至少來了有二十幾天,但傅錦淵好似只來過五次,看杜詩詩的模樣,兩人肯定還沒見上面……她想了想,開口說:“二皇子欣賞大少爺,大少爺大多時候都在皇宮幫襯二皇子,他過來茶樓的機會不多。”
  “不知小曇姑娘可否代為安排,詩詩……”
  門突然被人打開,就見楊曉寧快步走進來,瞪了杜詩詩一眼,“抱歉,廚房有急事找小曇。”沒給小曇說話的機會,她拉人就走。
  杜詩詩難掩失望,望著桌上精緻甜點卻無半點胃口,她原本想趁機拉攏小曇,但眼下看來,她似乎也無心幫她。
  “姑娘,你別小看小曇,她模樣出色,茶樓又得靠她的手藝營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難,怎麼會幫主子呢。”梅兒的聲音帶著不平。
  “可是,除了來這裡,難道我一個姑娘家要主動去望月山莊找傅大少爺嗎?”
  梅兒一愣,也是,不管是私相授受,還是明目張膽的前往,一旦有流言傳出,主子的閨譽就毀了。
  但杜詩詩主僕是真的誤會小曇了,她在確定杜詩詩對傅錦淵有心思後,就在思考著如何想方設法的將小倆口兜在一抉,培養感情。
  但還沒想出什麼來,就被楊曉寧一路拉到後院處無人的地方,開門見山就說:“我警告你啊,那虛偽裝溫柔的女人不適合傅大哥,你別多事。”
  她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那個苓蘭公主啊,上回來要離開茶樓時找我說了一些話,還要我注意杜詩詩,只要你們窩在一處,就要拉走你。我得承認,她這人還真不討厭。”她率性的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
  小曇也跟著坐下來,“怎麼說?”
  “她說她人生第一回被一個男人凶,的確動了心,所以,知道他身邊已經有我,她嫉妒又難過,”她卻得意的一笑,“但二殿下跟她說,她那不是動心,是碰到生命中不曾碰過膽兒那麼肥的男人,只是被新鮮迷惑了心。”
  “她真這麼說?”
  楊曉寧點頭,“她說她難過幾天後,再看到周景浩就認真看,說他其實沒有傅大哥俊美,氣質也沒有傅大哥好,功夫也沒傅大哥強,她要動心也該是對傅大哥,可是傅大哥眼中已經有你了,她就不自找麻煩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小曇欣賞蕭苓蘭的豁達,但她忍不住露齒一笑,“你跟公主想太多了,大少爺是把我當妹妹,眼中當然有我……噢……痛。”
  暴力派的楊曉寧一根手指直戳她的眉心,力道不小,惹得她痛呼一聲。
  “知道痛就好,別當媒婆,不是……別當月老,我跟公主都很清楚傅大哥的心在誰身上,你搞不清楚沒關係,反正傅大有耐心跟你熬,但你別自己搬石頭來擋你的情路,明白嗎?”她諄諄告誡。
  小曇哪裡明白了,在楊曉甯去忙活時,她揉著微微發疼的額頭嘟囔,“我才不是當月老,是把屬於大少爺的人生努力的幫他復原而已。”
  只是,還沒想出來怎麼把杜詩詩跟傅錦淵兩人湊在一起,蕭苓蘭這個自來熟的又是三天兩頭的往她這裡跑,纏著她說東說西,不時的拉著她學手藝,搞得她分身乏術。
  偏偏杜詩詩每回來到茶樓,也讓梅兒請她到廂房小聊幾句,大有與她結交為摯友的意思,只是沒多久楊曉寧就會來拉人,她不喜歡她跟杜詩詩交朋友。
  蕭苓蘭更是說社詩詩城府深、心機重。
  而傅錦淵的態度……
  “杜姑娘想見見你,你到茶樓時可以跟她見面嗎?她固定在下午茶時……”
  “沒空。”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望月山莊的書房內,小曇蹙眉看著頭也未抬的傅錦淵,“那你哪時候有空?”
  “端州下大雨十五日未停,造成多處積水,該地方知府怕引起水患,請求朝廷派員過去,二殿下希望我能同行。”他說完話,遲遲未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抬頭,一見她神情就知仍糾結在杜詩詩的事情,“小曇?”
  “好吧,那我再跟她說。”她滿腦子想著杜詩詩一定很失望。
  他看著她悶悶的走出去,突然又開口叫了她,“小曇……”
  她停在門口,回頭看他,“嗯?”
  “你很希望我跟她見面?”他心中有一些不平的情緒滋生,但面無顯露。
  她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大少爺跟她曾是未婚夫妻,我知道你們訂婚後也見了幾次,相處得不錯。”這些都是當時小花仙跟她說的。
  “你希望我們再續前緣?”那雙黑眸深幽了一層。
  “大少爺不希望嗎?”她不解反問。
  他深深的睇著她,胸口堵得更甚,心也有點抽痛,這丫頭真是傷人於無形,最終,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讓她離開了。
  小曇一臉納悶,走著走著就走到花圃,看著在漫天夕照下染了一身霞光的小花苗,腦中浮現的是傅錦淵那雙深邃凝眸,不知怎麼的,一顆心突然沉甸甸起來。
  京城天空連陰了幾日,烏雲層迭浮動,又一連下了幾場雨,雨勢滂沱,日夜不休,下得人都意興闌珊起來,火紅的茶樓生意仍然座無虛席,但外頭長長的人龍也讓雨勢滅了,廚房裡的夥計總算也有片刻喘息的時間。
  “總算要停了,雨再下下去,我都要發黴了。”楊曉寧站在櫃檯後方,無聊的打著算盤,儘管一眼望過去仍是客人滿座。
  周景浩不知道又去哪裡了,小曇大約知道他帶著俠幫的人在幫傅錦淵辦事,至於辦什麼事?傅錦淵不會跟她說,楊曉寧也不知道。
  小曇站在她身邊,看著大堂外屋簷一滴一滴慢慢凝結的雨珠成串墜下,大街上仍是濕答答的,但連日來的大雨終於停了。
  “傅大哥也好久沒來茶樓了。”楊曉寧說。
  她點點頭,“他好幾日沒在莊子,為了端州水患的事留在皇宮。”
  “傅大哥真的要跟二殿下去賑災?”
  小曇也無法確定,而且,從上回在書房小聊後,也不知是否她多心,總覺得他每回看著她的目光都讓她有點難過,但為什麼?她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端州因近月的豪雨成災,多處河道決提,城鎮莊稼淹沒,老百姓流離失所,成了流民,有些逃到鄰近的合城,但該地官民不同調,零星衝突不斷,還有加大的趨勢,皇上看到奏摺,讓二皇子調派人手並備妥各項物資糧食前往賑災,這些消息已從宮內傳出來,百姓們都已聽聞,只是,傅錦淵並沒給她任何消息。
  “我還是回莊子好了,接下來的活兒,廚房大都能處理。”她說。
  楊曉寧點頭,讓夥計派人通知周唯將馬車拉到店門前。
  因小曇長期在茶樓與莊子兩地跑,傅錦淵索性讓曾經送小曇回山莊的周唯專責為小曇駕車,他也是練家子,小曇回到山莊,他就住在山莊,多少也是要魏田有所顧忌,不敢對小曇亂來。
  不過傅錦淵如此安排,還有另一個原因,原本他留在莊子的暗衛全數都被他派出去辦事了,其中兩人專門盯著秦廣侯府,短時間內,這些人都無法回到山莊。
  周唯駕車過來了,小曇正要上馬車時,另一輛馬車正好在前面停下,隨即就見到梅兒下車跑過來,“小曇姑娘要回別莊嗎?我家姑娘說,如果可以,能否也過去看看?”
  小曇知道杜詩詩一定是想見大少爺了,都怪自己遲遲沒安排。
  “周大哥,你等我一下。”她向高大黝黑的周唯喊了一聲,就往前面的馬車走。
  梅兒也跟上去,不忘偷偷看向茶樓,見櫃檯裡不見女掌櫃的身影,她暗暗鬆口氣。
  馬車的車簾被梅兒掀開,小曇就見杜詩詩坐在榻上,那張半照在霞光中的臉龐分外柔美。
  “我可以上去說些話嗎?”小曇說。
  杜詩詩笑著點頭,小曇連忙坐上去,簾子放下,杜詩詩看著她水嫩的芙蓉面,心中慶倖她僅僅是個丫頭,不足為自己的對手,不然,有她這般絕色在傅錦淵身邊走動,自己也沒信心能贏得他的青睞。
  小曇開口,“杜姑娘想去見大少爺?”
  杜詩詩羞澀的承認,“是不是為難你了?可是,我真的有話跟他說,我娘已替我看了一門婚事,可是我不想,我這不顧女子矜持想見他一面,你能明白嗎?”
  這話其實是騙小曇的。
  她爹娘才捨不得傅錦淵這個女婿,他們甚至備重禮到秦廣侯府想見福儀郡主,卻被拒了,後來他們才知道上門說親的媒婆差點沒將侯府的門檻踩平了,但福儀郡主誰也不見,說是生病了。
  就連常流連花街柳巷的傅錦淮也不見人影,更不可思議的是,皇上過去還會看在老祿王的面子上找些閑差讓他去辦,但已有好長時日不曾召見他,倒是進出皇宮的眾多官員都見到傅錦淵挺拔偉岸的身影。跟在二皇子身邊,也曾數次與皇上交談,眾官都嗅到風向,傅錦淵大有前途,家有閨女的全動了心思。
  這也是她爹娘急急要她跟傅錦淵見面,趕緊拿回這門親事的主因。
  “小曇,我是真的不知怎麼辦了,我也無處著力,只能跟你傾訴對他未曾停歇的感情,還有我的無奈、我的相思,我快要生病了,小曇,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我求你了。”杜詩詩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曇最怕別人哭了,“你別急啊,我能幫的一定幫,何況你這麼有心,我怎麼可能不幫你?”
  杜詩詩淚眼看她,哽聲道:“真的?”
  “真的,你等著,我想辦法幫你跟大少爺製造見面的機會,你再把這些話跟他說,大少爺一定會很感動的。”她信心滿滿,自己下凡的任務之一,應該可以達成這一個吧。
  “什麼時候?現在嗎?”杜詩詩淚眼汪汪的伸手握著她的。
  小曇低頭看著她如玉的手,再抬頭看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呃……大少爺這陣子都跟在二皇子身邊,好幾日沒回莊子了,還是等我確定他在的日子,或是在茶樓,馬上讓人去通知你,如何?”
  杜詩詩難掩失望,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的用力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小曇一直認為傅錦淵再怎麼忙也會回山莊一趟,但人算不如天算,因為端州大雨仍不斷,前往賑災是迫在眉睫,要辦的事太多,他忙得腳不沾地,兩人遲遲沒機會碰面,傅錦淵也只讓人帶話回來,他一切皆好。
  這些時日,他以皇宮為家,再加上賑災的油水多,一些有心人急著要入隊,托了各種關係想加入,好在二皇子不是糊塗人,讓那些人哪兒涼快哪兒去,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原本就不喜他的多位老臣,更是連番上摺子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護短,留中不發,僅旁觀看著寰兒跟幕僚間的決定,不得不承認,傅錦淵是個人才,看似冷漠,但腦袋清楚,行事果決,雖然有些不講情面,但對凡事總想要做得圓融的寰兒來說卻是最大的幫手。
  君王該斷則斷,最忌為博聖名而優柔寡斷。
  但皇上怎麼也沒想到,許久未見的福儀郡主竟然也眼巴巴的帶著傅錦淮進宮求見。
  禦書房內,福儀郡主帶著兒子對皇上、二皇子、苓蘭公主行禮,再笑容滿面的看著佇立一旁的傅錦淵笑了笑,對皇上說明來意,“臣婦請求聖上,讓錦淮也跟著前往賑災,他跟錦淵一起,兄弟倆也有照應。”
  “呿,他們兄弟又不是小孩,照應什麼?”蕭苓蘭低聲嗤笑,她對福儀郡主就是沒好感,對父皇睨來的一眼,假裝沒看見。
  “福儀,這事兒是寰兒在處理。”意思是他這當皇上的也沒有權力管。
  蕭寰可悶了,頗為無力的看著父皇,這些日子,要他斬斷這種心思的活兒還會少嗎?
  “呃……賑災隊伍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意思是,你這臨時冒出來塞人會不會太晚?
  “臣婦不就想著別太早過來煩二殿下嘛,這明兒上路,錦淮自己過來入隊,就多一人,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她就是這麼打算的,“臣婦也是想二殿下好做人。”
  意思是有人說話又如何?反正隊伍已經走遠了是吧。蕭苓蘭看著她的目光更厭惡了。
  福儀郡主見沒人接話,氣氛凝滯得讓人無措,連忙又道:“反正錦淮是錦淵的弟弟,錦淮最近都在家裡讀書,就水患一事,他也有許多想法,這一路北上,也能給建議的。”
  傅錦淮臉上笑容極為心虛,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去,賑災得趕路,吃住肯定不好,去的地方還是災區,能玩嗎?但母親非要逼他,說走一趟就能建功,有財富有豪宅,也許還有美妾,他才動心答應。
  蕭寰看著傅錦淮一臉討好的笑意,更是不喜,他看向傅錦淵,“你怎麼說?”
  傅錦淮也急急的看過去,請求道:“哥,讓我去吧,我一定好好做事的。”
  “你何曾好好做過一件事?”他冷冷的反問。
  傅錦淮一愣,清了清嗓子,先偷偷看了皇上及二皇子一眼,再看看稍早偷看一眼,就覺得嬌豔動人的苓蘭公主,忍不住的朝她微微一笑。
  沒想到她橫眉一豎,嬌斥出聲,“看什麼看?你哥問你問題呢,目光閃爍,能辦什麼正事?!”
  福儀郡主臉色微變,心火陡起,但皇上在,對方又是公主,她只能憋下一肚子怒火,“錦淮,好好回答。”
  傅錦淮一臉尷尬地看著母親,他還真想不到自己好好做過什麼事?有,放印子錢的生意做得不小,但這不是正經事,還是,他連養了好幾外室,其中幾個還是花魁出身?個個妖嬈美麗,床上騷勁撩人……
  蕭寰看不下去了,瞧他像個無知笨蛋,臉上一下子笑開,一下子又皺眉搖頭,一下又浮現色意,以為他們沒事做嗎?他拱手,“父皇,兒臣等行人明日遠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不在此浪費時間了。”
  “都去吧。”皇上不悅,也看不下去傅錦淮那副不成材的模樣。
  “皇上,二殿下……錦淵,他是你弟弟啊。”福儀郡主急著想挽回眾人,但一行人全出了禦書房,就連皇上也朝她揮了揮手。
  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立即上前,“侯爺夫人,世子爺。”示意兩人出去。
  儀郡主臉色蒼白的看著已經低頭看奏摺的皇上,也只能帶著一副不知所措的兒子行了禮,退出禦書房,再惡狠狠的瞪著不爭氣的兒子,傅錦淮那顆頭都快垂到胸口了,她似是想到什麼,東看西看再要找二皇子等人,卻不見身影。
  隨她進宮的盧嬤嬤走上前,顫巍巍的說了句,“大少爺交代老奴轉告郡主一句話。”
  “說。”
  “……自取其辱。”她說得顫抖,就怕自己成了出氣筒。
  果不其然,“啪!”地一聲,狠狠的一巴掌就摑上她的老臉,五指紅印清晰可見,但老嬤嬤將眼淚緊緊鎖在眼底,不敢落下。
  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步出宮門,上了馬車,傅錦淮不敢吭聲的跟上來,頭低得不能再低,但他的視線僅看得到母親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交握到發抖,他知道這是被他氣的,當然,還有傅錦淵。
  福儀郡主氣得心肝都疼了,她想對兒子狂吼,想打他,但打了又如何?傷在兒身,疼在娘心,真是討債的冤孽。
  皓皓月夜下,傅錦淵直至夜深才策馬出宮回到望月山莊,他能停留的時間極短,淩晨時分,賑災隊伍就要集結出發。
  籠罩在黑幕的望月山莊已是一片靜默,偶而蟲聲唧唧,他策馬而來,在即將抵達山莊時放緩速度,以免吵到林嬤嬤等人,沒想到甫入山莊,就見大廳燈火通明,小曇、林嬤嬤、周唯及魏田都在。
  他蹙眉,“怎麼都還沒睡?”
  林嬤嬤眼眶都泛紅了,“大少爺瘦了,這段日子都不見人,今兒小曇匆匆回莊子,就在收拾少爺的東西,公主跟她說明早賑災隊伍就要出發了。”
  他看向站在林嬤嬤身邊的小曇。
  小曇用力點點頭,卻莫名的想起蕭苓蘭說的話,“他這一去至少一個月啊,你好好訴情衷,免得相思氾濫成災。”
  當時自己還笑得沒心沒肺,此時,看著他眼下略青的疲憊,一襲暗青色流雲繡紋圓領袍服略顯大了些,她倒是真的感到心疼了,心疼之餘就是自責,他的大好黃金人生變了調,如今來往奔波不也是她害的?
  想到這裡,她凝睇著他,“大少爺累了吧,我聽說水患之後,怕有疫情,所以也幫你準備些藥物……”
  他微微一笑,“出行的一切都備足了,你不必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大少爺看看,再趕緊小睡一下。”她急著說。
  林嬤嬤看著兩人,想了想,笑著催促小曇跟著主子回院子去,給主子看看她準備的那些行頭有什麼要帶而落下的?
  小曇抓著傅錦淵的手就要走,但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等一下,卻是看向魏田,“我離京這段日子,你一樣做莊裡的活兒就好。”言下之意,是要他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
  魏田看他那雙嚴峻的眼,吞咽口口水,連忙點頭。
  傅錦淵這才跟著小曇回到他的院落,點燃桌上燭火,小曇隨即打了溫水過來,讓他洗把臉,再奉上一杯茶,讓他好好坐下後,開始將櫃子裡一些打包好的東西搬到軟榻上
  他喝著茶水,看著她一一檢查該帶的行囊及隨身荷包,荷包裡放了些簡單的藥,說著這是什麼那是什麼,能治什麼。
  他看著這些行頭,心裡暖烘烘的,他本想回來後,靜靜收拾再靜靜的離開,也許再看看母親那盆蘭花,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兒。
  沒想到她替他想得更多,滿口叮嚀著他出外要小心,要記得吃,要喝乾淨的水,好好睡覺,她塞了些能久放的肉乾,真沒空吃時也要咬在嘴裡充饑。
  小曇邊說腦袋還不停的在運轉,那雙明眸特別的靈動迷人,絲毫沒察覺到傅錦淵已起身走到她身前,凝睇她的目光有多溫柔,而柔情萬千的情懷更從他的心底滿溢而出。
  傅錦淵突然伸手將她擁入懷裡。
  張張闔闔的嘴巴一停,訝異的抬頭看他。
  他卻將她擁得更緊,頭一低就埋在她纖細的頸窩中,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脖頸,她的粉臉不自覺的漲紅,她是仙,從來沒跟人抱過,更甭提跟男人抱了,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堅硬寬大而溫暖,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當然,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傅錦淵從來就不是好色之徒,但他為什麼要抱她?他身上也有種淡淡的墨香味,她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味道。
  傅錦淵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太忙,太累。”
  她傻傻的點點頭。
  他又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低頭看著她酡紅的臉頰,低聲淺笑,再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拿了她幫他準備好的包袱,“我走了。”
  她送他到莊子門口,林嬤嬤跟魏田、周唯也在,眾人目送他在夜色中策馬離去。
  夜風有些微涼,小曇突然想起他溫暖的擁抱,再望著早已不見身影的漆黑夜色,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情緒在她心裡流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0:20

