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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禾 -【閨秀不近男神(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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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12:45
標題:
夏禾 -【閨秀不近男神(下)】《全文完》
閨秀不近男神
(下) 作者:夏禾
命運實在奇妙,庾邵本以為自己會魂魄消散,居然又活過來啦,
說來也古怪,他竟莫名其妙成了鄰國美將軍虞錦城,
隨同晉國太子出使大周,讓他這輩子有機會再見到容蕪,
這個傻傻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出落得如此漂亮、優秀,
還順利得了姬晏的心,不想卻招來愛慕姬晏的公主嫉妒刁難,
即便知道她身旁已有姬晏這個護花使者能護她周全,
她的日子大致上算過得安穩無憂,可他心底總放不下她,
所以冒著被當成登徒子的風險,半夜跑到她院子牆頭偷偷看她,
哪曉得把人家姑娘惹哭了……罪過啊,看她流淚他心也酸酸的,
後來她在寺廟遇無賴騷擾,衣裳還被初潮染髒,
他當然挺身踹走無賴救美人一把,只巧妙地不讓她瞧見自己真容,
從前不省心的小姑娘長大了,竟從沒忘記他,還識破他的身份,
他著實感動,也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漸漸不同從前,卻領悟得太晚,
聽聞姬晏即將去她家提親,他還有機會抱得美人歸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18:51
第一章
敬天臺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容蕪往裡走的越近,一顆心砰砰地跳的越厲害,有那麼一刻甚至想轉身逃開,不忍看到自己曾經的落魄。
“姐姐!”
當火光燃起時,她看到茂哥兒不顧一切地沖到了近前,徒手將灼熱的木頭一塊塊搬開。圍觀之人的竊竊私語和冷漠的面龐壓的容蕪喘不過氣來,明明心裡焦急萬分,腳下像是被定住般動彈不得。
“茂……哥兒……住手啊……”
“容茂,你回來!”
在容蕪啞著聲音淚流滿面時,不知何時一輛馬車停在了旁邊,姬晏腳步匆忙地走了下來。
人群自動分成了兩側,容蕪驚訝地發現今日的姬晏衣著竟有些狼狽,左手微微不自然地曲著,仔細看還有些顫抖。
族中長輩命人阻攔,被姬晏隨行的護衛所擋,沉了臉道:“公子晏,此乃容府族中私事,還望勿要插手。”
“在下無意插手,但此事既因靖甯侯府而起,便沒有被隨意扣上人命的道理。”姬晏沉聲道,腳下不停徑直向容蕪走去,身後立刻有護衛圍成一圈與行刑人相持。
容蕪只能站在遠處看著,火光映著姬晏雪白的長襟晃若斑駁,嘈雜的人群中將他們的話聽的不甚真切。只見有護衛已經沖到近前,因沒有水,只有紛紛脫下自己的外衣去撲火。
就在這時,她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來,像是有根繩子提著她不斷上移,也趁著這個功夫終是飄到了敬天臺的上方,可以看清自己此時垂下了頭,枯瘦的身子跟木架似要融為一體,對外界已是無知無覺。她不曾期待姬晏的到來能改變什麼,不然她也不會有機會重活一世了,她的存在對於族中已是抹不開的恥辱,好不容易借靖甯侯府得到正大光明處置她的機會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對容蕪的處罰乃祈之女神通天之結論,不可更改。”掌刑的族中長輩道。
姬晏冷笑一聲,淡淡道:“既是神靈的決定,不如請祈之女神當面道出神諭來可好?”
容蕪的身子依然在被提的越來越高,下面再說的什麼已是聽不清楚,遠遠的看見自己身上的繩子終是解了開來。姬晏向上張開手臂接住那滑落的身子時,目光向上看來,仿佛在空中與容蕪相遇了似的竟然一頓,眼眸微眯,下一瞬便陷入了黑暗。
當容蕪在禪房中醒來時,腦子空空地還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看著面前的佛像半晌,立馬再次將手放上去閉上了眼。
“阿彌陀佛,時辰已到。阿蕪,可以睜開眼睛了。”惠濟師父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是說可以看到庾邵的一世嗎?怎麼就時辰到了?”容蕪不甘心地繼續貼著,感覺自己醒來是因為手松了而已。
“庾邵的前世已經結束。”
“結束?!”容蕪瞪大了眼睛,“他才三十歲!怎麼就……結束了?”
惠濟師父垂眸撥動著佛珠,沒有答話。
“……師父,您再讓我回去看看吧!”
無論容蕪怎麼祈求,惠濟師父都不曾妥協,只得暗自後悔為何沒有在那是跟著庾邵去追姬晏!
“阿彌陀佛,那個孩子雖為護魂,但若在你身邊待的太久,還是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的。各自命數有定,就算得知前世的因也改不了今生的果,莫要強求。”
“護魂?師父,您可是認識這一世的庾邵?”
“在遇到你之前,他已在寺外遊蕩許久,見過數面。”
原來惠濟師父也能見到鬼魂,可是庾邵從未提起過此事,想必二人相遇時惠濟師父並未讓他察覺自己能看到他。
“那……何為護魂?您還知道他的多少事?快都告訴我吧!”
惠濟師父輕歎口氣,解釋道:“鬼魂乃人去世後因執念太過不願往生而留存於世的形態,嗔癡喜怒怨,因心性與執念不同,所化之魂也有所不同,護魂——以武為源,乃是其中最純摯的一種。”
到頭來,連自己都護不住,也是個笨蛋護魂!……
回到休息的廂房後,容蕪久久難以入眠,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回憶著前世的種種,希望能從中尋出蛛絲馬跡。
當時的情況應該是容茂在追姬晏的路上碰到了庾邵的馬車,記得聽庾邵的隨從說到他們本是要去見穆驍的。
穆驍……
容蕪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面容俊朗身體健壯的羌族人,姬晏應是與他熟悉的,自己和姬洳能脫險也是他賣給了姬晏的面子。但是之後聽庾邵的口氣,似乎也與穆驍相識,甚至可能還知道他的另一面。
那麼庾邵與穆驍到底是敵是友?庾邵上輩子的死究竟與他有沒有關係?
姬晏趕到敬天臺時手上好像有傷,庾邵去尋他時是否又遇到了什麼?
再聯繫上庾邵的這輩子的死……
惠濟師父說他曾在朝恩寺外遊蕩許久,難不成他出事的地點正是鳧山?
“啊!——”容蕪抓狂地撓了撓頭發,用被子將自己埋了起來。
想不透!根本就想不透!如果再有更多的線索就好了……
容蕪隨同墨凰在朝恩寺待了幾日,然後就踏上了遊歷之路。
師徒二人沒有目標,略一商量便決定先去渝南。
對於墨凰師父這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徑,容蕪樂見其成,許久不見秦先生也想看看她現在生活的怎樣。
渝南水鄉,青石小鎮,當真一派溫婉閒適的氛圍。容蕪與墨凰乘著小舟穿過一道道拱橋橋洞,岸邊有紮著頭巾的姑娘挽起袖口在洗衣服,時不時跑過兩三孩童,嬉鬧聲離的很遠了還能聽見。
在夕陽西斜之時,二人終於登岸,又拐進一處胡同裡走了幾個彎,在一間兩進的院落外停下了腳步。
“扣,扣扣——”墨凰上前輕輕敲門,不多時秦甄身穿布衣打開了房門。她微微曬黑了些,見到二人怔住了許久,接著拉過容蕪有些訝然道,“阿蕪也來了!快快進來……”
容蕪抿嘴偷笑了笑,沒有問為何墨凰師父對這裡如此輕車熟路,也沒有探究秦先生話語中那個“也”字的含義,點了點頭拉著秦先生的手一同走進了院子。
院落不大,看起來與昌毅侯府裡秦先生的住處也差不了多少,但是非常乾淨整潔,佈置的井然有序。
“先坐下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們沏茶。”秦甄說著匆匆去取茶具,容蕪卻忽然看著她的背影發起呆來。
“想什麼呢?”墨凰的聲音打斷她。
“沒,沒什麼……”容蕪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往秦先生身上瞟,眉頭微微蹙起來。
如果她沒有看錯,秦先生的背後還攀附著一個看不清身形的物體……
之前的書生不是已經消失了嗎?那麼現在的……又是什麼?
夜間,因房間不夠,容蕪只得跟秦甄擠在一張床上。
朦朦朧朧入睡後,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書生一身白衣頭戴綸巾走到了她的面前……
“很抱歉小丫頭,又要打擾你了。”書生輕搖著紙扇說著,見容蕪面上浮現一絲防備,笑了笑道,“放心,這次不會再傷害你了。再說你身邊有那麼厲害的護魂,我根本就不是對手啊。”
容蕪眼神暗了暗,抬頭轉移話題道:“你不是已經消失了嗎?怎麼會還纏著先生?”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19:06
第二章
“我也不清楚,再次醒來發現自己還在這裡,形態比從前還要虛弱,阿甄已為我吃了太多苦,不願再打擾她今後的日子了……”
書生沒有再繼續談及庾邵,而是言歸了正傳:“這次進入你的夢中,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你身旁的那位公子……和阿甄的事你應該也看到了吧?”
“秦先生對師父並無意!你不要亂說她!”
“我知曉的,你別緊張。”書生安撫地笑笑道,“我是想請你幫忙讓阿甄忘記我而已……你也想讓你師父達成心願的吧?”
“……你這是將秦先生當作什麼人了?就算師父對她有意,也只是君子之交,並無任何逾禮之處!先生更是對你一片癡心,她選擇誰是她自己的事,別人如何能去左右?”
“阿甄的為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書生見容蕪翻了臉,苦笑一聲,眼神飄向了遠方,“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她能夠忘記我,也只有這樣,她才能有自己的生活。”
容蕪看見他眼中得認真,不由頓了頓,出聲問到:“那你想……怎麼做?”
“你可知《淨物經》?……哈,看你的表情,應是知道的了……”
《淨物經》。
她當然熟悉,也會倒背如流,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會用上。
“《淨物經》不就是普通的驅邪經嗎?如何能讓先生忘記你?”
“我乃癡魂,若常待在人的身邊,會引起那人隱藏內心的癡念。這幾年來我依附于阿甄,為了不讓她的身體受到傷害,只得反將我的魂力渡給她,時間久了會靈魂相融。《淨物經》既為驅邪經,只要將我這個‘邪’驅走了,便會將阿甄體內所有關於我的記憶全部一同帶走。”
容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當她口中念念自語倒出前幾句時,書生夢中的影像真的開始漸漸的轉淡,嘴裡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遲疑道:“……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嗎?如果這次消失了,可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先生了,……”
“我跟在阿甄身邊十五年,耽誤了她十五年,不能再久了……”書生眼眸溫和地看著容蕪,“雖然還想陪她一直走下去,但這輩子是不能夠了。我們既已約定好了下輩子,我就先行一步去等她。”
容蕪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心中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這種讓一個人徹底消失的舉動,就好像親手殺了人一般,當初讓姬晏做來是那般輕鬆,如今想來他那時也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心裡壓力。
“小丫頭,繼續吧,世間萬物終有命數,謝謝你幫我們得到解脫。”
“……”容蕪抿著唇角,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嘴唇微動繼續道出《淨物經》後面的經文。
陰陽相隔數十年,近在咫尺卻不得見本已是煎熬,如今更要選擇將自己從深愛之人的記憶中徹底抹去,該是多麼痛苦的決定……
隨著最後一句念完,容蕪聲音忽然哽咽了一下,對著書生已經幾近透明的身形喃喃道:“我會替先生記得你的……下輩子,下輩子你們一定不要再錯過了……”
第二日,容蕪被秦甄給輕輕推醒,睜開眼便對上了她關切的目光:“阿蕪……可是想家了?枕邊都濕了呢……”
容蕪摸了摸眼角,果然是淚痕幹掉的艱澀。輕輕搖了搖頭,兩人起身梳洗換衣。
出了屋門,正見墨凰白衣墨發正複手站在院內吩咐隨從們準備早膳,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在陽光下沖她們微微一笑,閃爍的耀眼而溫柔。
容蕪感到身邊的秦甄一怔,轉臉看去,見她眼中透出絲困惑,垂眸想了一會兒,抬頭再看時見墨凰還在看她,臉龐不由微微泛紅,羞澀地笑了笑,牽著容蕪走了過去。
“今日讓人做了你最愛吃的芙蓉棗糕和薏仁粥,嘗嘗看好不好吃。”
“……咦,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秦甄眼中困惑更重。
墨凰像是被問住了,皺眉思索一會兒,有些窘迫低頭看她道:“我也不知,就是突然覺得你愛吃這個。”
秦甄臉龐紅暈更甚,看的墨凰一呆,耳根也紅了起來,趕緊別過臉走開道:“我去看看準備好了沒有……”
看著墨凰走了後,容蕪扯了扯秦甄的衣袖問道:“先生……你剛剛發什麼愣?”
秦甄輕輕拍了拍臉,小聲嘟囔道:“方才一出來見到墨凰先生一身白衣站在樹下的樣子,總覺得以前見過似的……哎呀呀,我這是怎麼了!好丟人啊……”說著不好意思扭頭躲進了屋裡,留下容蕪一人站在院子中揚起頭對著太陽,伸出手讓陽光從指縫裡透過來,被刺的眯起眼睛。
“你竟然把自己一部分的記憶留給了師父,秦先生好像也真的不記得你了呢,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光陰數載,容蕪隨著墨凰在渝南小住了一段日子,接著又游走了晉國的許多地方,足跡遍佈大江南北。墨凰本就無所束縛,跟他在一起,容蕪的眼界也逐漸被放開,看過了山河的壯闊、不同地域的不同民俗,才知曉這個世界有多麼大,她原來所見到的又是多麼渺小。
期間多次接到昌毅侯府的來信催她回京,但都被她丟在了一邊。
曾經她以為好好讀書就能夠改變這一世的命數,如今倒更願意跟著師父走過更多地方,若這輩子都能這麼度過,又該是多麼快活!
這一日是她十三歲的生辰,墨凰在她的要求下陪她登上了高山,同行的還有背著箜篌的隨從們。墨凰雖喜愛遊歷,但排場卻從來都沒有因在外而有所收簡,帶著的隨從們不僅負責他的起居出行,更重要的作用便是隨時替他的背著箜篌到任何地方——如今任務更重了,還要再背著容蕪的一架。
師徒二人喝了點小酒,又擺好了箜篌,在山頂合奏了一曲《月下引》。
“又是一年初雪,也不知道蟾月能不能看到啊……”墨凰指尖輕撫過琴弦,發出叮咚清脆的一串樂音。
容蕪不由回想起庾蘭曾說過,她的大哥最喜歡下雪了。
“馬上年關了,今年你還不打算回去?”
“師父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墨凰無奈地搖搖頭,忽然想起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她,“喏,你的府中又來信了,應該還是催你回去參加來年的女學入學試,去年你就不肯回去,若今年再……”
“好了師父……囉嗦!”容蕪嗔他一眼,撅起嘴奪過信箋拆開來看,越看臉色越難看。
“怎麼了?”
“娘親……娘親病了……”
“這個理由應該是第三次用了吧?”
“不一樣……”容蕪蹙起秀眉,貝齒咬著嫣紅的唇瓣,“這次的信是茂哥兒親手所寫,他從不會騙人的……”
“那你準備?……”
半個月後,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閔京城內。
近三年未踏入這片土地,穿過市集的街道上還是這般繁華喧鬧,餐館樓內出入著各色客人,街邊的小攤上也擁擠著都是人。
“師父,我想吃桃酥。”
“停車。”馬車內傳來清潤的男聲,吸引了四周路人的注意,馬車就近在路邊停了下來。
“想吃哪一家的?”
“那一家!金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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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19:25
第三章
車簾被微微掀開一側,縫隙中,一截纖細皓腕輕探,指向了路邊最高的一座酒樓。周圍的人順著向馬車內看去,瞬間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動也不動,好似怕驚動了裡面的人似的。
“好不容易年關清閒下來,明日去城外狩獵?”
金祥樓內,幾位披著大氅的俊秀公子從中走了出來,挺拔的身姿和爽朗的笑容格外引人注目。
抬眼間,正巧碰到容蕪放下車簾的前一瞬。
少女圍著一圈兔絨圍脖,雪膚柔嫩如能滴出水來,明眸巧笑著,眉眼微彎像是一道月光照進了人得心底,溫柔了一片。
短短驚鴻一瞥已是驚豔了眾人,桓籬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傾身問身邊的人道:“鄭戎你可知,這是閔京城中哪家的姑娘?”
鄭戎也是剛回過神來,驅馬走近了些打量馬車,卻未見任何有關府門的標誌,遺憾地搖了搖頭。幾人正竊竊私語著,隨從買好了桃酥返回來,馬車再次駛動了起來。
桓籬當機立斷,一拍馬腹挑眉道:“走,跟上去便知曉了!”
馬車在昌毅侯門口停了下來,早有家僕婢女等候在外,容蕪剛一下車便被簇擁著走了進去。
因是偷偷摸摸的,人前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們並不敢靠的太近,擠在拐角處探著頭往裡瞅。不知是誰撞到了誰的,忽然一聲響亮的馬鳴似驚天動地,嚇的幾人一哆嗦。
桓籬已經沖出了半個頭,急忙驅馬往又後縮了縮,回頭瞪了同樣有些狼狽的鄭戎一眼。
“怎麼樣?看清了嗎?”
“你在前面你去看!”
“看什麼看……差點被別人給看見了!”
“那你擋在前面幹什麼,礙事!”
“……”
在引起路人頻頻注目後,幾人終於收斂了一些,頭湊在一起商量著:“是進了昌毅侯府,但也沒法確認身份啊……”
“總歸是進去了,明日狩獵時問容芥是了!”
“嘿,你說的對!那今日……撤吧?”
“撤撤!怪丟人的……”鄭戎四顧環視一圈,抖了抖衣襟,小聲嘀咕著驅馬轉開,臨走前又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門口已是空蕩的僅余門衛了。
昌毅侯府。
容蕪不好意思地經受著眾人的眼神洗禮,容茂早已黏在她身上怎麼拉都拉不走,嘴裡埋怨著當初背著他偷偷溜走。
容芬眨了眨眼睛,輕輕舒了口氣,對身邊的容菱小聲道:“幾年不見,阿蕪生的真是……”
容菱也收回視線,微微垂下了眼眸,沒有吭聲。
“阿蕪,府中信箋去了數封,為何遲遲不歸?”老侯爺並沒有因此放過她,肅著一張臉開口道。
“回祖父,孫女這兩年多數日子都在路上,信箋接的難免不及時……”
“哼,不及時?就算收不到信,走之前叮囑的一定要回來參加女學考試的事也忘記了?”
容蕪揚起頭,擺出無辜的表情道:“祖父的叮囑孫女一直謹記,這不是急忙趕在年關回來了嘛。”
老侯爺氣的一拍桌子,吹胡瞪眼:“這都是哪年的年關了?去年做什麼去了!”
“去年在路上,在路上呢……”
“你!……”
“好了侯爺,如今再說也無濟於事,讓她好好準備來年的入試要緊,莫出差錯了。”就在容蕪縮頭時,太夫人淡淡開了口,竟然沒有跟著指責容蕪,倒是讓她吃了一驚。
老侯爺歎了口氣,看著她道:“這兩年的功課有沒有落下?”
“有墨凰師父在旁指導,不曾落下。”容蕪認真答道。
老侯爺點了點頭,墨凰出身晉國名門,才學遠播,也正因為如此當初才答應旁容蕪跟著他去遊歷。
“考試前這幾天讓你大姐姐再給你輔導一下,莫要偷懶貪玩了。”老侯爺道,本想說已經遲了一年,考慮到容菱也是遲了一年才考上便咽了回去,只是拿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
容蕪保證下來,這才反應過來還沒有看見容瑩的身影,不由開口問道:“大姐姐出去了嗎?”
“阿瑩要準備年關的祭祀,會晚一些才能回來。”大夫人沈氏笑著介面道,“自從接到你要回來的消息,就數著日子天天盼著呢,待會兒看見你不知該多高興。”
容蕪彎唇也笑了起來,面容本是溫潤似水的,卻又帶出了一瞬間的驚豔,將人吸引進去。
離開了主院,容蕪牽著一蹦一跳的容茂向三房走去。身後杏春好像攢了一肚子的話,一直吐個不停,最終的意思就是小姐下次出門可別再丟下她了!
對此容茂也深有感觸,緊緊扯著姐姐的手,撅著小嘴道:“姐姐不要茂哥兒了兩年,以後會不會再不要茂哥兒?”
容蕪一驚,停下腳步揉了揉他的頭頂:“這話是誰說的,姐姐只是有事要出門而已,怎麼會不要茂哥兒了?”
容蕪的嘴撅的更高,哼了一聲別過腦袋:“晏大哥說的,他說你說走就走,鐵石心腸,我們誰都不要了。”
“……”
“其實相比來說,還是晏大哥更可憐點,聽說姐姐走前還把他給罵了一頓哦……姐姐回來了,可要好好安慰下他,讓他心情趕緊好起來,這樣才會接著給我帶好玩兒的……”
看著容茂小大人似的口氣,容蕪氣不打一處來,頓了頓,從牙縫裡擠出道:“……你別聽別人亂說……”
“怎麼會,其實我覺得晏大哥說的都對啊……”
“……再說揍你哦!”
“唉姐……姐姐別別我錯了……姐姐說的才是對的,哎呦!茂哥兒都聽姐姐的……”
一路打打鬧鬧地跑進崔氏的房間,頓時一股中藥味盈鼻。
容茂信中說的沒錯,崔氏的確是病了,但只是遇上變天感了風寒,用了藥已經好了許多。見到容蕪回來後精神又好了三分,說了好些話,直到杏春通報道大小姐容瑩回來了,此時正在容蕪的院子裡等著呢,崔氏這才不舍地放她走。
“大姐姐!”容蕪剛踏進院子,就看見石桌邊靜靜背對她坐著的窈窕身影,身上還穿著雪白的祭祀裝。
聽到動靜,容瑩笑著轉過了身,見到容蕪時愣了一下,接著緩緩笑開道:“我們小阿蕪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差點讓姐姐都不敢認。”
“大姐姐也變得更好看了!剛剛回頭時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到了我的小院呢!”
“你又貧嘴!”容瑩好笑地嗔她一眼,拉著手坐了下來。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姐姐不信就算了……”容蕪盯著容瑩還未卸下祭祀妝容,聖潔高雅的好似真的女神,讓人不忍褻瀆。
容瑩拿她沒辦法,只得任她專注地打量自己,一邊聽著這兩年的所見所聞,漸漸地也挺入了迷,眼神中透出了羡慕。
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開始西斜西斜,容瑩不願打攪容蕪休息,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又忽然想起來道:“對了,閔京城最近盛行評選大周公子榜,後日正是投票的日子,你既回來了,按照規定是也要前去投票的。”
“……投票?在哪裡呀?”
“澍玉公主在宮外新落成的公主府中。”
大周公子榜……
容瑩走後,容蕪的心裡還是久久難以平靜。
沒有了庾邵的榜單,又會有哪些變化呢……
閔京城,公主府。
司馬妗坐在銅鏡前,四名宮女在為她梳妝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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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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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19:37
第四章
“公主,今日配這支珠花可好?”
“未免素淡了些,去將母后送來的那支寶藍翡翠花取來。”
“是。”
貼身大宮女精心為她畫好眉,又在額心點上一抹朱砂,讚美道:“公主今日必當光彩照人,無人能及!”
司馬妗輕手將散發挽到耳後,打量了鏡中的自己片刻,勾唇一笑:“今日非同尋常,整個閔京城中有臉面的貴女都會前來,輕忽不得。”
“您貴為公主,哪裡是她們能相比的?”
“哼,貴為公主又怎樣?兩年前祈之女神換位不還是讓容瑩給搶了先……”司馬妗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忿,將手錶的脂粉盒推到一邊。
“公主身份本就尊貴,那祭祀的重活別人愛做就讓她去做!總歸是為咱們大周祈福,也相當於為公主您祈福了!”
“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那回事……”
宮女們見公主臉色緩了過來,紛紛暗自松了一口氣,手下更加麻利。
穿好禮服,兩人替她整理身前衣襟,兩人跪下撫平裙擺。全部裝扮好後,司馬妗在鏡前轉了半圈,滿意地點點頭:“走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來到花園中,果然見已經有不少姑娘三三兩兩地在說笑著,見到司馬妗的到來,立刻停住話題上前福禮。
司馬妗虛扶過後,笑著道:“今日本是為了玩鬧,無需多禮,方才大家都在說什麼呢這般熱鬧?”
“回公主,大家正在爭執大周公子榜究竟該讓誰上呢!”
“是呀,這次就選出四人,公子晏自不必說,其他就剩三個名額實在是太少了……”
司馬妗在中間坐好,一派優雅:“大家稍安勿躁,待人都來齊了,自會讓你們去投票,以竹簽為定,人手四支,最後看哪位公子的筒子裡簽數多。”
此言一出,姑娘們又興奮起來,接頭交耳著,不知哪位姑娘嬌聲問到:“公主殿下,不知今日獲選的公子們可會前來?”
“不少公子們昨日上南山狩獵還未歸,聽說下午時分能進城,屆時咱們的結果也出來了,倒可以安排人沿途相迎。”
“這個主意好!到時候咱們偷偷在樓上看著,真是好久都沒見過公子晏了。”
“是啊,這兩年他平日都不出來參加活動了!想見一面都難……”
“你們就都別想啦!聽說他早就心有所屬,這幾年只是在等昌毅侯府大小姐從祈之女神的位置上退下來呢,容瑩姐姐真是好福氣啊……”一姑娘托著下巴豔羨道。
“哎,看你都瞎說些什麼呢!公子晏跟容瑩姐姐有什麼關係……”話音未落,就被身邊的好友推搡了一下,貼到耳邊小聲警告道,“傻阿九,你不知道澍玉公主一直心儀公子晏麼……”
周圍幾人都小心翼翼地朝司馬妗瞧去,見她並無怒色顯露微微松了一口氣,卻不知那藏在袖擺下的指尖已紮進了手心中。
擔心被喚做阿九的姑娘被公主記上,她身邊的好友又裝作神秘地轉移話題道:“你們知道嗎?容家四小姐已經回來了,也不知今日會不會一起過來……”
“容四小姐?”幾位姑娘聽到這個名字後不禁面面相覷,只有個別幾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引的其他人紛紛讓其快說是誰。
人群中,一不起眼的微胖小姑娘卻眼睛一亮,輕輕扯了扯身旁的人道:“姐姐,是阿蕪回來了……”
謝紜柔和地笑著點了點頭。
“容四小姐啊,不就是那個總跟在她姐姐身後的那個?”
“我記得兩年前偶然見過她一次,那身板真是……”
“真是如何?”
“呃……福氣,福氣的很!”
“噗……”說話的那幾人哈哈笑做了一團。
“你們不要在背後講阿蕪的壞話!”突然,一個糯糯的聲音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打斷了笑聲。
“呦,我當是誰,原來是謝二姑娘啊?”
當眾人注意到謝纖同樣圓圓的臉龐,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鬧的謝纖漲紅了臉,躲在了姐姐的身後。
謝紜伸手攔住妹妹的肩膀,抬頭淡淡道:“既知道面對的是謝家的姑娘,便當先注意自己的言行禮數。”
起哄的幾人不敢對謝紜造次,漸漸住了嘴,有些尷尬地後退了幾步。
謝纖委屈地紅著眼睛蹭了蹭姐姐的手臂,被安撫地輕拍了兩下。
這時,澍玉公主終於輕咳了一聲,出面緩解道:“今日請大家過來本是圖個高興,怎麼還紅上臉了?我記得容四姑娘是叫阿蕪吧?等她……”
“公主在說什麼呢,好像還扯到了阿蕪?”說話間,一道溫婉的女聲插了進來,眾人回頭看去,正見容瑩一身白衣翩翩而來,裙擺上繡的一圈蓮花紋漣漪疊綻,端莊而典雅。
司馬妗唇角動了動,看著她咽下了後面的話,在她走到近前後,面上換出了如往的率真笑容,聲音清亮道:“阿瑩可來了,大家正說到容蕪妹妹該回來了,都想見一面呢!”
“公主有請,阿蕪這次當然也來了。”容瑩一番話引的眾人都朝她身後看去,見除了容芬和容菱外並無她人,不由奇怪。
“在那裡呢。”謝紜柔笑著指了指,“那兩個丫頭許久不見,已經等不及了……纖纖!阿蕪!”
聽到姐姐的呼喚,謝纖從角落轉過頭來,開心地揮了揮手。
在她身旁,一身披青綠翡鳥帶白絨邊披風的窈窕身影也緩緩轉了過來,在人們的屏息中,一個微笑從唇角邊舒展開來,額間的翠綠珠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啊……那就是……那個身板福氣的容四姑娘?”
“怎麼變了?……當年我見到的真的是……”收到身邊人不相信得目光,方才介紹容蕪的那人急紅了臉,辯解道,“是真的!你們相信我呀……”
“阿秀,這位容四姑娘,容貌比容瑩姐姐還要更勝一籌呢!”
“噓,阿九你就莫要說話了吧!方才差點得罪了澍玉公主,現在又想把容瑩也得罪了?”阿九身邊的好友連忙一臉緊張地把她往人群中拖了拖。
“怎麼會,我可是祈之女神的忠實追隨者!容瑩姐姐主持得每場祭祀必去的!哎你別拉我呀……都看不到啦!”阿九掂著腳尖挺著脖子往前瞅著,又被一把扯回來。
“阿九,你再這樣,以後我就不去向姨母求情把你帶出來了!”
“好了好了好阿秀別生氣,我都聽你的就是了!”阿九立馬卸了氣,討好道,“你也知道……這次對我意義重大嘛!我那丫鬟偷偷聽到了娘親的話,說是父親有意與桓家結親,我可得提前見見這位桓公子長個什麼模樣,若是連公子榜都上不了,本小姐才不嫁呢!”
“你呀……”阿秀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嘿嘿,阿秀最好了!”阿九晃了晃她的胳膊,一不留神又鑽到了前面去,只留下阿秀氣的跺腳。
容蕪一下子成為了眾女的焦點,被不少人圍在中間,聽她們嘰嘰喳喳地問著各種問題,大多是聽聞她跟著墨凰先生遊歷去了很是好奇。容蕪一邊拉著謝纖的手,一邊笑著回應著,時不時抬頭向外搜尋一圈,卻沒有見到姬洳或是庾蘭的身影。容菱有些嫉妒地站在外面,被容芬在耳邊勸了幾句,這才哼了一聲跟著走到另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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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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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19:51
第五章
司馬妗看了眼同樣有些被冷落的容瑩,帶著酸味開口道:“怎麼樣,幾年不見就有了個如此搶眼的妹妹,心裡不太好受吧?”
容瑩微微一笑,瓷白的面容上只有平和,溫聲道:“若我說盼這一刻已盼了十年,公主就不會這麼說了吧?”感受到身邊驚訝的目光,她轉過頭來看著司馬妗勾唇道,“也是,這種感覺,公主是不會明白的……人前裝的再大度,你的眼神也會暴露此時想的是什麼……”說著目光竟變得有些憐憫,在司馬妗發怒前輕移蓮步向著謝紜那邊走去。
“你……容瑩!你竟敢!”司馬妗顫抖著瞪著她的背影,半晌才低怒道,“還說我,你不也是人前裝作一副聖潔的模樣!若要你發現公子晏多年前便那般護著那個小丫頭,看你還笑的不笑的出來!”
“公主……有人看過來了……”身後的宮女小心翼翼稟報道。
司馬妗深吸一口氣,回頭間就又掛上了明媚的笑容,變回了那個率真大方的公主殿下。
又等了一會兒,有人匆匆來報說靖甯侯府姬洳小姐和崇安侯府庾蘭小姐有事來不了了。司馬妗點點頭,便通知姑娘們道大周公子榜的評選現在開始。
花園裡瞬間像是炸開了鍋,平日裡端莊淑雅手拿竹簽的貴女們此時站在寫有公子名字的筒子前,激動像是為自己選夫婿一般。
謝纖隨便在筒子前走了一圈,就很快把四支竹簽都扔完了。
容蕪一看,臉立馬黑了起來。
某某某、某某、桓籬、姬晏。
“纖纖啊,你選的頭兩位公子是誰呀?”容蕪虛心請教道。
“唔,不知道啊!他們的位置投著最順手,就扔進去了……哎呀!我忘了,剛剛好像有位叫容慕的,可是你認識的?”
“……正是家兄。”
“怎麼辦怎麼辦……我能再撿出來一支改投你兄長嗎?對不住啊阿蕪,我怎麼就這麼手快……”謝纖說著就要去掏方才扔進姬晏筒子裡的竹簽,被守在一邊的宮女制止了。
“沒事沒事……我這支投大哥就好啦!”容蕪訕笑著匆忙扔了一支進容慕的筒子,跑去拉謝纖時眼神與旁邊宮女的對上了,為了掩飾尷尬又掏出一支竹簽投進了姬晏的筒子。
“纖纖……走啦快走啦!……”
容蕪拉著謝纖悶頭往外走,一個沒留神與人撞在了一起,聽見“哎呦”一聲,連忙抬頭看見一位姑娘正捂著鼻子,旁邊另一位姑娘關切地為她查看。
“抱歉!這位姑娘……可有傷著?”容蕪蹙眉看去。
“好疼啊……”被撞的姑娘一邊雙手捂著臉,一邊狀似痛苦地彎下腰,直看的容蕪和她身邊的姑娘都慌了神。
“……來人啊!”在容蕪剛回頭喊人時,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轉過來時就見方才還疼的直不起腰的姑娘此刻正沖她笑嘻嘻地吐著舌頭。
她身旁的姑娘愣了一下,長舒一口氣歎道:“阿九啊……我發誓,我真的發誓……下次如果我再心軟帶你出門我就是……”
“哎呀阿秀你快看,是容瑩姐姐的那個漂亮妹妹!近看更好看哎!”
“……”容蕪被兩人鬧的一臉迷茫,看了眼謝纖,見她還皺著小臉一個人沉浸在投錯簽的懊惱中,更覺頭痛,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問到,“請問……二位姑娘可有恙?”
“讓容四姑娘見笑了,阿九生性喜愛玩笑,還望姑娘海涵。”阿秀面帶歉意地福禮道。
容蕪搖搖頭:“是容蕪沒看清路,衝撞了阿九姑娘,幸好沒事……”
“哈哈放心啦,你這麼瘦哪裡會撞疼我?跟你開個玩笑,莫要在意哈哈!”阿九笑彎了眼睛,露出的一對小虎牙格外可愛,讓容蕪也不禁會心一笑。
“容蕪不常參與姐妹們的聚會,識人不多,不知二位姑娘府上是?”
“出身不好的就不能做朋友啦?我是阿九,她是我表姐阿秀,你只管這麼叫就好!”阿九又很“兄弟”地拍了拍容蕪的肩膀。
“是容蕪唐突了,阿九姑娘、阿秀姑娘。”容蕪感覺這輩子的尷尬都集中到今日了,連忙對二人重新福禮。
“不……是我們的不是……”阿秀擺了擺手,埋怨地輕斥了聲,“阿九……”
阿九卻滿不在意地環顧著周圍,嘴裡還哼上了不知哪裡的小曲兒,眼珠子咕嚕亂轉,看到容蕪手中還剩的兩支簽時一亮,興奮道:“阿蕪!我們是朋友了吧?”
“嗯……是……”
“那幫朋友個忙是可以的吧?”說著沖她眨了眨眼。
容蕪如臨大敵,正色道:“阿九姑娘請說。”
“別姑娘姑娘叫著生分,說好了就叫阿九就好!”阿九指了指容蕪的竹簽,“喏,這個……投一支給那個叫桓籬的可好?”
“桓籬?”容蕪沒想到只是這麼個請求,有些愣愣地瞅著阿九,直把她瞅的一抹緋紅上了臉,這才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啦。”
幾人來到寫有桓籬名字的筒子前,容蕪將手中的一支竹簽投了進去,裡面已經幾乎塞滿了簽,險些滑了出來。
“桓公子真是受歡迎啊!”容蕪也忍不住感歎道,她對桓籬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模樣痞痞說話壞壞的少年身上,也不知如今長成了什麼模樣。
看著一旁阿九強忍著上揚唇角的小模樣,阿秀偷笑著捅了捅她小聲取笑道:“怎麼樣?這下放心了吧!你們家桓公子上榜位置可跑不了啦……”
阿九嬌嗔地哼了一聲,揚起下巴不服氣道:“那又如何?還沒見到他真人,就算上了榜也不能算什麼!”
容蕪隱約聽到了二人的對話,雖然心裡很是好奇這二人的身份和與桓籬的關係,卻還是忍著避嫌地向後退了幾步。
正無事地看向一旁,就見幾位姑娘結伴走到了桓籬左邊的筒子前,互相推搡著紛紛將手中的竹簽投了進去。等她們走開後,容蕪也走了過去,待看清上面得名字後卻愣在了當場,渾身猶如被潑了冷水般一個激靈從上到下灌個徹底。
——庾鄺。
筒子上面的名字寫的是庾鄺,裡面裝的竹簽看起來並不比桓籬的少。
“阿蕪……阿蕪?”耳邊阿九的聲音一聲聲地將她的思緒喚了回來,胳膊被用力地掐了一下,“阿彌陀佛,回魂——!”
“嘶——”容蕪痛地揉著胳膊跳腳不止。
“阿九!你怎麼能掐人!”阿秀狠狠晃了晃她,又不解氣地掐了她兩下。
“哎呦別掐我呀!我又沒跟失了魂一樣……”
容蕪這下也徹底清醒回來,看著眼前庾鄺的名字,眉頭漸漸又皺了起來,一絲不甘染上眼神。
“阿蕪,你方才想什麼呢?這個筒子是……庾……鄺?是你熟人嗎?要不要我把竹簽也投給他?”
“不許投!”容蕪一聲吼瞬間把阿九給鎮住,也嚇跑了旁邊兩個想過來投簽的姑娘。
“好……好……我不投,我絕對不投!”阿九喃喃道,還把雙手舉過了頭頂。
容蕪又盯了庾鄺的名字一會兒,深吸一口氣,臉龐漸漸鼓了起來,眉間閃過一絲決絕,忽然就這麼在庾鄺的筒子前面空地上蹲了下去。
“容四小姐?!”阿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呼聲引來了不少周圍的目光,立刻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容蕪卻不為所動,認真地拿起手中這最後一支竹簽,以簽作筆,一筆一劃認真地在地上寫著什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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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0:35
第六章
“蟾——宮——月?”周圍圍觀的姑娘們不禁跟著她的筆劃讀出了這兩個字。
接著又是一陣交頭接耳:“蟾宮月是誰?怎麼沒聽說過呀?”
“哇,容四姑娘得字好好看!用的是哪家的字帖?”
“怎麼在這裡寫新的名字?難不成是庾鄺公子的字?”這位姑娘剛說完,忽然感到脖子一愣,垂頭就見容蕪扭過頭來,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射來,嚇的趕緊縮了縮。
說話的多是年紀較小的姑娘們,容蕪寫完之後,抬手將竹簽鋒利的一頭朝下,狠狠地紮進了庾邵名字旁邊的地裡,這一舉動又嚇到了不少人,以至於她起身時周圍人“嘩”地散開一個圈。
但也有人不怕她。
“蟾宮月?阿蕪怎麼想起來了……他?”容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來到了容蕪身後。
容蕪拍了拍手,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淡淡道:“沒什麼原因,只是覺得他才是真正的大週四公子,不該被人忘記了而已。”
容瑩沉默了許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在眾人訝然的目光中走上了前,俯身恭敬地將自己手中的竹簽也插在了容蕪的旁邊。
“……大姐姐?”容蕪眼眶忽地就濕了。
“你說的沒錯,大周公子論才論性不論生死,他的確不該被世人忘記。”
這一刻,容蕪鼻子一酸,心中的委屈好像都湧了上來,緊走兩步,撲地埋入了容瑩的懷裡。
“我這一支也給庾邵公子,阿蘭今日沒有來,若她知道阿蕪還記得她的兄長,一定會很高興的吧?”謝紜溫聲說著也上前把自己的竹簽插在了地上。
“還有我的!”阿九雖摸不清狀況,但還是不甘落後地將自己的竹簽插到了正中間,又拉來阿秀把她的也插了上去。
這回謝纖可更急了,紅著眼睛去找自己姐姐哭訴,可不可以把她的竹簽再撿回來……
一時間,又有幾位年長些的姑娘們一臉歎息地將自己的竹簽插了過去,被其餘年少的姑娘詢問時卻又都搖了搖頭,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在庾鄺的筒子前,一根根竹簽挺立在“蟾宮月”這個名字周圍,像是一塊塊無字碑。
——蟾宮月……
——蟾宮月?
——蟾宮月!
當姬晏、容慕、桓籬的名字相繼從澍玉公主口中說出後,在最後一個名字前頓了頓,看了容蕪一眼,竟然真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大姐姐……太,太好了……”容蕪激動地攥緊容瑩的手,發現瑩白的肌膚已經被她捏紅一片也不舍的鬆開。
容瑩聽後也是松了口氣,露出欣慰的笑容。
“也不知阿蘭去了哪裡,真想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她!”謝紜眼圈紅紅的,掏出絹帕抿了抿。
“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也該派人將消息傳到城邊,著手安排相迎之事了。算著時辰公子們也當從南山回來了,我已在街邊位置最好的酒樓訂了位,姑娘們可想去親眼見一見夾道相迎的盛況?”澍玉公主若有所思地掃過幾人,繼而轉頭笑著道。
這一提議自然獲得眾姑娘的強烈歡迎,一行人結伴出了公主府坐上馬車,低調地前往酒樓。
申時,有人來向澍玉公主來報導公子們的馬隊即將入城,姑娘們立即坐不住了,紛紛走到窗邊向外張望著。宮人早已將大周公子榜的結果張貼在了公示欄中,仿佛狀元探花般立刻吸引了百姓們得眼球,裡裡外外圍了不少人。大周公子評選風聲傳出已久,此時終於公之於眾,不少人激動的議論紛紛,聽說公子們就要進城了,街道兩邊已是人滿為患,甚至連京畿衛都臨時派軍出來維持秩序。
這種等待的時刻最是讓人焦心,姑娘們一邊要維持著儀態,一邊禁不住微微探身向城門方向看去,氣氛緊張的連說話的人都極少。
“來了!來了!”人群中忽然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哪裡?在哪裡呢!”一聽到動靜,姑娘們再也顧不得許多,擠身睜大了眼,生怕遺漏了什麼。
還沒見到公子們的影子,便率先看到原本站的筆直的城門軍,忽然垂頭朝著一個方向行著禮。
但當當先馬匹賓士而過時,圍觀的百姓們包括樓上的姑娘們都愣住了。
沒有想像中的少年風流、英氣勃勃滿載而歸。一隊馬隊進了閔京城後一路不停,中間還護著一輛馬車,馬上的人有些風塵僕僕的匆忙。
“是大哥二哥……”容瑩忽然抓緊了容蕪的手,容蕪也看到了前面幾人當中有容慕和容芥
的身影。
馬隊在人們的注視下呼嘯而過,待反應過來後很快就消失在街盡頭。感到氣氛不對,就連圍觀的百姓們也屏著聲沒敢像往常那樣擲果投花。
“公主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司馬妗皺眉,招來小太監打聽。
“回公主殿下,據說是公子們在南山遇到了晉國太子和錦城將軍的人馬,雙方都遭到了刺客襲擊,不巧晉國的錦城將軍突然舊疾復發昏迷過去,混亂間庾鄺公子英勇替太子晉擋了一劍,公子晏也負了傷,現在正趕往太醫處救治。”
小太監講的聲情並茂,仿佛親眼所見般生動,卻將姑娘們嚇的花容失色,竊竊私語有的還小聲啜泣出了聲。
一片慌亂中,司馬妗忽然高聲喝了一句:“都勿慌張!”見人群安靜下來,這才正色對小太監道,“妥善安排姑娘們回府。備馬車,我要進宮。”
“是。”
此時的司馬妗也無心情強作好臉色,肅著神情在姑娘們的殷殷目光中昂首走下酒樓上了馬車。她一離開,姑娘們便再無顧及,紛紛交頭接耳起來,權勢大一些的人家早已派出了家僕去打聽事情經過。
容蕪對上一世評選大周公子榜那日發生了何事沒有一點印象,如今也被突如其來的災禍驚的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見容瑩已冷靜地向隨從交代完畢,這才問到:“大姐姐,太子晉的人馬為何會出現在南山?”
容瑩與謝紜道過別,帶著幾位妹妹繞過略有混亂的人群,下樓上了已經侯在門口的馬車,待緩緩駛動後,才輕歎一口氣解釋道:“前兩天聽大哥說過以太子晉為首的晉國來使已進入了大周邊境,按照通報來說應還有四五天才能到閔京城,我也不知為何今日會在南山遇見他們……”
“他們是偷偷來的?”
“既然刺客傷到了公子晏和庾二公子,應當面臨的敵數不會太多,以此推斷太子晉身邊或許除了錦城將軍外並無大部分隨軍同行。”
容蕪不解問到:“堂堂一國太子,為何外出身邊不見人?”
“或許是身邊跟著錦城將軍比較安心吧。”
“那位錦城將軍……很厲害嗎?”
“很厲害。”容瑩鄭重地點了點頭,“晉國兵力強盛一直被我國所忌憚,其中錦城將軍可當之為晉國之護牆。”
在這之後,馬車中就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在昌毅侯府門口停下後,容蕪這才輕輕自言自語道:“受傷的人……不會很嚴重的對吧……”
容瑩沒有立刻回話,抬頭兩人視線相交片刻,像是在對自己講的一般喃喃道:“嗯,不會很嚴重的……”
容蕪遊歷回來第一次見到姬晏,就是在三日後對晉國使臣設置的接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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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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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0:47
第七章
自從那日出事到現在,容慕和容芥基本沒有在府中待過,就連容瑩也是不見身影,容蕪想打聽發生了什麼也找不到人。
此時只見他一身莊重的暗繡紋朝服坐在上方位置,身姿筆直如玉樹芝蘭如往常無二,並看不出有受傷的跡象,心中也安心了許多。
似是感受到了視線,姬晏朝這邊回過頭來,與容蕪相遇時微微一怔,看到她一雙澄澈明眸中的擔憂,眼眸漸漸半眯起來,加深了目光焦灼。
直到把她看的轉過臉去,白皙的脖頸上一片緋紅,姬晏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嘴角不為人注意地輕輕勾起邊。
“看見什麼有趣的了?”庾鄺從身後走過來,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姬晏回頭看見他,微微皺眉問到:“你的傷勢如何了?今日只是個宴請,你不必……”
“不礙事,小傷而已。”庾鄺笑著搖搖頭,表情無奈地左右看看,歎口氣道,“都是家妹不放心,非要他們這般跟著,倒像多嚴重似的……”
“公子慢些坐,當心桌角。”左邊的侍從並不理會主子的抱怨,依舊一臉認真地攙扶著坐了下來。
“我自己可以……”
“公子,請直起腰來,小的好給您背後加個靠墊。”話還沒說完,右邊的侍從又恭敬道。
“……”
庾鄺無可奈何地坐直了身子,因為他此次為太子晉擋箭傷在了肩口,雖位置較偏,但紮的卻深,行動起來不甚方便。
姬晏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淡淡道:“既然來了,還是注意些的好。”
身子輕輕靠在了後面的柔軟的靠墊上,庾鄺舒服地輕喟一聲,閉上了眼睛。
聽著周圍隱隱細語,享受著特殊優待,身邊坐著的是大周公子第一人公子晏,庾鄺的思緒仿佛飄到空中。
他終於坐到了這個位置,在萬眾矚目的上方,可以接受來自他人尊敬敬慕的目光……
上一世,他只能擠在府中眾家眷中,聽著母親和妹妹說著女人家的家長里短,遠遠看著那與最出眾的公子們舉盞談笑的兄長是如何耀眼。
如今,這個位置是他的了,一點點箭傷算什麼?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爬著過來!
等等……
前面那個背影是?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眼前原本漆黑的一片忽然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芒,映襯出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個背影他看過了太多次……是……
——大……哥?
庾鄺啞著嗓子失聲喚出來。
身前的背影緩緩轉了過來,正是庾邵,他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
庾鄺情緒漸漸激動起來,身子往前一撲,卻突然被什麼給橫腰攔住。
“公子!公子您醒醒!”
“咳……”庾鄺捂著胸口咳嗽起來,一口氣吐了出來,接著大口喘著氣。
——剛剛……是做夢嗎?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大哥了啊……怎麼今日忽然……
“你的身體如此虛弱,還是回去休息為好。”姬晏向他遞來一張手帕,再次建議道。
“不……不用……”庾鄺鬆開緊皺的眉,在侍從的扶持下重新直起身子靠回了墊子上,“我沒事……”
姬晏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喝著自己的茶。
一時無言,大殿中陸續人多了起來,不少人都會看向他們的方向交談著什麼。
姬晏一向是吸引視線的焦點,今日托了受傷這一話題的福,庾鄺也成為了人們議論的中心。
接過侍從遞來的茶水一杯而盡,庾鄺抬頭看了看空空的龍椅和旁邊特殊設置的貴客席,第一次從這麼近的角度看去,比想像中的還要宏偉啊……
自嘲地笑了笑,庾鄺輕吐一聲氣語氣輕鬆道:“還說我呢,公子晏也受了傷,為何今日也忍痛出現了?”
姬晏垂著眸,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杯口,一下一下的,許久後,就在庾鄺以為他不會開口了忽然傳來:“沒什麼,我就是來看看有些人究竟能鐵石心腸到什麼程度。”
庾鄺心中奇怪,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問,殿內就先安靜了下來,陛下與太子晉一行從中心禦道前後走了進來。
眾人向陛下行禮。
各自重新落座後,容菱伸著脖子瞄了幾眼,小聲嘀咕道:“這位晉國太子生的好生魁梧……”
“噓——”容瑩輕輕扯了她一把,輕輕搖了搖頭。
待禮官宣佈開席後,殿內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容瑩這才側過頭來解釋道:“晉人尚武,太子晉的樣貌可是晉國人人推崇的呢……”
“呀,他們怎麼這樣……”容芬也驚訝地捂著嘴道。
“肯定是沒見過世面唄!要讓他們見到公子晏,還不知得多麼驚為天人呢!”
“這可是你孤落寡聞了阿菱。”容瑩不贊成地搖搖頭,“晉國的錦城將軍便有‘美姿容’的稱謂,傳聞見過他的人無不為之傾倒。”
“我不信,哪裡有人會比公子晏還好看的?”容菱不以為然地哼道,“再說了,他這一來就舊疾突發病倒了,一個病秧子怎麼帶病打仗?看樣子他的傳聞都不可信嘛……”
容瑩無奈地搖搖頭,放她自己想像去了。
座前,大周陛下與晉國太子交談甚歡,兩人對太子晉人馬為何提前出現在南山,以及晉國太子險些在大周地界遇害默契地隻字不提,好像只是再正常不過的外使接見。
“朕已為錦城將軍派去了最好的御醫,太子不必擔心。”
“多謝陛下,錦城這次病的突然,怕是要在這裡多叨擾些時日了。”
“這是應該的,禮部也有所準備。”陛下說著看向了禮部尚書,卻見老臣有些為難地走上前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行禮道:“回陛下,晉國馬球名聲甚遠,原本安排的是為太子殿下開辦一次馬球賽的……可如今我國有公子受了傷,晉國的錦城將軍還在昏迷,恐怕……”
陛下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了,太子晉哈哈笑了笑緩和氣氛道:“哈哈有勞陛下費心了!馬球在晉國是婦人孩童皆會的遊樂,若真能領教下大周的球術也是求之不得的!”
“這有何難?就算在大周,也有馬球不輸于晉國的姑娘們在!”
“澍玉?!”
“父皇!”澍玉公主司馬妗對陛下笑了笑,轉頭高聲對太子晉接話道,“不如就由太子殿下親自遠處一支隊伍,晉國大周的公子哥都任你選,來與本公主的隊伍比上一場可好?”
太子晉好笑地挑眉道:“公主的意思是……與女子相比?”
“如何?太子殿下剛說了在晉國馬球是男女皆玩的遊樂,難道其實內心裡看不起女子的?”
“公主言重了,公主金枝玉葉,晉不敢造次。”
“那就是怕了?”
“澍玉!”
“哈哈哈哈!”太子晉搖搖頭,對陛下道,“陛下,看來晉是不得不答應公主殿下了……”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太子晉只當是滿足大周公主的一時興起,依舊玩笑問道:“不知公主的隊伍都有何方高手?”
“本公主的隊伍嘛……高手必然是有的,但若全是高手多沒意思?當然還得有美人……”司馬妗說著唇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飄向了下方,幽幽道,“到時候,還望太子殿下憐香惜玉,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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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0:59
第八章
“……什麼美人?”
澍玉公主此言一出,在殿中引來了一陣竊竊私語,陛下皺皺眉頭,低聲道:“澍玉,不可胡鬧。”
司馬妗明眸微挑,撅唇撒嬌道:“父皇,什麼胡鬧不胡鬧的,您總是小瞧女兒,可別也小瞧我大周的女兒們嘛!”
近些年來,隨著女學增設的國事論面試後,一系列面對女子的政策相繼開放,從前深閨中的女兒們也漸漸更多地出現在各種場合,除了吟詩作對,在騎馬涉獵方面也不乏佼佼者。
見到最疼愛的女兒這般可愛模樣,陛下狀似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對太子晉道:“我這個女兒一向被寵壞了,還望太子勿怪。”
“公主真性情,實為難得,晉對這場比賽很是期待!”
“好,不愧為晉國最爽快的太子殿下!”司馬妗笑著站起身來,眼神飄過下方殿中,向陛下請示道,“父皇,今日難得人都齊,不如襯著熱鬧將兩對人員定下了如何?”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這場擊鞠上,陛下只得點了點頭,隨她去了。
司馬妗滿意地重新將視線投在了下方,從各府席位間一處處掃過,最終定格在了昌毅侯府那裡,嘴角輕彎,像是熱情期待般地喚道:“阿蕪妹妹,本公主隊伍中的第一人,就選你了吧?”
容蕪倏地抬起頭來,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圍觀,身子漸漸僵硬了起來。
“哎……那位姑娘是?”
“昌毅侯府四姑娘,聽說剛回來的……”
“這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啊……怎麼之前沒注意到過?”
耳邊隱隱傳來得議論聲,容蕪看著司馬妗面上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裡極速思量著,這位公主殿下不會無緣無故點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剛回來該太久,沒理由就得罪了她呀?
“阿蕪妹妹?別不好意思,你這般沉默,我就當你應下了哦?”
“阿蕪……”容瑩擔憂地看了看容蕪,想了想,剛要替她起身,就見身邊之人已緩緩站了起來,走出席位間,來到殿中規規矩矩地跪了下去。
“容蕪見過陛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免禮,抬起頭來回話。”陛下對澍玉第一位所點之人也很是好奇,就見下麵跪著的姑娘輕輕直起了身,烏黑濃郁的長髮從削肩滑下,垂在兩邊,露出了一張瑩白水潤的瓜子小臉,神情大方淡雅並不見拘謹。她的臉不是一味尖瘦,嘴角輕抿時整好使臉頰上鼓出可愛的小包子,還有淺淺的酒窩,更襯著一對彎眉和半垂的桃花眼欲語還止,不說話時也好似整個人都如水在漣漪微瀾。
“……好個水做的美人兒!”靜止了片刻,太子晉忍不住哽聲讚歎道。
容蕪就好像沒聽到般,只是眼眸更垂了一些。
司馬妗很滿意太子晉的反應,帶著些不明意味地問到:“怎麼樣太子殿下?對我大周的女子隊可還滿意?”
“哈哈大周的女郎們果然國色天香,若擊鞠技術也這般妙就真叫晉大開眼界了!”
“謝公主殿下抬愛,可容蕪不曾接觸過擊鞠,恐難與太子殿下的隊伍一爭高下,還望公主殿下另擇明選。”這時,容蕪重新俯身口齒清晰道。
司馬妗聽聞又笑了起來,袖口輕掩口邊好似親昵地開玩笑道:“哎呀阿蕪你怎麼說出來了,這還叫我怎麼在太子殿下面前繼續吹捧?”
“在座擊鞠高超的姐妹們大有人在,公主殿下不愁尋不到合適的幫手。”
“若人人都像阿蕪妹妹這般謙遜推脫,那本公主不就成了孤家寡人?”
容蕪抬眼看去,正落入她有些委屈的眼神中,只見她微微一笑,語氣輕昵中又帶著毋庸強硬說道:“玩鬧而已,阿蕪妹妹勿要緊張,就這樣定下吧!”
容蕪心裡一沉,看來澍玉公主今日是一定拉住她不放了,正待思量如何應答時,就聽到旁邊一陣悉嗦,有人站到了她身邊。
“姬晏自請入隊。”
詫異地扭頭看他,視線剛剛好能看到他的腰間,眨了眨眼,再仰著脖子往上瞧去,模樣不由的看起來有些呆。
姬晏餘光掃到,嘴角抽了抽,忍笑忍的有些辛苦。
司馬妗看到兩人的互動,怒氣呼地沖到了嗓子眼,語氣的不善有些掩飾不住:“這是由姑娘們組成的擊鞠隊,公子晏就莫要摻和了罷!”
姬晏詫異地挑了下眉,不明道:“公主此言何意,在下既要加入,必然是加入太子殿下的隊伍。”
“噗……”容蕪忍不住被逗笑,聲音不大,卻讓姬晏聽了個清楚。低頭睨了她一眼,讓她安生一點,容蕪臉一紅,趕緊又垂下了頭去。
被這麼一懟,司馬妗的連上也有些掛不住,一青一白地好生精彩,不由把怒火沖到了容蕪身上,剛盯過去,又被姬晏不經意地一個側身擋住了大半。
太子晉在一旁若有趣味地左看看又看看,見姬晏將目光投向了他,哈哈一笑故意道:“公子晏正負傷在身,萬一又牽扯到那晉可就是罪人了?”
“太子寬厚,想必不會願意趁姑娘們之危,公主隊伍中加入了並不懂擊鞠的容四姑娘,太子不如將受了傷的姬晏加進去。一弱一傷,剛剛好。”
太子聽後一愣,接著發出大笑聲來,鼓著掌看著殿中二人道:“好啊……好!此言甚是有理,那本太子便正式邀請公子晏加入了!”說著又側目看向澍玉公主,眯起眼睛道,“公主殿下……也不會反對的吧?”
司馬妗已隱下了情緒,面帶微笑地轉過頭來:“那是當然,太子殿下的隊伍當然由太子殿下來定。”
殿中的氣氛立時變得有些微妙,接下來,就在這微妙的氣氛中挑選好了兩隊的人員,各自六人。
澍玉公主的隊伍中分別是:司馬妗、容蕪、容瑩、庾蘭、姬洳,以及在陛下的要求下安排進的一位女官使長保護姑娘們的安全。
太子晉的隊伍中為:太子晉、姬晏、容芥、桓籬、鄭戎,還有另外一位晉國的隨官。
擊鞠比賽的時間定在了年後初十的南山馬場,除了參加比賽的,其餘人也可前去觀看助威。
宴席散下來後,容蕪一直裝作淡然的面容終於垮了下來,整個人都顯得沒精神了起來,容瑩走在一邊輕聲安慰著。
臨上馬車前,身後傳來了庾蘭的聲音:“阿瑩,阿蕪!”
兩人回過頭,見庾蘭和姬洳一起走了過來。
“你們來的正好,那日公子榜評選時忽然不見人影,害的我們好生擔心呢。”容瑩先道。
“唉,臨出門前忽然前忽然聽到二哥身邊帶的隨從回來報二哥中箭了,直嚇得一顆心都快要跳了出來,哪還有心情來選什麼公子不公子的……”庾蘭歎口氣道。
姬洳也跟著點了點頭。
“也不知那群刺客查出來了沒有,如今公子晏和庾二公子的傷勢可好?方才在殿中遠遠瞧著倒看不出什麼……”
“我哥哥還好,只是傷到了右臂,太醫說不亂動養一段時間便可無礙。”姬洳道。
庾蘭卻搖搖頭生著悶氣道:“我那二哥就讓人操心了!也不知怎麼想不開去幫那晉國的太子擋箭,他有自己的侍衛,還跟著個將軍呢不是?哪裡輪的到自己去逞英雄!這下好了……那一劍再偏點就插心臟裡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1:09
第九章
“還好,還好……庾二公子現在不是也無大礙嘛,你也消消氣……”容瑩拍了拍庾蘭的手,勸道,“庾二公子乃忠義之人,萬一太子晉真在閔京城邊兒上出了什麼事可就說不清了,多虧了他讓兩國現在化敵對為同仇敵愾,功不可沒呢!”
“我可管不了那麼多,我只想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庾蘭低頭道,“大哥去了,娘親聽到二哥受傷的消息又暈了過去,我真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親人了。”
一時間都沉默下來,容瑩只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無聲的鼓勵。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庾蘭噗嗤一笑,抬頭看向了容蕪,“對了,還沒謝謝阿蕪呢!”