  【第九章 回來的時機恰恰好】

  蕭寰、傅錦淵一行車隊在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後,即將抵達端州。
  他們在路上還遇到幾場暴雨,那翻飛的雨不時從馬車帷幕的縫隙間噴濺進來,讓處在車內的人也感到濕意,添了不少狼狽。
  蕭寰與傅錦淵大多時間都是同坐一車,行路間,偶而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時,蕭寰才會獨坐一車小睡,傅錦淵則與其他兩名官員同坐一車,只能靠著車壁小睡。
  一路上自然稱不上舒適,大多數人皆腰酸背疼,下車姿態都有些僵硬痛奪,倒是傅錦淵千年不變的冷面孔,身子挺直,蕭寰也是,看著兩個年輕俊秀的美男仍一如出發時的精神奕奕,隨行的官員眼中只有羨幕的分兒。
  此時,得到消息的守城官員及府衙大人等都已經在城門前迎接,將一行人迎進城內後,其中一些人則帶著賑災物資轉往調配所。
  在他們抵達的前幾日,老百姓已大約整理了下,青石板路乾淨多了,但因昨日雨勢才停,因比,蕭寰一行人走在這條人煙稀落的大街時,仍嗅得出有股多日雨後未見陽光的黴味,也見到些被洪流沖過的斷垣殘壁,甚至在牆上還可明顯見到淹過的水漬痕跡。
  這一回暴雨至河道決提,兩岸老百姓哀鴻遍野,先前地方官已事先向朝廷預警,所以在後續處置上不致手忙腳亂。
  如今,又有蕭寰一行人護送賑災銀及糧食而來,不管是地方官或老百姓,心都定了。
  接下來便是處理流民與合城官民的衝突事件,蕭寰聽取傅錦淵的建議,先分派出一隊騎兵快馬加鞭前往壓制,將帶頭鬧事的老百姓抓住打斷手腳筋入獄,並迅速將此事流傳各地,很快的,就不曾再有什麼官民衝突傳來。
  在休息一日後,蕭寰帶著傅錦淵等人一一巡視端州,問候老百姓,也到臨時充當醫治所的大棚架下慰問受傷百姓,安排物資發放等等。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好在災區衛生及食物上的防疫得當,並未有疫情發生。
  然而在被忽略的偏遠山區,竟有老百姓散播不實謠肓,指朝廷派人賑災,但貪官吃銀,就是要他們這些無用的村民活活餓死,於是,當蕭寰、傅錦淵等官員策馬巡視到此時,這批人竟然拿菜刀、鋤頭、長棍、長鍬的朝他們攻擊。
  他們衣衫襤褸,口中還大喊,“殺掉貪官!殺掉汙吏!”
  這群人猛一看似乎都是莊稼漢,但個個面黃肌瘦,步伐也虛浮,反之,蕭寰這邊有武官也有隨侍在,蕭寰心慈,要他們放下手中東西,再說明自己的身份,也要他身邊的侍從不得傷害他們。
  那些人也真的安靜下來,卻未放下手上的東西,然而,就在蕭寰下了馬背,朝他們走近時,傅錦淵突然拔劍下馬沖到他身前,“他們不是老百姓。”
  蕭寰皺眉,“什麼?!”
  “殺!”
  驟變突起,那些莊稼漢突然齊齊攻向蕭寰,傅錦淵長劍跟著揮出。
  接下來是一陣混亂,官員抱頭逃竄,雙方交戰,哀號聲四起,不久,地上紛紛躺下不少人,有人求饒,有人逃跑。
  稍後,蕭寰的侍衛抓了幾個異議分子,就地審問。
  原來,他們並非這裡的老百姓,而是盤踞在離此百里遠一處山寨的強盜,是有人花了重金要他們裝成這裡的村民鬧事,而原來的村民早就下山進城。
  他們潛伏在這裡已多日,是有人給了他們黃金跟二皇子及傅錦淵的畫像,直言只要殺了兩人,事成還有另一筆酬勞。
  若是此事不成,他們下一步就要在災區生事,讓賑災不順利,引起民怨,愈亂愈好,沒想到出師不利。
  其中,一名受傷的盜匪怨恨的看向站在蕭寰後方的傅錦淵,難怪交代他們辦事的人要他們特別注意他,就是他壞了大事。
  蕭寰讓人將這些人都押回府衙,等待處置,至於他們說不出幕後主使,蕭寰也不擔心,認真查,總是有跡可循,何況他大概也猜得出是哪些人。
  第二日,蕭寰這邊就得到消息,合城有一官員飲毒自盡,還留遺書,說他利慾薰心被人收買,做了刺殺二皇子的錯事,自知罪無可恕,請皇上饒其家人。
  在此次下榻的知府書房內,蕭寰看著傅錦淵,“你怎麼看這件事?”
  “二殿下上回的殺雞儆猴,顯然時間長了,某些人忘了,不過,同行官員中,錦淵無官職,僅是隨行幕僚,也會被惦記上,就有些不尋常了。”
  蕭寰看著他冷笑一聲,“你知道是誰?”
  “大概猜得出,二殿下不也猜得出是誰在算計殿下。”傅錦淵目光通透。
  他抿唇笑了,“難怪我與你一見如故,我們都是某些人眼中容不下的障礙物。”
  “某些人……福儀郡主跟那幾個打著維持正統大旗,希望大皇子繼位,實則為自己權勢圖謀的老匹夫,在我們不知情的狀況已成同盟了。”傅錦淵眼中的戾色令人膽寒,即使是貴為皇子的蕭寰都能感受到。
  “那些老臣在朝中合抱為一參天大樹,盤根錯節,根深葉茂,也是如此,無法隨意砍伐,就怕牽連太多,我暫時動不得,但福儀郡主你也動不得?”他問。
  “她是我父親的妻子,我喊她一聲“母親”,她做得到弑子,我做不到弑母。”傅錦淵面無表情的回答。
  兩人說再多皆是感慨,不久便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次隨行的眾人看傅錦淵的眼神又更不同了,刻意交好、奉承阿諛,此行,他再度立下大功,識破盜匪偽裝百姓行刺二皇子,又救了二皇子一命,能不飛黃騰達?
  蕭寰也已派快馬將此事以密函連夜送至京堿,不久,即有宮中快馬帶來皇上口信,指二皇子此行效率之高,安排得宜,龍心大悅,對傅錦淵所為諸事更是讚不絕口,回京定有重賞。
  接下來的日子,受災百姓都受到妥當的安置及醫療,一些妄想撈些油水的小官地一一被揪出處置,二皇子博得賢名,受到百姓愛戴不說,也讓皇上更得民心。
  半個月已過,這一晚,是蕭寰一行人待在端州的最後一晚,明日便要啟程返京,寂靜夜色中,一匹快馬奔至知府大院,將一封信函交給蕭寰。
  蕭寰展信一看,眸中一亮,立即喚人將在另一間房的傅錦淵請過來。
  “看看。”他眉飛色舞的將信遞給傅錦淵。
  傅錦淵接過手,一目十行的看完,卻無蕭寰臉上那般激動。
  “我的人找到老神醫了,他們正帶著他往京城去,你的左臂有救了。”蕭寰突然意識到他的平靜,尷尬一笑,“也是,還得等神醫看過再高興也不遲。”
  他眼中仍是不見波動。
  蕭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對老神醫的醫術是很有信心的。”
  他拉著他坐下,說了有關老醫的諸多傳奇,目的當然是給他一些信心,他可以理解,傅錦淵手傷已久,宮中太醫也看過,難怪他沒有太多期待。
  翌日,在金色晨曦下,用完膳的一行人在老百姓們及官員的揮別中出發了。
  其中一輛車內,傅錦淵闔眼小寐,昨?聽到老神醫的消息,他原本不抱期待,但蕭寢信誓旦旦的說,若這世上還有人能治他的手臂,那就非老神醫莫屬,蕭寰還提了幾個老神醫救治的病例,不得不說,他有了點期待,也因此輾轉難眠,幾乎一夜睜眼到天明。
  他的右手摸著只要略微用力就隱隱作疼的左臂,他其實已習慣這樣的痛,但如果能治好,小曇肯定很高興吧,他也能雙手用力擁抱她,而非單手……
  他想起離京前的那一個擁抱,腦海浮現她靈動的笑靨。
  分別月餘,才識相思,他真的很想念她。
  在傅錦淵遠行賑災的日子裡,小曇的生活重心也全在望月山莊,她蒔花弄草,讓自己的院子充滿古樸又活潑的野趣,再弄些花園造景,一邊還得燒腦寫說書劇本,有時寫得入迷,還挑燈夜戰。
  林嬤嬤多次叨念,逼她上床睡覺。
  但林嬤嬤不知道,她變得不易入睡,尤其躺下時,腦就會想起傅錦淵,他還好嗎?一切順利嗎?沒染病吧?那些百姓們的衝突會不會傷到他?如此憂心忡忡,直到後來,苓蘭只要在宮裡得到一些消息,便會特意過來找她,讓她安心。
  聽到又有匪徒偽裝成老百姓欲殺害二皇子及傅錦淵,儘管蕭苓蘭說兩人毫髮無傷,傅錦淵再次立下功勞,要她放寬心,但只要傅錦淵一日沒回來,她便很難安心,好在他們已經完成賑災任務,正在返京的路上。
  而傅錦淵不在京城的日子,福儀郡主跟傅錦淮到傳香茶樓去鬧了幾回,他們沒訂位硬要用餐,一次還以她是傅錦淵母親的身份要看帳冊,要替傅錦淵管著那些收入,但都被楊曉寧硬聲拒絕了,福儀郡主火大的要鬧事,及時趕回來的周景浩帶了幫手,幾個人一掌劈了好幾張桌子,福儀郡主一行人才悻悻離開。
  但翌日,傅錦淮又強佔二間雅間,還帶了一群狐朋狗黨說要找當家主廚來陪酒,顯然是把茶樓當青摟,不過也很快就被周景浩收拾了。
  那一日,楊曉寧就作主讓周唯載她回山莊,不必再去茶樓。
  也在那時,小曇才從她口中得知,傅錦淵有交代,不要讓她跟傅錦淮或福儀郡主有任何的接觸,若有必要就待在山莊,周唯也得到這道命令,若是那兩人硬要生事找到山莊來,周唯會將她送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人都出遠門了還不忘護著你,就你這沒心沒肺的對他無心。”末了,楊曉寧還抱不平的撂下這話。
  天地良心,她哪有沒心沒肺的?瞧傅錦淵最在意的蝴蝶蘭,現在開得多麼妍麗嬌柔,還有攸關他左臂的小苗兒,現在可是長高高還結了三個花苞。
  山莊裡的花圃及院子,處處都見各式花卉,綻放花朵不一,個個亭亭而立,走到哪兒都能聞到飄散在空氣中淺淺淡淡的花香味。
  過去破舊荒涼的山莊早已煥然一新,蝶飛蜂舞,處處充滿生機。
  但在夜深人靜,她在床上躺平時,為他擔憂牽掛的心就被提了起來,她也才明白,為什麼白日將自己搞得那麼忙,那是讓她沒時間亂想。
  儘管睡眠品質欠佳,但慶倖的是,她每天跟花兒相處,又喝自製的花露養顏美容,再加上花膏塗塗抹抹,膚質零瑕疵,一襲簡單素衣裙,顧盼之間,也有仙雅靈秀的絕塵氣質。
  林嬤嬤天天看著她,臉上笑容也天天的加深,她都被看到不好意思了。
  “小曇,我真的覺得你一天比一天美,這模樣不輸天女下凡來呢。”林嬤嬤邊說邊拿了銅鏡臺上的一瓶小花膏,往自己臉上也塗塗抹抹,這膚質還真的好了不少。
  她又看看檯面上幾個瓶瓶灌罐,再看看鏡裡的小曇,“丫頭,這些塗的抹的要是拿到京城賣,肯定也會大賣,可惜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都沒想到呢,嬤嬤怎麼現在才說?”她懊惱了。
  “我早跟大少爺提過了,但那時候你茶樓莊子兩邊跑,大少爺心疼死了,我一提,他就要我不准跟你說呢。”想到傅錦淵那時的叮嚀神態,她就替小曇高興,“不過,小曇,下回別讓杜姑娘過來了,我看她就覺得不舒服。”
  “嬤嬤跟公主、曉甯都一樣,覺得她當時退婚,現在又巴上來,是因為大少爺發達了。但不是的,退婚是她父親逼的,不是她的錯。”
  “是嗎?”林嬤嬤很懷疑,但是她清楚另一件事,“她是來跟你搶大少爺的,你這丫頭能不能多點戒心,不是每個人都是好人。”
  小曇很無奈,近日聽到這些類似的話,聽到她都麻痹了,都說杜詩詩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認為杜詩詩是她最大的威脅,但他們不知道,她下凡的使命之一就是讓杜詩詩重回傅錦淵的生命啊。
  林嬤嬤丟了話就去忙活了,小曇也乖乖坐到桌子前寫說書的劇本,只是寫著寫著又走神了,傅錦淵對杜詩詩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能確定的是,被人退婚,傅錦淵的自尊絕對受傷,先是世子之位沒了,杜家退婚,樊氏又重病離世,這些種種,要他再接受杜詩詩或許有難度,但這並不代表他心裡真不想讓她當他的妻子吧。
  直至黃昏落日,小曇才從椅子跳起來,拿了陶塤,快步往後院去,殊不知,屋角處站著一個高大身影,貪婪的雙眸緊緊盯著她。
  時至秋末,衣裙雖然並不輕薄,然而依然展現了她美好窈窕的身材,側看成峰的上圍,不盈一握的小蠻腰,渾圓的臀部及裙擺下貼的腿兒,令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胯下更是堅硬如鐵。
  魏田舔舔唇,看著小曇玲瓏有致的身影,心癢難耐。
  前些日子,皇帝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那些箱子全被放到一間屋子再上了鎖,五日前,他摸了進去,偷了好幾個金元寶及一些珠寶,本想就那樣離開,到其他地方過好日子,他卻捨不得小曇。
  二皇子帶隊返京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了,他再不行動就遲了,因此這兩天他也做了些準備。
  陶塤的輕快樂聲再度在山莊裡響起。
  他摸摸後腰的包袱,裡面可是金元寶及珠寶,不能掉的。
  聽著樂聲,他很快的前往小曇的屋子,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四周種了不少花卉,朵朵迎風綻放,長廊下有兩個燈籠,他看看四周沒人,快步走進窗明几淨的雅致小房,從袖口摸了一包藥倒入她的茶壺,這才翻身出了窗戶,躲在窗外。
  這段日子,他已摸清楚她的生活作習,每每在吹了陶塤後便會回到屋裡,先喝杯茶潤口,再去找林嬤嬤忙活,他是打定主意要帶她一起離開的,但她若醒著,絕不可能乖乖跟他走。
  他伏在窗後耐心的等著樂曲停歇,接著是輕盈的腳步聲開門而入。
  小曇進屋,走到桌前放下陶塤,為自己倒杯茶,邊喝邊往床邊走,本想拿巾子擦擦汗,沒想到不過幾步路,便覺頭昏眼花,下一秒,匡啷一聲,杯子落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倒臥地上。
  魏田俐落的翻窗而入朝她走去,一到她身邊,跪坐俯低凝睇,伸手輕輕撥開落在頰邊的長髮,見她粉白如雪的白淨肌膚,卷翹的睫毛落下長影,她鼻樑微翹,那張粉唇更是嬌豔欲滴,明知時間不對,他卻想一親芳澤,誰讓這段日子林嬤嬤防他像防賊,還有周唯也是。
  他伸手輕撫她的唇,視線再往下,落到她胸前,瞳孔一縮,他急切拉開她的衣襟,露出一片凝脂肌膚及一截粉色肚兜,那布料下可見的波濤洶湧……
  他吞咽了口口水,耳裡只聽得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與粗喘的呼吸聲。
  “小曇,快出來,有個人……說是二殿下的人,載著一名神醫……呼呼……說是大少爺的馬車也快到了,二殿下特別安排過來,先看大少爺的手……”
  屋處傳來林嬤嬤興奮的叫聲,但屋內的魏田渾身沸騰著欲火,什麼也聽不見,他猴急的扯下小曇礙事的外衣、中衣,俐落解下肚兜帶子,一手欲扯下她最貼身的那薄薄衣料,看她坦露最誘人的渾圓……
  身後突然響起林嬤嬤驚天動地的嘶聲大吼,“來人啊,來人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這沖天刺耳的尖叫驚醒了魏田,他飛快回頭,抓著肚兜的手也跟著一揪,一把木椅已朝他迎面砸下來,他一陣頭暈,下意識的鬆開手中肚兜,雙手扣住椅子,不讓林嬤嬤再往他頭上砸……
  “你這不要臉的色胚,大少爺回來了,看他怎麼殺了你……”林嬤嬤氣急敗壞,使盡吃奶力氣跟他拔河搶木椅。
  此時一陣急遽的腳步聲朝這奔來。
  魏田臉色一變再變,他猛地將木椅用力推向林嬤嬤,林嬤嬤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往後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腰間一陣劇痛,痛得她眼淚都迸出來了。
  魏田面如死灰,不敢再多停留,拔腿出門,急往後方院子跑。
  周唯恰巧趕到,看到他逃竄的身影,但想到林嬤嬤的尖叫,只能腳步未歇的往聲音來處跑去。
  在這時間,倉皇無比的魏田已經拔腿跑到後院,一輛馬車已在那停著,這是他早備好的,原本是想將小曇放入麻袋中,偷偷扛上車,卻被強烈的欲望燒昏了頭,耽擱時間不說還壞了事,更可恨的是,他明明扯下肚兜,卻連一眼春光都沒瞧到,肯定便宜了周唯!
  他咬牙切齒又懊悔萬分,但也不敢再逗留,鞭策馬兒,駕車離去。
  同一時間,另一輛馬車在莊園大門停下來。
  彩霞滿天,傅錦淵與蕭寰同車回到山莊,兩人一入內,就見老神醫及兩名小童在廳堂,另有一名是蕭寰的隨侍,就是他將老醫三人送到此地。
  蕭寰微笑介紹傅錦淵給老神醫後,就請老神醫給傅錦淵把脈,然而,傅錦淵卻覺到一絲不對勁,怎麼不見莊裡的任何人。
  在傅錦淵的詢問下,滿頭花白的老神醫才回答,“一開始是有個嬤嬤迎我們進門,但她說要去找人,後來就遲遲不見人過來了。”
  傅錦淵黑眸一眯,小曇與林嬤嬤不會如此伯禮,他請蕭寰跟老神醫暫坐,步出廳堂直覺的往小曇的屋子走去,莊裡一如以往的寧靜,卻見周唯站在小曇的屋子前,背對著大開的門,臉上表情怪怪的。
  “你怎麼站在這裡?”
  周唯還沒回答,屋裡立即傳出林嬤嬤帶著痛苦的聲音,“是大少爺嗎?大少爺快進來,就你一個人進來,其他人絕對不可。”
  怎麼回事?他不解的看著周唯。
  周唯搖搖頭,指指屋內,“我要進去時,林嬤嬤就大叫著要我閉著眼睛出去,又說我絕不能進去,但又不可離開,可能是怕魏田去而複返。”
  傅錦淵一聽,當即沉下臉,快步進去,就見林嬤嬤一臉痛苦的僵坐地上,眼中帶淚,他連忙過去將她扶起坐下,就見她指著前面……
  “我這一跌就起不來了,腰一動就痛,動不了,小曇她……大少爺快幫她。”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驚見小曇竟然是上半身赤裸的躺臥地上,他瞳眸陡然一縮,飛奔過去,直接拉了一旁的衣服蓋住她,再探她鼻息,這才松了口氣,但眼中怒火未消,拿了掉落的茶杯一聞,是迷藥,他立即將小曇抱起往床上走去,“到底怎麼回事?”
  林嬤嬤含淚說著稍早發生的事,一邊在心裡想著,大少爺看到小曇的身子,一定會負責的,這事還不算太糟,但她不忘強調魏田沒來得及對小曇做什麼,她可親眼瞧見他正要把肚兜扯下就被她喝斥回頭,她沒讓他有機會看小曇,也來不及做什麼,這兩點林嬤嬤一再地強調,就怕大少爺從此看輕小曇,那小曇就太可憐了。
  傅錦淵將失去意識的小曇放回床上,他的黑眸充滿戾氣,回身將地上的衣物拾起,再度走到床前,抿緊薄唇的看著小曇。
  “那個……那個……大少爺幫忙小曇穿回去吧,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被魏田看了,這丫頭雖然變了很多,就怕在這事上鑽了牛角尖,以為自己失了清白,想不開的話該怎辦?”林嬤嬤著急的都哽咽了,她老太婆是想親自幫忙,但這腰疼得緊,站不起身又怎麼幫小曇把衣服穿上?
  他深吸口氣,“我知道了。”
  “大少爺,你不會嫌棄小曇的,對不對?”林嬤嬤知道他不是膚淺的人,但他畢竟是男人,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妻妾是清白之身。
  他突然回頭看著一臉憂心的林嬤嬤,“小曇的身子只有我見過,嬤嬤明瞭嗎?”
  林嬤嬤看到他一臉嚴肅,突然笑著點頭,是了,只有大少爺見過,小曇是大少大的人,大少爺不會辜負她的,她淚水頻頻落下。
  他回身,拉開蓋住小曇上身的素色外衣,目光掠過她白馥香軟的身子,抿緊薄唇,拿起肚兜為她穿上,臉上未生半分情欲,專心的為她穿衣,一邊不忘檢查她身上可有碰撞跌倒的傷。
  林嬤嬤偷偷看著,但他高大的身子遮了大半,她看不到什麼,卻能感受到大少爺的謹慎及溫柔,也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淚水落不停,就覺得大少爺視小曇為珍寶。
  驀地,外頭傳來腳步聲,傅錦淵立即冷聲道:“不許進來。”
  “出了什麼事?”蕭寰好奇的聲音已在門口響起,而且似是有要踏進來的意思。
  林嬤嬤急得太叫,“誰也不許進來。”
  “二殿下,請您在門外稍等。”傅錦淵已快為小曇穿妥衣服。
  蕭寰遠遠的探了一眼,只看到他在床邊,突然又將床簾放下。
  林嬤嬤結結巴巴的看著站在門口那名俊秀貴氣的年輕男子,“那個……老太婆該下跪行禮的,可腰……腰受了點傷,還有,那個……二殿下,請稍等,小曇人有些不舒服,那個……在幫忙看著。”
  他蹙眉,“那該找老神醫過來看看才對。”
  傅錦淵走了過來,“是要麻煩老神醫。”
  蕭寰瞧他表情陰沉,掃了一眼屋裡的氣氛,點點頭。
  “醒了,醒了。”
  床榻上,小曇長而卷的睫毛顫了顫,她聽到林嬤嬤急切的聲音,蹙了眉頭,才幽幽的張開迷雙眸,映入眼簾的卻是傅錦淵那張緊皺眉頭的俊顏,她下意識的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恁地沉重。
  “先躺著,你被下藥迷昏,會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身邊的林嬤嬤,她明白的轉身出去。
  沒一會兒,林嬤嬤端了一碗湯進來,見他正將小曇扶坐起來,在她身後塞了枕頭,連忙端上湯藥,傅錦淵隨即接過,就要親自喂小曇。
  在這短短時間內,小曇已從傅錦淵口中知道魏田下藥要對她行不軌的事,好在林嬤嬤及時制止,她沒事,而魏田已經跑了。
  “你這丫頭,真是老天爺保佑,大少爺剛好這時間回來,二殿下的人也帶人從京中來莊子,說是想讓神醫看看大少爺的手傷有沒有得治,沒想到卻是先治了你這丫頭,還有我這腰,本以為要廢了,動不了,好在神醫紮了幾針就能走動……”
  小曇靜靜的聽林嬤嬤叨念,一邊喝著苦到想吐的湯湯,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溫柔喂藥的傅錦淵,她有一個月沒看到他了,明明有一肚子話想說想問,可這會心裡卻被某個莫名的情緒充塞得滿滿當當的,讓她不想說話,只想看著他。
  林嬤嬤叭啦叭啦的說了一大串,才發現喂藥的跟喝藥的根本沒人理她,她來回看著兩人,低頭笑了笑,轉身正要出去,就見二殿下帶著那名白髮蒼蒼的老神醫走進來。
  蕭寰不知想到什麼,朝傅錦淵看了一眼,眸中的笑意讓傅錦淵有點不自在,輕咳一聲,又淡淡的看他一眼。
  林嬤嬤突然想到什麼也笑出來,出口的就是,“小曇你不知道……”
  “嬤嬤。”傅錦淵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
  氣氛很怪啊,她昏迷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小曇來回的看著不敢多話的林嬤嬤,還有笑得很曖昧、眼兒猛抽的二皇子。
  蕭寰終究還是沒有為難這個從幕僚升級為知己的好友,而是看著她道:“你好好休息,這位是自稱自己無名的老神醫,我找了他幾個月,想讓他好好看看錦淵的左手,但錦淵非得要先看到你醒過來。”
  那意有所指的調侃目光讓她莫名的臉也漲紅,她看著傅錦淵,“我沒事了,大少爺趕快讓老神醫瞧瞧。”
  “這手傷都快三年了,不急這時候……”傅錦淵地被眾人的目光搞得耳根微紅,他倏地起身,“我們去外面……”
  “就在這裡把脈吧,我也想知道能不能治啊。”小曇連忙拉住他的手。
  蕭寰笑了出來,“唉呀,真是小別勝新婚,可憐我這堂堂二皇子,從端州返回的路上,掐算好時間又急急派令,讓人把老神醫從宮裡接來別莊,又修書一封,稟明父皇,稍?再入宮,這連口水都還沒喝……”
  “二殿下,老太婆去端茶來。”林嬤嬤笑著出去了。
  蕭寰其實哪是欠人伺候,是他把伺候的人遣退,故意調侃眼前這對你關心我,我更關心你的俊男美女。
  說笑結束,不一會兒,老神醫坐下替傅錦淵把了脈,看了手臂,沉思許久。
  傅錦淵、蕭寰、林嬤嬤屏息以待,小曇也揪著一顆心,覺得交握的手都置汗了,等待讓時間變得漫長,終於……
  “這傷實在太久了……”老神醫總算吐了一句話,但實在不算是好消息。
  蕭寰忍不住激動的問,“是不能治?還是能治?”
  這一問,每個人的心都沉重起來,屋裡的氣氛再度凝結,靜得讓人頭皮都要發麻。
  老神醫一臉慎重,低頭思索,又將手放回傅錦淵的脈上,再細診,感覺時間急速的在流逝,每個人的呼吸都不由得變得更小心,就怕干擾把脈。
  老神醫終於收了手,卻是坐著不動也不語,似乎還有疑慮,幾次蹙眉,最終還是說了實話,“老夫有把握治好,只是也沒把握能治好。”
  “請老神醫直言。”傅錦淵說得平靜,但人人都能從中聽出他的壓抑。
  “治是可以治,只是老夫要一味珍貴的花當藥引才能治,可惜那花太過珍貴,老夫手上沒有,皇室藥庫裡的奇珍藥材何其多,但先前甯王爺纏綿病榻時,老夫曾在皇上的恩准下進去一趟,但,也沒見到。”
  他將蕭寰心裡所想的也說了出來,讓蕭寰都忍不住歎息了。
  傅錦淵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抑鬱,本以為找到老神醫,半廢的左手能被醫治,結果,能治卻找不到當藥引的奇花!
  相較於一室的心情低落,小曇努力的壓下臉上的興奮,她知道老神醫說的肯定就是福夢花,那是天界不小心落入凡塵的藥界奇花。
  蕭寰倒是有心,認為可以派人去尋,要老神醫告知何處可以尋得。
  “實不相瞞,本人曾在先師手上看過,但該花難照養,尚未開花前就枯萎,所以才如此難得,老夫行醫多年,也只見過那一回。”老神醫歎息一聲。
  小曇必須努力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壓抑語氣裡的滿滿喜悅,畢竟此刻屋裡籠罩的是超強低氣壓,她若笑靨如花或語帶笑意,都不符常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說:“那個……咳……老神醫,我也種了很多花,從後山移植很多不名的花來照顧,就在後院的花圃,很多都含苞待放,有沒有可能就有那種花?”
  老神醫撫須搖頭,“老夫所說的這種花極為珍貴,怎可能如此輕易就出現在這莊園,當年,先師找到的那名奇人,他傾其一生就養了那株名貴的福夢花。”
  她急急的道:“可是我那些花兒中,有幾株在平地甚至山巒高原上也都極難見到呢。”
  “是嗎?”
  林嬤嬤也急急插話,“那花圃花真的多啊,這丫頭愛花,連公主也給了好些奇珍異草,還有一些世家姑娘這段日子爭相要與小曇交好,也投其所好,送給她很多花,肯定有不少珍稀品種,這丫鬟可寶貝了,平常都不讓人靠近的。”
  林嬤嬤的話引起老神醫的興趣,傅錦淵便讓周唯及林嬤嬤掌燈,因為外頭天已黑,屋內點了燭光。
  小曇已經感覺好多了,也堅持要同行。
  於是,蕭寰又叫幾名侍衛提了燈籠,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後面的花圃走去。
  月色皎潔,在燈籠照明下,眾人皆見這花圃占地不小,種植的花卉果樹真不少,即使入夜,仍有花朵綻放或半開,其間的確有幾款相當稀少的花卉,但就在老神醫看到居中一株紫紅小花時,他整個人震了一下,接著急急去拿一旁侍衛的燈籠,順著花圃小徑,小心的走進去,面帶虔誠的蹲在那花苞前。
  小曇微微一笑,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自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全落在傅錦淵的眼中。
  他因為擔心她身子沒有完全恢復,才一直看著她,卻見到這樣的神態,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老神醫盯著那株含苞的紫紅小花直瞧,特別的是花瓣邊緣像鑲了一串圓潤珍珠項鍊,貴氣逼人。
  “真是時也命也,此花極為難得,也極難養成……”老醫的眼神仍是驚豔,他看了又看,再起身時,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看向傅錦淵,連連贊他是老天爺眷寵之人,此乃機運,他行醫天下,游走四方,明白有些人明明有得醫治,卻少了此奇花救命。
  林嬤嬤喜極而泣,話就說個不停,“小曇在茶樓再忙,回來一定沒忘了來照顧這花圃,還吹陶塤給花兒聽,沒一天落下的,”她又哭又笑的說:“不是老太婆胡說,我都有種錯覺,這些花兒,只要小曇走過去,原本枯萎的花好像都有精神了。”
  小曇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林嬤嬤的錯覺其實有十成真,她身上的花仙氣息的確能讓花草昂揚盛開呢。
  “大少爺,這花苗你忘了嗎?就是丫頭說可以得幸福的,那時我還怕她走火入魔,怎能想到,還真是種出幸福的來了,嗚嗚嗚……”
  小曇連忙上前安慰突然淚如雨下的老人家,“嬤嬤怎麼哭了?該高興啊!”
  她的確是笑著但又忍不住抹淚,“嗚嗚……我這不是高興的哭嗎?你這丫頭真是福星來著,真的,嗚嗚嗚……”
  傅錦淵看著小曇的眼神也有著不可置信,他記得她帶花苗回來那天是神神秘秘的,後來還說是一名僧人所贈,說此花可以讓人得到幸福的謬論。
  但如此難得的奇花,竟是老神醫口中難種的福夢花,而她卻能將它種成功,這番奇遇真是巧合嗎?
  蕭寰跟老醫不知其中曲折,林嬤嬤倒是拭幹了淚,向兩人解釋。
  傅錦淵則想到她的夢中見聞,很多事明明極不合理,偏偏她都做到了,但除了仙人入夢這樣的解釋外,也沒有足以說服他相信的說法。
  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跟著奴僕們長大,六、七歲開始幹活兒,她的爹娘在出府辦事時發生墜馬意外雙雙離世,她便一直在母親院子伺候。
  幾個月前,她重傷醒來後,他的境遇也開始因她而一點一點的好轉,傳香茶樓、他的手傷,都從原本的糟糕透頂而有了轉機,她真的就像他的福星。
  思緒間,一行人已回到廳堂,老神醫直言有了福夢花當藥引,日後只要定時針灸,配合他的藥方,定能加速復原。
  這一番事說下來,夜已深沉。
  蕭寢連夜返回皇宮,林嬤嬤腰還疼著,所以傅錦淵命周唯打掃備個小院,讓老神醫及兩名小童洗漱休息。
  傅錦淵看林嬤嬤也累了,讓她逕自回房。
  稍後,傅錦淵也自行沐浴,洗去一身疲憊。
  這一晚特別漫長,傅錦淵卻不想睡,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小曇,他甚至憶起她帶回小苗之前那天,在伺候他洗浴時,問了他不少關於左臂的問題。
  小曇則覷了空,去廚房煮了簡單的面,一一送去給老神醫、兩個小童、林嬤嬤跟周唯,這會兒才送了一大一小兩碗面進傅錦淵的屋子。
  傅錦淵也真的餓了,按捺下百般心思坐下來吃,小曇則享用自己的那一碗。
  兩人靜靜吃完,小曇收拾碗筷到託盤上,才開口跟他說謝謝,若不是他及時回來,她現在可能沒心情吃面呢。
  “該說謝謝的是我,“他看著左手臂,再抬頭看她,“關於福夢花,你有什麼要跽我說的?”
  桌上燭火映照在他臉上,俊美五官上濃眉微蹙,那雙深邃黑眸極沉。
  她與他四目相對,心思轉了轉,多少猜得到幸福來得太快,他在難以置信之余,自然也是問題叢生,然而,時間就該花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回頭找答案不是很浪費生命?
  “其實真的就是老天幫忙,是奇遇也是奇緣,再說了,能治好你的手臂才是重點,糾結那些細節做什麼?”她笑眯眯的看著他,“等到大少爺手傷好了,皇上就會派官職,大少爺就能回到朝堂上當官,差事一旦辦得好,也能拿回世子之位了。”
  他明白她不想談太多,也罷,他眼中含笑的看著她,“你很高興?”
  她用力點頭,“很高興,高興得不得了,若是你再與杜姑娘花好月圓,攜手一生,就更好了!”
  他臉色突然一僵,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卻也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她也不知怎麼的,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心虛,心頭猛跳起來,略微慌亂的道:“晚了,大少爺風塵僕僕的回來,又出了這麼多事,早點休息吧。”說完她拿起託盤,奪門而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0:34

 【第十章 想成親的動機】

  翌日,老神醫旋即進城一趟,沒多久就跟兩名小童載了一車滿滿藥材回來,不久,山莊裡的空氣中就飄出藥香味。
  傅錦淵也開始忙碌,在書房裡待了好幾個小時,其間還來了幾位俠幫的江湖友人。
  小曇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好不容易等他有空了,老神醫卻要幫他針灸了,她只能退出去,老神醫自己帶了兩名小童打下手,根本不需要她幫忙。
  倒是林嬤嬤,在她一再要求下,林嬤嬤才告知那天她被魏田迷昏後,其實並不是沒事,林嬤嬤將那天的事從頭到尾的細細道來。
  小曇正慶倖魏田的眼睛沒來得及吃霜淇淋就嚇跑,可聽到自己上身赤裸,胸口袒露一大片雪白肌膚的樣子全落在傅錦淵的眼裡……她呼吸一窒,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聽到他親自為她穿上衣服,此時二皇子派人去找老神醫進屋為她把脈,傅錦淵僅簡單跟二皇子提及她中了迷藥,但二皇子卻從他當時要進屋卻被傅錦淵制止,又見他站在床前的一幕,想到她可能衣衫不整……
  “二殿下,小曇什麼事都沒發生,是我擔心她身上不知有何傷勢,才為她檢查身體。”林嬤嬤學著傅錦淵的口氣道,接著,口氣再恢復正常,“二殿下一看就是人精,笑得意味深長,就丟了句,“給個小姑娘檢查身體,你可要負責她的一生了。””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
  那聲堅定的回應,林嬤嬤是學得維妙維肖,又說得笑眼眯眯,意有所指的說他會娶她。
  可是,小曇有不一樣的解讀,她本來就是侯府的丫頭,本來就一直在伺候他,不是他的人又是誰的人?
  只是,想到她身子被他那雙手碰過,她還是心跳如擂鼓,是不是傅錦淵也想到這事,所以這幾日見到她皆是耳朵微紅,好像也有些尷尬。
  捫心自問,若說這身子真要被人瞧了,她是寧願讓傅錦淵看到的,至少他是君子,魏田是小人。
  但看都看了,人是要往前看的,那是過去的事,小曇樂觀的決定把這事拋諸腦後,該幹麼就幹麼,於是,之後再見到傅錦淵,她一切如常。
  這一日,傅錦淵一早就進宮面聖。
  皇上高坐金鑾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大大讚賞二皇子與傅錦淵賑災一事辦得好,又提及傅錦淵大膽果斷又細心,再次救下二皇子,聖口一張,毫不吝惜的再賜下許多賞賜。
  皇上也開心的透露傅錦淵的左手傷勢能治好的消息,並允諾不久他將入朝為官。
  聞言,朝堂之下,文武百官神色各異,老祿王眉頭一蹙。
  下朝後,多名官員上前向傅錦淵恭喜,其中包含杜詩詩的父親,直到老祿王走近,眾人皆識趣的告辭離開,老祿王雖然名義上有兩名外孫,但偏愛女兒所生的傅錦淮一向是公開的秘密。
  他攔住傅錦淵這個與他非常陌生的外孫,相較自己女兒生的傅錦淮,他不得不在心中歎息,女兒真的是將傅錦淮寵壞了。
  “你這次做得很好。”他對著神情疏遠的外孫,話說得艱澀。
  “謝謝王爺。”他沒有喊“祖父”,那是傅錦淮專屬的稱謂,這個外祖父也從不吝惜讓他知道,他有多疼愛傅錦淮,有好吃好玩的就獨傅錦淮一份,至於自已,乃落魄世家樊氏所出,身份不夠。
  祿王自然能看出他眸底的冷意,再想到自己派人刺殺他……
  他如皇上一樣,幾乎忘了這孩子的存在,就連女兒要他幫忙除掉他,他也是馬上就同意了,但眼前的男子面容俊逸,卓然而立,佇立殿堂仰望聖上,不卑不亢,而今又與二皇子站同邊,前程似錦,他竟然有些後悔了。
  既是相對無言,傅錦淵漠然行禮,轉身離去,老祿王露出一絲苦笑。
  天空下起了大雨,馬車停在望月山莊門口,穿著蓑衣的周唯打了簾子,撐起油紙傘,護送傅錦淵進了廳堂。
  秋雨襲人,傅錦淵的衣服下擺濺濕,鞋沾了泥,臉上也被雨打濕,小曇早就引頸等候多時,見他回來,就俐落的打來溫熱水,擰了巾子、送上一杯熱茶。
  傅錦淵對她的慇勤不意外,不過,那雙靈活明眸透著一抹忐忑,便是有事。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盞,抬頭無言的看她。
  她咬咬下唇,又擠出笑臉,“午膳已經備好了,這會大雨,成了留客天。”
  他蹙眉,仍有點聽不明白,就見一旁的林嬤嬤一副受不了的呿了聲,又搖搖頭。
  小曇不僅聽見也看見了,林嬤嬤又送她一眼“你蠢死了”的目光,她也無奈。
  傅錦淵起身往飯廳走去,沒想到一眼就看到站在堂前的杜詩詩,他心裡頓時一沉。
  杜詩詩上前一步,屈膝行禮,再柔聲問候,讚美他前往災區賑災的義行,又說了些為自己突兀打擾感到抱歉的話。
  “大少爺不在莊子那陣子,杜姑娘也常來找我,陪我聊天,她就這麼可人。”小曇一邊說話一邊看著他。
  杜詩詩臉兒泛紅,一顆心怦然狂跳,這是頭一回兩人如此靠近,她偷偷覷著他俊美的容顏,心兒又是狂跳不停,但他僅是點點頭,就示意她入座。
  小曇看到杜詩詩臉色微僵,再看到傅錦淵似乎冷冷的,她輕咬下唇,只覺得自責更深了,一定是他被杜家退婚落下陰影,不知如何應對吧。
  “杜姑娘人真很好。”小曇趕緊替她說好話,以手肘碰了碰傅錦淵,沒想到他卻無所覺,讓她也坐下吃飯。
  她馬上搖頭,過去是莊裡沒客人,她才跟他同坐,但如今杜詩詩在,主僕總是有別,她是丫鬟,哪能與他同桌共食。
  傅錦淵也不勉強,眸色更深,安靜的舉筷用膳。
  杜詩詩身後的丫鬟梅兒則安靜的為主子布菜。
  小曇看著傅錦淵一張冰山面癱臉,再看著愈吃愈難下箸的杜詩詩,氣氛好不尷尬,她想開口,某人卻先說話了。
  “食不言。”
  這是用餐禮儀,杜詩詩只能依禮而行,但入口食物有如嚼蠟。
  小曇看著專注用餐的傅錦淵,那雙黑眸不冷不熱,她抓頭撓耳,不知所措。
  末了,雨已停歇,杜詩詩也叨擾一餐了,瞧見傅錦淵並未有留她說話的意圖,也只能乾澀的道謝告辭。
  此時,一行人步往山莊門口,傅錦淵、小曇送她上了馬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山風拂來,將小曇身上淡淡的清淺花香味吹送向傅錦淵,他壓抑許久的一顆心也跟著騷動起來,甚至帶著點怒火。
  但他又該如何責怪她?她從不知他對她有另一番心思。
  還有那一日,他為赤裸的她著衣,當時他因為擔心,對她沒有任何遐思,但在老神醫把脈確定她身子無礙後,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不該想的畫面,那美麗裸露起伏的山丘……
  黑眸燃起一簇火苗,那些事,他本以為小曇不知情,但之後林嬤嬤找了個機會跟他坦承,說她都跟小曇說了。
  身為男子,他合該主動與小曇談及進一步的事,然而看小曇的態度,她對自己並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在面對自己時仍然自在,叫他如何不堵心?
  小曇看著他目光沉沉,一波波傾壓過來的氣息更是無形壓迫著她,讓她頭皮發麻,吭也不敢吭一聲。
  他氣悶也沉默,逕自返回書房。
  她心驚膽顫又滿頭霧水,完全狀況外,她走到花圃,看到那已開了不少花的蝴蝶蘭,是了,該將這盆花拿去給大少爺了,書房的申椒果實全沒了,已被她移植到花圃。
  林嬤嬤走了過來,瞧她俏臉悶悶的,“怎麼了?”
  “大少爺心情不好,我拿這盆花去給他,他一定會開心。”她嚅囁說著,自己都覺氣弱。
  “心情不好是為什麼?你這丫頭,你已是大少爺的人了,你到底懂不懂?”林嬤嬤簡直快被她氣死了,比了比胸脯,意思是她都被看過了,這會兒是幫別人當紅娘的時候嗎?
  她臉兒一紅,“那是意外,大少爺是不得不看,是勉強、被迫的,何況,我就是丫鬟,當得起他的妻子嗎?”
  她並沒有愚蠢到那種無知的程度好不好?
  林嬤嬤愣了一愣,對啊,大少爺頻頻立功,以小曇的身份,最多就是個妾,哪有資格站在大少爺的身邊為正妻?又想到杜詩詩這陣子老往山莊來,看來是對大少爺有心。
  小曇見她神情鬆動,這是想通了,將蘭花整理一番後,抱起來就往書房去了。
  她敲敲門,聽到裡面應了聲,一手推門,一邊喊著,“大少爺最愛的蘭花回來囉。”傅錦淵從案桌後抬頭,看著那盆開了數朵的蝴蝶蘭映襯著她的笑臉,是那麼美麗。
  她走進來,將蘭花放在窗臺前方一隻賞花木幾案上,不知何時,陽光露了臉,那株清冷盛開的蘭花及莖上還有幾個半開未開的花苞,在陽光下散發著清雅動人的姿態,隨風吹來一股淡淡的清香,還有雨後放晴帶著的草木香。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張出塵脫俗的素淨臉上,幾抹細碎陽光親吻她的臉,如此佳人卻一心想為他人作嫁,因此他想也未想的脫口而出,“林嬤嬤告訴我,你已經知道那日你被迷昏後,我對你做了什麼。”
  她腦袋還在想杜詩詩的事,因此,極為平靜的點點頭。
  她這反應可真的在他心裡點了火,瞬間火光燎原,他看了她的身子,她絲毫不在乎?黑眸醞釀起風暴,他咬咬牙,“你的清白,我會負責。”
  她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時,粉臉羞澀漲紅,飛快的搖手又搖頭,“不!不用的,大少爺看了,我又沒少塊肉,怎麼需要你負責?而且,又不是你願意看的。”
  她沒少塊肉?!又不是他願意看的?!她這是有多嫌棄她自己!他真的氣笑了,沸騰心火也瞬間滅了一大半。
  她的神經也粗,見他笑了,以為沒事了,雙方達成協議,便打算繼續當紅娘。
  但傅錦淵出乎意料的不合作,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都興趣缺缺的不搭話,有時還會冷眼瞟她,害她小心肝都顫了顫。
  傳香茶樓,一如以往的迎進一個又一個的客人。
  如今的茶樓在各個時段都很熱門,小曇拿幾項現代港點教了師傅,定名“早茶”,那些叉燒包、燒賣、爆漿饅頭、鮮蝦腸粉等都很受歡迎。
  小曇從馬車下來,遠遠的看到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他看來不過七、八,又黑又瘦,挑的貨也很特別,竟然是小小的盆栽,一看這些小花小草都被照顧得很好,可見是用了心的。
  楊曉寧見她下馬車後也沒進來,就好奇的步出茶樓,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哦,我認得他,大家叫他豆子,孝順又乖巧,他父親早逝,只留了片花田,娘親又常臥床,那些花卉都是這孩子自己照顧的,不過很少擔出來賣,都在東街那老房子前擺著賣。”
  豆子看到兩人,急急挑擔過來,滿頭大汗的笑道:“姊姊們買花嗎?最近花都賣不出去,可我娘上個去了,家裡還有兩個弟妹要吃飯。”男孩說到後來,眼眶都紅了。
  楊曉寧就是個心善的,“這花我全買了。”
  “等等,豆子,你先跟我來。”小曇另有想法。
  楊曉寧點頭笑了笑,看著小曇帶著他往側門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從側門進到後院,小曇買了豆子帶來的所有花苗,給他一袋碎銀。
  豆子眼眶一紅,小心的拿出一顆碎銀,又有點捨不得,最後還是將銀子遞出去,“大姊姊,這可以買一個小花糕嗎?小小的就好,我想買給妹妹吃,她五歲,曾經看過有人拿花糕到我們那莊子,說是免費送的,但我跑來排隊時已經沒有了,妹妹很難過。”
  “豆子叫我小曇姊吧。”小曇微微一笑,要他將銀子收好,另外親自做了食用花糕,以食盒裝著給男孩,要他明日將空食盒拿回來還,再加五十盆小盆栽,要那種長不高或是長很久才成長的小盆栽,她要教他賺點小錢。
  豆子不明白她的話,但看著她漂亮的臉就像仙女一樣,說話又溫柔,頻頻點頭道謝後,這才挑著擔子離開。
  小曇將那些花苗移植到後院,再度回到廚房,淨了手,就見周景浩像一陣風的刮進來,“我快餓死了,小曇,我要點小籠包。”這可是小曇的拿手私房料理,他嘗過一次就上癮了。
  小曇和他一樣是吃貨,二話不說就在先前為了公主而單獨隔開的小廚房裡忙碌起來,做了小籠包,皮薄餡美味,就連傅錦淵也是愛好者之一,想到他,她就問了句,“大少爺中午會過來茶樓用膳嗎?”
  自從賑災回來後,二皇子更加倚重傅錦淵,他天天得進宮當幕僚半日,再回茶樓用膳,但有時二皇子會留他用飯。
  “會,我們有事要談,約了邊吃邊談。”他眼巴巴的看著那冒著煙的蒸籠,吞咽著口水。
  誰知此時苓蘭公主突然也像陣風的刮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侍女,動作一樣快,就見她繃著一張俊顏,回頭瞪她們一眼。
  “怎麼了?”周景浩問得直接。
  “福儀郡主那臭女人,報復我上回在父皇面前掃了傅錦淮那紈絝面子,她趁著進宮跟我母妃嚼舌根,明兒過後,我就被禁止出宮,要在宮裡學規矩。”苓蘭氣呼呼的在周景浩身邊坐下來。
  “怎麼突然要你學規矩?”周景浩覺得怪怪的。
  沒想到一聽到這話,蕭苓蘭突然眼眶一紅,又狠狠瞪他一眼,“因為我就快要嫁人了,規矩不好,會丟咱們夏和王朝的臉,嫁的是鄰國二皇子,畫像我看過了,母妃跟父皇都說人品極好。”
  “那恭喜你。”他笑得沒心沒肺。
  小曇看著瞪著他的蕭苓蘭,明白她心裡肯定還沒將他完全放下吧。
  蕭苓蘭收回目光,卻看到小曇不忍的眼神,她一愣,反而笑了,“沒什麼啦,至少這不算是和親,本公主又不是交易品,”但再看到兩名侍女擔憂的眼神,她咬咬牙,“我該走了,不然母妃就要懲罰她們,不過,小曇,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到皇宮來看我的。”
  “好,到時我一定去。”小曇知道她的朋友並不多。
  蕭苓蘭再看周景浩一眼,才風風火火的走人,兩個侍女急急的跟上去。
  小曇見周景浩的目光仍直盯著冒著白煙的蒸籠,她真不知該不該為蕭苓蘭難過,堂堂公主的魅力還敵不過小籠包,她搖頭一邊著手準備妾絲醬料,一邊關火。
  周景浩早已經自行拿好碗筷,準備一壺茶,當她將小籠包拿過來放到他面前時,他就著特製醬汁配著薑絲,一口咬下小籠包,即使燙口,仍是大大的滿足。
  小曇坐在他對面,笑看著他吃得滿頭大汗,但一想到昨天離去的杜詩詩……
  她歎息一聲,“為什麼大少爺都不動心呢?杜姑娘真的很喜歡他,他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唉,大少爺再不努力點,到後來,杜姑娘失望嫁別人,可怎麼辦?”
  美食第一,周景浩一顆接一顆吃下肚,喝了口好茶,這才滿足的放下筷子,摸著微凸的肚子,好整以暇的道:“這種事勉強不來的,也可能哥已心有所屬。”
  小曇愣了愣,“哪一家的姑娘?那個姑娘好嗎?那杜姑娘怎麼辦?我怎麼都不知道?”
  周景浩簡直想跪了,也替哥感到悲京,情路坎坷啊,瞧小曇這無辜小鹿的眼神,哥想進一步染指都會有罪惡感吧,也難怪哥只能耐心等她開竅。
  他打了個嗝,起身走出去,決定去找愛人來幫忙提點一下。
  身負重任的楊曉寧走進廚房,她身為江湖兒女,自是率性,瞧小曇這不開竅的樣子,她也要替傅錦淵掬一把同情淚了,什麼人不愛,愛上這少根筋的?
  她拍拍小曇的肩膀,“你這單純的丫頭,要一個男人動心,首要就是他要對那一個女人有欲望,想親近、想擁抱,那才有啊,明白嗎?”
  她眼睛一亮,“明白。”再怎麼說,她也是個能上天下地的仙女啊,縱橫人間幾百年的,怎麼會不懂那些原始欲望。
  楊曉寧沒想到她不笨啊,再次拍拍她的肩,走出廚房。
  食色性也,要讓傅錦淵有男歡女愛的欲望,她該做什麼才能引發他的欲望?
  她眼睛頓時一亮,隨即拿著荷包從側門出去,她先去了一趟菜市場,又順道去逛了一些姑娘家逛的小飾品店、童玩店、甚至連陶瓷店也進去,特別訂制幾款造型顏色都不錯的小盆,另外,連孩童玩的小人兒陶藝品也買了不少,請店家在明早都送到傳香茶樓。
  最後,她大包小包的回到茶樓,將其中大部分東西都擺在辦公處,提著一些菜肉就窩在小廚房忙碌起來。
  其間楊曉寧來找過她一趟,見她備的料有些困惑,但聽她說是專為傅錦淵所做,就想到可能是這陣子他治療陳年舊傷,老神醫開的食療,就又離開了。
  中午時分,傅錦淵從皇宮回來,依往例從側房進到茶樓,再到辦公處旁的小飯廳,卻見到桌上是整桌的川七料理,川七炒牛肉,麻油川七,川七燴……
  小曇站在一旁,眼睛閃閃發光的看著他,“時間剛好,可以用餐了。”
  她不可能用什麼春藥來讓他有欲望,這算食補,川七被稱為男人菜,有壯陽效果,但一看到跟在他身後的人,她就愣了愣。
  老神醫今天也進城買藥材,在外頭巧遇,就跟著傅錦淵過來,沒想到會見到這一桌特殊好料,他老臉先是有些不自在,但似是想到什麼,突然發噱想笑。
  小曇沒想到老神醫也在,看他強忍著笑的表情,顯然知道她備這桌菜的原意,她神色窘迫,“我去另外幫老神醫叫點東西進來,呃……我答應林嬤嬤下午就回去的,我先回去了。”
  其實她哪有答應林嬤嬤什麼,只是莫名的怕傅錦淵知道她這一桌菜的背後含意會炸毛……
  某人落荒而逃,離開前,連一眼都不敢看向傅錦淵。
  傅錦淵蹙眉,看到老神醫強憋的笑意,“這桌菜有什麼問題?基本上,他認得出川七,但他記憶中,自己並未表示出特別愛吃這道菜的言行。
  “呵呵呵……川七其實也是藥材。”洞悉一切的老眼笑得彎彎,又說了此菜可壯陽。
  傅錦淵聽了臉色黑了大半,他全身上下除了左手臂無法施力外,其他功能都正常,她到底哪來的“靈感”認為他需要……
  “老夫聽說那丫頭很努力的在幫你拉紅線,看來,有人給她想法,說來沒錯,男人總要有欲望才會想成婚,你那麼自製的人,肯定那方面的需求太低……”老神醫年紀大,但遊歷四海,想法可開明了,笑得促狹道:“年輕人禁欲的確不太好,你久不近女色,外面早有一些不實謠傳,說你喜男風,有的說你有隱疾,老夫即使行醫在外,也曾聽聞一二。”
  傅錦淵眼眸轉黑再轉冷,甚至冒出一絲兇狠,他想追出去,將那該死的丫頭抓到房裡就地正法,讓她親身體驗,他需不需要吃壯陽的東西。
  屋內溫度驟然升高,某人渾身冒火。
  老神醫年紀大,身邊無紅粉知己,無福消受這桌菜,笑笑的逕自出去找吃的。
  傅錦淵坐下來,瞪著一桌佳餚,小曇就這麼迫不及待把自己推給杜詩詩?一股惆悵與失落湧上心頭。
  沒多久,周景浩抱著發疼的肚子走進來,也沒管某人一張黑臉,看著一桌川七大笑,“哈哈哈哈……小曇也太可愛了吧。”他樂不可支,顯然已從老神醫那裡聽到這件烏龍事,“你就吃了,再把她給吃了……”
  一記冷光射來,他不敢再亂開玩笑。
  一桌道道讓人冒火的佳餚,傅錦淵沒胃口品嘗,完全給了周景浩獨享,自己就只喝茶,還是楊曉寧過來,知道發生什麼事後,狂罵小曇白癡,又見周景浩笑得眉眼彎彎,想到他在床上的勇猛表現,臉紅紅的另外去叫廚房備了碗面,端來給傅錦淵,就離開了。
  兩人用完膳,周景浩喝口茶問:“最近,福儀郡主還頻頻催你回府?”
  傅錦淵兩次立下大功,毒婦為了面子,不時派人催他回府。
  他也喝了口茶,“我派人傳了口信,不會回去住的,她又派人傳話說我孝期已過,要為我張羅婚事,人選還是杜詩詩,我拒絕了,一切待父親回京再說。”
  “她明明是想讓你添堵,好馬不吃回頭草。”周景浩受不了的搖頭。
  “老祿王幾次與我在皇宮見面都向我示好,就我所知,他去念了福儀郡主,怒斥傅錦淮的不思上進,直接將他送到江南的莊子,要他在那裡靜心待上個把月,隔絕那群狐群狗黨,這也是這陣子我那弟弟在京城消聲匿跡的原因。”
  “咱們查他放印子錢的事正好查到一個階段了,老祿王這一插手……”
  “不礙事,如今我們手上的證據不少,福儀郡主那邊的事,我可能得請二殿下幫忙,現下我把山莊裡的人手都調去查我母親的死因,父親再不久便會回京,屆時,我希望已有足夠的證據能將那毒婦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兩人交談間,時間漸漸流逝,已是夕陽西下。
  傅錦淵起身要回莊子,俠幫的一位幫眾王實過來尋周景浩,見傅錦淵也在,興奮的開口,“有魏田的消息了。”
  從魏田膽敢動小曇的那一晚,傅錦淵就派出暗衛及請俠幫的江湖友人逮魏田,但魏田很能藏,行蹤隱密,像是從這世上消失了。
  這次來報好消息的王實坐下喝了口茶,他們動員不少一樣俠義熱血的江湖友人,拿了魏田的畫像明查暗訪,終於在離高州不遠的地方查到了。
  有一名酷似魏田的男子在那裡購置新屋,佈置了喜房,還買了丫頭看家,那丫頭確定畫中人就是她的主子,還說他要去接妻子,說他娘子是財神婆,有了她,不怕坐吃山空。
  王實又說,他算過路?,魏田應該早就到了望月山莊,可是他來茶樓前已先去了一趟山莊,但那裡一切如常,林嬤嬤也說沒看到魏田回去。
  傅錦淵蹙眉,魏田在山莊幹活太久,真要躲得無聲無息,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馬上回去。”
  傅錦淵迅速的至後方馬廄,翻身上了馬背,一踢馬腹,策馬疾馳而去。
  周景浩跟王實也急忙跟在後頭追了過去,卻早已不見傅錦淵的身影。
  傅錦淵心急如焚的一路策馬疾奔,直到抵達莊子前,突然下了馬背,直接施展輕功,掠至山莊大門,夜色已然全黑,兩扇古銅大門上方“望月山莊”的牌匾讓兩邊的燈籠照得微亮,他將大門推開,逕行步入。
  莊內寂靜無聲,帶著些夜霧,雖然在幾處掛了燈籠,但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昏暗暗,不見任何人影,也無任何聲響……
  像是想到什麼,他飛掠到後方山披,此時月光突破雲層,照亮了夜色,他也在一棵大樹後方看到一輛馬車,他目光一沉,撇開簾子,裡面放有一套鳳冠霞帔,果然是魏田!
  同時間,一個藏身在柴房的黑色身影正熟門熟路的走在陰暗處,往小曇的屋子而去。
  魏田其實已潛進山莊好一會兒,但他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稍早前看到小曇去燒熱水,並抬水到屋裡後,他才開始行動。
  他也知道傅錦淵派人在找他,迫得他像條見不得光的狗四處躲藏,他想過了,傅錦淵不就是在乎小曇嗎,那他就將小曇帶走,只要奪了她的身子,她不當他的女人也不成,屈時他就帶著她離開京城,憑她的手藝還怕沒有銀子?再說了,堂堂廣侯府的嫡長子還會跟他爭一個殘花敗柳?
  思緒間,他靠著牆壁,從半開的小窗探頭看進去,但視線只看到院門的位置,可窗子卡住,無法再開,他咬咬牙,低頭找了找,撿了一條長枝伸進窗子去碰觸門的門閂,一次兩次,試了好幾次才將門閂給弄開了,他笑了,放下樹技,揉揉酸疼的手臂,再繞到門口,慢慢推開了門,再將門緩緩關上。
  後方的淨房氤氳著霧氣,一股令人迷亂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魏田順著香味往淨房走,淫邪的笑著,一旦小曇成為他的女人,就算被林嬤嬤或周唯發現也來不及了。
  此時傅錦淵已再度進入莊內,急往小曇的院子飛掠,沒想到周唯卻飛竄出來,無聲無息的就朝他一掌劈來。
  “是我。”傅錦淵連忙閃身落地並出聲。
  周唯急急收回第二掌,松了口氣。
  “你去找林嬤嬤,魏田進山莊了。”
  傅錦淵心系小曇,丟下這句許,旋即提氣飛掠而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0:50