“謝我?”容蕪莫名。
“是呀,蟾宮月的事!”庾蘭說著眨了眨眼。
容蕪臉上一陣窘迫,表面上她又跟庾邵不熟,實在沒什麼理由為他出頭,被庾蘭這麼提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那個……”
“還是說正事吧。阿蕪,擊鞠你真的一點都不會嗎?”姬洳打斷道。她還是那個冰美人,外人見了總覺得她一副高不可攀的冷傲模樣,熟悉了之後就會發現她是真的高冷,只有面對著兄長姬晏才會有些許的小姑娘撒嬌的情緒。
“嗯,真的不曾習過……”
“阿蕪這些年在外面,哪裡有專門的師父教過,怕是馬背都上不去吧?”容瑩說著歎口氣道,面上也是一片愁雲。
“不不,騎馬到還是會一些的!”見她們都驚訝看來,容蕪解釋道,“有時候趕路不方便,墨凰師父便教過我騎馬。”
“這還好……到時候騎馬衝撞間不怕會掉下來摔著了。”姬洳松了口氣,其她人也點了點頭。
容蕪又好氣又好笑,鼓起臉道:“你們幹嘛呢,不要把我想的那麼沒用嘛!”
庾蘭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又使壞加重揉揉道:“嗯嗯我們小阿蕪最有用了,一張小臉生的越發好看,到時候那幫公子哥一定不好意思跟你搶的!”
“哎呀,那到時候大家記得都把球傳給阿蕪啊!”容瑩也打趣道,鬧得容蕪漲個紅臉,就連姬洳也微微有些笑意,許久不見,幾人好像又親密了許多。
回到府中第二日,姬洳就來信約她一同去練馬。
容蕪去問過容瑩要不要一起,但要過年了她不僅要幫著沈氏打理府中事物,還要忙祭祀,已是分身乏術,容蕪只得自己坐上了馬車,同行的還有吵著要去湊熱鬧的茂哥兒。
馬車行駛到閔京城門口,見靖甯侯府的馬車已經等候在了那裡。姬洳走下來,鑽進了容蕪的馬車,見茂哥兒也在,冰雪般的面容更加了層霜,擺擺手命令道:“沒見你洳姐姐找你姐姐說悄悄話呢,男孩子去坐另一輛馬車!”
容茂委委屈屈地扒著車壁不肯走,拿眼神直瞟容蕪。
“你晏大哥在那輛車上呢,可……”姬洳說到一半,頓了頓,看著已經空了的位置對容蕪訥訥道,“這孩子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容蕪往旁邊坐了坐拉姬洳上來,摳了摳手,還是開口支吾道:“怎麼……不止你一個人嗎?”
姬洳白了她一眼,嘟囔道:“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容蕪閉了嘴,不再吭聲。
南山離閔京城不算遠,一個多時辰也便到了。
容蕪和姬洳下了馬車,抬眼就見前面馬車旁,茂哥兒正不老實地扯著姬晏想往前跑。
容蕪眉一蹙,出聲制止道:“茂哥兒!小心別扯到傷!”
容茂手中不放,扭頭嚷了句:“晏大哥傷的是右臂,我拉的是左臂,放心啦!”
“你還狡辯呢?不老實,我現在就讓車夫把你送回府去!”
“……”容茂扁著嘴不情不願地鬆開手,腳上不滿地一邊踢著草一邊自己往前走去了。
容蕪剛松了口氣,就見姬晏還老老實實地站在馬車邊等著她們走近,藍天青山間一派不同於往常的俐落白色騎裝,嘴邊噙著戲謔的笑意。
接過隨從牽來的兩匹馬,對著容蕪和姬洳懶懶道:“上馬吧,看看你們究竟騎術如何?”
一整天,容蕪都是在南山度過的,跑跑馬賞賞景心裡也是舒服。
姬晏右臂負傷,只得用左手持著鞠杖為容蕪、姬洳二人作示範。鞠杖長數尺,端如偃月,做工精緻的上面還會繪上各種圖案。
“手要這樣握著,小臂用力……對,這樣揮出去!”姬晏見容蕪姿勢不對,伸手握在了她的手背外面,身子也貼近了些,皺皺眉道,“身子放鬆些,到時不必緊張,自己不被人擠到便好了。”
感到溫熱的氣息就在耳邊,好像微抬頭就能碰到,容蕪有些不自在地往前面縮了縮,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姬晏頓了頓,剛收回手,就見她一踢馬腹嗖地往前躥了幾步,好像又覺得這樣不太好,不安地回過頭來,一雙眼眸有些怯怯地看向他。
濕漉漉的,好像一隻膽小易受驚的貓兒。
“我,我先練習去了!”
姬晏眼神暗了暗,輕聲應了聲:“去吧。”
待她跑遠了,這才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發著呆。他不知這明顯的戒備的因為什麼,有時她看向自己時會可愛地臉紅,每當這時他就覺得她對自己是特別的,可一旦更跨進一步,她就立馬受驚般地逃開,小心翼翼地模樣讓他既無奈又受挫。
她是在怕他嗎?
姬晏摸了摸自己臉,姬洳總說自己常面無表情地讓人難以靠近,難道是因為這個?扯了扯嘴角,回過頭去一邊走,一邊又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除了過年的那幾日,容蕪基本每日都會去練習擊鞠,她學的認真,又有姬晏這位好先生在,進步還是很快的。
看著容蕪練的這般拚命,手心變的粗糙了許多,姬洳忍不住勸道:“看你這架勢,還想真的與那太子爭個高低不成?就像哥哥說的,到時候自己別受傷便好了!”
容蕪擦了擦額頭的薄汗,笑著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知曉的。”說著又揮著鞠杖跑開了。
“你……”姬洳說不動她,歎口氣回頭搜尋姬晏的身影,想讓他也幫忙勸一勸。環顧了一圈,見在圍場的另一邊,幾位公子哥正騎在馬上聚在一起,看那目光似是追逐著容蕪的方向去了,姬晏也在其中。
“哥哥。”姬洳驅馬走了過去,離近了才看清那幾人正是太子晉、桓籬、鄭戎還有容芥,看樣子也是因為比賽臨近了來練手的。
“姬小姐。”幾人紛紛見禮,目光忍不住又往容蕪遙遙的身影邊瞟。
“好傢伙……看起來練的很起勁兒啊!太子殿下,咱們是不是開始的晚了?”桓籬砸砸嘴道。
太子晉也饒有興趣地看著容蕪一個人來回揮杖擊趕著球,哈哈笑道:“是啊!大周的女郎果真不容小覷,不僅是個美人,跑起馬來氣勢也不輸我晉國巾幗!”
“容四姑娘那日不是自稱不懂擊鞠麼,今日一看果然是在謙虛啊……”
“別亂說話。”姬洳口氣冷冷地打斷鄭戎的感慨,“阿蕪的確不會,全是這幾日學出來的。”
鄭戎好脾氣,被潑了冷水也不生氣,只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笑不再吭聲。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1:20
第十章
“這幾日學出來的?跟誰學……的……哎呀!”桓籬嘟囔著,忽然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姬晏身上,“好你個姬晏!我說這幾日約你都被推了,原來是躲在這裡教美人了?這等好事也不告訴兄弟們一聲,大家一起練才熱鬧嘛……”說著說著聲音漸小,被姬晏目光掃了過來,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好了!我們也抓緊時間配合一下,可不能輸給姑娘家!”太子晉拍拍二人的肩,率先調轉馬頭,提著鞠杖向寬闊的地方跑去。
桓籬和鄭戎也拍馬跟上,姬晏叮囑了姬洳幾句也追了過去,待準備隊形練習時,才發現了又不見了容芥的身影。
“嘿……嗯……”這邊,容蕪一個人認真地練習著揮杖,雖然姬晏和姬洳說的對,她也沒想過贏過太子晉的隊伍,但她現在要做的是不能讓輸掉的名頭按到她的身上。
她們可以輸,但絕不能讓別人認為是因為她拖後腿才輸的。
這一場比賽中,她們代表的是大周的女子們,一舉一動間備受矚目。某位姑娘技術不佳可以原諒,但若所有人都在拚命時,只有一個人傻傻的什麼都不會地站著,那一定會被鄙夷瞧不起的。
人們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被強拉上去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曾接觸過擊鞠,只會記得你在場上的傻樣子,記得這場比賽是因為你而輸掉的。
所以,她一定要趕上去,起碼不會顯得突兀被人一眼盯上。
若這就是司馬妗的目的,那麼她一定不會讓自己淪為槍炮。
咬咬牙,再次雙手持杖向後揚起,對著地上的鞠球揮了過去,球在地上滾了老遠的距離,撞在了前面的樹幹上。
“好球!”身後有人拍手讚美道。
容蕪回頭,看到來人,笑著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容芥驅馬走近,伸出鞠杖指了指另一邊的幾人:“喏,太子殿下約著一同來練練手,省的到時候在姑娘們面前丟臉!”
容蕪說著方向看去,見他們還在嬉鬧,離老遠的傳來桓籬誇張的笑聲,不由道:“還有兩日就要比賽了,看來你們也是胸有成竹嘛?”
“前段時間太子晉一心投在了錦城將軍身上,關心的恨不得日夜伴在身邊,這不才騰出時間來?”
“那位將軍醒了嗎?”容蕪隨口問到。
“據說是醒了,但好像脾氣有些暴躁誰也不肯見,連貼身侍女都被趕出去了好幾次……”容芥說著搖搖頭,一收韁繩帶馬調了一圈道,“好了我也該過去了,待會兒一起回府吧?”
“嗯!”
容芥笑了笑,揮揮手告別了她。
初十,到了既定的比賽日子。南山圍場難得的這般熱鬧,因趁著年假全當出來郊遊,是以幾乎府府出動,當裡裡外外擠滿了人,連陛下都御駕親臨了。
昌毅侯府一行也早早就到了,老侯爺和太夫人在看位上坐下,另一邊容大爺和容三爺正細細叮囑著容芥和容瑩容蕪姐妹。
“阿蕪,到時候看到球了記得躲啊,遠遠站著,哪兒人少就去哪兒。”容三爺認真教育道。
容大爺也將容芥叫到面前,肅聲道:“上了場,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吧?保護兩個妹妹不受傷是最重要的,其次記得給妹妹喂幾個球,該放水就放水,要敢讓妹妹們臉上太過不去,你就等著回來跪祠堂罷!”
聽著父親的大嗓門,容芥有些心虛地左右看了看,見沒人聽到,這才趕緊點了點頭,小聲埋怨道:“父親您太大聲了……這種事在家您不都說過千萬遍了?孩兒心裡有數……”
容大爺輕咳了一聲,也有些局促地四處瞄了幾眼,重重按了按容芥的肩,這才放他們上場去。
下面準備的再好,等真的上了場上,發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上馬都是件需要勇氣的事。容蕪深呼了幾口氣,心裡不斷鼓勵自己道這些年你已經經歷過許多事了,又隨著師父大江南北的遊歷,可不再是從前那個關在屋子裡的怪丫頭了!
容蕪!不要怕!
心裡這般默念著,似乎耳邊真的傳來了喊聲……
回頭尋去,見人群中,之前見過的被喚做阿九和阿秀兩姐妹正沖她揮著手,見她看過來了,阿九還蹦跳著往前跑了幾步,高呼道:“阿蕪!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呀!”阿秀趕緊扯住她,皺著眉頭往回拽。
容蕪噗嗤就笑了出來,看著阿九永遠這麼自信地表達著自己,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力量,不就是個擊鞠比賽嘛,她也可以的!握了握手中的鞠杖,踏著馬鐙風姿颯爽地躍了上去。
她今日穿著一身杏粉色的騎裝,同容瑩的銀白色的款式一樣,都是府中加急為她們趕制出來的。兩姐妹穿著騎在馬上聚在一處,氣質各異,卻是格外地引人注目。
“阿蕪,沒問題吧?”容瑩替她整了整頭髮,柔聲問到。
“嗯,大姐姐放心吧。”容蕪回給她粲然一笑,身上散發出的自信光芒另她更美上了幾分,直看的澍玉公主心裡發恨,對於容蕪沒有預料中的窘迫而感到不滿,暗道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會兒有你的難堪!
姬晏從一上場視線就落在了容蕪身上,剛剛被她一瞬間的笑所驚豔,忽然真的意識到,從前喜歡跟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長大了,並且好像要離他越來越遠了……
隨著發令的一聲鳴響,眾人的思緒都被打斷,緊張地盯住了那一個小小的木球。
“走——!”桓籬最先搶到球,一提韁繩,馬兒揚頸長鳴甩踢向前奔去,桓籬熟練地控制著球,繞過司馬妗和女使官的阻攔後,一杖傳給了太子晉,太子晉毫不客氣,俐落地左右進攻,很快就一擊射門,奪得一分!
這一球快到場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頓了片刻,才有歡呼聲稀嚦地傳來,礙于姑娘們的顏面並沒有持續多久。
阿九和阿秀也顯得很興奮,阿秀推了推阿九,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怎麼樣?終於見到了桓公子的真人可還滿意?”
阿九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場上,根本沒注意到阿秀跟她說了些什麼,反應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嗯……啊?”眼神還捨不得離開場上。
阿秀無奈地搖搖頭,歎氣道:“沒事啦,你看吧看吧……”
容蕪位於隊伍的中間位置,方才也試圖去攔截太子晉,可馬還沒到跟前人就只剩背影了,只得無奈地與身旁的姬洳對視一眼。
然而接下來的情形並沒有多少好轉,以桓籬和太子晉組成的進攻組合一路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般接而進球,這期間女子隊只零星地進了一兩個。不過好在姑娘們輸球不輸勁,一個個在馬上的英姿颯爽模樣也不同於平日裡得溫婉,常常引得場下觀眾的叫好。
半場下來,太子晉的隊伍已領先了許多分,姑娘們一邊小口喝著水,一邊商量著對策。
司馬妗分析道:“那邊隊伍中,受傷的公子晏和靈活的容芥主要負責防守,鄭戎穩重,和晉國的那位隨官在中部接應,而太子晉和桓籬則全力射門,這樣的分配恰到好處,我們也要相應調整下策略才行了。”說著看了看自己的隊員,心裡思索著。
她原本將容蕪安排到中間,看似是在照顧她,可真正在賽場當中,中間的接應是最重要的,既要奪球傳給射門的人,還要為後面的防守擋下進攻,可謂最忙碌的位置,當然了,也最容易被當成猴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1:32
第十一章
不過,從前半場效果來看,那幫公子哥是有意放水的,不然她們根本不好進球。而在繞人方面也不曾有過度糾纏,基本是不會有多少碰觸直接過去的,這樣來看就達不到讓容蕪出醜的目的了。
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重新佈置道:“既然這樣,我們就調整一下隊形吧!我和女使官依舊負責射門,阿蕪妹妹和阿洳妹妹方才在中部接應也受累了,下半場就留在後方防守,中部就交給阿瑩和阿蘭了?”
“不妥。”話音剛落,庾蘭就接話道,“阿蕪和阿洳剛接觸擊鞠不久,尤其是阿蕪,擋在後面擋球萬一受傷了怎麼辦?還是我留在後面吧!”
“阿蘭多慮了,試問,太子晉和桓籬的射球,我們能擋住幾個?”
看到眾人沉默了,司馬妗彎了彎唇,繼續道:“不過是讓阿蕪妹妹和阿洳妹妹做做樣子罷了,到時球真的來了,隨便擋擋躲開便是了。如今我們已處於劣勢,與其把重心放在根本放不住的後位,不如加上中部的接應,能多搶下一個球,就有多一分的可能!”
司馬妗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容瑩和庾蘭直覺感到不妥卻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得這麼應了下來,臨上場前悄聲叮囑容蕪二人注意安全,不要逞強。
下半場的發令聲響,眾人又進入了緊張的搶奪環節。
容蕪和姬洳站在隊伍最後面,雖不用近身爭搶,但握著韁繩的手卻都濕了,尤其是見到太子晉提杖已突破容瑩和庾蘭的阻攔向她們沖了過來。
她心裡明白,什麼做做樣子就避開的,下面一雙雙眼睛在那兒放著,怎麼樣也要當面牆啊!
只見太子晉身穿銀白騎裝,虎背熊腰,似乎為了更顯英武又披了紅色的披風,飛奔而來虎虎生風。
容蕪緊抿嘴唇,秀眉皺的老高,死死盯著太子晉越來越近的身影,手中的鞠杖微微抬起端部,隨時準備接球。
二十步、十步、五步……到跟前了!
容蕪正面迎了上去,抬杖正想要擊偏他的球,忽聽一聲女子的尖笑,面前一陣陰影撲來。容蕪不明地抬起頭來,不禁驚的倒吸一口涼氣,身子向後躲避間失去了平衡,在姬洳的叫聲中仰面向馬下摔了去。
“……阿蕪!”
“籲!——”容蕪跌倒在了地上,好巧不巧正處於太子晉的馬即將落蹄的前方,太子晉也是大驚,急忙緊拉韁繩,硬生生將馬頭拽歪,最終一人一馬也控制不住平衡,側翻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場上的晉國隨官嚇的棄馬跑了過來,查看道,“殿下您可有傷到?”
“孤沒事。”太子晉推開他,面帶憂色地起身走近容蕪,蹲下身子詢問道,“姑娘可有礙?”
“嘶……”容蕪好像是扭到了腳,卻在太子晉靠近的時候好像被嚇般向後縮了好幾步,不惜再次扯痛腳腕。
“阿蕪你怎麼樣……”姬洳扶著她,不讓她亂動,卻發現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待離的最遠的姬晏和容芥趕到近前,容蕪周圍已被裡三層外三層給圍了結實。
姬晏不顧別人眼光蹲下身去扶她,先是被容蕪給躲開了。
下一瞬,好像是被臨近的太子所嚇到,身前又被那軟軟給悄悄貼了上來。
容蕪輕輕縮在姬晏身前,眼睛睜開條縫去瞧,看到一散發女鬼依偎在太子晉的背後,正哧哧地朝著她笑……
方才就是她……
忽然出現在太子晉的馬背後面,在交錯時伸手朝她撲來……
如今姬晏在這裡,那女鬼不敢貼近,就改為回身重新依附到了太子身側,親昵而面帶仰慕。
於是連帶著,容蕪看向太子晉的眼神也帶著恐懼,外人不明所以地還以為這位雄壯的太子殿下真的沒有分寸地對小姑娘怎麼樣了……
太子晉也是丈二和尚懵在了那裡,一個大個子卻好像抵擋不住周圍不贊同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容蕪道:“姑娘……孤,孤不曾撞到你吧?”
姬晏還沒有享受夠美人靠懷的溫軟,就被容芥不客氣地推開,他蹲在容蕪身前,轉頭柔聲道:“阿蕪別怕,二哥背你下去。”
有了自家兄長,容蕪淚眼汪汪地點了點,毫不留戀地離開姬晏,伸手趴在了容芥背上,在一旁容瑩的幫助下找好舒服的位置。
“來來都讓讓,我們回家嘍!”容芥開玩笑的語氣讓容蕪很快放鬆了下來,趴在後背上抿了把眼淚,暗嘲自己怎麼這麼久了還會被一個鬼給嚇到,好防歹防的到最後還是出了醜。
“喏,人都走了,要不要兄弟拉你一把?”那一邊,桓籬抱背涼涼地看著還半跪在地上的姬大公子,裝作好心地遞出一隻手。
姬晏掃了他一眼,在他一副沒想到的表情下真的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瞬便猛地一拽,桓籬一個跟頭栽到了地上,姬晏隨之按著他的腦袋站起了身,施施然抖了抖並沒有什麼灰塵的衣擺,左手提著鞠杖朝著場下頭也不回地走去。
“呸……你!”桓籬不雅地趴在地上指著姬晏的背影乾瞪眼,眼前又出現了一隻手。
“喏,人都走了,要不要兄弟拉你一把?”鄭戎學著他的口氣道,卻在桓籬猙獰地撲上來抓手時猛地回跳躲過去,嘿嘿笑著擺了擺手,“算了,你也不是什麼美人,就別裝嬌弱自己起來吧!”說著也一躍上馬跑開了。
“你們!……呸!”桓籬狠狠地自己爬了起來,左右看看自己的窘樣有沒有被注意到,一邊罵著“見色忘義”一邊往場下走去。
路過兩位姑娘時,察覺到了她們晶晶亮好似一直在饒有興趣看笑話的眼神,桓籬更顯窘迫,忍不住扭頭警告似的瞪了她們一眼,卻沒想到其中一個姑娘笑的更歡了!桓籬一愣,臉微紅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哈哈阿秀你看到沒?他臉紅了!”
“你也是……哪位公子哥想要別人看到自己這幅樣子的?偏你看的唯恐天下不知……”阿秀有些擔憂地埋怨道。
“咦?這是為何?”阿九面露疑惑,眼神還追著桓籬遠去的背影不放,喃喃竊笑道,“他這個樣子明明很可愛啊……”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容蕪拄著腦袋靠在車窗上,眼眸半眯著像是在休息。容瑩怕她是被嚇到了,也安撫著容芬和容菱不要打擾她。
容菱本來一肚子的話想問,見大姐姐眼神毋疑,也只好憋在了肚子裡。
馬車駛著駛著,忽然停了下來,容蕪被一頓震醒,額頭砰地撞在窗壁上。
“阿蕪,小心些……”容瑩無奈把她拉到自己這邊,聽到外面有交談的聲音,輕輕撩開一角窗簾朝外看去。
“大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容菱也擠了過來,容蕪很快被推到了另一邊去了。
“不知道呢……二哥在跟位面生的公子說話。”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容菱把臉湊到窗口,靜了片刻,喃喃道,“好俊秀的公子啊!……”
容芬看看容瑩,見她也點了點頭,忍不住也挪了過去,貼在容菱頭邊看過去,兩人一邊看一邊還竊竊私語著。
容蕪心生好奇,但腳扭傷了行動不便,剛說著:“讓我也看看……”還沒挪到地方,馬車就動了一下,開始往前走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1:41
第十二章
只是從容菱容芬後仰的空隙中,瞟到一眼,就在路邊的茶店鋪子中,一位身披玄色大氅頭戴玉冠的側影隨意地坐在木凳上,手邊是一壺酒,面前好像還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什麼東西……
在容瑩的拉扯下,馬車行了老遠了,容菱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窗簾收回了頭。
“在大街上盯著個男子看,你還有沒有一點侯府貴女的模樣?”容瑩教訓道。
“嗯……是那人,真的太俊了嘛……容芬不也看了?”容菱擰著手指狡辯道。
容瑩柳眉一蹙,剛要接著說道,就聽車外容芥的聲音戲謔道:“怎麼樣,都偷看到了吧?那位就是跟著太子晉一道來的錦城將軍。”
“什麼?他就是那個病秧子將軍?”容菱吃驚地吐出道。
“這話可不敢在外面說,要是讓那位聽到了,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姑娘,翻臉不認人哦!這也是為何年近二十了身邊也沒傳出個與哪家姑娘關係匪淺的原因之一……嘖嘖,男人只會拎槍上戰場,不懂哄姑娘也不行啊……”
“不會吧?以他這般容貌,在晉國會沒有姑娘往上湊?”
“阿菱!你看看自己都在說什麼話!”容瑩聽不下去了,紅著臉輕斥她。
容菱被勾出了興趣,也不管大姐姐如何了,又往窗邊湊了湊,貼近外面道:“好二哥,你快多說說嘛!”
“咳,要說這位將軍能潔身自好的原因嘛,倒真的還有一個……”
“什麼?是因為什麼?”
“來過來些。”容芥神秘兮兮地忽然壓低了聲音,容菱聽話地撩開一個簾角,把臉湊了過去,還不忘得意地回頭沖其他幾人勾勾手,示意大家其實都想聽的吧?都別裝了快過來吧!
容瑩臉上紅紅的不減,見事已至此,嗔了她一眼,身子還是不好意思地磨磨蹭蹭擠了過去。
等到容蕪也坐好了,容芥這才清了清喉嚨,彎腰壓低聲音道:“其實在晉國,錦城將軍從小就是太子伴讀,兩人一同長大關係匪淺!再加上錦城容貌出眾,甚至有……有那個傳聞……”
“……那個傳聞?”容菱不解地眨眨眼,等待著進一步解釋。身旁容瑩卻是反應過來了,面上不禁更紅,憤憤地拉過容菱,一下子把窗簾放了下來,隔絕了容芥一派清朗的笑聲。
“什麼呀?二哥究竟是什麼意思?大姐姐你……”容菱還想去追問,被容瑩板著臉按回了座位上。
“不許再問了!”
見她臉上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容菱也老實了下來,不甘地“哦”了一聲,低頭開始摳著自己的衣擺。
容蕪也安靜地坐在一邊,面上裝作一副迷糊的模樣,實則心裡是翻箱倒櫃。這些年來她跟著墨凰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不就是……就是龍陽之好嘛!有……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這麼想著,自己臉上也開始微微泛起紅來,乾脆頭往旁邊車壁一抵,裝睡!
太子晉回到自己臨時住的府邸後,風風火火地一進門就扯著嗓門喊道:“錦城!錦城你出來!”
“回太子爺,將軍他一早就出門了。”管家跟在後面報告道。
“出門了?”太子晉剛想發火,突然眼睛一亮,扭頭問到,“他可是去看我的擊鞠比賽了?我就知道,他……”
“咳……將軍,將軍說肚子餓了,要去路邊吃點東西……”
太子晉僵住,隨手將鞠杖丟在一邊,甩袖往院裡邊走邊嘟囔道:“剛醒過來就往外跑,想吃什麼讓人買回來不就是了!”
管家擦了把頭上的汗,一直點頭附和著,抽空偷偷跟後面的家丁道:“去,盯著門口,錦城將軍回來了快來報……”
直到夕陽偏西了,遠遠跟著的兩個隨從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壯著膽走上前稟報道:“將軍,時辰晚了,咱該回去了……”
晚風輕輕吹動玄色大氅上的絨毛,光潔柔亮,卻也不及那人如冠如玉的俊雅致極。虞錦城抬眼見年邁的店家老夫婦正站在灶台後怯怯望著他,與他目光相遇後立馬轉移開來,裝作忙碌地擦桌子收拾碗筷。
不知不覺,這麼快就過了一天了。
虞錦城站起身,淡淡道:“裝一籠肉包,我帶走。”
“是公子……”老夫婦趕緊打開籠屜,熱氣霍地冒了出來,麻利地裝好後,才發現人早已不見,只餘桌上放著的銀錢。
正不知所措時,就見一個隨從接過打包好的肉包,撒丫子朝前面追了過去。
老伯望著那背影喃喃道:“這般人物竟然在這兒坐了一天,從早吃到晚,還要打包帶走的……老婆子,咱們的小鋪子了得啊!”
“你這老不正經的,別胡思亂想了!”老婆婆白了他一眼,一邊收拾著剩下的碗筷,一邊自言自語似的道,“不過這孩子點的都不是其他客人常點的,倒像是挺熟悉的樣子……”
隨從快跑追上了已走遠的虞錦城,喘著氣嘿嘿道:“將軍,包子給您帶上了,太子爺若知道您還記得給他帶了包子,那氣肯定能消,不會埋怨咱們出門了!”
話音剛落,就被前方之人渾身散發出的冷意給鎮住,只聽他似是隨意道:“關他何事,這是我自己帶的夜宵而已。”聲音雖輕,卻好像已是壓抑住了怒火,讓兩個隨從立馬禁聲,乖乖跟在了身後,不敢再吭氣,生怕還沒來得及被太子罰,就先當街被自家將軍給揍了。
走進府邸,虞錦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沐浴更衣。
剛舒舒服服地泡過澡,身上只披著件鬆散的深紫長襟從裡屋走了出來,就倏地站住了,眼神凜厲地眯向正衩著腿坐在桌前吃他的肉包的某位太子。
看到他出來了,那人還熱絡地招招手,口齒不清叼著包子道:“嗯隱仍啊,快來坐,吃包子……別各異……”
虞錦城只俐落地丟出一個字:“滾!”
“哎你看你醒來就變得這麼暴躁……”太子晉咽下最後一個包子,打量著他不滿道,“咱倆什麼關係了,你怎麼捨得這般凶我?”
接收到好像有利箭快要從那眼中射出來,太子晉哈哈一笑,變臉比翻書還快,立馬換上一副被欺負了的委屈模樣:“錦城啊,你知道本太子今天真是憋屈死了……”
虞錦城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坐到桌前,倒了杯茶,這才道:“何事?說出來讓爺樂呵一下。”
“今日擊鞠比賽你是沒去,那個場面啊……各個姑娘都跟朵嬌花兒似的……”
“……說重點。”
“然後啊,本太子帶隊進了一個又一個球,場下歡呼聲不斷!”
“沒什麼事,我去睡了,你自便。”錦城說著就起身想往裡屋走,被一把拉住了手,連衣服都被扯下來半個肩膀。
警告地眼神投過去,太子晉哂笑兩聲,手中卻不放扁起嘴道:“錦城,我把一個小姑娘給撞下馬了……”
虞錦城眉一挑,抖開他的手整理著自己的衣襟道:“哦,嚴不嚴重?派個郎中,送點東西,放心吧他們不敢拿你怎樣,頂多就是把人家姑娘娶了。”
“嘿,那姑娘生的還真是不錯,能帶回國也可以考慮……門第也好,好像是什麼昌……昌毅侯府上的?”
虞錦城系衣帶的手一頓,像是很快思索了下,接著繼續系著淡淡道:“那你沒戲了,大周的祈之女神可不跟包子似的說帶就能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1:53
第十三章
太子晉擺擺手道:“容大小姐我在祭祀上見過,不是她,是她妹妹……聽她們喚她……阿蕪?”
系衣服的手徹底停住,虞錦城緩緩抬起頭來,好看的眉皺在了一起,盯著太子重複道:“……阿蕪?”
“是啊,阿蕪。”
“你叫的這麼親密,真想娶人家?”
太子晉一噎,梗聲道:“這不是不知道全名嗎!”
虞錦城又沉默了片刻,來到了太子晉面前,襲身道:“她很漂亮?”
太子晉有些惶恐地向後仰了仰:“怎麼了?你想跟我搶?”
“跟我比呢?”說著微微傾身,面容俊雅魅惑,結實優美的胸膛從長襟中露出來,墨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尾部掃濕了太子晉的衣襟。
“咕咚——”太子晉吞咽了一口,接著大吼一聲“要命啊!”將錦城推開,自己差點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指著他道,“你……你你別過來!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啊!咱倆雖然從小到大的交情,可一向是清清白白的!你快離我遠些——”
“誰好看?”
“你你個壯漢,怎麼好意思跟人家姑娘比?你就算來硬的也不敵阿蕪姑娘的十分之一!”太子晉閉著眼睛吼道,人前威武明朗的太子殿下,此時用胳膊無力擋著,倒像個在受欺淩的小姑娘……
默然了許久,還等不到對方下一步得動作,太子晉小心睜開一隻眼瞧去,正見那人早已恢復了往常模樣,閑閑坐在離自己老遠的躺椅上,支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
松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比虞錦城還好看?
虞錦城半眯起眼睛,心中嘀咕著:不對呀,這不對……莫不是這個蠢貨太子記錯人了?
這邊太子晉剛站起身,一抬眼又看見那人眼神賊兮兮地盯了過來,心裡大震,轉身就要多門而出,剛沖到門口,卻一下撞上了一堵肉牆。
“嗯……”兩聲悶哼響起。
“你給孤讓開!”
“爺的門是好出好進的?就如同撞了人家姑娘你就不了了事了?”
“關鍵是孤根本就沒撞上!”
“誰看見了?”
太子晉一下子卸了氣,歎氣道:“……那你說怎麼辦吧……”
“人家姑娘你就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了,起碼得登門賠個禮吧?我們乃出使大周,可不是不講理的蠻輩!”
“你這話在理……”太子晉放鬆了下來,一手搭著虞錦城的肩一邊點頭道,“是得登門一趟,錦城啊,你說送些什麼禮好?”
“這就是你的事了。”虞錦城扭頭就走。
“哎哎……兄弟一場,你怎能這樣丟下不管?”太子晉反過來擋住他的去路,靈光一閃道,“好在你也歇的差不多了,不如跟我一同去一趟昌毅侯府吧?”
“不去,麻煩。”推開繼續走。
“錦城啊,錦城……一起去吧?”扯住不放,“你若不答應,今晚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算你求我的?”
“求你,算孤求你……”
“哼,那讓爺考慮一下。”
院外值夜的護衛們聽著裡面鬧騰了許久的動靜,早已練就了如若無聞的境界,只是偶爾傳來太子晉這般低聲下氣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抽抽眼角,有些不忍直視地往更遠處站了站。
第二日,一行車馬從大街上招搖而過,數名僕從手端肩抬的各式禮品琳琅滿目,引得路人頻頻圍觀跟隨,陣陣私語。
然而眾人的注意力僅僅被這些物件吸引了一瞬,立刻就被騎於馬上的兩人所轉移。姑娘們相互打聽他們的身份,在得知是晉國的太子和將軍後顯得拘謹了不少,但跟了一段路後,有膽子大的將手中的絹帕朝他們丟過去,發現他們雖仍不拘言笑,卻也並沒有表現出不悅後,姑娘們漸漸都活躍了起來,絹帕、瓜果、香囊……紛紛落在了臉上、身上,砸的馬兒還不滿地蹬了幾下腿。
太子晉在晉國從沒見過如此風俗,漸漸有些招架不住,拍馬來到前面,見外人面前的冷面將軍此時一副懷念享受的神情後愣了一下,伸手推了他一下:“喂,錦城?”
“……嗯?”
“想什麼呢?”
“在想……這些花也就算了,還有好些果子,就這麼落在地上也是可惜。”
太子晉臉黑了黑,然後就見那人伸手招來一個隨從,吩咐了幾句,隨從臉上精彩地變了幾變後,應聲轉身,又招來了其他幾個人,大家一起跟在二人馬後面埋頭撿著掉落在地的東西。
專挑果子撿。
太子晉立馬二話不說調轉馬頭想要離他們遠點,卻發現無論他走到哪裡,身後幾個撿果子的就跟到哪裡,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發飆,只得忍了下來,想學著那人裝作一副坦然的模樣還是失敗了。
從小到大,比臉皮厚他是永遠比不過的。
又將馬催到虞錦城身邊,壓低聲音道:“想吃什麼果子,孤給你買,快讓他們住手,孤不要一路丟人到姑娘家門口!”
虞錦城訝然一挑眉:“我以為你喜歡熱鬧,鬧這麼大仗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爺要去迎親?”
“都是你昨晚說的送的貴重些准沒錯!”太子爺委屈,“再說了,你這般專門走在孤的前面,倒像你才是新郎官!”
虞錦城投去一個嫌棄的眼神,不再搭理他,催馬走到了最前方,身後幾個撿果子的也小跑著繞過太子跟了過去。
一直來到昌毅侯府門口,受驚的門衛趕緊進去通報,不多時容家的幾位爺親自前來將一行人迎了進去。
見到了昌毅老侯爺後,容家眾人見著院子中擺著的各式禮件心中也是忐忑,在問明來意後,容三爺心裡更是一咯登。
他家阿蕪長的美,可別讓這位他國太子給惦記上了!
好在從與太子晉的交談中,並未發現他有借題發揮的嫌疑,只是規規矩矩地為昨日不慎撞到了容四小姐道歉,彬彬有禮得模樣倒叫容三爺有些不好意思,在放下心來後,不禁也開始暗中打量起這兩位身份不凡的訪客。
晉國的太子坐在那裡氣宇軒昂,樣貌雖非大周時下受追捧的白皙俊秀,但也是別樣的英武端正,再加上有禮謙遜的話語中又帶著性格中的豪邁,很快就得到了容家人的好感。
相反的,他身邊的那位錦城將軍自打進門後除了簡單致禮,就沒有開口說過話,一直坐在那裡喝茶,周身的貴氣和軍人獨有的肅殺混合著,倒叫人不敢輕易上前搭話。
太子晉好似也發現了容家人對錦城的尷尬,哈哈一笑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對老侯爺道:“讓諸位見笑了,錦城生性靦腆,見著生人還有些怕生呢哈哈哈……”
“……”
眾人沉默了。
之前雖不曾見過這位冷煞將軍,但他的事蹟在座的都會聽到一二,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與“靦腆”、“怕生”這種形容聯繫在一起的。
“……錦城?說話呀……”太子晉見氣氛更尷尬了,一邊維持著笑臉,一邊拿手戳了戳身旁人的腰,咬牙細聲道。
虞錦城原本正想著自己的事情,對太子方才對他的形容已經忍下來了,見他此刻又來觸麟,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剛想發作,但轉眼看著面前的容家人,提到嗓子眼的怒火又被自己一口口給咽了回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3:06
第十四章
容家人的心也跟著他的表情起起落落,最終在見到他的臉上真的浮現出一個“羞澀”的微笑沖他們點了點頭時,每個人都好似被當頭一棒,呆立著不知如何回應。
太子晉也被這個笑容給噁心到了,乾笑兩聲,還是決定讓好友繼續裝木頭大家都能自在些。
坐了一會兒,見容家並沒有讓容蕪出來見客的打算,太子晉心裡微微有些遺憾。美人今日是看不到了,也不能賴著不走,於是便起身告辭。
老侯爺似是看出來了,解釋道:“勞煩太子殿下跑這一趟了,四丫頭本當出來回禮,不巧今日應靖甯侯府二小姐的約,前去請教下月女學面試的國事論了。”
聽到這裡,虞錦城也抬起了頭。
老侯爺頓了頓,繼續道:“擊鞠場上情況多變,難免會出意外,萬幸四丫頭也無礙,太子便不必多禮了,那些東西……”
“那個……”虞錦城開口了。
“侯爺客氣了。”太子晉心裡一顫,生怕他又生出什麼么蛾子急忙打斷道,“那些是晉的心意,還望侯爺替四小姐收下,並轉達晉的歉意,望小姐安。告辭。”說完,不等對方再推辭,一把拉住那人離開了昌毅侯府。
容蕪並不知曉府中發生的一切。此時的她正坐在靖甯侯府的書案前,看著對面姬晏姿態優雅地奮筆疾書。
“哎……”又一聲歎氣,姬晏眉微微挑,抽空掃了她一眼,容蕪立馬不作聲了,挺直了腰板一副認真的模樣。
等姬晏的視線轉移回紙上後,容蕪小臉不禁苦成一團,心裡直埋怨又被姬洳給坑了!
昨日賽前,姬洳悄悄對她道,自己那裡有當年她考女學時準備的書簡,還有這幾年大周及周邊國家發生的大事匯總,讓她明日過來看。
算著女學入學考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容蕪不得不抓緊時間投入到複習當中。聽姬洳說的這般誘人,她也顧不得休息,一早起來便跑去靖甯侯府“拜師”求教。
然而等被丫鬟領到後院的花園中後,除了冰美人姬洳外,旁邊帶著個一身白衣的姬晏也讓人忽略不得。
見容蕪愣住,姬洳小心翼翼解釋道:“我的那麼多書簡,全都在哥哥腦子裡了,現在只用帶他一個,方便!”
“……”
“好了。”姬晏輕舒一口氣,放下了筆。
“嗯!”容蕪坐直了,表情認真地探過頭去。
姬晏一抬頭,就見到對面的睜開了眼睛,圓滾滾地看過來,但眼神中透著的迷茫還退不去,逗的他一樂。
隱去笑意,伸手將寫好的一遝紙推到了容蕪面前,輕輕敲了敲:“每頁紙一個問題,都是大周所經的大事蹟及一些革新,你來看一看,然後說一下有何看法。”
“唔……”
容蕪集中精神,接了過來,一頁頁地翻看著。
姬晏尋到空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都涼了,左右看了看,眉頭蹙了起來。
姬洳那丫頭也不知跑哪裡去了,竟連個丫鬟也不給他留下。
站起身來,剛想開口問容蕪想要什麼,見她正專注地埋頭苦讀便止住了,自己轉身走了開。
不多時,姬大公子一手提著一個壺,另一手托著著盤子回來了,見容蕪還在看,好像沒有發現他離開過,也不打擾她,輕輕將東西放在了一邊,坐到了對面。
一時花園清風徐徐,寂靜安逸。有人在看書,有人在看她。
容蕪離京數年,雖也經常聽墨凰師父講過一些朝堂之事,但總歸不甚瞭解。姬晏又列的詳細,有許多事情她甚至聞所未聞。
秀眉輕蹙著細細思索,遇到會的,就在紙邊空白的地方記下幾筆,不會的就直接略了過去。就算這樣,等一遝紙翻完,也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容蕪抬起頭來,這才感到脖子都有些僵掉了,小心翼翼地伸了個懶腰。意識到時間過了這麼久了,不好意思地看向對面,卻見那人正安靜地又在紙上寫著什麼,心裡一慌,難道這些還不夠又有新的嗎?!
“看完了?”姬晏似乎沒有容蕪那麼專心,一察覺到視線就出聲問到。
“嗯……啊。差不多了,有好些不會的……”
姬晏寫完最後幾個字,放下筆,看見容蕪忐忑地瞄著他手下的紙,微微一笑,將這一厚遝新紙張攏了攏,放到了一邊。
見不是給她的,容蕪長長松了口氣。
下一瞬,就見姬晏伸手從她那裡隨意抽出一張紙看了眼,啟唇問到:“正元六年,開國勳帝下令廢除大將軍的爵位貶為庶民,結合如今的朝堂形勢,談一談勳帝這一手段的利弊。”
容蕪聽的一愣,半晌才訥訥道:“沒……沒有這道題啊……”
姬晏又瞅了眼手中那張紙,伸到容蕪眼前,無聲的反問。
紙上寫著:簪纓世襲貴族與寒門實權高官間的平衡。
容蕪瞪著大眼反覆看了幾遍,也無聲地回看向姬晏,用眼神控訴到底是誰不識字啊?
姬晏見容蕪這幅表情,面上閃過一絲疑惑,出聲問到:“怎麼了?這道題不會答嗎?”
容蕪不服氣地指著上面的字說到:“這明明是兩道題!你究竟讓我回答紙上寫的這個,還是你剛剛問的那個?”
“同源不離本,懂得舉一反三是最基本的,你難道還指望國事論給你的考題是這紙上的原題不成?”姬晏將紙張遞回去,意味深長道,“我記得那裡面,我還寫過正元六年發生過的大事是什麼,還有世襲爵位的傳承制度,以及去年陛下新通過的兵部對軍位元等級的革新摺子……這些,你都需要會結合運用。”
容蕪聽的目瞪口呆,直覺得自己思維根本跟不上姬晏在說些什麼。
正月六年發生了什麼……?容蕪有印象看到過這道題,她是怎麼寫的來著……
嗯……勳帝的大女兒昭和公主和親晉國,然後就……沒了……
紅著臉給姬晏說了,低下頭去感覺一定要被取笑了,卻只聽到有衣擺悉嗦的聲音臨近過來。
轉臉一看,就見姬晏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上,一驚往旁邊歪了歪,卻見他又取出了一張乾淨的紙放在二人中間,提筆沾墨,一邊極快列地出年代表一邊嘴上講解著……
“正元六年,開國勳帝司馬雄江山初定,在那一年發生了許多重要的事件。如你所說,為安撫周邊虎視眈眈的晉國,勳帝將昭和長公主嫁予年邁的晉帝,而接下來不久,又下達了對開國元勳大將軍爵位的廢除令,你知道原因為何嗎?”
容蕪搖了搖頭。
“無論哪朝哪代,爵位一直是由世家大族間世襲傳承的,不曾讓給過一個寒門出身者。就如同昌毅侯府為容家內部傳承,有朝一日會傳到容慕頭上,這是歷經數代的家族榮耀,也是一個世家等級尊貴的象徵,不能容許讓一個寒門初代的將軍憑著幾許功勳就輕易與他們平起平坐。”
“那也不至於……一下子就貶為庶民吧?”
“這就怪那位大將軍了。”姬晏輕笑了笑,“他受封鎮國侯後,又憑著剛打江山時曾與勳帝結為異性兄弟的身份,開始囂張跋扈、揮霍金銀,甚至膽敢忤逆勳帝,怪不得別人看他不順眼,世家一強硬,勳帝也便順勢解決了這個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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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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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3:16
第十五章
“哦……這樣……但是勳帝並沒有殺他的頭,是留著他讓世家大族們也提著一根警弦?如此也好讓那幫只會紙上談兵的柔弱文士知道皇權不可脅?”容蕪咬著嘴唇人模人樣地學著分析道。
“聰明。這就是何為世家與寒門間的平衡。再想到去年陛下推行的新的軍制等級,將大將軍一職分成了左將軍和右將軍,更是因為最近幾年大批寒門學子入仕,對世家子造成了不少衝擊,皇室卡在中間,想要治世長久,最重要的就是維持平衡。”
容蕪沒想到自己還被直白地誇了聰明,臉紅紅地又有些小得意,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地溢了出來。聽完姬晏的解釋更有種茅塞頓通的釋然,感覺照這樣將各年代的事件串起來,這厚厚的一遝問題也不算很零碎難記了。
正高興著,就聽見涼亭外的小路口,姬洳帶著兩個丫鬟窈窈走了過來。丫鬟們手中都提著食盒。
“一會兒不見,都坐的這麼近了?”姬洳施施然坐到原先姬晏的位置,在對面沖容蕪眨眼睛。
“一會兒不見,你也該餓了,吃東西,少說話。”姬晏替她解圍道。
姬洳看了眼桌子上擺好的食盤和一壺花釀,呀了聲道:“哥哥,你還真怕阿蕪晚吃了什麼不成?娘親一早給阿蕪準備的點心和花釀,我剛去取時發現少了許多,原來你們這兒都吃上了!”
這回輪到了姬晏耳邊微微泛紅,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
容蕪拉住姬洳阻止她繼續說道,慌亂地打開桌子上並不曾動過的食盒,嘴裡道:“沒有呢沒有吃呀,都在等你呢……快吃吧我都餓了!”
“噗……”姬洳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覺得阿蕪強作鎮靜的模樣著實有趣,但也礙著哥哥的面子沒有再繼續逗她,三人倒了些花釀,吃起點心來。
用完東西,見時辰也不早了,容蕪便要告辭回府。
臨走前,姬晏將手邊的那摞新寫好的紙張遞給她:“這是我覺得會考的相關問題,每一個我都有寫好解釋和我個人的看法,你拿回去先看一看,爭取能考慮出自己的答案,到時候考到了才不會慌張。”
容蕪小聲應了聲,接了過來,手中火燙燙的。
這是他寫好答案的啊……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幫她作弊嘛……
“後幾日我有事要出門,如果想到新的,會再寫好讓阿洳給你送去。”
“嗯……謝謝……”容蕪快要抬不起頭來,匆匆道謝後,拉著姬洳往外面走去了。
入夜,容蕪靠在床上就著油燈又看了一會兒姬晏的手記,裡面對問題的解釋相當透徹,讓她收穫匪淺。杏春進來催了好幾次,可她卻越看越沒有睡意,無奈只得披上件厚實大氅,走到院子裡透透氣。
剛走到院中樹下,無意中抬頭瞟向從前庾邵常喜歡躺著的那個牆頭,卻忽然在夜色中看到了一人的輪廓。
四目相對,那人似乎也是剛到,沒想到就這麼暴露了,有些慌亂地差點摔下去。可就在容蕪眨了個眼的功夫,再看去那牆頭已是空空如也,好像剛才只是出現了幻覺。
呆呆站在院子中片刻,胸口噗通噗通的跳動卻更快了,鬼使神差的,容蕪沒有張口喊人,而是攏起衣襟,朝著牆外追了出去。
容蕪披著大氅追了出去,穿過院門繞到牆的另一側,意料中的空空蕩蕩,只有夜風悉嗖。
站在空地上靜靜聽了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後,容蕪挺了挺胸脯,鼓了鼓臉,忽然揚脖結結巴巴地吼了句:“是……是哪裡來的小鬼半夜出來嚇,嚇人噠?!”
“噗……”躲在樹上的虞錦城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拼勁全力才沒有笑出聲來,但身子還止不住地抖啊抖,震的樹葉也跟著晃。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見她裹著厚實的白絨大氅,衣擺都快拖到地上,也看不出到底長沒長個兒。渾身只露出個小腦袋,此時背對著他,黑髮未束,有幾縷從大氅裡跳了出來。
吼完之後,容蕪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屏住呼吸等了等,還好沒有驚動巡夜的家僕……
深吸了口氣,突然轉身瞪著漆黑的一處,小臉上裝作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粗著聲道:“別躲了,我已經看見你了!現在出來本姑娘或許還能聽一聽你的訴求!”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容蕪臉上的胸有成竹就有些掛不住了,默默換了個方向,再開口時不禁帶著絲底氣不足:“好了!我知道你……你就在那牆角後面,快出來吧!”
虞錦城笑的快要從樹上掉下來。
空蕩的院外小路上,就見容蕪一個人神經兮兮地一會兒朝著左邊喊到,一會兒又轉了個圈嚇唬著,自演自足地忙個不停。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容蕪才漸漸安靜下來,正好走到了虞錦城藏身的樹下,呆呆站在那裡不知在想著什麼。
虞錦城心裡惡作劇升起,從懷裡摸出一顆白日撿的果子,在手裡掂了掂,“啪”地丟了下去,算計著正好砸在容蕪的肩膀上。
幹完壞事,虞錦城立馬捂住自己的嘴,隱在樹葉中觀察著她的反應。
容蕪被驚的跳開,回頭看到地上的果子,疑惑地撿了起來,喃喃道:“春天還沒到,果子就熟了?”
虞錦城笑的已經岔了氣,趴在樹幹上幹喘著,一副快要背過氣的模樣。
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容蕪一個激靈轉過身來,死死盯著樹上,小臉一板叉起腰來,聲音卻是顫抖的:“小……小鬼!這回你是跑不掉了!”
“我~死~好~慘~啊~嗚——”這時,就聽樹上傳來尖細空幽的聲音,伴隨著,還有一股涼氣吹了下來。
“啊!!——”容蕪再也堅持不住,尖叫一聲扭頭就跑,跑了沒幾步就與人撞在了一起,跌倒在地上。
“哎……小姐!您沒事吧?”杏春衣服都沒穿完整,爬起來急忙去扶容蕪,嘴裡不住道,“對不起啊都怪奴婢沒看路,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想著出來看看,結果還衝撞了小姐……”
“杏,杏春……那樹上有人!”
“什麼?有人闖進府裡來了?!小姐您有沒有怎麼樣啊?奴婢這就去喊守衛……”
杏春說著,就想扯出嗓子喊人,被容蕪一把拉住了。
“不,不用了……興許是我太緊張,把貓啊鳥兒的聽錯了吧……”容蕪這時也緩過來了,心裡道那真的沒有人啊,躲著個鬼叫人也沒用……
杏春不放心地過去瞅了瞅。
“喵~”
“小姐小姐,真的是只貓而已,嚇死奴婢了……”
“……嗯。沒事了,我們進去吧。”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只是一個誤出現在牆頭的鬼魂而已,自己竟然還跑出去讓人家出來,想想也是可笑……
出來又能怎麼樣?停留在這世間的鬼魂有那麼多,卻都不是那個人了……
看著兩人轉身往院裡走去的背影,虞錦城終於敢坐直了身子,嘴角笑意還是不減,笑著笑著,卻突然笑不出來了……
只見遠遠的,容蕪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
他的眼神很好,可以清楚地看見夜色中,那人瑩白無瑕的臉上,有一行清淚滑了下來,又隱入了漆黑中。
心好像跟著停跳了。
半垂的眼瞼中留露出化不盡的哀傷,再也不是剛才精神十足叫魂的小丫頭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3:25
第十六章
虞錦城捂了捂胸口,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好好的,怎麼說哭就哭了?
是被自己給惹哭的?還是被剛剛果子砸疼了?
懊悔席捲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是看不得那丫頭露出這種表情。
坐在樹上捶胸頓足了片刻,再一抬頭,面前只餘空蕩蕩的院門和天上亮閃閃的圓月了。
後半夜,註定該輪到他無眠。
無精打采地回到太子府,一進門就被人推到了牆上,抵住。
“晉,別鬧……”虞錦城面無表情地推了推掐在頭兩側的結實臂膀,卻沒有移動分毫。
一個腦袋湊近了來,在他身上臉邊像狗一樣聞了聞,嘟囔道:“沒有脂粉味兒,不是去會姑娘了啊……”
虞錦城白了他一眼,腳下用力,對方卻像早知會這樣般給躲開了。
掙開束縛,虞錦城大步往裡屋走去,卻又被從背後給纏了上。太子晉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被拖著一起往裡走著,邊走還不忘打聽道:“錦城啊,一晚未歸你到底去哪兒了?……啊呀!這身上沾的樹葉子都蹭孤身上了……”
“別煩我,爺心裡不舒坦!”
“誰惹咱不高興了?跟孤說,要打架還是抄家孤都跟你去啊!”
沒有理會,太子晉眉頭一皺,站穩了身子,又一把將他扯回了身面對著自己。
“錦城!”
見他面色嚴肅起來,虞錦城無奈,只得歎口氣道:“真沒什麼事……就是,爺把一姑娘給鬧哭了……”
“你真去會姑娘了啊?!”太子晉目瞪口呆。
再問就不願開口了,扭頭繼續往屋裡走。
太子晉跳跟在身後,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怕,你教我的,明兒個孤陪你也送點東西去!姑娘是哪家的?”
“你走開……”
“哎,你陪了姑娘一整晚,這才多大一會兒就對孤不耐煩了?這要是以後娶了親,可不得把孤拋到了腦後?……”
聽著身後喋喋不休的碎碎念,虞錦城頭更大了。陪什麼姑娘……他能說自己跟傻子似的蹲人家牆頭吹了一夜冷風?
還要臉,不能說。
搶身擠進裡屋,回身一推將太子晉擋在外面,塞給他一顆果子安撫道:“爺要沐浴,你就不用跟進去伺候了!喏,吃個果子,精神精神。”說完一放簾子,隔絕了他的視線。
不多時,從裡面傳出了水聲,太子晉站了一會兒,見裡面沒有傳出異常的動靜,這才轉身離開。外面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照在院子中一片暈黃,他三兩口咬掉手中的果子,嘴裡模糊不清地嘟囔著:“這什麼寶貝果子還成天揣在身上,這麼喜歡,回去孤也給你種一片就是了……”
這幾日,容蕪都把自己關在屋裡看姬晏的手記。杏春來送茶時,見桌子上放著的那顆果子還沒有動,拿起來就準備帶走。
容蕪眼疾手快地發現,連忙拉住她:“哎哎……那個我還要!”
杏春不解地回過頭來:“小姐,這果子都爛了,奴婢拿去丟掉!您要想吃,咱府的多的是新鮮的……”
“……”容蕪默了默,伸手搶了過來,“我就要這個……”
杏春不知自家小姐打的什麼注意,一頭霧水地空手走了出去。
容蕪將爛了一半的果子重新放在紙頁邊,搖了搖頭,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
不就是一顆爛果子麼。
“哎……”輕歎口氣,拍拍臉,讓注意力重新回到國事論上去。
半月過去,容蕪參加完女學入試回府,立馬被崔氏拉到近前詢問:“怎麼樣,都會嗎?”
“還好吧……應該能過?”
“能過就好能過好……這兩天害的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總算是熬過來了……”
容蕪笑眯眯地看著崔氏為她著急,上輩子也是這樣,每當她要參加什麼,娘親都會這般焦頭爛額的為她操心,但往往得到的結果只會讓她更心碎。而如今,她不想讓自己娘親再為她擔驚受怕了,就算不能像大嬸母提起容慕容瑩那樣驕傲,起碼也要讓娘親能夠安心。
“娘親……放心啦!”容蕪蹭進她的懷中,撒嬌般地哼唧道。
“放心,怎麼放的了心!”崔氏戳了戳她的額頭,眼中滿是愛憐,嘴裡道,“明日就隨我上山燒燒香,求佛祖保佑你能考上!”
“唔……考都考完了,再求佛祖有什麼用?”
“不許對佛祖不敬!讓你去就去,一會兒回去就好好收拾下,我們在山上住一晚再回。”
“娘親,咱們去哪座寺呀?”
“朝恩寺。”
因沒有趕上休沐,容三爺和容慕容芥都有事務在身無法陪同,只是崔氏帶著容蕪、容茂,又多跟了一些家丁護衛上了路。
趕在晌午前到了山腳下,第一次爬這麼長的山階,容茂顯的很是興奮,一路都跑在了前面,時不時回頭喊著讓娘親姐姐走快些。
寺門口早就有小師父在等候,帶著他們先到廂房修整。簡單用過齋飯,容蕪隨著崔氏先去拜過佛祖,交上了豐厚的香火錢。之後崔氏還想去別的殿,可容茂已經坐不住了,直嚷著想去外面逛一逛。無法,最後只得容蕪帶著容茂先去別的地方轉轉。
離開崔氏的視線,容茂終是沒了束縛,跑的像條脫了疆的小狗,叫都叫不住。好在現在寺中的香客不多,即便如此,幾個家僕跟的也甚是辛苦。
“茂哥兒!你慢一點!”
“是姐姐應該快一點!”容茂回頭朝他們做了個鬼臉,嗖地又跑遠了。
容蕪歎口氣,囑咐幾個家僕跟緊一些,自己也加快了腳步。
穿過一片樹林,剛剛還看見容茂在前面,怎麼轉了個彎就不見了?
容蕪心裡一慌,疾走兩步喚道:“茂哥兒!”
杏春也跟著找了起來,見容蕪臉色不好,又安慰道:“小姐別急,小少爺有人跟著呢,興許藏到哪裡跟您玩兒呢!”
容蕪剛想開口,腹中忽然一陣劇痛傳來,痛的她忍不住彎下了腰……
“小姐!您怎麼了?”杏春急忙跑到身邊,蹲下身扶著她。
從開始陪崔氏拜佛時容蕪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強忍著走了一路,此時好像突然爆發一發,緊接著感到一股熱流貫穿而下,容蕪瞬間就傻眼了。
“……小姐?”
“杏,杏春……我好像……”
杏春眼睛一瞟,輕呀了聲,只見她裙擺後面透出了隱隱紅色。
“小姐沒事的,我先扶您在旁邊坐下……”杏春冷靜下來,學著當初自己那會兒馮媽媽教她的話,努力放鬆語氣解釋道,“小姐您……您是來月事了,月事不可怕!是每個女子都會出現的情況……嗯,那個,月事就是……”
容蕪哭笑不得地看著杏春憋出一頭汗,重活一世,月事是什麼她當然明白了……
在杏春磕磕絆絆解釋完什麼是月事後,抬眼看小姐面色很是平靜,並沒有當初自己感覺自己快死了似的大哭一場,心裡不禁佩服不已。
“姐姐!哈哈我在這裡呢,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啦?”這時,容茂從遠處的樹叢中蹦了出來,得意地笑著跑了過來,“我把那幾個家僕都甩掉了!姐姐,咱們倆單獨去玩兒吧?”
剛想撲進姐姐的懷裡,一眼看出了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像是在隱忍著什麼,動作也漸漸緩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不舒服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3:38
第十七章
容蕪痛的說不出話來,只得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見他眼睛紅了,擔憂地看著自己,抖了抖唇角,還是吐出道:“沒事,茂……哥兒,姐姐休息會兒就好……”
“小少爺,您在這兒陪著小姐,奴婢回去取些東西!”杏春心想小姐這般模樣如何能見人,得取件外衫回來好遮擋,說完看向容蕪,見她點了點頭,便起身撒丫子往廂房跑去。
杏春離開後,容蕪忍不住低哼出聲,將頭埋在膝蓋上。容茂淚眼朦朧地不停撫著她的背,好像這樣能讓她舒服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腳步聲走近,男子的說話聲響起。
“姑娘,請問是否需要幫忙?”
容蕪沉默地搖了搖頭,此時不巧碰到男客已是尷尬,只希望他能儘快離開。
“姑娘似是身子不適,不如讓在下扶姑娘回廂房休息?”
這話說得就有些愈禮了,容蕪秀眉蹙了蹙,還是抬起頭好脾氣地拒絕道:“多謝公子,小女子無礙,只是在這裡等人。”
見到容蕪樣貌後,那人明顯一愣,接著眼中散發出了貪慕之色,伸著手就想要觸碰容蕪,嘴裡油滑道:“姑娘何必如此客氣,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緣分,還是讓在下幫姑娘……”
“你這人,離我姐姐遠一點!”容茂擋在容蕪身前,張開手臂努力阻擋那人的視線,小小的身影,卻十分得堅定可靠。
容蕪的眼眶倏地就紅了,眼前這個小小身影好似與記憶中那個沖到火前的少年相重合。
“姐姐不要怕,茂哥兒會保護你!”容茂一邊擋著,一邊回頭對容蕪道。
“嘁,你這小孩毛都沒長齊逞什麼英雄?這種英雄救美的事還是讓哥哥我來吧!”男子說著,一把將容茂推開,容茂人小,被推的踉蹌幾步摔在了地上。
容蕪心疼的淚水快要掉下來,怒視著男子冷聲道:“你若再靠近我姐弟一步,定要有你好看!”
“哈哈哈沒想到長的水一樣嬌滴滴的,還是個烈性子的,哥哥喜歡!好啊小美人兒,你就讓哥哥好好看看吧……”男子說著□□著走上前來,伸手就要觸摸容蕪的臉。
“啊啊——別碰我姐姐!我跟你拼了!!”容茂呲著牙又撲了上來,被男子一腳踢開,這一次應是用了力,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茂哥兒!!”容蕪再顧不得有沒有血跡,轉身就要朝著容茂的方向追去,卻見面前玄影一晃,待轉過身來,見容茂完好地被來人接在了懷裡。
他輕輕將容茂放在了地上,聲音聽似隨意,裡面卻滲著讓人膽寒的氣勢,活動著手腕走近男子:“你剛剛說的很對,但像你這種毛長了還不如不長的,出來也是丟人現眼,英雄救美嘛……還得看小爺我的!”說到最後,手勁跟著語調一揚,只聽“卡嚓”一聲,男子已經摟著一條骨碎了的手臂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大哥哥做的好!這個壞人,應該再卸掉他另一條手臂!”容茂出氣地叫喊著。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放了小的吧!姑娘,姑娘小的錯了姑娘……”男子想要趴去向容蕪求情,被一隻腳抵住了臉,只聽上面冷冷得一聲“滾!”如同赦令般的,男子拖著手臂趴也似的逃開了。
“大哥哥,你怎麼放他走了?”容茂不滿地撅起嘴。
“茂哥兒!茂哥兒你有沒有傷到?過來讓姐姐看看……”容蕪懶得追究那個男子,走了更讓眼睛清淨,她只是擔心容茂被剛剛那一腳踢得重不重。
“姐姐我沒事!”容茂咧嘴笑道,但在被容蕪碰到胸口時還是忍不住“嘶”了一聲。
“還說沒事,明明就是傷到了……”容蕪說著,眼淚就止不住地滑了下來,好像恨不得替他挨這一腳。
“怎麼每次見你都在哭……”
有聲音小聲嘀咕著從上面傳來,容蕪這才想起來還有人在,急忙擦了擦臉,起身想上前道謝,剛轉身還不待開口,面前就又一黑,整個人連頭帶身子地被一件男子外衣罩了起來。
隔著外衣,聽到外面悶悶道:“不必了。”
容蕪先是被衣服罩的一愣,接著忽然想起來自己如今身上不便,剛剛竟然還當著他的面站起來了……
臉上火辣辣地燙成一片,簡直不願鑽出來了。
容蕪頭上罩著外衫,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默默站了一會兒,剛想伸手把頭露出來,忽然又一陣劇痛絞來,用手抵住腹部還是忍不住彎腰低呻了聲。
“……還能走嗎?”方才救下他們的那個聲音遲疑道。
容蕪有些說不出話來,在外衫裡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沒。等陣痛過去,剛緩過一口氣,話還沒來得及說,忽然腰間一緊,雙腿就離了地。
“呀!——”
“你……你這個登徒子!快放下我姐姐!”容茂一下子炸了毛,蹦跳著去夠被環抱起來容蕪,卻還不及對方腰高,只得嘴裡不停道,“沒想到你長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卻和剛才那人一樣有所企圖!真是看錯了你……壞人!敗類!混……”
“小子。”虞錦城一手抱著容蕪,騰出一隻手按在喋喋不休的容茂頭頂,沉聲道,“有這口若懸河的功夫,先告訴我你們住在哪個廂房。”
見容茂被一按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乾脆伸手朝他腦門彈了個奔兒頭,嫌棄道:“讓你開口又不說了,那就前面帶路!”
“唔……哦……”容茂呆呆點了點頭,邁步走在了前面,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瞅了眼,見那人只是抱著姐姐跟在他身後,心裡安了些,他不知姐姐是怎麼了,便不敢再耽擱,憑著記憶往所住的西廂房方向快步帶去。
容蕪被厚實的大手環在懷裡,感覺渾身都火熱了起來,也不知是那人身上溫度高,還是自己燥的不行。
後山的路並不平整,他卻走的很穩,只會感到微微的起伏。身側靠著的胸膛很結實,每一下觸碰都讓容蕪忍不住想往外躲開,次數多了後,就聽那人忍不住開口道:“臉上肉是有多多?這還彈的停不下來了……”
“……!”容蕪在黑暗中頓時瞪圓了眼睛,怒的要掙脫露出頭來去看看是哪個這麼不長眼,就聽到頭頂似是無奈地歎了聲氣,接著腦袋被大手輕輕蓋上。
一拍、兩拍、三拍、四拍……
容蕪被拍的腦子有些僵掉,還伴隨著安撫似的嘟囔:“別亂動了,讓別人認出來也不好啊……”
見懷中小人兒騰了幾下,終於安穩了下來,虞錦城大手一撥將她的腦袋按進胸前,滿意道:“這就對了嘛,老實一會兒,就快到了。”
容蕪睜著大眼,卻是不敢隨便亂動了。一會兒覺得他抱的自己太緊了,一會兒又想到這也是怕她的外衫滑輪讓別人看到臉的緣故……一會兒覺得他其實也是個登徒子吧,自己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了?一會兒又暗唾自己怎麼能這麼想人家,他明明是救了自己和茂哥兒啊!
就這樣在平靜的表面下,內心爭鬥了一路,不知何時忽然身子一斜,已被輕輕放到了地上。在感到身邊溫熱離開時,容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撈……
“哎,你等等……”
卻好巧不巧地正抓到對方的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3:50
第十八章
虞錦城也是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想抽走又忍住了,不明所以地低頭看著,腦子裡正思索著要不要回握過去,就突然被“啪”地甩開了。
容蕪鬧的臉通紅,慶倖自己此時是被罩起來,踟躕著了片刻,聽著前面沒什麼動靜,未免尷尬還是喏喏地開了口:“敢,敢問公子姓名?今日搭救之恩,今後定會報答……”
那氣人的語氣,莫名有些熟悉。
……
“……??”容蕪不明白怎麼還沒動靜,就聽身旁容茂捂嘴噗笑一聲。
“姐姐,人家早走啦……”
“什麼?!”容蕪呼地摘下頭頂的外衫,果然見面前已經空無一人,而自己還傻傻地站著等,忿忿道,“這人……這人也太無禮了……”
“哈哈哈,分明是姐姐把大哥哥給嚇走嘍!”
“什麼叫我把他嚇走了?你姐姐長的很可怕嗎?”容蕪噘嘴看向弟弟。
“不不,姐姐必然是美的!”容茂流利接道,卻一邊往後退一邊又笑著道,“可是人家又沒看見啊哈哈哈哈……大哥哥剛給了我一盒藥,姐姐我先去上藥了啊胸口好疼!”
容蕪又氣又心疼,哼了一聲,還是扭頭喊到:“壞小子回來!什麼人給的藥都敢用?過來讓姐姐看看你傷到哪裡了……”
容茂本就是裝作要跑走,見狀笑嘻嘻地蹭回了跟前。
這邊正混亂著,杏春匆匆衝衝進來,在見到容蕪完好無損地坐在榻上後,長長地舒了口氣,拍著胸口慶倖道:“小姐,你又嚇死奴婢了……”
話音剛落,就聽小少爺笑的直不起腰來,小姐的神色也是很微妙,剛想開口問,就被容蕪抬手硬聲道:“以後誰都不許說嚇這個字啦!”
杏春一臉迷茫,但心知此時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跑了過去扶著容蕪走進裡屋,伺候她收拾乾淨。
“杏春,你是怎麼找回來這麼快的?”
“奴婢拿著衣服跑回去時,被樹林外一人告知小姐已回廂房,奴婢不信,跑進去一看見不到小姐,就急忙先回來了!”杏春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容蕪披著的男子外衫,打量了幾眼道,“小姐,這個怎麼辦啊?”
容蕪一眼看到那上面也沾了紅色,急忙別開臉,不好意思道:“先洗好,放著吧。”
“是。”杏春拿著衣服先出去了。
容蕪坐在床上想著方才發生的事,聽杏春說是被人在樹林外告知自己回來的消息的,這就說明那人不是孤身一人……
那他,到底是誰呢……
過了不久,崔氏聽到消息匆匆趕了回來,一進門就道:“一眼看不到就出事,你們兩個啊,真是能把娘給嚇死……”
“……”
看著一屋子人神色各異,容茂想笑不敢笑的憋的辛苦,容蕪又一臉無奈,崔氏愣了愣,出聲問道:“……這都怎麼了?”
“沒事,沒事……娘您坐。”容蕪扶著崔氏坐了下來,一抬頭,就見她身後還跟著一位僧人師父,仔細一看,眼睛不由一亮,開心道,“淨植師父!”
“阿彌陀佛,小阿蕪近來可好?”淨植也溫和地笑了起來。
“好啊!師父,淨法、淨空、淨海師父他們也可好?還有主持師父和惠濟師父?”容蕪見到熟悉的面孔,又回憶起剛重生不久在寺裡度過的快活而充實的日子,整顆心都雀躍起來。
“他們都還是老樣子,小阿蕪走了之後,他們常惦記你的。”淨植面露懷念道,“多年不見,都長成了大姑娘,可感覺昨日你還是那個跟在後面上早課的小丫頭……”
容蕪眼眶也有些濕潤,哽咽道:“阿蕪也很想念師父們,一會兒阿蕪就去看望淨海師父他們!”
上次回朝恩寺因心裡裝著庾邵的事情,只是匆匆見了惠濟師父,如今有機會,定要好好跟其他師父們敘敘舊。
一邊說著話,淨植一邊給容蕪把了脈,又寫下藥方道一會兒包好送來,煎兩副就會舒服很多了,以後再調理一段時間會更好。
看完了容蕪,淨植又解開容茂的衣服給他檢查。當看到胸前一塊紫青後,屋裡幾人都沉默了,鬧的容茂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擋,嘴裡打哈哈道:“哎你們都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崔氏抹掉眼淚,氣的當場就派人去徹查究竟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在佛門淨地傷她兒女?!
容蕪也忍著酸澀,輕推了把容茂道:“你這壞小子,自己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有興致拿你姐姐開心……”
“嘿嘿,我不是見姐姐難受,想逗逗你轉移些注意力嘛!”容茂做了個鬼臉,見姐姐臉一垮,像是馬上就撐不住要哭出來,急忙擺手道,“別哭,別哭呀!姐姐我真的沒事,不疼的……”
一路回來,容蕪見容茂都是精精神神的,大步在前面帶路,回來就一直拿她尋開心,逗的她又氣又笑,倒真的把疼痛忘掉了不少,還以為他其實傷的不重,卻不曾想……
“……壞茂哥兒!以後可不許再這麼騙人了啊!”
“姐姐,知道啦……”容茂無所謂地哈哈一笑,手裡玩弄著一個小藥瓶。
容蕪見了,拿過來交給淨植師父問到:“師父,麻煩您看看,這是什麼藥?”
淨植打開瓶口聞了聞,又挖出一些在指尖撚了撚,訝然道:“這可是珍貴的外傷藥,正對茂施主的淤傷!不過此藥出自晉國,茂施主是從何而得的?”
晉國?
容蕪心裡吃了一驚,他是晉國人?
從他的言行來看應不是尋常百姓,可是跟著太子晉一行來的使臣?
遙遙相隔的東廂房內,太子晉走進房裡來,一抬頭,差點被門檻絆個跟頭。
“你,你你……虞錦城你大晚上耍什麼流氓!”
“爺怎麼了?”虞錦城隨意瞟了他一眼,繼續躺在軟榻上,手裡拿著本書,也不知看沒看。
“你說你怎麼了?太子晉大步走了進來,像是在訓斥一般,可底氣總有些不足,“沐浴完……為何不穿衣服?!”
虞錦城翻了一頁,頭也不抬,吐出兩字:“燒了。”
“……燒了?!這裡有兩錢的香也有一兩的孤都隨你燒,好好的衣服……你燒了幹嘛?”太子晉瞪著等待反應,卻見眼前人跟聽不見一樣還在專心看書,不由一怒將他的書給抽走了。
虞錦城眉角抽了抽。
怎麼說……
還能說外衫給人家姑娘遮臉了,裡衣又被人染……染上那啥了……?
一閉眼,哼道:“爺喜歡,就燒了!你怎樣?”
太子晉氣的想把他蓋在身上的薄被也給抽走,深吸了兩口氣,還是忍了下來,恨恨丟下道:“孤,孤不管你了還不行……”
“不行!”
“……啊?”
“把你的衣服給我拿一套啊,不然明天我怎麼陪你回去?”虞錦城睜開眼,說的理直氣壯。
“……”太子晉覺得忍不了了,忽然呲出一個讓虞錦城都看的直皺眉的笑容,陰□□,“這樣啊,那你就在這裡出家做和尚算了!這輩子打了那麼多仗,也好好在佛祖跟前說叨說叨?”
“你捨得?”
太子晉被那人一副“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的表情鬧的正煩躁,就聽門外有人敲門,瞪了不注意形象得某人一眼,自己出去了,身後“啪”地又把門給甩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4:01
第十九章
虞錦城爬起來,把書本給撿回繼續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沒一會兒,又聽著“啪”地一聲用力甩門,震的腦子一麻,不滿地抬頭看去,卻見人高馬大的傢伙拿著一封信樂成了朵花。
“哪位姑娘有約?”
“不是,比姑娘約更讓人高興的!”太子晉挑高了眉,眼裡閃爍著興奮,“墨凰終於聯繫上了!相約兩日後在梅嶺見!”
“去梅嶺幹嘛?”
“我也不知,總之到了就知道了啊!”
“哦……”虞錦城又低頭繼續看書,看了兩行,忽然抬起頭一臉嚴肅地問道,“兩日後是三月初幾來著?”
太子晉掰著手指算了算,答到:“三月初九啊……哎?你那是什麼鬼表情……”
次日,容蕪隨著崔氏告別朝恩寺的眾師父,準備下山。昌毅侯府隨行的護衛這時匆匆來報導:“三夫人,昨日那賊子已捉到了。”
“在哪裡?快帶上來,讓我瞧瞧到底是何人這般大膽!”崔氏臉一變,怒氣就冒了上來。
“在……”護衛遲疑了下,垂頭稟報道,“回夫人,屬下們尋到那人時,只見他正昏迷在後山,渾身是傷……衣不附體。屬下擔心衝撞了夫人小姐,已讓人將他押下去了。”
幾人聽候一愣,對視一眼後都是一臉迷茫。
住持師父道:“阿彌陀佛,沒想到在寺廟中竟發生此事,讓施主受驚了。”
“住持無需如此,寺中香客不斷,難免會混入些鼠輩,等將那人帶回府上,定要查清他的底細!”
容蕪在安靜站著,聽到這裡,忽然想到什麼,抬頭出聲道:“師父,請問這幾日寺中可有晉國人?”
“太子晉也是今早走的,你們遇到了?”
容蕪心裡一動,搖了搖頭繼續問到:“除了太子晉,同行的還有何人?”
“阿彌陀佛。”住持微微一笑,“這貧僧就不知了,晉國來使是惠濟師弟接待的,具體情況還需問他才是。”
“嗯,這樣……多謝住持師父了。”
惠濟師父今早並沒有出現,或許是有事吧,此次怕是沒有機會問了……
下山路上,容茂蹦蹦跳跳地走在容蕪身邊,湊近了嬉笑道:“嘿嘿,姐姐可是在找那個大哥哥?”
“噓——”容蕪扯過他,左右看了看,見身旁沒有聽到的樣子,瞪他一眼小聲道,“壞小子,別在這兒亂說啊!”
“明明就是……”容茂撇撇嘴,不服氣道,“我可是看見了大哥哥的模樣呢,姐姐想不想知道啊?我說給你聽?”
“不聽不聽,他長的是圓是扁關我何事?哼……”容蕪捂住了耳朵,快走兩步追上了崔氏。心裡暗暗嘀咕著,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過一個未曾蒙面的路人,為何總是會想起他說話的語氣?這莫名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回到府中後,容三爺立即派人去那個對容蕪意圖不軌的男子是何身份,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的有些背景,竟是石家的人!
北河石府,也是傳承百年的大族。自勳帝起兵時便一路跟隨,東征西罰從未有怨言,而如今已是盛世,族人們卻又過起了半隱世的日子,在世家高門中也算獨數。昨日寺中遇到的這名男子乃石府的一個偏支,本也不算大事,但關鍵在於當今皇后,也姓石。
當年石家先祖請辭回鄉,勳帝勸阻無果,為感念其功勳,讓太子聘娶了石家的女兒,待太子登基後也就成了大周的皇后。從此,皇后出石家似乎作為一個不成文的約定一路傳承了下來,至今未娶石姓女子為後的帝王僅是個別。
“北河離閔京數百里,而石家人又甚少入仕,這個石志此時出現在這裡也不知為何……父親的意思,還是需要報給皇后一聲。若無事,人自然我們處置,若真有關係,總之人也打過了,交予皇后也無妨。”容三爺回到房間說到。
崔氏還有些不滿意,但想了想容蕪他們當初又是被晉國人救的,此事還是不要太過聲張為好,也就點頭答應了。
“這一趟你們讓你們受累了,為夫應該跟去的……”容三爺很是懊悔道。
“你就算去了,也總不能隨時跟在我們身邊吧?女兒生的這般,從前是疏忽了,今後出門定要多派些功夫好的跟著!”
“不然還是少出去的罷。”
“那可晚了!”崔氏好笑地看著夫君一副想把女兒藏起來的小氣模樣,嗔了眼道,“阿蕪剛給我說過,墨凰先生給她去信後日相約梅嶺,我已經應下了。”
容三爺立刻皺眉了:“明日我去問問大哥慕哥兒、芥哥兒有事沒,都得給我跟著!”
崔氏噗嗤笑出聲,忍不住摸了摸夫君的臉頰,柔聲道:“阿蕪說了,這次她會與庾家小姐同路過去,還有庾家二公子在,應該沒事的,你就別折騰他們兄弟倆了!”
容三爺順勢握住了夫人的手,細膩潤滑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又想到女兒如今韶華初開的好容貌,不由感歎道,“阿蕪長的像你,再過幾年怕是上門的人也該不少了,可是卻總感覺這些年沒在身邊待多久的樣子,一見一個樣……”
“是啊,從小我們就虧欠了阿蕪許多……”
“以後尋夫家,定要好好選選,不能委屈了。”
“這還用你說?”崔氏嬌嗔哼了他一聲,卻一下子被反拉進懷裡,臉一紅,也不掙扎,溫順地靠過去享受親近。
一日後,容蕪清晨便起了,略收拾下,換上一身素淨的衣服。墨凰自入京後便與她分開了,她心知師父的脾性無事不願被打擾,也就不曾主動去信,前幾日好不容易收到了消息,一算日子卻是庾邵的祭祀,心中的歡喜便又壓下去了不少。
自庾邵去世後,若無意外,墨凰每年都會前去梅嶺弔唁。然雖去過多次,對方向不敏感的他仍舊常常尋不到庾邵墓碑的所在之地。
這也無礙,依他的話說,隨處奏上一曲箜篌,隨處可寄所思。
想到第一次見到墨凰師父,正是聽從庾邵的安排,跟著庾蘭一行去了梅嶺,不料拜師機會卻被庾鄺給打斷。好在之後憑藉秦先生的機緣得以再見,並且真的有了師徒名分,而非庾鄺不清不楚的口頭相教,兜兜轉轉,也算是如了庾邵的心願。
容蕪正胡思亂想著,杏春進來叫道:“小姐,崇安侯府的馬車已經等在門外了!”
“……哎,這就去了。”
容蕪起身,披上外衣,帶著杏春走了出去。
府門口,看見庾蘭從馬車視窗裡沖她招手,轉眼卻又看見庾鄺騎著馬杵在一邊,嘴邊的笑意就減了減。兩人視線交錯,誰也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了一股交鋒的氣息,良久,庾鄺輕笑了一聲,勾著唇提馬先行到了前面。
容蕪淡淡收回視線,垂下頭重新換回笑容,笑眯眯地向庾蘭走去,上了馬車。
兩人說著話,感覺還沒走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
“咦?這裡是……”容蕪不解道。
庾蘭提起了身邊的多層食盒,笑著道:“去祭拜大哥,不帶上他最愛吃的可怎麼行?”
容蕪迷茫地跟著她下了馬車,發現此時身處的是市井中心,時辰還早,行人並不是很多。
“這家鋪子的生麻糕、千層玉仁餅和蜂蜜桂花露是大哥的最愛,也不知他怎麼想的,別人去了都點那裡最有名的紅棗釀,偏他就喜……”庾蘭說著說著聲音忽然小了下去,接著禁了聲。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4:12
第二十章
容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簡陋的鋪子裡面已經坐了一人,錦紋玄衣,身姿修長優美而充滿了力量,身邊的空凳上隨手扔著外衫,面前桌上擺滿了方才庾蘭說的樣式,埋頭吃的正香……
見到來的幾人,那人也怔住了,嘴裡叼著的半塊生麻糕就這麼不符形象地掉到了地上……
難得見到這般俊秀的人物,庾蘭不僅多看了兩眼,見他也看了過來,微微福身算是見了個禮。沒想到那人見她如此,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訝然張開了嘴,接著忽然噗嗤樂了,自己把自己嗆到,抑聲咳嗽不止,邊咳邊還忍不住接著低笑……
庾蘭面色一惱,低咒了聲:“好生無禮的人!”便竟直拉著容蕪走向賣東西的老夫婦那邊,不再理會他。
容蕪心下也覺得那人不懂禮數,第一眼的驚豔瞬間降掉不少,此時也不再往那邊看,專心陪著庾蘭去買各類吃食。
背對著挑選,仍然可以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在她們身上。容蕪頓了頓,忍不住回頭瞪去,卻見那人眼睛一亮,對她的笑容加深,還挑逗般地眨了個眼。
——又一個登徒子啊!
容蕪沒想到他這般大膽,臉氣的一紅,忿忿轉回了頭,推了推身邊的庾蘭,催促道:“庾姐姐,買好了嗎?”
“嗯,一會兒再去金祥樓提一壺陳王釀就備齊全了。”
“……這麼多啊?”容蕪看著裝的滿滿的食盒,想著馬車上還有從崇安侯府帶出來的不少東西,不由感歎道庾邵有這個妹妹真是幸福。
庾蘭笑著與她一同往馬車處邊走邊道:“從前也覺得他太挑剔,如今一年也就伺候他這一回,倒也不嫌煩了……”
“庾姐姐……”容蕪聽的心裡堵的不行,餘光一瞟,竟見那人眼中透出的是溫柔,目光仍舊一直跟著她們,但其中並無讓人厭惡的雜念,整個人也看著柔柔和和的。
他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桌上的食物也不怎麼動了,見她們要走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目光追隨的更緊了些。
好奇怪的人啊……
容蕪抿了抿嘴,最終收回了視線,轉臉見馬車邊的庾鄺卻也在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幾次好像躍躍欲試地要說什麼,又都咽了回去。
最後,還是聽他輕咳一聲,試探地開口問道:“請問,公子可是錦城將軍?”
——錦城……與太子晉關係匪淺的那個將軍?
這句話引的容蕪駐了足,又回過了頭看去。
虞錦城聞言嘴角微微翹起,垂眸似是饒有興趣地想了片刻,吐出的三個字卻很是氣人。
“你猜呢?”
庾鄺一噎,正不知如何回答呢,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帶著咆哮的怒聲:“虞—錦—城!你一早留個字條就自己跑出來吃東西,是不是想讓孤翻遍整個閔京城去尋你?!”
虞錦城抬頭看去,淡笑地對氣勢衝衝走下馬車之人抬了下手,算是招呼:“晉。”
可對方卻絲毫沒有相見愉悅之情,一張臉忍著怒氣,大步走了過來,“啪”地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沉聲道:“你說先行一步出來吃東西,你倒是寫上在哪裡吃啊!還不見不散,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見罷!”
虞錦城眉色不動,懶懶伸手扯了扯他道:“別這麼大的火氣,小心嚇著姑娘們。”
太子晉這才發現除了這人外,小小鋪子還有別人在,一時微窘,輕咳了一聲轉過身來,見到還有熟悉的面孔後還愣了一下,接著對著容蕪點頭道:“容四姑娘,別來無恙。”
“太子安好。”容蕪眼神微動,腳步不自覺向後退了半步,福身回了禮,她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晉國太子爺這般失態的模樣,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聽方才太子喊的是……虞錦城?余光移向後面依舊坐著的那人,星眸朗貌,長眉飛揚入鬢,似笑非笑的模樣當真封神俊秀,的確是外人口中傳述的模樣。
看著兩人熟稔的來往,又想到他們之間的“那種關係”,容蕪的眼神一時有些微妙。
虞錦城本來還在笑,但看見那丫頭漆黑的大眼裝作不經意卻滴溜咕嚕地打量過他二人,裡面透出的古怪也讓他不由心裡發毛了起來……眼神微眯了眯,笑容一收起來,那股常年浸染沙場中的氣勢就冒了出來,自然逼著別人移開了目光。
庾鄺自從問話沒得到所想的答案後,就一直被晾在一旁,只能看著太子晉專注地跟虞錦城說話,再也插不上別的。
在問清容蕪他們也是上梅嶺的,太子晉眼睛一亮,相邀道:“好巧,我們也要去那裡見友人,若容四姑娘不嫌棄可同路?”
容蕪也是湊夥的,不由看向了庾蘭,庾蘭又向庾鄺詢問:“……二哥?”
太子晉這才將目光轉向了那個年輕人,眉頭微微一皺。
不知為何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質,讓他很不舒服,於是方才也就自然地先把他避開了。現在四目相對,那人明明在謙遜地笑著,但那種不適卻更強烈了。
“在下崇安侯府庾鄺,見過太子殿下。”庾鄺上前見禮,抬起頭來,又笑笑道,“不知殿下可還記得,我們之前見過幾次的……”
還記得嗎?當然不記得了。
或許在大殿中,或許在哪趟出行中,又或許一起跑過馬?
太子晉不置可否地笑著點了點頭,模糊地道了聲:“庾公子,”
庾鄺看出來了,心裡一澀,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仍然笑容不變。
倒是桌子那邊發出的清脆聲響打破了尷尬氣氛。
虞錦城將飯錢放到桌上,滿足地對退到角落的老夫婦笑著道:“今天的很好吃,多謝了!”
老夫婦受寵若驚地躬了躬身,卻不敢上前收錢。這個長相出眾的年輕人最近是這裡的常客,雖一看便知出身貴胄,但每次都客客氣氣的,偶爾還會與他們說上一兩句,大方而隨和,是以相處多了心裡也無甚芥蒂。
今日方知這位竟是位將軍!又看看另外幾個人,只覺得好像全天下的貴人都集中到他們的小鋪子裡了……
虞錦城提起事先讓老夫婦裝好的一個小食盒,又將搭在凳子上的外衫隨意地扔給了一旁黑著臉的太子。
“一大早就擺個臉色給誰看呢,快走了,別到時誤了時辰又怨在我頭上。”
“還不是尋你許久耽……”太子晉拽下甩到自己肩上的外衫,剛怒聲道了半句,就見那人忽然臉色一變,轉眼已到了容四姑娘身側,長臂一撈將人姑娘就拽入了懷裡。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摟著姑娘一個轉身,以背相擋。接著就見那置於外面的爐臺中突然火花迸濺不止,夾雜著木碎彭在了他的背上。而他微垂身,將身前姑娘環在了身前,容蕪直覺四周都是溫熱,眼一黑,聽見耳邊低聲道:“低頭。”臉就被人用袖子護住了。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但容蕪卻覺得經歷了好久,直到被人放開,眼前又亮了起來。她看到庾蘭焦急地向她走來,剝開她的髮絲憂聲道:“怎麼樣阿蕪,有被傷到嗎?”
容蕪沒有感到被濺到,搖了搖頭,她上輩子被火燒死,到現在見到火也是心有餘悸。轉眼向一邊看去,正見太子晉也一臉緊張地走到那人身邊,一把扯著他的胳膊轉了個身,背後斑駁的有黑色燒焦衣服的痕跡很是惹眼,還有的地方泛著紅邊,似乎火還沒滅,容蕪的心跟著緊到了嗓子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4:29
第二十一章
太子晉毫不留情地直接用手拍在了上面,俐落的幾下便將它們熄了,眉頭這才微微松了一瞬。接著便要去拔他的衣服,被一隻手從前面繞過來按住了。
“……錦城,你幹什麼?”
“……我還要問你想幹什麼?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還有姑娘看著你就要扒我衣服?”那人歎口氣轉過頭來,臉色不見變化,眼中還透著深深的嫌棄。
“我在看你的傷!……”
“不礙事。”
怎麼不礙事……
太子晉站的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此時臉色有些蒼白,眉間的細汗還掛在那裡。
方才那爐臺噴火噴的急促,未燒盡的木頭直直砸在人的後背上,有的拍了一片,有的直接戳透的衣衫,方才他為他滅火時有的地方已經連上了肉,扯開的時候連他都在手抖。
而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說著沒事。
太子晉心中的暴躁一下子快要忍不住,開口對著護衛道:“這什麼破鋪子,把那爐臺給孤拆了!”
“是!”
“慢著!”虞錦城出聲攔住,“晉,不准拆這裡啊。”
“這又是為何?!”
虞錦城回過頭來,見那對老夫婦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四周還散落著泛著火星的木頭。他們衣衫也破了,看樣子也是受了些傷。
“老頭子……”老婆婆害怕地躲在丈夫身後,喃喃著,卻見眼前出現了一雙做工講究的長靴,有人彎身,將一錠銀子放在了他們面前。
“那爐臺也用了十幾年了,再換個新的吧。”
虞錦城說完轉身離開,路過太子晉身邊時身後將丟他那裡的外衫拿了過來,翻身披了起來,背後斑駁被擋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虞錦城!”
“這家鋪子的手藝好,被你拆了叫我去哪裡再找一家?一點小傷算什麼,有疼的感覺總比沒有的好……”
最後幾句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更像是自言自語,太子晉以為他是覺得這傷比不過戰場上受的,卻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虞錦城準備翻身上馬,衣服又被人從後面給拽住了。
“晉……”面上露出無奈,轉過身來剛要伸手抱住對方求他不要再婆媽了,手就停在了半空中,頓了頓,訕訕放了下來。
容蕪一手揪著他的衣服不放,一邊微揚臉看著他道:“將軍,請先處理下傷口……”
“我真的沒事……”語氣弱了不少。
“……”
最後還是虞錦城投降了,看著對方有些濕潤的眼睛匆匆保證道:“好好,我去……我這就去,你莫……”
再哭了。
在心裡輕歎口氣,乖乖被太子晉給扯上了馬車。
當他們一行人離去後,那對老夫婦還跪在地上,聽著馬蹄車輪聲漸遠……
“老頭子……那位將軍,真是個好人,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來了……”
老伯顫巍巍地將面前放著的銀子拿進手裡,看著它,卻又好像想到了很早以前……
“老婆子,你可還記得,那位將軍方才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
十幾年前,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帶著弟弟妹妹來這裡吃東西,周圍站著不少家僕奴婢。他點的都是之前最愛吃的,因弟弟妹妹年紀尚小,他就一點一點為他們剝開外皮、不甚熟練地用筷子分成醜醜的幾小塊,一切都無需旁邊的僕婢幫忙。
一頓飯吃的十分開心,時不時傳來孩童純真的笑聲,兩個年紀小的總是比著叫著“哥哥我要這個”、“哥哥先喂我”……而那個做哥哥的小男孩也不嫌煩,一直耐心地滿足他們的各種要求。
“當時啊,你看的入迷,沒注意火星崩了出來,被燙到了胳膊。”老伯回憶地說道。
“是啊,那爐臺太老了……”
“那個男孩,後來也如這位將軍一樣……”
用完吃食,兩個年紀小的弟弟妹妹已高興地被僕婢抱在了懷裡。那個男孩卻向身邊的大丫鬟低語了幾句,接著那個著裝講究的丫鬟笑著向他們走來,掏出一錠銀子道:“我家大少爺說了,讓你們用這個銀子換個新爐臺,小心再受傷了。”
“哥哥快來!”
在弟弟妹妹的召喚下,男孩也上了馬車走了。
“那之後,就只見他一個人來了,多年來口味倒是一直沒變。”老伯站起身,也將老伴兒給扶了起來。
“他也有許多年沒來過了……”
老伯小心地將銀子收好,懷念道:“是啊,也不知今後還會不會來了……”
除了老夫婦,庾邵和庾蘭心裡也是一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幼時唯一一次跟大哥出來吃東西的情形……
關於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卻一直烙印在心底揮之不去。
容蕪見庾蘭一路都在晃神,連馬車停在一個醫館門口都不知道,輕輕推了推她:“庾姐姐?你怎麼了……”
“嗯?我沒事……咦,到醫館了?那位將軍傷處理的怎麼樣?”
“他們已經進去一會兒了,快該出來了吧。”
因是就近找的醫館,容蕪和庾蘭出入不便,就讓她們留在馬車上稍等一會兒。
“嗯……”
“庾姐姐,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然我們也請個郎中看一看?”容蕪還是不放心。
“沒事的。”庾蘭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向手中的食盒,“我就是……忽然想到小時候的事了。”
傷處理的極快,不多時幾人就從醫館裡走了出來,虞錦城本來想騎馬,卻還是被太子晉給硬生生架上了馬車。庾鄺看了看他們,自己上了馬,走到了前面。
拐趟醫館耽擱了些時間,等眾人到達梅嶺已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一些。隱約間,有空靈的箜篌之音傳來,越往上走越清晰。
終於來到了庾邵的墓碑所在之地,見一白衣男子正棲石而坐,修長的手指遊走在琴弦上,清幽如訴,已不知彈奏了多久。
眾人正打算站在一邊欣賞完這一曲琴音時,就聽太子晉突突如其來的一聲:“墨凰!”足足將好好的旋律變了幾個音……
墨凰指尖離開琴弦,待彈錯的餘音嫋嫋停歇後,這才眉目無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道:“你來遲了。”
“路上出了點小狀況,錦城受傷了。”太子晉走過來,盯著墨凰打量了一會兒,笑著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凰啊墨凰,真是一走就好久不見!”
“收起你的笑臉,今日我是來祭拜故友的。”墨凰淡淡道,抬眼掃了下虞錦城,又轉開了,沒有一絲詢問傷勢的意思。
容蕪覺得他們氣氛古怪,事出因她,急忙解釋道:“師父,錦城將軍是為救阿蕪傷到的……”
墨凰終於又抬眼,卻是看著她問到:“那你可有傷著?”
“並無……”
“那便好。”
容蕪這才確定了這兩人關係並不是很好,怕師父生氣,一時也不敢再多言。
太子晉看的心裡歎了口氣,他們三個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錦城與墨凰的關係卻一直相處不好,並且隨著年紀越長越明顯。墨凰雖不會人後說壞話,卻也點過一兩句他與錦城之間太不分尊卑,如今關係越近,等他終登基便越是麻煩。太子晉不以為然,笑他多慮了。
墨凰見如此,今後便不再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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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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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4:38
第二十二章
時隔多年再相見,墨凰卻有些驚訝於那人身上的戾氣似乎不見了。從前,他是一直知道虞錦城是有野心的,事實上,那不加掩飾的野心所有人只要細心感受就都能發現,他也只有在太子晉面前才會將一切收斂起來,好像只有太子才是最特別的,而那樣表現出來的兄弟情深,才最讓墨凰忌憚。
太子晉見墨凰是認真的,也不再嬉笑,來到這陌生墓碑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又對虞錦城招手道:“錦城,你也來拜!”
虞錦城愣了一下,見眾人都看著他,只好也挪到近前,對著墓碑拜了一下。
“要不想拜便不拜,蟾月也不稀罕。”
在一旁蹲著燒紙的庾鄺聽到“蟾月”這個名字手頓了下,火苗就順著紙錢燒到了手,被他一把甩了出去。
虞錦城心情有些複雜,醞釀了一下,剛照開口,就聽太子在旁邊替他打哈哈道:“墨凰不要這麼嚴格嘛,錦城後背有燒傷,動作難免有些不便。”
“所以我說了,他拜不拜都無所謂。”
“……墨凰!你這是……”太子語氣也有些不好,被虞錦城給拍了拍肩,對他搖了搖頭。
看著虞錦城遞給墨凰一個他從鋪子裡帶來的食盒,太子晉心裡也微微詫異,若是往常被墨凰這樣對待,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墨凰看了眼,淡淡道:“祭品都在那邊,你給我作甚。”
“這不是祭品,是帶給你吃的。”
“……”墨凰怔了怔,今日的虞錦城讓他捉摸不透,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打開,見裡面是一排整齊的紅豆耳餅。
太子晉搖搖頭道:“錦城你忘了,墨凰從不吃甜……”剛說完眼睛就瞪了出來,只看那個不吃甜的人眼廓忽地放大,正微笑著取出一個,放進了嘴裡,一邊細細地吃一邊微眯了眼睛。
虞錦城看著,也笑了。
“你們……”現在輪到太子晉一臉疑惑了,忍不住想伸手掏一個看是什麼樣得耳餅這麼神奇,卻被墨凰“啪”地把手拍開了。
正罵著“小氣”打算用搶的時,天上忽然一聲雷鳴,伴隨著閃電凜厲地劃下,烏雲飄來,天瞬間陰暗了不少。
容蕪被雷嚇的渾身一顫,伸手緊緊握住了庾蘭的胳膊。
陰雨天的野外,是最容易遇見孤魂野鬼的了。容蕪忍不住看向了太子晉的方向。
虞錦城往這邊看了一眼,抬頭望望天,提議道:“看著像是暴雨要來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眾人尋到了一處舊屋子,前腳剛進去,外面豆子大的雨點就掉了下來,辟裡啪啦越來越急。
屋子不大,容蕪和庾蘭在僅有的兩個凳子上坐下後,其餘人只是四散站著。墨凰在角落裡專注地擦拭著他的箜篌,庾鄺想上前幫忙,墨凰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門口,太子晉和虞錦城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在猜著什麼時候才能停。
“這雨下的好猛,該不會下一夜吧?”太子晉嘟囔道。
“越猛停的越快,讓它一口氣倒完就乾淨了。”虞錦城向後退了一步,就著門欄側倚上去。他背部有傷,怎麼靠都會有扯到些,好生不舒服。
太子晉轉頭,看著他:“還疼嗎?”
虞錦城眼神無奈地沖他挑了挑眉,無聲在說你這不是廢話麼……
“讓孤再看看。”
虞錦城嚇的跳了老遠躲開他得魔爪,動作大了呲著牙道:“不疼,不疼!你別動手動腳的!”
容蕪看著兩人精神奕奕的,心中的緊張也淡了幾分。她也鬧不准虞錦城一會兒好像疼的咧嘴,一會兒嘴上卻又嚷著不疼到底哪個真哪個假,想了想,還是出聲道:“將軍……過來坐吧,身上有傷還是不要亂動了。”說著就要起身給他讓位置。
虞錦城徹底黑線了,站到門口,一臉認真的對著他們二人道:“沒辦法了,看樣子我只有出去耍套拳法才能證明我真的沒事了。”
“……哎?!”容蕪大驚,急忙制止道,旁邊太子晉比她快了一步,直接伸胳膊去攔他,卻被反扣住,一個用力差點自己被推出去……
“……你們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墨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淡淡道。
太子晉向來聽墨凰的話,而如今的虞錦城也聽,兩人這才你扣著我我拽著你地乾脆順著牆角坐在了地上。
一時無話,只聽著屋外的雨聲陣陣。
過了一會兒,墨凰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這個耳餅……”
虞錦城倏地抬頭,眼神有些不敢直視,用拳頭抵嘴輕咳而掩飾心虛。
墨凰卻不會放過他,看著他道:“你為何會帶它給我?”
“怎麼樣,好吃嗎?早上我隨便找了家鋪子用了些,感覺不錯就順便捎了點啊!”
“……如此。”墨凰眼神暗了暗,低頭看著手中的食盒,又道,“你可記得,是哪家鋪子?”
虞錦城笑了:“告訴你有用嗎?說過多少次你也記不住路的……”
墨凰微怔,臉色有些發紅……
容蕪不忍自己師父失望,連忙道:“師父我記得是哪個鋪子了,以後我帶你去啊!”
“好啊,不過不知要等多久了……”
“不會不會,您隨時想去都可以,明天也行。”
墨凰搖了搖頭道:“等下了梅嶺後,我就直接離京了,所以才約你來這裡。下一次,你我師徒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師父……”容蕪一時哽住。她知道墨凰不是周人,行蹤不定,不會在這裡停留很久,但也不沒做好剛見面就分開的心裡準備。尤其是朝夕相處了幾年後,再一分別更是格外的不舍。
倒是太子晉興奮了起來,站起來走過去道:“墨凰,你終於要回晉國了?那也不用這麼急嘛,等再過段時間,跟我和錦城同路走!”
“誰說我要回晉國了?”墨凰頭也不抬,“我還有事,你們自行安排吧。”
太子晉又貼了冷臉,哼了一聲,眼睛盯住他手上的食盒,嗖地伸手搶了過來,威脅道:“你這個樣子真是氣人,再不告訴我們你要去哪裡,我就把你這寶貝餅子分完!”
墨凰看神經病一樣地瞅了他一眼,點頭道:“麻煩你,給我徒兒送過去吧。”
太子晉又被噎了一道,食盒拿在手裡不是放下也不行,只得給容蕪她們掂了過去放在了桌子上,叮囑道:“吃,千萬別客氣的吃,吃乾淨它們!以後也別告訴他這到底是在哪兒買的!”
庾蘭噗地笑出來,只覺得這幾個晉國人表面看上去一個霸氣、一個清冽、一個淡漠,其實私底下卻是這般有趣。
虞錦城一直噙著笑看著他們,目光圍繞在容蕪身上時忽然頓住了,笑容漸漸隱去,換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見每當太子靠近時,容蕪雖努力表現的正常,但笑容裡總是有些牽強,神情緊張,眼睛還總警惕地往他身後看去……
若是常人可能並不會發現異常,然而他對這個反應實在是太熟悉了,難道是又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被嚇著了?
見太子晉還在那裡逗著庾蘭笑個不停,容蕪忍著緊張在一旁跟著僵硬的笑著,虞錦城歎口氣,出聲喊到:“晉,那麼多耳餅,也給我拿幾個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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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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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4:47
第二十三章
太子晉正跟姑娘說到精彩的地方,哪裡肯搭理他,沖他擺擺手,讓他自己過來拿。虞錦城無奈,正想接著叫喚,卻見一旁的容蕪起身,提起食盒向他走了過來。
虞錦城心裡笑道這丫頭機靈啊,有個機會就能想辦法從晉的身邊逃離開。
容蕪將食盒遞給了他,虞錦城接過來,低低道:“多謝。”
容蕪這下又尷尬了。她不想回到太子晉那邊,他的身後一直跟著個樣貌豔麗的女鬼,正是第一次擊鞠賽時把她嚇下馬的那一個……而這邊食盒也送到了,更沒理由留下來啊……
正糾結著,眼前遞過來了一排耳餅,就聽那人道:“味道挺不錯的,你也嘗嘗看。”
容蕪一愣,下意識地就伸手捏起了一個,小聲道了句“謝謝”。又見那人將食盒放回了自己腿上,沖她比了比手中的耳餅,笑眯眯地吃了起來。
容蕪低頭看著他就這麼席地而坐,姿態隨意卻背挺身長,透著一股子灑意,讓人很容易跟著放鬆下來。小口咬了口耳餅,紅豆甜而不膩,松皮酥軟,的確很好吃。
“今日得將軍相救,還沒正式道聲謝……”
虞錦城心裡好笑,原來在外人面前,這個膽小的丫頭和自家那個瘋妹子也可以有這般大家閨秀地作風。面上卻不顯,也一本正經地回禮道:“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在意。”
“將軍救了我兩次。”
“噗——”虞錦城這下裝不住了,一口耳餅噴了出來,捂著嘴咳嗽不止。皺著眉抬眼看過去,見她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樣,便知自己是被擺了一道……
心裡鬱悶,什麼時候這笨丫頭變聰明了?
“真,真的是將軍……”容蕪說出口後也後悔了,那日自己實在是太窘迫,別人都不提了,自己還上趕著回憶起來又是怎麼回事……
虞錦城一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邊抬起頭打算真誠地再說一遍“不用在意”,可當看見容蕪那張泛著緋紅的羞澀桃花面後,到嘴邊的話又卡住了,只覺一股熱流貫穿而上,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邊掩著咳,一邊心裡不住念叨著“糟了,糟了……”自己的臉是不是也紅了……
容蕪原本尷尬個不行,卻在看到那位擋不住的地方耳尖紅了起來,不知為何就突然覺得好笑了。聽到噗嗤的笑聲,那人還紅著臉故作氣勢地瞪了一眼過來,容蕪笑的卻更燦爛了,那股熟悉之感越加明顯,好像曾經很多次,她都會把一個人氣成這樣想怒又窘迫的怒不出來的模樣。
“錦城!你們那邊聊什麼那麼開心?”這時,太子晉又被吸引了注意。
虞錦城乾脆裝作沒聽見不理他。
太子晉又貼了冷臉,摸了摸鼻子,委屈地轉回臉繼續與庾蘭說話。
容蕪看著扶在桌子邊與庾蘭眉飛色舞說著什麼的太子晉,還有他身後緊緊摟著他的腰,還把臉貼上去磨蹭的女鬼,那副模樣好像生怕太子會被人搶走,嘴邊的笑意就漸漸隱了下去。
她垂下眸子,思索了片刻,還是試探性地對虞錦城開口道:“太子殿下……在晉國很受歡迎的吧?”
“嗯?是啊,他的聲望不錯。”虞錦城沒料到她突然會問這個,隨口道。
“我,我是指的……在姑娘們那邊……”容蕪說著自己嘴皮子都在打架,這種問題實在是太羞於啟齒了啊!
果然見那位將軍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狹長的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哼道:“哦……?容四姑娘既然感興趣這個,不如親口去問問晉啊?”
“不……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容蕪臉色像是熟透了,又回頭看了眼太子晉的背後,心裡一橫,撂下句,“我不問了!”轉身就走,手突然一熱,被人拉住了。
“晉人崇武,如晉那般威武的氣質,是很受姑娘們的喜愛的。”頓了頓,又道,“比爺受歡迎。”
容蕪見他肯好好跟自己說話了,想了想,出於報恩的心思還是重新組織了下想法,提點道:“這樣啊,那太子殿下平日裡也一定很辛苦吧?可能會遇到……姑娘糾纏啊?抱……抱個腰什麼的?”
“咳……”虞錦城強忍著還是溢出一聲悶笑,聽到這裡,他也是明白了容蕪是在好心提醒著什麼,或許就與她害怕靠近太子晉有關?但她這副糾結的模樣,還有說的話實在是太有趣,讓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板起臉,裝出認真思考的樣子,卻又忍不住想逗逗她,“姑娘們膽子都比較小,晉的腰算起來,也只有我抱過……”
果然見容蕪微張開了嘴,水眸裡透出萬分驚訝又摻雜著一絲興奮,那呆呆的模樣讓虞錦城在心裡笑的捶胸頓足。
但笑歸笑,虞錦城還是細心回顧了下原來的記憶,尋找著有沒有可疑的地方。這丫頭既這樣問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事關晉得安危,他大意不得。
這麼一想,倒真讓他回憶起了一個人。
原來太子晉有一個青梅竹馬,也可以說他、墨凰和太子晉三人有一個青梅竹馬。那位姑娘是太子太傅的女兒,因太子晉格外重視這位武學師父,除了東宮日常授課外,也嘗嘗拉著虞錦城登門拜訪,是以與太傅的女兒也十分相熟。
姑娘閨名阮卿,性格活潑直率,常常央著她的太子哥哥外出遊玩時也帶上她,而她身上也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不似尋常姑娘般嬌弱,虞錦城和墨凰也並不反感多帶一人。童年總角無猜,少年快馬輕狂,他們幾人的關係越來越好,而阮卿與太子晉更是如膠似漆,只待她及笄便求了聖恩娶為正妃。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預想的這般順利,太子晉的容貌才情並不會只入阮卿一人眼,太多的貴女對太子妃這個位置眼紅。戶部侍郎的女兒高媛便暗中下了毒手,在一次四人外出時,裝作偶遇,阮卿便邀請她同路。途中,忽有刺客放冷箭,待虞錦城前去追尋,又有幾人圍到了馬車邊,墨凰不會武,太子晉和護衛們打鬥的有些吃力,就在這時,阮卿和高媛所乘的馬車馬兒忽然受驚,不受控制地狂奔而出。太子晉想追上去,卻被刺客死死地圍住,待到終於率先一人突破重圍尋過去,卻正見高媛衣著不整,幾人正欲她行不軌之事。太子晉救下高媛後,卻不見阮卿的身影,急問下,才聽高媛哭哭啼啼地指著懸崖道,阮卿反抗之時腳下不穩,被刺客給推下去了……
當虞錦城意識到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匆忙趕回後,就見太子晉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仿佛隨時可以跟著跳下懸崖。虞錦城派兵尋遍山崖下,直到找到了阮卿的遺體,太子晉才徹底死了心。而當時因他看到了高媛的部□□體,戶部侍郎又求到陛下那裡還女兒清白,太子晉面臨著逼婚,整個人死氣沉沉的格外嚇人。還是墨凰的一句話讓他重新燃起了鬥志。
“當時刺客眾多,多人從我身旁砍過,卻不曾傷我一毫。晉,你不想查明事情真相,還阿卿一個公道?”
後來經過多方暗中徹查,這才查到了高媛身上。太子晉不言不語,只是又不惜代價地查了許久,終於拿到了高侍郎貪污的證據,一夜間貶職全家流放,聽說高媛在流放的途中還失蹤了,目前不知是死是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4:58
第二十四章
事情過去了多年,太子晉雖恢復了嘻嘻哈哈,但卻一直未曾娶親,這就像是一個死穴,任何人都觸碰不得。而虞錦城也認為此事是因為他的疏忽造成的,心中一直含著愧疚不得舒緩。
直到今日……難道,阮卿一直跟在太子晉的身邊,不曾離去?
虞錦城陷入了沉思,連容蕪喚他都沒有聽見,還是被小手輕輕推了推,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樣?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嗯,想到了除了我,還有一個姑娘抱過他的腰。”
“……”容蕪嘴角抽了抽,至於表情這麼鄭重嗎?
“阿蕪,我要調查一件事,需要你來幫忙。”
容蕪還沒從那句熟稔地“阿蕪”中回過神來,忽然手緊了緊,低頭看去,臉忽地紅的像是被燙到般,一把將手抽回背到身後去。
難難難……難道剛剛自己的手就這麼一直被他拉著的嗎?!怎麼就沒注意到呢!!
雨漸漸停了,虞錦城站起身走到門口,立刻有護衛跑來低語幾句,虞錦城俊眉頓時皺了起來。又向護衛交代幾句,大步回頭走到太子晉身邊,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太子晉的臉色也拉了下來,一時氣氛有股劍拔弩張的意味。
庾鄺雖坐在墨凰身邊,卻時時注意著這邊的動靜,此時見他們神情有異,垂眸沉思片刻,忽然眼眶倏地放大,滿臉驚訝之意,強壓幾次才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難道……這一世,那震驚朝野的蠻夷之亂還沒有結束不成?!
記憶中前世太子晉率使臣訪晉之時,在南山遇襲,錦城將軍歿。當時刺客數量極多且各個身手不凡,太子晉一行又是私自先行入山,大周原以晉國使臣隊伍剛剛入境而已,是以並未有任何防範,眼看太子性命危機,幸逢閔京城的公子們在南山另一邊的獵場狩獵,聽到風聲後,庾邵等人率先趕到,救下了太子一命。因虞錦城的死,太子晉傷心過度,是庾邵查清了這些刺客來自于晉國附屬的各蠻夷聯合,有羌族、選族、翯族等等,顯然是晉國內部趁太子外出發生了內亂,竟想讓太子喪命,又想讓大周擔責任,當真打了一手好算盤。
在庾邵拿出證據下,太子晉也非昏庸識不清大體之輩,當機立斷暗中潛行回國。庾邵經陛下批准,親自帶了隊精銳的私兵一路護送至邊關,又因與羌族的穆驍交好提供了不少情報,助太子晉成功殲滅國內內亂,登上了帝座。
而這次南山行刺,被記為了蠻夷之亂。
庾邵回京後,被陛下提為四品都司,如願隨軍入了西北營。而這之後,他似乎與從前的太子晉,如今得晉帝也一直有著聯絡,庾鄺經常能收到他從軍營派人送回京的晉國珍貴之物。
而這一世,庾鄺為了掙得這份功勞,不僅當天主動隨著公子們上了南山,更事先做好了充分準備,連他為太子擋的那一箭也是他讓人趁亂暗中射過來的,受傷就好,離及命還差的很遠。可不知為何,這世的虞錦城竟然沒有死在南山上,而太子晉對自己的受傷也印象不深,甚至連他是誰都沒有記住……
不過好在他受傷後,立馬有安排好的當即高呼:“庾公子替太子擋了一箭!見血了!見血了!快來人啊——”
於是就算沒能搭上太子晉,好得大周在場之人都以為他是關鍵時刻救了太子一命,足以讓人另眼相看,名聲地位都提升不少。
庾鄺垂下頭,隱在暗處的表情忽明忽暗陰晴不定,良久,他握緊了拳頭。如果是老天爺也想將事情扭轉成前世那樣,帶走虞錦城的命,震怒太子,那麼他這次一定好好把握住機會,如庾邵一般功成名就!
大哥,我不會讓你白白死的……
“兩位姑娘,一會兒可能會出現點狀況,你們姑且坐在屋裡等待片刻,最好能捂起耳朵。”就在這時,聽到虞錦城閑閑的語氣說道,輕鬆的好像在講笑話。
容蕪和庾蘭對視一眼,分別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太子也跟著哈哈一笑,洪聲道:“都這麼緊張幹什麼?在屋裡休息一會兒,不等我或錦城開門都別出來啊!”說著打算往外走,被虞錦城堵在門口,上下打量他一遍,虞錦城挑眉道:“你走什麼,也給爺在裡面老實待著!”
“那怎麼行?!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留你一個在外面我不放心!”
“你把爺的護衛隊都給忘了?”
太子晉一頓,仍然搖頭堅持道:“那也不行,我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虞錦城見他如此,眉目不禁柔和不少:“都走了,萬一有人闖進來怎麼辦?墨凰和姑娘們還要靠你。”
“不是還有他!”太子晉回手一指,正落在角落裡的庾鄺身上,陣陣道,“庾公子,不會連點功夫都不會吧?”
虞錦城看了一眼,無奈道:“阿鄺還小,你能不能別在這時候跟我置氣?”
太子晉不服,也不知是因為看見庾鄺一副嚇的呆住的模樣,還是他不知何時這般熟稔的一聲“阿鄺”,太子晉心中對庾鄺更是瞧不起,一口氣憋著放不出來,只得重重哼了聲。
當然,庾鄺並不是被嚇的。
他是在聽到那句“阿鄺還小”,整個人瞬間猶如五雷轟頂,驚的腦子嗡嗡停不下來。
那四個字,那個語氣,那個神態……
——都與那人一模一樣!!
小時候,他的身前都有一個堅實的身影,可以為他遮風擋雨,好像只要一看見心裡就會特別安寧。
“阿鄺還小,這碗冰粥留給阿鄺吃……”
“父親,阿鄺還小,要罰就罰我吧!”
“阿鄺還小,以後就懂得用功了,不用急。”
“哈哈,阿鄺還小呢,就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吧!有事我幫他擋……”
可是這份依賴與崇拜,不知從何時起竟變了味。
“……二哥,二哥?”
“……嗯?”庾鄺被猛地驚醒,轉臉見是庾蘭在搖他。
“二哥……發生什麼事了?我害怕……”
看著僅剩的妹妹依賴地偎在他身邊,平時神采奕奕的大眼裡裝滿了怯意。
“沒事……有二哥在,不會讓你有事的。”庾邵深吸口氣,摸了摸她的頭。
“嗯!”庾蘭用力點了點頭,語氣雖帶著顫音,但眼中卻閃爍著些堅定,“這裡是大哥在的地方,他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對嗎?”
庾邵聽後渾身激靈了一下,垂下頭胡亂地應了聲。
“將軍,人來了。”門口,有護衛小聲道。
雨天時,太子晉他們可以買屋中避雨,可帶的護衛們卻是提起十二分警惕加強巡邏,竟然暗中查到了因為突然下雨而放鬆警惕的刺客身跡,因怕打草驚蛇,於是幾人繼續監視,另外有人就先回來通報了。虞錦城算了下時間,若現在趕著下山,不僅山路泥濘不好走,而且若在路上遭遇突襲,自己這邊有女人還有不會武功的,都暴露在外保護起來會很吃力,還不如在屋子這裡守株待兔。
“按計劃行事。”
“是!”護衛跑去傳令了。
虞錦城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面上雖是笑著,但語氣中卻多了一份凝重:“記得,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開門。晉,這裡不止你一人,不要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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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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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5:07
第二十五章
“你!……”太子晉惡狠狠地盯了他一會兒,終於卸下了氣,心裡暗罵這人該死!知道若拿他的太子身份來提醒他,他定是不會在乎的,可現在屋子裡還有女人,還有墨凰,就把他的腳步壓的死死的,只得上前給了他一拳,紅著眼眶吼道,“你小子給我小心點!”
南山遇刺他還記憶猶新,這第二次想必更是經過嚴密的部署,可他們帶的人卻比南山少了一半。
虞錦城咧嘴笑了笑,目光掃過靜靜站在一旁的容蕪,認真點了頭,轉身出門,又將門掩了上。
“彭”地一聲輕輕的,就像是尋常出門般,容蕪得心卻跟著撞了一下,胸口堵堵的,看著關上的大門出了神。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打鬥聲,兵器激烈的碰撞聲,還有偶爾有人撞到門上的聲音,都讓裡面之人捏了一把汗。
太子晉站在門口踱步,幾次想推門沖出去都硬生生忍住了,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容蕪回頭見庾蘭縮在庾鄺身旁,不禁也走到了墨凰身邊坐了下來。
“怕了?”墨凰淡淡道,低頭撥弄著琴邊,神色一如往常。
“還好……”容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盯著師父的手指發呆。
靜了片刻,就聽身邊人像是安慰般又開口道:“不用擔心,那人可是虞錦城。”
虞錦城……
容蕪心裡默嚼著這三個字,努力壓下了那一絲奇異的感覺。
屋外兵器碰撞聲,夾雜著慘叫,那禁閉的房門好像隔絕了兩個世界。
忽然,外面一聲急促的高呼:“將軍!小心身後——”
容蕪的心也跟著一躥,剛抬頭就見太子晉霍地拉開大門,跟著喊了聲:“錦城!沒事吧?!”
虞錦城躲過一劍,反手將偷襲那人脖子俐落地劃開,一轉頭見門開著,太子晉就正當當地站在那裡,氣的頭皮發麻,忍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
刺客哪能放過這個機會,立刻有幾人沖到了太子晉近前,太子晉也不猶豫,提劍加入了戰鬥。
“呀!二哥,血……”庾蘭雖性格開朗,但身為深閨小姐哪裡見過這場面?立馬嚇的閉上眼躲到庾鄺懷裡。
庾鄺拍了拍她,心情複雜地抬頭看著外面——他忘不了太子晉跨出去前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絲輕蔑,又帶著絲挑釁……
終是咬咬牙,推開了庾蘭站起身來。
他不信晉國的這個太子會在這裡出事,按照前世的發展,死的是虞錦城,其他人最後都平安的撤離。而自己此次出手不論有多大用處,今後總歸是個情面!
“……二哥小心!”
聽著庾蘭擔憂的聲音,庾鄺提劍沖了出去。
他沒有離開很遠,而是選在了門口附近,看起來像是為了保護屋內的人,實則大部分刺客都被其他人擋在了更週邊,偶爾放進來一兩個重傷的,他就上前毫不留情地補個刀。敵人這般弱,一刀一個的打法讓他很快放鬆了警惕,正不知看向哪裡,耳邊突然劃過劍鋒的風動讓他一驚,想要躲開已來不及,瞪大眼轉頭正見一刺客直直向他刺來。
“二哥!!”
?——
近在鼻尖的劍鋒被人從後面擋開,身子被人推了一把,這才慌忙回過頭來,虞錦城已經兩招將刺客擊倒在地。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人單手反收回劍,眼神凜冽射來:“專心些!”
這般嚴厲的口氣,讓庾鄺不自覺地愣愣點了點頭。
多了兩人幫忙,看似虞錦城這邊輕鬆了不少,但大開著的房門反而也讓他多加了幾分警惕,隨時將意圖闖進的刺客擋住。看看那邊已經打的放開架勢一副不管不顧模樣的太子,還有這個總走神的愣小子,虞錦城忍著頭痛,不自覺轉換了劍法,手下加快,只盼趕緊解決掉幫麻煩。
屋內,容蕪也緊張地看著情況如何,不知不覺間,卻感到身邊的墨凰忽然直起了身,眼光不再是原先的沉寂,而是盯著某一處,眼神中閃爍著說不清的震驚。
“……師父?”