  【第十一章 她被告白了】

  淨房內,小曇因一日疲累,泡坐在浴桶裡,早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整個身子窩在浴桶裡,那白嫩脖頸、纖細的肩膀、一條毛巾浮在靜止的水面上,擋了魏田更進一步的窺視,但光看眼前的美人沐浴圖他已全身燥熱,若能將她擁在懷裡,滋味肯定美極了,他腦子一熱,欲火熊熊燃燒,雙眼灼灼的看著她,慢慢的靠近,一邊開始脫去身上衣物,卻不小心踢到她放在洽桶旁的矮凳,“砰”的一聲。
  小曇幾乎是在瞬間驚醒,映入眼簾的竟是魏田那張滿是色欲的臉孔,她想也沒想的立即發出尖叫……
  幾乎在同時,門被人用力踢開,魏田暗道不好,急著要逃,但哪裡有路?他眼眸微眯,陰狠的看向小曇,伸手就要扣住她的脖頸,妄想挾持她,但一隻大掌已先抓住他,他被揪住往後拉,再讓人一掌打飛了出去,整個人先撞到門邊的牆壁再落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他在模糊視線中看到一臉陰鷙的傅錦淵。
  “你有沒有事……”傅錦淵回頭快步步向小曇,但才走兩步就急煞住腳步,眼一瞪,話也忘了說。
  小曇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她胸前劇烈起伏,雖然身上按了條濕毛巾,但反而更為撩人,而她因為被嚇到,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裸露,直到他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潮又急急的別開臉,她才瞬間回神,急急的將身子往水裡沉,將毛巾抓得更緊,一張面容羞怯泛紅。
  傅錦淵回過神,意識到某個地方竟然亢奮起來,他渾身燥熱,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讓他無法忘懷,即使到後來尷尬轉身,將吐血的魏田拖出門外,仍無法降溫,這是第二回到她的裸體,但遐想更勝第一回……他甩了甩頭,拋開腦中的畫面。
  接著,一陣急遽腳步聲傳來,他幾個吐息,緩和不合宜的思緒。
  周景浩跟王實現在才趕過來,自然是他們策馬疾馳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一心撲在小曇身上的傅錦淵。
  “我要這世上再也沒有魏田這個人渣。”傅錦淵冷聲道。
  周景浩想也沒想的就將正要出聲求饒的魏田狠踹兩腳,讓他蜷縮著再也說不出話來,接著王實便扛走魏田。
  只是,為什麼他要站在門口?周景浩不解的看著他,“哥,小曇不在裡面?”
  傅錦淵看著他,表情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回了聲,“在。”
  周景浩雖覺得他怪怪的,但還是打算先去看看王實怎麼解決魏田。
  卻沒想,林嬤嬤急急的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臉不明所以的周唯,就見她扯著嗓門,喘著氣大喊,“大……大少爺,小曇在洗……洗澡啊,魏……”
  林嬤嬤突然一噎,急煞腳步,看著口吐血汁的魏田被人扛著帶走。
  周景浩這下什麼都明白了,他眼兒一彎,回頭又看傅錦淵一眼,笑得賊兮兮。
  桂嬤嬤滿臉尷尬,在得知小曇沒事,也拉著周唯急急走人。
  傅錦淵深吸口氣,走到門口,舉手正要敲門,門已從裡面打開,小曇衣著整齊,但那臉在燭光下紅通通的,剛剛屋外的動靜,她在裡面聽得一清二楚,對魏田的遭遇,她一點也不同情。
  她後退兩步,讓他進來。
  “魏田被帶離莊子了,你好好休息,等會兒的?膳你也不必準備,我讓林嬤嬤處理。”
  “不用,我來就好。”
  “你受到驚嚇……”他也有些不自在。
  她尷尬一笑,“我沒那麼脆弱,你看,我不是沒事嗎?”說是這麼說,怎麼愈發羞赧窘迫了,明明……也只被他見到肩膀跟鎖骨、手臂……好吧,可能還多了被濕毛巾貼緊的胸部曲線,但這個尺度與上回被剝光上半身一比,遮得夠多了,怎麼反而讓她臉紅心跳到一個不行?
  難道是因為狀況不同,上回是昏迷中?這次卻太清醒?
  小曇不知道她此刻心裡想的,也正是傅錦淵所想的,他暗暗吸氣吐氣,喉頭乾澀的看著燭光下她更顯晶瑩剔透的臉龐,又想到那桌川七大餐,明明沒吃半口……他呼吸漸不穩,低啞著聲音,“好吧。”
  “嗯。”
  兩人四目相對,四周靜悄悄的,但兩顆心卻是波濤洶湧。
  傅錦淵心馳意動的伸出手欲摸她的臉……
  外頭忽地傳來林嬤嬤的聲音,“小曇?”
  他收回手,再看她漲紅的臉,似有若無的,一聲輕歎,他轉回身,就見林嬤嬤站在門口的身影,他走出房間,林嬤嬤向他行禮後便快步走進屋內,上下關切的打量小曇,她雖有心湊合大少爺和小曇,但聽說了魏田已闖進小曇房中,若非大少爺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還是放不下擔心,想來看看她,安慰安慰她。
  小曇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心裡有點可惜,林嬤嬤如果?一點進來就好了,不不不,她腦殘了?竟然希望傅錦淵碰她?!
  老天,她是花仙,怎能變花癡,何況,還有杜詩詩……
  慘了,她怎麼也有點後悔,為何答應杜詩詩要安排她跟傅錦淵出遊?她今?是被嚇得瘋魔了嗎?邪靈退散!退散!
  她不知道的是,這晚,傅錦淵更難熬,分明沒有吃那桌川七大餐,但人生頭一回,他作了充滿肉欲汗水的淋漓春夢。
  傅錦淵一直自詡是正人君子,對自己竟然在夢裡意淫……不,那已非意淫,而是活色生香的春夢,這讓他確認自己很想要小曇,他要定她了!
  只是那個傻笨丫頭對感情卻遲鈍得很,讓他在長長的等待之下更為無力。
  小曇不知內情,也不明白他近日看她的神情為何總讓她看不懂?
  偶而凝睇許久,眼神黯沉幾分,偶而眼底翻湧著情緒,讓人看不透。
  她知道問題一定出在那日為了救她而闖進淨房的事。
  但,要她提那一天的事,她也有些難以啟齒。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傅錦淵跟小曇竟生生鬧起了彆扭,只要有一人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就會轉開目光,但對方移開視線時,另一個人又將目光落回他身上?
  這種捉迷藏的視線遊戲,傳香茶樓上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楊曉甯從自家男人那裡知道多一點的八卦,不過他也說得模棱兩可,也不確定兩人在魏田闖進的那晚有沒有發生不可告人之事。
  見兩人眼下如此曖昧,她八卦魂熊熊燃燒,覷了個不忙的空檔,將小曇拉到辦公處,關門問個清楚。
  “呃……沒事,我們哪有什麼事?”小曇說得心虛,一連幾天,她心情看似平靜,但一顆心也是亂跳到不行,尤其也不知怎麼的,從那夜過後,她這顆心就很不受控,眼睛也一樣,總會不由自主的搜尋傅錦淵的存在,看到他俊美無儔的挺拔身影那樣的奪目,她的小心肝便一陣亂顫,但不是驚恐,而是動心。
  “啊,我得過去豆子那裡,那五十盆花又賣完了,我順便帶點吃的過去。”小曇知道自己在逃避,只要想到“動心”二字,腦筋就急轉,拒絕再想,心虛的轉移話題。
  楊曉寧何嘗看不出她在當縮頭烏龜,但提到豆子,她也不得不讓她走人,然而還是忍不住念了她一句,“你這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小曇乾笑兩聲,揮揮手,出了茶樓,周唯駕的馬車已經候著,她上了馬車,周唯就駕車往豆子的花田而去。
  地點其實不算偏僻,只是經過長長的巷道,出了熱鬧的城區,就在邊邊,那兒矗立一棟堅固但陳舊的老院,放眼看過去,就見一片迎風微綻的各色花田。
  馬車一停,院門跑出兩個五歲及三歲的小娃,喊著,“小曇姊姊,小曇姊。”
  兩個孩子是豆子的弟妹,面目清秀,只是都瘦小了些。
  原本豆子挑擔子外出賣花,就將兩人寄放在鄰居家照顧。
  但從半個月前,豆子依約帶了五十盆長不高或成長遲緩的小盆栽到茶樓,在小曇的巧手下換盆後,又將一些小房子、小人偶、小蜂小蝶的迷你飾物佈置成療愈小盆裁,將它們擺在傳香茶樓販賣。
  沒想到這商品一鳴驚人,豆子再也不必外出賣花,日日就在家裡備小盆裁,小曇則過來教他如何擺放小物,就顏色氛圍及空間配置都有學問的。
  豆子很有天分,學得也快,小曇還畫了些現代圖案做了些表情各異的小人偶,舉個小旗子,模仿現代手機貼圖夯句,“我生氣了”、“拜託”、“喜歡你”、“謝謝”等等,插在小盆栽上,成了一些不好說出口卻能表達心意的溫馨小禮物。
  一件件特立獨行的逗趣盆裁賣得火紅,三兄妹日子也好過了,更視她為大恩人。
  這會兒,小曇一手奎著一個,走到院子,就見豆子努力幹活的身影。
  豆子一看見她,眼睛發亮。
  她笑著走近,就他擺放的小物一一指導調整,再煮了一桌好菜跟他們吃了午膳,忙碌好一會兒後,才在他們依依不捨的目光下搭乘馬車返回望月山莊。
  沒想到杜詩詩已經等了她一會兒,她過來是問五日後的萬壽寺之行是否照舊?
  因為這幾日她在茶樓遇到傅錦淵,他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讓她心情分外低落。
  “他事情太多,真的,而且他的臉一直都是冷冷的。”小曇試著安慰。
  杜詩詩想想也是,又想到父親特意交代的事,她熱絡的握著她的手,“小曇也十五了吧?那個……我哥哥雖有妻妾,但只有兩名妾,我父親聽到我說你是如何幫忙我跟傅大少的事,說你聰穎善良——”
  “咳、咳,杜姑娘,老太婆多事的問你一句,最近上門來向小曇求親的夠多了,大少爺發話,有心要娶小曇的儘管找他說去。”林嬤嬤重重咳了兩聲,她也學會翻白眼了。
  說起來,豆子的趣味盆栽可不只在京城貴人圈刮起一陣旋風,連一般老百姓也愛不釋手,加上一盆才幾貫錢,薄利多銷不說,小曇還放出消息,可以依客人需求訂制高價款,這代表的是更多的銀子入袋。
  先是傳香茶樓,再來是豆子的花田盆栽,外頭早已盛傳小曇就是個點石成金的財神婆,不少有地位有家世的人家都將腦筋動到她身上,求的不僅有納妾的,也有正娶的。
  這陣子,全京城的媒人大約都上望月山莊來了,一個是成了萬人迷的小曇,一個是始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傅錦淵,兩人婚事都搞不定。
  杜詩詩對一個老奴才沒大沒小的插話面露不悅,但隨即想到小曇對林嬤嬤的敬重,急忙又緩了臉色,“好女眾家求,也是小曇太優秀。”
  小曇笑不太出來,尤其在代主護花的林嬤嬤那一副“你已經名花有主”的犀利眼神下,更是直冒冷汗,她哪曉得幫個小忙,會讓自己成了財神婆?
  杜詩詩還是自吹自擂的讚美自家哥哥,在用了晚膳後,仍等不到傅錦淵回來,她才失望的離開。
  夜漸深,林嬤嬤及周唯都回房歇息,小曇卻是獨自坐在廚房小桌前,一盞燭火相陪,桌上放了文房四寶,她伏案寫著菜單,卻愈寫愈無力。
  她歎了一聲,下凡任務未達成,她卻想逃跑了,事情發展沒有一件……除了老神醫治療傅錦淵的手臂漸有起色,她好像沒一件做好的。
  當人真難,還是做仙子好,她寫著一張張食譜,胡亂想著,自己逃跑了,茶樓還能因為這些不定期推出的菜單火紅個十年,傅錦淵的手傷一好,未來也就大好,她不在了,應該沒關係吧?
  “怎麼還不休息?”
  想得太專注,傅錦淵就站在眼前她也毫無所覺,他這一出聲,她嚇了一跳,手上的筆橫劃一道,她抬頭看著在對面坐下的傅錦淵,“我在想……想一些新菜色。”
  他拿起一旁的二迭菜單,愈看心中愈驚奇,這些菜色她似乎信手拈來,他抬頭再看著她,“這還不夠?”這陣子,她的風頭可完全不輸他,想到那些上門求親的人,他的表情也不太好。
  她不知他為何變臉,只能乾笑兩聲,“我現在文思泉湧,靈感很多。”事實是,她還不太想回房間,躺在床上就會胡思亂想,想眼前的傅錦淵……事情遠遠超出她原先的計畫,她很想當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兩人各有心思,傅錦淵起身道:“別待太晚。”
  她點點頭,說來,她現在不用再伺候他,如今莊子也添了幾名幹雜活的奴僕,各司其職,她跟林嬤嬤都升格當管事了。
  月夜寂靜,她埋頭寫了幾行字,眼皮漸重的打起瞌睡,慢慢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片刻後,傅錦淵再度走進來。
  涼涼夜風吹拂而入,在忽明忽滅燭光下,就見她半趴在手臂上,黑亮髮絲落在肩頭,他蹙眉走近,見她睡得酣甜,無瑕肌膚透亮,粉嫩唇瓣微張,那隱隱的清淡花香隨風而來,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那日她沐浴的景象。
  他暗暗深呼吸,調整不該有的欲念,彎下腰將她輕輕抱起,她睡得沉,沒有醒來,他輕聲喚了小廝,取來披風蓋住她,一路抱著她回到她的屋子,將她放到床上,為她拉上被褥。
  他坐在床緣,靜靜凝睇,只覺她像只可愛嬌憨的貓兒,久久,久久,終於敵不過心裡的念想,他俯身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他不是容易動情之人,但一旦動了心,便是相守一生的執念,絕不將她拱手讓人,也不讓她的心去想他人,她只能是他的!
  和澤殿內,一抹檀香嫋嫋,蕭寰與麾下幕僚就近期內那幫維持正統的幾個老臣在潛伏一陣時日後又有再掀風浪的動作而感到頭疼。
  傅錦淵聽著其他官員就各個擊破收攏人心的建議提出討論,保持沉默。
  蕭寰雖仁慈寬厚,但該有的決斷也是有的,只是任何權力鬥爭有利有弊,朝堂平衡一旦傾向某一方,在一方獨大之下,問題將更多。
  這也是蕭寰明知有些朝臣大老擁權自重,再加上父皇信任,這些元老級大臣就幾乎忘了分寸——上回端州賑災的刺客便是一事,卻然不能輕易動手的原因。
  “未來局勢要偏向二殿下也並無不可,只要皇上當二殿下的靠山即可。”太子太傅說。
  “不妥,父皇治國太過安逸,有些話便是父子,也是不能直言。”蕭寰有他的考慮,古來任何君王都有不能踩的底線,父皇自傲于開創了太平盛世,卻疏忽檯面下朝臣間在爭權奪利下的攻防。
  “參天大樹雖然難以撼動,但樹根卻有不少拖後腿的寄生蟲在啃蝕根基,二殿下不妨就讓根基腐爛,如此,還怕這參天大樹不倒?”
  傅錦淵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皆是恍然大悟,沒錯,雖然那幫狡猾老臣動不得,但攀附在下的一些官員可做了不少貪贓枉法的事,若這些人一再中箭落馬,沒有這些人在下方撐住,那些老不死的還能自己蹦躂?
  眾幕僚點頭贊同,再議細項後,蕭寰讓其他人先離去,獨留傅錦淵。
  兩人對坐,桌上已沏新茶,蕭寢含笑看著舉杯喝茶的傅錦淵,一身玄色窄袖明袍,腰系白玉腰帶,才貌出眾,得此忠臣良友,也是他夏和王朝之福。
  不過,談完國家大事,獨留他,就是要談私事。
  “父皇前日與我說,祈州多年平靜,已下旨將傅良將軍召回京述職,這事兒,你心裡有個底,我知道你與傅良將軍親情淡薄。”
  其實父親要回京的消息,傅錦淵早已先一步掌握,“我父親要回京的消息一旦傳到福儀郡主耳裡,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飛黃騰達,我……可能要請二殿下幫點忙。”
  傅錦淵隨即娓娓道來他從離開秦廣侯府後一直暗中在查的許多事,而這每一件都跟福儀郡主有關,其中還涉及三條人命。
  這些事中,有不少是查到宮中就斷了,可見他們要追查的那些人和一些物證都隱藏在皇宮中,他希望身在宮中的蕭寰能幫他。
  蕭寰倒沒想到秦廣侯府裡的宅鬥如此黑暗,而他也小看了傅錦淵,他身邊除了有自己培植的暗衛外,竟然還有江湖勢力相幫。
  依兩人現在的交情,蕭寰沒有二話的答應了。
  “謝謝二殿下。”傅錦淵說。
  “謝謝用說的就少了誠意,我母妃挺想讓小曇進宮表演如何做那裱花糕點,當然,這事還有苓蘭在旁敲邊鼓,她學規矩學到長籲短歎,想找機會躲懶,更想見見許久未見的小曇。”
  傅錦淵自然是應了,允諾只要告知時間,就會送小曇進宮,不過在聽到蕭寰提到近日媒人頻頻上門向小曇求親一事時,他心情又陰了。
  蕭寰微笑看濃眉微蹙的好友,“不少人求親也求到我這裡來,你怎麼想的?”
  聽出他口中的幾分興致,傅錦淵抬眸,眼裡情緒難辨。
  “我聽苓蘭說了不少閒言碎語,小曇為你巧扮紅娘,為你挽回前未婚妻,你似乎沒有反對?你明日不進宮,也是因為杜詩詩?”
  傅錦淵目光微變,再黯沉兩分,“小曇不遺餘力的在為我跟杜姑娘製造機會,明日就是她力邀我與杜姑娘出遊,先到萬壽寺參拜,再到後山什麼野餐……”他抿抿唇,“我沒反對,是因為她拜託我說她不想成為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所以,他出遊的重點是為成全小曇,而非想跟杜詩詩同行。
  蕭寰以手指輕敲桌子,頓了頓,還是開口,“我知道你對小曇有心,不過,她的身份的確無法站在你身邊。”
  這算是善意的提醒,至於他未來的妻子是否是杜姑娘?那不是他該干涉的。
  傅錦淵心裡另有想法,但這是他的私事,暫時還沒打算與任何人分享,在喝完那杯茶後,他起身離去。
  翌日上年,一輛豪華馬車來到山莊大門,就見小曇已經站在另一輛馬車前,但車上駕車的是另一名小斷而非周唯,此次要出遊的餐盒及用品都已放在車內。
  小曇迎向下車的杜詩詩主僕,杜詩詩顯然是特別打扮過,蛾眉淡掃,珠翠環繞,的確是個大美人。
  小曇依然是一身月白素裙,長髮編成辮子,只以藍色緞帶綁個蝴蝶結,身上再無其他飾物,站在杜詩詩身邊,卻生生顯現絕塵脫俗的氣質,更勝杜詩詩一籌,而她身上自然散發的淡淡花香也令人聞之舒坦,連梅兒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杜姑娘先坐會兒,大少爺一早就有幾個朋友過來,正在說事。”小曇邊說邊招呼她到廳堂內坐著,再為她倒上茶。
  “不會不出去了吧?”這是杜詩詩最擔心的。
  小曇只能說不會,可是她也沒把握,那些是俠幫友人,一群人也不知查到什麼,天一亮就過來了,傅錦淵還派了周唯出去,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稍早前,傅錦淵交代她弄些吃的給那些江湖朋友吃,她跟林嬤嬤端了飯菜進去,見那幾個人好像已好幾餐沒吃,菜一上就呼啦的吃了起來,吃相很是豪邁,但對她跟林嬤嬤卻相當客氣,不忘說謝謝。
  思緒翻轉間,傅錦淵從後方院子步入廳堂,杜詩詩眼睛頓時一亮。
  他一襲低調又不失奢華的深紫繡金袍服,俊逸動人,表情是一貫的冷,仿佛出遊是情非得已,她表情略微僵。
  小曇也看到他這神態,歉疚的看了杜詩詩一服,還是忍不住膽肥的瞪了傅錦淵一眼,她這麼細心的幫他搭鵲橋,他還勉強?她才甚感委屈好不好,她這幾天可是一直在處理不該悸動的情愫,心中分裂成天使跟惡魔爭吵不已,好不容易才整理清楚的。
  若非她拜託他別讓自己成了言而無信之人,他還不答應出門,附帶條件就是她得同行,還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這不是折磨她嗎?
  她看著重新提起戰鬥力朝傅錦淵微笑行禮的杜詩詩,看著兩人客套寒暄,覺得他們明明是很般配的俊男美女。
  “時間晚了,出發吧。”傅錦淵似乎無心交談,示意杜詩詩先行。
  杜詩詩只能微笑先行,梅兒在傅錦淵的目光示意下連忙跟上主子。
  “我讓林嬤嬤幫他們準備屋子休息。”他們帶來了一些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像是傅錦淮準備回秦廣侯府了。
  小曇看著傅錦淵,他以眼神示意她先走,她走了兩步,見他與自己並行,愣了一下,又問了一句,“那些朋友呢?”
  杜詩詩上了馬車,梅兒與車夫坐在駕駛座,小曇直覺的也想坐那裡,但耳畔傳來傅錦淵極低的說話聲,“你也坐進去,否則我就不去了。”
  她飛快抬頭看著站在身邊的傅錦淵,覺得傻眼,想要拒絕又顧忌他的威脅,只能乖乖進了車廂。
  當杜詩詩見簾子被掀起,小曇也進車內時,她臉色微僵,她本打算跟傅錦淵更進一步的接觸,怎麼小曇這麼不識相?!
  小曇尷尬坐下,她不是沒有注意到杜詩詩微怔又不敢苛責的複雜眼神,但她有苦難言啊!不過,在傅錦淵進來後,她很有自覺的坐在正中位置,讓傅錦淵眼中一沉,不得不與杜詩詩同坐一邊,此舉果真引來杜詩詩感激的眼神。
  馬車緩緩前行,車內靜寂無聲。
  行進好一會兒,“昨夜難眠,眼下有點累了,傅大少可否借我……”杜詩詩臉紅紅的說不下去,但勇敢的將身子緩緩靠往傅錦淵的肩膀。
  小曇很快的把眼睛看往車窗外,儘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詩詩心跳紊亂,就在她將頭輕輕靠在傅錦淵的肩上時,他突然起身,這個動作令她一慌,收不了勢,撲跌在軟榻上,與此同時,他已在瞬間挪移坐到對面,而小曇卻是被他扣住腰身往左挪坐,硬是空出他現在的位置。
  小曇先是傻了,接著反應過來,羞紅著臉急急扯掉他扣住腰的大手,再心虛的看向杜詩詩,雖然為何心虛,她腦筋也沒轉過來。
  傅錦淵見杜詩詩面色不善的看向小曇,再看向自己,卻是幽怨眸光,他口氣不冷不熱的說:“杜姑娘既然想小憩,躺在軟榻上比較舒服。”
  她只能又氣又恨的側躺下來,卻不得不闔上眼眸,心裡怨懟他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又為何摟住小曇?這動作不會太親密嗎?!她心裡燃起熊熊妒火。
  小曇好無言,看向傅錦淵,卻見他那雙別有深意的黑眸帶了點不滿的控訴,她心虛的低頭,再僵硬的轉頭看向窗外,心情莫名沉重起來。
  傅錦淵仍直勾勾的看著靠坐車壁的她,車簾微飛,外頭陽光斜斜射入,將她的照亮,似鑲了金邊,她眼眸發亮,睫毛被金光切得細碎,眼曈中是再清楚不過的無措,他的心頓時軟了,不再以眼刀逼她。
  三人心思各異,車內的氛圍凝滯,靜得只聽得見車軸轉動的聲音。
  萬壽寺離望月山莊不過是一個時辰的路程,寺廟位居半山腰,四周林木森森,時值秋日,楓紅層層,高宇宏偉,香火鼎盛,一輛輛馬在山路上停停走走,不管是達官顯要還是平民百姓都前來虔誠祭拜,往來如織。
  傅錦淵一行人也隨香客下車,步上長長階梯,進入大殿,在大金佛前,祥龍雲紋四足銅爐上香煙嫋嫋,方丈與多名僧人正念經禮佛,下方信眾雙手合十,面色敬重的跟著行禮。
  傅錦淵僅跟大金佛行禮,即往後山走,杜詩詩見狀也連忙跟上去,梅兒也跟著去。
  小曇可沒白目的傻傻再跟上,駕車的小衛已將那些要野餐的餐盒跟軟墊提著往後山去占位置了,她總得讓傅錦淵跟杜詩詩獨處一下。
  和尚平穩的誦經聲不時傳來,整個大殿肅穆莊嚴,她索性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的看著上方的大金佛,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如果,她像個凡人成親生子,不列仙位成嗎?
  她蹙眉,慘了,她肯定瘋魔了。
  她連忙起身,退出殿外,她現在也算小半個公眾人物,很多人對她這張美人臉都不陌生,一些香客及丫鬟婆子都認出了她,笑著跟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傅錦淵的丫頭,還向她告知他跟著杜家姑娘往後山走去。
  她含笑道謝,一邊也接收他們對她的手藝及豆子充滿童趣盆栽的生意頭腦的聲聲讚美。順著人潮往風景優美的後山走,她回頭眺望,仍可見到隱在山林中的寺廟鐘樓掩於樹梢,沒多久,她回身再往前走,很快就看到形影不離跟著傅錦淵的杜詩詩主僕。
  小衛選了個偏僻的好位置,將她一早起來備妥的餐盒及茶水都已擺妥,草地上也放置好軟厚的墊子,她本想走開,但傅錦淵已經看到她,眼中冷光乍現,仿佛在控訴她的刻意閃避,她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杜詩詩看到她,臉色實在不算好,顯然馬車內的一幕讓她心中仍有陰影。
  小曇在野餐墊坐下,才發現這兒視線更佳,兩旁高大松樹成了自然屏障,甚為清幽,偶而山風拂來,黃紅楓葉舞動蔥郁,一陣松濤聲如輕樂響起,讓人感受到置身于林間的寧靜舒適。
  這時小衛準備離開,他要去顧著馬車,傅錦淵也交代他一個時辰後就回來幫忙收拾,小曇則在梅兒頻頻示意下也要起身離開,但是……
  “坐下。”傅錦淵說。
  小曇尷尬的以半蹲起身的姿態僵住了,不知該坐該起?
  杜詩詩打圓場的笑說著讓兩個丫頭自己去逛逛吧,小曇也拚命點頭,奈何某人不鬆口,將她做的餐點推到小曇面前,“早睡不是沒吃?”
  她還真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是吃貨啊,吃飯皇帝大,本想讓他們兩人風花雪月,但現在吃飽喝足再走好了。
  傅錦淵見她笑眯眯的坐下,拿起餐點來啃,頓時忘了神聖的紅娘任務,發揮吃貨特性,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失笑。
  杜詩詩見他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小曇,身子氣得微微發抖,不想讓這把心火愈燒愈旺,她強忍著內心不悅,起身溫柔的道:“剛剛走得匆忙,我去跟佛祖求個平安符,祈求傅大少爺左手能早日康復。”
  傅錦淵沒有拒絕,表情也沒變化,她只能輕咬下唇,在丫鬟陪同下離開。
  “這樣有點殘忍,你可以對她說點好話,表情柔和一點。”小曇吃著喝著,不忘下指導棋。“娶了她之後,你們就生一對漂亮的胖娃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與你要奪回一切並沒有抵觸,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的未來一定會愈來愈好的……”
  他冷著一張俊顏,處在一種有怒難言又格外壓抑的狀態中,偏偏某人還沒察覺,繼續說著,更以一臉期盼的表情說著他跟杜詩詩的將來,他的臉色難看,愈發黑沉。
  就在她說到口幹喝著水時,一個忍著怒火的低沉嗓音才接著響起,“我在乎的女人不是她,想一起生一對漂亮的胖娃娃的女人也不是她。”
  她杏眼圓睜,“那是誰?”
  “就是那個擅自作主張一直要撮合我跟杜詩詩的大笨蛋!”他咬牙低吼,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胸口驟然一窒,呼吸都困難起來了,她……她被告白了!
  此時,去求平安符又急急繞回來的杜詩詩正走到高大的松樹後方,她一動也不動,難掩怒火的看著小曇,她一直都知道她是傾城佳人,可是她的身份卑賤,她怎麼敢勾引傅錦淵,迷惑他心志?
  小曇心裡思緒百轉千回,有驚愕,有不安,卻還有一股自己極想忽略的喜悅,這是最不該有的思緒,心亂如麻的她最終僅弱弱的吐出,“我們不適合的。”
  “適合,這一輩子,我只要你。”他語氣堅定。
  松樹半掩的後方,杜詩詩倒抽口涼氣,攥緊衣裙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了。
  傅錦淵眼神無變化,但精湛的內力讓他知道杜詩詩早已折返,也聽到他的話,他就是要她死心,讓她看清楚,從她退婚的那一刻起,兩人再無可能,小曇那個笨蛋才不會再花心思的扮紅娘。
  小曇啞然,看著他灼灼目光,喉間像被什麼梗住,說不出話來。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緩緩傾身,在她的唇瓣輕輕落下一吻。
  杜詩詩如遭電擊般僵硬,也像是被人從頭淋了盆刺骨冷水,她渾身冰涼,一腔少女情懷付之東流,透過交錯的枝葉縫隙,瞠視著目瞪口呆的小曇,是她搶了傅錦淵!
  她眼睛蒙上薄務,羞憤難過的轉身朝另一邊跑了過去,梅兒被主子吩咐將平安符拿到香爐繞了幾圈才走過來,卻正好看到主子錯身跑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她只能趕緊追過去。
  傅錦淵看著小曇仍然呆若木雞的瞪著自己,又見她雙頰緋紅,他輕聲一笑,俯身再度吻上她誘人的唇,這一回,他吻得狂野,吻得她忘了天忘了地,意識融成一團漿糊。
  小曇再回神時,傅錦淵正抱著她坐在軟墊上,她軟趴趴的癱在他懷中,過了半晌,氤氳迷離的眸子頓時清澈,嚇得從他懷裡起身,卻被他困住動不了。
  “別啊,快讓我起來,杜姑娘應該要回來了。”她急了,這被看到怎麼得了?
  “她看到最好。”他倒是好整以暇。
  “不行,快放開我。”她一再堅持,他才不舍的放開她,她連忙坐得離他兩步遠,再四周看了看,好在沒半個人影。
  他看著努力裝成若無其事的小曇,不知該不該提醒她滿臉酡紅以及那微腫紅豔的雙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會知道她剛剛被人狠狠的吻過了。
  小曇不敢去回味剛剛那記銷魂的吻,她逼自己吐了口長氣,再一臉認真的看著悠閒的拿起茶盞喝茶的傅錦淵,“我……我只是個丫頭,謝謝大少爺的錯愛……”
  “所以你要珍惜,要感恩,因為,與那些來求親納妾的大戶人家不同,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他一點都不客氣的順著她的話說。
  “妻子?!”她叫了出來,但又覺得放錯重點,糗得羞紅著臉兒,“不是,我只是個丫頭,而且,當大少爺妻子的合該是杜姑娘才對。”
  他不悅的蹙起眉頭,“我說過我會負責,小曇也不希望我成為一個而無信的人吧?”
  “那是當然……不是……可是你不行啊。”她怎麼跟他走完一生?他又不是仙,等等,她是不是又放錯一點了?她窘迫的正要開口……
  “是我不行,不是你不願意?”他啞然失笑,那雙黑眸卻鎖著她的,讓她無法閃躲。
  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道:“嗯,我也不是不願意,如果……”
  如果她不是仙,她是願意的吧,可是人仙殊途,她愛上凡人是她自虐,但讓凡人愛上她,就是她害人了,想到這裡,她覺得難過,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下凡到底幹了什麼?!
  “如果你不是丫頭嗎?”他黑眸染上不舍,再次將她擁入懷裡,“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凝睇他那雙含著真摯情意的黑眸,她發現自己再也管不了悸動的心了,她該怎麼辦?就這樣愛了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1:04