“那個人……的劍法……”
“什麼?”容蕪順著墨凰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正看的是虞錦城。
他的身體流暢而有力,雖然面敵多人,招招劍術卻不顯得慌亂,明明是奪命的手法,卻硬是被他做起來帶了份灑脫好看。
墨凰眼神盯著他,手下忽然一動,空靈的箜篌音一聲聲地插入了進去。容蕪不明所以,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倒是聽出了一絲門道。
師父這時奏的很輕,不像是在奏什麼曲調,反而像是在試探,在驗證地去合著節奏……
聽著偶爾劃過的或長或短的箜篌音,再看那人揮舞的劍法,竟感覺是那般融合默契。
“怎麼可能……”良久,墨凰像是得到了答案,停住了手,沙啞著聲音喃喃道。
虞錦城這邊雖不見劣勢,但耐不住刺客人多,經過組織前赴後繼的湧來,一時難解難分。就在這時,遠處忽然發生騷動,刺客們後面亂了陣腳。
有十幾人從後方圍潰過來,眾人正鬧不清是什麼人時,一個醒目的白衣公子在幾人的護衛下匆匆走近了屋內。
纖塵不染,清冷若蓮,分明感覺與這間屋子格格不入,卻還是出現在這裡了。
“怎樣,可有受傷?”姬晏擔憂地走到容蕪近前,俯下身子輕聲詢問。
“……你怎會在這裡?”容蕪有些難以置信。
“來祭拜,有護衛報這邊有動靜,就過來了。”姬晏簡短解釋幾句,細細打量後見容蕪並無礙,一路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慰道,“沒事了,不用怕。”
有了靖甯侯府護衛的裡外聯合,外面的刺客終是被解決了,幾人怕生意外,不敢再此多逗留,匆匆下了山。直到來到有人跡的大路上,才終是松了口氣。容蕪此時才發現緊張的渾身酸痛。
庾鄺看了眼姬晏,見他眼睛只看向容蕪,並不關心其他的事,便上前對著太子晉一揖道:“太子殿下放心,此事既發生在我大周,庾鄺定會查清此事,給殿下一個交代。”
虞錦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敢在太子晉前開口道:“從刺客體貌上看,那些人並非周人,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倒擺大周一道,還需冷靜處理。”
“我自然知道那不是周人!他們……”
“好了!”庾鄺的氣惱被太子晉打斷,既然沒有人受傷,他也不是那麼焦急,擺擺手道,“此事回去再議。”
庾鄺臉色一沉,心裡暗道他已經清楚那些刺客的底細,找起證據來不比你們要快?
就在眾人準備上車上馬時,墨凰突然開了口,卻是對著虞錦城。
“你跟我過來一下。”
虞錦城一愣,指了指自己,確認道:“你叫我?”
墨凰沒有理會他,竟直像旁邊樹林中走了去。虞錦城對太子攤攤手,只得跟了過去。
往裡走了一段距離,確定外面說話聽不到了,墨凰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從上倒下細細打量過他,眼神轉為複雜。虞錦城見狀也站住,與他對視許久,看到他眼神的變化,微微一怔,接著似是明白了什麼,歎口氣,嘴唇勾出一個輕笑。
“你為何……會那套劍法?此乃元白師父的摯交所創,至今僅傳過庾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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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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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5:17
第二十六章
幾人在外面等了許久,正有些擔心時,從樹林中忽然傳出了空靈的箜篌聲。太子晉皺皺眉,嘀咕道:“墨凰這傢伙,怎麼這時候還有興致奏曲?……還非單獨給錦城聽又是什麼意思?”
樂音美妙,甚至引得一些路人都忍不住駐足傾聽。只有容蕪聽的漸漸認真,接著又露出一絲疑惑……這個聲音,不像是師父的……
樂音止,不多時,就見虞錦城一人走了出來,不見墨凰身影。
“他呢?”太子晉向裡面張望了下。
虞錦城無辜說到:“他說他現在不想見到我,讓我們趕緊走。”
“……”太子晉白了他一眼,心裡不屑不想見你還專門給你奏箜篌?
但他也非婆媽之人,見虞錦城這樣說了,他歎了口氣,還是安排讓眾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臨走前,又回頭望了眼樹林,他該是要直接離京了罷,下一次再見,又不知要到何時了。
樹林裡,墨凰靜靜坐在樹下,手抱著箜篌,卻沒有奏響它。
馬上,虞錦城面容朦朦朧朧,神情似笑非笑,細看嘴角卻又覺得他是在難過……
——“你去世後,我常想念過去的日子,心痛萬分。可如今你回來了,虞錦城卻是不在了。”
——“……你走吧,我現在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你。”
馬車裡,容蕪腦海中卻還迴響著方才的箜篌之音,秀眉蹙著久久不展,那模樣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較著什麼勁。
而庾鄺也一路沉默,雖然坐在馬上,卻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走神幾次差點撞到行人。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容蕪掀開車簾,見是先到了昌毅侯府。
下車後與眾人道別,婉拒了姬晏要陪她入府的好意。轉身前,不由得又朝虞錦城的方向看一眼,眼神中透著困惑、迷茫等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下一瞬,卻見那人咧嘴一笑,在她的發愣時下馬朝她走了過來。
“你有話要對我說?”他先笑眯眯地開了口。
“沒,沒有……”
“那好,我有話說。”向前更傾了一步,聲音近在頭頂,“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幫我個忙。”
虞錦城說完,等了等,見那人低著頭沒有反應,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記得了。”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就聽身後聲音不確定道:“將軍救了我三次,若能幫忙定是不會推辭的。”頓了頓,又道,“可是,我馬上要入女學了,不知是否有時間。”
虞錦城回過頭來,好看得眉微微挑起,啟唇道:“何時?”
“兩日後。”
女學入學的日子,街上熱鬧非凡。除了停靠在附近各府的馬車,還不時有俊逸公子哥騎著馬穿梭其中,今日適逢休沐,大多是來送自家姐妹的,但也不乏跟著好友來湊熱鬧的。
能考入女學的都非淺俗之輩,更重要的是這些姑娘們都是世家門第物色兒媳的重要人選。一想到自己未來的娘子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公子哥們哪能輕易放過這一正大光明過來打個照面的機會?
丫鬟們從馬車上扶下自家的小姐,褪去一冬的嚴寒,姑娘們也是穿著打扮的不負大好春光,或清新、或鮮豔、或書香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粉香滿街。
桓籬姿態瀟灑地騎著高馬上,身穿一件十分醒目的淺紫色長衫,錦帶束腰,玉環扣在腰前,只是閑閑地駐在街邊,就引來了許多姑娘家門嬌羞的偷望。
桓籬來者不拒,與誰眼神不小心對上了還牽出一絲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笑來,羞的姑娘滿臉通紅地急忙收回視線。
在場的都是有身份講禮數的人家,做不來擲果丟香囊的舉動,但仍偶爾會傳來小聲激動的交談聲:“快看,是桓家墨少!”
“他怎麼來了?”
“不知道哎……路過吧?哎呀,離近看更好看了,不愧是大週四公子!”
“他身邊的是晉和侯府的鄭大公子吧?看起來也是英武不凡,怎麼就沒評上四公子呢?倒是讓一個叫……蟾宮,蟾宮月的給占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蟾宮月是崇安侯府大公子庾邵,不過已經過世了。聽姐姐說他當時也是很厲害的,不過再厲害現在也已經不在,就該把名額讓出來嘛!不想讓別人占去,聽說他弟弟庾二公子當時的票數也是很多的……”
“啊,庾二公子我也見過,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呢,怎麼也比不了蟾宮月差吧?也不知怎麼評的……”
“是啊,可惜了……”
“不可惜。蟾宮月是當之無愧的大週四公子。”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想起,嚇的說話的幾個姑娘叫了一聲,拍著胸脯不滿地轉過身來,在看到來人時卻愣住了。
青荷色的長裙簡單大方,細節處卻格外精緻,領口的深色刺繡一直延伸到裙擺,襯的身姿玲瓏,曲線有致。再看那一張雪膚芙蓉面,分明脂粉不施,卻好似融匯了最美的顏色,黛眉如鬢,朱唇嬌紅,一雙水眸如點漆明亮,直直看著你時雖不見嚴厲,卻在氣勢上讓人不直覺的矮了一截。
“你,你是何人?”一位姑娘壓下胸口湧出的嫉妒,開口問道。
“昌毅侯府,容蕪。”
站在不遠處的桓籬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推了推身旁的鄭戎讓他往這邊看來。
聽到昌毅侯府的名號,幾位姑娘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躲閃起來。女學的門檻雖然對家世也有一定的要求,但也不僅限侯門望族,一些出身清貴的官家之女也能憑藉學識考進來,但不論如何,家世的差異使她們在面對容蕪時還是不得不禮讓三分。
頓了頓,還是方才開口的姑娘上前福了一禮道:“原來是容姑娘,方才我們姐妹只是隨口閒談而已,不料打擾了容姑娘,還望勿怪。”這話說的,躲避了談話的內容,只道是衝撞了容蕪,然而容蕪是自己找上來的,不知情的倒像是在以勢壓人故作刁難。
容蕪本就容貌出眾,此時幾人當街站著,一副冷漠的模樣,而另外幾位姑娘臉上一副怯怯的無辜樣子,吸引了不少人投來目光。
容蕪對周圍的視線視若不見,仍然看著對面幾人,語氣認真道:“幾位姐姐方才提到庾家大公子時言語有些無狀了,大週四公子的名號他當之無愧。姐姐們若未見過庾大公子,還望慎言,莫辱了逝者。”
她們是沒見過,但看年齡容蕪比她們還小,又如何能瞭解了?還不是在這裡仗勢憑口無證的瞎說!一個姑娘瞪著眼就要上去反駁,被方才開口的姑娘給攔住了。
“這邊這麼熱鬧啊,發生什麼事了?”閑閑懶懶的聲音湊了過來,抬頭看去,正見桓籬和鄭戎驅馬踱了過來,與容蕪目光相遇後露出詢問和關切的意味。
容蕪心裡一暖,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微微感激地沖他們點了下頭。
另外幾個姑娘顯然沒想到這兩位從前只曾遠遠看過的貴公子會特意過來,她們可不想在公子面前丟臉,嚇得都不敢再說話,又怕容蕪告狀,一時窘迫的不行。
正心裡慌著,就聽容蕪繼續淡淡開了口,語氣不變,並沒有特意放柔去撒嬌也未曾扮委屈,反而說到:“只是忘記帶了女學專有的絹帕,也不知要不要緊,便拉著幾位姐姐打聽一下,若無大礙,便不叫杏春跑回去取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5:26
第二十七章
女學在放榜後,會給每位新考上的女學生府上送去一份包裹,裡面有一本《女學訓》寫著各項規定,隨附了還有一條繡有女學標誌的絹帕,是可以被珍藏一輩子的作為女學生的榮譽。
接收到容蕪善意的眼神後,其中領頭的那位姑娘才緩過神來,結巴道:“是,是啊……那個不要緊的,平時也不用隨身帶……”
“那便好了,也省的再跑一趟。”容蕪看樣子像是松了口氣,臉上多了表情後顯得多了分生動嬌憨,對她們側身微福了一禮道,“多謝幾位姐姐了。”
“不,不必客氣……”幾人紛紛回禮,不願再此多留,互相拉著匆匆告辭了。
桓籬嘴角笑意不減,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敲著馬鞍,等她們跑遠了,才回過頭來撇撇嘴道:“她們剛剛在難為你?”
“沒有啊,明明看起來是我在難為她們吧?”
“……啊?”桓籬愣了愣,在看到容蕪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的笑,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開玩笑,不由哈哈笑了起來。
“你自己一人來的?”見她孤身一人,鄭戎奇怪地問到。
“二哥送我來的,前面停的馬車太多,我便自己先走過來了。”
“容芥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怎麼能放心你一個人走這麼遠?!”桓籬誇張道,氣呼呼的模樣仿佛要去找容芥打架。
“二哥陪我走過來的,只是剛剛被一個好友叫住了……”回頭尋了一圈,伸手一指,“諾,還在那裡呢!”
容芥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這邊,還咧嘴沖幾人笑了笑。
桓籬和鄭戎紛紛別開了眼懶得理他。
容蕪抿嘴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沖他們福身告辭:“時辰已不早,我先進去了,多謝桓公子、鄭公子解圍。”說完向著女學大門走去,背影纖細窈窕,烏墨長髮梳的整整齊齊,隨著不快不慢的步伐尾角微微掃著,看的人心癢癢。
直到容蕪的身影消失在門內,街頭本是路過的另外兩人這才在馬上收回了目光。
太子晉感歎道:“美人哉,佳人也!這位容四姑娘年紀不大,不知再過幾年更如何了得……”
“不過是個小丫頭,哪有那麼誇張?”虞錦城挑挑眉,在他印象中,容蕪還是那個膽小憨憨的小胖墩模樣,時而乖順時而霸道,當然乖順是面對別人,霸道僅限對他。
想著不禁歎口氣,鄙夷地飄了眼一臉驚為天人沉醉模樣的某太子,心裡嘀咕道都是被她這個樣子給騙了……
他可還記得當初死守著不讓他上床的不講理模樣,甚至還狠心的拿那可怕的符牌把門口窗口都釘上一角!
“你看看那位桓籬公子和鄭戎公子的慇勤反應,還有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就知道我說誇不誇張了。”桓籬和鄭戎跟太子晉一同打過擊鞠賽,是以關係還比較熟悉。
“嘖,那兩個小子,有賊心沒賊膽罷了。”虞錦城當即定論道。
太子晉神情複雜地看過來,搞不明白明明年紀相近,他這一副長輩對小弟的優越口氣又是從何而來?
“那你倒說說,誰才是有賊心有賊膽?”太子晉不服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轉頭小聲道,“哎,錦城!你說容四姑娘會不會心裡有人了?看她剛剛好像為了個什麼人快要跟那幾個姑娘吵起來了……”
虞錦城笑容一僵,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又聽著太子晉自顧自地嘀咕分析道:“看她平時裡溫溫柔柔的,還是第一次見為了什麼事毫不退讓的模樣的,那人叫什麼來著?”
“蟾宮……月。”虞錦城低低地念出這個名字。
“蟾宮月是何人?”閔京有名的公子哥他差不多都見過了,卻不曾聽聞過這個名號。
“不過是個已故之人罷了……”
“已故了?”太子晉訝然,忽略了那人語氣中的自嘲,接著又似感歎道,“都已經不在了,還能有人這般去維護,容四姑娘當真重情之人啊……”
虞錦城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表情,腦海中卻不由浮現出方才她一臉認真地對那幾人說話的樣子,雖然當時表情是故作冷淡的,但他太熟悉丫頭隱藏在眼神中的情緒了,分明是你若再敢亂說話就要撲上去了的架勢……
半晌,才扯扯嘴角輕聲道:“是啊,死都死那麼久了,還真是個傻丫頭……”
“如此心善又美貌的佳人,怕是再過兩年怕是就該許人家了!”太子晉搖搖頭,收拾了下心情,拍馬先行了一步。
——許人家?
虞錦城本還沉浸自己有些傷感的世界裡,突然被這句話給刺的一激靈!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依舊人頭攢動的女學大門,似乎自己跟自己鬥爭了許久,才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已經從天天上族學,換成天天上女學了……
明明跟原來沒什麼變化的感覺,哪裡有長大的樣子?
虞錦城腦子亂亂的,不知怎地忽然回想起那日她來了月事面色緋紅的模樣……還有幾次被自己攬在懷裡那柔軟的觸感……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呃……”虞錦城捂住挑個不停的胸口,努力要抑制下去這突如其來陌生的感覺,嘴裡念經似的念叨著:她只是個小丫頭她還是個小丫頭……
“……錦城!”前面不知跑了多遠的太子又回來找人,發現這人還杵在這裡發呆。
“快走了!咦……你臉怎麼這麼紅?有太陽嗎?”
話音剛落,就見那人拍馬逃也似的跑來了,好像這裡有洪水猛獸一般。
在執禮先生那邊登記完名字,容蕪走進了學堂。學堂裡十分寬敞,下面整整齊齊地擺了桌椅,一排三張,一共四列十二張,上面還有現成的筆墨紙硯。
容蕪走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好幾人了,聽到又有人來了都抬頭看了眼,見是生面孔只是點頭笑了笑。
容蕪按著剛剛執禮先生的分配找到自己的座位,是第一排中間那張。這個座位是按照女學考的成績來排的,容蕪這個位置顯然昭示了她第一名的地位。
見她在這個座位坐下後,在坐的幾人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又看過來,面露驚訝又敬佩,方才真沒想到這位漂亮的姑娘成績竟然也這般好。
容蕪自己也是帶了紙筆的,但此時已是用不上。她來的其實還早,整個學堂裡只零落坐了四五人,幹坐著也無事,便掏出了隨身帶的一本書靜靜翻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好像陸陸續續又進來了幾人,不多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絲驚喜在她身旁喚道:“阿蕪……”
有熟人?
容蕪放下書看去,正見一個白嫩微微顯得圓潤的姑娘在沖她笑,立馬也欣喜地笑了起來:“纖纖!”
姬洳今年正好結業,沒想到還可以在這裡遇到謝纖,讓容蕪原本有些沒底的心情瞬間踏實了不少。
“太好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念書!你坐在哪裡?”
謝纖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第四排右邊角落的位置,看樣子她女學考的成績並不是很如意……
容蕪拉著她的手不在意地晃了晃,滿眼都是能在一起的興奮,謝纖見狀也放鬆了下來,沖她笑的更真誠。
很快,學堂裡就坐滿了年輕的姑娘們,臨的近的還會輕聲聊聊天,氣氛很好。直到一位面容有些刻板的女先生抱著書本走了進來,學堂裡這才倏地靜了下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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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5:36
第二十八章
女先生三十多歲的模樣,身穿乾淨樸素的藏藍長裙,她嚴肅地環視了一圈,在眾人提著嗓子的緊張心情下終於輕咳了一聲,開了口:“我姓石,是你們的主責先生,另外還教授畫作這門課。”
“石先生。”台下齊齊道。
“很好。”石先生像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點點頭道,“之後你們要在一起相處三年,需要選出一位元女學長來在先生不在時維持基本秩序,按照慣例,將有入學考第一名擔任。”
眾人的目光自然地移到了容蕪身上。容蕪上輩子不曾上過女學,倒不知還有這個規律,一時也有些緊張地看向先生。
果然見她接著點道:“容蕪,上來跟大家介紹一下吧。”
“……是。”
容蕪硬著頭皮起身來到石先生身邊,面對著下面一張張好奇的面孔,在看到謝纖遠遠地沖她鼓勁時稍稍放鬆了一些,扯出一絲笑,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最後在石先生的目光下,保證道:“我們十二位新學生今後一定會認真向先生們討教,順利結業。”
沒想到話剛說完,就見石先生眉頭皺了皺道:“這屋子裡算上我才十二人,你們自己能順利結業我就很知足了!”
下面姑娘們被逗笑,見這位先生雖然面色嚴肅,卻還會這般開玩笑。而這位新女學長……看起來美貌又大方,結果竟然還會緊張的數錯人數,一下子距離就被拉近了不少。
容蕪紅著臉回到座位上,看起來像是在害羞,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數錯,這麼一目了然的人數她怎麼可能會數錯?下麵十二張桌子,除了她的空著,其餘後面分明都坐滿了人!!
此時她底下頭將視線固定在書本上,已經不想再回頭了……誰知道究竟坐在哪個位置上的那個人,是多出來的呢?
開學兩日後,容蕪與學堂裡的姑娘們也處的熟了些,都是年紀相仿,聊起來很容易拉近距離。
“你們可知,左將軍府的那個私生女最近可能也要來女學了?”說話的是一個丹鳳眼身量高挑的姑娘,她出自景義侯府,名喚雲菀。景義侯只是個二等候門,雲家雖也算得上世家,但族中並無出挑的後輩,如今已呈沒落之態。但這位雲小姐卻一點也沒有自知,平日裡行為處事比容蕪還要講侯門氣派,說起話來鳳眼一挑,有說不盡的高傲之態。
“左將軍府的私生女?那是何人?怎麼不曾聽說過……”立馬有人被這個話題吸引,紛紛圍了過來。
雲菀見成功引來了眾人注意力,得意地笑了笑,輕哼了聲繼續解釋道:“那個左將軍啊……為人很怪,明明成了親,但他的夫人似乎並不住在京城!再加上左將軍常年駐在軍營,眾人都知曉他們間的關係並不好……直到將軍夫人因病去世,也沒聽說過他們有過一兒半女,結果今年突然接回來了個與我們一般大的姑娘,說是左將軍和夫人養在外面的女兒!你們說說,這可能是真的嗎?……”雲菀說到這裡不屑地撇撇嘴,壓低了聲音道,“該不會是左將軍在外沾花惹草,這才導致與將軍夫人不和的吧?如今終於熬到夫人去世,這就迫不及待地讓那私生女回來認祖歸宗了……”
“哎,還有這事?……”
“將軍夫人好可憐啊!那位將軍也是,私生女就私生女了,怎麼還能對外稱是他與將軍夫人的血脈呢?這不是淨往那姑娘臉上貼金呢嘛……”
此時石先生還未來,聽到這麼難以置信的消息,圍在一起的幾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十分熱鬧地討論起來。容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邊還有謝纖,皺了皺眉,被吵的有些看不下去了書了。
“阿菀你接著說呀,那姑娘要來我們女學又是怎麼一回事?”
雲菀低頭看了看指甲上新染的朱蔻,滿不在意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她沒有參加入學考,據說也就是來這兒蹭個地方聽聽課,最後也拿不到結業憑證的……嘖,真不直到她圖什麼!”
“也是!真是搞不懂……哎對了阿菀,那姑娘叫什麼來著?”
“慕容……慕容□?”
聽到這裡,原本低著頭的容蕪終於忍不住看了過來,這般指名道姓地說出來,說的全是她們的猜測,卻是對一個姑娘的名聲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名聲究竟有多麼重要,她再清楚不過了……
雲菀雖然說著話,眼神卻經常注意著容蕪這邊,與她視線相遇後牽了牽嘴角,好像在高傲地示威。她不服容蕪,論才學她自認為並不比誰差,憑什麼讓別人當這個女學長?!
看,如今大家都喜歡圍在我這裡,我才是最受歡迎的!
“阿蕪……”謝纖被她眼神嚇的縮了縮,小聲怯怯道。
容蕪眼神眯了眯,淡淡出聲道:“既然有新學生要來,就是我們的同伴,大家理當以禮相待,這些話以後就莫要再提了罷。”
在座的好歹都出自名門飽讀詩書之輩,雖會私下被稀奇的事情吸引問上幾句,但也並非不知禮教有意在背後講壞話,一聽容蕪這般說了,好幾人都臉微紅地點頭坐開了。
雲菀見自己身邊的人都退離了,臉色有些不好看,狠狠瞪了容蕪一眼,卻撲了空,只對上了她早已回過頭去繼續看書的背影。
又過了幾日,雲菀口中要來的“私生女”仍是不了蹤影,眾人便更不放在心上只當是隨口的戲言。但突然有一日,石先生進門時後面還跟了一個笑容滿滿的小夥娘,整個學堂忽然就安靜了,直直向她看過去。
就連容蕪都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訝之色。怎麼會是……她?
新來的姑娘倒絲毫不沒有感受到詭異的氣氛,笑著自我介紹道:“我是慕容□,大家可以直接叫我阿□哦!”說完還俏皮地沖眨了眨眼,看到第一排的容蕪後,笑的更是燦爛。
阿□,阿九?
容蕪收起第一眼的驚訝,也沖她露出了微笑。
怎麼也沒想到,曾有幾面之緣的姑娘竟是出自左將軍府,看她從來一副活潑模樣,好像從未在意過自己的出身。雲菀一定不是唯一在背後拿她的出身說閒話的,而她卻仍然不往心裡去,不由真心對這位阿□姑娘生出了幾分敬佩。
“好了,從今日起慕容姑娘就借讀在這裡了,平時有不懂的地方還需大家的幫助。”石先生開了口,特意朝容蕪的方向看了一眼。
容蕪認真點了點頭:“先生放心。”
下了課,容蕪還在整理書本,就被人“嘿”地從後面撲了過來,笑著轉過頭去,果然見是阿□。
“好久不見了,阿□姑娘。”
“哎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要叫的這麼見外了嘛!阿蕪?”
“好啊……那就,阿□!”
“這就對了!我書念的不怎麼好,也不知父親怎麼想的,非要把我塞進來,說是再不聽課將來夫家就不要我了!真是的,我還沒嫌棄他,他敢嫌棄本姑娘?……”慕容□幫她三兩下裝好了書,這時謝纖也收拾好了走了過來,三人一同往外走去。
容蕪從她的話中聽到了弦外之音,不由也提起了興趣,左右看了看見沒別人,湊上去小聲問道:“阿□可是……定了?”
“是啊,從小就定的娃娃親!”慕容□倒是毫不避諱,點點頭,不等容蕪再問,就主動說到,“是慶安侯府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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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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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6:12
第二十九章
“桓家啊……”容蕪念叨著,忽然一頓,桓家與慕容□適齡的公子哥,可不就只有一個桓籬了嘛!不知不覺問出了口,在得到承認後不由覺得萬分奇妙。平時見桓籬一副風流公子模樣,沒想到從小就已經定下了姻緣,再看看身邊慕容□朝氣滿滿的模樣,又覺得兩人或許還真的挺適合。
“阿蕪呢?阿蕪這般美,門檻一定都被踏破了吧?”說完自己,慕容□也不肯放過容蕪,拉著她怪聲怪氣道。
“啊?我……我沒有啊……”容蕪沒想到會扯到自己,臉微窘地推了推。
“怎麼可能,你不肯說,我就去問纖纖了!纖纖你快說……”
謝纖看了看容蕪,紅著臉搖了搖頭小聲道:“這個我真的不知……”
見果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慕容□還是不肯放棄地自己猜想起來:“要我說啊……那個公子晏就對阿蕪不一般啊,你看那日擊鞠比賽你不慎墜馬,他的緊張模樣可是大家都看的清楚哦!”
“你可別亂說……”容蕪聽到姬晏的名字後怔了一下,低聲道。
慕容□見她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也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容蕪雖然一邊應和著,心裡卻仍然想著方才的話。
奇怪的是,這次阿□再提起姬晏時,她只是心中驚訝了一下,卻不像從前那般悸動了。從一腔赤誠到避之如蠍,曾經的她的回避都是刻意裝的,明明心中隨著他的一言一行緊張的不行,但面上卻還是裝出冷靜的模樣。可就在剛剛,她卻可以真的冷靜下來了,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開玩笑地再和阿□將姬晏聊上幾句,回想起自己隨墨凰師父遊歷回來後和姬晏的幾次相處,似乎也都坦然了許多……
三人來到女學門口,正笑著準備道別時,忽然聽到身邊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過頭去,就見雲菀正將書袋遞給來接她的丫鬟手中,下頜微揚睥睨打量了幾人一眼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小姐最好還記得自己的侯府之女身份,別隨便跟什麼都能走到一起!”
容蕪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收了回去,上前走了一步將慕容□擋在了身後,纖細的身子站的筆直,語氣淡淡道:“雲小姐既知道侯府之女的身份,就更該知道謹言慎行,謙禮公道。”話音一轉,眼神似乎飄到了她的身後,頓了頓,嘴角牽出一絲有些詭異的笑來,語氣更是輕忽故意放的緩慢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似乎雲小姐還是不長記性啊……聽說,雲小姐還有個妹妹吧?一府同出,該是滿足雲小姐侯府貴女的交友標準,兩人的關係……該是很好吧?”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呢喃出的,卻如同重擊直敲雲菀心中,讓她向後退了好幾步,像看怪物一般看著她,身子顫抖。
身後的丫鬟急忙扶住她,卻被一把揮開,雲菀近乎失態般地指著容蕪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妹妹?你認識她?!”
這回輪到容蕪輕哼一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望雲小姐記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今後好自為之。”說完轉身拉著慕容□和謝纖離開。
阿□來了之後,學堂中十二個座位終於坐滿,她也終於知道了那多出的一人是誰了。此時那位原本坐在左邊角落的安靜姑娘,正滿臉淚水地站在雲菀身後,嘴裡不住喃喃道:“姐姐,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身子消瘦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那般祈求的姿態一點不像平常姐妹間的相處……
雲菀,你這是做了什麼?
“你站住!把話說清楚了!”身後雲菀不依不饒,卻忽然從街道趕來了好幾人,將她與容蕪隔開了。
容蕪心中正想著事情,也不知發生了何事,蹙眉回頭時就感到慕容□扯了扯她的胳膊,指向街頭。
隱約喧囂傳來,有姑娘激動的輕忽聲,這個場景十分的熟悉。果然,一抹白影騎馬加快了速度朝著容蕪這邊趕了來,女學附近有專人看護負責安全,將一路追隨的普通百姓阻在了外面。
姬晏翻身下馬,白衣翩然,渾身裝束依舊是精緻而一絲不苟。他遠遠見到這邊似乎不太對勁,便先派人趕來護住容蕪,此時看著她擔憂道:“發生了何事?”
“沒什麼事呀,我們正準備道別呢。”容蕪靜靜感受了下,見自己心中果然不再那麼洶湧不定,覺得有趣,不由彎了彎唇抬起頭直視著姬晏,微笑問道,“姬哥哥怎麼會來這裡?”
“剛從宮中出來,正巧路過。”姬晏被她看的一愣,解釋道。
從宮中出來不假,算著時間該是女學下學了,繞了好幾條路才過來的。
他身邊帶的護衛都有些不忍心聽不下去了,自家少爺可不止一次這般繞路了,這兩天公務結束都會不聲不響往女學這邊拐一下,然後遠遠站在街口看著一個個姑娘出來,直到看到想見的那個坐上馬車才掉頭回府。
若不是見好像姑娘受欺負了,少爺今日估計也不會冒出來。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大名鼎鼎的公子晏對待誰這般小心翼翼的。
姬晏說完也有些後悔了,皇宮、女學個靖甯侯府根本就不在一個方向,面前閃過一絲懊惱,正打算再編出個一會兒還要去哪裡見人的藉口,卻見容蕪似乎沒有發現的樣子點了點頭,還感歎道:“姬哥哥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還好。”公子晏立馬順著恢復了平時的淡定臉,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餘光看了眼一旁對容蕪不善的雲菀,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轉身道,“我送你回去。以後下學讓人在門口相接,別讓什麼人都說上話。”
容蕪在雲菀吃人的眼神中跟著上了馬車,臨走時慕容□還沖她擠擠眼,又朝姬晏的方向呶呶嘴,容蕪只得看著她無奈地揮揮手。
回府的路上,姬晏騎馬自然地踱到了窗邊,斟酌了一下,還是先開了口:“女學可還習慣?”
說完便有些緊張地等著裡面人的回復,在聽到那輕柔軟軟的嗓音有些自豪地回答道:“現在還不覺得哪裡不習慣,石先生人很好,還讓我當女學長呢。”
姬晏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嘴角露出了愉悅的笑意,惹得路人都看直了眼,他耐心地聽著容蕪說著學堂裡的事,說起她的好朋友謝家纖纖還有左將軍府的慕容阿□,時不時出聲回應幾句,再引著她繼續往下說。
等裡面的人兒說的有些累了聲音開始敷衍,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確認了一遍:“你說學堂的先生姓什麼?”
“姓石啊!石先生。”
“石家……”姬晏的俊眉忍不住皺了起來,原本春風拂面的氣氛瞬間凝重了一些。
“是啊……怎麼了?”容蕪莫名地問道。
姬晏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她說清楚,讓她自己引起重視,總比只是別人保護而自己糊塗的好:“你可知聽說過北河石府?”
容蕪搖了搖頭。
“上次你和茂哥兒在朝恩寺遇到的那人,便是石家的人。”姬晏頓了頓,又點明道,“皇后娘娘,也出自石家。”
“如此……”容蕪還是不太明白,謙遜地繼續問道,“所以呢?”
姬晏一噎,脫口道:“提防你的先生!其餘的事我會去查,在確認前,對石家的人不可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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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6:22
第三十章
“朝恩寺那人寺那人應該只是個意外,好像已經交由皇后娘娘處理了,不會再有事了吧?不過……我會記得注意的,小心些總是沒錯。”
姬晏對容蕪的回答還算滿意,忍不住道:“就算朝恩寺那人是意外,司馬妗與我的關係可不是意外。阿蕪,有些事,你應該看的明白。”
等他說完,許久裡面都沒有傳來動靜,一時陷入了尷尬。
就在他在心裡歎口氣,準備打馬到前面讓她一個人想清楚時,裡面忽然傳來輕聲卻清晰的聲音:“嗯,澍玉公主不太適合。”
姬晏的心情瞬間雀躍了起來,強忍著飛揚的唇角,故作鎮定地哦了一聲,結果下一瞬就被打入了冷窖。
“姬哥哥一定會遇到更好的。”
“……”
兩人再沒有說過話,直到馬車停下,容蕪走下來,回身自然地問道:“姬哥哥可要進去坐坐?”
“不了,我還約了人。”聲音有些冷硬,微微還散著點怒氣。
容蕪點點頭,笑著道了謝,轉身進了府。
“……少爺?”領頭的護衛硬著頭皮出聲提醒道,人家姑娘已經進去好半天了,他們再在門口杵著,與昌毅侯府的門衛尷尬地互相看了半天,明天不知被百姓們傳成什麼樣子了……
“……回去吧。”姬晏淡淡應了聲,終是調了馬頭,白衣背影依舊挺拔,卻不知怎麼顯得幾分孤寂。
此刻,他心底的忐忑前所未有的強烈,強烈到讓他甚至有現在就進去提了親的衝動。阿蕪對他的態度越來越自然親近,但他卻鬧不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總覺得如今在她眼中再也看不到那羞澀的躲閃,就好像是自己在她心中的那份特殊也跟著不見了。
容蕪的心情卻是輕鬆的,在回院中的路上碰到容瑩時嘴角還是翹著的。
“剛去找你見你還沒回來,什麼事這麼高興?”
“大姐姐!你找我什麼事?”容蕪上前環上容瑩的胳膊,拉著她又往自己院中走。
容瑩溫柔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說到:“是剛剛遇到了三嬸娘,她讓我來跟你講舅舅來信了,約我們一同出遊,也算是慶祝你順利進入女學!”
“……大姐姐的舅舅?”容蕪開始回憶沈家的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說的是哪一位。
“是不是看書看傻啦?是你的舅舅,景約先生……”容瑩也沒了脾氣。
“啊……”
這可不怪容蕪,大名鼎鼎的禮學監總監長——崔鏡崔景約上輩子可從來沒有約她出過游,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她只是聽說自己這位舅舅為人逍遙隨性,雖然面上任職禮學監,實則並不願受到束縛,最愛的就是約上幾位得意門上外出行樂,因他的名望所有禮學監的學生都以能與景約先生同游為榮,然而他看中的卻只有那麼寥寥幾人。
姬晏肯定算一個,容家兩位兄長,還有……庾邵也是。
記得大姐姐曾說過,庾邵的字蟾月還是景約先生給取的吧。
“大哥和二哥都會去,至於景約先生還會不會叫別人就不得而知了,想想還真是讓人興奮,好久都不曾專門出去走走了。”容瑩顯然興致很高,這一點在她年紀越長越少見,尤其是擔任祈之女神後更是幾乎沒有這般輕鬆地隨意說著話了。
“那……我們準備去哪裡呀?”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似乎要住上幾天的……對了,這個你可以去問問三嬸娘嘛!我也好想知道……”
“好啦好啦……我會去問的……”容蕪無奈地晃了晃容瑩的胳膊,兩人笑作了一團。
春意正好,能出去走走似乎也不錯呢。
每年春意最盛的時日,大周都會實行春沐,即不論朝廷之上還是禮學監、女學都會有五日的休息時間。這可是僅次於年節休息最長的機會了,上到世家高門,下到小官輕吏很多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帶上家眷外出踏春賞景,閔京城附近諸如南山、梅嶺都已人滿為患,就連朝恩寺接待得香客都漲了一倍。
這些地方,自然不會在景約先生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容蕪磨了崔氏幾天,這才打聽到他們的目的地是洛城。洛城不算很大,坐落于閔京的東北方向,但就算是坐馬車的話也要趕個近一日的路程。
一聽是洛城,容蕪就高興了,偎著崔氏數落道:“洛城好啊,這個時候正好是牡丹開的最盛,團團簇簇的可好看了!”
“你倒是這麼清楚,之前去過不成?”崔氏嫌熱地推了推她,旁邊位置那麼大,卻非要像個膏藥似的黏著自己。
“去年這個時候跟著墨凰師父去過,那牡丹花瓣曬成果脯,酸酸甜甜的現在想起來都嘴饞……”說到墨凰師父,容蕪心裡不由十分想念,不過聽他的口氣若不回晉國的話,很可能是去渝南找秦先生了,這麼一想或許還是好事。
崔氏卻沒有被她帶歪,聽完柳眉一豎,瞪眼道:“好啊容蕪,去年給你寫了多少封信你都道離的遠趕不回來,敢情你口中的遠就是閔京到洛城的一日功夫不成?”
容蕪一聽說漏了嘴,急忙嘿嘿乾笑幾聲,趕緊轉移話題:“嗯……那個茂哥兒呢?”
“這個時辰,自然還在上族學,你莫想找他當藉口。”
“我不找他,我巴不得他不在好讓我單獨跟娘親待著呢……”
“……你呀!”崔氏被纏的語氣根本硬不起來,不一會兒母女倆就不知又聊到什麼笑聲溢出門外,讓外面站著的馮媽媽和杏春聽的對視一眼,都跟著笑了起來。
出遊那日,昌毅侯全府起了個大早。雖然崔鏡是三房崔氏的兄長,但他的名望在外,長房也是很贊成容慕、容芥多跟他接觸的,再加上容蕪、容茂和容瑩,同行的人已經很多了,考慮到還需要有人陪伴老侯爺和太夫人,於是容芬和容菱便被留在了府上。
容茂非要跟著兩個兄長一起騎馬,容蕪就和容瑩一輛馬車。兩人穿著專門訂做的款式相近的姐妹裝,容瑩的是白色的繡緋紋暗絡,襯的氣質典雅清雋,裙擺上的碎花又多了絲俏麗,正適合這個季節;而容蕪穿的卻不是她最常穿青綠,一身銀白內搭外面是層疊得輕薄紫紗,朦朧柔和,她的皮膚凝白細膩,脂粉不施也被這顏色對比的更加膚白如玉,在陽光下瑩瑩潤潤讓人移不開目光。紫紗裡面的銀白內搭也十分精緻,領口和袖口繡的是與容瑩裙擺上一樣的碎花,此時的她靜靜拄著下巴看向窗外,脖頸白皙修長呈著優美的弧度,眼眸半垂,身上散發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安寧沉謐,讓人心裡不自覺地也安穩了下來。
容瑩坐在對面靜靜看著她,嘴角微彎,真心道:“阿蕪的眼光真好,起初挑的時候不覺得怎樣,誰知一套做出來竟這般好看。”
“我也是胡亂試的呢……”容蕪笑了笑,她也不知怎的,在挑選布料時忽然就想到,曾經庾邵還跟在她身後,指著一款紫色的說“這個適合你”……
於她個人來說是更喜歡如清綠、淺藍這類清淡不惹眼顏色的,這紫色穿著……算了吧,難得出來玩兒一趟,就當是換換心情吧。
崔鏡並沒有跟他們一路,據說他還約了其他幾人,眾人就在洛城落腳的別莊匯合。此行都是年輕人,連崔氏和容三爺都沒有跟著,可見景約先生只喜歡跟年輕人打交道傳言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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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6:30
第三十一章
容蕪一行出門的早,到達別莊時還沒有其他人到。管家與容慕、容芥都認識,很快安排他們先入住休息。
直到了酉時末,前面才傳信到崔鏡他們到了。容蕪洗了把臉,在鏡前整了整衣衫,確認沒什麼問題了才帶著杏春往前面走去。對這位舅舅她兩世都不相熟,雖然來之前有崔氏的指點,但容蕪覺得在沒有親自摸清脾氣前,還是先把他當成名聲在外的先生來對待更為穩妥。
在前院門外遇到了同樣前來的容瑩,兩人相視一笑,還沒邁步進去時,就聽到裡面傳出了公子哥清爽陣陣笑聲。
這個笑聲聽的次數太多了,基本每次都與主人如影隨形,只需一聽就知道是屬於桓籬的。
“看來景約先生還約了別人……”容瑩悄悄附耳道,容蕪點了點頭,兩人相攜走了進去。
見姑娘們進來了,正說什麼有些忘形的公子們都急忙站的筆直,換做平日裡見的風度翩翩模樣,笑的一個比一個矜持文雅。在離近看清二人模樣後,眾人眼中都閃過了一絲驚豔。
廳內正中坐著的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崔鏡,他如普通文人最愛的那般著著白衫,笑眯眯地看著其他人,見容蕪她們走來了,很隨意地招了招手,一點也不見外地直接讓她們到屋裡坐。
兩人見過禮後坐了下來,容蕪這才有興致看看周圍都來了誰。兩位兄長和容茂自不必說,還有方才笑鬧的桓籬和鄭戎,除此之外……庾鄺,他怎麼也能來?
容蕪臉上笑容減了減,卻見庾鄺也在看著她,略顯涼薄的嘴角劃出一絲孤獨,眼神卻是冰冷的。容蕪無動於衷地移開視線,卻又愣住了。
太子晉?虞錦城?
他們又是怎麼混進來的……
而今日的虞錦城看起來也有些不對勁,太子晉沖她友好地笑了笑後,身旁的虞錦城卻直接平平地轉開了視線,盯著一個花瓶看的專注,似乎與世隔絕了根本沒察覺到容蕪二人的到來一般。
容蕪眨眨眼,見是得不到回應了,也就移開了目光。
而就在她看向別處後,一雙眼眸又幽幽瞟了過來,扁著嘴,委委屈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容蕪欺負了一般。
不對勁,虞錦城也發覺了自己的不對勁。自從那丫頭走進院子以來,他的視線就好像不收控制了似的膠在了她身上,沒事穿這麼花哨做什麼呢!她走過來的越近,他就越緊張,緊張到渾身都是緊繃的,就在她剛剛眼神柔柔地看過來時,幾乎到了不能呼吸的地步。
“啪——”一巴掌的聲音震驚了身旁的太子晉,他轉過頭來就見好友單手捂著臉,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錦……錦城?你這是在幹嘛……”
“沒事。”虞錦城抬起頭,冷峻個臉面無表情嚴肅道,“有些困了,精神一下。”
“……”太子晉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如果忽視掉你臉上紅紅的巴掌印我就信了呢……
晚膳雖不算很豐盛,卻是新鮮可口,很好地犒勞了舟車勞頓一整天的眾人。
用膳空隙,崔鏡隨便跟容蕪閒聊似的東扯西扯,一會兒問到家中如何,崔氏可還好,一會兒又提到容蕪的學業,有何愛好……容蕪一開始還有些忐忑,後來見他的確態度溫和說話又幽默風趣,一點也不似尋常先生苛刻古板,說著說著也放開了許多,回答的越來越詳細生動,在提到她師從墨凰習得箜篌時,崔鏡眼睛一亮,原來這個別莊就收著一架箜篌,只是可惜一直無人會奏。
說到崔鏡這麼大人了也是帶著些任性,一知道容蕪會箜篌立馬就坐不住了,用罷膳就命人將箜篌取來。眾人興致也是很高,乾脆一起移步到了院中。
容蕪也不扭捏,從崔氏口中她知崔鏡崔景約雖然身為禮學監的總監長,但骨子裡卻存著些不受束縛的天性,對許多事也都看的很開。此時雖是有許多外男在場,但都是身份相當的,除卻庾鄺和另外兩個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其他的不是親人也算是熟人,一起坐下來用膳閒聊也不算逾禮。更何況這場出遊是由崔景約出頭相邀的,只這一個名號在,若是再有什麼抹不開的才是上不得檯面。
這般思量著,當下人們小心翼翼地將箜篌擺在院中時,容蕪也就淺笑盈盈地坐了過去。
誰知崔鏡這還不過癮,高喝一聲:“錦城!曲聲有了,配上劍舞才方可不負了今夜這月光!看你的了!”
虞錦城一愣,在桓籬他們的起哄聲中被推到了容蕪面前,四目相對,他直覺地想扭頭就跑,卻被死死地堵住了退路。
太子晉還好死不死地在一旁拍手助威道:“錦城在我晉國可是劍術一流,在這裡坐著的都是朋友,就讓大家都開開眼吧!”
虞錦城眼角抽抽,人家姑娘都沒說什麼,他也不是真的想逃開,再這般推辭就不像個男人樣了!長舒一口氣握住腰間的劍柄轉回了頭,卻在看見容蕪沖他笑了時,手一緊感覺差點把劍柄給掰斷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近身,低頭道:“你隨便彈什麼都好,我會配合你。”
容蕪抿抿嘴,讓你今天不給個好臉色的,心裡不由冒了壞水,纖指輕抬,《月下引》的曲調流暢地婉婉淌出。
《月下引》並不是箜篌中最難彈的曲子,但卻是墨凰師父最用心傳授她的一首,再加上這是庾邵所作,容蕪練的時候也格外用心,可以算是她最拿手的一首了。
轉音、變調、□□起伏什麼得全都是信手拈來……
本想讓他跟不上自己,以出醜來為剛剛的自大之語負責,誰知抬眼間那麼一看,就全然被他吸引住了……
修長的身姿矯健而舒展有度,一招一勢都合著樂音恰到好處,月光下那人高高束起的烏髮隨身而動,與武動劍交相疊錯,亦剛亦柔,仿佛蘊含了力量。
直到最後一個音結束,餘音嫋嫋漸息,全曲他都沒有踩錯一個點,兩人好像配合過千百遍一般,完美的讓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虞錦城倒沒有多想,結束之後將劍俐落地插回劍套中,大步走到了太子晉那邊。而容蕪也收起驚訝的心情,微微福禮,回到了崔鏡身旁。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聽到崔鏡喃喃自語般的不住感歎,容蕪不解地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他一臉難以置信又興奮不已的矛盾模樣。
“……舅舅?”
“明明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劍法,為何會讓人覺得和那人如此相像?!不,只看身影和那種氣勢,完全就是一個人!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舅舅,您在說的是誰啊?”
這回崔鏡沒有理會她,而是轉身大笑著離去了,邊走邊高聲暢快道:“蟾宮之月!有生之年能又見蟾宮之月……值了!”
容蕪心中被擊中了一下,立馬扭頭尋找著虞錦城的身影,他被幾人圍著,額間有幾縷頭髮因出汗黏在額頭,高鼻黑眸,嘴唇微勾著似笑非笑,看起來有一絲小魅惑。他沒有看向這邊,也不知有沒有聽到崔鏡的話,但容蕪是聽進去了。
之前,墨凰師父在看了他的劍術後就曾有過反常的反應,而剛剛崔鏡舅舅更是直接呼出來了他像極了那個人……
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兩個極熟悉的人將一個人指成另一個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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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6:41
第三十二章
又要有多麼巧合,才能讓一場劍舞與一首初次聽聞的曲子這般天衣無縫?除非是……這首曲子原本就是他所做的呢?
如果是這樣,那麼墨凰師父走之前與虞錦城單獨在小樹林裡時傳出的那不屬於師父的箜篌之音,也就能夠解釋了。
——虞、錦、城?
容蕪只覺得胸口燃起了熊熊怒火,她直直地盯著那若無其事與他人說笑的男人。
你最好是虞錦城。
不然。
你、就、死、定、了。
那邊,虞錦城手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劍柄,股股虛汗從開始就往外冒的沒有斷過。
他聽到了崔鏡的那聲欠揍的仰天長嘯。
也感受到了一道火熱的視線一直灼在他身上,弄的他更緊張了。
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容慕和容芥顯然不是第一次隨崔鏡來這裡了,第二日不用吩咐就輕車熟路地安排出行,因這次有兩位妹妹在,一切都要親自過手,不能像從前那樣幾個人騎上馬說走就走了。
一切安排停當後,容瑩和容蕪上了馬車,杏春等幾個丫鬟則被留了下來。他們選擇的是一條人跡稀少的道路,賞花賞花,若都去最著名的那幾個點,就只能賞人了。不對,若他們去了,就該是被賞的那個了。
馬車咕嚕咕嚕地在不平的路上行進著,容蕪昨夜沒怎麼睡著,此時倒也不困,掀開一點車簾,扒在窗框上向外看著。這一看不要緊,一眼就看見落在馬車斜後面一點,庾鄺正湊在虞錦城身邊說著什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從她的角度看去庾鄺就是一臉的奸詐試探,狹長的眉眼微眯,掩飾著對那人的打量,涼薄的唇怎麼看怎麼像不懷好意。
再一看旁邊的那個,還一副事不關己毫無芥蒂的哥倆好的模樣,問什麼答什麼,時不時還哈哈笑上兩聲……
“啐,二愣子!……”容蕪氣的拍了窗框。
容瑩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阿蕪,怎麼了?”
“沒事……”容蕪沒好氣地嘟囔聲,眼睛還瞅著後面那兩人,越看越氣,越看越想打人,最後忍不住喊了一嗓子,“錦城將軍!”語氣中自帶的怒火還沒有完全壓制住溢出來了些,聽的被點名的那個渾身一激靈,好似一道冰柱從心裡捅了個透徹,拔涼拔涼的……
虞錦城立馬抬頭看過去,在容蕪的注視下,乖乖拍馬追到了跟前,俯身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事?”
什麼事?她怎麼知道有什麼事……
容蕪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臉鼓鼓的半天下不去,看了一會兒倒是把虞錦城給看樂了,低低的笑聲震的容蕪耳朵發麻,清俊的面容上笑意舒展開來,眼眸清澈讓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的清楚,卻漆黑的好像一直沉浸下去到不了底,一時倒是看愣了神。
待車輪被一塊石頭絆的一疙瘩,上下猛的一晃,容蕪這才“哎呦”一聲回過神來,擠著眼睛感覺頭估計馬上就要磕在上面的窗框上了……
“邦——”
果然撞上了,卻好像窗框變軟了不怎麼疼……
先睜開了一隻眼睛瞄去,卻見頭頂上一人胳膊正抬著,手掌還擋在窗框上,見不會再顛了,自然地往下一壓在她頭頂揉了一把,嘴裡道:“撞傻了吧,疼不疼啊?”
“……”容蕪低下頭去,那大手只一下就離開了她的頭,而那溫熱的觸感卻好像怎麼也甩不掉似的,壓的她悶悶的,胸口忽然跳的這麼快又是怎麼回事……是被剛剛氣的還是撞的……
不想讓虞錦城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容蕪小聲來了句:“突然忘了叫你幹嘛了等我想起來了再說吧……”就啪地甩下了車簾窩回軟墊裡。
人是擋住了,可那該死的笑聲還是清晰地傳了進來,不用看都能想像的出那人一臉促狹的模樣。
明明生氣的是她!怎麼到最後反而又被人給笑話了!……
回過頭來,又見容瑩一副奇奇怪怪的神情,急忙在她問出聲前小臉一垮,哼哼唧唧湊上前道:“姐姐我頭撞的好疼啊,你快幫我呼呼……”
容瑩果然被一下帶歪,蹙眉焦急道:“哪裡疼啊?快讓我看看……”
當輕輕的呼氣溫柔地落在容蕪的頭頂時,卻怎麼也吹不散她臉上的燥熱……乾脆把臉全都埋進容瑩的腿間,心裡不住地唾棄……
好煩,好煩……都怪他……
接下來的路上,容蕪再從車簾縫隙裡朝外偷瞄時,看到那人就那麼不遠不近地騎馬跟在馬車邊,沒有再回到庾鄺那邊,心裡莫名地舒坦多了。
哼,還算有點眼色。
很快的,前面的路馬車已經不能通行了,容瑩和容蕪只得下了馬車。
“這座山的另一側有一大片花圃,有專人打理,聽說開的很盛。”容慕為她們解釋道。
“所以我們是需要先翻過這座山嗎?”容瑩揚起頭看看,微微蹙眉,她不常外出,更是極少有需要爬山的時候。
“繞路的話大概又要大半日的功夫,其實這山並不高,我們走走歇歇可好?”
容瑩也並不是嬌氣之輩,聽後點了點頭。
“阿蕪呢?”
“我沒問題。”容蕪笑了笑,這點體力對她來說還不算什麼。
山路狹窄,桓籬跟在景約先生身後走在前面,接著容慕護著容瑩跟在後面,庾鄺是下一個,然後……容芥推了推容蕪,笑著道:“還愣著做什麼,該咱們啦!”
“……”容蕪不情不願地跟在了庾鄺後面。
虞錦城和太子晉走在容芥後面,最後是鄭戎帶著容茂。
容蕪不願意離庾鄺太近,隊伍到她這裡倒像是斷了一截,不過後面的人也不在意,就這麼慢騰騰地走著。
爬到一半的地方,有一處拐彎處比較陡峭,腳下踩的石階也有些松了,上面的人就依次往下面傳話讓大家注意些。傳到庾鄺這裡後,他回頭時見容蕪落了一大截,便停下來等了她一下,然而容蕪一直低著頭往上走並沒有看到他,等庾鄺剛開口時才反應過來快撞上前面的人了!習慣性地往旁邊一躲,正巧踩到了一塊松了的石塊,就這麼朝山坡那側歪了下去……
庾鄺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想也沒想地伸手去夠她,容蕪腦子暫時一片空白,見到庾鄺的手又把自己的往回收了收,這一下又錯過了容芥沖過來拉她的手……
“……阿蕪!”容芥被嚇到了,高喊道,“快給我手!”
可惜已經晚了,容蕪就這麼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離容芥越來越遠,心中剛感覺到害怕,緊接自己的手腕被堅實地握住了,這一力量並沒能阻止她的下落,可是下一瞬身子也被溫熱所環繞,腦袋被人按在胸前整個護住,以熟悉的姿勢……
坡不算特別的陡,兩人蹭著山壁往下滑了一段,終於在一處多出來的平臺上停了下來。感受到按著她頭的手松了松,容蕪輕喘著仰起頭,堪堪可以看到那人的下頜,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眼眶先有些濕了。
虞錦城先觀察了他們所處的狀況,等他低下頭來時見到容蕪滿臉淚水的樣子,愣了下,接著臉色轉的很難看,手一收緊急問道:“傷到哪裡了嗎?究竟是哪裡疼?先別哭……沒事啊,別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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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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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6:51
第三十三章
他問的有些語無倫次,容蕪卻只管哭,什麼也不說,越哭越厲害,好像有種種委屈都從那泛紅的水眸裡溢出來,小臉抽嗒著讓人看的滿是心疼。虞錦城心如亂麻,什麼腳下就是深崖了,什麼還不知道該怎麼爬上去了都不算事了……此時他只想讓她別再哭了,每次她一哭,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喂,丫頭,四丫頭……究竟是哪裡疼?你說話……”
容蕪維持著哭的表情停頓住了,呆呆愣了一會兒,接著哭的更狠了,好像發洩一般也不講究儀態矜持了,哭的快要背過氣去……
不會錯了,只有那個人愛用“四丫頭”來稱呼他,而且總是在“四”這個發音上轉一下,從前讓她很嫌棄地為總被叫成“死丫頭”而跟他吵過很多次……
平臺很窄小也不結實,可能隨時會塌掉,兩人只能緊緊貼著才能勉強站下,虞錦城根本騰不出手來檢查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見狀低下頭來,拿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眼眶似乎也急紅了,低低道:“沒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接著不停地重複著“沒事了,沒事了……”
容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鼻息,似乎輕輕動一下就能碰到他的鼻子……紅著眼睛向上看了看,與他的目光相對,那麼的漆黑純澈,她看的仔細而認真,像是要從中找到什麼一樣。
腳下又有碎石滾下去,虞錦城當她還在害怕,一邊嘴裡不住安慰道:“沒事了……”一邊抬頭尋找更結實的支點。
“你下來做什麼?”身前的人兒語氣突然冷硬起來,轉變的太快讓虞錦城愣的沒反應過來。
“……嗯?”
“我掉下來,關你什麼事?”
“我就順手一拽……”見她臉色更差了,急忙又介面道,“總之不能讓你一個人掉下來啊!”
虞錦城覺得自己是解釋不清了,他也想不明白,反正見到她摔下來了,身子沒過腦子就直接做出反應了,但這些話要怎麼說的出口?
“你不是根本不想再跟我有接觸嗎?那不如就直接離的遠遠的,又何必三番四次的來救我?”容蕪繼續冷著臉道,語氣平平好像不帶什麼情緒,“反正你現在也過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幫什麼,就這麼繼續下去好了啊,幹什麼讓自己陷入現在危險境地?”
虞錦城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眼睛漸漸放大,有些不知所措支吾道:“你……你是……”
容蕪別過臉去,不願搭理他。
還未等虞錦城再說些什麼,他們所踩的平臺倏地掉了一半,容蕪半個身子直接放空,眼看就要堅持不住。虞錦城收緊環住她的腰,眉目顯出認真,看著她的眼睛道:“看樣子我們又要換地方了,一會兒放鬆,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是誰啊?我們又不熟,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在心中有了答案後,容蕪的膽子一下子大了許多,也不知是還在氣頭上還是因為他也在身邊得緣故,心中並沒有多少忐忑。
見她還有心情頂嘴,虞錦城無奈地看過去,動作上也不再猶豫,拔出腰間的劍,一手摟著容茂,一手將劍插入山壁間,嘴裡來了句“走了!”就這麼跳離了那塊平臺。
身子在下落,但一來山坡不算特別陡直,再加上劍鋒一路得阻力,倒真讓他們平安順到了山底。
腳下踩實的一瞬間,虞錦城直接脫力松掉了劍柄摔倒在地,容蕪慌亂地轉身將他的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輕拍他的臉喚道:“醒一醒,你沒事吧?快醒一醒……”
虞錦城沒有睜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自己還活著。
容蕪眼睛又有些酸了,看著他拼了命的保護,直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但心裡的委屈也絲毫不減,萬千複雜的情緒在心口翻湧,最終全部化為了一句若有若無的輕歎……
“最討厭的就是你了……”
“真是不知好歹……那你說說最討厭的我是誰?”
容蕪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開玩笑,手中特別想甩開他,但看著那渾身刮破的傷痕,還有淩亂頭髮遮擋一半疲憊的臉色,不知怎的……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輕輕俯身將他摟在懷裡,動作做起來就如多年前的一樣順手,帶著絲哭腔喃喃道:“歡迎回來,最討厭的庾邵……”
閉著眼的人身子僵了僵,唇角勾出一個弧度,聲音低低透著愉悅:“嗯,我回來了……”
庾邵枕著容蕪的腿休息了一會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明明是一身落魄地待在山底,卻反而感到一股安寧圍繞在身邊。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躺著的那個人突然噗嗤笑出了聲,惹的容蕪低下頭看他,嘟囔道:“你幹嘛?”
“哈哈哈……沒什麼,就是覺得好像又變成了個鬼魂似的,整日賴著個小丫頭……”
“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小丫頭!”
“哦?是啊……從前那麼大點兒,枕起來就像是個枕頭……現在嘛……”
容蕪氣鼓臉,惡狠狠道:“現在又如何?”
原本閉著的眼睛倏然睜開,像是打開了漆黑純澈的光,璀璨攝人,他上下打量著容蕪,唇角微彎:“倒有些醉臥美人膝的意味了。”
“……”容蕪被他這麼看的渾身不自然,哼了聲別開臉去,裝作看向遠方,緋紅卻漸漸蔓上了脖頸……
微風吹過蕩起髮絲,也不知拂了誰的面,動了誰的心。
過了一會兒,庾邵支起身子,站起來抖了抖被刮的破破爛爛的衣服,活動下四肢,好在除了小的磕碰外並沒有傷到骨頭之類。
容蕪見狀也打算起身,卻“哎呦”一聲又歪了回去,苦著臉揉揉腿道:“麻了……”
庾邵咧嘴笑了笑,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得意,轉身來到容蕪面前蹲下,拍了拍肩膀道:“看在剛剛枕頭還不錯的份上,上來吧!”
容蕪頓了頓,也不跟他客氣,“啪”地扒了上去,圍住他的脖子。
庾邵托著她站起來,穩穩地往前走,一邊道:“這邊有些陡他們不好尋下來,咱們先繞著走一走,說不定還能直接找到容慕說的那個花圃,我估計就算有人來救,也是從花圃那邊平坦處找回來。”
“隨便你。”容蕪有些累了,拿頭靠在他的背上,不在乎道,安靜了片刻,又輕聲道,“你怎麼會變成虞錦城的?”
“我也不知,本以為就此消失了,誰知再次醒來人已在了閔京城的太子臨時府邸。我記得虞錦城的所有事,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又是怎麼跟我舅舅搭上的?”
“桓籬他們介紹的,景約先生從前就喜歡我,現在換人不換本,自然很容易又看上眼了唄。”
容蕪在心裡呸了聲,暗道厚臉皮,誰會喜歡你了?又想到了墨凰離開那天的箜篌曲,問到:“我師父知道你的事了?”
“……嗯。”聽到庾邵輕歎一聲,似是無奈道,“墨凰那人看似呆木,可有的時候又特別的敏感,心裡賊精著呢,想瞞過他難的很……”
“明明是你呆,還好意思說別人呆呐?”
“好好好,我呆……我最呆。你們都是聰明的,什麼都瞞不過你們可好?”
容蕪哼了聲,半晌沒有再說話,就在庾邵以為她睡著了,又聽到耳邊軟糯的聲音含糊響起:“……庾邵,那你為何裝作不認識我啊?是不是我沒認出你來,你就打算一直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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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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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7:05
第三十四章
庾邵聽的忽覺心裡一痛,搖搖頭輕聲道:“並非刻意要瞞著什麼,只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罷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都能在自己身上重新活一遍,活到別人身上又算的了什麼……”她的聲音似囈語,小的幾乎聽不見。庾邵也只聽出了幾個詞而已,還沒等他再開口問,很快脖子處就感受到了平穩的淺淺鼻息。
他笑了笑,將步子邁的更穩了些。
走了半個多時辰,容蕪醒了過來,扒著庾邵的肩揉了揉眼,打了個呵欠。看看四周還是高山,前面還是雜草叢生的路面,好像根本沒有動過的樣子,迷糊地嘟囔道:“花圃呢?你是不是趁我睡著了也偷懶啦……”
庾邵沒好氣地接道:“不去花圃了,爺都走累了,正好把背上的這一坨肉找個地方一放,能引來頭狼啊虎的正好獵了打牙祭。”
“……我也餓了。”
“……”
當容蕪被放下來後,還有點懵,看著他道:“你是要把我放在這裡引狼嗎?”
“瘦的還沒一兩肉,放在這裡除了爺還誰要啊?”庾邵瞪她一眼,“旁邊有條河,我去看看能不能叉兩條魚來。”
“唔……”
容慕他們尋來時,見到的就是兩人坐在地上捧著魚吃的正香的場景,面前還堆了一團火,上面串著幾條魚正在烤,已經能聞到焦香的味道了。
眾人愣了愣,桓籬喃喃道:“我就說聞到了香味吧,你們還不信……”
太子晉上前一步,盯著庾邵死死道:“還活著?”
“活的好好的。”庾邵閑閑道,手中又烤好一條遞給容蕪,容蕪搖搖頭道:“不要了,我夠了。”於是他又把魚伸到了前面,問到:“誰要?”
太子晉一把搶過來,憤憤道:“虞、錦、城!我們都快找瘋了,你還有興致在這裡給我烤魚?你怎麼不把自己給烤了呢!”說著狠狠咬了一口,燙到了嘴。
“那可不行,烤成灰了還怎麼讓你們認出來?不是白跑一趟了。”
“……你就算成灰了我也認得出!”
“嘖,吃魚吧啊!”
那邊,容慕容芥還有桓籬也來到容蕪身邊,容芥滿臉的自責:“阿蕪,都怪我,明明離你最近卻……”
“這怎麼能怪二哥?是我沒伸出手……”容蕪說著瞟了一眼站的遠遠的庾鄺,心道他怎麼也來了,難道又在打什麼壞注意?
庾鄺本想過去,但看到她眼中明顯的戒備,腳步就止住了,眼神轉到了那邊兀自烤魚的虞錦城身上,那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讓他覺得莫名的熟悉……
庾邵抬眼,正好與他對上,揮揮手中的烤魚招呼道:“看的眼睛都直了,想吃就過來拿!”
庾鄺一晃神,不自覺地就伸出了手。魚還沒拿到,就被旁邊容蕪的嬌斥打斷:“都別吃了!大姐姐和茂哥兒還著急呢,我們快些回去!”
庾邵又被瞪,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不太明白怎麼好像又惹到怒火了……
容慕也覺得這裡多耽擱不便,正打算扶容蕪起來,就看見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蹲到了自家妹妹跟前,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自家妹妹還真的特別自然地趴了上去!
庾邵重新背起容蕪,在眾人驚愕的眼神注目下邁步就走,走了一段後還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問到:“不是說要走了嗎?你們還想吃烤魚?”
面對著兩人一模一樣的疑問模樣,好像大驚小怪的是他們,眾人無語凝噎,悶悶地跟了上去。回去的路上,氣氛壓抑而詭異,只有那兩人還在若無其事地時不時在說話。
“喂,你的油手不要抹到我的領子上!”
“都髒成這樣子了,怕什麼呀?”
“那也不行……哎哎!喂……臉也不行啊!”
其他人僵硬著臉,努力裝著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容慕和容芥對視一眼,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確認著自己的想法……
——大哥,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嗎?
——什麼?你也是這樣想的,不是我的錯覺?
山崖下雖然路不太好走,但路程比外面的大路要近上許多,再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容慕所說的花圃。
留下的人也無心賞景,見到他們回來了急忙圍了上去,但在見到庾邵背著容蕪的組合都不由減慢了腳步,有些發怔地看著他們倆。
只有鄭戎腦子比較直,還上前拍拍桓籬的肩膀埋怨道:“我就說應該你留下來,我力氣大去了還能幫上忙,也不至於讓兩個受傷的這樣回來啊!可你當時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非要自己去……”鄭戎還在滔滔不絕,可越看桓籬臉色越難看,最後聲音弱了下來,疑惑道,“……怎麼了這是?”可桓籬只是又看了眼庾邵和容蕪,什麼話也沒說,推開他轉身一個人走了。
到了目的地,庾邵將容蕪放了下來,容瑩回過神來,上前接過了她,憂聲道:“怎麼被背回來了……哪裡受傷了嗎?一轉眼的功夫就聽二哥喊著你掉下去了,真是要嚇死人!……”
“我沒受傷……”說到這裡容蕪也反應過來了,剛開始讓庾邵背著是因為自己腿麻了,可後來早就好了,怎麼又被背上了?……不好意思地回頭瞅了那人一眼,見他笑眯眯地和其他人說話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樣子,也就不再管了,反正當時是他先蹲下來了,要腦子傻了也是他先傻,可不是自己想白占這個便宜的。
“阿蕪,你……”容瑩欲言又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虞錦城,還是沒說出來,輕歎口氣道,“走吧,我先帶你去梳洗一下。”
兩人都簡單整理過一番,容蕪被護的比較好基本連蹭傷都沒有幾處,庾邵那邊有幾處傷口比較大,但這裡沒什麼藥,只得先清洗一下,等回去再做處理。
經過這一折騰,眾人也沒了力氣再翻山回去,景約先生當即決定大家在花圃旁的空房留宿一晚,派下人連夜回別莊通知車夫駕馬車趕來,明日再坐車回去。
月色寥寥,白日沒有好好欣賞的花圃,趁著夜風送來芳香也可醉人。
夜裡,庾鄺做了一夜的夢,夢到那日還年少,他坐在簡陋的路邊鋪裡,身邊有小妹,有大哥,大哥還耐心地替他將點心都剝好了皮,可不知怎的在遞來時,卻變成了烤魚的模樣……
春假很快過去,容蕪回到閔京城時還有些捨不得,可是進府後卻發現崔氏並不在,問過馮媽媽後才知曉原來靖甯侯府謝氏病了幾天了,崔氏心中擔憂便過去探望。
容蕪也忽然發現此次出遊姬晏並沒有出現,景約先生不會不邀請姬晏,唯一的可能就是謝氏真的病的不輕。想到這裡,容蕪不由也憂上心頭,這些年來謝氏待她如己出,兩輩子的情分加在一起讓她也對謝氏十分親近,聽聞她可能病情嚴重,腿上就閒不住想要過府探望。不過她還是被馮媽媽勸住了,一來她剛回來風塵僕僕的不適宜去探望病人,二來算著時間崔氏也快回來,到底什麼情況等她回來問過再做打算。
一直到了酉時,總算把崔氏給盼了回來,一問才知崔氏的確病了,而這個病還是心病。
容蕪剛聽到這裡,第一反應是不是被鬼給纏著了?耳濡目染這麼多年,見識過了太多,總是往這方面也不怪她……甚至有時候想想,若真是因為被鬼纏著倒是容易了,需要依附於人的鬼魂往往是最慘的形態,于己於人都不會輕鬆,久留於世無非是因為心願未了,只要幫它做個了斷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病情自然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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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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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7:14
第三十五章
而這一點,對於容蕪來說總是可以做到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當崔氏說出真相時,容蕪驚的半晌合不上嘴:“您說姬……姬洳怎麼了?”
“你沒聽錯,阿洳看上了一個軍營裡的普通將士……你謝姨如何能同意?母女倆已經鬧了好幾次了,可這一次阿洳也太過激了,竟然說不同意她寧可出家也不會嫁給別人!這才把你謝姨給氣倒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容蕪努力回想著上次見姬洳是什麼時候,卻發現好想是很久以前了,不由皺眉。
“你謝姨怕阿洳偷跑出去見那個將士,給她禁足了,也斷絕了她的一切書信,外人知道此事的不多,就連我也是今日去了才聽說的。”崔氏說著歎口氣,看著她道,“你既與阿洳交好,找個時間過去勸勸她吧,好好的姑娘,也不知怎麼的就鬼迷心竅了……阿洳也不小了,你謝姨的意思是這兩年就把她的親事定下來,總這麼固執也不是事。”
“那……謝姨有看中的人家了嗎?”
“目前最屬意的就是晉和侯府,鄭夫人一直想要個女兒,當初還跟我提過你,但是被你謝姨給阻止了,說你已……咳,後來鄭夫人就道既然你不行,不如就讓阿洳過門,她也一樣疼!雖說只是口頭的玩笑,但鄭戎是個踏實上進的孩子,模樣也好,你謝姨也是很滿意的。”崔氏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總之不論怎樣,肯定也是侯門的世家子,一個小小將士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容蕪輕抿了抿嘴角,垂眸不語。姬洳今年已經十五了,正是該議親的時候,上輩子印象中她最終也沒有嫁給鄭戎,而是嫁進了將軍府,當時人們雖然對一介侯府貴女嫁入寒門感到吃驚,但好歹對方也是一品掌握實權的將門人家,口風過去後也就平安過起小日子。至於姬洳成親後的生活是否美滿,容蕪也就不得而知了,但讓她想不通的是,怎麼上輩子還是將軍府,到了這輩子就只是個普通將士了?
“……阿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見她半晌沒有反應,崔氏忍不住開口道。
“哎……我記得了,明日還有一日假,我打算先去跟阿洳聊一聊,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嗯,希望能讓她回心轉意。你外出幾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容蕪掉到崖下面的事她跟容茂打了招呼,兩人決定都不告訴崔氏。有容蕪小時候燈節跟姬洳一起被拐走,然後被崔氏關在家裡許久不得出門的教訓在前,這一次兩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一切隱瞞都是為了自由。
見崔氏也面露疲色了,容蕪點點頭,沒再多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一夜她都輾轉反側,心裡想著姬洳這一世變化的種種可能,到最後也得不出個什麼結論,就這麼胡思亂想到了早上,當頂著黑眼圈坐在鏡前看到自己的模樣時,容蕪嘴角抽抽,怎麼看起來自己才是個憔悴的病人。
淨了面,選了件淺藕色的裙裝換上,容蕪便上了前往靖甯侯府的馬車。剛到門口,下人剛進去通報不久,就見一翩翩白影從裡面出現,向馬車這邊走來。
杏春見了一慌,急忙鑽進馬車向容蕪通報。容蕪也沒想到姬晏會親自出來,吃了一驚後隨即冷靜下來,示意杏春扶她出去。
“姬哥哥怎麼自己出來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看著容蕪柔和的笑意,姬晏也微微一笑,輕聲道:“反正我也無事,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洛城的牡丹雍容百態,姬哥哥沒去可惜了。”
“你很想讓我去?”
容蕪頓了頓,噙著笑想了片刻,微歪頭滿臉稚氣道:“有姬哥哥在定會更有趣,大家都在念叨你呢。”話一轉,又問到,“謝姨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來看她,精神一定會更好些。”姬晏這般說著,逗的容蕪一笑,腳步加快了些。
姬晏腿長調整著步調一直與容蕪並肩,餘光看到她自然不見羞澀的神情,壓下了胸口的那抹不適,說服自己只是多心了,這些年來,阿蕪或許已經適應了他的存在。那麼……是否可以再近一步了?姬晏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了計量。
謝氏見到容蕪來了果然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在身邊媽媽的服侍下還多進了半碗粥。
容蕪看著心疼,親手幫她接過碗勺,憂聲道:“謝姨不要太擔心了,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不是也叫阿洳不安嗎?”
“她哪裡會在乎我這個娘親?她要是有阿蕪你一半懂事,我也不會這樣!”美人就算是生起氣來也是萬種風情,眼眸微挑明明語氣激動,卻難掩裡面的一絲擔憂。
容蕪歎口氣,相處多了她也瞭解了這位夫人的脾性。聽娘親講過不少謝氏姑娘時的事情,典型的辣美人,與姬晏的父親成親後被寵的更是脾氣絲毫不見小,尤其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有時反應的還像個十幾歲鬧情緒的小姑娘似的。見謝氏動作大了將薄毯滑落了一大截,容蕪想為她搭回去,但手中還拿著碗勺,回身打算遞給伺候的媽媽,卻被姬晏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她愣子一下,道了聲謝,回身認真為謝氏重新蓋好毯子,嘴裡又勸了不少讓她放寬心的話。
這次謝氏倒“嗯嗯啊好”地應的痛快,聽的容蕪不由詫異地抬頭看去,見她不知為何忽然心情好了不少似的,看著她的神情都是笑眯眯的,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姬晏。最後拉著容蕪的手親切道:“阿蕪啊,你去看看阿洳那丫頭吧,她比我還倔,別真有什麼想不開的……”
“……哎,您放心吧,我會好好勸勸她的。”容蕪點點頭,起了身。
姬晏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帶你過去。”
謝氏卻忽然瞪了他一眼:“姑娘家家說話,你跟著做什麼?還是留下來陪陪你娘親吧!”
“……”姬晏神情木然,不過也沒再跟去。
容蕪心裡松了口氣,笑著讓謝氏好好休息,便自己往後院走去尋姬洳,姬洳的院落她也是常客,輕車熟路並不需要什麼人來領路。
這廂,姬晏重新坐了回去,沒等謝氏開口,就率先說到:“等繼承世子位後,我想去昌毅侯府提親。”
老靖甯侯準備順位將侯位繼給姬晏的父親,此事已經上報了朝廷,應是過不了幾日便會批下來,如此姬晏自然就成了世子。雖然姬晏的名聲甚廣並不在意一個世子的名分,但畢竟這也意味著一種身份成熟的象徵,定下後也似乎該考慮一下個人的事情了。
謝氏並不意外,甚至神情還有些小得意,見自家一貫清冷的兒子第一次在她面前紅了臉,忍不住調笑道:“哦?看中了昌毅侯府的哪位姑娘啊?跟娘先通通氣,別到時候給你提錯了。”
姬晏淡淡看過去,起身打算就走。謝氏一見不好玩了,急忙招呼住:“……哎你看你怎麼跟你妹妹似的,對你娘親一點耐心都沒有!”
“父親有就夠了。”
“那怎麼一樣……”謝氏也不再鬧他,正色道,“可是阿蕪年紀還小,你崔姨可不一定捨得,等過門的話怎麼也得再過兩年了。”
“無礙,多久我都可以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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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7:23
第三十六章
見兒子這次是真的認真了,謝氏點點頭:“也好,雖然你們倆的娃娃親一直被我跟你崔姨掛在嘴邊,但難免不夠莊重。咱們先去提一提,也算是正式通過氣,讓別家的都別惦記啦!”說到這裡,謝氏忽然臉色一變,緊張地看著姬晏道,“兒子,你突然這麼著急,是不是阿蕪被人惦記上了?是誰家的?阿蕪有想法嗎?”
回想阿蕪今日來時的模樣,明明只是簡單的藕色裙子,脂粉不施的也沒有幾個配飾,卻已經美的讓人移不開眼了,還真容易讓一些毛頭小子肖想的。
姬晏臉色不變,搖了搖頭道:“沒有。”
謝氏這才放下心來,也對,有自家兒子擺在前面,就算別人覬覦阿蕪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比得過。這麼一算計,整個閔京城似乎也沒有什麼人了。不再糾結這件事後她也覺得有些困倦了,便擺擺手開始趕人:“提親的事你先自己準備吧,禮品仔細選著,雖然我們倆府親近,但也不可委屈了阿蕪。”
“我明白。”姬晏起身,見謝氏已經合上了眼,便去親手關好窗,輕聲離開了。
他沒有多說,桓籬雖然平日裡表現的嘻嘻哈哈,但看向阿蕪專注的目光可不是輕易能讓人忽略的。除了他外,偶爾曾經的禮學監同窗一同喝個小酒時,興致上來也會談論起京城裡的姑娘們,容蕪被提及的次數可不亞于容瑩、庾蘭她們,甚至比起高不可攀的容瑩和有些潑辣的庾蘭,容蕪的性子更容易讓人產生親近,在一眾公子哥裡面口碑那是鼎鼎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他亂了陣腳的原因。他只是越來越看不透容蕪自己的想法罷了。
不如這次他主動挑明瞭,也好看清容蕪對他的心思,是不是也如他對著她一般。想著或許容蕪也可能和他一樣在面對對方的事情上這般患得患失,姬晏心裡又是一陣陌生的悸動,口中道:“備馬,我要出城。”
即是提親,就一定要為她準備最好的。
容蕪剛走進姬洳的院落,就聽到裡面冰冷的聲音吐出道:“出去。”腳步不由一停,很快就見她的貼身丫鬟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
見到容蕪來了時吃了一驚,趕緊上前行禮然後激動道:“四小姐,您終於來了,小姐盼您盼了好久了!”
丫鬟的聲音不小,門很快被推開,姬洳消瘦蒼白地站在門口,看見容蕪後眼眶就紅了,一直強忍的堅強好像頃刻瓦解,帶著哭腔道:“……阿蕪,你可算來了……”
回到屋裡,容蕪先陪著姬洳好好哭了一場,等她發洩完了情緒,這才輕拍著她的背耐心道:“阿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以跟我好好說說了嗎?”
姬洳擦乾眼淚,面上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漠然,但語氣卻是充滿依賴與信任的:“阿蕪,我真的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
容蕪輕“嗯”了一聲,沒有如謝氏那般直接否認,而是拄著頭在對面認真的看著姬洳,彎唇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的模樣溫和真摯,不由讓人感到心安,姬洳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如同從前分享心事那樣抓著她傾訴了起來:“他只是個西北軍營裡的普通將士,剛入伍不久,連個小火長都不是!但他人真的很好,以後也一定會有作為的……”
姬洳說了很多,她說的急切有些調理不清,簡直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但臉卻一直紅紅的讓冰雪般的氣質多了絲煙火味兒。容蕪聽的認真,很快也就理清楚了。
那人叫蒙拓,今年剛滿十八,出身倒不算貧苦,家中在閔京城裡做絲綢生意也小有家底,但他卻不願繼承家業,而是選擇偷偷從了軍。蒙拓在軍中人緣混的開,雖然是新兵但若碰到一些進城的任務,火長也樂意派給他,讓他可以趁機回家看看。於是在某次機緣巧合下,姬洳竟然逛進了他家的絲綢鋪子,兩人就這麼相識了。
聽完了姬洳的故事,說實話容蕪也有些難以置信,閔京出名的冰美人竟然會在第一相遇就對一人如此另眼相看,若是真的,那這位蒙拓少年也著實了不起……
說到這裡,姬洳只是羞澀地道:“他很幽默,懂的也很多……”那神情活脫脫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過聽她這麼說著,容蕪也對那人產生了好奇,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打的動姬洳,讓她肯為他對謝氏如此堅硬地抗爭,而那人是否也如姬洳一般堅定?對待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阿蕪,你幫幫我,如今我只能相信你了!”被姬洳紅著眼睛死死抓著手腕,用力之大似乎已經感受到那裡紅了一片,容蕪不由也被她的這種強硬所觸動。
她回握住姬洳的手,堅定道:“阿洳,不論那人是什麼身份,只要他是真心對你好,我都會支援你的。”
“阿蕪……”姬洳感動的說不出話來,被關起來的這些日子她幾乎與世隔絕,無時不刻不在思念著蒙拓,說心裡不忐忑也是不可能的,她也有擔心對方會不會已經放棄了……在這種折磨下,容蕪的出現不僅讓她滿心的愛戀終於得到理解,也對他們兩人的未來重生了希望。
但是容蕪又接著認真道:“不過阿洳你也不可被感情障了目,他究竟是什麼人?你對他的瞭解又有多少?他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這些都要調查清楚。嫁人是一輩子的事……要慎重些……謝姨,謝姨也是真心為你考慮才會做此決定的,你不要怪她。”容蕪說到這裡不由想起上輩子自己對姬晏的盲目迷戀,心裡微歎,她既希望姬洳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願她走錯哪一步而受到傷害……
“我懂……”姬洳神色暗了下來,遲疑道,“我娘親她……身子怎樣了?”
“是心病,說大不大,但若一直拖著解不開,就不是吃藥就能好的了。”
“我……我會去看她的……跟她再好好談談……”
“你能如此想就好了,母女之間,沒有什麼是說不開的。你瞧,她明明斷絕了你的一切來往,不還是讓我來陪你說話了嗎?”
姬洳悶悶點了點頭,時辰也不早了,容蕪也不便久留,她急忙道:“阿蕪,你幫我見阿拓一面可好?讓……讓他知道,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容蕪仔細看了她半晌,見她態度堅決,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姬洳喜極,告訴了容蕪蒙拓家中絲綢鋪子的位置,但蒙拓究竟何時才能再從軍營回家她也不得而知,容蕪歎口氣,不忍讓姬洳失望,答應她會想辦法的。
回到府中後,明明頭天晚上就沒睡好,第二日還要去女學,但她卻仍然睜著大眼躺在床上一點困意也沒有。一邊是謝氏,一邊是姬洳,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畢竟從一個外人角度來看,鄭戎怎麼樣也比一個素未蒙面的小將士要放心的多,就連容蕪自己私底裡也是偏向鄭戎的。但既然這是姬洳的選擇,她也會去尊重,或許那個蒙拓真的是良人呢?重活一次,什麼身份地位她已經看的很淡了,能真心對姬洳好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明日下學後要不去那個絲綢鋪子看一下吧……
容蕪又翻滾了一會兒,還是越想越煩躁,於是乾脆坐起來披上外衣到院子裡冷靜冷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7:32
第三十七章
不知不覺又轉到了從前庾邵最喜歡待的那面牆,一抬頭,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從另一邊麻利地翻上了牆頭,剛坐穩似乎也發現了容蕪的存在,晃了下差點又掉下去。
似曾相識的場景,不過這次那個人影沒有逃,而容蕪也沒有心慌。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那人輕笑一聲,從牆上一躍而下,大步走了過來。
庾邵一點也不見外地跟在後面走進了屋子,在窗臺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看著某人自從進來就沒搭理過他,寬鬆的外衣搭在身上從後面看起來光光蕩蕩,長髮未束就這麼直直散下來,別有一番慵懶的韻致。
他看著容蕪從另一邊的桌子上倒了一壺茶,然後捧著一個略大的杯子走了回來,坐到了他對面。
熱氣嫋嫋,沒有他的份。
庾邵咂砸嘴,這麼一會兒他還真有些渴了。拿眼神可憐巴巴地示意了好幾下,都被面無表情地擋了回來,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自己去拿,只得幽幽不舍地將視線從桌子上的茶壺處收了回來。
容蕪雙手捧著茶杯,熱氣呼了上來,襯的眼神霧濛濛的,她也不吭聲,好像也沒在看對面的人,就這麼靜靜坐著。
看到她明明眼眶都已經發黑,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一雙眼睛卻還是精精神神的模樣,庾邵皺了皺眉,直接道:“你休息不好?可是身邊又招惹到什麼東西了?”
容蕪抬眼瞟了他一眼,又垂了下來,搖了搖頭。
“那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容蕪又搖了搖頭,感受到庾邵的視線愈發強烈,還是轉移話題地問了一句:“你怎麼過來了?爬牆頭可不是君子之為。”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還是個君子?”收到一個白眼,庾邵唇角彎了彎,好整以暇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今晚吃的多了出來活動一下,正好路過來串個門,好得也算是故地重遊。”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盼了下,嘟囔道,“什麼嘛,一點變化也沒有啊……”
“……你這個飯後散步轉的也是遠。”
“過獎過獎。”
見容蕪說了幾句話後又開始盯著茶杯發呆了,庾邵面色漸漸轉的鄭重了些,若有所思地觀察了她一會兒,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明日就要上女學了吧,今天可有好好休息?”
“沒有,我今天去靖甯侯府了。”容蕪低著頭,沒有看到對面的人臉突然拉了下來。
庾邵胸口忽然一悶,酸酸倒的他覺得怎麼坐都不舒服,換了個姿勢後忍了忍,一開口還是一個“哼”先遛了出來。見容蕪還沒來看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怪裡怪氣道:“……哦?去見你姬哥哥啊?”
“嗯……見到了。”容蕪揉揉眉,又想起了姬洳扶著門口臉色蒼白看著她的模樣,心裡一陣煩亂,沒有注意到庾邵語氣的異樣,直到回過神來後才發覺對方似乎已經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東西了,她愣了愣,這才趕上了最後幾句聽起來特別語重心長的感覺……
“……哎,四丫頭啊,爺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可都記住了?這女孩子啊,得有點自己的想法,別總別人都說好的你也覺得好……不論是東西啊,或者人也是,喜歡的人多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知道了不?”庾邵舔了舔嘴角,這說了半天覺得更渴了……只感歎自己真是一片良苦用心,為了給她養出不同於他人的眼光講了這麼多“人生大道理”,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抬眼一看,正撞見容蕪一副“這人是在幹啥”的困惑模樣,嘴裡一噎,梗聲道,“爺的話聽明白了嗎?啊?”
容蕪眉角抽了抽,心裡想著看他這幅臉紅脖子粗的耍賴模樣,就算沒聽見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要緊的從他嘴裡冒出來,撇撇嘴又回到了方才自己的思路上,順口接著之前的話題道:“謝姨病了,阿洳心情也不太好,我去陪她們說說話,姬哥哥正好也在府中照顧他們……”
庾邵一愣,心裡的堵塞瞬間通暢了不少,熨帖的感覺連腳趾頭都在叫囂,嘴邊卻忍著上揚的角度,輕哼道:“這樣啊……”他只是那個正好在的而已啊……
容蕪莫名其妙地抬眼瞅去一眼,對於他這種一會兒一變的情緒完全搞不明白。然後或許今晚的月色太溫柔,又或是久違的熟悉氛圍又充斥了整個屋子,她不知不覺地就想多說一點……
她沒有將姬洳和蒙拓的事告訴他,不是不信任,而是覺得這是她和姬洳間的秘密,不論是誰都不能說,而是簡單說了她明日想去一個絲綢鋪子……
庾邵雖將她今晚走神和幾次欲言又止轉而說起別的的模樣看在眼裡,也沒有多問什麼,隨口“嗯”了一聲,又出乎容蕪意料道:“明日我沒事,陪你一起去那個鋪子吧。”
見容蕪睜大眼睛看過來,今晚第一次可算魂回歸有了點神采,庾邵伸手不輕不重地朝著她的額頭敲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齒道:“好了!也不要太感動更睡不著了,早點上床躺著去!”
容蕪呐呐道:“……那你呢?”
庾邵一把搶過她一直捧著卻不曾喝過的大茶杯,仰頭咕嚕嚕地灌了個痛快,“啪”地放回桌子上,別過頭沒好氣道:“睡你的去。爺還有些累,可以勉為其難再坐一會兒……”
頓了頓,見那人還呆在對面沒有動,耳朵不禁開始微微泛紅,伸出手擋在在一側裝作支著腦袋看向窗外,語氣卻不自覺的放輕了:“沒事了。有爺在這兒坐著,沒有哪個小鬼敢湊過來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你還不趕緊去睡覺?……”
容蕪站起身,披著外衣往裡屋走去。轉過門後,輕輕探出半個頭看過去,明月掛在窗外泛著柔柔光暈,屋內燭火幽幽,一人側身坐在那裡,修長高大的身影讓人心裡漸漸安穩了下來,她如今沒有被鬼魂纏,可因姬洳的事煩躁的情緒也真的跟著沉靜了。
輕手將外衣掛在一邊,爬上床鑽進了被窩,面朝裡蜷縮著閉上了眼,很快傳來了清淺而平緩的鼻息聲。
她好像又夢到了見到了惠濟師父,在他的幫助下重現了庾邵的前世,眼前過馬燈似的閃過種種片段,耳邊響起了惠濟師父似歎息的聲音:“那個孩子雖為護魂,但若在你身邊待的太久,還是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她聽到夢中的自己拚命搖著頭道:“我不怕,我不在乎身體有沒有傷害,只要能讓他留下來……”
可是她越央求,惠濟師父的聲音卻離她越來越遠,最終只剩縹緲空曠的仿佛從天上傳來一般:“阿彌陀佛,護魂——以武為源,乃是其中最純摯的一種……”
“師父您別走!救救他!救救那個笨蛋吧……那個護魂其實連自己都護不住啊……”
“啟程,往鳧山方向追公子晏。”就在容蕪呼喊惠濟師父時,熟悉的聲音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睜眼間,她看見另外一個自己正站在閔京城的街頭,入眼處是容茂跑遠的背影,而自己已追著容茂而去阻止不及,見狀她只得朝著準備向另一方面而去的庾邵喊到:“庾邵!不要去……你會出事的!”
庾邵似乎聽到了一般,緩緩轉過了頭來,但那面容卻換成了虞錦城的模樣。不遠處,庾鄺不知從哪裡忽然舉著劍刺了過來,那毒舌般陰厲的目光縛的容蕪僵硬著動彈不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張著嘴喘息困難,眼睜睜地看著那劍即將刺入虞錦城背,而那人卻還正在一臉戲謔地沖著自己笑,渾然不知面臨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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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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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7:46
第三十八章
“呃……”容蕪掙扎著又絕望不已,好像自己馬上就要看到虞錦城血濺當場的模樣了,就在這時眼前忽然一黑,好像被什麼給遮住了,世界重回了安靜……
沒有惠濟師父,沒有虞錦城,也沒有庾鄺……
她……應該只是在睡覺而已……
眼前溫熱熱的,接著那個溫熱一下下地輕撫過自己的額頭,耐心而輕柔,狂跳不已的心也跟著像被安撫了一樣。
“多大人了,怎麼睡個覺還能把自己給悶出一頭汗來……”夢中熟悉的聲音好像又傳來了,嘀嘀咕咕的似抱怨又似無奈。
容蕪一瞬間有些委屈的想哭,努力張了張嘴想叫他,也不知自己發出了聲音沒有……
只是感到額頭的溫熱頓了頓,接著突然離開了。她的委屈更強烈了,也更加不滿,胸口難受的快要哼出來,結果下一瞬那個溫熱又回來了,並且好像比之前的更加柔軟而小心翼翼……
雖然只是一觸即離,但她瞬間覺得滿足了,嘴角牽出一絲微笑,終於安靜了下來。
次日,容蕪是被杏春給喚醒的,坐起來時只覺得渾身酸疼像是長途跋涉了一番似的。揉了揉頭髮,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猛地睜開眼四處搜尋了一遍,果然不見了庾邵的身影。再對上杏春疑惑的目光時也覺得自己神經質了,他現在又不是別人都看不到的鬼魂了,怎麼可能還在這裡……
一天的授課,容蕪難得地在心不在焉的晃神狀態中度過,引得先生下課了還關心地詢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等到下學,容蕪藉口先送走了謝纖和慕容□,自己再左右觀察了下見女學學生都走的差不多了無人注意自己這裡,這才有些鬼鬼祟祟地朝著女學後門方向繞過去。
今早她已經跟杏春打好了招呼,不用馬車來接了,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她去謝纖那裡做客便好。雖然杏春阻止了一早上,但都是白費功夫。這些年來容蕪不少次讓她打過掩護,她也練成了熟能生巧面不改色地面對馮媽媽的質疑了,這次最後也只得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因考慮到安全問題,女學建造的位置不算繁華卻也不至人跡罕至,其實就是典型的前門可見各色人群車馬,而後門就僻靜的零落幾人路過了。
容蕪剛轉過牆角,就看到一人斜靠在牆邊,穿著一件低調的青色錦衣,可周身的氣質卻仍吸引著路過的人們不住回頭……更何況那一張俊致無雙的臉。
聽到腳步聲,那張臉轉過來,沒有絲毫等的不耐煩的神色,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般地對她挑眉怪怪一笑道:“這麼緊張幹嘛,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容蕪臉上忍不住微微泛紅,低著頭走過去從他手中扯過絹紗頭笠給自己套上,小聲道:“走吧……”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接著手中一輕,有人將她的書袋接了過去,自然地掛在自己肩上,明明十分的不倫不類,但那人卻好像沒有絲毫意識到。
“走吧,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庾邵還是沒敢帶她去那對老夫婦的鋪子,最後兩人上了金祥樓,在一個包間裡坐下。
“說實話,金祥樓有些東西做的還沒那個小鋪子地道,可是如今帶你坐路邊也太顯眼了些……”庾邵一副可惜了的模樣。
容蕪取下頭笠從窗戶看向外面,擺攤子的小販們都想趕在收攤前多掙一點,叫賣的更加起勁,人聲鼎沸絡繹不絕的樣子,真是熱鬧。
“沒關係,以後總有機會的。”
“嗯,你說得對。”庾邵好心情地彎彎唇,眼睛看著菜譜,“其實這家也算不錯,以前禮學監那群人常來喝酒的。”
“我知道……大姐姐最喜歡的這裡的桃酥了。”
“那你喜歡什麼?”
容蕪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怎麼來過這裡……”
庾邵“啪”地合上菜譜,招呼來小二流利地報出一串菜名,容蕪聽都沒聽清,那小二也是低頭狂記出了一頭汗。好不容易等庾邵停下了,小二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公子……需要喝點什麼嗎?”
庾邵看了容蕪一眼,開口道:“一壺閔陽紅吧,水不要太熱了。”
“哎,公子您放心,小的這就去傳菜!”
小二走後,庾邵看見目瞪口呆的容蕪,摸著下巴得意道:“這些都是爺當年覺得還不錯的,你來嘗嘗最喜歡哪個。”
“你……你這也點得太多了吧?我們又吃不了,應該留一些以後再來也可以啊!”
“看你這瘦的模樣,這些年來都沒好好吃飯?多吃點能長肉。”庾邵蹙了下眉,“閔京城好吃的多著呢,明日咱們再換一家。”
容蕪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小二又敲門進來倒茶水了,再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想反對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只得默默點了點頭,卻沒反應過來好像一起答應了個什麼明天的約定……
庾邵的口味果然不錯,容蕪吃起來就有些停不下口。小二進來添水時見一身貴氣俊致無雙的公子正親手將蝦去了殼放在一邊,方便那個秀麗美貌的姑娘食用,不禁感歎如今對自己夫人照顧到這種程度的真的不多見了……金祥樓整日接待不少富貴人家,能帶自家夫人出來用餐的本就少,更別說剝蝦什麼的了……
“少沾一點汁,蝦原本的鮮美都要被蓋住了……”公子的聲音透著絲無奈。
姑娘頭也不抬地點了點頭,手中卻又不停夾了一隻,滿滿地在醬汁盤裡滾了幾圈,放入了嘴裡。
“……好吃嗎?”
“嗯!好吃啊,你不知道這沾的多才有味!”
當姑娘抬起頭來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時,站在一旁的小二似乎感到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滿眼只有那溫潤奪目的眉眼,瓊鼻朱唇無處不再發光,那吃東西的幸福模樣直讓人恨不得將所有好的東西都雙手奉上去……
他瞬間理解公子的舉動了,這般姑娘就是應該捧在手心裡寵愛的……
“哈哈哈哈……傻不傻?”公子低低的笑聲讓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才傻,不信你也嘗嘗這樣吃啊……”
“手占著呢。”
“……唔,我夾一個給你,頭過來點。”
砰——
小二不小心後輩抵在門上發出了聲音,那姑娘像是剛發現屋裡有別人似的訝然回頭,夾好的蝦也掉在了桌子上。
公子不悅地也看了過來,沉沉的目光讓他腿不禁有些膽顫。
“那個……小的來倒,倒水……”小二趕緊上前添好水,又忍不住奉承道,“公子對夫人可真好……”
啪——
然後就見姑娘的筷子也掉了,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模樣更讓人憐愛。
“……你出去吧,這兒不用伺候了。”那公子的聲音不知為何也有點發緊,但小二已不敢再多想,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室內留下了一片沉默,庾邵壓下有些燥熱的情緒,看著對面容蕪安靜地低著頭吃蝦,輕咳了一聲,語氣故作輕鬆道:“爺的蝦還沒吃到嘴呢?”
“……你自己吃。”
“手上髒。”庾邵表情無辜地攤攤手,上面全是沾的蝦皮還有汁水,怎麼也不肯這樣拿筷子的。
“……那我來剝,你去吃。”
見容蕪放下筷子就打算去摸蝦,庾邵趕緊擺擺手擋住無奈道:“哎算了算了……你就別沾手了,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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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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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7:57
第三十九章
“……”容蕪鼓著臉默了默,然後用公筷忽然夾起一隻蝦,放進醬料盤裡滾啊滾浸啊浸吸足了汁,然後伸到了庾邵面前,“喏,張嘴!”
庾邵看在眼裡,眼角抽了抽,還是乖乖張開嘴,吃到後立刻露出誇張的表情叫道:“哇,好鹹好辣!夫人你這是謀害親夫嗎?!”
“……庾邵!”容蕪面飄緋雲,本來想斥責的聲音被他的表情一逗,也怎麼也氣不起來了,噗嗤一笑舉起醬料盤,“你再裝,再裝就把這一盤都喝下去!”
“夫人饒命,饒命啊……為夫還要留著命剝蝦呢!”
笑鬧著用完膳,兩人這才向姬洳所說的那個絲綢鋪子走過去,終於在西市找到了那個名叫“棲鳳齋”的兩層店面。
當時姬洳講到這個名字,還紅著臉解釋道蒙拓說她就是那偶落在他家鋪子的鳳凰,如今他想將這只鳳凰留下來……
姬洳說的深情,但不知為何容蕪聽在耳裡竟覺得微微的怪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與庾邵對視一眼,容蕪走進了這家絲綢鋪子。裡面有三三兩兩的客人,見有人進來了,一中年的女子前來招呼道:“姑娘想看點什麼料子?昨日剛來了一批新的,正適合年輕的姑娘家。”
容蕪環顧了一圈四周,裝飾的倒也大方整潔,看起來生意也不錯,倒也算是過得富足人家。
“姑娘?”
“……嗯?我,我來找人。”
“找人?”
“嗯,我是受人之托,來見蒙拓。”
那女人怔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容蕪,因她還帶著頭笠並不能看清楚容貌,又向她身後看了看,遲疑道:“姑娘……可是一個人來的?”
容蕪不解,也向後看了一眼,見庾邵站的離她比較遠,好像也在看著什麼料子並不認識她一樣,她雖疑惑,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看女子的神情像是松了口氣,轉瞬又換上了一副憂愁模樣,對她點點頭道:“阿拓病了……請姑娘稍等。”
進去不久後,一身高瘦長的青年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青年面目英俊,但卻顯得格外蒼白,看見容蕪後急走兩步想要抓住她的模樣,卻在跟前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攔住了。
青年一愣,與身後的女人對視一眼,不是單獨一人來的嗎?
“姑娘……這位是?”女子也沒想到,出聲問到。
“路人。”庾邵淡淡答到,推開青年的身子警告道,“小兄弟這般衝撞姑娘家,不合禮數吧?”
青年這才反應過來,面色急切道:“公子誤會了,在下並未想冒犯姑娘,只是太心切了!”說著又看向容蕪,“在下蒙拓,姑娘是……受何人所托?她,她可有說什麼?”
容蕪也一直在觀察著他,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異常,沉思了一下,還是從懷中取出了那封信遞了過去。
蒙拓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拆開看了,看到最後眼眶都紅了,強忍著握緊了拳,起身朝著容蕪深深一揖道:“多謝姑娘大義,蒙拓與阿洳感激不盡……”
容蕪吃了一驚,也起身道:“公子不必如此。”
“姑娘……可是昌毅侯府四姑娘?阿洳跟我提過的,這裡沒有外人,姑娘若不舒服可將頭笠去掉。”
這話說的體貼,但當容蕪四下一看,見那三三兩兩的客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鋪子裡了,心裡不由一慌,看到庾邵還站在一邊後這才安心了些。
那中年女子為難地看著庾邵,他那渾身的氣勢往那裡一站,就讓人不敢上前趕人……
容蕪還沒開口,就聽庾邵又漫不經心道:“小兄弟這話又有意思了,你既不認識這位元姑娘,哪有就讓人家隨便摘頭笠的道理?再者了……”庾邵看著容蕪挑挑眉,“我看她充其量就是個小丫鬟罷了,什麼四小姐……小兄弟怕是想多了吧?”
蒙拓聽著神情微變,接著沉下臉道:“公子又是何人?在下鋪子今日不再待客,公子還請改日再來吧!”
“那可不行,我這人吧……就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這店鋪奇怪,光天化日之下就要關門,留一個姑娘在這裡是何居心?該不會是……黑店吧?”
庾邵最後幾個字說的又輕又尾音上調,容蕪心裡好笑,面上卻一緊,正色道:“這位公子請慎言,我來此處找這位蒙拓公子有事,如何能隨口污蔑人家是黑店?”
庾邵輕瞪了她一眼,哼聲道:“你這小丫頭不知好歹,爺好心幫你反倒落了埋怨!罷了,爺也不摻和了!”說罷一撩衣擺轉身走了出去。
容蕪收回視線,對著蒙拓輕聲道:“讓蒙公子見笑了。信也送到了,若公子無事,小女子也就告辭了。”
蒙拓也不再看庾邵,見容蕪起身要走急忙道:“姑娘請稍等,可容在下回一封信,請姑娘轉交阿洳?”
“可。”
蒙拓進去寫好信,千恩萬謝地交個容蕪,親自將她送了出去。
容蕪目不回頭離開,直到走進一條小道後,才有人從一側閃了出來走在她的身側。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庾邵伸手接過書袋提著,若有所思道:“那個絲綢鋪子,被人盯上了。”
“被誰盯上了?”容蕪一驚,恍然道,“你是發現有人,這才裝作與我不認識的?”
“嗯。”庾邵應了聲,“剛剛我先出來一步,粗略看了下,最少有四人在周圍分散著。阿蕪,你去見那個蒙拓……究竟是何事?他口中的阿洳,可是姬晏的妹妹姬洳?”
見此事不簡單,而庾邵又已經猜出了大概,容蕪便不再隱瞞,簡略地向他說了個大概,然後蹙著眉問道:“你覺得,這個蒙拓……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簡單的人。”
“此話怎講?”
“他與那個老闆娘雖是母子相稱,但眼神交流間卻不似母子親昵,那做母親的倒像是個下屬。”庾邵淡淡道,“再者,你方才說蒙拓是西北軍中的,可慕容左將軍的軍紀卻絕沒有養病可以回家養的道理,我看那人也不似病入膏肓了,除非是軍中有不淺的關係在,如此又怎可能只是個尋常小兵小卒?”
“阿洳說他在軍中人緣很好,她的火長經常派他進城辦事……”
“哼,小小火長可沒有那麼大的權利,這套說辭也就是騙騙你們這種閨中小丫頭吧。”庾邵眼神微眯,冷笑道,“他既敢對姬洳說是在西北軍中,那他這個身份就一定能經得起姬晏的調查。除此之外,應是還有人為他鋪平了路,才能讓他做起事來這般放的開。不然軍中整日晨跑晚練的,有軍銜的將官都尋不出個機會回家,能讓他還有時間與姑娘家培養感情?”
“依你這麼說,那個蒙拓接近阿洳一定是不懷好意了?”容蕪一驚,掏出懷裡他的回信皺眉道,“這封信……還是不要給阿洳了吧……”
“不,要給,還要裝作不知情的給。”
“那怎麼能行?我不能欺騙阿洳!”
“好啊,那你現在就把信給撕了,然後回去告訴姬洳那個蒙拓是騙子,看在這種全憑猜測的情況下她會不會相信?”庾邵說完,見容蕪苦著張臉,歎口氣道,“這是有人想利用姬洳呢,也不知最終目的為何,如今只有將計就計。你今日表現的就很好,他們應當認為你斥責了我便是相信了他們,也不會打亂他們的下一步動作,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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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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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8:10
第四十章
容蕪低著頭默不作聲往前走著,庾邵心裡不忍,伸出大手在她頭上揉了揉,低聲道:“別愁了,你這小腦袋也想不透什麼,爺會幫你的。”
入夜,閔河兩岸仍燈火通明,二層小樓中傳出姑娘的笑語聲,輕紗曼妙惹人流連。一處雅間中,錦衣公子微閉雙眸,面容精緻俊秀,下人進來小聲傳了話,公子睜開狹長的鳳眸,裡面一絲陰厲透出。他揮了揮手,讓那彈琵琶的姑娘退出去,接著一身量瘦削的男子閃身進來,跪拜道:“公子。”
庾鄺唇微微勾起,修長的手指把玩片刻茶杯,這才幽聲道:“怎麼,她去了?”
跪在地上的正是蒙拓。
他的臉色變了變,垂頭道:“回公子,是有位姑娘去了,但……並不能確定是昌毅侯府四姑娘。”
“……哦?”
蒙拓將下午發生的事情詳細講了,見公子注意力仍在茶杯上,看不出喜怒,心裡一緊,急忙又解釋道:“小的……按公子的吩咐特地扯出了和姬二小姐的關係,可她卻沒有放鬆下來,那頭笠是一直戴著的。不過看那說話的氣度……不似尋常人家,應是昌毅……”
“廢話。姬洳的事情,以容蕪的作風,是不會放心假以他人之手的。”庾鄺冷笑一聲打斷他,想到了什麼面色微沉道,“你剛剛說,除了容蕪之外,還有別人在場?”
“是的公子,不過那就是一個多管閒事的路人,最後也被容四姑娘給斥走了!”
“哼,也算容蕪的運氣好,被個路人攪和一番……不過,她也應該沒有對你起疑心,回信給她了嗎?”
“已經交給她了。”
“那便好……”庾鄺撂下茶杯,嫌棄似的一把又推的遠了些,“這段時間你繼續裝病在那絲綢鋪子裡等消息,平日裡不要輕易露面,讓范嫂多擋著。軍營那邊……我已吩咐下去了人,不多時就會把你的遺孤身份傳出去,屆時慕容左將軍定不會棄當年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副將之子于不顧,只要見到的左將軍……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蒙拓眼睛一亮,頭低的更深急切道:“是,是是……公子放心,小的定不會辜負公子期望!”
“好!只要你事做的漂亮,你的身份便不再是一個無名小卒,若你再有點本事真的能把姬洳搞到手,這一世就是享不進的榮華富貴了。”庾鄺狹長的眼角掃向他,看到他貪婪的醜陋面容不禁一陣噁心,臉瞬間拉了下來,不等他再千叩萬拜就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滾了!”
當雅間裡又安靜了下來,庾鄺推開了窗戶,外面的夜風呼地拂面而來,夾帶著嬌笑喧鬧聲,但他的面色卻是沉靜似水,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庾邵已經不在了,對於姬晏的設計也在多年前便開始準備了,但一切進行起來卻比他預想的要難上許多。
最開始的想法是將庾邵的死引到姬晏身上,雖然沒有證據,卻可以引起不知情者的猜忌,毀去幾分他的名聲。然而後來他發現,他小看了閔京城這群看似不務正業公子哥們的心性,無論是對死去的庾邵、還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公子晏,他們之間的友誼都不是憑空口幾句話就能打動的……終歸是低估了姬晏的名望與地位,若再多在此出做文章難免會引到自己身上,這條路只得作罷。
姬晏本身太過於堅固不容攻破,那就只有從他身邊的人入手。姬洳,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憑藉上輩子的記憶,在多年前他就率先尋到了慕容左將軍戰友的遺孤蒙拓,這些年來對他們母子多有照顧,直到如今時機成熟了才讓他從軍,繼而安排與姬洳的偶遇。果不其然,上輩子姬洳看上了這個少年,這輩子又奮不顧身地投入了進去。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蒙拓的身份是慕容左將軍自己發現的,繼而認其為義子,而他與姬洳的相遇也不似這麼早,而是等到了他已經成為將軍府公子後才在某次宴會上相識的,因此所遇的阻礙也不是很大。
但如今他可不會放過這一個好機會,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些時間,一切就都不同了。
姬洳和蒙拓如今的身份變得猶如鴻溝遙不可及,而姬洳能夠尋求幫助的,只有容蕪一人。以蒙拓一人,拉下貴女兩人,再加上讓姬晏在繼承世子位的關頭陷入焦頭爛額,實在是太過划算。只可惜,容蕪的運氣太過好一些,竟然全程沒有露臉,如此只有讓他稍微再做下安排,才能徹底將她也捲入這件事,私見外男,情書相傳,名聲盡毀,水到渠成。最終再讓未來的靖甯侯夫人謝氏得知她得所作所為,那麼對於害了自己女兒的人她也絕不會容許嫁入姬府。
其實此事將不將容蕪牽扯進來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這步棋,他的目的只有利用姬洳來攪局,畢竟從上一世的情況來看,蒙拓生性貪婪,姬洳的後半輩子全靠著娘家扶持勉強度活,可謂拖後腿拖到了一定程度。姬洳之後,後面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許多步棋在等著姬晏,再強的存在,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強不可摧。
至於對容蕪的設計,全部出自于澍玉公主司馬妗。不知為何這位公主殿下對容瑩可以忍耐,卻獨獨視容蕪為眼中釘,達到不可不除的地步,兩人達成協議後,她的一切所作所為都為了將容蕪和姬晏分開。
對此庾鄺感到萬分可笑,若說姬晏對容蕪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但上輩子做的再多,最終也換來了容蕪被捆於敬天臺活活燒死的命運。從庾鄺來看,姬晏對容蕪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落得這個結局,說實話他都覺得是讓姬晏得到了解脫。、
姬晏對容蕪好沒錯,但庾鄺認為那絕不是愛。就如同上輩子姬晏最終看破紅塵入駐朝恩寺,發誓永不復出,庾鄺將其歸結于姬洳的不幸以及謝氏之死,在他看來,姬晏是無欲無求的,唯將親情看得極重,於是這一世他才將一切棋子都安排在了他的親人身上。
至於容蕪,畢竟與司馬妗連了手,順便滿足一下盟友的要求也未嘗不可。況且這一世的容蕪也改變了太多,已經在無形間對他造成了層層阻礙,再加上她看向自己時那明顯帶著提防與厭惡的眼神……
庾鄺狹長的眼眸眯成一條縫,輕輕關上了窗戶,也阻斷了外面的熱鬧。
“誰叫你不夠安分,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容蕪將蒙拓的回信交給姬洳後,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悄悄觀察著她的表情。自從庾邵道出蒙拓的別有用心,她就一直拿不准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姬洳……庾邵雖然說最好再等等,但她看著姬洳這般全心全意的模樣,內心的愧疚就讓她坐立不安。
姬洳看完信,唇角漸漸彎起好看的弧度,抬頭看向容蕪,鄭重道:“謝謝你,阿蕪……”
容蕪一怔,扯出一絲笑來:“別這麼說,其實……”
話沒說完,就聽姬洳面上閃過一瞬的掙扎,頓了頓,還是開了口問到:“阿蕪你……可與慕容左將軍的女兒交好?”
“慕容左將軍……慕容□?”容蕪恍然,她之前竟然一直忽視了這位慕容左將軍就是阿□的父親的事實。想到這裡,她臉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姬洳,半晌才道出一個“你……”
“罷了,是我多慮了,阿蕪你不必在意……”
“不是……那個阿□的確現在女學解讀,阿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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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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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8:21
第四十一章
容蕪擔心姬洳誤會急忙解釋道,卻連姬洳淡笑著搖了搖頭:“你別多心,剛剛的確是我想多了,阿拓如今在慕容左將軍的西北營裡,我就想到是否可以讓阿□姑娘代為牽線……”
“這個……可是他在信中提到的?”容蕪面色微沉。
“並不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過。”姬洳解釋道,“是我自己想的魔障了……”說著自嘲地笑了一下,“這些日子來,我整天想的就是我們以後該怎麼辦,阿拓就差一個身份,但這卻是我最沒有辦法的……”
蒙拓在信裡的確沒有提過慕容□的事,但他著重訴說了因他們身份不匹配的苦惱,這也是庾鄺讓他做的。若姬洳真心待他,定會為他向容蕪開口,到時候幾個小姑娘同情心氾濫,再由慕容□對慕容左將軍吹吹耳邊風,蒙拓地位的提升就會更容易。
“阿洳,你聽我說……”
“現在我想明白了!”姬洳忽然興奮了起來,就連蒼白的臉頰上也泛起了紅暈,“阿蕪,你說的對!我應該相信阿拓,總有一天他能憑藉自己的能力站到我身邊的!”
“……”
她說的對?她說什麼了就說的對了……
容蕪看著姬洳幸福洋溢的模樣,默默將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其實庾邵說的才對吧,如果現在將他們對蒙拓的猜測告訴姬洳,對方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女學還是要繼續上,並且進行了第一次學業考核。
考核的項目有詩詞、策論、書畫、琴藝、騎射五項,容蕪的詩詞、書畫和琴藝都是第一名,策論也居於前列,唯有騎射弱了些,勉強合格。即使如此,容蕪的總成績還是十二人當中最好的。
雲菀排在她後面,自從石先生公佈了排名後臉色就一直不好,瞪著容蕪的後背恨不得能戳出窟窿來。在下學後慕容□等著容蕪收拾東西時,冷不丁地從身旁路過道:“有些人也不知坐在這裡做什麼的,借讀也就罷了,還整日不思進取,真是拖後腿不嫌丟人的!”她的聲音又尖又細,聽的人耳朵一刺。
容蕪眉頭微蹙,直接兌回去道:“有些人也不知怎麼想的,整日盯著別人也不嫌累。若將這功夫用在功課上,恐怕第一也不會拱手讓人了吧?”
“噗……”慕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急忙捂住嘴。
“容蕪!你……你別得意!這次算你運氣好,下次我定會超過你的!”
“好啊,那我們下次見分曉。”容蕪挎起書袋,拉著慕容□和謝纖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不過我也說了,想拿第一,先看你能不能管得住這雙眼和這張嘴吧!”
雲菀氣的說不出話來,看著她們三人的背影,狠狠地將書袋摔在了桌子上。
出了女學大門,容蕪擔心慕容□將雲菀的話放在心上,在分別時勸道:“阿□,你莫要在意那人的話,你的騎射成績可是這裡最好的,人各有長處,並不是什麼都要比個高低的。”
“哎呀我曉得!你放心吧阿蕪,在被我爹塞進來之前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你們都是憑自己本事考進來,我本來就是墊底,能多學到一點就是進步啦!”慕容□倒是真看的開,無所謂地哈哈一笑,又表情神秘地小聲對她倆道,“跟你們說啊,我爹最近尋到了他從前下屬的遺孤,心情正好著呢!才不會管我考成什麼樣子……”
容蕪聽著好像有什麼資訊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了,再尋也抓不住,只是笑著推了她一下:“你呀,真是叫我和纖纖白擔心了!纖纖這次考核就比入學時進步很多,要是你下次年末考核沒有進步,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遵命遵命,到時候還得請容先生不吝賜教啊!”
幾人又笑鬧了一陣,就分開了。容蕪照常走進了後門的巷子裡,果然見有人身姿挺拔背對著等在那裡,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烏髮微遮下的清俊面容如塑如雕,笑起來好像整個周邊都熠熠生輝起來。
但這也能未讓容蕪展顏,將書袋遞過去後就直直走在了前面。庾邵勾下頭瞅了瞅她那氣鼓鼓的小臉,挑眉道:“是誰膽子這麼大,都欺負到咱頭上了?”
“哼……”容蕪重重地哼了一聲,半晌,才咬牙蹦出道,“不過手下敗將,不足提及!”
庾邵被她這熊熊燃燒起來的小氣勢逗樂了,剛想揉一把毛絨絨的小腦袋,餘光忽然掃到身後牆角探出的一個身影,犀利的目光瞬間射過去,正見一個黃色身影急忙縮了回去。
“怎麼了?”容蕪見他忽然停下來了,不由問到。
“沒事,在想今天去吃點什麼才能把這團小火焰給澆滅。”
容蕪一愣,接著看到他促狹的目光才反應過來,伸手就要去掐他:“讓你笑話我,讓你再笑……回頭給我補一補策論!”
“哎呦,哪有這麼拜師的?哎呦呦……你還更使勁了?”
“誰要拜你為師了……你教不教?教不教?不教我去找我大哥了!”
“……教,怎麼敢不教?找什麼你大哥,容慕當年的策論還不知私下找爺討論過多少次。”庾邵說著得意地沖她眨眨眼,有點邀賞的意思。
容蕪只是哼了一聲,目不轉睛地往前走著不去理會他,可是唇邊壓了壓,還是有一絲笑意忍不住溢了出來,輕咳一聲,掩飾般地拽著他嚷道:“快點走了,都要餓死了!”
在她不曾看到過的時候,庾邵一直是他們那個時代的天之驕子吧,只有真心崇敬,才會在他離開這麼些年每被提起,都會引起一陣遺憾。
等到過了許久,雲菀這才敢屏住呼吸再次探出頭來,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原本因氣的不輕,在學堂裡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出來,正巧看見容蕪一人獨自向後門走去,雲菀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卻發現她單獨見了一個男人!
“好可怕的眼神……”回想起那個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明明是俊美無雙,卻讓人涼透了心底,雲菀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冷靜下來後,不由又勾出一絲莫名得逞的笑容。
“沒想到啊容蕪,你平時裝的那麼高尚,私下裡卻已經跟男人混在一起了!不知讓別人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你還會不會如此趾高氣揚呢?”
當庾邵遠遠看著容蕪安全進入昌毅侯府,這才回到了太子府。太子晉最近也不閑著,整日隨著大周的官員四處走動,此次他們來訪大周時日不短,主要有進行深入交流的目的,而太子晉親自前來,更是說明對此行的重視。
今日庾邵回來路過書房,見太子晉難得沒有在外應酬而是早早回來了,心裡雖奇怪,但也懶得專門打什麼招呼,正準備直接走過去時卻被發現了,那人眼睛一亮,一嗓子叫住了他。
“錦城!你終於回來了!”聲音帶著興奮,好像一直憋著什麼大秘密終於找到了可以分享的人。
庾邵眼角抽抽,還是走了進去:“怎麼了?”
“我給你說!我發現了件大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我去洗洗睡了。”
“哎……你先別走了!聽我說完啊!”太子晉見他不感興趣,生怕他走了又沒人說了,急忙一把抱住他的腰口中吐出一串道,“公子晏要去向昌毅侯府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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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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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8:31
第四十二章
見懷中人停下了腳步,他松了口氣,又進一步詳細道:“公子晏的提親對象是容四姑娘!沒想到吧?其實我早就看出端倪了……那日擊鞠賽容四姑娘落馬,公子晏那個緊張勁兒……嘖嘖,我真是慧眼如炬啊!不過他瞞的倒也好,要不是今日托我尋一塊晉國上好的玉石,我也不敢確定呢……哎?錦……城?”
太子晉忽然渾身一冷,一抬眼就見身前那人緩緩地回過了頭,眼神中是從未見過的寒意,讓人好像從裡到外都結上了冰。
“你剛剛說了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可就在太子晉剛咽了口口水,磕磕絆絆還沒說兩句時,身子就被重重推開,隨即那人就這麼飛奔了出去……
容蕪剛回到院中,吃了一碗馮媽媽剛做的紅棗羹,就坐在書桌前溫習起功課。策論是她的弱項,入學考時的好成績全靠姬晏給她臨時補上來的,可這種東西總不能吃老本,時間久了也就漏了原型。她還需要將課上先生講過的東西整理一番,以後才好有針對性地請教庾邵。
至於為什麼她首先想到的是庾邵,而不是大哥或者姬晏,她也沒有細想那麼多。就好比為什麼嘴裡總說著嫌這嫌那的話,可每日下學卻還是自覺地往後門拐去……
手下流利地抄錄著筆記,忽然聽見門框忽然傳來響聲,她以為是杏春,便頭也不抬地輕聲道:“這裡不用陪著了,你直接下去歇著吧。”
然而又聽見一聲“砰”地關門聲,容蕪這才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到來人後吃驚地張開了嘴,水眸閃爍,結巴道:“你……你怎麼突然來了?”看了看關著窗戶還能透進來的光,頂多夕陽下沉的時刻,難道這人就這麼青天白日地闖進來了?!
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就見關窗閉門有些陰暗的屋子裡,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帶著侵略式的姿態一步步向她走來,來到書桌前一傾身,很容易地就將她禁錮在了雙臂中。
容蕪不自覺地忽然有些緊張,怔怔看向他的眼睛,被裡面灼熱的認真給吸引住了。若說白日在生雲菀氣的她是一團火焰,那麼此時的庾邵的眼中就是一片燃燒四溢的火海……
“阿蕪。”他又低頭近了幾分。
“……唔?”容蕪睫毛抖了抖,覺得自己臉熱騰騰的快要跟著燃了。
“你看看我,我現在有了強壯的身體,可以幫你拎書袋,拿頭笠,你受傷了我可以背著你,被人欺負了就幫你揍回去……當然,我會用性命保證從今以後不再讓你受傷,也不允許任何人來欺負你。我對閔京城很熟,知道哪家酒樓的哪道菜好吃,哪家鋪子的首飾材質最好,哪家的衣服好看,只要你想,我可以帶你一一轉遍,當然,除了閔京城,整個大周我去過的地方也不少,以後連晉國也會熟悉起來。我箜篌彈的不錯,策論也在行,在禮學監時品學兼優功課第一,這點你大哥可以作證,以後你想彈琴我陪你,學業不懂了我教你,學累了我還會講笑話。閔京城公子哥們會的那套詩賦史論、騎射武藝我都會,那些紈絝的吃喝嫖賭我都沒參與過,無論是從前的庾邵還是如今的虞錦城,都只喜歡過一個姑娘,以後也決定一直喜歡她了,現在就想問問這個姑娘……阿蕪,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容蕪怔怔地看著庾邵,耳邊全是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告白聲音,腦子中亂成一團……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眼神飄忽到一旁,只覺得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不敢與他對視上:“你……你這是怎麼了?不帶這麼開玩……”
“你覺得我這是像開玩笑,逗你玩兒的?”庾邵伸手輕柔而不容置喙地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躲閃,“阿蕪,我喜歡你,現在感受到我的認真了嗎?”