  【第十二章 風風光光回朝堂】

  杜詩詩主僕遲遲不見回來,當小衛前來收拾那些野餐用品時,也說沒看到她們乘車離開。
  小曇不安的才剛說要去找人,就見一名小和尚走過來,說是一名杜姑娘請他來傳話,說她因遇到一名久未見面的好友,因此先行搭乘友人的馬車離開,要他們不必等她。
  於是,傅錦淵帶著小曇乘車返回山莊,車內,小曇還是覺得很不放心,傅錦淵索性吻她吻到她全身酥軟,無力再去想杜詩詩,在他看來,杜詩詩是打退堂鼓了。
  傅錦淵回到山莊,讓老神醫針灸,而林嬤嬤也早為他熬了湯。
  林嬤嬤是人精,老神醫亦是,兩人都覺得傅錦淵出門時是一張冷的臉,但回來後,俊臉上柔和許多,尤其看向小曇的眼神溫柔得像能滴出水來,而小曇則臉紅無措,這兩人有事喔。
  林嬤嬤立刻拉了小曇去屋裡問個清楚,知道傅錦淵認愛,還要娶她當妻子,也替她高興,可是……“大少爺雖有心,但你畢竟還是個丫頭,怎麼可以當大少爺的妻子?侯爺那一關肯定過不了的。”林嬤嬤很替她憂心。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還是決定跟大少爺保持距離,我們真的不適合。”小曇想來想去,還是這麼覺得,就不知傅錦淵合不合作就是了。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當然不可能。
  傅錦淵到書房處理事務,就要她在一旁陪他。
  她幾次找了藉口要出去,最後卻被他壓在牆上吻了個徹底,再點點她的小腦袋瓜,“說了一切有我,別胡亂想,也不許再把我推給誰。”
  她的粉頰早在他的吻襲來時就已染上紅暈,再加上他長驅直入的唇舌,她喘到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而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直到他專注的看著一些信件,她才放輕伐的離開書房,卻不知,某人的嘴是上勾的,他知道她要去照顧花圃,雖然莊裡添了幾名奴僕,但花圃還是她的活兒。
  小曇一陣忙碌,近晚時分,慶和侯府裡竟然來了人,是尋杜詩詩而來,原來她根本沒回府,連梅兒也不見了,以為她們主僕是留在這裡,才派人過來。
  傅錦淵抿唇,看來他還是小看了杜詩詩。他沉著臉說:“先回萬壽寺找找,或許她仍留在那裡。”
  慶和候府的人馬先行,傅錦淵找了兩名有功夫底子的小廝,小曇也要跟去,林嬤嬤也說萬燾寺那裡小路多,她年輕時常過去,也可以去幫忙找找。
  小曇要她在家等消息就好,但林嬤嬤很堅持,“傻丫頭,我是為你去的啊,大少爺不重女色,但杜詩詩感覺不好應付,誰知道她留在那裡有什麼準備?”
  她可想過了,儘管小曇身份不夠,但大少爺說了要小曇當正妻,這事兒,她一定要替小曇守住,絕不讓任何人覷空搶了去。
  最後,傅錦淵與兩名小廝騎馬,另外一輛馬車載小曇跟林嬤嬤前往。
  當他們一行人抵達時,慶和侯府的管事已經找到一直待在寺裡的梅兒。
  此時,霞光滿天,風涼爽,大殿外,梅兒全身顫抖,她很害怕,她已被管事細問過了,“我真的不知道小姐發生什麼事?小姐只說心情不好,要我走就是,還不許透露她的事,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不知道小姐有沒有回府,所以,我也不敢離開。”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杜詩詩去向不明,寺裡的方丈以及和尚也都聚集在這裡,有一些人已分散先去找人。
  傅錦淵聽到梅兒的話,清冷的黑眸頓時暗潮洶湧。
  霞光漸逝,夜幕低垂,此時山風陣陣,密林葉茂,不時出現窸窸窣窣被風吹動的聲響,再過不久,除了燈火通明的廟宇,山林就將陷入一片幽暗,不趕緊去將人找出來可不行,慶和候府的人手在分配好路線後,很快出發了。
  “杜姑娘一定是迷路了,這麼多人入山林裡找,肯定很快就找到她的。”小曇看著傅錦淵冷峻的神情,也不知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是自責?還是……
  萬一杜詩詩出事,她也無法原諒自己,她猜她會不告而別,也許……不,一定是看到傅錦淵吻了自己,不然,有什麼原因會讓她不要命的獨自闖進山林?
  傅錦淵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關你的事,不是你該擔心的。”
  “可是,萬一她出事怎麼辦?”她無法不亂想。
  “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後果自當自己負責。”他冷冷的說。
  她懵了,什麼意思?杜詩詩會故意讓他們找不到她?
  另一名小廝心思倒是靈活,偷偷的說:“小曇姑娘,若過了一夜仍找不到杜姑娘,不知要出多少蜚短流長,屆時,大少爺定會被要求負責任,不娶她都不成了。”
  小曇一愣,詫異的看向在夜風下傅錦淵已然策馬而去的身影,接著,那名小廝也拍馬跟了過去。
  她咬咬下唇,見林嬤嬤跟其他人都到前方去拿火把及燈籠,她反身走向一株長在大樹下迎風綻放的花朵,她輕輕碰觸花瓣,喃喃低語,再輕輕點頭,小花仙給了些消息,然而仙人之語,人是聽不見的,片刻後,她即跟著幾個小和尚與林嬤嬤等人起四散開來尋找杜詩詩。
  一路上,她像是不經意的東看西找,喊著杜詩詩,卻是做了不少小動作,小小聲的問問路邊花草樹木,一路往一條偏僻小徑走去。
  杜詩詩找到了。
  當傅錦淵得到消息,策馬回萬壽寺時,也不過是一個半時辰後的事,搜尋的各路人馬也都陸續回來了。
  在大殿右側的飛簷翹角下,林嬤嬤先見到傅錦淵,由於前往告知這消息的人說是小曇幫忙尋到杜詩詩的,他蹙眉問,“我聽說是小曇一路引人去的?”
  “就是,我跟著她一路啊,她說她有一種異能,鼻子對味道特別靈敏,上輩子恐怕就是屬狗的,所以能聞到屬於杜姑娘身上的香氣,能一路邊聞邊找。”林嬤嬤嘖嘖稱奇的說,而事實也是如此,讓她不由得不信。
  傅錦淵黑眸微暗,突然有些不安,知道小曇的事愈多,愈在乎她也愈怕失去她,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仿佛……小曇不是原來的小曇?
  林嬤嬤帶著他往後方的廂房去。
  燭火閃爍,杜詩詩繃著一張臉坐在廂房內,她不懂她藏得那麼好,那個藏身處早已偏離小徑極遠,是在一株大樹環抱的樹洞內,她聽到不少人喊叫她的聲音,但沒人找到她,為什麼林嬤嬤跟小曇找到了?
  她不想被找到的,雖然是負氣而走,渾渾噩噩的走了一段後,理性也慢慢回來,她心裡盤算,若自己失蹤一夜,她的閨譽受損,屆時只要父親及輿論施壓,傅錦淵就必須為她受損的聲譽負責,所以她願意在可怕的林子躲上一夜,只要熬過去,她就能擁有傅錦淵。
  “小姐,傅大少爺……”一旁梅兒怯怯的聲音響起。
  杜詩詩空洞的眼神才定焦,就看到站在門口俊朗出色的傅錦淵,他面上無半點波瀾,仍是一貫的淡漠,“杜姑娘沒事就好。”
  就這樣?!她心中那股不如意及黯然再次吞噬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梅兒在一旁低聲安慰,她卻愈哭愈傷心。
  傅錦淵正要走出去,慶和侯已得到消息趕過來,此時在小曇及方丈的陪同下也來到廂房。
  杜詩詩見到眾人,只能忍住不哭,慶和侯見女兒衣著整齊,毫髮無傷,總算松了口氣,先對方丈致歉,再向麻煩了傅錦淵尋人致意,接著又特意向找到女兒的小曇及林嬤嬤致謝,然後面色一整,提出要跟傅錦淵單獨談談,於是其他人全退出去,唯獨小曇的手被傳錦淵握著,走不了。
  “她不是別人,有什麼話就說。”傅錦淵態度冷漠。
  慶和侯蹙眉看著坐在一旁默垂淚的女兒,歎了一聲,再看著傅錦淵強勢與小昊交握的手,“老夫沒有冒犯的意思,畢竟小曇姑娘是詩詩的救命恩人,只是,就我所知,傅大少的左手已恢復大半,大好前程可期,需要的妻子……小曇姑娘在家世上恐是不足。”他愈說愈尷尬,偏偏傅錦淵一副雲淡風輕,毫不在乎的樣子。
  杜詩詩不哭了,她睜著淚眼,悻悻的瞪著頭垂得低低的小曇。
  “我要的妻子,家世如何從來就不在我的選項內,我選了誰,純粹就是我心裡裝了誰。”傅錦淵霸氣的說了這句話,就拉著驚愕的小曇走出去。
  杜詩詩難以置信的瞪著兩人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淚水拚命的掉,“父親,那是個低賤的丫頭啊,傅錦淵怎麼可以被那樣的丫頭迷惑了?她本配不上他!”她歇斷底裡的大喊叫,“我不要,父親,你再幫我去跟他說,我喜歡他,我只要他……”
  “詩詩!”慶和候大喝一聲,雙手搖搖她的肩膀,“冷靜點,他心裡有人,也只有那一個人,你明白了嗎?是父親眼皮子淺,害你錯過了這樁姻緣,但世上沒有後悔藥,把心情收拾好,父親替你定另一門親事吧。”語畢,他也忍不住深深歎息,那麼優秀的女婿,他竟一手推開了。
  杜詩詩看著父親不無遺憾的神態,心中黯然,低頭輕聲啜泣起來。
  她在離開萬壽寺前,小曇還特意去看她,但她口氣帶著濃濃的怨與恨,那壓抑不住的妒火燒灼著她的五臟六腑,全身沒有一處好受的,想到傅錦淵只愛小曇,她忍不住又哭了。
  慶和侯帶著一臉悽楚的女兒及府管事等人離開了。
  稍晚,林嬤嬤搭了寺裡另一輛馬車,傅錦淵則與小曇同坐一輛馬車離開萬壽寺。
  車內,小曇時不時的抬頭看著擁抱自己的傅錦淵,腦海浮現的是他霸氣的那一席話,他心裡裝了她,裝了她……
  她心裡甜蜜蜜的,但又充滿罪惡感,不能也不該裝自己啊。
  傅錦淵不懂她內心的糾結,但她抬頭看他一次,他就笑吻她一回,恁地心滿意足,然而這一夜,小曇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杜詩詩在萬壽寺迷路一事被嚴嚴實實的瞞了下來,沒過多久,就傳出她染病讓家人送到江南去休養的消息。
  這病來得太突然,自然也傳出不少八卦,但也只是傳了幾日,沒有杜詩詩這前未婚妻,小曇身邊又多了一些別有用心想親近她的大家閨透,為了圖耳根清淨,她也少去茶樓了,大半就在山莊及豆子的花田來回。
  這讓楊曉寧特別的不滿,嚷著想吃她的手藝,還得來望月山莊。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傅錦淵在老神醫日日針灸再配合福夢花當引的湯藥內服下,他的左手漸能握拳,到現在也能執劍動武了。
  老神醫一臉笑意,傅錦淵本身就有精湛內力,又有晨練功夫的好習慣,如此快的恢復程度讓他相當滿意。
  老神醫準備離開了,朝堂看似太平,但京城自古就是是非之地,在謝酬上,他僅收合理的醫藥費,再多便不妥了,他直言自己並非最大功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沒有福夢花,老夫醫術再精湛,也是徒留遺憾。”
  若說有什麼要求,他倒是希望小曇能送他一朵福夢花,那是救命奇花,他可以將其曬乾研磨成粉,相信可以幫助不少難治的病患。
  小曇索性將兩朵福夢花都給了他,她能感覺到福夢花的使命已達,花開花落是既定宿命,福夢花將要壽終正寢。
  老神醫得知福夢花將凋零,便連莖帶葉的整株帶走,他相信這些都是珍貴的救命藥。花圃因而空了一塊,小曇不能說不失落,傅錦淵看在眼裡,讓她將書房裡的蘭花移植過來,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情意,她很快恢復精神。
  至於管不了的感情,一向看得開的她也轉趨樂觀,愛情緣起緣滅,所以才有那句經典——“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話,何況,能讓傅錦淵幸福快樂,不也是她下凡的重點目的之一,她決定將那不安及罪惡感拋開,等哪天真的回了仙界再煩惱。
  幾日過後,蕭寰向父皇稟明傅錦淵手傷已好,第二日,傅錦淵即被傳入宮覲見。
  “祈州這些年來極為平靜,派出各國的探子也無異心,朕已於月初傳旨召你父親回京,你父親這些年守在那裡,來去匆匆,也是辛苦,父子間也疏離不少,這次回來,你們父子好好聚聚。”皇上說。
  “錦淵謝皇上。”傅錦淵拱手稱謝。
  皇上思索了一會兒,“至於你的官職,羽林軍中有擔任朕的宮禁宿衛及儀仗部隊,朕看,你也曾在羽林軍,現就任羽林中郎將,為禁衛統領。”
  皇帝金口一開,大筆一揮,傅錦淵就成了統領大人。
  傅錦淵很清楚這職務屬於皇上的親兵,掌守宮門及晝夜巡邏,宮廷宿衛大都由光祿勳統轄,提拔為侍從武官,但傅錦淵這是跳了一大階,一下成為天子近臣。
  有些官員早已經嗅到風向,紛紛親近,也很識相的將恭賀的賀禮往望月山莊送,但這個消息對福儀郡主而言就不那麼美好了。
  傳香茶樓生意火紅,成了金雞母,而今傅錦淵又重回朝堂,這對他們母子太不利了,在與心腹盧嬤嬤一陣交談又思考數日後,她心裡有了計較。
  這一日,她安排的眼線報告傅錦淵進了傳香茶樓,她立即派何管事去將人請回侯府。
  何管事面露為難,但在福儀郡主一句“請不回來,你也不必回來了”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去請大少爺回府。
  傅錦淵哪管何管事能不能回候府?他從來不是良善之人,還是此次隨他來茶樓的小曇硬不下心,要他回去一趟,總是母子,不可能永不見面,傅錦淵這才允了,但卻是拉著她一起回府,他的耳目可傳了不少消息回來,福儀郡主連他的婚事都想插手。
  福儀郡主見到傅錦淵回來,笑璨如花,催著不長眼的下人趕忙上茶,然而在見到他身邊那相貌出塵的俏丫頭屈膝向她行禮時,她還是愣了一下。
  “那就是小曇。”盧嬤嬤小小聲的提點。
  福儀郡主點頭,卻怎麼跟她記憶中黑黑瘦瘦的小丫頭連不起來?
  小曇膚白似雪,五官精緻,那雙圓亮大眼沉靜如胡,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她耳邊一綹黑髮拂起,她低頭不語,這靜立優雅的氣質不輸任何千金閨秀。
  “母親有何事?”傅錦淵雖然坐著,但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走人。
  福儀郡主挑剔的目光回到他身上,依舊是一襲玄色直裰,卻襯托出他的儀表不凡,再想到從江南接回來後就日日在外遊手好閒的次子,她的表情就有些沉重。
  但她不忘請傅錦淵回來的目的,態度又轉為熱絡,“錦淵如今有了正式官職,再住在莊子也不方便,回來住吧,母親將你的院子都差人打掃乾淨了。”
  “多謝母親費心,皇上上回賜了立雪園,若真有需要,我會到那裡住。”他回答得硬邦邦的。
  一陣靜默。
  “若沒事……”傅錦淵開口。
  福儀郡主歎息一聲,打斷傅錦淵的話,“這……你應知你父親已接到皇命要回京述職了,這會兒已在返京的半路上,而這座侯府看似光鮮亮麗,其實這段日子這銀子是有出無入,母親掌這個家是備感吃力,你父親也從不管內宅的事,你總是侯府的人,傳香茶樓也是侯府的店鋪,母親想,你就專心當你的官,經營茶樓的事,就由母親幫你管著,總是自家人,你也比較放心不是?”她討好的說著。
  小曇傻眼,有這麼不要臉的嗎?竟然打起傳香茶樓的主意?她記得那可是樊氏的嫁妝,福儀郡主的無恥程度當真刷新了她的認知,她更氣自己當年的識人不明。
  “茶樓已有人主事,不需母親費心。”
  “你說的是那不著調的江湖人嗎?過去茶樓生意清淡,讓他照看著沒什麼差別,可現在去茶樓的多是有身份地位的客人,那武夫怎會招待?萬一衝撞哪個貴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生意可是說沒了就沒了的。”她苦口婆心的說著。
  他卻是淡然回答,“如果母親十萬火急的要我過來只是為了談這件事,那我告退了。”
  要走?她眸中閃過一抹陰鷙,茶樓可是搖錢樹,怎能輕易放手?她口氣變差,“你身為侯府嫡長子,對侯府也該盡一份責任,今府裡公中吃緊,甚至虧空,你明明能助一臂之力,怎能轉身就走?再說了,我也是你名義上的母親,所謂孝順孝順,順字做不到,就為不孝……”
  “夫人這話說得太過了。”小曇真的聽不下去了,她原本站在傅錦淵坐著的椅子後方,這會兒已氣衝衝走上前,怒視著福儀郡主。
  傅錦淵看著為自己挺身站出的小不點,黑眸閃過一抹笑意。
  “夫人指責他不孝,然而夫人可有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他到莊子長住一年,夫人給了他什麼?克扣月例,遣散下人?還有一些不該做的事,我想問夫人,在夜深人靜時,可會因為自己的卑劣貪婪及算計而不安?而在大少爺成功後,你才忽然想起他是侯府的嫡長子,有他的責任與擔當,然而,他何曾享受討嫡長子的待遇?既然沒有,你憑什麼要他擔責任,又憑什麼拿孝順的大帽子來指責他?我真想知道你銅牆鐵壁的臉皮究竟是怎麼生出來的?”小曇氣到口不擇言。
  “你你你閉嘴……”福儀郡主氣得口吃。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頭是岸,就怕舉頭三尺神明怒了,將你曾經擁有的一切一樣樣的收回去,屆時,你懊悔萬分也後悔莫及!”小曇繃著一張俏臉,一席話說得義正詞嚴。
  傅錦淵嘴角微揚,廳堂裡的其他下人個個低頭斂目,雖然大多數贊同她的話,但也因她的大膽而冷汗涔涔。
  福儀郡主瞪著那張小臉透著正氣,竟莫名的讓她生出一種不堪來,她惱羞成怒,拍桌怒道:“一個低賤丫頭,竟敢大放詞厥的忤逆主子,來人,杖五十給我拖出府去。”
  一旁盧嬤嬤想勸又不敢勸說,主子發起狠來可是會要人命的,但找大少爺回來是談和而非吵架,甚至要提婚事的,主子怎麼氣到忘了?
  其他奴僕也是心驚肉跳,在傅錦淵的眼皮下他們絕對動不了小曇,可誰也不敢忤逆當家主母的命令。
  下一刻,廳堂外,立刻有奴僕搬來長板凳,兩名護院提了棍杖,另兩名護院正要講廳去抓小曇,傅錦淵卻已先行牽著小曇步出,黑眸冷戾看著四名護院,氣勢攝人,誰也不敢往前湊,只能看向也走出廳堂的福儀郡主。
  她鳳眼一眯,咬牙怒道:“好啊,堂堂侯爺夫人連打下人的權力也沒有了?”
  小曇對著臉色扭曲的福儀郡主好生失望,雖然早知她已變得心狠手辣,但心中多少有些期望當年那理性的女子能聽了她的話而及時悔悟。
  “母親若聰明,就不會動她一根寒毛。”傅錦淵冷冷的說。
  她嗤笑一聲,“難不成我打她,你還敢打回來?我就不信了,來人,給我打!”
  怎麼打?護院們額冒冷汗,顫抖著抓著長杖,動都還沒動,傅錦淵順手就抽走其中一人的長棍,接著,幾個令人眼花繚亂的棍花掃了出來,他們一個個毫無戰鬥力的應聲倒地,唉唉叫疼得起不了身。
  全是飯桶!福儀郡主氣得全身發抖,“好,好樣兒的,為了一個賤丫頭……”
  “是母親自己失了身份,在我心中,小曇從來就不是一個丫頭!”他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大方的牽起小曇的手,轉身就往大門走。
  “站住!”福儀郡主沒想到為了一個丫頭,他竟然與她正面杠上。
  傅錦淵聽而未聞,府中奴僕也沒有一人敢擋他的路,頭垂得低低的。
  傅錦淵跟小曇一出侯府大門,一輛馬車正好停下來,就見滿身酒味的傅錦淮搖搖晃晃的下車,他醉眼朦朧,看到迎面的是傅錦淵,在小廝的攙扶下,踉蹌的指著他,“咦?大哥怎麼回來了?這小丫頭真水靈……”
  見他臉上露出垂涎神色,傅錦淵一句話也沒說,牽著小曇上了另一輛馬車離開。
  車內,小曇被他抱在懷裡,動也不敢動,她後悔了,她真不勸他回來的,回來只讓人更傷心,人性怎能如此醜陋?!
  傅錦淵眼神深沉而晦暗,他靜靜的抱著小曇,感覺他還擁有的溫暖。
  傅錦淮在小廝的攙扶下進入富麗堂皇的廳堂,就見母親抿著唇坐在椅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解的問,“怎麼回事?大哥回來又出去,還冷著一張臉?”
  福儀郡主見他渾身酒氣的跌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但沒坐穩又虛軟下來,一旁小廝連忙又撐起他沉重的身子讓他坐好,真是不像話!她冷著臉也不吭聲。
  倒是身旁的盧嬤嬤揣摩主子意思,幾句話將剛剛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傅錦淮這才知道母親討要傳香茶樓失敗,“這事交給兒子,一定幫母親辦得妥妥的。”
  “不必,你去把自己整理一下,幾天沒梳洗了,一副邋遢樣。”福儀郡主對兒子沒半點信心,也愈來愈看不慣他,她剛剛發了頓脾氣,頭疼欲裂,讓盧嬤嬤扶回屋裡休息了。
  殊不知,傅錦淮被親娘瞧不起,心思活絡起來,酒也醒了大半。
  早在他被迫前往江南之前,他跟那幫好友就提到傳香茶樓日進鬥金的事,這種會下蛋的金雞母沒分幾杯羹,實在太對不起自己,所以,好友們還幫他查清楚了,茶樓能那麼火紅,全是因為小曇。
  所以大夥兒說了,只要把小曇納為妾,再開五家甚至十家茶樓,錢還不流進口袋?!聰明人就是不會把問題想得太複雜。
  “二少又要出去?”何管事看他又要往外走,喊了一聲。
  傅錦淮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嚇得他低頭,不敢更吱聲。他隨即叫了兩名小廝跟他一起上馬車,直奔京城最大青樓,笑眯眯的點了幾名美人,塞了張大額銀票給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老鴇,然後載了一車花枝招展的美人兒往傳香茶樓去。
  楊曉寧一見這紈絝,又看他身後兩名小廝及那幾個笑得花枝亂顫的美人兒,幾個快步就雙手環胸的擋在門口,“抱歉,茶樓目前沒有空位。”
  “我找大哥。”傅錦淮先前也來茶樓鬧過一陣,熟門熟路的帶著幾個妖嬈美人及小廝,穿過滿座客人就要直闖後院的辦公處。
  不過,傅錦淵更快得到消息。
  在他走到回廊花徑時,就見俊朗出眾的傅錦淵出現,傅錦淮面露討好的上前,不忘命兩個小廝顧著那幾個風騷美人,這才笑眯眯的跟傅錦淵說明來意,“弟弟就是送那幾有奶有腰,身上還香噴噴的美人兒給大哥的,大哥現在有官職,過幾日就要上任,身邊總不能沒人伺候,是不是?”
  傅錦淵近日是收到不少賀禮,但都是投其所好,沒有人送女人,“我們兄弟一向不和,無事獻慇勤,依你的個性,總有所求。”
  傅錦淮笑得很賊,“只是禮尚往來,我只要一個小曇,那幾個美人兒換她一個不吃虧吧。”
  傅錦淵黑眸閃過一道怒火,“她的身契的確在我手上。”
  傅錦淮一聽,當即親昵的和他勾肩搭背,“所以嘛,她是賤丫頭,我是你弟弟,當哥哥的還捨不得送一個賤丫頭給弟弟。何況,我是要抬高她的身份,打算讓她當我的妾呢,大哥,你可不能阻擋啊,我是世子,這身份怎麼說也比一些商賈正室都要強。”
  傅錦淵都要氣笑了,他到底能愚蠢到什麼程度?小曇如今在京城任何有家底的人眼中不只是個賤丫頭,他真的被他親娘徹底養成不知世事的廢物了!
  他冷笑的將傅錦淮的手從肩上拉開。
  傅錦淮撇撇嘴,隨又露出忱惜的表情,“大哥,女人我玩太多了,她一看就是個處子,大哥先前被傳有隱疾,這丫頭也在山莊伺候你那麼久,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唉,這多暴殄天物,為了她的幸福,大哥就把人給我,我一定好好……噢……”
  他痛呼一聲,因為傅錦淵突然掐住他的脖頸,他害怕掙扎,但扣在他喉間的五指卻愈來愈用力……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前方不遠處的幾名美人兒也看到這驚悚的一幕,嚇得連尖叫都沒有,轉身就跑了,兩名小廝面如死灰,卻不敢亂動。
  就在傅錦淮覺得自己會被掐死時,脖子箝制的力道一松,他重重跌坐地上,拚命咳嗽,大大喘氣。
  “不要再打小曇的主意,還有下一次,就沒這麼簡單放過你。”傅錦淵丟下這話,往另一邊的廂房走去。
  他一走,傅錦淮帶來的兩名小廝才敢奔上前扶起他。
  他火冒三丈的踹開他們,喉頭發疼的咆哮,“你們等著回去領罰吧。”
  兩名小廝頭低得不能低,傅錦淮則恨恨的看著傅錦淵遠去的身影,呸了一聲,“放過我?誰放過誰還不知道。”
  他大步回頭準備離開,兩名小廝也快步跟上,沒想到,這霸道主子突然又停下腳步,害得他們差點沒撞上去。
  傅錦淮覺得老天爺是在幫他的,這從側門走來的漂亮丫頭不就是小曇,只是她身邊還跟了一個瘦巴巴的男孩。
  小曇跟豆子一起去店家拿那些要擺在花盆的迷你公仔,怎知一回來就見到這討厭鬼,真倒楣,一天之內就見他兩次。
  豆子以前在賣盆栽時就認識聲名狼藉的侯府二少爺,見小曇越過他卻被他擋下,想也沒想的閃身擠到兩人中間,抬頭瞪他,“為什麼擋下小曇姊?”
  “因為我有話跟她說,走開!”傅錦淮嫌惡的推他一把,沒想到,男孩看似瘦弱竟很有力,他竟然推不動,臉色染上怒火,就要揚手……
  “二少爺要說什麼快說,我跟豆子還有事要做。”小曇立即將豆子拉到自己身後。
  傅錦淵瞧她這天仙空貌,表情就變了,這美人一到他身邊,他肯定會好好疼著,邪淫心緒轉了又轉,他揚起討好的笑臉道:“好,我就掏心掏肺的跟你說,你有一手好手藝,茶樓沒有你,生意就不會這麼好,你離開我大哥,我出錢咱們合資,我幫你脫離賤籍,日後,你再也不是個丫頭,這盈餘的錢你七我三,怎麼樣,我很有誠意吧?”總之先騙過來再說,屆時,女人管什麼錢?還不都是他的!
  “我沒興趣。”小曇說得斬釘截鐵。
  他不懂了,“你想永遠當丫頭?”
  “那是我的事,幹二少什麼事?”一副黃鼠狼的樣子。
  “因為我喜歡你,當然希望你能過得好,何況,你成了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說得理所當然,努力想使出有魅力的眼神迷惑她,殊不知他現在一副邋遢樣,眼睛還有眼屎,讓豆子差點憋不住的低頭偷笑。
  小曇也很想翻白眼,他喜歡她?這世上有他討厭的女人嗎?“謝二少爺錯愛,但我很喜歡目前的生活。”
  她拉著豆子就要再次越過他,沒想到,他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大少爺就在茶摟,要我叫他嗎?”她挑釁的看著他。
  他粗咒一聲,不得不鬆開手,卻是黑眸陰沉的看著兩人走了,他橫行霸道慣了,既然這女人油鹽不進,軟的不吃,那就硬著來好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1:20

 【第十三章 讓毒婦得到報應】

  三日後,小曇乘車離開望月山莊前往豆子的花田。
  傅錦淵已正式走馬上任,成了統領大人,天天都得進宮當差,偶而還得巡夜,所以,為了免去來回奔波,他已在京城的立雪園入住,那裡有現成的奴僕丫鬟,他也不缺人伺候。
  傅錦淵自是希望她同住,但她想到林嬤嬤還有那些花草草就搖頭了,何況,傅錦淵還告訴她得進宮表演裱花手藝,雖然日期不確定,但因為苓蘭公主插手了,她知道肯定是會去的,所以她正好留在山莊,為這項表演做準備。
  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受到驚嚇,車身晃動,她連忙穩住身子,再掀開簾子,“周大……”
  她驀地臉色一白,竟見駕駛馬車的周唯摔倒在地,他的雙腳顯然被人劃傷,鮮血淋漓,但他忍著痛楚艱難的爬起身,對著她大喊,“快跳下來!”
  她反應過來,正要跳車時,一名黑衣人突然飛身而來,擋住她要躍下的身子,而馬車繼續前行,周唯的身影已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點。
  馬車繼續疾馳在官道上,接著,一陣急促的雜遝馬蹄聲傳來,小曇揪著簾子,看到從官道兩旁奔來更多黑衣騎士,而其中一匹馬還是雙載,她定眼一看,坐在前方的那人赫然是傅錦淮。
  坐他後方的騎士力氣極大,扣著傅錦淮的腰飛掠向馬車,擋下她跳車的黑衣人就接手將他拉入車內,再眨眼間,一名黑衣人已掠到原本雙載的馬背上。
  於是,仍然疾馳的馬車內,除了駕馬的黑衣人外只剩小曇與傅錦淮獨處了,她的一顆心隨著車子顛簸而上下起伏,但要說怕,她倒不怕,“你想幹什麼?”
  他笑得淫穢,“把你變成我的女人,再替我開幾家茶樓賣命賺錢,是不是一舉兩得?”
  “大白天作夢,我佩服你!”她將身子抵在對角,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
  “外面幾十個都是我的人,你能閃到哪裡去?不過,咱們的第一次,地點欠佳,時間也會倉促點,這當然是怕我那無所不能的大哥得到消息趕來阻止,所以別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先破你的身,日後再慢慢疼你啊。”
  他邪笑著要靠近她,她一腳就朝他的臉踹過去,“去死吧你!”
  他被踢個正著,臉歪過去,痛得他跌坐軟榻上,“你這丫頭……”
  哼,現在用腳,等會兒就用仙法把你揍成豬頭!小曇正想來狠招,外面有人開口道——
  “二少爺,有人過來了。”
  “快去擋著,別妨礙我辦事。”傅錦淮氣得朝外大吼。
  “不成啊,那些人已經策馬飛馳過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簾子被打飛往上,小曇跟傅錦淮就見到車外有兩方人在馬背上廝殺,一方是傅錦淮的黑衣侍衛,另一方,小曇也認出俠幫的朋友們,而沖在最前面的就是面色冷戾的傅錦淵。
  小曇正要喊人,一旁的傅錦淮已拿了把利刃抵在她的脖頸,邪笑的對著策馬追來的傅錦淵大叫,“沒想到大哥這麼冷峻的人還是個癡情種,好吧,為了成全我哥難得的情意,只要哥自斷一臂,我就放了這丫頭。”
  “不行!”小曇著急的大叫,一指凝注仙力就要彈飛頸上的利刃,卻見傅錦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掠向她,一手射出一塊注了內力的碎銀瞬間打掉傅錦淮手上的利刃,同時,多名黑衣人飛身掠向傅錦淵,俠幫友人也急忙趕來支援。
  在小曇怔愣間,她已被傅錦淵單手抱著更往車內縮,因為太多黑衣人執刀刺向他們,傅錦淮嚇得貼往另一邊車壁,只見傅錦淵將小曇護在身後,同時以手中的劍應付不時殺進車內的劍與刀……
  “可別殺到我啊……”他吞咽口水,聲音發抖。
  在俠幫友人與黑衣人廝殺與掩護下,馬車終於停下,傅錦淵一手緊抓著小曇的手將她護在身後,正要飛掠出馬車,一名黑衣人又殺上來,他朝那人刺了一劍,眼角餘光看到馬車內閃過一道刀光,傅錦淵猝然回身,及時的將小曇護到身後,以肉身擋住傅錦淮劃過來的一刀,他墨眸一眯,直接朝他胸口狠踹一腳,就聽傅錦淮痛呼一聲,吐血飛出馬車,“砰”地一聲,摔落地上。
  刀光劍影中,兩方戰勢清楚,傅錦淮這方頹然受傷倒地的居多,傅錦淵這方是贏家。
  “要不要老子一刀削了他手臂?”一名黑面大耳的江湖人正蹲著,以手上沾血的刀面拍著傅錦淮的臉。
  “不……不要……不要,大哥,我求你了……”傅錦淮因先前那一摔,仍在地上躺平,他渾身發抖,染血落淚的臉龐白得泛青,嘴角那抹血跡也特別明顯。
  傅錦淵黑眸冷戾,身上也散發一股陰冷。
  俠幫友人見傅錦淮那樣,忍不住噱笑,“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曇滿心滿眼只看到傅錦淵被傅錦淮劃了那刀,他的腰都見血了,“別管他了,你的傷要緊。”
  “只是小傷。”傅錦淵面對她時,渾身寒氣頓時化為溫柔春風,他輕聲安撫她,再看著一幫江湖友人,所幸他們身上都沒有大礙,傅錦淮找的這幫人並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是人數多了些,“謝謝各位。”
  眾人客氣一番,卻好奇他要怎麼處理傅錦淮這行人?
  “把他們的馬匹趕跑,其他的什麼都不做。”
  眾人錯愕,連傅錦淮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面無表情的他,但那些江湖人信服傅錦淵也不是一兩天了,當下就動手將那些馬全拍跑了,傅錦淵帶著車夫和小曇上了馬車,俠幫眾人也策馬跟在馬車旁。
  車廂內,傅錦淵靠在軟墊上,小曇的手壓著他受傷的腰部,眼眶盈滿熱淚。
  他溫柔拭去她跌落眼眶的淚水,“別哭,只是皮肉傷。”
  能不哭嗎?她是仙啊!在重要時刻,竟還得讓他這個凡人來救,像話嗎?
  見她不語,他微笑握著她微涼的小手,“守護你是我想做也應該要做的事,讓你受到驚嚇我已內疚不已,別哭了,好不好?”
  瞧他還溫柔體貼的安撫她,她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的脆弱,再悶悶的擠出笑臉。
  知道她心裡仍自責,他俯身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這傅錦淮既然敢對小曇伸魔爪,他半點都不介意提早扳倒這個不曾入他眼的弟弟。
  “將馬車駛到皇宮前,我要找二皇子談點事。”他對著前方的車夫道。
  “是。”
  傅錦淵再次拉開車簾,讓那些在車旁護送的友人自行散去,但請其中一人到山莊報平安,免得林嬤嬤等人擔心。
  小曇不明白原因,傅錦淵才告訴她,這些人正巧到山莊向他報告事情,才步出山莊要離開,卻見到受傷求助的周唯,於是,他們一群人就同他出來救她。
  傅錦淮終於可以坐起來了,他呆呆的看著遠遠離去的人馬,雜遝馬蹄濺起漫天沙塵,他雖然面色如土,卻有一種逃過死劫的戚覺,然而,除了受傷的侍衛外,一匹馬也沒有了。
  他忍著胸口的痛楚,起身往京城方向走,其他人也跟上,但沒多久,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就不走了,要人去找車或攔車都行。
  當傅錦淮終於回到秦廣侯府時,已是幾個時辰後的事。
  福儀郡主一見寶貝兒子臉上有乾涸的血,胸口還被重踹一腳,正想問得更仔細點,憋屈氣悶的傅錦淮頓時怒了,“我又渴又餓又受傷,母親怎不是先找大夫來看我,讓人伺候沐浴,備吃的喝的,問東問西的煩不煩?!”
  福儀郡主又氣又急,一巴掌就想甩在兒子臉上,但見他一臉血漬,咬咬牙,還是喚了人一一吩咐,等一切都照著他要的辦妥後,又是一個時辰過了。
  此時,傅錦淮吃飽喝足沐浴完,喝了一碗黑幽幽又加了蜂蜜的苦藥湯,半坐臥在床上時,才將事件的來龍去脈一股腦兒的向母親招了。
  “你瘋了嗎?擄走小曇還想強……”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叫了出來,連她都看出傅錦淵對那丫頭的在乎,她也派人查過了,魏田會消失得無聲無息,就是他起色心動了小曇,而她又不可能為了一個當耳目的奴才去跟他算帳,只能忍下此事,沒想到兒子連這點眼力都沒有,自己撞上去?!
  傅錦淮撇撇嘴,“反正我被他踹一腳,他也被我劃了一刀,兒子又沒吃虧。”他說得輕鬆,但胸口疼死了,剛剛太醫把脈時,他就在心裡詛咒傅錦淵那一刀最好深入骨肉,一命嗚呼,但他知道不可能。
  “夫人,夫人,宮裡來了人,要夫人去接旨啊。”
  何管事驚慌的聲音及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響起。
  屋內,母子臉色同時一變,再對看一眼,福儀郡主忍著不安開口,“你待在這裡。”隨即步出房間,走到前廳去接旨。
  見到來宣旨的竟然是宮裡的老太監,身後跟著兩名小太監,手上還拿著杖棍,她的心就咯登一下,愈加忐忑,但還是率領一干奴僕跪下接旨。
  面白無須的老太監見人到,開始宣旨,一念完,跪著的一群奴僕在詫異之餘卻不敢有任何表情,而起身的福儀郡主則是心慌意亂的接過聖旨。
  “聶公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老太監還是福儀郡主熟悉的人。
  “老奴只知道二皇子出宮門一趟,再回來時,就到禦書房跟皇上談了近半個時辰……說到這裡,他掃了眼一室的奴僕丫鬟,卻見福儀郡主根本不在乎他們聽,也是,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兒,誰敢把聽到的話拿到外頭嚼舌根?
  老太監是個人精,宣旨這等差事,內幕消息給得愈仔細,荷包的銀票就愈厚,所以,他特意打聽了來由才出宮。
  這會兒,正娓娓道來傅錦淵這個新上任的統領大人大義滅親,搜羅到弟弟勾結官吏貪墨外放印子錢的事,鐵般的實證已讓二皇子送到皇上面前。
  另外,又將傅錦淮擄他山莊丫鬟欲行姦污一事也一併報告,其中,還有傅錦淮以丫鬟生死威脅統領大人削其一臂才願放人的事,當時苓蘭公主也在,將那丫鬟的事說了不少,是個身份卑微卻難掩光華才氣的丫頭,統領大人甚為看重,皇上聽完後震怒非常,聖旨才下得這麼快。
  “皇上原本只削了二公子的職,命他在家思過,皇上特別提及是給老祿王面子,誰知苓蘭公主說了些罪罰太輕等話,玩笑的說她也要削掉二皇子的右肩,反正沒有斷就沒事兒,皇上臉色一變,又多責罰杖刑五十,是故,老奴得執完刑回宮,還請郡主別怪罪老奴。”
  福儀郡主臉色氣得煞白,卻不得不叫人去將屋裡的兒子拖出來,她揪著一顆心,看著不明所以的兒子被按在地上,一杖一杖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傅錦淮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接著著求饒,再來是罵他娘沒用,護不了他,罵罵咧咧的滿口粗話,最後痛得只剩下虛弱的呻吟。
  其實老太監已給兩個小太監眼神暗示,所以杖刑力道大減,但傅錦淮細皮嫩肉,五十杖下去,還是讓他皮開肉綻、哭腫了眼被抬回房裡,大夫就在屋裡等著他。
  執完刑,福儀郡主給身後仍跪著的盧嬤嬤一個眼神,老嬤嬤明白的在備妥的荷包內又塞了好幾張銀票,困難的站起身交給老太監。
  老太監滿意的拿了鼓鼓的素面荷包,帶著兩個小太監走了。
  除了盧嬤嬤外,其他奴僕仍跪了一地,因為當家主母動也不動,盧嬤嬤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下一瞬,“那賤婦生的畜生竟敢動我兒子!”她瘋魔似的歇斯底里大叫,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連同聖旨都掃落地,乒乒乓乓瓷器碎裂一地。
  盧嬤嬤及跪了一地的奴才身子陡地一顫,頭垂得更低,即使有人被飛濺的瓷片劃傷也沒人敢動。
  福儀郡主將廳堂弄得一片狼藉,才頹然坐下,仿佛也在此時才看到那一堆跪著顫抖的奴才,她眼內冒火,咬牙切齒的怒吼,“滾,全給我滾!”
  奴僕們頭也沒敢抬,急急的矮著身子退出廳堂,就連最親近的盧嬤嬤也不敢留。
  四周一片死寂,她氣喘吁吁,沸騰怨恨的心在平息下來後理性也回來了,傅錦淵沒有動她,是放印子錢的事只有查到錦淮?
  不可能,他已拿到罪證,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他還想做什麼?她臉色倏地發白,心裡湧起一股危機感,傅錦淵已經回到朝堂,錦淮不夠出色是事實,而今又只能賦閑在家,長久下去,皇上改換世子也不意外……
  她突然頭痛加劇,眼前一黑,她昏厥過去。
  寧靜夜色,望月山莊也籠罩在一片柔柔月光下。
  傅錦淵在沐浴後,包紮完傷口,甫用完?膳,蕭寰就過來了。
  兩人進到書房談了一個時辰,而後蕭寰又見小曇,看她一切安好,笑說可以去跟苓蘭覆命,也就離開了,但傅錦淵仍留在書房,不久後,周景浩及幾名幫眾也過來了。
  就在離書房不遠處,小曇站在傅錦淵的屋裡,眼巴巴的看向屋外燈火通明的書房,他們怎麼還沒說完話?
  她無聊的看著傅錦淵低調又不失奢華的房間,看著一進屋就能看到的黑檀木桌椅及櫃子,轉過身,再走到將房間一分為二的竹簾,一手撩開竹簾,往裡走,她坐在床榻上,拍拍床,真是的,雖然大夫說傅錦淵的傷不嚴重,但還是休息吧。
  她本想再走出去,但想想又不好,他們有要事商談,她也沒什麼大事……
  時間流逝,她等著等著,最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待傅錦淵進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小心的將她抱到床上,動作輕柔的將被褥覆蓋在她身上,聽到她平緩悠長的呼吸聲,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他忍不住也上了床,低頭攫取她的粉唇,原想淺嘗即止,卻愈吻愈深。
  小曇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下意遲的回應他的吻,他低聲淺笑,離開她的唇,她眼神終於定焦,在意識到自己跟他同躺一張床,他的傷……
  “你的傷……”她倏地瞪大眼,急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他卻將她的腰扣得緊緊。
  他深邃的眼眸含笑看她,“小傷,一點也不妨礙我偷香,卻是把你吵醒了。”
  她回視那雙飽含深情的雙眸,瞋瞪一眼,“真不安分。”
  “是你太可口。”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她柔順回應,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伸手輕撫她滑膩的臉頰,兩相依偎的說起傅錦淮的事,到他被皇上削了官職,杖刑五十在家思過,如此便放下,也是老祿王這座靠山太硬。
  “老祿王做人不算太差,只是過於寵溺福儀郡主,但近些日子似乎也疏離了些,倒是福儀郡主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現下傅錦淮當眾被杖刑,得臥床一個月,她也氣病了,宮中喚了太醫到侯府,暫時應該沒有力氣鬧騰。”他頓了一下,“不過,為了不讓此次的危險再度發生,我會派暗衛保護你。”
  小曇靜靜聽著他低啞的聲音在靜謐的房內回蕩著,直到他說完,她才凝睇著他,“你跟福儀郡主正式翻臉了?”
  “無妨,我們原就是相看兩相厭,過去她為了面子還會遮掩著些,現在只不過是擺到明面上,”他眼眸微冷,“但我父親快回來了,她還得好好算計如何讓父親厭惡我,讓世子之位不會變動。”
  “她又要算計?”她都想呻吟了,有完沒完?良心就找不回來嗎?!
  聽出她語調的擔心與萬般無奈,他揉揉她的頭髮,“別擔心,我安插了耳目,這一次,她不會有機會算計我。”
  聞言,她倒安心了些。
  “睡吧。”他輕聲道。
  她一愣,“就這樣睡?”她都不知她睡姿好不不好?他腰上有傷,還抱著她……
  “還是你想做些事?”他淺笑輕吻,溫熱的唇貼在她耳垂喃喃低語。
  她覺得熱呼呼的氣息拂來,他的手順勢從她的腰身往上,有往她柔軟渾圓前進的趨勢……
  她粉臉爆紅,心跳得極快,急急抓住他的手,“沒有,什麼也不做,睡覺了。”
  她狠瞪他一眼,兩人躺在一起就不太好了,他還想滾床單。
  她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倒很快入睡,作夢也笑了。
  倒是傅錦淵擁著她,深沉黑眸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晦暗不明。
  深秋時分,望月山莊周圍的連綿群山也換了更多紅黃青綠的顏色,但在沁涼山風吹落一地打轉的枯葉時才見蕭瑟。
  寧靜中傳來一陣馬蹄聲,漸行漸近,山莊大門前,一個粉紅身影早在引頸等候,在見到高坐在黑色駿馬上的紫色身影,粉臉綻出一抹愉快的笑意,下一刻,她腰間陡地一緊,整個人被抱上馬背,男人調轉馬頭又轉往來時路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小曇抬頭看著傅錦淵。
  “待會兒就知道了。”他笑著低頭啄了下他日思夜想的紅唇,策馬疾奔。
  他腰傷一好,就變得極忙,近半個月都沒有回山莊。
  那時候,小曇才知道羽林軍也有分職,有的守宮闈,有的是貼身護衛皇帝,乃御前行走,而羽林軍大多來自勳貴子弟及軍中優秀兵士,要進去也得經過侍衛營特訓及層層考試,不過傅錦淵早就在羽林軍當過差,所以這次回鍋,大多數人是服他的,同儕間相處愉快。
  只不過,二皇子不放手這個超級幕僚,在他休息時仍會把人叫去討論事情,才讓傅錦淵連回莊子的時間都沒有。
  但看來他忙碌的事好像還有其他,例如她的房事?
  傅錦淵策馬進城,左轉右拐的還越過豆子的花田老屋,又前行沒多久,眼前就是一座小巧的宅第,大門上方有匾額寫著“曦園”。
  他抱著她飛身下了馬背,兩人抬頭看著那匾額,原本關閉的大門突然打開,豆子跟兩個弟妹笑眯眯的跑出來。
  “小曇姊姊,我們成鄰居了。”
  “大哥哥說,你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來這裡住。”
  “你們兩個,先讓大少爺跟小曇姊進去啊。”豆子都不好意思了,弟妹興高采烈對著兩人又叫又笑的。
  小曇詫異的看看笑容可掬的傅錦淵,卻見他含笑看著豆子,“逛一遍了?”
  豆子用力點點頭,再看著小曇,“我帶弟妹先回去,待小曇姊搬進來後,我們再過來。”
  弟妹倆乖巧點頭,豐潤的小臉上都是笑容。
  小曇回以一笑,但她真的還沒搞清楚這個驚喜,在豆子一行人揮手離開後,她已被傅錦淵擁著進入院落。
  兩人進到廳堂,已有一干奴僕恭敬的候著,傅錦淵向她介紹其中的管事,又留下兩名丫鬟。
  小曇在聽到這兩個約莫十四、五歲,乾乾淨淨的丫頭是專門伺候她的,不禁目瞪口呆,“可我才是丫鬟。”
  傅錦淵微微一笑,讓所有人都退下後,才握著她的手,“不是,日後,你是傅家茶樓的半個主子,你的身契我撕了,也在官府註銷了奴籍,從此,你是自由人……”他繼續說著他給她買了這一座小巧精緻的宅子,地點離傳香茶樓也不遠,之後的時間他只會更忙,她在城裡,他要見她也方便。
  至於林嬤嬤,她說她已習慣莊子的生活,或許偶而來小住,接著,他再交給她一隻古樸的雕花梨木盒,她打開後,錯愕的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先拿出上方的房契,就見厚厚的一迭銀票及她的私章,“我在富通銀莊也為你存了一筆款,日後,你能拿私章在全國都有分號的富通銀莊自由存取。”
  她咬著下唇看著房契等物,再抬頭看著表情認真的他,想說些什麼,卻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事事為她著想,可是,她真能永遠的擁有他嗎?
  不,他們之間不會有永遠,所以,她只能活在當下,努力的讓他幸福快樂。
  他看著她眼泛淚光,以為她太感動,握著她的手,“我帶你去參觀宅子。”
  這座宅第雅致而奢華,他帶著她四處轉了轉,一直來到她的寢臥,他讓裡外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
  她眨眨眼,看著這間佈置得美輪美奐的臥房,珠簾垂落,家飾用品都見昂貴,就連床上的刺繡枕頭都極為精緻,這張床……
  他站在她身後,將她帶入懷裡,下顎抵在她肩上,看著這張也讓他想入非非的床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他心旌搖曳,身上欲火幾乎快燎原,卻是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親吻柔嫩的唇瓣,兩人氣息漸喘,呼吸交融,他的手忍不住撫著她傲人的胸脯,她難受低吟,他愛撫的動作愈見火熱。
  若不是他自製力夠強,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他緊抱著她,“我真怕我忍不住……”
  “那便不要忍。”她對他情意深濃,不想去想那些天上人間,仙人凡人,她只要他快樂,所以,她不在乎婚前與他行周公之禮,也怕自己待不到那時候。
  “不行,我要給你一個最美好的洞房花燭夜。”即使她那雙氤氳著迷霧的美眸仍狂撩著他難以止息的欲火,他還是拒絕了。
  有些事尚未處理,父親也未回京,他願意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在不久的未來,我一定會來這裡迎娶你,”見她要說話,他笑著捂住她的唇,“我知道你怕自己的身份無法匹配,即使我不在乎,但我也不想讓你忐忑的成為我的妻,我與二皇子已商議好,他會安排一個足以與我婚配的身份給你,不讓外界對你有太多是非言語。”
  他不否認把她的身份抬高,為的就是他們的將來,他不是看不起她的身份,而是不要因此事阻礙兩人的未來,尤其在父親那一關,“這一點,你能理解的,是不?”
  她點點頭,沒有糾結,她從不想將兩人珍貴的相處時光留給那些她解決不了的問題上,時間就停該留在美好的事物上,她知道他跟她最終都會留有遺憾。
  想到這裡,她主動吻上他的唇。
  他卻不敢狂野回應,不曾情動欲望便不在,一旦動了心動了情,就想完完全全的佔有她,那是一撩即起的強烈渴望,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一吻結束,她望著他臉上那抹攝人心魂的深情笑容,她這花仙的心臟也跳得亂七八糟。
  他將她擁在懷裡,心裡泛著說不出的甜蜜,人生有她相伴,夫複何求?但床上是不能再待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擁著她下床,步出房間,想到另一件事,“你後天要進宮,我要當差,恐怕不能陪你了。”
  “苓蘭會照顧我,你不必擔心。”她明眸晶亮。
  “我父親快回京了,”他突兀的道,見她一愣,他停下腳步,再次她擁入懷裡,“福儀郡主想了些陰招,讓父親對我不喜,卻不知我已全數掌握,這一次,我會讓她陰溝裡翻船,那些陰招連見天日的機會都沒有。”
  小曇回抱著他,知道福儀郡主是他心裡永遠的陰影,這次他肯定是要結束這一切糾葛了。
  “放心,我會把你護得好好的,也會把自己顧得好好的,因為,我還要與你執手一生。”他深情說著。
  她闔上雙眸,依戀地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如果可以,她也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空無雲的一日,飛簷高牆的皇宮大門,蕭苓蘭笑眯眯的迎進小曇,兩人搭了小轎進宮,蕭苓蘭特意命宮人將簾幕卷起,讓小曇得以舒服的看著肅穆皇宮裡的金碧輝煌、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及回廊花徑,還有處處可見的季節花卉,其中,多名宮娥穿梭其間,見到轎內的公主皆低頭屈膝行禮,小曇倒是直勾勾的看著人,眼睛不忘四處瞧。
  轎子一路經過重重拱門扛進靜妃的宮殿。
  蕭苓蘭、小曇下了轎,在一行宮人的隨侍下進入大殿,苓蘭舉手示意後面的宮人停住,她牽著小曇就往後殿去。
  美輪美奐的殿內坐了一名貴氣的婦人,約三十多歲,膚色雖然帶了點蒼白,但難掩她的丰姿綽約及天生氣質,這便是靜妃。
  “母妃,這就是我一直提,提到你耳朵快要長繭的小曇。”蕭苓蘭笑眯眯的拉著小曇到母妃跟前,像只快樂的鳥兒為雙方介紹起來。
  靜妃驚豔的看著貌如天仙的小曇,沒想到一個廚娘氣度竟如此不凡,一襲粉嫩繡荷裙裝,襯出她的身材?纖合度,更難得的是她無半點卑微,眸光澄淨,好一個水靈的美人兒。
  靜妃是愈看愈喜愛,親昵的拍拍她的小手,這一碰觸,柔柔軟軟的觸感,竟與自己這日日保養的玉手不相上下。
  一問之下才發現俏丫頭很有才,自製的護膚花膏也是強項,女人們談及保養可是三天三夜聊不完,但蕭苓蘭是個吃貨,連忙打岔話題,讓母妃想起找小曇是幹什麼來的。
  於是,一行人就到後方院子,在宮女及老宮蛾的引導下,走到一個備有食材的小廚房,一旁長桌上放置的材料也是提早備好的,包括製作裱花蛋糕所需的調製花的材料、擠花袋、花釘等工具。
  於是,古代版的型女大主廚開播。
  曾經是學徒的蕭苓蘭幫忙打下手,再加兩個禦膳房的小廚子,小曇系上圍裙、頭巾,姿態優雅的忙碌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眾人都像著魔似的,看著小曇那雙魔幻雙手做出一朵朵幾可亂真的各式花朵,一樣樣無法形容的創意糕點。
  小曇還將三層甜點架及西洋茶具都帶來,食材色調的搭配繽紛,除了招牌的糖霜花、食用花、馬卡龍,還做了幾款水果凍,醃漬梅幹佐薄餅、酥炸蝦仁球丸、煙熏鴨肉佐醬汁米香等等,可以說是鹹點及甜點兼具,加之一個最多三口的份量,讓人看得就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不過,完成這些點心,一行人就先回到花廳,那些完成品還得等宮女們拿銀針一一驗過,才能送到她們面前。
  蕭苓蘭嘟囔著真麻煩,等了又等,才見宮女們捧著一道道鑲銀雕漆託盤,送上剛剛所做的美食,又在小曇的巧手下,一一放上三層點心架,搭配豆子的逗趣小盆栽,小公仔還舉了個小旗子,上方寫著,“吃我,吃我。”
  見狀,靜妃等人都忍俊不住的莞爾一笑。
  接著,在苓蘭的率先動口下,每人愉快的品嘗自己的一份餐點,每一口皆是色香味俱全,再佐以搭配的花茶,口口都是滿足。
  靜妃用餐儀態優美,但胃口極小,看著自己竟在不知不覺吃完八成的點心,忍不住笑看著也坐在一旁的小曇,“你的手藝真好,本宮一向沒什麼胃口,這會兒竟用了這麼多。”
  “不是我厲害,而是皇宮裡的膳食太多為講求精緻而失了食材原味,娘娘身子欠安,味覺已經很不好,又多是藥膳,就算是我這健康少女也吞不下去啊。”吃遍大江南北的她是將心比心。
  “噗……”靜妃忍不住笑出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實誠,本宮甚是喜歡,要不,小曇每幾日便過來為本宮備上一餐,可好?”
  “當然好,娘娘人好,長得美,我來見美人,還有賞賜可拿,怎麼說都是占了便宜的。”她銷皮的說著。
  “好好好……”靜妃笑意盈盈。
  稍後,蕭寰來看母妃,他一身紫紅繡金袍服,頭戴玉冠,身形挺拔,俊雅非凡,一看殿內和樂融融的景象,便笑說:“母妃看來很開心。”
  一旁的老嬤嬤笑著說,“老奴可好久沒見娘娘這麼開心,吃得又多呢。”
  “那全是小曇的功勞。”靜妃笑說。
  蕭寰看著上前行禮的小曇,微微一笑,“謝謝你。”
  她倒是大方承認,“美食讓人心悅,但也是殿下、公主跟娘娘肯賞臉給機會。”
  “好在你還有說到我,不然我就不依了。”蕭苓蘭開玩笑的睨她一眼。
  靜妃跟蕭寰都忍不住的笑出來,也紛紛讚美小曇的確很招人疼,沒想到小曇很可愛的拚命點頭,一副她真的不介意她們繼續讚美她。
  蕭寰覺得她的反應極有趣,大多數人會謙虛或不好意思,她卻不然,因此看著她的雙眼熠熠亮。
  “小曇早已心有所屬,二皇兄可千萬別湊熱鬧。”苓蘭馬上低聲提醒。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只是她真是個讓人喜歡的姑娘。”他也低聲承認,但心裡很清楚,跟傅錦淵搶女人是引火焚身的蠢事。
  傍?時分,皇宮大門前,蕭苓蘭依依不捨的要送走小曇,就見某人英俊挺拔的高坐在馬背上,策馬趨近。
  小曇看到傅錦淵,眼睛立即一亮,他穿著鐵甲黑衣,俊眉朗目,一身沉穩銳氣,但在見到她時,眸中溫柔盡現。
  他翻身下了馬背,看向蕭苓蘭,就見她笑眯眯的調侃,“這麼擔心啊?當值的人還跑來這裡,怕她被欺侮?”
  他僅笑了笑,闊步走到小曇面前,“一切都好?”
  “很好。”她抬頭看他,微微一笑。
  兩人四目深情脈脈的對視,完美的演繹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的戲碼。
  “喂,你們太過分了,刺激我嗎?”蕭苓蘭雖然這麼說,還是超級羡慕兩人的。
  “不敢。公主,二殿下有事找我,小曇就麻煩你了。”他笑笑的看著她,再溫柔的看著小曇,將馬匹交給守宮門的人,逕自往二殿下的宮殿走去。
  “統領大人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完全不同,如果我的夫婿也對我這樣,我一定高興死了!對了,找一天你陪我到花神廟前求愛情好不好?”蕭苓蘭突然握著小曇的手道。
  小曇尷尬一笑,“不用吧。”
  “要!我以前不信什麼愛情的,但看到你跟傅大少爺這眉目傳情,我嫉妒了,我也想要,求你嘛。”她雙手合十的拜託。
  小曇也只能點頭,這讓蕭苓蘭可開心了,順道送她出宮門,一聽傅錦淵送她宅子,她又順道送她回曦園,順道參觀她未來的新家,最後順道送她回山莊,這一趟可順道逃過不少學規矩的課。
  傅錦淵來到二殿下的和澤殿,蕭寰已遣退服侍宮人,兩人面對面坐著,桌上放了一些書信及卷宗。
  “你要我幫你查的事都查到了,連人也抓起來,口供都在裡面。”
  傅錦淵一一拿起來看,那些曾斷掉的線索都讓蕭寰查了出來。
  蕭寰派宮中的暗衛就那些線索順藤摸瓜,逮到幾個與當年福儀郡主身邊的盧嬤嬤有來往的老宮人,不過,他們大多數都被滅口了,只有一人因為毀容才躲過死劫,也是透過她才能查出更多事證。
  “這些足以讓福儀郡主認罪了,我真是沒想到她如此心很手辣,她手上沾染的人命那麼多,還有你,若非命大,被暗殺數次沒死,你我可沒機會成為摯友。”蕭寰真心的道
  “她不畏懼殺人,只要能保住魏錦淮的世子之位及仕途,她不介意再殺人。”傅錦淵眼中出現一抹戾色。
  “可惜她沒機會了。”蕭寰想起來就痛快。
  他跟傅錦淵安插在秦廣侯府的耳目都傳來消息,那毒婦打算再次污蔑傅錦淵的名聲,她要派人擄走小曇,讓她成為傅錦淮的妾,而傅錦淵定會前去阻止,屆時,她會製造衝突,更會安排讓他失手打死上前勸阻的幾個妾室,甚至是幾個孫子,反正傅錦淮的小妾中有好幾個懷孕的,至於究竟是不是傅錦淵失手殺的,那一點都不重要,只要死幾個人就夠了。
  屆時,傅錦淵怒髮衝冠為紅顏,大開殺戒,成了劊子手,閒言碎語一出,流言蜚語也會愈傳愈烈,這些流言只要入了傅良的耳朵便行,因侯府下人都畏懼她,誰敢不順著她的話說?屆時,傅錦淵是百口莫辯。
  想到這裡,蕭寰都忍不住打了一陣哆嗦,“真是最毒婦人心……你要如何先發制人?”
  “先下手為強。”他深幽黑眸劃過一道煞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1:34