“庾……”容蕪被捏的臉頰上肉肉都堆了起來,那掌心的溫熱不斷包裹來,直讓她熱氣上湧,好像大腦都緊張的快要窒息。小臉緋紅一片,蒲扇般的睫毛撲嗒撲嗒地抖個不停,水眸氤氳半闔流轉,讓人看的喉結一緊。
庾邵狹長的眼眸微深,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聲音從喉嚨裡低低滑出,帶著絲引誘:“你若再不說話,我就當做是在害羞默認了……”
容蕪看見他越來越近的面容,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她晃了晃腦袋,沒有掙脫開那厚實的手掌……其實庾邵怕傷到她根本沒有用力,只是某人沒有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怎麼“反抗”罷了……
眼看庾邵挺直的鼻樑快要觸到自己,已經可以感受到淡淡的鼻息了,容蕪心裡竟泛起一絲絲的期待,在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情況下乾脆啪地閉上了眼……
庾邵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她起初嚇了一跳,但慢慢回過味來,忽然發現剩下的都是甜蜜和感動。這些年來的相處相伴如何能沒有感情,她也隱隱察覺到了自己對庾邵的依賴與不同,只是一時不敢承認罷了……她怕這又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最終落得冷眼嫌棄的地步……說到底,即使這輩子改變了許多,她在一些時候還是會對自己不夠自信。
現在庾邵說出的這番話對她的衝擊很大,但從心底裡……她願意去相信……可是……
——捏著自己臉的那只手怎麼還抖起來了?
容蕪顫巍巍地挑開一隻眼,正看見庾邵眼中閃現出的難以置信,一副呆住的模樣。她瞬間一陣羞惱,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他給戲耍了,現在可好,全讓他看盡笑話了!這麼想著就拚命地甩了甩腦袋,掙脫他的手扭頭就要往裡屋走。還沒邁開步子手腕就被一下子拉住,一個用力,身子又重新回轉撲入了那人堅實的胸膛……
聽著一聲聲雜亂而有力的心跳,身子後面也被緩緩地摟住了,耳邊似是傳來一陣歎息又好似如釋重負:“阿蕪……你這是答應我了嗎?是答應了吧……”
當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裡的這一刹那,庾邵才感到一顆忐忑的心這才回到了胸膛,好像整個人都圓滿了。
容蕪嘴角彎了彎,狠狠拿頭頂了他一下,卻正好撞在胸前的繡扣上,“嚶”地一聲叫了出來。庾邵哭笑不得地急忙把她扒出來查看:“別動,都紅了。”
“疼……”容蕪嘟著嘴很是委屈地揉了揉額頭,不自覺地就用上了撒嬌的語氣。庾邵心裡又一癢,低頭在她額頭紅紅的地方就印下了一吻。
時間好像停在了這一瞬,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都愣住了。半晌,庾邵紅著臉移開,用手遮著輕咳一聲:“我……你……還疼麼?”
容蕪低著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小聲嘟囔了一聲:“疼……”像是在控訴他的“惡行”。
庾邵看著她烏黑的發頂,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接了一句:“那要不我們再……”
容蕪倏地抬頭瞪他一眼,但那水光瀲灩的模樣絲毫沒有威脅力,倒叫庾邵膽子更大了,眼眸欲深微笑著注視著她,伸手撫在她的後腦上,漸漸低下了頭來,只是這一次的目標是那嬌嫩的紅唇……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杏春的聲音響起:“小姐,您怎麼關上門了?奴婢給您準備沐浴的熱水來了!”說著好像馬上就要推門而入了一樣,嚇的容蕪急忙推開了庾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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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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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28:46
第四十三章
庾邵不滿地咬了咬嘴唇,一臉委屈地看著容蕪。容蕪卻沒有功夫安撫他的小情緒,四處看了一圈,拉著他匆匆進了裡屋,指著床鋪命令道:“快給我藏進去!”
庾邵這回倒還聽話地拖了鞋,體貼地將它們藏在床底下,然後鑽進了被窩裡把自己捂住,靠著裡牆只露出一雙眼睛,沖著容蕪眨嘛眨的……
容蕪一把將他整個頭都蒙了進去,又嫌棄他個子太大地往裡推了推,自己也鑽上了床,散下頭髮深吸口氣道:“進來吧!”
外面傳來門開的聲音,杏春疑惑地走了進來:“咦,小姐您怎麼先睡了?”以往小姐不沐浴是不肯上床的,更何況連衣服都沒有換……
“……今日有些乏了,就先躺了一會兒。”容蕪不自然地應道,“你去備水吧,弄好後就下去休息吧。”
“哎。”杏春麻利地轉身收拾去了。
因為浴桶也設在裡屋,所以看著杏春近在咫尺地忙碌,容蕪心裡緊張萬分。為了掩蓋庾邵的大個子,她只得將身子往裡面靠,儘量與他重疊在一處,明明羞澀的不行,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本就不易,而那人卻還得寸進尺地將手臂悄悄環上了她的腰!
容蕪下意識地憋著氣一把按住了他不老實的手,正好遇到杏春回身,只見她擔憂道:“小姐您肚子疼嗎?今日是……不對,也不該是小日子啊……”
“……”容蕪可以感受到某人拿頭埋在她的背部忍笑忍的渾身都在顫抖,她只得黑著臉搖了搖頭,咬牙道,“我沒事……”
“哦……”杏春還是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又試了試水溫,覺得合適了,“小姐,現在水溫正好,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了,一會兒我自己來,你下去休息吧。”
“那……小姐您別等太久,一會兒水就涼了。”
“嗯,知道了。”
杏春將乾淨的寢衣疊好放在凳子上,出門前又忍不住看了眼容蕪:“小姐……”
“……又怎麼了?”容蕪也很是無奈。
“您真的沒事嗎?您的臉好紅……”
身後人笑的更歡實了,容蕪恨恨地伸進被窩一隻手,不知道摸到他哪裡就擰了一把。雖然擰完就後悔了,萬一他沒忍住叫出來了呢!但好在那人很是能忍,並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容蕪不好意思地隨便在剛剛擰的地方揉了幾把,卻感到那人身子忽然一僵,接著手就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十指交叉。
完蛋了……臉更紅了……
容蕪窘迫地抬起頭還不知該怎麼像杏春解釋,就發現屋裡已經沒有人了,這才著實長長松了一口氣……
像是剛打完一場大仗,容蕪有氣無力地推推身邊的人:“喂,可以出來了……”
庾邵探出頭來,頭髮雖亂糟糟的,眼神卻亮的驚人,笑眯眯地靠在床頭看著容蕪。
容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看什麼看,快把手放開!”
“不放。還要抱抱。”說著又伸手將容蕪攬進自己懷中。
“你……庾邵你這是在耍流氓嗎!”
“耍什麼流氓,以前又不是沒在床上抱抱過……”
“可你以前也沒有……沒有這麼……”容蕪鼓著臉,怎麼也說不出口。
庾邵用手支著腦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那是你以前小小的一團,抱著就跟抱閨女似的,爺不好發揮嘛。”
“……哦?閨女?”
感到身邊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庾邵不禁哆嗦一下,慌忙改口道:“啊不是……是妹妹,小妹妹……”
“……原來是小妹妹啊?”
“也,也不是……嘿嘿……”庾邵哂笑兩聲,腦子中極速運轉著用什麼詞來替換比較好,卻在還沒有想好前被人一腳踹下了床去。
頭髮淩亂衣服皺巴巴地坐在地上,無論擺出怎樣的無辜神情都沒能打動床上居高臨下的女人。最終庾邵泄了氣,委屈地嘟囔道:“若是爺抱著那麼小個小女娃還能起什麼心思,那才是耍流氓了好不好……”
“噗……”容蕪忍不住噗嗤一笑,連忙收拾好表情,繼續板著臉道,“哦?那你現在就不當我是小女娃,小妹妹了?”
“當然不會!”庾邵保證道,眼中滿是深情地看過去,“我現在看你的你全是小心思,就等一句應允了。”
“……”容蕪只覺得今晚不能再跟他聊下去了,紅著臉手腳並用地將這人直接從裡屋的窗戶裡給推了出去,“你走你走,我要沐浴,一會兒水都涼了!”
庾邵見天也晚了,便不再鬧她,只是斜跨在視窗處,回頭問道:“我走了,今晚會不會想我?”
“不會!”
“真的不會?”
“不會!”
“那可怎麼辦,我都已經開始想你想的不想走了……”
“……”容蕪嗔他一眼,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說著無賴話的庾邵,像個討獎勵的小孩子似的,還覺得……挺可愛的……
“……過來。”容蕪想了想,紅著臉沖他勾勾手,庾邵立馬一臉驚喜地低下頭湊了過來。容蕪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踮起了腳尖……
一下,兩下……探了幾次頭,每到離近他白皙的側臉時都不好意思真的親上去……容蕪也暗自唾棄自己,明明已經表明心跡了,還這麼磨不開做什麼!但是……
哎呀呀……容蕪臉憋的通紅,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咬牙直接拿頭撞了上去……
而就在這時,等的心裡癢癢的庾邵再也忍不住地轉過頭來,想著要不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就感到臉上一痛……
“唔……”
見著某人捂著鼻子摔倒在窗外,容蕪急忙扒在窗口向下探道:“庾邵,你要不要緊呀……”
庾邵有些落魄地站起身來,因他被捂著眼睛並沒有意識到容蕪在做什麼,只以為是都怪自己沉不住氣白白破壞了這麼好的氣氛,有些委屈地搖搖頭,雖然很想要再來一次但又沒敢開口……
容蕪覺得有點心疼,小臉皺在一起,伸手想要摸一摸,在摸到那鼻樑依舊挺直,除了有些泛紅外也沒有流血,這才放下心來。
但庾邵被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臉上摸來摸去摸的不淡定了,不過想到再拖下去,屋裡沐浴的水就真該涼了,還是無聲歎了口氣,握了握她的小手道:“我真的走了,你回去沐浴早些休息。”
“哦……好的,你也早些休息。”這會輪到容蕪有些捨不得了,悶悶點了點頭。
庾邵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依賴,好心情地彎彎唇,站在窗臺下剛好與她平視,黑眸幽深而認真道:“阿蕪,記得我今天說的話。”
容蕪想到他那不拘一格的告白,羞赧地別過頭去,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算是聽到了。
“等我來提親。”
“……嗯。”那小到幾乎未聞的應答引來庾邵陣陣低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人終於消失在了視線中。
然而容蕪卻還是呆呆地維持著扒在窗臺的姿勢許久,久到木桶裡的水真的涼透了,她只得勉強擦了擦身子,心裡卻覺得這水涼的好,天太熱了,正好能降溫。
這幾日,三房上下都能感受的到四姑娘的好心情。知女莫若母,崔氏看在眼裡,又想到前些日子謝氏傳來的信還有再早些從容芥那裡聽來的消息,忍不住還是將她喚到了屋裡,關了門母女倆說說體己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9:19
第四十四章
“阿蕪,你也長大了,有些事……娘親還想聽聽你的意見。”崔氏斟酌了下,還是覺得開門見山說的好,“前幾日,你謝姨來了信……”
“謝姨病可好些了?”
“聽說阿洳找她談了一次,如今兩人關係已是緩和許多,病自然也跟著好了些。”
“那就好!”容蕪高興道。
看著女兒坦然的模樣,崔氏心裡更是拿不准,試探道:“阿蕪,你謝姨說晏兒有意來府上提親,她想提前問問你的意思,你……意下如何?”
尋常侯門提親自然不會詢問女方意思的,男方合意的有,被拒的也不少,但公子晏畢竟身份不一般,謝氏在這種問題上還是難免謹慎一些。再者這也有崔氏的私心在裡面,她雖對姬晏極為滿意,也想不到女兒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但因為之前從容芥那裡聽到了些風聲,還是讓她不得不多問上一句,畢竟姬晏雖好,但她女兒的意思才是最為重要的。
容蕪聽後露出訝然的表情,她是感受到了這一世姬晏對她態度的變化,但她也明白自己對姬晏已經放下了執念。如今她對姬晏就如同親近的世家兄長一般,並無男女之情,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提親?
更何況,她喜歡的人是庾邵。
“娘親,我不能嫁給姬哥哥,我對他只是兄妹之情……”她堅定道。
崔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又想到了什麼,遲疑道:“那你跟娘親說說……你心裡可是有人了?”
容蕪臉微紅,不自然地別過頭去:“沒,沒有啊……”
崔氏看到她這幅模樣,心下了然。但一想到容芥從跟著景約先生出遊回來,說到那位晉國的將軍對小妹態度不一般,而小妹看起來對他也很親昵,崔氏的心裡就難免打嘀咕,見容蕪這裡問不出個什麼了,只得想著晚上跟三爺好好商量一下,又想到好閨蜜謝氏那邊,崔氏也覺得有些頭痛了,便讓容蕪先下去她好一個人靜靜……
不論如何,還是先給謝氏回封信吧。
崔氏信中寫了什麼容蕪不得而知,但是有件事讓她不得不再次前往靖甯侯府——靖甯侯的順位宴。閔京許多高門都受到了邀請,不論是靖甯侯這一等候位的身份,還是姬氏一族的地位,都讓此事格外受關注,就連皇室也派了人親自前來。
至此,姬晏正式成為了靖甯侯府的世子。
容蕪隨著崔氏坐馬車來到了靖甯侯,她與容瑩等人被引到了後院與其他小姐一處,崔氏自然被接待到了夫人們那裡。
一進後院,就見那裡已經十分熱鬧了。靖甯侯府難得舉辦一次宴會,各府的小姐都拼了命的纏著父母兄長一同過來,一時間鶯鶯燕燕粉香迷眼。
遠遠的正見謝紜和庾蘭被貴女們圍在中心,眾人見容瑩來了,也是自動就讓開了地方讓她們過去。許久不見兩人自然好一番歡喜,容瑩與她們很快聊到了一處,容芬和容菱也去尋了其他相熟的姑娘,容蕪沖跟在謝紜身後的謝纖招招手,兩人便退出了人群。
“纖纖,阿洳在不在這裡?”容蕪剛剛尋了一圈似乎也沒有見到姬洳的身影,今日她可也算是主角之一,不應該缺場的。
謝纖也呆呆地跟著她四周看了一圈,然後無辜地搖了搖頭。
容蕪無奈一笑,拉著她向人少的地方走去,突然聽到有人響亮地喊了一聲:“阿蕪!纖纖!”
回過頭去,見是阿□風風火火地向她們這裡走開,身邊還跟著曾經見過的另一位姑娘,好像是叫阿秀。
“這是我表姐,阿秀,你們還記得吧?”
阿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捅了她一下,容蕪笑著沖她點點頭,接著又看向慕容□道:“阿□阿秀也來了,太好了!”其實她有些驚訝,按說以一般侯府的規矩,是不會邀請寒門子弟的,尤其是這種爵位世家傳遞的時刻,大多寒門也對這等不勞而獲的行為有些看不起。
慕容□看起來頗有興致,湊近了道:“這靖甯侯府就是不一樣,剛剛一路走來,看的這簷台樓宇、花園涼亭佈置的真是好看!阿蕪啊,你們侯門府邸都是這樣嗎?哪天也邀請我去你那裡做做客呀!”
阿秀聽她這般咋咋呼呼的又是一陣羞赧,扯著她的衣擺更用力了些,卻換得了對方的不以為然:“怎麼了?我又沒說錯,在我進將軍府前哪裡見過這樣的,後來覺得咱們將軍府已經很大了!誰知跟這裡一比又根本不算什麼了!”
慕容□說的真誠,大眼坦然而純澈,容蕪雖沒仔細問過,但之前從雲嘴裡也聽到不少關於她的傳言,心中對她的心性格外欽佩,不由拉著她的手道:“花園擺設可以精心造出來,但住的舒心自在才是最好的屋子!阿□什麼時候有空了隨時可以去我那裡坐坐,當然了,將軍府是什麼樣子我也想去見識見識呢!”
“那容易,明日你就來呀!我那裡可沒有什麼遞請柬的習慣,隨時來了都方便!”
幾人說笑著,阿秀見容蕪幾人都十分好相處,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話也多了起來。正說著,容蕪餘光一掃,忽然看到一個臉熟的丫鬟過來送瓜果,不由出聲將她喚道了近前:“你們小姐呢?”
那小丫鬟也認識容蕪,立馬恭敬道:“回四小姐,我家小姐應該還在院裡未曾出來。”
容蕪微微皺眉,今日是靖甯侯的重要日子,後院姑娘們這裡理應府上的小姐來主持。剛剛就見了靖甯侯府庶出的大小姐姬湄一直周旋招待著眾人,但姬洳身為唯一的嫡出小姐一直不露面,恐怕也不合適。不過她更擔心的是,姬洳會不會還在自己賭氣,又或是把身體給折騰出病來了?
這個小丫鬟也就是個三等丫鬟恐怕也不知情,容蕪便放走了她,轉身對慕容□她們道:“主人一直不露面可不行,我們去把阿洳拉出來好不好?讓她偷懶不成……”
幾人一致贊成,朝著姬洳的院落走去。容蕪是這裡的熟客連稟報都不用,下人們就對她們直接放了行,於是剛走進院子,就見姬洳一副尋常的打扮,坐在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有人進來還吃了一驚,在看到是容蕪後才松了一口氣。
“你怎麼才來?”姬洳拄腮幽幽訴道,面容氣質活生生的冰美人模樣。
阿□並不瞭解這位靖甯侯府小姐的性格,奇怪道:“你也並沒有提前約阿蕪呀?她剛剛一直在四處找你呢!”
姬洳一噎,眼神冷冷地看向來人,並不熟悉,不由又看向容蕪。
容蕪左右看看兩人,帶著幾人在姬洳面前的石凳坐下,笑著介紹道:“這位就是慕容左將軍的千金慕容□了,你可以喚她阿□,旁邊的是她的表姐阿秀。”謝纖姬洳是知道的,無需介紹。
姬洳一聽阿□的身份,果然眼睛一亮,冰冷的外表瞬間碎裂,傾身道:“原來你就是阿□,阿蕪常說起你的!我是姬洳,歡迎你和阿秀來府上做客。”說完又對謝纖點了點頭。
慕容□心思單純,對於姬洳的突然轉變並不覺異樣,反而自來熟地很快聊了起來。
老昌毅侯對於軍中的這些將領並不熟悉,但是姬晏的父親則一直重視軍中影響,甚至安排了族中一些有志向的小輩入了軍營,是以今日的順位宴邀請慕容左將軍等將領也是這位新任靖甯侯的意思。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9:25
第四十五章
“父親本來是懶得帶我過來的,只打算帶蒙拓一人,是我估摸著你和纖纖應該也會過來,這才跟著來的!”慕容□一邊不客氣地吃著桌上點心,一邊對容蕪道,沒想到卻換來了極大的反應。
“蒙拓?!”
“阿拓?!”
姬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慕容□的說急切道:“你說什麼?阿拓也來了?”
慕容□被嚇了一跳,一口點心卡住咳了好幾聲,才拍著胸口道:“是啊……蒙拓是我父親從前副將的遺孤,沒想到也在西北軍中,父親得知後就把他收入了貼身護衛營,備不住還想收為義子呢!怎麼了……你們也認識他不成?”
再抬眼看去,卻見姬洳已是淚流滿面,看著容蕪哽咽道:“阿蕪,是阿拓……他要成為左將軍的義子了,那我們是不是……我該相信他的,他果然不會讓我失望……”
觀之容蕪的神情,則是複雜了許多,一邊輕聲應著,一邊蹙起了眉頭……
沒有想到,蒙拓竟然還有這一身份在。庾邵曾說過,慕容左將軍脾氣耿直,不慕權貴不受金銀,能夠短短時間入了他的眼,蒙拓這人還真是不簡單……如果他真的成了左將軍的義子,那麼……
上一世姬洳嫁入將軍府,難道正是嫁給了蒙拓?!
“阿蕪,我想見他!”袖口被扯動,喚回了容蕪的思緒。
“……嗯?你想見……蒙拓?”
“嗯!阿拓也一定在找機會見我的……阿蕪,你幫我想想辦法……”姬洳一臉渴求地看著她。
容蕪歎口氣,輕聲道:“今日來的人多口雜,想見一面也不容易……”
“你們想見蒙拓?這個容易啊,我去把他帶來就是了!”慕容□還有些搞不清這裡人的關係,見狀直接道,被容蕪一把按了回來。
“慢著點!你出去做什麼?想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那人領到內院不成?”容蕪道想了想,還是問向姬洳,“阿洳,今日都請了哪些人家?要想見蒙拓,必須要考慮到外面是何情況才行。”
姬洳見容蕪肯幫她出主意了,立馬收住了眼淚,回想道:“也不是太多……桓家、鄭家等候門都來了人,還請了些軍中的將領……”姬洳養在深閨,平日裡也不在意這種事情,再讓她說出什麼具體的怕也是無法了……
容蕪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只得直接開口問道:“晉國太子一行,可有人來?”
姬洳是鐵了心的想見蒙拓,但她實在擔心蒙拓會趁著眾人的面做出些什麼對姬洳名聲不好的事情。如果蒙拓真有什麼計畫,她一個人也阻止不了什麼。
無論如何,庾邵在的話就好了……
姬洳想了想,又喚來貼身丫鬟問了幾句,這才肯定地點了點頭:“請了,就是不知道他們來了沒有。”
容蕪心裡微微松了口氣,卻又要想怎麼才能見到那人。一時間,倒微妙地有些姬洳的心情了……
就在這時,杏春從外面走了進來,對容蕪道:“小姐,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娘親此時找我?”容蕪覺得怪怪的,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崔氏對她提到姬晏提親之事,心裡不由一慌,難道這次是又要提?強按下不安,回頭對姬洳她們道,“我過去一下,你們在這裡先等等,蒙拓之事急不得,一定不要魯莽行事。”
姬洳看出她有些不安,開口道:“要不要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容蕪搖搖頭,她還不知道若姬洳得知她拒絕了自己的兄長會是什麼反應,想想也是頭疼,便催道,“你快換身衣服,總要出去見人的啊!”
她的意思是去招待客人,可聽到姬洳耳朵裡卻是要打扮美美的準備去見情郎啊!蒼白的臉上緋紅一片,嗔了容蕪一眼,扭扭地進屋去了。
容蕪揉了揉太陽穴,跟阿□、阿秀叮囑幾句,便帶著杏春往前面去了。
離開姑娘們所在的園子,順著來時的小路走著。夜幕降下來了,該來的客人基本都已到,這條路到顯得寂靜無聲了。
忽然,旁邊的樹上傳來了一聲貓叫,容蕪停住腳往上看了一眼,見黑黑的也看不出什麼,便接著移步離開。
“喵~”剛走兩步,那貓叫又響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裡面好像多了一絲可憐意味。
容蕪有些心軟,便又停了下來,來到了樹下面,張開手臂引誘道:“喵喵~你在哪裡?下來吧,姐姐接著你……”
“……喵呃~”這一聲“貓”叫尾音破音了,低低的笑聲溢了出來,讓容蕪一怔。
接著,就見一個碩大的身影從樹上撲了下來,正正砸入了她的懷裡。在杏春的驚叫下,容蕪被人攔腰順勢旋轉了一圈,最終穩穩地靠在了樹下,原本接人的反而被環在了懷裡……
“小姐!你是何人?!快放開我家小姐!”杏春怒氣衝衝地跑過來,卻見一高大的男子抬起頭來,清俊的面容即使在黑夜裡也格外引人注目,那人將手指豎在微翹的唇上,悄悄對她“噓”了一聲。
“……”杏春被蠱惑了一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剛想接著喊人,就見自家小姐探出頭來,悶悶道,“杏春,你先下去等一會兒,給我,給我把著風……”
“哎……哎?!”杏春瞪大眼睛,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轉,她認出來了來人是晉國的那位將軍,但……但他什麼時候跟小姐……這,這麼熟了?
又被容蕪瞪了一眼,杏春這才慌忙轉身往外跑,跑了兩步又回頭信誓旦旦保證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不會放進來一個人的!”
“……”
“哈……”一陣低笑從頭頂傳來,抬頭就見庾邵忍俊不禁道,“你這丫鬟倒是變得上道許多,□□的不錯。”
容蕪白了他一眼,推開他的胸膛道:“你大半夜的在這裡裝貓做什麼?有話快說,我還要去見娘親呢……”
“不用去了,是我假託三夫人之口把你叫出來的。”
“……”容蕪又深深地為杏春的可靠程度而憂傷了,這次幸好是庾邵,要是別的什麼人……
“雖然忠心程度及格了,但腦子還需要繼續□□。”庾邵嚴肅道。
“……說的輕鬆,你幫我□□啊?”
“等你過門了,這倒也不是不可以。”庾邵摸摸下巴,“不過如今你也不用擔心,爺派了兩個暗衛護在你身側,平時不會靠近影響你做事,但若發生今日這種情況,若有不對之處便會現身提醒。”
容蕪聽他說話又不正經了,臉微紅,轉過去問到:“那你來見我又要做什麼?”
“來跟你通個口信,蒙拓來了。”
容蕪忽然想起了正事,臉色變得認真:“阿洳也知道了,她一直要跟蒙拓見面可怎麼辦?我擔心……”
“嗯,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慕容左將軍即將收他為義子,今日還將他帶來這種場合,更是堅定了他的身份。”庾邵口中雖說的一本正經,但手中卻收緊,自然地將容蕪攬入懷中,遠遠看著就像容蕪斜偎著他一樣,“蒙拓這幾日等不來你傳信,心中有些不安,今日也是會找機會與姬洳見面,你們應當心。”
“他若要對阿洳不利,我定要當眾拆穿他!”
庾邵彎唇,忍不住捏了捏她氣的鼓鼓的臉頰,語氣輕鬆道:“就知道你閒不住,擔心什麼?爺都幫你準備好了,等著看好戲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9:38
第四十六章
桓籬隨手拈著一盞酒杯,靠在回廊上,看著不遠處一少年又輕鬆擲入壺中一支箭,引來稀稀落落地幾聲鼓掌叫好,撇撇嘴,很是無趣地轉開了眼。
這種女兒家玩兒的東西,真不知怎麼那群平日裡一板正經的侯爺長輩們就看的這麼起勁兒,還不惜讓小輩少年郎們一個個地上去“比賽”,實在是……太羞恥了……
“好力道……!”又傳來淅瀝地幾個掌聲,連叫好聲都顯的很是有氣無力。見那個名叫蒙拓的少年又投中了一箭,他的“隊友”們敷衍地繼續鼓勵著,恨不得讓他就這麼投到天荒地老,讓自己不用有上場的機會。在下方坐著觀看的人群中,慕容左將軍的興致最高,還常常會發出幾聲響亮的“好!”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桓籬歎了口氣,一口將杯中剩餘的酒送入嘴中,還沒等咽下去,被人突然從後面拍了一巴掌,就這麼“噗”地噴了出去!
“咳,咳咳咳……”一向風流倜儻的桓家墨少有些狼狽地用袖口擋住臉面,忍不住連咳了好幾聲,這才將嗆進肺裡的辣酒給咳出來了些,紅著眼睛回過頭去尋找罪魁禍首,正好對上鄭戎百無聊賴的模樣。
“唉……好無趣啊……這些長輩們今晚是怎麼了都盯著這裡,連個樂子都沒法找啊!”見桓籬臉色不好,鄭戎也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往他身邊一杵,身子向後仰靠在欄杆上,懶懶道,“別擔心,剛剛沒人看向這裡,你的形象還是保得住的……”
桓籬四處看了看,見真的沒人發現他躲在這裡,不由松了口氣,繼而感歎自己真是機智,在長輩們剛往這邊走來時就抽身閃人了,不像有的公子哥們想要趁機表現表現還往跟前湊,結果傻眼了吧?被興致上來的長輩們當場分了兩組進行“擲壺”比賽,現在想逃都逃不掉了。
中招的不少,就連容芥、庾鄺也不得不裝作很興奮的模樣在下面跟著鼓掌,然後羞恥地排隊上去投壺。在公子哥們興致缺缺,不上心的不上心,隨意放水的放水狀態下,無意中就讓那個很是聽話認真投壺的陌生少年大大露了一回臉,成績竟是遙遙領先於其他人。桓籬搖搖頭,杯子一舉放到嘴邊,卻忽然發現酒已經喝完了,更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一側臉,看著鄭戎挑剔道:“你怎麼也找到了這裡?快到一邊兒去!兩人在一起目標太大!”
鄭戎抱住欄杆不鬆手:“別這樣!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就借塊地方躺一躺嘛!”
桓籬也沒真要趕他,順勢皺眉道:“姬晏跑哪兒去了?”作為主人家,也不出來管一管,好歹為他們在長輩面前爭取一些“尊嚴”。
說完就見鄭戎面色古怪地向下一指,順著就看見一人白衣出塵,清冷若蓮地坐在長輩中間,眼神平淡地看著別人在“犯傻”,在他身旁還坐著太子晉。
桓籬:……
半晌,才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道:“他為什麼可以坐在那裡。”
“……那你能想像的出公子晏站在那裡去投壺的模樣嗎?”
桓籬:……
算了,那畫面太美還是不要折磨自己去想了。
正在腹誹著,餘光一掃,忽然見一個身影很是矯健利索地從人群後面閃過,沒有被人發現,成功地逃離了上去丟人的命運。
“……咦?”正無聊著的桓籬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隨著他追了過去,見他翻身躲進了離自己不遠處的圍欄內,見安全了,這才懶洋洋地舒展修長的身子靠坐一邊,又從懷裡摸出了不知從哪裡順的一壺酒,拔出瓶塞深吸一口,繼而美哉地喝著酒看熱鬧。
“……咦!”桓籬訝然地直起身,鳳眸中閃爍出光芒。那人的姿態莫名地像極了一個人,曾幾何時那人也最愛在無聊的宴會上溜號,順走一壺酒,再帶著他,躲開幾十雙眼睛逃到某個隱蔽又舒適的地方,喝著小酒,天南海北地聊著……那時候桓籬雖嘴上唱著反調,但其實心裡興奮的不得了,只覺得哪怕聽那人瞎扯段子,也是整個宴會最有趣的事情了。
這般想著想著,鳳眸中的光彩就漸漸消失了,轉為一閃而過的落寞,最終沉寂下來。
“你在看什麼呢?”鄭戎躺的懶的動,直接拿腳踹了踹他。
桓籬嫌棄地往一邊挪了挪,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都沒有發現自己接下來的目光總是往那邊喝酒的人身上瞟,連下面場中發生了什麼都不在意了。
他喝完一壇酒了……他站起來了……他……準備走了?
——要去哪兒?!
桓籬莫名地也跟著起身,驚動了都快睡著的鄭戎,揉揉眼問道:“宴會結束了?我們要回家了?”
“睡你的,早著呢。”
——那人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怎麼露出這副有好戲看的笑容……
“哦……那你這是要去哪兒?”
“腳坐麻了,起來活動活動。”
——他走了!
桓籬忽然心裡癢癢的,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他的身手在閔京公子哥當中算是好的,遠遠的勉強能看得見人影,東拐西躥的……他終於,把人給跟丟了。
正當他站在一片樹林下發愣時,忽然聽到了腳步聲,還沒回過神來,就感到領子一緊,接著被人提著胳膊給拽上了樹。剛坐到樹上身子還不穩地晃了晃,又因勒住了嗓子憋的要咳嗽,嘴巴卻忽然被人用手給捂上了……
“唔……”桓籬憋的臉通紅,下一瞬就感到帶著酒氣的氣息圍了上來,低低的聲音在耳邊戲謔道,“別動,也不許咳。”
“……唔!”還講不講理了!他今天是犯了什麼觸,怎麼嗓子總是遭殃?!
“憋不住也得給我忍著,別耽誤了爺看好戲。”
桓籬漸漸安靜下來,心裡卻有些恍惚,怎麼連語氣也這麼像……
他輕拍了拍那人捂住自己嘴的手,示意自己不會再發出聲音,那人果然很乾脆地就放開了他,連帶著整個人都往後扯了扯。
桓籬強忍著嗓子裡的不適,當真沒有咳出來,回頭看去,見到那人的面孔時愣了一下,張張嘴,無聲道:“……錦城將軍?”
庾邵勾唇,點了點頭。接著他黑眸一亮,眉峰挑了挑,指了指下麵。
桓籬壓下心中的震撼,也向樹下看去,卻見一人走到了樹下背對著他們所在的地方,看身影很是熟悉,分明就是方才出盡風頭的蒙拓!
他疑惑地又回頭看了眼虞錦城,見那人正興趣盎然,兩人離的很近,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忽然覺得現在如果再有一壇酒就好了。
“你來了。有沒有被人發現?”
另外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像是被刻意壓低變了聲,顯得有些怪異。聲音的主人在哪裡從他們的角度並不能看到,猛地響起還把桓籬給嚇了一跳。但更讓他驚奇的是,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的身後之人僵住了,而現在也絲毫沒有放鬆下來,就算不去看也不難猜出那人此時的表情絕不再是方才那般戲謔和隨意……
“回公子,不曾有人發現……”蒙拓小心翼翼地回答,聽出了公子語氣中的不耐煩,也不敢磨蹭,直接繼續道,“自從公子放出了我的身份,左將軍就對我另眼相待,甚至放話要收我為義子!”說到這裡他的語氣顯出了興奮,卻換來對面一聲輕哼,滿滿的輕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9:48
第四十七章
蒙拓眼神一暗,拳頭握了握,這才語氣如常道:“姬洳那邊也一切順利,她對我很癡情也很放心,不曾懷疑過什麼。這等閨閣小姐最是愚鈍,隨便哄哄騙騙就當了真,定是平日那畫本子看多了!”想著閔京城聞名的冰美人唯獨對他一片赤誠,那眼神熱切的好像快要融化了一般,一股成就感頓生,語氣更多了幾分得意,剛想再說什麼,就感到風凜冽劃過,臉火辣一疼,竟是被樹葉給劃破。
“住口!你是什麼德行,也敢這般狂起來了?”
蒙拓心一驚,猛然想起來公子家中也有一妹妹,自己這話說的似乎……反應過來立馬跪倒在地,俯身道:“公子息怒!小的不算什麼東西,小的所得到的一切全靠著公子,公子大恩小的做牛做馬難以報答!”還生怕不夠,急忙又補充道,“小的方才說的只是姬洳,只有姬洳才會那般蠢笨,平日裡一副冰冷高高在上的模樣,實則沒什麼頭腦……今後若是娶她進門,也不知在床……咳……”
“夠了。”庾鄺也聽不下去這般低俗的言論,冷冷地打斷道,“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今日來的皆非尋常之輩,哪個都不是你這三腳貓能比得上的。剛剛見你投壺投的很得意麼,勸你適可而止,不要太得意忘形!”
“公子教訓的是。”蒙拓低著頭嘴裡應著,實則心裡也在冷笑。閔京貴公子又怎麼了?在他看來也不過爾爾!連個投壺都比不過他,也就只會私底下耍耍威風罷了,他怎麼就得意忘形了?明明連左將軍也在為他叫好!總有一天……蒙拓眼神一片冰冷,等他飛黃騰達了,一定會狠狠地將面前這個人踩在腳底下,如他今日對自己這般,一腳腳地將他所有的狂妄全部踐踏殆盡……
蒙拓攥緊了手中收到的傳書,上面寫著讓他前來彙報近期的動作,那趾高氣揚的氣勢仿佛透過紙張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事到如今……他只有繼續忍耐,忍到最後他得以翻身。
庾鄺心中也很不耐煩,今日本就人多口雜,這人竟還敢給他傳信求教下一步應該怎麼做?該怎麼做還需要他一步步教嗎?都不長腦子的嗎?!簡直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隨口又應付了幾句,庾鄺便甩手離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蒙拓這才緩緩站起來,眼中的陰厲憎惡再也藏不住,恨恨地“呸”了一口,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開。
桓籬看的目瞪口呆。
他怎麼也沒想到,跟著這人,還能看到這麼一齣戲……
這個蒙拓跟靖甯侯府二小姐是什麼關係?姬晏知不知道啊……
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由揣揣地扭過頭去看向那人,卻第一次見到那人清俊的面容上露出迷茫和隱隱的失神之色……心裡一觸,嘴裡吐道:“你……”
庾邵回過神來,定定地盯住了桓籬。
桓籬被他看的發毛,但又不願露怯,挺了挺胸膛,剛張開嘴就被止了住。
“好戲也看完了,回去吧。”
感覺他恢復了原來的氣勢,桓籬松了口氣,順著樹幹不甚雅觀卻也安全到了地上。抬頭,卻見那人仍待在上面,靠著樹幹不知在想些什麼。
“……喂。”
庾邵垂眸。
“你怎麼不走?”
“爺腳蹲麻了,緩一緩。”
“……”這個理由聽起來好耳熟讓人無法反駁怎麼辦。
桓籬覺得今天自己見過這個人之後就變得怪怪的很不對勁,心裡不由堵得慌,倏地轉身擺擺手道:“那你自己呆著吧,我走了!”
“站住。”
桓籬瞬間停腳,心中有些欣喜。
“今日看到的,聽到的,你最好都爛在肚子裡。不要多事,該說的自有人會告訴姬晏。”
“……哼。不用你說,我也對這些不感興趣!告辭!”
桓籬走後,周圍徹底清淨了。庾邵將頭向後靠在樹幹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那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卻瞞不過他。
太熟悉了……看著從小長大的人,任何小伎倆都逃不過他的眼皮子。
為此,那貨小時候還經常不服氣道:“哥哥!為什麼不論我怎樣變每次都能被你認出來!你一定是作弊了!”
他是怎麼說的呢……好像是,揉亂了他的頭,大聲笑話道:“哈哈哈哈誰叫你是我弟弟?等下輩子你投胎到別人家,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小鬼頭。”
夜色靜的可怕,庾邵忽然噗嗤笑了一聲,拿手背擋在了眼前。
真可笑,親手佈置的好戲,好像看的並不怎麼開心呢……
樹林的另一側,容蕪等外面兩人走了後才鬆開手,看著姬洳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埋頭無聲啜泣著,顫抖的身子消瘦而薄弱……她沒有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像是已經默默接受了這一事實……
“放開我!我要去揍他一頓!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旁邊躲著的慕容□早已忍耐不住,要不是阿秀一直緊緊拉住她,恐怕剛剛就沖上去揍人了!在容蕪離開去崔氏那裡的時候,阿□和阿秀也得知了姬洳和蒙拓的關係,初聽震驚,接著就欣喜地湊在一起說著蒙拓的身世,還想著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當真熱鬧!
怎麼也沒想到,等再一出來,就會聽到這種事情,蒙拓越噁心的言語,就越襯著方才她們對今後生活的想像有多麼的可笑……
“阿洳,你別哭!為這等狼心狗肺的傢伙不值得!”慕容□掙開阿秀,站起身來冷聲道,“我這就去告訴父親他的真是面目,想拿我家當墊腳石?簡直癡心妄想!”說著沖了出去,向著前院而去。
阿秀跟著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容蕪趕緊道:“阿秀快跟著阿□,這裡是靖甯侯府,別讓她太衝動!”
事關姬洳的名聲,就算要拆穿蒙拓,不可讓外人牽扯到姬洳。阿秀明白了容蕪的意思,點點頭,也追了過去。
樹林裡就剩下了容蕪和姬洳兩人。姬洳這才漸漸放鬆了提備,細碎的哭聲從嘴裡溢了出來……容蕪聽著心裡疼的揪成一團,有些後悔依計帶她過來了,雖然庾邵說這種事外人怎麼說都無用,只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才能真的死心,若是想讓姬洳今後的生活徹底擺脫這個人,現在就要對她狠心……但看到姬洳這個樣子,她還是忍不住自責的要死……
“阿洳,沒事的,都過去了……”她其實不怎麼會安慰人,只能有些笨拙地輕撫著她的背,陪著她哭了一會兒,看她漸漸收了眼淚,然後起了身。
“阿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放心吧,這裡是我家,不會出什麼事的。”
容蕪心裡明白這時候想一個人靜一靜的心情,張了張嘴,輕聲道:“阿洳,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在這裡……”
姬洳淡笑著點點頭,獨自向樹林裡走去了。
容蕪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往遠處的一處看過去。
剛剛,她好像看到了桓籬從那邊離開……那庾邵還在不在?
庾邵在樹上不知靠了多久,直到發覺後背都咯的有些疼了,這才長舒了口氣,動了動,從樹上跳了下去。一低頭,把他嚇了一大跳!腳一崴差點栽到地上……
“……阿蕪?你怎麼在這裡?呆了多久了?怎麼……不叫我……”他看著那個坐在樹下的小小身影,抬起頭來,沖他暖暖一笑,不知怎的就覺得嗓子發緊,有些話就說不出來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29:59
第四十八章
容蕪扶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樹葉,搖搖頭道:“我看你在想事情,就在這裡等一等……”
“你在擔心我?”庾邵眼睛一亮,握住了她的手。
本以為容蕪一定又是俏臉一撇,笑話他厚臉皮,卻沒想到身前那人竟是乖乖點了點頭,漆黑澄澈的水眸看著他,有些認真地問道:“庾邵,你怎麼了?”
“……”庾邵被看的有些哽住,半晌才搖了搖頭,咧嘴笑道,“沒事啊,前面他們在玩兒投壺,我正好在這裡多躲一會兒。你呢?姬洳那邊可還好?”
“阿洳是堅強的,這點事不會難倒她。”容蕪作勢回握住了庾邵的手,輕咳了一聲,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仰起臉來輕鬆道,“別人都好,可我怎麼看著某人明明自己不怎麼好,還有心情擔心別人啊?”
庾邵看了她一眼,見那瑩潤潔白的小臉在月色下泛著光,帶著小心思在裡面格外的讓人心癢癢。庾邵也不會委屈自己,向後一扯就把容蕪抵在了樹幹上,欺身上去故作惡狠狠地哼道:“哦?那你現在發現爺不好了,打算怎麼辦啊?”
“那你想怎麼辦?”容蕪眨眨眼。
“我想怎麼辦都可以?”
“那當然不是。”容蕪伸手推開他的腦袋,看到那人眼神中的不滿,輕笑一聲,張開了手臂喏道,“想胡作非為當然不准,不過給你一個抱抱還是可以的。”
庾邵愣愣地轉過頭來,發呆的模樣有幾分可愛。
“你到底要不要呀?不要我可走……”
“……要。我要……”話音未落,身前就被填滿了……
庾邵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用了幾分力像是想把她揉進身體裡,他低下頭來,帶著些小心翼翼將下巴輕輕放在她的肩窩,磨了磨。容蕪被他鬧的有點癢,剛想動一下就被他哼唧唧地圈住不許,那麼大的個子竟然賴在她身上在撒嬌。
容蕪有些哭笑不得,彎彎唇,還是伸手環住了他堅實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喃喃道:“多大的人了,茂哥兒都不似你這麼黏人的……”
“……不許他這麼抱著你,誰都不許……”
“這麼霸道啊?那可是我弟弟……”
“弟弟都是小白眼狼!不許!你是我的……阿蕪,你是我的……”
容蕪微怔,倒不是詫異他會吃茂哥兒的醋,而是在那兩句提高的聲音中竟聽出了一絲顫音……原來他現在,是在難過嗎?……
這樣的庾邵,哪怕是在他身為鬼魂最脆弱的時候,都是不曾見過的。
不知怎的,容蕪也忽然覺得鼻子酸酸,頭側了過去,面朝著他修長白皙的脖頸吸了口氣,把環著他的後背的手移到脖子那裡,一勾往下拽了拽,悶悶道:“對,我是你的,庾邵……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自己難過了……”
“阿蕪……”庾邵聽著她的話,整顆心都軟的一塌糊塗,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人是阿鄺,跟蒙拓見面的人竟然是阿鄺……我怎麼也沒想到,親手設計引出來的,竟會是自己的親弟弟……阿蕪你說,這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在裡面?那個小子,哪有腦子去設計別人?”
容蕪雖也對那個跟蒙拓接頭之人進行許多猜測,但也沒想到會是庾鄺,聽庾邵這麼一說心中也很是複雜……她一直知道庾鄺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卻不知該怎麼讓庾邵接受他的弟弟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樣子,想了許久,只能道:“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哪怕是你從小看到大的,也不能鑽進他腦子裡時時盯著他在想什麼啊?”頓了頓,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撫道,“你剛剛還跟我說想要阿洳認清一個人,只有讓她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才能死心,怎麼這個道理到你這裡就不管用了?難道你的接受力,還不如阿洳一個小姑娘嗎?”
“……嗯哼……”庾邵不管,埋著頭哼唧唧地賴帳。
“……你,你撒嬌還上癮了?”容蕪推了推他,跟堵牆似的一動不動。
“……道理都是說給別人聽的,爺心裡難受,只有親親才能好了。”
“庾邵!”容蕪見他又開始不正經,只覺得這人根本不能忍他示軟,簡直就是裝可憐的大尾巴狼!想著氣鼓鼓地拍了他一巴掌,見他還不動,剛想再來一巴掌,就感到手腕被一把握住,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壓到了頭頂靠在樹上,另一隻手將她頭向後一壓,一個吻就毫無徵兆地忽然襲來……
那人唇齒間帶著醇香的酒氣,攻城掠地地直接撬開她的牙齒,長舌帶著侵略性地攪動她口內的每一寸地方,流連忘返。
“唔……”容蕪第一次嘗到唇間的柔軟,緊張地憋住一口氣,很快臉就漲的通紅……
庾邵一手壓著她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漸漸下滑,勾住了她的纖腰,像是不滿足地往上一帶,迫使她緊緊貼緊了他的腰身,以更寬容的姿態接受著他的唇齒交纏。林間寂靜,親吻帶來的細膩而曖昧的水聲便格外清晰,容蕪只感覺渾身發軟,雙腿都不是自己的想要往下滑,全靠著庾邵手臂的力量來支撐。
如暴風雨般狂烈的親吻漸漸緩了下來,當庾邵緩緩離開些她的唇瓣時,還牽出了一縷銀絲,幽幽晃晃地留在空氣中。他眼神幽暗,低頭細細觀察著容蕪水眸氤氳半眯的勾人模樣,鼻尖輕輕一側就能碰到她挺秀的瓊鼻,鼻息纏繞,周圍全是她獨有的好聞的味道。
“阿蕪,睜開眼來看著我……”他的聲音不復平日的磁性醇厚,而是啞的不成樣子,這種仿佛原始本能的吸引讓容蕪心裡一震,迷迷茫茫地睜開了眼眸,當看清庾邵的俊顏離她這麼這麼近,驚的猛一轉臉,兩人口中未斷的銀絲就“啪”地貼在了她的側臉上,涼涼的。當容蕪意識到這是什麼後,頓時緋紅滿面,蒲扇般的長睫驚慌地如蝶翅般抖個不停,潤澤的朱唇微張看起來很是無措可憐……
庾邵看的邪火嗖地從下躥了上來,當即摟著容蕪的腰一提上了樹,躲進了濃密的枝葉中。他坐靠在粗壯的樹幹上,讓容蕪面朝他撲入懷裡,長腿勾住她的雙腳防止掉下去,騰出來的雙手便將她整個人環摟在懷裡,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肩膀,在微微低頭便能夠到的位置。
佳人在懷,庾邵再也猶豫,欺身吻住了方才銀絲貼住的側臉,細細碾食……
容蕪一驚,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在半空中,害怕地一把揪住庾邵的衣領,庾邵正吻的專注忽然被一勒拉的更近,這種如同無聲的邀請更讓他興奮不已,灼熱的吻順著臉頰陸續移到鼻尖、眼眸、額頭、下巴……
容蕪有些燥熱地仰起脖頸嚶嚀了一聲,這下正好給了庾邵向下探索的機會,他微微調整了下容蕪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勢,放的更平一些,粗嚦的大手撫上嬌嫩的面頰,吻順著下巴來到了修長優美的脖頸……一側吻遍又傾身去吻過另一側,庾邵不敢用力,只覺得唇下的肌膚細嫩好似只要微微使勁就會吮破,那獨特的清香更讓他不忍離去……
“庾,庾邵……別……”容蕪細弱破碎的聲音溢出,很快就被吞掉。庾邵又將戰場轉移到了上面的朱唇上,只是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兇猛,而是溫柔地輕啄微叼。他輕輕用牙咬住容蕪飽滿的下唇,好似不滿她沒有回應,惡作劇地向外扯了扯,“啪”地鬆開一顫,令容蕪受到驚嚇倏地睜開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0:08
第四十九章
庾邵黑眸露出笑意,柔聲道:“阿蕪,看著我。”說著就注視著她的眼睛,欺身再次吻住了那片嬌唇,試探性地伸出舌頭細細描摹,如觸碰裡面緊閉的貝齒。容蕪睜大了眼睛,她發出唔唔的聲音,看著那人肆意的行為一時忘記了閉眼,也忘記了阻止……她就這麼與那人幽深的眼眸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被裡面透出的濃濃深情給吸引地走了神,在她不知不覺間唇角的關卡已經被攻破,長舌正糾纏著自己的嫩舌嬉戲追逐,而自己的手臂也不知何時繞上了他的脖子……
等庾邵終於喘著粗氣將頭埋進容蕪的頸窩中讓自己冷靜下來時,容蕪也軟的直不起身。但反應過來後心中就冒出了一團火,這人怎麼……怎麼敢如此蹬鼻子上臉!先是在她面前示弱,然後引的她心軟就……就……
“阿蕪,我好高興……”那人又拿頭在她頸間蹭了蹭。
容蕪鼓起臉來:“你剛剛不是還在難過,怎麼現在又高興了?還有把你那腦袋拿起來……起來!”
庾邵抬起頭來,與她面對面,眼睛漆亮漆亮的:“現在高興了,都是你的親親治好了我!”
“……”容蕪忍了忍,終於沒有一巴掌呼上去,扭過頭去,“現在滿意了?還不快帶我下去……”
“遵命。”庾邵笑眯眯地摟著她的腰穩穩地回到了地面上,猛一站在地上容蕪還有點腿軟,被庾邵一提撐住了腰。
“……”那充滿小得意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讓人生悶氣。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誰要你送?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你說的有道理。”庾邵忽然冷靜道,乍變的語氣讓容蕪一愣,不由扭頭看他。
見那人臉上笑意盡除,換上了一副深思的模樣,忍不住問到:“你在想什麼?”
“在想聘禮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乾脆明日就上府提親去,然後早早娶過門,到時候爺就可以無時無刻都跟著你了。”
“……”容蕪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覺得心裡的甜蜜有點小溢出來,趁著此時還沒走出樹林,試巴試巴地伸出小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微頓一瞬,小手就被包裹握了進去,暖暖的,唇角也彎彎的。
兩人安靜地走了片刻,容蕪又想到庾邵今日反常的原因,想了想還是問到:“……庾鄺那裡,你有什麼打算嗎?”
庾邵神情不變,再沒有方才的失態,拉著她的手道:“繼續查下去,找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然後把他拉回岸。”
“如果……他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呢?”
“那就帶他去找他做錯事的人,請求那人的原諒。”
容蕪心一抽搐,緊聲道:“那如果……他傷害的是你呢?”如果,他是讓你這一世早早殞命的兇手呢?
“如果是我啊……”
容蕪抬起頭,認真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如果是我,那就好辦了……”庾邵笑了笑,輕聲道,“我應該會直接原諒他的吧。”
“庾邵!你怎能如此姑息養奸!你,你不能因為他是你弟弟就……”容蕪氣極,有些語無倫次。
“可是,他確實是我弟弟啊。”庾邵握緊了她的手,邊走邊歎口氣道,“長兄如父,教導不善是我的失職,沒能早日發現他誤入歧途,更是我這個兄長的引導不利。現在被我發現了,就沒有再眼睜睜見他如此走下去的道理。做錯了事,我會帶他盡力去彌補,更會好好教訓一頓!這臭小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染上的壞心思,真是一頓揍都不夠揍的……”
見容蕪不吭聲了,庾邵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道:“只要他不把壞心思放在你的身上,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只有你,誰也不能動。”
“……嗯,我知道了。”容蕪還是很賭氣,低著頭憋了半晌,又開口恨恨道,“他也不能再動你,現在被我知道了,若再敢打主意到你身上,我也不會放過他!”
前院的投壺比賽終於告一段落,公子哥們可算是松了口氣,互相拍拍肩以示安慰。
鄭戎之前喝了點小酒,還真的躺在樓上的圍欄內小憩了一會兒,等再睜開眼,樓下的人都散了,連桓籬也不知去向。輕啐了一聲,暗道桓籬不夠兄弟,只能自己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下去轉轉等逮到他好好教訓一頓。
宴席已經開始了,鄭戎過去打了一鉚發現沒有桓籬的身影,便往花園裡尋去。穿過一片林子,忽然聽到有輕輕的哭泣聲,像是小姑娘的。鄭戎嚇的一頓,第一反應是扭頭就走,大晚上的若不小心衝撞了哪家小姐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悄悄後退幾步,那細細弱弱的哭聲卻像是撓癢癢般地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最後一咬牙:男子漢大丈夫的,怎能畏畏縮縮只想著逃避?!萬一那姑娘有困難呢!這般想著,便邁腿向那聲音處走去。
在一顆大樹後,他果然發現了一個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衣著打扮非尋常人家,看樣子不是個小丫鬟了。
鄭戎摸了摸下巴,遲疑片刻,還是輕咳一聲出聲道:“姑娘深夜至此,可有難處?”
姬洳專門尋到了後院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根本沒想到還會被找到,聽到聲音後一驚,訝然回頭,一張冰雪容顏上還帶著淚光,就這麼出現在了鄭戎面前……
“姬……二小姐?!”
這一夜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仍是場賓主盡歡的順位宴。
容蕪與容瑩她們回到了母親那邊,準備一同告辭回府。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身白衣的姬晏站在新任靖甯侯的身旁,輕輕冷冷的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在送到長輩時微微頷首見禮。
容芥今日有些喝高了,容慕一邊拉著他,一邊有些無奈地沖姬晏搖搖頭,姬晏難得地笑著和他說幾句話,還上前拍了拍容芥站的不穩的身子板,引的靖甯侯和容府的幾位老爺都笑了出來。
看著二哥迷糊的模樣,容蕪也不禁抿著嘴笑彎了眼睛,忽然感覺有人在看,順著轉過頭去,發現姬晏不知何時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姬哥哥。”容蕪笑容不變,向他問好,卻見姬晏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很快地轉開了。
“……”容蕪笑容僵在了臉上,緩緩地低下了頭,看樣子……他應該是知道自己的答覆了吧……
其他人並沒有發現兩人的異樣,靖甯侯府中還有不少姬晏的堂兄弟在旁,聽到容蕪的問好聲上前玩笑道:“阿蕪妹妹的這聲姬哥哥叫的是誰?這裡的哥哥們都姓姬,沒道理讓晏弟獨佔了!”
“……啊?”容蕪被問的一愣,回味過來也有些不知所措。上一世在她的眼中只有一個姬晏,這一聲“姬哥哥”自然是叫他的,至於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誰……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只有她是這麼叫的,就連茂哥兒也是喚的“晏大哥”。
容蕪不自覺地就看向了姬晏,卻見他似乎也在走神。這時靖甯侯將這些小輩們給哄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讓昌毅侯府不要在意,容三爺也知道姬晏與容蕪的事,心裡本就有些不是滋味,連忙擺擺手道玩笑罷了。
容瑩看了眼姬晏和容蕪,輕歎口氣,伸手拉著容蕪的手,帶著她跟在家眷中繼續往外走。還沒走幾步,忽然聽見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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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0:23
第五十章
容瑩手一僵,怕被發現異樣急忙放開了容蕪,眾人回頭,見是姬晏沉著臉走了過來,來到容三爺和崔氏面前深鞠一躬,恭敬道:“三叔叔,崔姨,可否借阿蕪一敘?有些話,若不親耳所聽,晏不死心。”
眾人一片沉默,就連喝醉了的容芥也晃著腦袋皺起了眉。容蕪只覺得有無數的視線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強忍著不適依舊挺直了腰板,神態平常地站在那裡。
許久,容三爺才道:“你與阿蕪自□□好,想說話我們自不會干預,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
“只有兩句話,不會耽擱太久,還望三叔叔成全。”姬晏身子又向下壓了寸許,閔京四公子排名第一的公子晏就算面聖時也不曾如此懇求,立刻驚住了周圍路過的所有人。
容三爺也是一臉為難,夫人與靖甯侯夫人交好,姬晏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一聲“三叔叔”更如對待靖甯侯府的長輩一般稱呼,他也著實不願難為這個孩子。但如今這麼多世家高門看著,他總不能將容蕪一人留在這裡,卻又不能任府上這麼一大家子都堵在這裡等著……
“沒關係的三叔,不如我帶著阿芬阿菱留在這裡等阿蕪,您就和父親兄長先回馬車稍等片刻好了。”這時,容瑩溫雅的聲音響起,笑著建議道。
不止容蕪一人留下,府中幾個姑娘都在,就像是世交小輩們尋常的交談一般,不會顯得愈禮。容三爺松了口氣,感激地對容瑩點了下頭,府中其他人便先離開了。
容菱對於莫名其妙被留了下來表示不滿,一旁的容芬扯了扯她,又指了指大姐姐,容菱便也就撇撇嘴不再吭聲。這些年來她安分了許多,尤其是經歷過女學時其他人的冷眼,她才知道族學時府上姐妹們的好,從前她做夢時似乎與什麼奇怪的東西達成了交易,雖迷迷糊糊的但也有印象是容蕪幫她才擺脫的,後來女學結業前也是大姐姐和容芬一起幫她補課才得以勉強通過……是以她雖很多時候仍表現的不耐煩,但心底裡還是懂事了許多,對於府上這幾位姐妹的話也能聽的進去。
姬晏因容瑩的話也看過去了一眼,容瑩沒有過多反應,只是淡淡福了個禮,帶著兩個妹妹往一邊涼亭去了。
姬晏又看向容蕪,沒等她開口就轉身向另一方向去了。容蕪左右看了看,只得移步遠遠跟上前面那個雪白修長的身影。
看到姬晏轉進了一處長廊,容蕪緊走兩步,剛到拐角處,就被人拉住胳膊給拽了進去,驚魂未定間,就見姬晏鬆開了她,站到了她面前的位置,定定看著她。
“姬哥哥……叫我來有何事?”容蕪暗自鎮靜,調整好情緒問道。
“……”姬晏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看的更仔細些,不肯放過她的任何表情,在容蕪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時終於開了口,嗓音清冷,“為何拒絕?”
“什麼?”容蕪抬頭,沒有錯過姬晏眼中劃過的受傷,心裡一縮。
他又重複道:“阿蕪,為何拒絕我去提親?”
“因為……這種事既然可以私下先溝通,就不必大費周章了,姬哥哥名聲在外,傳出去不好……”
“名聲?你以為我會在意這個嗎?”姬晏輕笑一聲,語氣降了下來,帶著些落寞與自嘲,“阿蕪,別拿這莫須有的理由來敷衍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連一個上府的機會都不給我。”
怎麼會不在乎……上輩子不就是因為怕跟我扯在一起而壞了名聲,而萬般遠離的嗎?如今我先替你想周全了,為何還要被質問?容蕪被問的心中也冒出了一股無名的衝動,柳眉蹙起,仰起臉道:“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這樣不是對你更好嗎?我每次都盡可能地為你著想,但你總是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麼,到頭來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沒有覺得你做錯過任何事!”姬晏也激動起來,第一次提高了嗓音,“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在想怎樣跟你相處才不會讓你覺得唐突,每次相見前的場景我都要想過千遍萬遍,想的真正見面時卻只剩緊張到手心冒汗!”他說著突然抓住了容蕪的手,被包裹住的地方真的涼涼濕濕的……
“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是不是也如我一樣忐忑而小心翼翼?在想我可不可以去提親?在想可以送給你什麼,什麼才是你需要的……在想……”
“……夠了!不要再說了……”容蕪啞著嗓子阻止道,臉上現出疲憊,“姬哥哥,不要再說了。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若是你見到了以前的我,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為何會這樣說?”姬晏皺眉,“你我自幼相識,這些年來我是怎樣待你的?我不信你感覺不到。”
容蕪還想急著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忽然啞然笑了:她這是在較什麼真呢?拿上輩子自己的模樣,來反駁這一世姬晏不會真心待自己?不帶這麼霸道的……
只能可惜在她滿心是他時活的太過一塌糊塗,白白斬斷了緣分;而當她活的像模像樣後,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心重新沾滿了。
“……你笑什麼?”姬晏莫名不願看見她這個神情,哪怕剛剛像只炸了毛的貓兒一樣跟他吵都可以。
容蕪揉了揉眼睛,彎唇道:“我在笑……我們在這兒爭什麼呢?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啊……姬哥哥以後會遇到真正的那個人,而我,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什麼?!”姬晏忽地瞪大了眼,心臟在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伸手想去按住她的肩,聽她說剛剛都是他出現了幻聽,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人給攔住了。
姬晏緩緩抬頭,發現身站著另外一個人,此時正堅定地擋住他的手,並把容蕪遮在了身後。
“錦城將軍?”重新站直了身子,聲音也恢復了平日裡的清冷。
“公子晏。”庾邵淡淡回道,接著直接轉過頭對著身後那人道,“我不是故意跟著的,在外面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出來,就……我還有堵住耳朵,什麼都沒有聽到!……”
“……”容蕪看著他面上帶著討好地在小心翼翼解釋,手上還不耽誤強硬地繼續擋住姬晏,嘴角抽了抽。
姬晏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看著容蕪冷冷道:“就是他?”
容蕪默默點了點頭。
“……不知錦城將軍在短短幾月裡做了什麼,真叫人佩服。”究竟是因為什麼,可以比過他幾年來的步步斟酌,處處掂量。
庾邵看了容蕪一眼,勾唇淡笑道:“其實也沒做什麼,多虧了緣分吧!”
姬晏眼眸一暗,忽然道:“聽說太子晉歸程已近,禮部籌辦送行正忙的緊,不知將軍對此又有何打算?”
他要走了?
容蕪也是第一次聽說,不由緊張地抬頭看向庾邵。
庾邵在背後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面色不改道:“太子歸程又與我有何干係?若非要說打算,自然是先提親,再娶親,一切規矩晉國與大周並無不同。”無視姬晏不好看的臉色,他繼續道,“再之後的打算,就要聽阿蕪的了,畢竟娶妻隨妻,她要去哪裡我除了跟著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0:38
第五十一章
“……胡鬧!”姬晏終是忍耐不住,拂袖而去,眼中的怒氣一點也不加以掩飾地第一次明顯暴露在外面。
庾邵隨後也拉著容蕪走出了長廊,容蕪剛想再問什麼,被庾邵輕“噓”了聲制止了小聲道:“有人盯著,明日我去尋你細說。”
容蕪頓了頓,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點了點頭,垂眸道:“那我先走了。”
剛轉身,就聽到身後一聲輕喚,低轉溫柔地似乎包容了滿腔繾綣。
“嗯?”
“你剛剛說的話……我很歡喜。”那人摸摸後腦勺,模樣竟有些羞赧,低著頭偷笑。
“……哪句話?”容蕪疑惑,忽然又瞪道,“你不是還說沒有偷聽嗎?!”
“……”
容蕪鼓起臉,又好氣又好笑,礙於好像有人盯著,只得先記下來,明日再好好算一算,扭頭準備繼續走,就又聽到身後低低的聲音。
“我剛剛說的,也都是認真的。”
“……”容蕪停住了腳步,並沒有回頭,但嘴角卻忍不住彎了幾彎,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挺直腰背窈窈而去。
等容蕪的身影不見了,庾邵這才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隨意向後方某個拐角處掃了一眼,接著裝作也出府的模樣大步走出了長廊,拐了個彎不見了。
過了片刻,才見方才那個拐角處緩緩走出兩位女子,一人華服秀麗,金釵點綴,正是澍玉公主。今日她特地求了父皇,作為皇室代表前來參加靖甯侯府的順位宴,原本這個身份是她兄長太子的。
而她身後唯唯諾諾站著的,卻是與容蕪女學同窗就讀的景義侯府雲菀。此時她因嫉妒而有些面目扭曲,湊近了司馬妗道:“公主殿下都看到了吧?並非雲菀信口雌黃,那容蕪當真是個水性楊花的貨色!在女學時我就親眼見過她偷跑到後門去見男子,而那人正是那位晉國將軍。現在可好,竟然連公子晏都敢勾……”
“住口!公子晏何等身份,也是你能隨意胡說的?”司馬妗鳳眸顯出一絲恨色,不耐道。
“是是……雲菀失言了,還望公主殿下勿怪,雲菀都是一片好意,看不慣那容蕪得意忘形!”
“你既然看不慣容蕪,不如替我做一件事,事成後自有你的好處。”
雲菀眼睛一亮,心道不僅去了澍玉公主得眼,還能藉機給容蕪些教訓,簡直一箭雙雕,立馬快聲道:“但憑公主吩咐!”
“如此……”
待司馬妗交代完畢,雲菀興致衝衝地點頭應下,兩人離開後,長廊的盡頭這才又走出了一人,冷漠地看著現在空無一人的那處。
“將軍。”
“去給我好好調查一番那個雲菀,挖的越細越好。”
屬下聽的一激靈,低頭利索道:“是!”心裡卻著實為那人擦了一把汗,能令自家將軍這樣吩咐的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上一個是那個叫蒙拓的,他已經能感覺的那人要倒楣了,如今將軍提到這個姑娘時的口氣比之前更加陰森可怕……
看樣子,這個雲菀姑娘也是好日子到頭了。
次日,適逢休沐,昌毅侯府有貴客登門。
寬敞的正廳內,太子晉高大的的身軀竟然沒有坐到主位上,而是謙遜地居於側,這讓老侯爺及府上的幾位老爺都有些忐忑。容大爺給小廝去了個眼色,讓他去催促容慕和容芥兄弟倆趕快過來,這裡也就他們倆與這位太子爺有些交情了。
太子晉努力讓自己笑的更和善可親一些,心裡卻早已將虞錦城給罵了個七八百遍,想他堂堂太子爺,平日裡在他面前沒什麼地位也就算了,竟然還被指使來當媒人提親!
媒!人!
太子爺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在腦後箍成一個圈,抹了大紅唇,鼻下再有一顆痣的婦人形象,立馬渾身一激靈,晃晃頭驅走這一可怕的印象。
媒人究竟長什麼樣,又要做些什麼,他一個太子爺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萬萬與他沾不上邊,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擔任這麼個角色。當虞錦城以沒得商量的口氣通知他明日來為他提親時,太子晉的眼睛都快要瞪掉了,掏了好幾遍耳朵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本想哈哈哈地笑話他異想天開,就被他一句話給蔫滅了。
“我在這裡舉目無親,誰也不認識,就只有你了。”
“……”
太子晉默默背過身去,他才不會叫他發現自己此時一臉的滿足與感動呢。
虞錦城的雙親去世的早,他也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府中常年空落落的,太子晉總是讓他乾脆搬進宮中跟他一起住,卻都被拒絕了。少年將軍,多年來在軍營裡摸爬滾打才走到現在這個地位,而今舉手萬軍應,終是為他的江山鑄造了堅實的鐵壁。每當感到四面危伏時,只要想到這個人還在身邊,太子晉就覺得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有他在,真好。
而現在,他竟然說自己是他的唯一……啊啊啊啊啊啊!!!
(虞錦城冷漠臉:我這麼說過?)
太子晉在心中擠著眉毛狂蹦了幾下,恢復了面目,轉過身來輕咳道:“一轉眼我們錦城都長這麼大了,這門親事,當哥哥的自然義不容辭……”
虞錦城:……
怎麼辦,好嫌棄,好像回崇安侯府認親,讓他娘親去為他提親啊!
為了早日娶到媳婦,他忍了。
“那就……麻煩太子殿下了。”虞錦城咬牙道。
太子晉受寵若驚:“不麻煩不麻煩,小事一樁!”
“……小事?”
“不。不不……這是天大的事,是孤這一趟來周最重要的任務了。”
虞錦城看著他這幅樣子,還是不能放心,歎口氣道:“容三爺和三夫人對阿蕪很是看中,我擔心他們會不舍的讓女兒遠嫁。”
太子晉也正色道:“錦城你就放心吧,有孤出馬,總會讓你娶上媳婦的。”
虞錦城挑眉:“哦,這個我倒從來不擔心。畢竟阿蕪我是娶定了,實在不行我就留下來,相信昌毅侯府也不會多養不起一個人。”
“……”太子晉張大了嘴,愣愣地看著他忘記了反應。
他剛剛說啥?要留下?虞錦城要留下?他晉國的第一將軍、邊關的活城牆要跟著媳婦留在大周?
那他怎麼辦啊!
太子晉危機感頓生,眉目間忽然變得嚴肅而認真,終於有了絲太子爺的架勢。
果然當好這個媒人,真的是他此次來訪大周最艱苦的任務啊!
太子晉深吸一口氣,對著老侯爺微微一禮,客氣道:“今日晉貿然來訪,實是受人之托,若能成事,也為美事一樁。”說完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個笑容。
老侯爺心裡一緊,面上不變道:“哦?不知太子所為何事?”
“不瞞侯爺,府上容四姑娘純惠端賢,美名遠播,我國錦城將軍深慕之,晉此次前來正是為他提親的。”
語閉滿座驚然,容慕和容芥剛踏進來就聽到這麼一句,對視一眼紛紛看到了其中的肯定,果然上次出遊時,晉國那位將軍對小妹就已經有所圖謀了。
太子晉心裡苦,餘光掃視一周,見眾人眼神中無不是我們府上的姑娘怎麼能被隨便拱了?更是想冒虛汗……
就算再怎麼嫌棄,那個想來拱的也是他兄弟,是晉國不可缺少的將軍!今日哪怕是用刨的,他也得幫著把人給拱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0:48
第五十二章
這邊太子晉在水深火熱中煎熬,那邊某人正悠閒地攬著姑娘聊天。
庾邵是同太子晉一起來的,但他沒有露面,而是直接鑽到了後院。容蕪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早已習慣,隨手遞給他一個橘子,不一會兒又返回來一個剝好了的。
塞進嘴裡一瓣,立馬被酸的倒了牙,但還是強忍著面色不改,將剩下的全部塞進了那人的嘴裡,然後看著他俊臉皺到一起,艱難地嚼著,好像每一下都在經受著極大的磨難。
庾邵喜歡吃辣,喜歡吃甜,唯獨受不了酸。看著他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樣,容蕪忍不住捧著臉笑彎了眼。
庾邵好不容易咽下去最後一口,一抬眼就看見對面有人笑的古靈精怪,他扯了扯嘴角,忍住想跟著她一起笑的衝動,欺身過去,抬起她的下巴,毫不猶豫地吻住了那弧度好看的嬌唇。
“唔……”容蕪毫無防備地就被渡了一口橘子酸味,小臉也皺了起來。
庾邵吻的很溫柔細心,輕輕地品嘗著每一寸柔軟,但在容蕪看來他就是故意要讓她也嘗盡橘子有多酸!等到庾邵終於滿意地稍稍離開寸許,容蕪立馬鼓著臉瞪了過去。
“噗……”庾邵看著她滿臉緋紅卻仍裝作凶巴巴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低低顫著身子將容蕪的小腦袋安進了懷裡。
呼吸間全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容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在他懷裡仰起臉看過去,與庾邵漆黑明亮的眼眸對上,彎的更很了。兩人的臉離的很近,鼻子微側就能碰在一起,容蕪被他的看的不好意思,紅著臉用手去捂他的眼睛,被庾邵連人帶手一下子都摟緊了懷裡,溫溫軟軟的,感覺抱一輩子也抱不夠。
午後的陽光暈黃一片,洋洋灑灑地透過窗子投進來,映著庾邵白玉般的面容愈發如雕如塑,棱角分明,看的容蕪有一瞬間竟然呆住了。回過神來後,慶倖庾邵沒有發現,不好意思地揉揉臉問道:“你今天怎麼又跑了過來,感覺好閑的樣子啊?……”
“來盯著不靠譜的太子辦重要的事。”
“……嗯?太子也來了?他來做什麼?”
“當媒婆,來提親。”
“哦……提,提什麼?!”容蕪一呆,“提親?他看上了誰?我大姐姐嗎?”
庾邵無奈而溫柔地看著她不說話。
容蕪很快反應了過來,臉漲的通紅,支吾道:“難道……他,他是……”
“是啊,我在這邊沒什麼熟識的長輩,只能讓他來了。”庾邵輕歎口氣,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容蕪的頭,“如果能請母親來就好了,晉……唉,我怎麼這麼不放心啊!”
看著庾邵皺眉的模樣,容蕪忍不住逗他道:“那要是我祖父和爹爹不答應太子殿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那就只好爺親自出馬了,不過這是不是不太和規矩啊?”庾邵是真的有些苦惱了,沒有長輩坐鎮,會不會讓人家覺得他不夠重視啊?虞錦城的家底都遠在晉國,他匆匆備下的彩禮是不是太簡單了些?越想越覺得委屈了阿蕪,若太子搞不定也是有情可原,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一會兒輪到他上場時該怎麼扳回局面。從前見到容慕和容芥都是當小弟般隨意指喚,可現在風水輪流轉,人家搖身一變都成大舅哥了,想到這裡庾邵不禁一陣頭皮發麻,頭一回有了怯意,擔心自己會不會把事情給搞砸了……
庾邵臉色在這裡變化莫測,容蕪看在眼裡就覺得這人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啊,簡直想讓人不停欺負下去……但又覺得,可愛成這個樣子,真是不忍心讓他再這麼擔心下去了。
容蕪清了清嗓子,作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你不行了,還有我呢。”
庾邵抿著嘴抬了抬眼,微挑的眼角無端自成風情,看的容蕪心都化了,伸手捉到他的兩隻耳朵扭了扭,又擠住他的兩側臉頰笑著道:“這麼委屈啊!放心吧,祖父和爹爹都疼我……”
庾邵消瘦的臉還是被擠成了一坨,嘴唇嘟在中間動了動,猛然間反應過來容蕪話中得意思,眼神倏然亮的光彩奪目,大手蓋住她的纖手,緊緊握住。
“……阿蕪!”這是表明她死了心的打算嫁給自己了吧?對吧?是這個意思吧?!
“嗯?”容蕪好笑地應了聲,還沒解釋就腰間一緊,接著輕呼一聲身子就離了地……“庾,庾邵……你快放我下來!”
“不放!就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了!”庾邵攬著她的腰大笑著在屋子裡轉圈,雖然小心地避開了桌椅,但還是讓容蕪緊張的直拍他,這人怎麼忽然跟小孩子似的就胡鬧起來了!
院中的丫鬟婆子早早都被容蕪給支開了,可以聽到從屋裡傳來男子爽朗的笑聲,還伴著隱約嬌呼,都被風吹散在了空中。
或許是三房的容三爺和崔氏事先都知了底,連帶著覺得從小虧欠了容蕪許多,小小年紀就常在外面不比家中什麼都有,是以在親事上他們早早就商量好以女兒的意見為主,對於太子晉一直以禮相待,雖沒有直接應下,但也不曾說過拒絕。既然那位晉國將軍是女兒看中的人,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裡,更何況是能把公子晏給比下去的……
雖然怎麼也想不通還有誰能比得過姬晏,但讓容三爺他們不肯鬆口的原因還是晉國和大周的距離……這一來一去的,簡直跟和親似的,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啊!
太子晉也是頭疼不已,這個問題他也不好多保證,雖然虞錦城說要“娶妻隨妻”,但他可不依啊!不帶這麼見色忘友又不忠君的!
就在這種舉棋不定之時,門外有丫鬟通報道錦城將軍侯在門外。太子晉先是一愣,接著松了一口氣,這種事還是他自己來解決吧……
昌毅侯府眾人也沒想到正主會親自前來,老侯爺與容三爺對視一眼,肅聲道:“請將軍進來。”
當高大修長的男子邁步走了進來,那清俊的容貌還帶著笑,雖有幾分疏離卻謙遜而有禮。他穩步來到正間,不慌不亂地行了禮,舉止間不遜于任何閔京城內家教最嚴格的世家公子,而那身上更是多了一絲歷練過的沉穩和氣勢。
太子晉清晰地看到老侯爺和容三爺板著的神情鬆弛了不少。
如果是這個人,看起來倒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昌毅侯府容四姑娘與晉國錦城將軍定親的消息在閔京城中不脛而走,不僅在侯門世家間引起不小的轟動,也成為了百姓間茶餘飯後津津有味的話題。
美人配將軍,哪怕是總角頑童也能編出許許多多個故事來。
因容蕪年紀尚小,又還在女學念書,最終庾邵與容府長輩商議決定親事不著急操辦,起碼等容蕪及笄後再說。
這一結果庾邵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只要他的身份先被承認了,把媳婦娶回家也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消息一傳出來,平日裡與容蕪交好的姑娘家紛紛遞來賀貼祝福,容蕪翻了翻,沒有看見靖甯侯府的,她不禁無聲地歎口氣,將賀貼都推到了一邊。
庾邵身份特殊,他們之間的相識更是與外人說不清,所以她和庾邵的事情誰也沒有告訴過,慕容□、謝纖她們雖然驚訝,但也很快接受了,只有姬洳……她想撮合自己與她兄長的心思一直不曾掩飾過,而自己卻對她一味隱瞞,也不知她是不是惱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0:59
第五十三章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意料之外的賀貼讓容蕪拿著有些燙手,是來自于澍玉公主司馬妗的。賀貼的字裡行間對她的敵意少了許多,但其中的高傲以及言語間的幸災樂禍仍是清晰可見,於她來看,遠嫁晉國就好比被發配邊境一般,永無翻身之日了,但不論如何,容蕪遠遠的被送離閔京,最好和公子晏永遠不再見面的結果是她最喜聞樂見的了。
既然容蕪已經沒有了威脅,那麼她就可以將所以精力都放在公子晏的身上了。至於那個雲菀……也沒必要再跟她多有瓜葛,那一身子的小家子氣著實令她瞧不上眼。
“公主,奴婢已吩咐下去了與雲小姐切斷聯絡,那庾公子那邊……?”貼身大宮女一邊為司馬妗按摩,一邊低語道。
“嗯?他那邊又有什麼消息?”司馬妗蹙眉,仿佛不舒服般地在軟榻上換了個姿勢,大宮女立馬貼心地為她添了個靠枕。仗著陛下的寵愛,整個玉瓏宮裝點的極盡奢華,甚至比之太子東宮也毫不遜色。
“左將軍已經得知了蒙拓的存在,雖然在靖甯侯府順位宴上沒能如約與姬二小姐見上面,但一個義子的身份應是跑不了了。解決了姬二小姐事情,庾公子的意思是下一個目標放在靖甯侯夫人身上,他請來了一位巫蠱高人,等待公主殿下的召見……”
“巫蠱?!他這是要做什麼!”澍玉公主猛然一驚,鳳眸睜了起來,“一個姬洳還不夠?他這是要讓公子晏變成孤身寡人不成?”
大宮女福身退後兩步,小心翼翼道:“庾公子這也是為了公主殿下考慮,以靖甯侯府的勢力和公子晏的能力,若不傷其根本,如何肯拋下實權而選擇尚公主?”頓了頓,那宮女立刻跪倒在地,恭敬道,“奴婢失言,還望公主贖罪。”
司馬妗臉色變了幾變,壓下胸口的怒意,淡聲道:“起來吧,去傳話庾公子,多謝他的好意。那位巫蠱高人……本公主定是要見一見的,就定在後日吧。”
“是,公主。”
“若無他事,你退下吧,換璧珠進來,她這按摩的手法比她差遠了!”司馬妗不耐地揮了揮手。
“是,奴婢告退。”大宮女面色不變,恭敬地行完禮倒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另一個與她衣著相同的大宮女走了進來。
“……公主。”
“璧珠啊……”司馬妗重新睜開了眼,眼神複雜,看了看門口。
“公主放心,奴婢看著她出去了。”璧珠移步來到榻邊,輕柔地撫上澍玉公主的額頭兩側,手法老練地按摩著穴位。
司馬妗松了一口氣,精緻的臉上難得顯出疲憊來:“璧珠,你平日裡多留意些那人,看她都與什麼人見了面,任何消息都要及時告知於我。”
璧珠手一頓,輕聲應了下來,又道:“公主是擔心她不忠心?”
“呵,本公主從來就沒相信過她的忠心,就算忠心,也是忠於她的主子!”
這個宮女是前不久澍玉公主特地從浣衣房提過來的,據說某日路過時見她正被人欺負心生可憐要到了玉瓏宮,後又因她辦事細心升為了貼身大宮女,地位等同於從小伺候的璧珠。外人都道公主純善,可璧珠卻知道,這人是崇安侯府庾二公子特地安□□來的,以方便與公主傳信,而公主前些日子過於聽附於這位庾公子,連帶著對這個宮女也關照有加。
就在璧珠安靜地繼續按摩時,又聽司馬妗喃喃像是自語道:“太狠了……做到這般狠絕,不怕遭報應麼……”
就算是有了婚約在身,容蕪依舊要每日準時去上女學,還好石先生管的嚴,除了多了許多關注的目光外,倒也沒有太多的不便。
一下學,慕容□便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拉著容蕪和謝纖到了沒人的地方,再也掩飾不住好心情地笑了起來:“哈哈哈阿蕪我跟你說,回府後我就將蒙拓的惡行告訴了父親,還有阿秀在一旁作證,當場就把父親氣的火冒三丈!從小到大我挨過不少訓斥,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生氣!蒙拓啊,他這義子的位置是不保嘍……”
謝纖那日提前被姐姐叫走了,並沒有偷聽到蒙拓與庾鄺的對話,容蕪見左將軍府沒有被他利用,心裡也是解氣,不由追問道:“然後呢?左將軍打算將他怎麼辦?”
“還是阿秀心細,提醒到若讓蒙拓知道了別人已發現他對阿洳的別有用心,恐怕會破罐子破摔,將此事宣揚出去壞掉阿洳名聲。於是父親便裝作並不知情,表面上對蒙拓無異樣,卻絕口不再提收他為義子的事了!你們是沒見啊,這兩日那蒙拓忐忑討好又焦心的模樣哈哈哈……實在是太好笑了!”
容蕪和謝纖也跟著笑了起來。
“還有可氣的!父親打算給他點銀子,再在閔京城外尋個住處安置他們母子,也算是對得起他的副將了。可就在派人去安排時,竟然無意中查到蒙拓的母親五年前就去世了!那如今在閔京城開絲綢莊子的婦人又是誰?看來蒙拓此次入西北軍營,也是圖謀已久啊……”慕容□說著打了個寒顫,“幸虧發現的早,不然不止耽誤了阿洳,可能連我們家也要跟著遭殃!”
容蕪倒是很早就聽過庾邵的分析,他說那絲綢鋪子的老闆娘與蒙拓間的相處不像是母子,倒像是下屬,但今日聽阿□道他的母親已去世那麼多年,心裡也忍不住一寒。
無論什麼原因,竟然可以在親生母親屍骨未寒時就與他人裝成母子,一裝就是這麼多年,蒙拓此人可謂心狠。更甚者,如今知曉了蒙拓背後之人正是庾鄺,那麼就說明庾鄺早在這麼多年前就尋上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蒙拓,為的恐怕不止讓姬洳誤嫁,其真正目的更是讓人提心吊膽,究竟是因為什麼,讓他去費盡如此大的耐心與決心,來佈置這麼長遠的局……
說到蒙拓本人,經過幾天的惴惴不安,當慕容左將軍將銀兩遞到他手上,並為他安排好車馬準備送他出京時,他才意識到事情有變,驚訝地質問道:“義父這是何意?可是阿拓哪裡做的不好?義父只管提出……”
“蒙拓,義子只是先前隨口一提,後本將想到已故去的阿□她娘親,深感這輩子對她有愧,在子嗣上更不該再隨意定奪,此事就休要提了!本將已為你置以住處,你若願意留在西北軍中,踏實訓練自有出頭之日,若想另尋出路,這些銀兩也足夠你周轉……”慕容左將軍說到這裡,不禁又想起了從前和副將征戰沙場的日子,再看到如今的蒙拓,忍不住重重歎口氣道,“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在軍營時常提起你們母子,他說能娶到你母親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有她在身後持家、教養兒子,他全無後顧之憂,等他晚年退伍後,他兒子一定會接替他來守衛大周,走的比他更遠,當上大將軍……蒙拓,莫要辜負了你父親的期望,今後,好自為之吧!”
“……義!”見慕容左將軍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蒙拓腦子一陣慌亂,失聲喊到,“將軍!將軍!……”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突然間他本唾手可得的一切,都不見了?
明明前幾天還風光地參加了靖甯侯府的宴席,和閔京最尊貴的公子們一同投壺,想像著從今以後他也是將軍府的少爺了,有了能夠迎娶姬洳的身份,此生再不必遭人冷眼,可以活的體面、高高在上……可如今呢?他又要變成那個西北軍營中最低等的士兵,裝成商人之子受制於人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6:08
第五十四章
蒙拓渾渾噩噩地回到那間絲綢鋪子,卻忽然見到關閉的大門,上面還貼著封條,立馬愣在了原地。
問過周圍的店鋪才得知,就在昨日來了一群官府之人將絲綢鋪子查封了,店裡的人全被押進牢裡了,罪名好像是有出售蠻夷的布匹,這在大周是嚴禁的,甚至有奸細的嫌疑,一旦被帶走了是寧可錯殺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蒙拓呆呆問到:“那……我娘呢?”
隔壁一家賣首飾的婦人面露不忍之色,壓低聲音道:“你娘也被押進去了,被搜查時讓我轉告讓你快跑吧!離開閔京再也不要回來了!喏……這是趁亂她塞給我的一包銀票,說是原本攢給你娶媳婦的,現在……唉,阿拓啊,你快逃吧!當心讓官兵查到,你也要被押牢裡的!”
蒙拓身子晃了晃,握著銀票的手一直在顫抖。他是知道這間鋪子作為庾鄺的產業之一,似乎一直與蠻夷有著一些不可告人的聯絡,但這些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那個裝扮成他娘的婦人操辦的,事實上,這五年來那婦人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兒子來關愛照顧,他的日子過得堪比一般富足人家的紈絝。
但如今他卻成了逃犯……不只不是將軍府的貴少爺了,竟然連個普通人都當不了了?這間鋪子……這間五年來可以稱之上家的小絲綢鋪子沒有了,連娘也沒有了……
忽然間,蒙拓體會到了何為孤家寡人,無家可歸……
不理會身後首飾鋪老闆娘的呼喊,他沖出了店鋪,往左將軍府跑去。那是他最後的稻草了,或許慕容將軍得知他如今的遭遇,會再次將他接進府裡,就算當不成少爺,給他一個安穩的容身之地也滿足了,可事實卻是他被門衛阻擋在了門外。
明明剛出來不到兩個時辰,這些門衛卻好似根本不認識他一般,無論如何苦苦求見將軍都不為所動。
最終蒙拓力竭,這一日他經歷了太多大起大落,疲憊地順著將軍府的牆根滑坐在了地上。究竟是因為什麼使他落到這種境地的呢……?他抱著頭痛苦地想了半晌,忽然怔悟!
庾鄺!一定是他搞的鬼!
慕容左將軍重情,不會是忽然改變主意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是聽說了什麼,難道是庾鄺覺得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便過河拆橋?
是了,一定是他!以他做事那般謹慎小心的作風,如何會被人發現絲綢鋪子與蠻夷交易的證據?除非是他故意透漏,想斷掉他最後的退路……鋪子剛被查封,第二天他就被趕出了將軍府,一切竟是這般湊巧!
蒙拓眼睛一紅,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留下一圈血印,他低吼道:“庾鄺!你敢做事這般絕,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是夜,崇安侯府書房內,庾鄺正為絲綢鋪子被封而焦頭爛額,這間鋪子是他個人的產業,家中並不知情,也不能動用家族的力量去干預。若只查出與蠻夷交易也就罷了,頂多關了便是,但他擔心的是這是人為作梗,以他行事的縝密,從蠻夷低價進入上好的布匹再高價賣出這等事若非刻意為之不會輕易被查出來,怕就怕有人以此做文章,給他安上與蠻夷勾結的奸細之名就不能善了了。
就在這時,有人咚咚敲門,庾鄺語氣不好地來了句:“進來。”
暗衛應聲而入,遞來一張紙條垂頭道:“公子,蒙拓約您現在到城外的西亭見面,說關於那間絲綢鋪子有重要的事稟報。”
“……現在?!”庾鄺驚的摔了帳冊,“他瘋了不成!而且,他此時不應該在將軍府中等著當他的少爺嗎,怎麼會知道鋪子被封的事?”
“跟蹤的人說他今日忽然從將軍府中出來了,不知為何會去了那間鋪子,已發現被封。”
“呵,小小的鋪子而已,封便封了!他不老老實實當他的少爺管這麼多閒事作甚!就算本公子不出手,憑左將軍的能力也不會讓他捲入此事中,激動個什麼!難不成還跟別人扮母子扮出感情來了,想來求情?”庾鄺沒好氣道,只覺的諸事不順讓他頭都疼了起來。
“那公子的意思是,不去理會他?”
“……罷了,給我備馬。”庾鄺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們都不必跟著了,別被府上人發現。”
“是。”
伴著夜色,一人騎馬悄悄從後院而出,馬蹄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留下一串“嗒嗒”聲,更顯幽寂。
半個多時辰後,庾鄺來到了約定的西亭,果然見一人背對著他坐在亭中。
心裡因他不侯在外面迎接而不悅,但特殊時期還是忍了下來。庾鄺大步走了進去,冷聲道:“蒙拓,這麼晚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要稟報。”
“……公子來了?小的此時約見公子,自然是有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事要說了……”蒙拓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幽幽,讓人不適。
庾鄺皺皺眉,不耐煩道:“那就快說吧!”
蒙拓緩緩轉過身來,庾鄺這才發現他此時衣著不整,頭髮也有些散亂,不明白他發生了何事,就見他忽然抽出一把劍向他刺來,怒吼道:“重要的事就是取你的狗命!庾鄺,你自作自受!”
庾鄺一驚,身子憑直覺地往旁邊一躲,從石凳上滾了下去。蒙拓沒想過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也能躲開這一擊,冷笑一聲,又提劍沖了過來。
“蒙拓!你瘋了?!”庾鄺睚眥欲裂,不顧形象地爬起來,向亭外跑去。
“我瘋了?這不都是你逼的?!庾鄺啊庾鄺,我什麼都沒有了,被將軍府趕出來,連絲綢鋪子也回不去了,還成了逃犯……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就受死吧!”蒙拓是真的豁出去了,發瘋一樣地追著庾鄺就刺,混亂中劃破了他的衣服,後背有血滲了出來……
庾鄺沒時間反應蒙拓都說了什麼,他只有小時候被庾邵逼著鍛煉過幾日,完全比不過窮苦出身又在軍中待過的蒙拓,眼見兩人越來越近,庾鄺忍不住驚慌地喊到:“來人!快來人啊!”
他這一喊似乎更激怒了蒙拓,只見他追的更迅猛,可見他喊了之後並無人前來後,蒙拓也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庾鄺啊庾鄺,你叫啊?你叫人來啊!怎麼都沒人啊?哈哈哈——”
笑聲忽然戛然而止,庾鄺回頭,眼睛倏地睜大。在他面前,月光輝映下可以看見蒙拓忽然止住了步子,面色扭曲在一起,身子頓了頓,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不少噴在了庾鄺的前襟上……
蒙拓艱難而難以置信地回頭,見到一人立於馬上,手中的長弓緩緩放下,慢步向他踱來,玄色衣袍幾乎融入了夜色中,離近了方見美如冠玉的五官如雕如塑,明明謫仙般的姿態,卻在嘴角牽起時帶出了些邪肆,他就這麼居高臨下一字一句道:“你看,人來了。”
蒙拓又噴出一口血,瞪著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庾鄺在這一瞬間忽地癱軟在地,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捂著胸口大口喘息著……
然後,他就見那人來到他的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朝他伸出了一隻手,聲音輕而安穩。
“回家吧。”
庾鄺坐在馬背上,還是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好像不真實一般。身前那人腰背修長挺直,長髮垂下時而掃過他的手指,玄色衣袍在夜色中透著涼,讓人不敢靠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6:22
第五十五章
因為後面坐了人,那救下他命的長弓自然被他抱在了懷裡,觸摸著淩厲的鋒勾,庾鄺莫名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在年幼之時,他也常常被人提到馬背上,抱著箭筒等著送箭,好像抱緊了兄長的腰,不懂射獵的他也成了馳騁山原的焦點。
最後清點獵物時是他最緊張的時候了,當隨從高聲報出兄長遠遠高出他人的數目後,他才松了一口氣,在其他公子或沮喪或羡慕的目光下挺直了胸板,自豪地緊緊拉住兄長的手。
多少年過去了,庾鄺突然發覺他其實很想念那寬厚溫暖的大手,想念被它摸著頭的感覺。如今他也可以騎著馬與人一決高下了,但是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驕傲地道:“有阿鄺為我遞箭,贏過你們實在是太輕鬆了哈哈哈!哎呦別瞪呀,誰讓你沒個弟弟……”
庾鄺一晃神的功夫,忽然一陣暈眩,險些栽下馬去,身前那人卻好似背後長了眼般,一把拉住了他手,放到了自己腰間。
“不想掉下去,就抓緊些。”聲音冷冷的,讓庾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小聲道了聲謝,便輕輕地扯住一角衣襟。
點到為止,並不敢靠的太近。
雖然迄今為止這是在馬上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但庾鄺就是覺得,這個人正在生氣,而且怒火還不小……但奇怪的是,雖然他不知為何竟有些怕這個人生氣,卻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上沒有惡意,以至於這份害怕的心情還摻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和依賴。
“錦城將軍……怎會深夜到此?”為了壓下心中陌生情緒,庾鄺啞著嗓子開口道,不自覺地帶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獵雁晚歸。”
庾鄺一愣,繼而了然,不由扯了扯嘴角道:“將軍對容四姑娘當真用心……”
大周提親有送女方活雁的傳統,“孤雁一世”,成雙的大雁如果有一隻去世,那麼另一隻也不會獨活,有著對愛情忠貞的含義。然而如今大雁不好獵,更何況還要是活的,已經很少有人還遵守這一習俗了。一些有心的世家子或許還會讓家中護衛去獵獵試試,自己親自跑出來一直等到深夜的就從沒聽說過了……
庾鄺說完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前面人的回應,不由訕訕。他的背後一直在流血,再加上體弱又受了驚嚇,此時精神也不太好,不一會兒眼皮就沉了下來。在意識快要消失的時候,他似乎感到馬停下了片刻,身子被移動了地方,他沒有了力氣,失去支撐後便向後跌了過去,卻好像靠在了一片堅實上。
馬兒再次顛簸起來,卻沒有先前那麼難挨了,連帶著臉上冰涼的觸感也不知為何能讓人有了溫暖的感覺……
容蕪這日清晨剛乘馬車來到女學門口,便感到有些不尋常,姑娘們好似比平時裡多了不少,面色緋紅竊竊私語,磨磨蹭蹭地都堵在門口不願進去。
她疑惑地下了馬車,隨意看了兩眼便打算穿過人群進門,卻不料看到了十分惹眼的某人,頓住了腳步。
歪過頭來瞪著眼睛觀察著某人,見他像是特意打理過的樣子,長髮高高束在腦後,精緻的玉冠中扣著一顆藏藍螢石,更趁著面白俊美,清貴逼人。身穿白底錦衣,上面是與玉冠螢石同色的藏藍暗紋,腰帶系的一絲不苟,端端是寬肩窄腰,公子如玉。
他就這麼斜靠在女學對門的書畫店鋪的柱子上,一手還牽著馬繩,狹長的黑眸微微垂下像是在走神,保持著這個姿勢已不知過了多久,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圍觀的狀況。
容蕪:……
一大早就跑來招蜂引蝶?她也不出聲,就這麼歪個頭瞪了一會兒,見他還沒發現自己,臉一拉,扭頭就往門裡進。
這人真是,不管他了!
剛進了半個身子,忽然聽到身後低沉好聽的聲音喚道:“阿蕪!這邊!”
擺出一臉冷漠地轉過身來,卻在見到他笑的開心的俊臉時差點破功。
那雙黑眸睜了開來,亮如點漆,當被他看著時就仿佛是他得唯一,那樣專注而深情。
容蕪甚至可以聽到,在他走過來時身邊的低呼聲,而對於這些,庾邵全然不在乎。他來到容蕪近前,彎唇道:“阿蕪,借一步說話。”
“……”容蕪輕瞪他一眼,在眾人的圍觀中跟著他上了旁邊的茶樓。
一直等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才有人猛吸一口氣,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道:“那位就是晉國的錦城將軍了吧?被贊有‘美姿容’的冷面將軍?”
“……他哪裡冷了?剛剛笑的好溫柔啊,而且也不像將軍,更像是個世家公子……”有人捂著臉輕喃道。
“他是來專程等容四姑娘的?我來的早,看他等了好久了!”
“聽說錦城將軍去昌毅侯府提親了,一開始我還覺得遠嫁晉國真可憐,現在覺得容姑娘好幸福……”
“是啊模樣俊秀又溫柔的夫君呢,好幸福……”
留下一眾姑娘的感歎,容蕪卻在茶樓包間裡無視了這張臉的魅力,沒好氣道:“一大早跑來門口讓人看,是打的什麼主意?”
庾邵將茶點推到她面前,又為她一邊倒著熱茶一邊道:“先吃點東西。”
“……我在家裡吃過了。”
“唔……我還沒吃。”說著夾了個湯包塞進了自己的嘴裡,被燙了一下。
這回換成容蕪一臉無奈地為他吹涼熱水,還沒吹好就被迫不及待地搶過去灌了下去,然後對著她委屈地伸出舌頭……
“別鬧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容蕪忍住笑,推了他一下問道。庾邵不是個張揚的人,從前就算來找自己也是在後門處等,若不是有事,不會跑到女學門口被人圍觀。
庾邵笑了笑,換上了認真的語氣道:“阿蕪,若是睡夢中一直做噩夢,還卡住自己的脖子大喊著滾開,會不會是……”
容蕪聞言沉下眸子,蹙了蹙眉道:“你說的人可是太子晉?他身邊一直跟著個女鬼,但我見她並無惡意,也就沒有再跟你提及。”
“並不是晉,而是……”庾邵頓了頓,有些忐忑地瞟了她一眼,小聲道,“是阿鄺。昨夜我派去監視蒙拓的人來報說蒙拓約了阿鄺在城外西亭見面,我不放心便過去看了看,正好從發了狂的蒙拓手中救下阿鄺。他受了傷,現在在太子府昏迷不醒,昨夜整夜不安穩,看起來很不對勁。”
容蕪本想拍桌子走人,已經知道庾鄺不是什麼好人,這人還上趕著跟著,真是要氣死她了!但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又著實擔心的模樣,她咬了咬嘴唇,還是哼了一聲泄了氣:“他這個樣子倒是與從前書生附在我三姐姐身上後的樣子挺像,會掐著自己脖子,就算不是被附了身,恐怕也是身邊有不乾淨的東西……不過也說不定是他自己幹了壞事心虛!”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庾邵趕緊又討好地夾過去一個湯包。
容蕪把湯包當成對面那人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具體情況我也不能確定,你這是幫我當成神算子了不成?究竟有沒有,我還是跟你去看一看好了……”
庾邵知道容蕪對庾鄺不喜,來問一下也是因為被折騰了一晚心裡不安,如果阿蕪肯定了是鬼魂作祟,他便打算帶庾鄺上朝恩寺求見惠濟大師,對於容蕪不喜歡的人和事,他絕不捨得委屈她去做什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6:32
第五十六章
可如今容蕪竟然主動道要跟他去見庾鄺,一時間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不確定道:“真的嗎?那……等你下學我來接你?”
“算啦,還上什麼學,你的事比較重要……”容蕪擺擺手,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呆呆的可愛,抿嘴笑著沖他眨了一隻眼。
“阿蕪……”庾邵被這個眼神勾的渾身都酥了,試巴巴地就像湊上去,卻半路被一隻湯包塞了滿嘴。
“快吃早膳吧,吃完我就跟你回去。”
“……嗯。”
這是容蕪第一次來到庾邵的新住處——太子府。再次見到太子晉時,竟然有一種微妙地到家裡見長輩的感覺,倒有些拘謹起來。
庾邵很快打發他去準備些茶水,便拉著容蕪繞到了後面他的房間。此時庾鄺正靜靜躺在庾邵的床上,陰厲深沉的容貌舒展開來,眉目平和的就如同鄰家病弱的少爺,有為他換冰額頭的絹帕的小丫鬟立馬退了出去。
“他在發燒。”庾邵耳語道。
容蕪點了點頭,走到了床邊,庾邵似乎擔心她看到什麼會害怕,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容蕪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果然有問題……”
庾邵皺眉:“你是說,有東西附到阿鄺身上?”
“嗯,平日裡隱藏的好讓人看不出異樣,如今庾鄺為身體最虛弱的時候,倒可以看出額間透著團團黑氣了。”容蕪想了想,又解釋道,“這個情況與我三姐姐當時一樣,鬼魂與人融合的極深,很難察覺。”
庾邵聽到這裡便明白了,對於鬼魂之類,他比容蕪清楚的多,此時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也就是說,阿鄺是自願與之達成協議的……愛恨貪嗔癡,他又是因為什麼做出的這個選擇?”
容蕪來到書案前,默下了全套的《淨物經》,和庾邵一起找來冬日用的碳火爐子就地燒了。外面的小丫鬟看到屋裡在冒煙也不敢進去,戰戰兢兢等到門推開,將軍拉著那位姑娘出來了才鬆口氣。
“門開著透透風,一會兒煙散了就關上,別讓公子受涼了。”
“是,將軍。”
庾邵安排妥當了,這才帶著容蕪回到了前院,太子晉的茶具已經擺好,一壺熱水正沸騰著,見到二人過來連忙招呼來坐:“錦城,弟妹這邊來。”
容蕪:……
太子晉樂呵呵地親手給兩人添上茶,容蕪謝過。
“哈哈一家人不必拘謹,話說回來孤與弟妹也是有緣,接風宴上澍玉公主第一個點你出來參加擊鞠賽,在賽場孤又不小心將弟妹撞下馬哈哈……哈……”
接收到庾邵愈發冷厲的視線,太子晉就“哈”不出來了,摸摸鼻子道:“咳,還好弟妹沒事,不然孤可就是罪人了!不過你們兩人能修成正果,也少不了孤的幫襯啊,畢竟孤認識阿蕪姑娘的時候,錦城你還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哈哈哈!”
庾邵在心裡腹誹道:爺認識阿蕪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晉國哪個宮殿一個人吹涼風呢……
容蕪也不拆穿,彎了彎眼睛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目光不自覺地轉向太子晉的身側位置,那裡正坐著一位妙齡姑娘,美目盼兮,風情種種地偎著太子的肩膀,俏皮地想去夠他面前的茶杯。感受到容蕪的視線,姑娘轉過臉來,歪著頭觀察著她,容蕪視線不躲任她打量,還沖她笑著晃了晃茶杯……
妙齡姑娘鼻子皺了皺,忽然抱緊了太子晉的胳膊,像是宣告主權般地仰起下巴哼了一聲。
容蕪失笑,往旁邊看了看,也挪動了些位置靠近庾邵,學著她的動作圈住了庾邵的胳膊,回撅了撅嘴……
庾邵本正跟太子說著話,忽然感到身邊一暖,低頭就見容蕪主動向他靠了過來,溫溫軟軟的全是親昵和依賴,腦子瞬間就僵住了,嘴巴也卡殼忘了要說的話,渾身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會驚走了這小人兒。
太子晉看著面前這兩人如若無人的模樣,心裡發苦,看了看自己身邊空蕩蕩的位置,似乎想到了什麼,炯亮的眼神暗了一瞬。
容蕪也就停留了片刻就坐直了身子,惹得庾邵一陣失落,忍不住自己往旁邊去湊合,都被嫌棄地推開了,心裡默默念著翻臉不認人也無可奈何……
院內的陽光很好,不大的石桌旁正好擺了四個石凳,兩位俊朗公子身旁各坐了一位美貌姑娘,四人言笑晏晏,風華正好,輕鬆的氣氛彌蕩在空氣中。
容蕪沒坐太久,庾邵便親自送她回府了,等再回來時,發現太子晉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石凳上,桌上的茶具也沒收,爐上沸水滾滾。
“晉!怎麼了?”庾邵拍了他一掌,掀開衣角坐到他對面。
“我們兩次遇刺的事都查清楚了,是蠻夷所為。”
“我查的,我當然知道。”
“而他們背後的指使者,來自于晉國……內亂已起,孤不能再不回去了。”
“嗯,我明白。”
太子晉倒上一杯茶,手有些微抖灑出來不少,扯了扯嘴唇牽出一絲笑:“孤在想……也許你之前的想法也挺好的。”
“我之前什麼想法?”庾邵皺眉想了想,疑惑道。
“娶妻隨妻啊!然後跟著阿蕪留在大周……”
庾邵看出太子晉的不對勁,打斷道:“你在說什麼?”
“錦城,我是認真的。”太子晉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從小到大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你已為我付出了太多,如今遇到了阿蕪……我看的出你對她的在乎,她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們很般配……”
庾邵硬著頭皮聽著太子殿下繼續婆媽。
“或許留下來與阿蕪成親,然後幸福美滿一輩子才是你最想要的吧……孤雖為太子,但也是你兄弟!孤不願,不願每次都命令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庾邵總算聽明白了,冷笑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留下,自己回去掃平蠻夷,再與宮中那群兄弟鬥個你死我活?”
“是這個意思……錦城你不必多慮,拿著你的將軍令孤也一樣能上戰場,小小蠻夷孤還不放在眼裡!”
“哈哈哈哈哈!”庾邵突然大笑起來,嚇的太子晉猛地抬頭,卻發現他的眼中並無笑意。
笑聲驟然停止,庾邵冷下臉來盯著他道:“你以為你多大能耐?從小到大哪次比武贏得過我?跑馬、射箭、布兵推演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你憑什麼以為沒了我,你也可以戰無不勝?”
“虞錦城!你別……”太子晉先是一怒,那句“別不識好人心”還沒說完,就被他得眼神給堵到了嗓子眼裡……
“太子殿下你又把我想成什麼了?沒錯,你剛剛說的與阿蕪成親然後一輩子都在一起的確是我最想要的,但這些爺會自己爭取,不需要你來插手!你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動動你那不怎麼管用的腦子,想想回去後怎麼在你那群虎視眈眈的兄弟中活下來!至於其他……”
庾邵緩緩站起身,走到太子晉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單膝跪下,眼中透出笑意柔聲道:“你的江山,還是由臣來守吧。臣以性命保證,一切蠻夷及不忠於殿下的敵軍,都將拒之滅之,讓殿下無後顧之憂。”
“錦城……”太子晉一哽,忽地猿臂一攬,將庾邵緊緊摟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那麼高大的個子也在無人發現的地方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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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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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36:48
第五十七章
然後就聽到某人又陰陽怪氣地來了句:“哼,除非你是怕我功高蓋主,想趁機收了我的將軍令,那就另說……”
“……放屁!”太子晉睚眥欲裂,吼道,“虞錦城你特麼的又放屁!孤就在這兒給你保證了,今後孤若為帝,就封你為……”
“我不當你皇后,我有阿蕪了。”
“……”
太子晉鬆開他,上下瞪了好幾眼,只得呸了一聲,悶悶道:“你想的美,孤的皇后才不是那麼好當的!”
“嘖。”
“……錦城。”
“嗯?我可是有主的了,你再求我也沒用。”
“……我想卿卿了。”
庾邵頓了頓,眼神默默也轉向了太子晉身旁的位置,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以阿蕪剛剛表現,阮卿一定就在他們身邊。
輕歎一聲,拉著太子晉起身就走。
“……你去哪兒?”
“茶太淡了,到外面找酒去。”
“哈哈好!喝就喝!虞錦城,今晚咱們兄弟倆不醉不歸!”
晚風吹過兩人的長髮,衣袂翻飛交纏在一起,勾著肩朗笑著走了出去。
如果容蕪在這裡,一定會看到一個妙齡的姑娘坐在石凳上笑的花枝亂顫,笑著笑著淚水就流了下來。她擦乾了眼淚,從石凳上一跳而起,追上了前面的兩人,身後挽住了其中更壯碩那人的手臂,親昵地貼著跟著往前走著,好像可以這樣走到永遠。
庾鄺第二日醒來,看到自己身處在陌生的地方,不由愣了半晌,有小丫鬟進來發現他睜開了眼,立馬高興道:“公子您醒了,奴婢這就去取巾帕為您淨面!”
“……不必,我自己來吧。”庾鄺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竟然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他還記得受傷那一晚,那得寸進尺的小鬼竟妄想趁他虛弱奪他身體,似乎是有誰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那雄厚的陽氣最終將小鬼的戾氣給壓制下去了,他揉了揉眉心,開口問道,“這裡可是……晉國太子府?”
“回公子,正是。”小丫鬟麻利地端來水盆,待庾鄺淨了面後,遞過去巾帕。
打理完畢,又束了發,除了身上略大的衣袍和蒼白的臉色外,庾邵整個人也恢復了平日的公子風度,對小丫鬟點頭道了聲謝。
“請問錦城將軍住在何處?鄺想去親自答謝救命之恩。”
小丫鬟噗嗤一笑,指著這裡道:“公子睡的便是將軍的房間了,將軍昨晚和太子殿下出去了,回來沒有奴婢就不清楚了。”
庾鄺聽後微怔,再次環視這間異常整潔有秩的房間,點了點頭。
“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並無,你去忙吧。我在這裡等候將軍回來便是。”
“是,奴婢告退。”
等門關上後,庾鄺在房間內隨意走動著,他來到書櫃前,上面書不多,兵法、詩詞各類的倒挺雜,一看便是臨時閒置的。書案上有打開的信件未收,庾鄺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推開門走到了院子中。
剛出來,就見一人從外面對著走了進來,見到他像是嚇了一跳,接著挑眉道:“醒了?”聲音醇而好聽。
庾鄺看著面前之人頭髮散亂,衣服上散著酒氣也是大開眼界,憋了憋,“嗯”了一聲。
“那正好,我就直接進去換衣服了,去叫人給我打盆水來。”那人流利地吩咐道,直接大步進了房間。
庾鄺:“……”
救命之人,去傳個話也不算什麼。這麼想著,他便到院門口找到了之前那個小丫鬟,交代了庾邵的話。小丫鬟果然很快的又端著一盆水回來了,庾鄺想了想,還是跟了進去。
小丫鬟手腳麻利地置好水盆搭上巾帕,又找來乾淨的衣袍疊在一旁,之後便出去了,臨走時還好心解釋道:“將軍洗漱從不喜叫人伺候。”
庾鄺見狀估計自己留在這裡也不合適,便打算到院子裡等著,結果剛邁步,就聽到身後清晰的命令道:“巾帕。”
“……”庾鄺看了看已經走遠了的丫鬟,發現這個房間裡只剩他一人了,嘴角抽了抽,還是轉身拿了巾帕遞過去。
庾邵洗漱完畢,再沒指使他做別的,自己換好新衣,又將頭髮重新束上玉冠,等出現在面前就又是那個人人稱頌“美姿容”的將軍了。
庾邵看向庾鄺,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問道:“身體可有不適?”
“鄺已無礙,有勞將軍費心了。”庾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抬頭見到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感到困惑,一時間也摸不清這位將軍的脾氣了。
“也罷,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庾邵輕笑一聲,“接下來有何打算?”
“回家與父母報平安,兩日未歸,恐家人會擔心。”
庾邵走在前面的腳步頓了頓,出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庾鄺對他的反應感到驚訝,嘴裡道:“將軍的救命之恩還未報,不敢再勞……”
身前之人擺了擺手止住了他未說完的話,頭也不回地先走了。
送到府門口,自然是要請人進去坐一坐的。
崇安侯在家,可崇安侯夫人外出應約未歸,庾鄺覺得他沒有看錯,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這位元將軍眼中閃出一瞬失望。
崇安侯在正堂接見了虞錦城,只見他全程坐的端正,一臉的嚴肅與在太子府上判若兩人,他的話不多,只有崇安侯問及什麼了才會回答,一板一眼的,竟也聊了一個時辰。庾鄺在一旁坐著,有好幾次他都覺得話題已結束了,卻總能被兩人給莫名其妙地續了下去,直到虞錦城回答完何時歸晉,氣氛冷了冷,就見他眼神現出微柔,緩緩起身來告別:“叨擾多時望侯爺勿怪,今日一別,願侯爺和夫人福祿無雙,多多保重。”
崇安侯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就告辭,看著這位少年將軍身子挺拔,凜然風骨,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很早以前的事,明明精神矍鑠的模樣,聲音卻忽然透出絲老人般的蒼老無奈:“我還有一個大兒子,他從小就想做一個將軍……”
庾邵垂著的頭眼睛忽地睜大,握緊了拳頭克制住顫抖的身子。
“如果他還在,也一定會是個好將軍。”
“父親……”庾鄺上前一步,愣愣地看著自兄長去世後一直表現很平靜的父親,這還是第一次聽他提到庾邵……
他從前,不是一直反對大哥入軍營的嗎?
“小將軍啊!”崇安侯突然提高了聲音,激的庾邵立即抬頭凝神看去,身子站的筆直。
“以後,你也好好保重。”
庾邵仰頭盯了片刻梁上雕刻的籠花,而後看向崇安侯,沒有說話,認認真真地行了完整的一個禮。
轉身,離開。
庾鄺送他出去,剛到院子裡,就見庾蘭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喊了聲:“二哥!”拉著他好好檢查了一番,見無礙這才松了口氣,埋怨道:“你怎麼就受傷了?兩天沒有回家,可急死我了!”
“多虧了錦城將軍,這才沒出大事。”
庾蘭這才注意到站在身邊溫笑看著她的虞錦城,立刻笑起來道:“錦城將軍可以啊!短短幾個月,就把我們阿蕪給拐到手了?”
庾邵笑開,低低的聲音顯示出他的愉悅,勾唇道:“能拐到手,自然是有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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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7:02
第五十八章
“哈哈好啊,就算你有本事!阿蕪就像是我親妹妹,你娶了她,可就要一直對她好啊!”庾蘭笑聲如銀鈴,掐著腰指使道。庾鄺在一邊想讓自家妹妹注意些閨閣形象,卻被人家一把推開了,庾蘭美眸流轉,對著庾邵一挑眉道:“怎麼樣?你可敢向我保證?”
庾邵心裡好笑,這都什麼輩分,全亂了……小丫頭騙子,竟然還胳膊肘向外拐著對付自己兄長!心裡泛著嘀咕,面上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喉嚨,欠身對著她長長一揖,聲音華貴清潤:“庾姑娘之命,在下莫敢不從。今日在此立下誓言,此生只娶容蕪一人,必當敬她愛她,直至枯骨不休。”而後在那丫頭驚訝的目光下笑意愈深,“怎麼樣,這樣庾姑娘可還放心?”
庾蘭呆呆地點點頭,聽到這般直白的誓言不由有些臉紅,也不似方才那般氣勢洶洶了,囁嚅著退到兄長身後。
庾邵莞爾,最後輕聲而認真道:“小丫頭,等你出嫁時也要逼著對方立下這等誓言,讓你二哥作證,可記得了?”
沒等庾蘭的回話,他就噙著笑轉身走開了。
“都停腳吧,不用送了。”
半世恩情,此身已換。唯盼安好,有緣再報。
太子晉一行此次訪周數月,終是歸期來臨。
送行那日,大周的太子親自將他們送到城外十裡,平日裡接觸較多的公子哥們也都自發跟了來。
“上次跟將軍比箭法輸了,還想著下次找個機會贏回來,沒想到就到分別之日了……祝將軍此行順利!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把酒言歡!”鄭戎挺不舍的,來到庾邵跟前誠懇道。
庾邵心裡道,你小子想贏過我,還得再混兩年吧!不過這麼多年了,這憨直的毛頭性子還是沒變,挺好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後總有機會的,你可要努力。”
鄭戎咧嘴一笑,看了看身邊垂頭不語的桓籬,推了他一把。
桓籬沒有防備,直接被推的歪出去,庾邵伸手扶了一下,卻被躲開了。
庾邵手還伸著,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連一向粗神經的鄭戎也察覺到不對,剛咳了一聲,就見桓籬抬起了頭,天生上挑的眼角此時也沒了笑意,冷冷道:“錦城將軍,可否借個地方一敘。”
庾邵不置可否地看著他,見他往一邊樹林去了,也跟了過去。
“阿籬!……將……軍……”鄭戎撓撓頭,怎麼有些不放心啊。
往裡面走了一段,桓籬站住了腳,轉過頭來,庾邵也停了下來。
四目相對,桓籬忽然沖上來就是一拳,正中他的胸口,庾邵悶哼一聲,心裡覺得莫名其妙,手上不帶反應的就直接重重回了一拳,桓籬退後兩步,兇狠狠地瞪著他。
“會不會好好說話!”見那人又要衝上來,庾邵不耐煩的直接上前推他在地,俯下身子按住他的手。
“你,你放開!”桓籬掙了掙,掙不脫。
“桓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桓籬從對方漆黑沉靜的眼眸中可以看到面目扭曲的自己,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桓家墨少,任誰提起來都會了然地笑一笑,俊秀的外表加上出眾的家世,讓他在閔京城中混的風生水起,是兄弟中隨性的好玩伴,更是姑娘口中的風流檀郎。
他對姑娘溫柔,也不拒別人的玩笑,但並不表示他誰都喜歡。
至今為止,他也只對一個姑娘似乎動了心而已。
可笑的是,在面對這個姑娘時,風月場上如魚得水的墨少卻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一般不知該做什麼了。發現全閔京排號第一的好友也對這個姑娘不同一般,驕傲矜貴的桓家公子的底氣就不自覺弱了下來,若有若無得自卑讓他猶豫不決……
他曾自暴自棄地想到,如果是姬晏,如果是姬晏的話,也就罷了。
可偏偏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晉國人,把他心裡藏著的姑娘給拐走了……
盯著眼前之人,桓籬真想怒駡一句,是誰給你的勇氣出手的?!他很生氣,也不知道是氣虞錦城,還是他自己……
手臂被按在地上硌的生疼,桓籬沉沉喘了兩口氣,像是泄了勁一般,喃喃道:“你以後,要好好對她……”
半晌沒有聽到保證,桓籬蹙眉,一挑鳳眸看去,卻見身前這人臉色黑的嚇人,接著在他毫無預防的情況下,無數個拳頭就朝著他的身上落了下來……
“……啊!虞,虞錦城!你瘋了……?!”
“快停手!……你特麼往哪兒打呢!”
庾邵悶著頭一邊手下不停,一邊冷笑一聲道:“打的就是你!看好了,任何覬覦阿蕪的人都是這個下場!疼不疼?疼不疼!讓你小子記住教訓!”
桓籬也被打急了眼,也不顧對方身份了,奮力揍了回去。
“你還沒成親呢!別在這兒給我囂張!”
“哦?究竟是誰囂張?誰囂張!”
兩人一你一拳我一腳的打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齊齊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桓公子,你有婚約了。”忽然,躺在身邊的庾邵開口道,氣的桓籬就想爬起來。
什麼婚約!根本沒問過他就隨便定什麼婚約,那將軍府的小姐長的是圓是扁他都不知道!
“你若不喜這個婚約,就回去好好說一說,省的誤了別家姑娘,等以後再遇到動心的姑娘,你還能更有底氣一點,別再縮頭縮尾猶猶豫豫,等到沒機會了又跑出來發瘋。”躺了一會兒,氣息也穩了下來,庾邵平靜地說完就站了起來,抖掉身上的樹葉,又正了正衣冠,回過頭問到,“我走了,你走不走?”
桓籬依舊躺在地上,一隻手背搭在臉上,沒有反應。
庾邵撇撇嘴,自己轉身朝林外走去,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一聲:“喂!”
“幹嘛。”如果他再敢不自量力地說什麼“好好對她”,他一定揍的他連鄭戎都認不出來,絕不留情。
“拉我一把,腳崴了……”
“……”
等兩人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隊伍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鄭戎驚奇地發現轉眼的功夫,這兩人好像關係更好了,走路還拉著手……
等庾邵重新翻身上馬,太子晉最後沖送行的人點點頭,揚聲道:“眾軍,出發!”
“是!殿下!”
馬隊有序地走在不寬的道路上,庾邵驅馬在前,與太子並肩。
他遙遙向後看了一眼,姬晏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格外出眾,今日相見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轉回頭來,勾了勾唇。
這又怎樣。他的阿蕪,曾經分開五年之久,再見面也還是他的。不論他是人是鬼,都是他的。
回想起昨晚偷遛進房間去見她的樣子,他的姑娘溫順地窩在他的懷裡像只小貓,沒有怪罪也沒有哭鬧,只是認認真真地靠在他的胸前算時間,她什麼時候及笄,自己又最快何時可以歸來,直算的他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只想帶著她一起走。
看了眼身側威風堂堂的太子爺,目光滑向他的身後空位,輕歎一口氣,此時阮卿一定膩歪地環在他身後吧,突然就有點羡慕了……
“錦城。”太子突然開了口。
“嗯?”