 【第十四章 父親回京清後宅】

  半個月後,傅良從邊境低調返京,那是因為一封重要的信函,讓他決定隻身一人先行進京,將大隊人馬留在身後。
  韁繩一打,胯下黑馬疾馳入城,他頭戴黑紗笠帽,馬蹄達達的照著信函上的地址來到一戶位於靜巷內的宅第。
  他下了馬,舉手敲門,門立即打開,開門的小廝一見摘下笠帽的傅良,立即躬身請人進門,一路引領他進廳堂。
  傅錦淵與小曇快步走入廳堂,傅錦淵淡淡的說:“請坐,父親。”
  傅良抿抿唇,逕自在黑檀太師椅坐下,傅錦淵也隨即在他對面坐下,看著小曇,“她就是我在信中所提的小曇。”
  小曇連忙屈膝向傳良行禮,傅良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身簡單湖綠色裙服,明明極為平常,但添了沉靜氣質,容貌出塵如仙,讓人移不開目光,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
  廳堂的氣氛壓抑而低沉。
  傅錦淵對這個親情淡薄的父親實在無話可說,他擅於打戰,擅於發號施令,也習慣別人的俯旨聽命,但對家人及後宅等事卻是生戶,才讓福儀郡主無法無天的在侯府興風作浪。
  傅良的目光已落到兒子身上,有些時日未見,他看來更為沉穩內斂,身姿挺拔,漠然雙眸透著明顯的疏離,他卻是無能為力。
  京城發生的事,他在返京途中皆收到相關消息,其中,有妻子寫的,也有兩個兒子寫給他的,但傅錦淵讓暗衛交給他的那封厚厚的信函,讓他實在無法平息心中怒火,恨不得有翅膀飛回來,問個究竟。
  小曇來回看著兩人,這樣的一對父子,實在令人無言。
  傅良年約四十,有一雙目光爍爍的黑眸,相貌英朗,黝黑魁梧,一身黑藍緞子長袍,腰系鑲玉腰帶,腳蹬黑皮靴,身形高大,身上有不怒而威的凜凜氣勢,臉上有抹征戰沙場過的風霜,這位名震王朝的大將軍,看來不太好接近。
  就小曇所知,他對房事及女人都沒太多念想,更甭提大半歲月都守著祈州,即使子嗣單薄,不少人勸說多添幾房姨娘,開枝散葉,但不重女色的他還是拒絕了。
  之後,侯府兩老走了,侯府由福儀郡主當家,出了個紈絝兒子,三天兩頭就弄進來個女人,把自己院子搞得像小後宮,即使年已十七,想找個好人家的閨女當正室,卻是處處被拒絕,原因就是出在正妻未入門,庶出子女已有二位數以上。
  小曇心思轉阿轉的,並不知道,傅良這趟回來述職,也決定為兩個兒子操辦人生大事。
  她讓下人提了壺熱水,接過手後,擺上茶具,注水,一邊看茶葉在沸水裡轉著浮動,再覆上茶蓋,一面偷偷覷著像仇人對視卻不說話的父子。
  她將茶蓋打開,一陣濃郁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她將茶倒在兩個茶盞,分別放在兩人面前,隨即退了出去,還順手將廳堂的門給關上。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門被打開,傅良跟傅錦淵面色凝重的走出來。
  小曇坐在不遠的亭台,見到兩人,她也跟著起身。
  傅良看著她,目光再落到兒子臉上,“你派個人到侯府,通知福儀我回京了。”
  他點點頭,派人去通知,但要替父親準備馬車,傅良拒絕了,“我騎馬回去,你先別回去?”
  傅錦淵明白點頭。
  傅良似乎在整理思緒,面無表情的站立許久,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拍拍傅錦淵的肩膀,逕自上了馬背,策馬離去。
  小曇走到傅錦淵的身邊,發現他神情嚴肅,昨?,他已告知她將跟他父親談什麼,所以她能理解傅良為什麼如此沉重。
  “侯爺可有告訴你,他打算怎麼處理?”她問。
  他搖搖頭,“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痛。”
  她主動擁抱他,她也能感受到他現在的痛。
  他深吸一口氣,埋首在她發中,緊緊的擁抱她,算舊帳的感覺一點都不好,他發現他這一顆曾經因為父親而遍體鱗傷的心還是很在乎父親的,他心痛,他也心痛。
  傅良策馬回到秦廣侯府,在翻身下了馬背後,他蒼涼的黑眸仰看“秦廣侯府”那幾個燙金大字的匾額,目光再往下,銅環大門左右有兩座威武石獅,已由何管事親自打開,他面無表情的步上石階,跨過門檻,一些奴僕早已低眉斂目的行禮,卻不敢再多看這離家數月的主人一眼。
  傅良抿唇大步走進富麗堂皇卻有些混亂的大廳,因是倉促得到侯爺要回來的消息,主子輩的急急打扮穿衣,也沒來得及到門口去候著,這會兒見人都走進廳來了,頓時急成一團,鬧烘烘的。
  福儀郡主恨恨的低喝一聲,才終於靜下來。
  她已特別打扮過,滿頭珠翠,看來雍容華貴,傅錦淮也帶了妾室兒女好好的站著,齊齊的向傅良行禮。
  福儀郡主忍著心裡的激動,笑靨如花的走近丈夫。
  傅錦淮也笑著靠近,但他那些妾室倒是不敢靠過來,只讓一群孩子隨傅錦淮去親近那威風凜凜的爺爺。
  傅良知道這些年紀大小不一的孫字輩都是次子所出,還皆是姨娘通房所出,他更不喜了,過去沒將這當一回事,沒想到就是因他縱容,才有那些讓他痛心疾首的事發生,他真是悔不當初,因而翻天火氣就湧了上來,“正室未進門,就先有一堆庶子女,你這像話嗎?”傅良表情沉的看著次子。
  傅錦淮傻了,這事兒又不是今日才發生的,父親怎麼發火了?
  倒是福儀郡主眼利,急急讓那些妾室帶著稚嫩小兒全都離開,別讓丈夫壞了心情,也一直跟兒子使眼色。
  母子都知道派來通知他回來的可是傅錦淵的人。
  “爹,你生我氣嗎?你從大哥那裡聽了什麼?我其實是被大哥陷害的,你一定要為我作主啊。”仗著父親對他一貫的疼愛,他淚光閃閃,又想到屁股差點被打到開花,臥床許久,他就恨傅錦淵恨得要死,淚眼也迸出恨意來。
  見他這連掩飾恨意都不會的次子,傅良都要氣笑了,他道:“是,皇上也被你大哥蒙蔽了,其實不是你放印子錢,不是你雇了一群人討債,不是你以高利逼死人,也不是你覬覦小曇那丫頭,要脅要你大哥削臂救她,大家都被他朦騙了,所以,你很委屈的被圈禁在家,無所事事下,又添了三名通房丫頭,又讓五個女人有孕。”
  傅錦淮一聽可樂了,以為父親信了他的話,又讚美他的生育能力,笑得闔不攏嘴,完全沒察覺到一旁母親神情蒼白怔怔的看著父親的模樣,“父親明察,就是如此,說來,我是父親的兒子嘛,有些能力不如大哥,但生育能力絕對不輸皇上,如果我跟皇上一樣享後宮三千,掌控天下……”
  “淮兒!”福儀郡主完全沒想到他會愈說愈離譜,急著喝斥。
  傅良陰沉的瞪著次子,心中早已是一片燎原大火,“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敢議論皇上,不輸皇上?跟皇上一樣後宮三千,掌控天下?你要逆謀造反嗎?這話傳出去,咱們侯府上下就得給你陪葬!”
  傅錦淮這才回了神,抖著聲音道:“不敢……兒子再也不敢亂說了。”他撲通跪地,急急磕頭。
  福儀郡主也覺得兒子說得荒唐,氣憤喝斥,“還不快回房去反省。”
  這算是給他解危了,他急急的再一磕頭,連忙溜了。
  傅良若有所思的看了福儀郡主一眼,不知怎麼,這一眼也讓她渾身冷颼颼的,她壓下心中忐忑,擠出笑容,“侯爺風塵僕僕的回來,也累了吧,妾身先伺候侯沐浴,再小睡一下,妾身再到廚房交代一些侯爺愛吃的。”
  傅良沒表示意見,但起身走出廳堂,她連忙跟上,兩人一路經過遊廊,到庭園,再過一道垂花門,走了回廊,往右一看,就是傅錦淵住的院落。
  傅良停下腳步,眸光複雜,心中五味雜陳,竟然步走進傅錦淵的院子。
  福儀郡主心中一驚,連忙跟上,心裡慶倖,為了讓返京的丈夫不會有她這主母苛待樊氏之子的壞印象,院裡早已打掃清理,被褥用具也都換上新的,還添了幾名丫鬟小廝,個個都年輕,算了算也超過十名。
  傅良看了個大概,一聲不吭的又走出來,就聽她歎了一聲,“爺也知道妾身主持中饋,府裡內外都是妾身在操持,但錦淵寧可住在皇上賜的宅院,也不肯回來。”
  “那裡的確比這院子好多了,我剛剛就去了他那裡。”重要的是,那裡還有一個真正關心及在乎他的人,傅良心中苦澀。
  福儀郡主腳步差點踉蹌,不安的回頭看了跟在後頭的盧嬤嬤一眼,她也一副心驚膽顫的樣子。
  傅良步入他住的院落。
  現下雖已是初冬,但這一日,陽光露臉,還添了暖意,可是傅良看著這熟悉的屋子竟渾身發冷,他沉痛的閉上眼睛,一旁傳來福儀郡主怯怯的聲音——
  “侯爺怎麼了?”
  他睜眼看問她,她對上他那雙迸裂而出冷意的眼眸,心頭一顫,忍不住的連退好幾步,一手扶著一旁的椅子,才止住搖晃的身軀。
  傅良的目光愈來愈冷,“我曾聽聞一句俗諺,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她心中一驚,怔怔的看著他。
  “我在錦淵那裡看到一些冊子,上面記載的是按日索債的本利,冊子上蓋滿印記,但有的只蓋了一半,沾了發黑的血漬,聽說這是還不起的人的血,被搶田地、房屋、店鋪抵債,甚至抓了閨女將她賣到青樓……”
  福儀郡主再也撐不住的跌坐椅上,她心口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又一拳,她驚懼的眼眸看著聲音無半點起伏的丈夫,徹骨冰涼往四肢百骸蔓延,她開始全身發抖。
  “你用這些吸血得來的鉅款開了鋪子,買了田產,以郡主身份欺壓農民耕地,壓榨勞力,又買玉石絲綢酒品,卻壓低買價,店家若有不從,便痛打致死,也將那些吸血賺來的錢拿給錦淮去打點行賄,讓他更能混水摸魚,整日不思上進,只知吃喝嫖賭。”
  他聲音平靜無波,她卻瑟縮發冷。
  傅良站得挺直,只有緊握的雙手洩露出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繼續說著她如何趁他不在京城,算計欺淩傅錦淵跟樊氏,如何幫著傅錦淮放印子錢,欺侮良民,逼民去死,逼良從娼的骯髒事,讓他更痛不欲生的是當年樊氏生病,天寒地凍,她竟將宮中得來的那批銀霜炭滲了毒,日夜燃燒,讓樊氏在染病養身之餘反傷了五臟六腑,神仙也難救。
  就連他的父母,她也是以同等手法被她害得離世,而這一切都是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因為府裡這幫入內室伺候的奴才全被她這毒婦威逼,雖然事先服瞭解藥沒事,但後來也全被暗殺處理掉。
  而這些事,傅錦淵坦承有些查到一半便斷了線索,直到得到二皇子的幫助,才能將罪證一一查出,全數揭露。
  傅良說完這一切,再也壓抑不住沸騰怒氣,揚手一巴掌就狠摑在她臉上。
  “啪”一聲,她臉一歪,嘴角迸出血跡,臉頰紅腫。
  這一幕讓她回過神來,事情敗露了,但她不想就這麼認了,她淚如雨下的看著他,低聲下氣的求饒、求原諒。
  傅良冷冷笑了,“爹娘命喪於你手中,與我親手弑親有何差別?因為你,我成了不仁不孝之人,有妻如此,我有何顏面在九泉下見他們、見樊氏?!我要休了你!”不再收斂身上的暴戾之氣,他一張如風霜雕刻過的臉上是張揚的怒火。
  休了她?福儀郡主先是呆滯一下,接著臉色丕變,她拂袖怒揮桌上杯盤落地,這些年來的所有偽裝徹底瓦解,她緩緩的站直身,抬頭見他臉上的厭惡,她既委屈又冒火,“休了我?!我堂堂郡主嫁了你,獨守空閨,還得跟個地位低下的女人平起平坐的共夫,我硬生生的咽下那口氣,守著這個家多年,你憑什麼休我?如果不是你多娶了一個樊氏,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傅良怒不可遏的看著她,他長年駐守邊境,那是他的責任,他守護的是國也是家,他不覺得自己有做任何錯事,“樊氏一直安分守己,再說,當年是我求她嫁我,娶你,卻是不得不接的賜婚聖旨,爾後你處處針對她,她沒有一封家書提及,而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害了她的命,還敢在這裡污蔑她!”他火冒三丈的朝她咆哮。
  “你這薄情人,虧我真心以待,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誰都可以批評我,就你不行,我一心一意把自己給了你,我到底得到什麼?!”她像個潑婦般沖上來,用力槌打他。
  “你瘋夠了沒!”他咬牙推開她。
  她踉蹌兩步,跌坐地上,又哭又叫,“我不准你休我!”
  “休你而沒殺你,就是看在夫妻一場,福儀,你根本不配為人!”傅良惡狠狠的吼她。
  她涕泗縱橫的爬到他身邊,雙手環抱他的腳,歇斯底里的淒厲哀求,“我不是人,但我愛你啊,別休了我,我不准,嗚嗚嗚……”
  “我這就進宮請皇上作主看准不准?還有,你生的逆子要跟著你走也行,我秦廣侯沒有他這種為了色欲不惜要削掉兄長一臂的人渣!”傅良一腳踢開她,怒氣衝天的出了屋子,也沒叫下人備馬,逕自到馬廄乘馬進宮。
  傅良離開後,屋裡都是乒乒乓乓聲,盧嬤嬤、何管事及一干奴僕站在屋外,誰也不敢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沒有聲音了,盧嬤嬤才斗膽的探頭望進去,就見主子狼狽不堪的癱靠在床上,發簪不見了,披散著一頭亂髮,無聲落淚。
  盧嬤嬤想了想,叫何管事看好主子,她親自走了一趟祿王府。
  見到祿王,便將秦廣侯府發生的事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但究竟因何吵得那麼凶,還提到休妻,在屋外的她可不敢聽,所以也不清楚。
  “砰”地一聲,老祿王怒而拍桌,甩袖而起,“傅良自己幹了什麼壞事,不然為何悄悄進京,見面就休了我兒,來人,備車!”
  祿王打算為女兒討公道,立即上了馬車進宮,但傅良卻已早一步離開。
  禦書房內,面對著皇上,老祿王忍著一腔怒火,將傅良休妻一事稟告,話語間,盡是傅良的薄幸無情,為自家女兒的委屈鳴不平。
  皇上得知福儀郡主做下的事後,對老祿王的氣憤無動於衷,待他稟報完,才放下手中的茶盞,向一旁的老太監點一下頭,老太監明白的上前,將一些帳冊及書信放到老祿王面前,一邊像在念經似的將稍早傅良將軍前來稟明懇求休棄福儀郡主的種種惡行一一說出。
  老祿王愈看臉色愈蒼白,額際直冒青筋,最後,神情萎靡的看著皇上。
  “如此惡婦,膽大妄為,罔顧人倫,毒害公婆,派人暗殺並嫡之子,若非傅良仍念夫妻舊情,僅以一紙休書離棄,按律法她本該問斬,祿王還有異議?”皇上語氣沉重。
  老祿王原想腆著老臉向皇上求情,但女兒理?,他欲言又止,終是無法昧著良心為女求情,畢竟自己也曾做了糊塗事,而且,見皇上那了然的目光,顯然是知情的,他羞愧得不敢再爭,拱手離去。
  當夜,他就派人將已接到休書的女兒接回王府。
  “福儀?”
  福儀郡主氣焰全消,面容憔悴,看也沒看老父親一眼,與盧嬤嬤回到出嫁前住的院落,坐在窗前,看著陰暗的天空,一如她沉鬱的心情。
  半個時辰後,王府外,一連來了好幾輛馬車,傅錦淮竟然攜來所有家眷大大小小近二十人湧進王府,吵吵鬧鬧說是來投靠老祿王。
  “外公,我不敢獨自留在那裡,父親現在是待在京裡長住啊,我在他身邊還有好日子過嗎?嗚嗚嗚……”人高馬大的傅錦淮神情懦弱的抱著老祿王號啕大哭,像一個長不大的巨嬰。
  老祿王嘴角抽搐,頭疼的看著他身後一大群小的小、大的大,而大的幾乎全是嬌嬈嫵媚的女人,老臉是黑得不能再黑,他咬牙吩咐管事將東院收拾收拾,趕緊讓這些人消失在他的視線。
  福儀郡主被休的消息很快的傳遍大街小巷,她做的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也成了民間小道消息,隱諱的流傳著,因為聽說曾有人公開議論福儀是非,結果被人殺了還毀屍滅跡,此事眾說紛紜卻不知真假,總之,要八卦要保命最好還是關起門來說。
  不管朝廷百姓對傅良有什麼想法,只要那雙冷眸一瞥,眾人便都閉了嘴。
  原本皇上想為他返京設宮宴一事也因此取消,至於朝臣跟顯貴本想巴結討好這大將軍,設宴招待的心思也全數打消。
  皇上體恤他,讓他到練兵場當頭兒,天天練兵,做他習慣的差事,也可少面對那些不同的目光。
  校場上時有比試,傅錦淵身為羽林軍統領,也常往這裡來,皇上有心讓父子相聚,疏離的感情也能培養,但兩個孤傲的男子怎麼也親近不來。
  而福儀郡主自被休後便不曾踏出祿王府的大門一步,日日抑鬱度日。
  這一日,她目光空洞的走到庭園池塘中的亭台坐下,看著岸邊隨風飄揚的垂柳,托腮回想近日種種,眼神漸漸瘋魔。母妃早逝,她從小就是被父王捧在手心長大的,一路順遂,即使被說成驕蠻自大,她仍是過得順風順水,可為何會落到如今的慘況?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被休了,之後還有何顏面出現在外人面前?她會被嘲笑,不,她無法忍受,倒不如死了乾脆……
  她臉上帶著絕望的蒼白,眼睛一閉,往前一跳,“撲通”一聲,跳進池塘。
  “快救人啊。”緊緊跟在她身後的盧嬤嬤早就擔心看重顏面的主子會做傻事,這才叫了兩名護院亦步亦趨的跟著,見主子這一跳,她嚇得大叫。
  兩名護衛也跟著往下跳,很快將人撈上來,但時序已入冬,這一跳便讓福儀郡主染上風寒,癱在床上多日。
  兩日過後,老祿王攔住想往她屋裡闖的傅錦淮,但下人攔得住他的人,卻攔不住他怒叫的聲音,“母親,父親向皇上提了讓大哥取代我,成為侯府世子啊,皇上作主允了,母親,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出去都讓人笑了啊,母親……”
  傅錦淵重新奪回世子之位了!屋內,福儀郡主臥在床上,憤怒嗎?傷心嗎?悔恨嗎?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夫人再不秉持良善,回頭是岸,就怕舉頭三尺神明怒了,將你曾經擁有的一切一樣樣的收回去,屆時,你懊悔萬分也後悔莫及!”
  那丫頭曾說過的話突然在腦響起。
  淚水湧現眼眶,她想起當年的少女,跪在花神廟內,虔誠祈求能得到傅良的愛……沒有了,曾經擁有的都沒有了,曾經善良單純的那個少女也不見了。
  她蜷縮著身子,無聲哭泣,淚水一滴滴的滾落枕巾。
  不管外面傳言紛飛,傅良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
  他逕自來到兒子的宅第,兩人面對面的坐下,開門見山的說,他也不勉強他回秦廣侯府住,反正這皇帝賜的宅子也不輸侯府,京城就這麼大,來回也不遠,這段日子,經歷些烏煙瘴氣的事,他希望能有一門喜事。
  傅錦淵也乾脆,“我要小曇當我的妻子。”
  傅良默然,雖然心裡早已料到,但他無法順兒子的意,“為父明白她幫你甚多,但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出去代表的就是秦廣侯府的臉面,她只是毫無身份地位的丫頭。”他希望他能找個門戶相當的貴女,兩人舉案許眉,相知相惜。
  “她會有新的身份。”傅錦淵嚴肅的說。
  “她是何種出身,京中誰人不知?以她的身份,能當你的妾室就是高攀。”
  “父親以為可以左右我的決定?”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所以,現在正試著更正。”
  “那父親便該尊重我的定。”他再次強調。
  “你一向不重視女色之事,你上心的只有小曇,卻不知這世上有更適合你的人。”
  “我不會負了小曇,更確定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適合我。”傅錦淵從不貪心,也相信自己的心,他只願守著她。
  傅良抿緊薄唇看著兒子,知道不能跟他來硬的,“好,那至少辦個茶宴,邀請一些適齡的大家閨秀,若你沒有一個看上眼的,為父就不再逼你。”雖然這麼說,但傅良要找的都是好家世、秀外慧中的千金閨秀,傅錦淵怎麼可能看不上,說到底,他還是認為兒子太像自己,認識的姑娘太少,不願他像自己只獨戀一、兩朵花,識女不清,落得不好的下場。
  “既是如此,父親就操辦吧,但父親一定會失望的。”
  父子倆最終是不歡而散的。
  但傅錦淵怎麼也沒想到父親要辦茶宴竟然找上小曇,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她答應了。
  所以今日一下朝,他立刻策馬來到曦園,前幾日她已搬了過來,林嬤嬤還過來住了幾日,昨日才剛回山莊。
  但他沒想到小曇不在,管事說她陪苓蘭公主和楊曉寧去花神廟拜拜。
  他在廳堂等了一會兒,就見到三個風情各異的女子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小曇絕塵脫俗,楊曉甯率性清秀,苓蘭嬌豔貴氣,三人見到他也是表情各異。
  “你怎麼有空來了?”小曇很開心。
  楊曉寧表情不佳,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男人的義兄,狠話也不好說,只是擺不出好臉色,“傅大哥,我知道小曇性子好,但你也不能這樣欺負人,沒有阻止侯爺辦茶宴替你挑選正妻已經很不該,竟然還要她幫忙,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而蕭苓蘭則是毫不掩飾怒氣的指著他,“統領大人,你真好啊,侯爺一回來,把你那毒婦母親給休了,廢物弟弟也扔回祿王府,你現在清淨了,就忘了舊人找新人,你怎麼對得起純純……不對,是蠢蠢的小曇,她這笨蛋,剛剛在花袖廟還替你求愛情,你說她是不是蠢得沒藥醫?”
  她一說完話,就發現某個男人臉黑了,全身散發的是凍人的寒意。
  蕭苓蘭跟楊曉寧對看一眼,很快明白事情好像另有下文,與她們的認知不同,不是她們不顧友情,而是有病就要醫,有誤會就要解開,於是兩人笑笑的揮揮手,閃人了。
  有眼力的人也早就做鳥獸散,小曇也覺得不對勁,她可憐兮兮的想解釋,奈何某人完全不給機會,霸道的將她推到牆上,惡狠狠的堵住她的嘴巴,輾磨探入吸吮,肆意掠奪。
  她太可惡了,他要的愛情不就是她,她向花神求什麼愛情?還替死老頭辦茶宴!她是有多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推出去?
  小曇被這個帶著懲罰的吻吻得暈乎乎的,完全沒力氣。
  待被他擁入懷中,好好喘幾口氣後,她才甜甜解釋,“一來可為茶樓再打免費廣告,趁機推出新商品,二來,侯爺也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忙嘛,他是善意的,希望自己的兒子找個身世才貌皆優的女子相伴一生有什麼錯?”
  “你已符合這些條件。”他兇狠咬牙,也替她不平。
  “呃……其實門第之見也不一定是錯的,有時候,相同的價值的確能在相處上少些磨合……”見他俊臉又要黑了,她連忙改口,“我是平心而論,不是想將你推給別的女人,還有,你要想,辦宴的事多由當家主母一手包辦,侯爺卻看重我,我哪有理由不幫他?我愛你啊,而他是你的父親。”
  她不是矯情,而是真心的希望傅錦淵能體諒他的父親。
  傅錦淵聽到她說她愛他,就是有再多的火氣也生不出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1:58

  【第十五章 夢裡成為夫妻】

  小曇著手為秦廣侯府辦茶宴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傳開,眾人議論紛紛,說的最多的就是傅錦淵挑世子夫人的事。
  祿王府中,福儀郡主一如往日的沉默,倒是還在當縮頭烏龜的傅錦淮在府內大肆批評傅錦淵還不是一樣花心,踩著小曇挑新人。
  傳香茶樓上下倒是平靜,連原本氣炸的豆子兄妹也在楊曉寧的解釋下,似懂非懂的明白傅錦淵只是配合辦茶宴,但絕不會在應邀而來的千金閨秀中選妻。
  小曇沒理會那些是非流言,她專心的打理茶宴事宜,下人們知道她在傅錦淵心裡的重量,沒人敢不聽話,小曇反而有種未來當家主母的態勢,讓外界更是霧裡看花的弄不明白。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日,老天爺也賞臉,給了一個暖陽的好天氣。
  秦廣侯府客似雲來,接了帖子的多是皇室勳貴的嫡女閨秀,她們個個都如春天初綻的花兒般嬌美可人,傅良以主人身份現身,神情嚴謹的說了歡迎,就先行回屋,讓千嬌百媚的年輕姑娘們自在聊開。
  也因為沒有女主人,小曇是以接外燴的方式來辦茶宴的,所以茶樓的人手也來了大半幫忙,她針對這次女客為主的茶宴,還特別挑了適合閨秀們喝的清爽調酒,再搭配各式糕點,長桌上一長排的白玉瓷餐具,還搭襯著豆子新一季的花卉公仔盆栽,頗有露天餐會的氛圍,其間奴僕們步履平穩的來回穿梭,人人一手托著銀漆銀盤,提供閨秀們茶飲或糕點。小曇以主辦及廚娘身份出來打招呼,至於眾望所歸的男主角,也在她的三催四請下,像模特兒走秀似的,面無表情的走了一圈就回到他的書房。
  不管來的姑娘有的嬌豔婀娜,有的溫婉明麗,有的氣質過人,這些如花美眷,在他眼中,也比不上如初綻鮮荷的小曇。
  美人們個個的心思都在傅錦淵身上,哪會看不出他那張俊美面容下顎緊繃,勾勒出一道棱角分明的不耐,這場茶宴看來是傅良大將軍以父親身份罔顧他的意願辦的。
  好在茶好糕點香,也沒白走一遭。
  茶宴結朿,傅良看著大門外轆轆而行的一輛輛馬車,堅毅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思,他沒想到兒子如此執著,竟直言他沒一個看上眼的。
  但自己虧欠他太多,總不能再讓他找個沒身世地位的賢內助,那對他的未來跟前程沒有任何幫助。
  他回身走到辦席的花園,小曇正帶領茶樓眾人有條有理的收拾會場,看著她指揮若定,一切井然有序,他不得不承認她聰慧又有能力,那些創意十足的糕點的確出色。
  小曇在整理得差不多後,才注意到一直看著她的傅良。“侯爺?”
  “我們談談。”他說。
  兩人就在亭台坐下。
  傅良決定從她這裡下手,讓她去勸兒子,門當戶對的妻室對侯府未來也有幫助,子嗣也不會讓人看低,她若真心愛他,就該答應去勸兒子。
  他直言,不管傅錦淵為她找了什麼匹配得起的身份,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她是侯府的家生子,這事實永遠也改變不了,這樣的她站在傅錦淵的身邊是不匹配的。
  小曇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下,沒法得到傅良的認同,但對他感激她對兒子的幫助,當個妾室絕對可以……等等言論,她還是有點兒無言。
  老將軍馳騁沙場,認定了尊卑有別,腦袋也是硬邦邦,半點彈性也沒有,但這年代的人重視這個,她無意苛責,也不想說違心之論,“其實將軍心裡早有答案,大少爺自有定見,而且,我轉告那些話,狀況會好轉嗎?我是擔心讓你們父子不冷不熱的關係變得更糟,那就太划不來了。”
  她說得真誠,那雙清澈的眸子甚至還帶著形容不出的體諒,仿佛能懂他的一切愧疚、想補償的心。
  “侯爺,其實你不要太擔心我跟大少爺,有些事,上天都已註定好了。”她是變相的在安撫這個鐵面將軍,她自己也不想跟傅錦淵成親,那個位置自始至終,她就很清楚不會也不該屬於她,所以她不會佔有它。
  傅良不知道她想到什麼,眼中似乎閃過一道淚光,但很快就消失。
  “不過,我還是會勸勸大少爺的。”最終,她還是低頭應了。
  此時,傅錦淵從另一頭的園子走過來,站在亭子前,對著父親道:“我帶小曇回曦園,我也回立雪園了。”
  傅良抿抿唇,看著他牽著她的手離開,小曇幾度想拉掉兒子的手,但被霸道的兒子握得死緊,這是在向他挑釁,告詬自已他絕不放手吧。傅良苦澀的歎息。
  當傅錦淵送小曇回園後,天空由晴轉陰,不一會兒,大雨就傾盆的下,傅錦淵順勢留下,對在回來的路上,她想甩開手的不當行為略作懲罰,連親她好幾下,後來小曇知道在茶宴上他沒吃什麼,便轉往廚房去下面。
  因為外頭大雨,書房略暗,管事已讓人燃上燭火,北風帶著雨絲透窗而入,他又讓人添了炭盆。
  小曇端著面沿著遮雨回廊回到書房,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開心,他給的謝禮是一個溫柔的吻。
  他隨後坐在花梨木書案前沾墨寫字,為皇室一年一度的冬獵做羽林軍的調度安排,這原本是皇上交給父親的差事,但父親很無良的轉給他。
  小曇則坐在靠書牆的一隅,一旁有一小巧幾案,上面擺著一杯茶及一隻繡籃,她偶而看向他,對於今日茶宴中那些家世外貌都匹配的姑娘,他卻跟她說,他視而不見。
  她該喜該悲?她曾經以為她可以大方的與另一個女子分享他,但今天真正看到那些美人兒,心裡卻不怎麼舒坦,她才發覺自己也想獨佔他,他的溫柔,只有她一個人看得見。
  可是人仙殊途,她終究得回到天庭,所以她不能太自私,相反的,她應該鼓勵他去找別人,可是她做不到,真是矛盾再矛盾……
  她看著林嬤嬤送給她的繡籃,裡面還有一塊描好蝴蝶蘭圖案的白色帕子。
  “小曇,你那夢中仙人沒教你繡功嗎?你繡功太差了,也該練一練,日後你當了大少爺的妻子,難道不用給大少爺做貼身的衣服或鞋襪嗎?”
  腦海想起林嬤嬤的話,好吧,她就認真給他做點東西,再上屬於自的曇花紋,或許有那麼一天,她真的得離開時,他也能睹物思人,不會忘了她。
  她伸手拿過繡筐,穿針引線後,笨拙的拿起繡花針在帕子上繡了起來,只是怎麼這麼難?針腳被她縫得歪七扭八,她不會是跟這些傳統技藝犯沖吧?
  “噢……”她不小心紮到自己的手指,白玉食指滲出一滴鮮紅血珠,她正要往自己的嘴裡含。
  “為什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傅錦淵的輕斥聲陡起,她的手指馬上沒入他溫熱的唇,她無言的抬頭看著這個寵她寵得沒邊的男人,不就是針線活嘛,哪是什麼危險的事了。
  “一個人有一件事很上手就行了,老天爺很公平,不會將所有的才能都放在一個人身上。”他煞有其事的說著。
  她不禁要氣笑了,這是在勸她別做不擅長的活兒,還是暗指她沒天分?
  傅錦淵瞧她含瞋帶怒的嬌俏模祥,心都半醉了,他拿走她膝上的繡籃放到一旁,將她擁入懷裡,輕輕吻她的唇,才笑問,“怎麼突然想做針線活了?”
  “就想替你做點東西,表現一點賢慧的樣子,免得你有了新人忘舊人……唔……唔……”
  他狠狠的吻了她,吻到她掙脫不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她拚命拍打他的胸膛,他才放開她,見她臉蛋緋紅、嬌喘連連,他又不忍心的拍著她的背,“這是懲罰,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這麼一個窒息式的吻法,我還以為你想謀殺我,汰舊換新……沒有,我開玩笑的。”她忙認錯,一手捂住嘴巴,就怕他再來一次。
  “調皮。”他低下頭深深凝睇她,從他茶宴開始相看姑娘,悶悶不樂的人是他,她倒看得開,還說多一個人來愛他也沒什麼不好……
  也許她是不想他太煩惱,但他不要她的口是心非,父親仍不願意點頭,他會想盡辦法克服這一點,讓父親點頭同意婚事。
  但傅良的個性偏執,性格固執,硬邦邦的一顆心似也隨著氣候愈來愈冷,一寸寸凍結,更難解凍了。
  冬季天氣越發寒冷,望月山莊裡,枝椏上初綻的梅花在幾日降雪後,鋪上一層細緻的白雪,遠遠望去,一片紅白相間,煞是美麗。
  緩緩飄落的雪花下,林嬤嬤抱著暖爐看著坐上馬車的小曇,“娘娘也真是的,前幾日苓蘭公主外嫁,你在宮裡陪了那麼多日,回來見我幾天,又急著召見你了。”
  “三日後的冬獵,娘娘要我跟著去。”
  小曇也無奈,她原就婉拒了,三日後,皇上將領著一干皇室眷屬及文武官員至獵場冬獵,陣仗極大,傅錦淵及羽林軍都得同行,估計他得日夜忙碌,她又不好殺生,根本就沒興趣,哪知娘娘最疼愛的閨女遠嫁後,竟將疼惜之心全轉到她身上。
  林嬤嬤瞧小曇一張天仙美貌,卻有著可親的氣質,難怪靜妃也寵愛她。
  她揮揮手,示意小曇將簾子放下,免得冷風灌入車廂。
  馬車一路從官道進城,再向著皇宮而去。
  片刻之後,小曇已進到溫暖的宮殿內覲見靜妃,她身上柔軟的斗篷已經取下,屈膝一福。
  靜妃側躺在酸枝木雕的軟榻上,一旁的嬤嬤正拿著美人槌輕輕幫她槌腿,一見到她,纖纖玉手一揮,嬤嬤起身退到一旁,小曇笑著走上前,靜妃也坐起來,讓她坐在身邊,再親昵的握著她的手,“不見兩三天,本宮就想得緊。”
  “娘娘,小曇姑娘可絕不能跟苓蘭公主一樣遠嫁了,那娘娘想人時,這一等可就不止兩三天了呢。”老嬤嬤笑著說。
  “統領大人怎麼可能讓她遠嫁?不過,他那老頭還真頑固,萬一扛不住老頭……”靜妃眉頭一皺,如今朝堂上,大夥兒都在私賭是老子聽兒的,還是兒子聽老子的,但父子倆就這麼僵持著,萬一一頂孝順的大帽子壓下來……“不管!要是傅世子膽敢撇下小曇另娶他人,本宮可是第一個不應!但傅良這大將軍怎麼那麼固執,你要一個身份有何難?本宮就想收你當義女,還是你不願意呢。”
  “民女謝謝娘娘厚愛,但民女很喜歡現在的自己,這樣簡單的身份。”小曇莞爾一笑。
  靜妃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什麼樣的人還看不通透?自是知曉這丫頭說的是實話,不是矯情的主兒,且她的話讓她笑了。“甭說你喜歡,本宮也喜歡,瞧你這水靈模樣,一手好廚藝,個性又好,說是個丫鬟誰相信?這氣質比本宮看過的嬪妃公主也不遜半分,還有這身上白皙的皮膚透出的淡淡花香……”
  “可以了,娘娘再誇下去,小曇都不知要把頭垂到哪裡去了。”
  靜妃呵呵一笑,伸出玉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看來還是個心大的,本宮替你緊張,你倒好,神定氣閑的。”
  “其實並沒有,娘娘,我雖個性單純,但也想過,人要有眼界,因此多看看總是不錯的,統領大人拒絕認識其他姑娘,還是錯的,也許裡面有比我更適合他的人呢。”她這是真心話。
  “怎麼有你這麼傻的?”靜妃卻心疼了。
  “人的一生際遇很難說,若他能遇到更好的,陪他一生一世,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因為她絕不可能陪他一世,小曇原本想說得灑脫,怎知眼眶竟盈盈含淚。
  靜妃將她擁入懷裡,“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讓人心疼!”
  “沒事,快樂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哈哈。”她連忙振作起來,說說笑笑,總算將那沉甸甸的氛圍驅散了。
  小曇再待了一會兒便行禮離開了。
  待她步出宮殿大門,就見周唯站在馬車旁,“統領大人派人轉告,請小曇姑娘在此等他一會。”
  周唯要她入馬車,但她搖頭,她穿得極暖,入車內反而熱,索性站在飄落雪花的雪地中。
  紛揚的雪花緩緩落在她的兜帽斗篷上,遠看著就像個雪人,然後,她看到傅錦淵,他一身黑色袍服,腰系玉帶,外套一件灰貂大氅,雪花也落在他的發上跟肩上。
  他走過來,毫不避諱的將她擁在懷裡,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仰頭看他,不懂他為何心情沉重?
  他帶著她上了馬車,看著她道:“福儀郡主死了。”
  她一愣,之前曾聽聞老祿王派人將病重的女兒及在府裡飲酒作樂的外孫及其妾室一併送往南方,再來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怎麼……
  “聽說她早就病入膏肓,整個人瘦骨嶙峋,到江南也只是吊著一口氣而已。”他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曾經那麼怨恨的一個人,聽到她的死訊後,並未感到任何愉快,只是說不出的沉重。
  小曇何嘗不是如此?畢竟一個人在壞到骨子裡之前,並非是一無可取之人,只是,最終作惡多端,無法善終。
  夜色如墨的寒夜中,一個身影飛快的在長街的屋簷上飛掠,最後進入一間漆黑屋內。即使無一絲燈光,來人行動自若,走到一面牆前,按了開關,牆面頓時移動,出現一道門,來人閃身進去,牆面瞬間闔上。
  這是處在豪華宅第內的一間密室,室內燈火通明,長桌旁坐了多名元老級的朝臣。
  這些日子,他們在二皇子動搖根基,啃蝕他們盤根錯節勢力的操作下元氣大傷,有些老臣看清局勢,明哲保身,告老還鄉,退出朝堂,有些則見風轉舵,傾向二皇子派,而如今日聚集在此處的人,打算打亂時局,畢竟富貴險中求,亂世才會出英雄。
  他們商議近一月,出謀劃策,已集結不少勢力要刺殺二皇子。
  “這次皇室冬獵,我們還有意想不到的助力。”一名老臣笑了笑,給了一旁的侍衛一個眼神,該名佳衛從另一個門出去,再回來時,一名年輕男子被帶進密室,眾人看到他,皆是一愣,“怎麼會是你?”
  年輕男子森冷一笑,以陰惻惻的聲音道:“我也想要某個人死,他死了,我才能活,活得歡快,也能替你們解決一個心頭大患不是?”
  隨後,桌上攤開一張大大的地圖,上面已用朱筆做了些標記,眾人圍觀佈局。
  權勢總是撩人,野心總會悄悄現身,促使人掀風起浪,翻雲覆雨。
  這一日,天空飄著細細雪花,皇上帶著妃嬪、皇子女、一干武官勳貴及其子弟等人前往位在近郊山區的皇家獵場。
  隨行的女眷都是有身份地位的,除了小曇,但沒人敢看低她,外界稱她財神婆,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更是秦廣侯世子的心上人、二皇子及出嫁的苓蘭公主也與她交好,而今還跟靜妃同坐一輛馬車,就連點頭讓傅錦淵納她為妾的鐵血大將軍傅良,對她也相當客氣。
  旗幟飄飄,一行隊伍拉得長長的,馬車僕從算來都幾十輛,隨行護衛的羽林軍更是在兩旁戒護,其中,傅錦淵一身玄色騎裝及傅良一身赤色騎裝最為顯眼。
  一路前行,小曇幾回從車窗看到傅錦淵,他高坐馬背上,清冷的氣質更為懾人,在靜妃娘娘調侃的笑容下,她大方的向他揮手招呼,引來他飛揚的一笑,魅力逼人,連靜妃娘娘都忍不住稱讚。
  終於,一行人抵達目的地,圍場的帳篷皆已搭好,四周旗幟飄揚,皇帝等人到安排的帳中小憩,約莫一個時辰後就要開始打獵。
  女眷不可能上場,進到帷帳後,純粹就是吃東西聊天,等到皇上等人將獵物丟到廣場前就成了拍手部隊。
  因此,待集合時間一到,女眷們仍在帳中聊天。
  皇上一扯韁繩,軟鞭一打馬身,馬兒疾馳奔向不遠處的森林,在皇上身邊護衛的要臣也迅速跟上,馬蹄飛揚。
  進入森林後,皇上往左而行,傅良策馬帶隊跟上。
  蕭寰則往右邊那條山路奔去,傅錦淵帶隊跟上。
  驀地,前方突然傳來馬兒淒厲的嘶鳴聲,傅錦淵目光森冷,策馬追上蕭寰,要他掉轉馬頭往回走,他及隨行的羽林軍則繃緊神情,小心戒備,突然,下一刻馬蹄聲響起,無數持弓的黑衣騎士帶著肅殺之氣策馬而來,羽箭如雨落下,兩方交戰,一片腥風血雨。
  不知林中混戰,女眷帷帳裡仍是一片歡樂笑聲。
  小曇卻覺得一顆心忐忑的怦怦亂跳,她突然站起身來,傅錦淵有危險了,她感應到了,一如那次,她感覺到原主小曇出事了。
  “我出去一下。”
  無暇顧及靜妃等人的錯愕,她急急出了帳篷,向一旁的侍衛要了一匹馬,策馬就往森林奔去,心裡那種不安的感應愈來愈強烈,她聽到打鬥聲了,她立即朝聲音來處馳騁而去。
  不久,她就見到森林的另一邊,皇上與皇子正策馬疾行,他們身旁皆有羽林軍嚴密護衛,卻不見傅錦淵,她心急如焚的沖往另一邊山路,就聽到吆喝聲、兵器鏗鏘的打鬥聲激烈傳來,她甚至聽到痛苦的哀嚎,她心裡更急,疾馳向前,終於看到正在奮戰的傅錦淵及護衛,好在,他看來沒事,正鬆口氣時,視線看到在林中另一邊埋伏了十多名已拉弓搭箭的弓箭手,而且,他們的箭矢就對準傅錦淵的方向,其中一人——她倒抽口氣,竟是傅錦淮!
  “傅錦淵,我要殺了你,給母親跟我自己報仇!”
  傅錦淮吼聲一出,同時,箭矢射出,接著,嗖嗖嗖聲破空而來,支支羽箭朝傅錦淵射去。
  但他前方根本沒有任何遮蔽物,小曇驚慌失措,想也沒想的躍馬奔向他。
  傅錦淵聽到破空而來的箭矢聲時,飛快的回頭,竟見小曇從馬背上飛撲向他……
  “不!”他大叫出聲。
  “噗噗噗……”幾支羽箭先後射中她的後背,他臉色刷地一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後背染上一朵朵鮮紅的血花,又如一朵花跌在他身上,他抱緊了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傅良此時已帶著護衛前來支持,看到她捨身救了兒子,在看到另一波箭雨又射過來時,他眼眶泛淚的朝兒子大吼,“快帶她離開!”
  護衛們持刀將那些箭雨格擋掃開。
  傅錦淵臉色蒼白的抱著滿身是血的小曇策馬疾奔,一心只想穿過森林,回圍場找同行太醫。
  但懷裡的人兒低低的請求,“停……停……呼呼……停下來,呼呼……停下來。”
  他連忙拉緊韁繩,停下馬兒,小心翼翼的抱著她,“你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回圍場。”
  “不……不用了,呼呼……來不及了。”她忍著劇痛,她傷勢太重,沒得救了。
  他用力眨眼,努力的不讓眼眶的熱淚落下,“不會的,不可以的……”
  “聽我說……唔……”
  鮭血從她的唇中流出,他咬緊牙關的替她拭去。
  痛!她全身都痛,淚水早已不自覺的簌簌落下,“我……我有一個秘密一直不敢對你說,但現在再不說,就再沒有機會說了,其實……我不是人,我是花仙,是花神廟供奉的主神……幽華大仙。”
  說完,她又虛弱的喘息著。
  他震驚愕然的看著她,來不及壓下的淚水滾落眼眶。
  “真的,我下凡是為了挽回當年犯下的錯誤,為了要幫你取回原本的人生,呼呼呼……”她強忍著痛楚,冷汗直流的將那些好心卻做了壞事的過往簡述,她輕舔略幹的唇瓣,“對不起,你的不幸是我造……造成的。”
  他心思湧動,他雖敬鬼神,卻從未想到身邊就有一名仙子,更沒想到兩人之間的牽扯竟在那麼早。
  “請你原諒我。”她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力氣才讓傅錦淵取回他的人生,但始料未及的是,兩人相愛了,可她的身份,註定這段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她打亂他的姻緣,現在又害他傷心,她就是個自私的大壞人。
  他眼眶泛紅,將她擁得更緊,“我不在乎,都過去了,你是仙,那就留在凡間,留在我身邊。”
  她為了他而生命垂危,他不想去思考這些話是真是假,他只要她活下來!
  “小曇本是命絕之人,而天命……它自有定數,即使是神仙也不能改變的,呼呼……”她蒼白的喘著氣,握著他的手,“小曇該死在十五歲,本就不能活過今年,這也是為什麼我遲遲不答應你先前的求親……”她氣若遊絲,溫熱黏滑的血液從她胸臆間不時湧出,亦從她口中湧出。
  他熱淚盈眶,聲音嘶啞的叫著,“不,你一定還能做些什麼,既然你是仙,你就能做什麼,不要離開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
  她也不想離開,但時候到了,她聲音幽弱卻始終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她想看清他的臉,但視線逐漸模糊,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
  “不……小曇!”他痛哭出聲,這種痛不欲生的疼痛是他從未經歷的,他的情緒徹底崩潰,眼眸猩紅,“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得走了,但她捨不得,好捨不得……靈魂已泣不成聲,接著,一道金光從毫無生息的冰涼身體竄出,迅速的消失在空中。
  雪花原本如柳絮般飄落,不一會兒就成了鵝毛大雪,連路都看不太清了。
  廝殺的林間已是一片靜默,血染大地,放眼皆是死傷之人。
  刑部內,陰暗的牢房關著一名名倖存卻也不幸的刺客
  隨著一聲聲刺耳的鞭撻聲,濃濃血腥味飄散在悶熱的空氣中。
  “換下一個!”
  “是!”
  兩名獄卒將渾身血淋淋的刺客拖回牢裡,再抓走另一名,將他四肢大張的架在石牆上,接著,兩名獄卒輪流拿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打在男人早已傷痕累累的身上,“是誰指使你們?!”獄卒鞭起鞭落,男人渾身抽搐,哀叫連連,“不知……不知道,啊……”
  熊熊火光下,一個又一個銬著手銬腳鐐的刺客在嚴刑拷問下,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奄奄一息,烙鐵燒灼人肉的刺鼻焦味彌漫在空氣中。
  五日過後,多名元老重臣利用皇室冬獵與傅錦淮共謀刺殺二皇子及傅錦淵一事遭到逮捕,震驚朝野。
  “冤枉啊,冤枉啊,臣等冤枉啊!”
  金鑾殿上,多名老臣跪著大聲喊冤,個個痛流涕,連連叩頭。
  “爾等還敢喊冤,爾等大膽妄為,刺殺皇子,結黨營私,妄圖紊亂朝政……”皇上咬牙怒斥,將桌上那些刺客的畫押指證及其他相關罪證全扔至他們身前。
  幾名老臣面如死灰,無力再辯駁,垂頭喪氣的被押入天牢,他們罪大惡極累及家族,男女不論老弱婦孺全被判流放。
  翌日,皇上又召傅良父子到禦書房議事,“這些老臣心太大了,但不可諱言,其中也有幾名朕的左臂右膀,就怕還有餘黨未清,這事你們定要查個清楚。”
  “臣遵旨。”兩人拱手退出。
  走出禦書房後,傅良看著臉色緊繃的兒子,“錦淵……”
  “我沒事,父親。”傅錦淵聲音平靜,只有那雙毫無溫度的黑眸隱隱可見失去最愛的心如死灰。
  雨雪霏霏,紅顏已逝,他知道,自己此生註定孤寂。
  小曇離開人間,回歸天上洞府,做回她的幽華大仙。
  她精心佈置的山洞仙窩一如以往,放眼所見皆是生機勃勃的奇花異草,但從此她在人間有了牽掛,實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傅錦淵,只是她這一趟下凡太久,被查班的風紀小仙記了點數,要下凡變困難了,還得做天庭服務才能消點數。
  好在駐守南天門的神將也是吃貨一枚,她做個美味小點心勾引味蕾,賄賂一下,仍可以偷偷下凡去。
  人間一年,天上只有一天,她忙了大半天總算得以下凡,但算算時間,她附身的小曇已經離世半年。
  她這幽華大仙凡人肉眼瞧不見,所以她很大方的回到秦廣侯府。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種分離的磨人相思,幽華太仙可真的感受到了。
  她走進廳堂,一眼就看到傅錦淵,瞬間頓住,熱淚也湧上眼眶,他看來瘦削好多,一襲黑色繡雲紋袍服,腰系同色紋帶,黑髮束起,一張俊臉添了冷肅,他好像很久沒展顏笑過。
  傅良坐在另一邊,表情也不好,“小曇那丫頭已走半年了,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怎能不成親?”
  “二弟雖然死了,他的子女也有多名,那些都是傅家骨血。”
  “那都是庶出。”
  “父親不必再勸了,我要進宮了。”傅錦淵心意堅定,起身走了幾步,突然停頓,朝四周看看。
  “怎麼了?”傅良蹙眉。
  傅錦淵聞到一股淡淡花香,那是屬於小曇的味道,他心裡一痛。是你回來看我嗎?
  傅錦淵進宮當差,他不知道幽華大仙一直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挺拔的身姿穿梭在宮廷,吸引許多宮娥貴女的目光,但他冷峻一張俊顏,叫人難以親近。
  她繼續跟著他,當馬車停下,她才發現他離宮後去的地方,不是立雪園、曦園,而是望月山莊。
  她看到憔悴的林嬤嬤打起精神招呼他,看見周唯沉默的臉,又見傅錦淵面無表情的用完?膳,在梳洗過後,走到後院的那片花圃散步,坐在她曾坐過無數回的秋千上,動也不動。
  稍晚,他回到書房看書,再回到房裡,她看見他將再度開花的蝴蝶蘭移入室內,就放在結了累累果實的申椒旁,遠看,似兩相依偎。
  她喉頭像被什麼梗柱一樣,眼睛紅了。
  她看著他拿起她的陶塤,靜靜的把玩一會兒,再拿起輕吹,卻曲不成調,她哭了。
  傅錦淵看著陶塤,想起小曇吹的樂曲總是輕快流暢,似附著歡樂的生命氣息,讓人心情大好,而今,物是人非,他苦澀一笑,細心的以水洗陶塤再拭幹放回原位,這才回到床上。
  幽華大仙在旁拭淚,心疼的看著他輾轉反側,久久才入睡。
  傅錦淵作夢了。
  他先是聞到那一抹似乎整日就飄散在身邊的淡淡花香,接著,房門打開,小曇一襲粉嫩的雪紡蓬蓬裙裝,十指交纏,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他緩緩的從床上起身,看著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明眸水潤含笑,“大少爺。”
  他神情恍惚,似是不可置信,接著才像是回過神來,快步下床,又驚又喜的緊握她的手,幻夢似真,他竟能碰觸到她,感覺到她的溫度,聞到淡淡的花香,隨著這種種感受,他的手暖了,心也暖了。
  “小曇,是你,天啊,我好想你!”失而復得的驚喜讓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她眼中瞬間蒙上一層薄霧,“我……我……”她也萬分激動,但她該做的是推開他的擁抱,跟他好好說話,而非糾纏……
  但她聽到他語氣中的哽咽,她胸中泛酸,再也忍不住的回抱著他,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怦怦狂跳的心跳,眼眶泛紅,“我也好想你,可是,我來是有話跟你說,說完我就要走的。”
  他不想讓她走,他好不容易才與她相聚,“不許走!我不許!再也不讓你離開!”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把她放到床上。
  她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下壓的身子,“別啊,我不是為了這個入夢來的,我是要你忘了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你!”
  “你聽父親的話,找個好姑娘跟你成親,讓我放心,好不好?”
  “不好……”他一愣,“所以,真的是你,那時我聞到屬於你的花香,你來看我嗎?這一整天我都能聞到你的香味,卻不敢去想,是嗎?”
  她羞澀的點點頭,“我放心不下你,實在忍不住的偷偷下凡來,就聽到你跟你爹的對話,你不要那麼執著好不好?”
  “不好,我只愛你,我怎麼可能去碰另一個女人,再愛一個女人。”
  “有心就可以,你試試好不好?”
  “不好,你怎麼能如此殘忍,難道我的歡喜跟幸福都再與你無關?我的一切,沒有你分享,又有何意義?”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對談上,涼涼的唇狠狠的吻上她的,她愣了一下,就要掙扎,但他不放,霸氣的肆意撩撥,喚起兩人曾經的情欲,她渾身軟綿無力,當他的手隔著薄薄衣料摸著那渾圓柔軟時,她再也忍不住的呻吟一聲,也是這一聲讓她清醒過來,趁著理智還在,她仙手一揮,狼狽的跌出夢境。
  傅錦淵懷裡的人兒頓時消失,他在夢裡大喊,“小曇!小曇!”
  他倏地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房間,然而,床上已不見伊人。
  屋外傳來小廝擔心的叫喚聲,“大少爺?沒事吧,大少爺?”
  從這一天開始,傅錦淵開始期待歲月的流逝,他發現最短一個月,最多三個月,小曇都會入夢來看他,白日,只要能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當?她就會入夢與他相聚。
  她每回來都勸他成親,要他找到屬於他的幸福,但他很固執,總是勸不聽,到後來,她只要提一次,他就將她狠狠的吻到說不出話來。
  他打定主意,絕不答應成親,她就會持續的來見他。
  夢境成了另一個人生,那是專屬於他們的世界,隱密而唯一,沒有人可以跨越的平行時空。
  傅錦淵滿足於夢中的幸福,對父親、友人的勸說成家,不曾有一絲動搖。
  幽華大仙曾經想過,不再去看他,或許會讓他斷了念想,於是她忍了三天沒去找他,人間卻已三年。
  然而,他深情呼喚的嗓音不曾消失,他每天都到花神廟送上一束花,在心裡對她訴說他無盡的思念。
  她忍著不去聽,卻無法不去想他,思念氾濫成災,在他日日呼喚下,這一夜,月上樹梢,她還是來到他的夢中與他相見。
  他看來憔悴許多,他看到她又喜又痛,看著朝思暮想的美麗臉龐,他忍不住的吻了她,激烈而狂野的傾訴他無言的思念,這樣的吻不夠,他必須要更靠近她、接近她,“我好想你,你怎麼忍心不來找我?”
  她心裡湧起酸澀,眼眶泛紅,“我怕我的不忍讓你懷抱希望,讓你無法過你的人生,我一直都是壞人,你的人生我把它搞得亂七八糟,我怎麼就做不好呢?”
  “那就賠我一個人生。”他嗓音低沉,眷戀的手輕撫著她落到臉頰的淚滴。
  她心口抽緊,她怎麼賠?永遠也賠不起的。
  “在夢裡,成為我的妻子好嗎?”黑眸深情脈脈,帶著近乎絕望的口吻。
  這裡不是人間,不是仙境,是另一個空間,只有她跟他的存在,她愛他,他也只要她,頻頻壓抑的情感在瞬間漲滿胸懷,她哽咽點頭,迎向他火熱落下的吻。
  衣衫褪盡,纏綿悱惻,她在他的吮吻愛撫下漸漸沉淪。
  “我的摯愛……”低低粗重的嗓音掩不住那顆歡喜雀躍的心,他深情凝睇在他身下喘吟的愛人,如火激情,如火焰狂燒,燃燒一整夜。
  在一個又一個夢裡,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兩人雙雙依偎,她為他做膳食,她為他洗衣,兩人也策馬草原,尋一隱密溫泉,洗了個鴛鴦浴。
  尋常夫妻能做的事,除了沒能生一個胖娃娃外,他們也在夢裡一一經歷,春夏秋冬,創造許多甜蜜回憶。
  傅錦淵成就也不小,他職務一路向上升,最後掌管西郊大營,成為新帝蕭寰所倚重的大臣,然而,歲月流轉,凡人皆要走一趟生老病死。
  傅錦淵老了,他沉睡的時間變多,她在夢裡看見他的疲累,看他偶而清醒,他則看著她依然年輕美麗的臉龐,伸出瘦削老邁的手握著她柔嫩白?的小手,即使面容變老,他眼裡的深情依然,“如果我死去,你還找得到我嗎?”
  她眼中彌漫水霧,“我不道。”
  “孟婆湯,我也不想喝。”他低喃。
  “那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她哽咽。
  “我很貪心,下一輩子,不管你是仙或是凡人,我一定要找到你,還要與你相愛,成為你的夫。”他的聲音沙啞。
  歲月善待他,灰白的髮絲下,那俊逸的五官只添了些歷練及剛毅的痕跡,在她眼中,他一如年少,俊美非凡。
  她淚雨如下,知道他快離開了,才能跟她說這麼多話,她握住他略微顫抖而無力的手,“好,我也會努力的找到你。”
  他滿足的闔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氣。
  晨曦劃過黑夜,傅錦淵在睡夢中離世。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2:11

  【終章 相愛相守永生】

  幽華大仙找不到傅錦淵,仗著自己是仙女,她上天下地的尋尋覓覓他的三魂七魄,卻始終一無所獲,但她不願放棄,仍四處奔波。
  繁花處處的花仙洞前,小花仙看著她來去匆匆,神情一日比一日難過,連最喜歡的美食好像也安撫不了她的心,讓她們不由得擔心起來。
  花仙洞原就幽靜,偶而有幾名仙子來這裡聊天打牌,或是來討些珍奇花卉,但隨著幽華大仙的心情低落,幾人不知所以的安慰無效下,便不見任何仙人到訪。
  幽華大仙如一枯萎的花兒躺在洞內的花床上,她枕著枕頭,意興闌珊的望著窗櫺處的那抹陽光,傅錦淵不在了,她全身力氣好像也被抽走了,他的下輩子在哪裡?
  “幽華大仙!幽華大仙!”
  山洞外,突然傳來一陣興奮的喊叫聲。
  她無精打采的坐起身,看著一名小花仙跑進來,“有一個好俊的仙人來找你呢,唉呀,你怎麼連發都沒梳呢,我來幫你。”
  “不用了,什麼好俊的仙人?”她皺起柳眉,來到她這花仙洞的仙女大都是女的,哪有什麼俊的仙人?
  她好奇的歪著頭,望向洞口,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跨進來,他有著仙風道骨、雋秀內蘊的氣質,最重要的是那張臉……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騙……騙人。”她眼眶登時一紅。
  那熟悉的眉眼,那天妒人怨的俊美容顏,她又作夢了嗎?可這裡是她的仙洞,一個凡人能來到天庭嗎?
  小花仙看著兩仙眼神膠著又深情脈脈,很識相的退出洞外。
  傅錦淵走到床前,笑得愉快,“我找到你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的落淚。
  他不舍的將淚如雨下的她緊緊擁入懷裡,熱烈的吻著她,久久纏綿後,兩人傾訴分開後的濃濃思念。
  “到底怎麼回事?你也位列仙籍?”幽華大仙的心裡充塞著滿滿的幸福,雖然她極為不解,一個從凡間離世的人怎麼就成仙了?
  “是,原來我也是天庭仙將,因為不小心得罪西王母娘娘才被貶到人間去磨性子,如今人間走一遭即回歸仙籍,終於能來找你,履行當年的求親。”他深情的凝睇她。
  她眨了眨眼,一顆心顫抖著,笑中帶淚的哽咽道:“太好了,終於我們也擁有“永遠”了。”
  “沒錯,再也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他深情的將她擁入懷裡,在她額上呢喃。
  初秋時分,黃昏夕照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邊一棟古色古香的木屋上,炊煙緩緩升起。
  “你真的會做鎮江三怪中的二怪?”一個清脆驚喜的女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當然,我下凡去拜師,其中一怪是現買的,另外二怪可就是真功夫了。”低沉含笑的男性嗓音則有著滿滿的自信。
  “可是,你在廚藝上沒有天分耶,浪費食材總是不好,還是我來吧。
  勤能補拙,先前那些燒焦的牛肉、沒熟的叫化雞、皮肉分離的蟹黃湯包……”
  “停停停,這半年來,要將你煮失敗的菜肴一一道來,人間都數十年啦。”
  “咳……對我有點信心吧,不是漸入佳境了?”
  寬敞明亮的廚房裡,傅錦淵一襲素白綢緞錦袍,腰間懸掛翡翠掛飾,頭戴白玉冠,一副謫仙樣貌,然而,他一手拿長竹筷,一手拿竹勺,在冒著白煙的大鍋裡下麵條,而這大鍋沸騰的水面下還有一個木制的小鍋蓋浮啊浮的。
  幽華大仙坐在另一邊桌上,身著一襲素雅綢緞藍紗裙,烏黑髮絲上僅有幾朵粉紅深淺的櫻桃珠花,笑眼眯眯的看著正為她洗手做羹湯的親親夫君。
  型男做菜果真養眼,所以這半年來,雖然入口的佳餚欠佳,但所謂色香味,色占一位,眼睛吃霜淇淋,再加上是夫君用心費時而做,即使口感讓她這吃貨只給了及格分,但心意絕對滿分。
  傅錦淵動作優雅,即使他一人得顧上幾鍋,還得添柴火,但動作行雲流水,無一絲匆忙狼狽。
  一口大鍋內正煮著湯頭,裡面有雞鴨豬骨及火腿等等熬湯,已熬到色白似乳,湯醇味濃。
  一邊,已經成形的鹵凍擺在桌上,他幾個跨步過來,刀起刀落,一片片皮白肉紅的水晶肴肉晶瑩剔透,擺在白瓷花盤上,點綴幾朵淺綠,一旁再放一小碟薑醋,光看就知風味絕佳。
  她忍不住吞咽口口水。
  傅錦淵耳力一級棒,寵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微笑的端起水晶肴肉走到她面前,再為她倒了杯溫熱的酵茶,“親親吾妻,為你獻上鎮江三怪。”
  他指了指那盤薑醋,“一怪。”
  她微微一笑,靠近輕嗅,“嗯,鎮江三怪之一,‘香醋擺不壞’,這鎮江香醋似酒,愈陳愈香,味道愈醇。”
  他再指那水晶肴肉,“二怪。”
  “鎮江三怪之二,‘肴肉不當菜’。”她莞爾一笑,這乃鎮江人喝早茶時通常點來配茶的茶點之一。
  傅錦淵回到冒著煙的大鍋前,動作優雅的撈起麵條,就見那小鍋蓋還在大鍋裡飄,這就是鎮江第三怪……“面鍋裡面煮鍋蓋。”
  她邊吃邊朝他比個贊,看著他端著那碗特大碗的白湯麵坐到她身邊,香味撲鼻,她俏皮的猛吸一大口氣,“嗯,好香。”
  傅錦淵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以象牙筷子撈面,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她大口吸入,鼓起腮幫子,嚼一嚼,咽下肚,表情無比陶醉。
  “好吃嗎?”他問。
  “嗯,好吃。”她笑眯眯的點頭。
  他嘴角一揚,“那你要吃快一點,因為我也餓了。”
  “好喔。”
  她開心的大快朵頤,也想餵食他,但他笑著搖頭,隨著她一口口的將麵條及肴肉吃下肚,傅錦淵凝睇她的目光愈來愈來炙熱。
  為了這個吃貨老婆,他可是天上人間、上山下海、古今時空的四處穿梭覓食,化身成小小學徒學來一道道美食,只為滿足她的口腹之欲,而為了這鎮江三怪,他可是在人間學了一年,一回來就當廚師展現成果,但他更想念她,也真的“餓”很久了。
  他看著她眉開眼笑的喝了口茶,拿起小毛巾拭嘴,這是她吃飽的習慣。
  他魅惑一笑,起身向前,溫柔的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一愣,輕輕拍著他的臂膀,“別抱吧,我吃得好撐,得走走路消食啊。”
  “還有另一種消食的好方法。”他俊美的臉上帶著誘人的笑。
  她粉臉兒驀地一紅,“那方法又太激烈了。”
  “所以,才煮那麼一大碗面餵食啊。”他坦白的笑了,吻著她的額頭,一步步的轉往房裡走去。
  “原來是這樣啊,你把我喂飽了,是準備給你自己吃的。”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抱怨。
  他黑眸灼灼,深邃瞳眸裡倒映著她的身影,誘哄的問:“你沒想我嗎?”
  她眨眨眼,看著緩緩俯下的俊顏,只覺得全身發燙,“嗯,很想……”
  他吻上她的唇,腳步依舊優雅的進到房裡。
  “唔……唔……”
  她想說話啊,雖然吃人嘴軟,但她吃飽後腦袋缺氧,比較想睡,可沒有飽暖思淫欲啊!
  傅錦淵吻得得專注、很溫柔、很深情,他感受到懷裡的人兒也開始沉淪,龐大的男人身軀將她壓入床鋪裡,欲火點燃,在濃烈深情中卷起情欲浪濤。
  屋內霞光一點一點的消失,星月在濃濃夜幕中眨眼。
  傅錦淵在黑暗中凝睇著懷裡輕聲打鼾的可人兒,伸出手,輕輕的挑起落在她額間的發,深情印下一吻。
  天上人間,他只為與她相愛相守永生。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8-10-8 00:32:37

  【後記 終於自虐的完稿了 陽光晴子】

  一個人可以有多龜毛,晴子不知道,但晴子周遭的親朋好友都跟我說——

  “我們身邊最龜毛的就、是、你!”

  好吧,射手座的晴子在個性的某一區塊基因突變,只能拱手躬請周遭的親朋好友多多包涵,因為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嘛。

  這本書寶寶寫到一半時,徐姊突然來電告知,“這是香港書展的書喔。”

  蝦米?!晴子炸毛了,不是,是全身神經緊繃,馬上就戰鬥位置,頭上綁白布條,有些設定馬上就拐了彎,重新來過,於是晴子的朋友就說了,平時寫稿就很自虐,還要更自虐到太平洋去,你有事嗎?

  真的,很有事!要完稿後,我跟徐姊說,我需要更多的時間順稿,因為這本寫太多了,只是順完,頁數好像沒有差太多。(囧)

  親朋好友不停跟晴子抗議,因為他們有很多話要跟我說,要喝咖啡聊是非,要倒心情垃圾,還要踏青遊玩,到底要等到何時?所以,晴子只好乖乖送出稿子……

  嘿嘿,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書寶寶了,真心希望不管是香港的書迷,還是臺灣的書迷朋友們都會喜歡。
  Love You!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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