“很快的,很快我們就能解決掉這堆麻煩。”太子的聲音沉而意氣風發,“到時,孤定會派紅妝萬里,讓你風風光光地回來迎親。”
庾邵愣了下,接著彎唇笑出聲,抬眼,看向遠方的焰陽,漆黑的鳳眸彙聚起萬丈光芒。
“是啊,很快就會回來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7:40
【番外篇:前世——誰的因果】
靖甯侯府,書房內。
姬晏一身白衣清冷若蓮,雲鬢垂下,更襯著面白如玉,五官精緻如謫仙。他在垂眸看著一紙書信,眉目輕鎖,連貼身小廝走了過來也沒有察覺。
“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罷。”小廝小心翼翼地將新熬的一盅湯放在桌上,看見公子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忍不住輕聲勸道。
姬晏沒有理會,依舊在看著書信,直到將其一字不漏地看完,指節修長的手漸漸收緊,將薄紙一點點地握成一團,接著像是脫力般地一松,滾落在地。
“什麼時辰了……”頭側又傳來一陣抽痛,姬晏閉目用手按住,淡淡道。
“回公子,已經丑時了,您要愛惜身子啊。”
姬晏接過湯盅,無聲卻極快地飲掉,終於起了身。小廝心裡一松,以為公子終於肯睡覺了,自從夫人去世,公子夜夜守孝不寐,今日剛去孝衣,又不知道接到何人的信件一坐又到了大半夜……伸手剛想替公子換衣,卻被一隻白皙消瘦的手給推開了。
“我去看看母親。”姬晏神色平淡,繞過小廝緩步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道,“傳黃統衛半個時辰後來書房見我。”
小廝張著嘴看著公子又離開了,不甘地跺跺腳,紅著眼跑了出去。
地上徒留孤零零的一個紙團,上面隱約可見秀麗的字跡:
“公子晏親啟,謹啟者容瑩……靖甯侯夫人之蠱出於玉瓏宮,乃瑩親眼所見,證據未得,似被澍玉所察,不得輕動……今被困于宮內,分身乏術,望公子勿信佞言,救吾妹于族中……間聞明日巫蠱之師或見於鳧山,若能取之,可還吾妹清白……”
靈房內依舊掛著白帳,正中的牆上掛著一幅畫,上面的女人美麗而大氣,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絲驕傲狡黠,栩栩如生。
“母親……”姬晏凝視著自己親手所繪的畫像,端正地跪在了前面的墊上。
“容瑩查到了傷害您的罪魁禍首,您病中常提的,不是她……孩兒也一直都相信,不會是她……如今,您終於可以放心了。”姬晏聲音聽起來冰冰涼涼的不帶感情,卻又好似脆弱的一驚就碎,在夜晚中讓人顫慄,“明日孩兒便啟程鳧山,必讓賊子伏罪,也會……給她一個清白。”
說完,又靜靜地跪了許久,這才重新起身,身子微顫好似站不穩,扶著手邊的案台停了片刻,再次直起身後已看不出絲毫異樣,身姿挺拔眉眼清淡,又是眾人眼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公子晏。
次日,午時將近,敬天臺附近已圍了不少百姓,這裡突然要處決人的消息來的突然,眾人也都是不清不楚地來湊合熱鬧,等看清綁在架上之人後,忍不住一陣唏噓,有叫好的,也有搖頭歎息的。
街上駛來一輛模樣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裡面忽然傳來低低的聲音:“停車。”
車夫“籲——”地拉住韁繩,就見窗簾被撩開,裡面露出一張讓人眼前一亮的臉來,眉如斧刻,鬢如刀裁,俊美異常。
“容茂?這般匆匆忙忙的要去哪裡?”
正擠開行人不管不顧沖過來的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停腳,回頭看見來人,剛忍住的淚水又崩了提,撲過來吼道:“蟾月哥哥!他們要燒死我姐姐!要怎麼辦……蟾月哥哥你救救我姐姐吧,她是無辜的……”
“你姐姐?”庾邵皺了皺眉,走下馬車,把手放在只到他胸前的少年頭上道:“別著急,到底發生了何事?”
容茂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簡單說了,庾邵抬眼看了看日頭,喃喃道:“時辰不多了啊……”
“是啊,我得抓緊去府上尋晏大哥了!只要他得到消息,一定會來為證明姐姐的清白的!”容茂擦了把淚,轉身就要跑開,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裡?早晨我在路邊用膳時,見他出京去鳧山了。”
容茂聽後愣住,兩眼瞬間消失了神采,腿一軟就要坐在地上,被庾邵單手又提了起來,沉聲道:“容茂!振作起來,想想你姐姐,這就想要放棄嗎?”
“我不……”容茂痛苦地捂住眼,搖頭哽咽,“可是鳧山太遠了,我趕不及……趕不及了……”
“這樣,我替你去追姬晏,你去敬天臺那裡儘量拖延時間,能做到嗎?”
容茂抬起頭來,看見那人眼中的鄭重與信任,怔怔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快去吧。”
容茂感激地張了張嘴,用力“嗯”了一聲,轉身又衝開人群往回去的方向跑去了。
看著他離去,庾邵輕歎一聲,吩咐道:“啟程,往鳧山方向追公子晏。”
“公子,咱們不是還要趕著去見穆驍先生?您方才怎麼還要讓茂公子先回去,自己接下去尋公子晏的這檔事啊……”駕車的隨從名喚王七,此時不滿地嘟囔道。
“馬上就到午時了,容茂此時若去追姬晏,無論追上與否都是趕不及,若現在回去拖延些時辰,容四姑娘或許還有救。”
“那姑娘據說神神叨叨的,是個怪物!公子為何插……”
“噓……你既害怕,就莫要背後說人口舌,小心被找上門。”庾邵睨了他一眼,輕哼道。
王七果然一哆嗦,訥訥道:“公子您又嚇唬屬下……”
庾邵笑笑,坐進了馬車,淡淡道:“駕車,走近路。”
王七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駕”了一聲,馬車重新動了起來,速度比先前快了許多。
出了城,王七還是忍不住道:“公子,您不是才說當年蠻夷之亂留下的餘孽近期有動靜,要我們出門都要小心嗎?助太子晉登位您可是出了大力,咱們現在往城外跑會不會被盯上啊?就算您最近出門都專門坐了馬車沒有露面,說不定有人認得屬下這張臉呢?還有啊,穆驍先生今日相約,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麼新情況,急著告訴咱們呢?”
“你的問題倒是多。”馬車裡的聲音平靜如常,不見絲毫懼意,“小小蠻夷,爺還得躲著不成?笑話。你就專心駕車便是,早日追上公子晏,說不定也誤不了穆驍的約。”
“是……”王七悶悶應道,抖了抖韁繩,又囉嗦一句,“小的這不是怕因為別人誤了公子的正事麼……”
庾邵沒有再搭理他,靠在車壁假寐,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公子……”
庾邵睜開眼,沒好氣道:“又有何事?”
王七沒有在意公子的語氣,坐在前面,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嘟著嘴認真道:“沒什麼事,小的就是覺得,若這容姑娘真的被救下來了,不得怎麼報答您才能全了恩情呢……”
庾邵嗤笑一聲,不以為然,腦海中卻浮現出剛剛出城時路過敬天臺看到的情景。雖然周圍擠的都是人,但一抬頭仍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子被綁在架子上,明明並不能看清,但他就忽然覺得那繩子勒在身上該是有多疼,更別提真的烈火上身了。
他與這位閔京城出名的容四姑娘並不熟悉,如果非要說有什麼關係,就只能算在他十五六歲的時候隨父母拜訪昌毅侯府見過一面吧。那時他送妹妹庾蘭到後院找她的好閨友容家大小姐,送到門口返回沒走幾步,忽然被從拐角跑出來的小丫頭撞了個滿懷,他還沒開口,就被一聲嚎啕大哭給震暈了腦子,一雙小手攥著他的衣擺邊哭邊斷斷續續說有披頭散髮的女人在後面追她,就快要捉到她的腳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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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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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37:49
番外篇二
他沒動,那小丫頭就得寸進尺地踩到他的腳背上,把他當做樹想往上爬……
庾邵臉一黑,伸出一隻手從上按住她的腦袋,“你……”話沒說完,就見小腦袋仰了起來,歇斯底里沖他張開手臂哭喊道:“抱!……”
暗黃的膚色和泛著青的眼周,一點也不似個正常的三四歲小女娃,頭髮亂亂的衣著也不講究,長的還不討喜。
庾邵的性子其實並不算多好,本該不耐煩立刻推開的,可是在看著她驚慌懇求的大眼睛,被那消瘦硌人的胳膊環住腿時,一種被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依賴著的感覺讓他停住了手,無緣由地忽然想著,能夠怕成這個樣子,她說的應該是真的吧……
彎腰將她提了起來,放到了手臂上,遲疑了下,有些僵硬地在她後背拍了拍,低低道:“好了,現在她夠不到你了。”說完自己臉都紅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這才松了口氣,心裡暗唾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自己跟著一個小丫頭發什麼瘋。
那小丫頭漸漸軟下了身子,輕飄飄的一個胳膊拖著也不累。她蜷縮在自己胸前,小腦袋抵在下巴下面抽抽搭搭的,不知過了多久才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的,竟然睡著了。
庾邵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四周沒人,容瑩的院子他不方便進,回前院似乎也不合適,只得黑著臉站在原地拖著這人在原地等著。
好在沒有太久,一個白衣少年尋了過來,清冷的五官帶著不易察覺的焦慮,在看到庾邵和他身上趴著的某只愣了一下,接著大步走過來,直接將人似乎是帶搶的撈了過去,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個子還沒有張開,抱著一人看起來並不算輕鬆,他卻沒有猶豫,直到人在手上了,這才站定,恭敬地對著庾邵點頭問好:“蟾月哥哥。”
“……”庾邵手裡一下子空了,回過神後眼神複雜地“嗯”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在這裡,白衣少年就又恭敬地微傾了個身,淡淡道,“不打擾蟾月哥哥了,晏告辭。”然後抱著小丫頭轉身徑直向後院走去了,連帶著庾邵後一句“後院之地男子不便進入”也沒能說出口……
庾邵靠在車壁上睜開眼來,微微晃神。
他當時並不知容蕪的身份,隨著今後容四姑娘的名聲越來越響,並且總是跟公子晏一同說起,他也就自然想到了那個下午,驚慌地撞到他懷裡的小丫頭。
他想,自己能記到現在,或許是那之後再也沒有人帶給他那種衝擊,那種被人完完全全依賴而需要著的感覺了吧。
那感覺太令人深刻,以至於在之後聽到任何關於容四姑娘所言所行的傳聞,他都忍不住會去想,那也許就是真的呢……
他不熟悉她,卻覺得她不會說謊。畢竟會露出那種驚恐的眼神,怎麼會是裝的呢。那麼膽小的一個人,如今被捆綁在敬天臺上,也不知會怕成什麼樣子,那被垂下長髮遮掩下的神色,是不是和記憶中那個小女娃一般充滿了無助和懇求……
這一次,若能幫忙,就再幫她一次吧。
“公子,鳧山到了。”外面王七的聲音,打斷了庾邵的思緒。
“嗯。”庾邵淡淡應了聲,掀開車簾走了出來。
鳧山腳下,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石階就在眼前。
“你留在這裡等著,若我與公子晏錯過了,你便告之她容四姑娘的事,讓他快些趕回去。”
“屬下得跟著您!”
“別鬧,我很快便回來。”
王七還想說什麼,只見公子已經邁步走上了石階,挺拔的背影越來越遠……
行至一半山路,忽聽兵器打鬥的聲音從林中傳出,庾邵神色一凜,閃身探了進去,隱於樹後見一身白衣的姬晏正與幾個蠻夷之人戰在一處,他的功夫只能算是一般,全靠他身邊的幾個護衛勉力維持。
“公子!……”最後一個護衛替他擋住了身後一刀,吐血倒了下去。庾邵再不猶豫,抬手放出一顆訊號召喚暗衛,現身閃到了姬晏身邊。
“……蟾月?”姬晏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他,轉頭訝然道。
“專心些。跟著我,往山下撤。”庾邵一把將他扯到身後,擋開一人的利劍,向後退道。
此地上不到朝恩寺,下又離山下很遠,可謂進退兩難。權衡過後,他還是決定儘快向下與暗衛匯合,一來不確定寺中武僧可否一戰,萬一讓無辜僧侶受到牽扯便不好了,二來下山容易,以姬晏如今的體力往下面走更為容易些。
姬晏一直被護著只是衣衫不潔了些,倒未受傷,此時依言緊跟庾邵往下移著。
過了片刻,就見山下沖上來了一人,庾邵餘光一看臉就黑了:“你怎麼來了?”
王七提劍加入進來,回道:“屬下看到了公子的訊號,擔心公子!”
“來的正好,你帶他先走!”庾邵說著一把將姬晏推了過去,轉身擋住幾個蠻夷的攻擊,留給他們抽身的機會。
“屬下不走!屬下怎能留公子一人!”
姬晏也皺眉道:“晏也不走。”
“你必須走!”庾邵語氣一重,瞪向自己年紀不大,卻是親手訓出來的暗衛,“你帶著他!告訴他要去做什麼!”
“……公子!”王七殺紅了眼,“誰的命都比不了您!我不走!為何要為了隨便什麼人,讓公子置於險地……”
“這是命令!你必須遵從。”庾邵冷靜道,“其他暗衛很快會來,我不會有事。況且……這些蠻夷不除也是當年留下的禍患,是我之責。”
“那太子晉已經登基了!公子已經幫的夠多,何須再顧慮他!”
“當年我既決定助他,便已想到今後之事,蠻夷霍亂,于周于晉都不得不除!”庾邵不願再多言,最後沉聲道,“爺的事心裡自有分寸,你莫再誤事,立刻帶他走!”
話已至此,王七咬咬牙,高呼一聲:“屬下馬上就回來!公子保重!”抓起姬晏,向山下沖去。
回到馬車邊,交代完畢城內之事,本想讓他自己趕回去,卻見他已經氣竭,又氣又急,只得將他塞進馬車內,自己坐上趕了起來,邊甩鞭子邊哭著道:“公子吩咐的不能不聽,不能不聽……不能……回去……”
“姐姐!”當容茂怒吼著用手去搬帶著火的木塊時,一輛馬車終於在人群外停了下來。
“容茂!你回來!”
人群自動分開兩側,讓姬晏走了進來,卻見今日的公子晏衣著竟有些狼狽,左手還不自然地曲著,像是帶了傷。
“公子晏,此乃容府族中私事,還望勿要插手。”
“在下無意插手,但此事既因靖甯侯府而起,便沒有被隨意扣上人命的道理。”姬晏經過路上的短暫休息,哪怕儀容不復,氣勢卻仍然清冷讓人生畏,此時靖甯侯府聽聞了消息,也有護衛趕來,圍在他身後與行刑之人相持。
姬晏一個手勢,便有不少人上去滅火。
“對容蕪的處罰乃祈之女神通天之結論,不可更改。”掌刑的容族長輩道。
姬晏冷笑一聲:“既是神靈的決定,不如請祈之女神當面道出神諭可好?”
“祈之女神如何能來這種地方,她雖沒來,可神諭卻在我手上!”一聲清亮傲慢的女聲忽然響起,只見澍玉公主手舉一卷黃軸昂首走來,直直來到姬晏面前,晃了晃手,似笑非笑地遞了過去。
姬晏接過來,卻看也不看地丟進了火力,薄唇輕吐兩字:“假的。”直氣的司馬妗面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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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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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37:59
番外篇三
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走進了還沒滅完的火裡,伸手接下了被放開了的容蕪,抱在懷裡,感受到依舊是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心裡一疼。
“公子,當心火!”護衛見他衣擺上沾了火苗,立馬上前去撲,澍玉公主也急了,厲聲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給公子晏滅火!”
姬晏卻對這些好不在乎,他微微低下頭來,輕喚道:“阿蕪,醒一醒,我來了。”
“姐姐!”容茂也撲了過來,握住了容蕪的手。
他看見姐姐躺在晏大哥懷裡緩緩睜開了眼睛,像是看向他們,卻又好像什麼都沒在看。她的目光在空中飄忽閃爍,睫毛抖了抖,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泄出了一口氣,頭向旁邊一歪,倒在了姬晏的胸前。
姬晏感覺整個心臟都被撞擊了一下,整個人僵住一動不能動,他不敢低頭去看,顫抖著手緩緩撫上她枯槁的面龐,鼻息……鼻息處變得安靜,她就這麼安靜地躺在他懷裡,再也不會驚叫,也再也不會開口叫一聲“姬哥哥”了……
這一刻,姬晏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跟著中止了,並沒有想要悸動痛哭的衝動,卻感到了無盡無止的哀傷與絕望。
這麼多年來,他的一切似乎都與懷裡之人綁在一起,有為他不值的也有取笑的。他有想要幫她恢復正常的生活,但無論他如何努力似乎都無濟於事,她依舊神神顛顛,面對自己時卻又執拗難纏,於是他也厭煩過,漠視過,但無論如何,他不曾想過讓她離開,不曾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麼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這二十多年,人人都知其遠揚的美名,出眾的風姿,順遂的令人豔羨。然而他卻覺得自己其實每日都活在不確定中,甚至要用淡然的外表掩蓋下內心的焦慮。他在學識上過目不忘,天資傲人,處事也遊刃有餘,這些常人所費神費時之事於他看來再簡單不過,然而因為容蕪的存在,他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明天又會傳出什麼樣的閑言。他所有需要動的心思都與她有關,生氣也罷,不得不為她處理麻煩也罷,每日都是這麼過的,二十年來都這麼過來了。
年幼時,是母親告訴他要多照顧容家妹妹,後來是他已然習慣了去關注她的一切。這是喜歡嗎?或許也不沾邊,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連姬晏自己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這麼個人沒有了,他也好像一下子空掉了,身邊的人和事再也沒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了,只剩下無邊的寂寥。
耳邊的噪音越來越遠,隨著容茂最後的一聲驚呼,終於都安靜了。
等姬晏再次睜開眼睛,已然躺在了靖甯侯府自己的床上,他坐了起來,小廝立刻為他身後加上軟墊。
“她呢?”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公子指的是?”
姬晏一怔,輕聲道:“容蕪。”
“容四小姐……去了……”小廝說完,見自家公子臉色煞白,嚇得立馬扶住他的身子,屏著呼吸一動不敢動地盯著,足足看著他呆呆坐了許久,久到以為會一直這麼下去了,又聽到沙啞的聲音問道,“庾邵呢?”
小廝頓了頓,小聲道:“庾大公子前日也……隕在南山了……”
“噗——”一口血吐出,姬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來人啊!傳大夫——”小廝驚叫道,手足無措地準備出去喊人,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前日……已經,兩天過去了嗎……”姬晏長髮垂在床邊,蒼白的面容上嘴角血紅,看起來脆弱的氣若遊絲。
“是的,公子整整昏迷了兩日……”
“他們現在何處?”
小廝聽明白了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庾公子葬在了梅嶺,容四姑娘是因朝恩寺的惠濟大師親自來到昌毅侯府,道容姑娘與朝恩寺有緣,望將其葬于南山,容三爺同意了。”
姬晏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也不知聽到沒有。小廝不敢大聲說話,感覺仿佛自己的說話聲都會驚擾到公子。
小廝小心翼翼地取了巾帕擦拭公子嘴角的血跡,被頭一歪躲開了,接著聽到:“備車,去南山。”
“公子您的身子還虛弱,大夫叮囑道要靜養!”
“備車,去南山。”聲音毋庸置疑。
“……是。”
此時在南山,一高大的男子細細走在兩日前打鬥的地方,深眸高鼻,竟是個異族人。在他身側跟著一個個子略矮的人,正是為庾邵駕車的王七。
高大的男子停下腳步,低低歎了口氣,對身後人道:“這兩日你跟著我,辛苦了。”
“穆先生折煞了,只要能給公子報仇,屬下這條命都不算什麼。”王七抿著嘴角,目光灼灼堅定。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日他在往南山趕的路上遇見了穆驍先生,等兩人匆匆上到半山上時見到的場景……
交戰已經結束,地上躺了許多蠻夷的屍體,他們就在另一邊乾淨到連樹葉都撥到一邊的地方,找到了安靜的像是小憩在那裡的公子。
他家公子喜歡在午後躺在外面曬太陽,院子裡,草叢中,甚至是樹上都是他偏愛的地方。但是他家公子就像是一團火焰,哪怕是睡著也仿佛洋溢著朝氣,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身邊的人都能夠被這種力量所感染,崇敬這個人,信賴這個人,發自內心地想要跟隨著他。
他家公子,連病都幾乎沒有得過,身為世家公子哥卻能打過他們所有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候……這樣的人,怎麼也有倒下的時候……
“你來了……”就在王七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跪倒在地的時候,一聲低啞的聲音響起,不是公子的聲音,卻讓他激動的看向公子的方向。卻發現,在公子旁邊的大樹根,有一黑衣人靜靜地抱著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就好像融進了樹裡,誰都沒有發現他。
“副統領!”王七一聲痛哭,跪著來到他身前,磕頭道,“都怪屬下!都怪屬下沒有保護好公子!屬下該死!”
副統領卻沒有在乎他說了什麼,喃喃道:“既然你來了,將他們帶回去的任務就是你的了……算是,對你的懲罰吧……”
王七聞言怔怔抬起頭來,卻被溫熱噴了一臉,他驚恐地看著副統領在他面前,橫刀自刎,臉上露出解脫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他這才注意到,在公子周圍,倒著的數位黑衣人,都是他昔日的暗衛同伴,而他們身上的傷,全部都是脖子上齊齊的一道。
他們將公子環在中間,就猶如生前仰慕地圍在那人身邊,生死追隨。
不難想像,當這群暗衛趕到這裡,卻只找到了公子的屍體時,該是何等的絕望,絕望到忍不住紛紛在他身旁自刎謝罪。
“啊啊啊!!——啊!!!”王七歇斯底里地仰天長嚎道,用力晃動著副統領的身體,又爬到庾邵的跟前,哭的嗓子都變了音,接著他猛地抽過副統領的刀往自己脖子劃去。
“住手。”穆驍握住他的手,看著他道,“你的副統領剛剛給你下了命令,要你將他們都送回家。”
“我做不到……不是還有穆先生你嗎?就拜託你……讓屬下要去陪公子……”
“他是你的公子,又不是我的。況且你是如今唯一與兇手交過手的人,如果你想為庾邵報仇,就放下手中的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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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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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38:09
番外篇四
王七顫抖著手,終於刀嘩啦掉落在地,他將頭埋在庾邵身前,一字一句道:“公子放心,屬下定當協助穆先生查出真凶……然後就去尋公子……下輩子,王七還要跟著公子,您可要記得再去東市那條街,把屬下給買下來……”
等姬晏踏上鳧山的長長石階,來到遇刺的半山處,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姬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抬步,繼續往上走,一直來到後山崖處,那裡孤零零地立了個墓碑。
他比了個手勢,隨從們都退遠了些,他這才緩緩走到了跟前,伸出手,輕柔地放了上去,像是觸摸在發間一般。
“終歸是……我去晚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上了澍玉的當,她那句巫蠱大師會去南山應該是故意讓我聽到的……是我,害了阿蕪……”
聽到聲音,姬晏轉過身來,看見容瑩一身素白,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過來。她沒有理會姬晏,逕直蹲下身子將籃中的祭品擺出來,點燃了三炷香。
等她祭拜完畢,姬晏才淡淡道:“那日,的確有一位巫蠱師在內,司馬妗沒有那麼多腦子,能夠設計於你。”
容瑩訝然抬頭,又聽他接道:“只不過,在那巫蠱師身邊,還帶有大量高手,他們應是另有目的,那日被我誤打誤撞了。是我沒有正確估判,自不量力貿然出手,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容瑩盯著他看了半晌,輕聲道:“既然我覺得錯在我,你又覺得是你的責任,那麼我們就一人擔一半好了,一起贖罪。”
“不必。”姬晏不帶猶豫地拒絕道,“你怎麼想我管不了,但我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別人。”
容瑩神色暗淡下來,強笑道:“哦?不知公子晏意欲如何?”
“棲身朝恩寺,餘生伴佛。”
“你說……什麼?”容瑩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眸,“你要……出家?”
姬晏沒有再回話,再次看了看墓碑,轉身向朝恩寺方向走去,消瘦的背影被風吹過衣擺,仿佛下一瞬就要翩然登仙。
“姬晏!”容瑩突然喊到,前面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她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問到:“你留下來,是要伴佛,還是伴她?”
姬晏身子頓了頓,接著繼續向前走去,腳步緩而堅定。
容瑩扶著墓碑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就流了淚,她緩緩坐在地上,將頭靠在碑身上呢喃道:“妹妹……他要留在這裡了,你說啊,我又該怎麼做呢?”
大周的祈之女神,在這一刻哭的再沒有了平日裡的優雅雍容,等到再也沒有了力氣,她才扶著墓碑站了起來,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罷了,既然你要此生伴佛,我便陪你伴神好了。這個祈之女神的位置……看看還能坐多久吧……”
庾邵去世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晉國。是夜,墨凰推開了禁閉的宮門,走進了漆黑一片的室內,摸索著點亮了燭燈。
空曠的地面上,已經登基的晉帝正坐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牌位,垂著頭不聲不響。
“你打算這樣抱著我師弟過多久?”墨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聲音透著些疲憊。剛剛勸過師父元白,老先生年紀大了,聽到這個消息險些受不住,好不容易情緒才穩定下來,他這就又要來勸宮裡這位。
明明他也難過的,怎麼就沒人來勸勸他。
“阿邵去了……是在蠻夷手上去的……”晉帝低低道,“朕當年明明答應過他,繼位後定要肅清蠻夷餘孽,還大晉與大周邊境安穩。”
“蠻夷部落太過分散,也並非所有族民都有異心,不可一蓋論處。這些年來,你已經盡力了,如今晉國四周已太平許多。”
“可他們依舊猖獗,還害得阿邵喪了命。”頓了頓,又輕聲念道,“如果當年他沒有助我,說不定蠻夷就不會尋仇到他身上,是朕害了他。”
“就算他不助你,他也不會任由蠻夷擾亂大周安寧,該做的還是會做。”
“可是……”
“夠了!”墨凰耐心終於耗盡,捏起一國帝王的衣領,惡狠狠道,“我就問你一句,如果下輩子庾邵站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因為知道他會因你而死,就不去與他結交,裝作陌路人?!”
晉帝呆呆地看著懷中的牌位,半晌,終於緩緩卻堅定地搖了搖腦袋,喃喃道:“不會……如果是阿邵的話,朕一定捨不得裝作不認識他,朕一定會忍不住……忍不住靠近他……”
墨凰松了一口氣,放開了手:“那你還在這兒糾結什麼?”
晉帝輕輕笑了笑,揉了把眼睛,站起了身。
“阿邵,下輩子,朕一定會護你平安,我們還要做兄弟。”
他邁步走到了陰暗的案台前,眼神輕柔地掃過寫著“阮卿”、“虞錦城”名字的牌位,將“庾邵”放在了他們旁邊。
墨凰也走了過來,站在了他的身側,兩人一同上了三炷香。
燭火幽幽,映著煙霧幽散在了空中,模糊了牌位。
初八夜,投胎夜。
朝恩寺的大門緩緩打開,惠濟師父身披袈裟,面容慈和撥著佛珠走了出來。他來到後山崖前,眼睛看著墓碑,卻好似在跟誰說話一般。
“今日已是最後一夜了,你們再不去投胎,就來不及了。”
“尤其是你,你雖在鳧山去世,但卻埋在梅嶺,也一直逗留在此處又是為何?”
“……她自己已經是鬼魂之體了,還有什麼好怕別的鬼魂?你一直護在身側,其實無用,不如早早投胎去罷。”
轟隆隆——
天邊一聲悶雷震耳欲聾,接著,一道光暈直劈崖邊,亮透半邊天的朦朧中,似乎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間擋在了另一個嬌小的身影上,雷聲滅,惠濟師父走到了墓碑前,上面一道劈痕清晰可見。
手中佛珠撥動忽然挺止,他常年平和慈祥的面上顯出一絲詫異,接著露出一個若有趣味的笑。
轉眼到了年末,交上最後一份策論的答卷,容蕪的腦子都是懵懵的。之前庾邵雖答應了幫她補習策論,可每日忙忙碌碌的總得不到空閒,便一直耽擱下來了,於是這次考的依舊稀裡糊塗的不知道自己都寫了些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能阻擋容蕪的好心情,考完試,終於要放年假了。
容蕪正跟謝纖與慕容□商量著要不要去哪裡轉一轉,就被石先生給叫住了:“女學長,跟我過來一下。”
“是,先生。”容蕪一邊應下,一邊讓她們先回去,自己跟了上去。
走進先生們的教習室,此時裡面別的先生都不在,只有石先生和容蕪兩人。
石先生坐了下來,看了眼容蕪,示意她也坐。
容蕪福禮道:“學生不敢,先生有何指教,學生站著便是。”
“你好像對我很防備?”石先生突然道。
容蕪心裡一驚,面上愈發恭敬:“學生對先生只是尊敬,不敢愈禮。”記得之前得知石先生是北河石府,皇后一族,她就暗地裡更謹慎了些,但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不知怎麼會被察覺。
話音剛落,卻聽到向來嚴肅的先生竟然笑了,也不拆穿,只是倒了杯茶隨口道:“前些日子從別的先生口中聽到了些關於你的傳言,說你與錦城將軍乃私相授受,定親前有過多次接觸,總學監還交代到我這裡,讓我加以約束,免得帶壞了整個學堂的風氣。”
容蕪睜大眼,對於此事她絲毫不知情,也沒有感到身邊同窗聽說過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8:21
番外篇五
“這件事,被我壓下去了。”石先生說的雲淡風輕,仿佛沒有看到容蕪的震驚。
“先生……”
“我做你先生已有一年,對於看人有著自己的判斷,倒不至於人云亦云。女學乃做學問的清淨之地,容不得這些勾心鬥角,我北河石府雖是隱士之族,比不得如今的王侯世家,但也不屑於去聽從權貴,成為勢力之爭的棋子。”
“……容蕪慚愧,多謝先生解圍。”容蕪聽的明白,不由得紅著臉低下了頭。能夠選擇半隱於世的大族,如何會是附炎趨勢之輩,看著石先生清瘦淡然的氣質,自有一番文人風骨,感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不必謝我。”石先生淡淡道,“我只是未將此事傳出去,而遏制住端源的,應該是你身邊的人。”頓了頓,又道,“明年帶你們的先生另有其人,如今你的是非多,小心些也是必要的,但勿要失了本心,學問乃純粹之道,長路漫漫,你有這個天賦,莫要埋沒了。”
“先生要走?”
“非也。女學每升一年,都會有對應的先生教授,明年我會繼續帶新一屆的學生。”
容蕪聽到她還在這裡,悄悄松了口氣,試探地問道:“那我以後若有不懂之處,還能來請教先生嗎?”
石先生看了看她,點頭。
“多謝先生!”容蕪深深行了禮,抬頭,真正地笑了起來,石先生的眼中也微微染了些笑意。
離開了女學,容蕪想了想,忽然拐到了後門,見四周果然清淨無人,這才清嗓喚道:“王七、王九,出來!”
唰地——
兩個黑影落在了她的身旁,跪地道:“屬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
容蕪雖然對於糾正不過來這個稱謂已經認命,但每次聽到還是會汗毛一陣倒豎,胸口砰砰直跳。
她身邊這兩個暗衛是庾邵給她留下的,說來也巧,他們本就是從前庾邵的暗衛,庾邵去世後他的暗衛營便解散了,後來在庾邵成為虞錦城後,在東市偶見這個名叫王七的在遊蕩,也不知怎麼說的,原本倔強的毛小子就死心塌地地跟了虞錦城,後來還尋來了從前的夥伴王九,也入了虞錦城如今的暗衛營。
因這兩人功夫過硬,對閔京的情況也更熟悉,庾邵便把他們派在了容蕪身邊保護。庾邵還在的時候她並沒有用到過他們,在庾邵隨太子晉回晉國後,有一天她心裡想他想的緊,忽然就想起了這麼兩個人的存在,便試探性地喚了一聲。至此,他們的接觸才多了起來,暗衛之間有自己的聯繫,往往傳遞消息起來,比收到庾邵寫給她的信還快,所以容蕪便開始沒事就把他們叫出來,來彙報庾邵如今在做什麼,或者套話讓他們講一些從前在崇安侯府時跟著庾邵的事情,也算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王七和王九年紀都不大,混熟了後也丟掉了身為暗衛的那套多做事少說話的做派,“夫人”、“夫人”地叫的她面紅耳赤。
王七性子活潑些,有時還有些囉嗦,王九就看起來更憨厚老實,她曾問過王八在哪裡,兩人沉默了許久,王七才指了指同伴,“他就是在我之後被公子撿回來的,本該排行八,可他死活不願叫這個名字,公子無法,就問他那你喜歡哪個數?他就挑了九。”
王九在一旁默默開口道:“我不是挑,只要不是八,哪個數都可以。”
容蕪反應過來,立馬樂不可支,心裡覺得庾邵跟他的暗衛之間雖為主僕,實際上關係卻這麼好,倒是別的府上比不來的。
這次石先生提到是她身邊的人解決的問題,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兩個人,迫不及待地叫出來問話。
王七嘻嘻道:“被夫人發現了,公子離開前早就叫咱們把雲菀給查了個底朝天,現在還有別的兄弟一直盯著她呢,哪點小動作也逃不出公子的手掌心!”
容蕪見他老毛病又犯,一提起他家公子就說的好像英明舉世無雙一般,打斷道:“我與庾……虞錦城的事,就是雲菀傳出去的?那你們又是怎麼讓女學的先生們都閉口的?”
“那群多嘴的先生就更好辦了!”王七得意道,“公子那麼關心夫人,生怕您受一點兒委屈,在您剛入學,他就把整個女學都查個清楚了。真正知禮的先生自不會言人是非,而那些品行不端者,多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齷蹉,只要一掂出來見點光,立馬就能讓她們老老實實。公子向來是未雨綢繆,將夫人身邊所有的隱患都藏然於胸,又不捨得叫夫人知道這些不好的事情,便叫咱們自己看著辦,只道若有誰不安分了,便先出手,一打一個准……”王七說著嘿嘿一笑,保證道,“夫人您就放心吧,這些事就交給我們,公子吩咐了,絕不會叫您被欺負了去!”
容蕪抿抿嘴,仰起臉來“嗯”了一聲,胸口熱乎乎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一刻,她突然好想他,好想見到他,聽他說起別人時都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卻不知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默默為她準備了多少。
“咳,最近……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容蕪勾著唇一邊往回走,一邊狀似隨口道。
王七和王九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的苦臉,再快的情報傳遞,也抵不住一天三問啊!夫人簡直把這當成了故事聽,講的太簡略不行,語氣平淡了也不滿意,他們為了這事簡直是想破了腦袋,可公子吩咐了要順著夫人,夫人說一就沒有二,他們還得繼續用破腦袋去努力想。
“回夫人,這兩日並沒有晉國的消息。”王九人老實,實在想不出了就說了實話,果然見夫人明亮的眼眸暗了下來。
王七捅了他一下,湊上來道:“嘿嘿,夫人安心,等有消息了屬下立刻前來稟報,絕不延誤一刻!”
見容蕪只是“嗯”了一聲,臉上的失落之情顯而易見,王七急的撓撓頭,想起什麼就說:“要不……要不屬下給您講講我小時候被撿回崇安侯府的事情?也沒什麼有意思的,夫人全當……隨便聽聽解解悶?”
容蕪眼睛一亮立刻精神了起來,彎了好看的唇,點了點頭。
王七見狀也跟著高興起來,憨憨一笑道:“那時候屬下才十歲……”
年節期間,容蕪接到了姬洳的信箋,清雅的梅花紙上還帶著淡香,上面秀氣的字跡寫道她已經聽從謝氏的安排,與鄭戎定親了,雖然說起來不情不願湊湊合合的,但那字裡行間透出的嬌嗔惹的容蕪邊看邊笑的不停,信裡最後約她去南山馬場賞雪,頓了頓,又提到他哥哥不去。
容蕪看到這裡,嘴角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輕輕歎了一聲氣。研墨,提筆應約。
姬晏不去,那麼容芥便義不容辭地接下了護送的重任。連下了兩日的大雪,馬場遙遙望去白茫茫一片,遠處的林子也披上了白裝,好似潔白的聖境。
容蕪穿著的緋色大氅,小臉幾乎都埋進了一圈的白絨裡面,一雙好看的水眸含著笑意,站在廊中的木板上,手捧暖爐,看著外面慕容□蹲在地上堆雪人。
“他怎麼也來了……”身邊,姬洳冰冷的聲音好似不耐煩,微微蹙起秀眉。
容蕪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到不遠處有兩人騎著馬,緩慢地在雪地裡踱來。
桓籬披著華麗的紫金彩紋大氅,長長的拖到馬腹處,俊秀的臉上帶著不滿,抱怨道:“大雪天你幹嘛非要來跑馬?你倒是給我跑起來看看啊?自己要來發瘋,就別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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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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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9 00:38:33
番外篇六
“天地一片白茫,你不覺得這時候騎著馬格外的有種氣吞山河的氣概……嗎……”
“……”當看到鄭戎的眼光已經被廊中的姬洳吸引住後,桓籬總算明白今日冒著大雪跑來的目的了,剛想拽著馬扭頭就走,看到姬洳身旁那人後又漸漸鬆開了手,眼神亮了一瞬垂了下去,不聲不吭地跟著鄭戎踱了過去。
“好巧,你們也是來跑馬的嗎?”鄭戎跳下馬背,抖了抖衣襟上的雪才邁進長廊。他本就性子憨直,此時對上姬洳冷冷的眼神後更是緊張的要命,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姬洳瞟了一眼,看到一小節馬腿都被埋了的積雪厚度,哼道:“這馬也是可憐,遇上個腦子不清楚的,可遭了罪了。”
還在外面淋雪的馬兒嘶鳴了一聲,抖了抖脖子上的落雪,蹄子嗒嗒在地上踏了踏。
容蕪見它如此配合,忍不住笑了出來。
“……”鄭戎臉一窘,回頭尋找桓籬求救,卻見他還騎在馬上,一臉漠然對他的視線視而不見。
容蕪不忍讓鄭戎再尷尬,止住了笑,抬眼見桓籬還在外面騎在馬上,不由開口喚道:“外面雪大,桓公子也進來去去寒吧。”
桓籬身子一僵,輕輕“嗯”了一聲,低頭準備下馬。就在這時,另一邊堆雪人的慕容□聽到了動靜看過來,一眼就看見了一身華麗奪目的桓籬,興奮地喊到:“桓墨離!”
桓籬渾身一抖,詫異地轉過身去,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向他跑了過來,地上積雪很厚,她跑的磕磕絆絆,卻不曾減慢速度,像個小狐狸般地一跳跳地沖到了近前,仰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姑娘是?”
慕容□一愣,想起來自己之前確實從沒做個自我介紹,便咧開嘴笑著道:“我叫慕容□,是你的……”
桓籬剛聽到慕容兩個字臉就黑下來了,生怕她再說下去,急忙猛地提高音調壓道:“原來是慕容姑娘,久仰久仰……”
慕容□詫異地眨了眨眼,難道閔京的公子哥都是這般客氣的嗎?不由也學著他抱著拳呆呆回道:“桓……桓公子客氣,客氣……”
後面的話雖被壓下去了,但卻還是被鄭戎給發現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前打量了下慕容□,張口道:“原來你就是與我們阿籬從小有娃娃親的慕容姑娘,久聞姑娘芳名,今日終於得見了!在下鄭戎,是阿籬的兄弟……”
滾你的兄弟!桓籬在心裡恨不得拿刀捅他,瞟了眼容蕪,見她笑的面色不變,心裡一酸,嘴角扯了扯,忽然梗聲道:“多年前的說法,我都不記得了!”說著轉頭,看也不看慕容□。
鄭戎咦了一聲,不解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從前不是還聽你說過不稀罕京城貴小姐那般端著的假矜持,慕容姑娘如此直率,就是你看好的類型啊!”
“哼。”姬洳聽後,直接瞪了他一眼,扭頭走了。
鄭戎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歉意地沖容蕪笑笑,轉身趕緊追著姬洳而去了。
閨閣形象保持良好的容蕪也尷尬地彎彎唇,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也屬於桓大公子不稀罕的範圍內,只覺得不好再留在這裡,沖桓籬福了個禮,施施然也走開了。
桓籬:“……”
幹瞪著眼見那翩翩背影越來越遠,桓籬暴躁的甩了甩鞭子,揚起一陣雪屑……
唯一剩下的慕容□仰臉看了看他,忽然道:“桓墨離你是想去賽馬嗎?我也想哎!咱們走吧!”
賽個毛毛雪的馬!桓大公子一肚子的火,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一揚馬鞭,清潤的聲音響起道:“駕——”調轉馬頭跑開了。
慕容□眼睛一亮,俐落地翻身上了原先鄭戎的馬匹馬,清喝道:“駕!”,紅色的衣袂翻飛,追著前面那人而去。
等慕容□回來時,鄭戎發現不見了桓籬的身影,不由問了句。
慕容□聳聳肩:“他先走嘍。”
“那……我的馬呢?”
“也被他牽走了。”指了指前面不遠處,“他讓我在那兒下來,就把馬給帶走了。”
“……”鄭戎心裡直罵這人心眼怎麼就這麼小,接著轉身可憐兮兮地看向了姬洳,又被“哼”了一聲丟在了後面。
“姬二小姐……等一等,還請把在下也捎回去……”
容蕪看著看著前面的兩人,只覺得這樣真好,這輩子,阿洳也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真羡慕他們啊。”慕容□也走到了她身旁,感歎道。
容蕪偏過頭,看她:“那你們呢?”
“我們啊……”慕容□歎口氣,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仰起頭看著天上道,“桓大公子的脾氣實在是太難猜,簡直跟個小公主似的……”
“噗……”容蕪樂了出來,安慰道,“既然是小公主,哄一哄也就好了。”
“嗯!”慕容□眼睛亮亮的,認真點了點頭,“沒關係,本姑娘有的是耐心,從前沒被爹爹接回來時,附近院裡的小姑娘們都聽我的。”
容蕪笑著想,若是讓桓籬知道自己被當做了傲嬌的小姑娘,還不知道會發多大脾氣。不過,說不定呢,也許就真能被阿□給哄回來。
“對了,阿蕪你聽說了嗎?總跟你作對的那個雲菀出事了!”
“……嗯?”容蕪一頓腳,立馬就想往四周看,心裡嘀咕是不是那兩人搞的鬼,“她怎麼了?”
“聽說她有個妹妹,原先傳出與族學裡的男先生不清不楚的,因承受不住眾人所指投井自盡了……”見容蕪訝然睜大眼,慕容□又湊近了些小聲道,“結果現在被那個男先生指認出,勾引他的並不是妹妹,而是雲菀!當年雲菀見事情暴露了,就四處宣揚把罪名扣在了妹妹身上,眾口幽幽,是她親手將自己生性軟弱的妹妹逼入了絕境……”
容蕪聽後,愣愣地回想起跟在雲菀身邊的那個鬼魂,每當雲菀在學堂裡說人口舌時,她都會在一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停喃喃道:“姐姐,不要說……不要說了……”
“她這也是……罪有應得吧……”
“是啊,我昨日才聽府裡有人說,見到雲菀出門被人發現了一路指指點點,後來不知怎麼的被路邊店家不小心潑水澆到了,當場尖叫一聲就暈在了地上,也不知受了多大刺激!”慕容□嘖嘖嘴道。
容蕪低歎一聲,搖了搖頭。
在回府的路上,她忍不住又喚來了王七和王九,王七道:“雲菀與她先生的那件醜事是我們扒出來的,誰叫她敢在後面說夫人和公子的是非!可是潑水嚇暈什麼的可不是咱做的,是她自己心虛!活該!”
容蕪也是一陣唏噓,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等再次見到雲菀,已是年節過後女學新開學。雲菀走進學堂時,四周靜了靜,眾人竊竊私語一陣,紛紛坐的離她遠的許多,再也不似從前圍前繞後地聽她搬弄誰人是非的時候了。
雲菀腳步一頓,眼中劃過一瞬的怯色,接著又漸漸沉靜下來,挺直了胸膛來到了她的座位上。坐下後,見容蕪的目光看來,深深與她對視片刻,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點了點頭,接著便移開了視線。
“她怎麼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被刺激的了?”慕容□疑惑地坐過來小聲嘀咕道。
容蕪歪過頭來,眼神依舊凝視在她的身上,她身後常跟著的女鬼已經不見了蹤影,面上孤傲的神情也換成了寧靜似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充滿了新的期待。
“是啊,也許是……變了吧……”容蕪喃喃笑道,轉回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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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8:44
番外篇七
新的先生走進了學堂,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昨日豆蔻初露,而今及笄芳華綻。
容蕪的及笄禮上,依照大周的習俗,除了由母親親手為她挽發,還需要親近的外族長輩插上簪花,以示全福。
崔氏眼中泛著欣慰的淚水小心翼翼地拾起女兒的烏絲,拿著木梳一點點地全部順通,而後靈巧地彎出一個好看的髮髻,露出了清晰的側顏。髮髻挽好,一旁的謝氏微笑著從懷裡取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打開後,裡面的玉石芙蓉簪瑩瑩生輝,連容蕪都看呆了一瞬。
謝氏緩步走來,細細端詳著精心裝扮過的容蕪,伸手將手中的發簪插入了濃密的烏髮中,芙蓉雕花映襯著美人的芙蓉面,當真般配。
謝氏微微失神,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在她耳邊輕聲歎了句:“如果晏兒見到了,不知該有多高興……”
容蕪身子一震,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謝氏並沒有在意她的反應,掬起一縷發,聲音輕柔的只有兩人能夠聽見:“這個發簪,本是晏兒精心準備來提親時送給你的……”她聲音哽了哽,一時想起當年為了取這塊玉,姬晏親自出京尋了多少地方,又拖了晉國太子萬里才得來,一琢一刻,都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多少個夜晚舉燈不寐,草圖畫了改,改了又重畫,有著潔癖的公子晏的書房內,一段時間裡地上隨處可見扔廢了的紙團。
她忘不了兒子將這個簪子交給自己時,既心碎又虔誠的模樣……
——母親,這個簪子,由您交到她手上吧。
——雖然已經沒有了理由,但要我扔掉,也捨不得……
“就當是,當哥哥的祝福吧。”姬晏最後的一聲輕歎,謝氏轉述給了容蕪。
“多謝謝姨,多謝……姬哥哥。”容蕪後退半步,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垂頭時忍下了泛濕的眼眶,再抬起頭來,目光堅定而溫柔。
因果輪回,這一世她遇見了庾邵,而姬哥哥,也終會在冥冥中尋到自己的果。上輩子疲憊的糾葛落下太多的遺憾,如今,一切都向著越來越好的方向進行著,誰知道在下一刻,又會有什麼更好的相遇呢。
在庾邵隨太子晉離開後,姬晏坐鎮閔京,牽動大周的各方勢力,總會為前方雪中送碳,緩解了不少壓力。蠻夷餘孽走投無路只要敢入大周地界,無不是有去無回,周晉兩方配合默契,短時間內讓兩國邊境重現安穩,太子晉也于上月打破敵勢的施壓,登基封帝。
如此,歸期也該近了吧。
鳧山,朝恩寺內香火繚繞。
容蕪跪在佛祖面前,嘴裡輕聲道:“信女容蕪,今祈於殿前……佑庾邵平安一世,早日歸來……”
磕過三個頭後,起身走出了殿內,一抬頭,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本想直接走過,奈何那人眼神太過專注,讓她忽視不得,路過時被叫住:“你剛剛,在做什麼……”
容蕪詫異地看他一眼,平淡道:“當然是為我的未婚夫婿祈福,怎麼,庾二公子對這也感興趣?”說完冷哼了一聲,逕直走了過去,錯過了庾鄺倏地瞪大的雙眼,裡面涵蓋了震驚、驚恐、彷徨、無措……種種情緒一同襲來,讓他仿佛承受不住,身子向後倒了好幾步。
他身上鬼魂未淨,耳目比常人要敏銳許多,方才容蕪的祈禱他聽的七七八八,尤其那聲庾邵更是深深印在他的腦中,絕對不會聽錯……
庾邵……竟然沒死?而她口中的未婚夫婿不就是……
就在這時,已經走遠一段距離的容蕪又停下了腳,緩緩轉回身來,望向他語氣複雜道:“庾鄺……這麼多年了,你做過的事天在看,我本厭你至深,奈何……再無惡不作之人,也總有人願意一再給他機會,原諒他……”輕歎一聲,帶著絲無可奈何,眉眼有種疲憊,也有些勸慰與期盼,“你也好好想想,莫要……莫要總要別人失望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越被親近之人傷害,越是遍體鱗傷。某個人不在乎自己,可她在乎,她不願再見他那人用無謂眼神掩蓋受傷的倔強模樣了……
庾鄺木木厄厄的站在佛堂門口,內心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咆哮……
——你聽到了嗎?!那人重生了,當年我教你在他前世身隕之地布下的鬼陣不會有錯,就算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只要在滿十年之期後的第十一個年頭內,再次在鬼陣內滴入九滴血,鬼陣便能大成,讓他九轉不得歸一,魂魄具碎,永遠都無法入輪回轉世。
——走啊!今日你來的目的不就是完成鬼陣,如今更需抓緊,免得再生狀況!
——只要完成了鬼陣,你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生生世世都再無兄長壓在頭上,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記得在大成後,將壓陣的半個魂魄留給我,有了這等至純至澈的護魂,等了百年的凝形轉世終於指日可待了!
庾鄺腦子陣陣抽痛,忍不住怒吼一聲:“閉嘴!!”
待腦海中終於安靜下來,庾鄺拖著狼狽的身形來到了鳧山半腰,一路上記憶中兩人的形貌不停轉換,一會兒是幼時的庾邵,一會兒又是如今得虞錦城,只讓他胸口一陣積淤,張嘴噴出了一口淤血,正落在一處空地上。
突然間,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又大笑著響起來:“哈哈哈哈做得好!心口血乃最具靈氣的,鬼陣已然啟動,很快,你我就要達成多年的夙願了!我取護魂凝形,從今以後你再無兄長壓身,兩全其美!兩全其美!”
“從今以後,我再無兄長……永生永世,再無兄長……”
“是啊!怎麼樣小子,這麼多年來我沒欺你吧?哈哈哈哈你也不必太高興,我們各取所……你做什麼?!!”腦海中的聲音正得意著,突然發出一聲強烈的咆哮,吼聲之大直震的庾鄺忍不住又是一口血湧出,卻被他用手堵住,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回去,
“鬼陣啟動中間不得輕易觸動,否則將前功盡棄!!”
庾鄺嘴角溢血,緩緩勾出一絲邪魅至極的笑來,眼中厲色駭人,他再次拿劍用力捅下了獻血覆蓋之處,使出渾身力氣紮入了土壤中……
那道聲音咆哮不止,庾鄺手中卻不停,直把那地面攪的面目全非,這才脫力地滑落在地,靠在樹幹上張開了嘴,痛苦的聲音從喉嚨裡破出,帶著沙啞,帶著絕望……一聲聲的,眼淚流到了嘴裡,鹹鹹的。
他用手背擋在臉上,倒在了地上,時笑時悲泣,像是瘋了一般,抓起翻松了的混著血的髒土抹到自己的臉上,接著扒在了地上,接不上氣也忍不住哭著道:“這樣可以了吧,他不會再消失了吧……”
腦中的聲音依舊再痛駡,頭疼的讓庾鄺基欲去撞樹,卻又忽然寂靜了下來。
一個乾燥而溫暖的手掌撫在了他得頭頂,輕輕掃去了劇痛,感到了治癒般的輕柔滋潤……
“阿彌陀佛,庾施主在此地毀掉一方土壤,卻是何意?”
庾鄺癡癡抬頭,看著惠濟師父慈和的眉目,伸手將他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按住,不忍讓它離去,那治癒般的輕柔滋潤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和放鬆。
“施主堂間暗黑,乃陰氣所致,施主可願隨貧僧留于寺中潛心修佛,以淨心府?”
“大師……晚了,我已經淨不了了……”
“阿彌陀佛,佛祖慈悲,見施主已有悔悟,便不會棄之不顧。”
“真的……還能淨嗎?那要多久?”庾鄺喃喃道,眼中淚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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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8:56
番外篇八
“這就在於施主了,許是一年,許是十年,許是一世……總歸是,尤有至期。”
“我願入佛……望大師救我。”庾鄺朝他伸出了手,眼神迷茫怔忪,好像迷路的稚兒,“一日不淨,我便留一日,一世不淨,便留一世……直到洗淨這一身污垢,他可還會認我?我可還能回的去?”
“日後之事,佛祖自有定奪。所謂因果,只有先修得因,才能求得果。”惠濟師父溫聲說到,伸手將他拉了起來,“庾施主,我們回去罷。”
庾鄺棲身朝恩寺的消息很快在閔京城中傳了開,有不明真相的公子哥還前來探望,全部被拒之門外,時日久了便也接受了這一事實。
澍玉公主心裡隱約不安,當那巫蠱大師再次入宮時更覺得眼煩。一年前她尋到機會帶他入過靖甯侯府,蠱術已在謝氏身上落下,這種蠱需要一年引導一次,而如今又到了引蠱之日。
人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見一隊宮衛闖了進來,當場擒住了那巫蠱師。
“你們這是做什麼?造反嗎?!”司馬妗驚怒道,巫蠱師也在掙扎,甚至想放蠱蟲,更是叫人一眼發現。
“報!這人身上的確有蠱,祈之女神所言不假!”一個護衛從巫蠱師手中奪來一個玉瓶,向首領稟報道。
首領冷哼一聲,下令道:“將他壓走!”
“慢著!本公主殿內,何人敢放肆!”
“公主殿下還是最好與這人無關,若他被祈之女神定了罪,恐公主也要受到牽連。”首領不緊不慢道。
“……容瑩?她又在搞什麼鬼!”
“回公主,祈之女神求得神諭,道有蠻夷的巫蠱術師潛入宮內,方向正指玉瓏宮,果然如此!此人試圖下蠱危害陛下龍體,公主殿下既是被利用,便莫要再插手,讓屬下將其帶到陛下面前交差。”
司馬妗跌回座上,心裡不明容瑩是如何得知巫蠱師的存在的,又暗恨她陰毒,不聲不響地竟把此事捅到了父皇面前!這人雖是巫蠱師,要害的卻根本不是父皇!可如今……人在她宮裡,身上帶有蠱蟲,庾鄺又跑去當了和尚,再加上深得信賴的容瑩在旁作祟……她孤身一人,根本就解釋不清!
父皇若真信了容瑩所言,就算她能脫身,恐怕也盛寵不復……
那是她的父皇!她從未有過壞心思對之的父皇!容瑩何其可怖!竟讓她淪落此等境地……
“既然人出現在我宮裡,本公主便隨你一同面見父皇。”司馬妗沉聲道。
“公主還望恕罪,陛下吩咐了,只帶巫蠱師回去,公主還是留在宮裡等傳訊罷。”宮衛直屬陛下,首領職責所在,就算面對太子也是一視同仁,更何況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說完,便壓著巫蠱師,率領手下離去了。
容瑩身穿神女白裝,典雅清華地立於天壇上,看著被壓著的巫蠱師遠遠而來,心中一陣憤怒。阿蕪數月前曾與她提過,有暗衛查到澍玉公主身邊有巫蠱師出入,恐對靖甯侯夫人不利,請她在宮中時多加留意。她這一查,竟然發現在一年前就已經把蠱下在了靖甯侯夫人身上,若長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眉目冷意劃過,身姿愈發凜然若仙。
司馬妗,你為求一己私欲而枉顧他人性命,我便要看看,你當如何再傷到我所護之人。
得知謝氏之危已經被容瑩解除,容蕪松了口氣。上輩子謝氏於她十八歲那年去世,但她卻是在幾年前便察覺到謝氏身子有異的,只是並不知具體蠱下在何時,又是誰人動的手罷了。如今想起此事,便讓王七和王九安排人去查探一下,本想趁早防備,不料查到澍玉公主已經與巫蠱師勾結到了一處,她不敢耽擱,急忙將此時告知了容瑩。容瑩身為祈之女神,在宮中地位超然,比起暗衛許多事情安排起來更為順手,以神職身份應對巫蠱之術,也可以相克壓制,讓人信服。現在看來,由容瑩來處理此事,謝氏此生應是可以順利避過這一劫了。
在她還在為此事高興時,王七卻帶來一件讓她心跳加速的喜事——公子歸期已定,不日將返!
聽到這個消息,容蕪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又乘車前往朝恩寺拜佛,祈願庾邵歸程平安,盼了這麼久,這人總算是還記得回來。
在寺中隨師父們用過齋飯,下午便下了山,路過從前去東市採買的那條路時,忽然聽到了兵器打鬥的聲音,一人長髮有些淩亂,身上卻穿著僧袍,踉蹌著從林中跌了出來,正好攔在了容蕪的馬車前。
緊接著,有幾個黑衣蒙面人追了出來,另有護衛模樣的幾人與之糾纏。王七與王九見狀現身到容蕪身邊,小聲稟報:“夫人,被追殺那人是二公子。”他們原本就是庾邵的暗衛,習慣性地直接稱庾鄺二公子。
容蕪見他們臉上也有些急色,心裡不知庾鄺這是又得罪了誰,都追到了寺廟裡,幸災樂禍片刻後還是點點頭,允他們出手。
當王七沖到庾鄺身前擋下一人橫劍一刺,兩人視線彙聚,愣了片刻,王七忽然丟下刀撲過去,大吼道:“副統領!!”
那刺客身子晃了下,眼神閃過驚喜,接著沉聲道:“王七,你讓開。讓我今日手刃這個賊子,替公子報仇!”
“副統領您這是在做什麼?他是二公子啊!您怎能對二公子下手?”王七不解道。
“是公子瞎了眼!公子去後可曾會想到,害死他的真凶就是這個二公子?!”副統領痛聲道,一把揭開了臉上的蒙面,露出真容後,庾鄺看的也是一愣,接著眼神暗了下去。
庾邵的暗衛營副統領,他自然是見過的,畢竟庾邵做什麼都不曾故意瞞過他。庾邵下葬的那一年,暗衛營就直接散了,他打聽過這些有能力又忠心的舊部卻杳無音訊。沒想到時隔多年,竟是來要他的命了。
“副,副統領……您這是何意……”王七愣住。其餘刺客已經解決完庾鄺身邊的護衛,此時都安靜了下來,紛紛拉下了蒙面,看著王七和王九兩人,全是熟悉的面孔……
王大、王三、王四……
王七一個個看過,最後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時微蹙眉,他不記得這人是誰了……
卻見那個小少年牙一露,笑著道:“七哥!我是王小小啊!”
“……王小小?!”
這人是暗衛營中最小的一個孩子,公子把他丟進來時也才五六歲的樣子,因為懶得取名字,就直接叫了王小小,他們一群大男人又當哥又當爹的,結果不到一年,公子便去世了……
這小傢伙都還沒養大,功夫更是一點都不會。
“轉眼間,你都長這麼大了……這些年大家都是怎麼過的?”王七還是難以置信。
“哼,你這小子當年跑的快,找都找不見人影!副統領因為公子的貼身暗衛,一直堅信公子去的蹊蹺,大家這些年來便暗中查探,終於找出了這個兇手!”王四說著朝庾鄺吐了一口,滿眼全是憎惡,又盯向王七,“你小子,不會這些年跟在他手下做事吧?幹的可是傷天害理之事?!”
“不不……我前幾年心中難過,便一直在外面遊蕩,前不久才……才跟著我們夫人。”王七急忙解釋道,仍然不敢相信,“真的是……二公子?”
“不錯,是我做的。是我下的蠱,將庾邵的身子一點點拖垮的。”庾鄺坐在地上,垂眸淡淡說到,他沒有講鬼陣才是真正原因,他們查到的蠱蟲只是輔助而已。這些都無所謂了,畢竟都是他幹的,沒什麼好解釋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19 00:39:09
番外篇九
庾鄺靜靜地等待著那致命一劍,心裡微微自嘲,惠濟師父,您都說錯了,他的確淨化不了了,也不會再有機會重新走到那人面前了。
王七聽的雙眸充血,緩緩退到了一邊,就在副統領舉起劍時,忽然聽得一個溫和清婉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道:“統領且慢!”
馬車上走下一個緋色身影,墨發雪膚,氣質沉靜柔和,姑娘看起來年齡雖不大,但看著他們的眼神卻帶著莫名的欣喜和感激。
“夫人,您怎麼下來了?這幾位是……”
副統領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道:“這位姑娘還是請回車上,免得待會兒被嚇住。”
“副統領請聽容蕪一言,這人殺不得。”容蕪沒有被嚇到,淡淡而認真道,“庾鄺雖罪孽深重,但崇安侯、崇安侯夫人和庾大小姐都是無辜的,如何能忍心再讓他們經受一次痛失至親?”
副統領眼神掙扎了下,硬聲道:“公子的仇不得不報!待取了這人的狗命,我等便自刎謝罪,公子若怪罪,就等咱們到下麵了再算帳!”
一席話說的眾暗衛都紅了眼圈,重重的點了點頭,“對!公子的仇必須報!”
容蕪也深深動容,微微一笑正聲道:“諸位,可否先放他離去,再聽容蕪幾句話?這人身在朝恩寺,看模樣也沒想著再逃,若聽了容蕪所言後仍想報仇,再去取他的命也不遲。”
庾鄺聞言抬起了頭,眼中有些迷茫,他不敢相信容蕪竟會替他求情,她不應該是最恨他的那個人嗎?惠濟師父……難道,他真的還可以得到機會?
副統領盯著容蕪看了一會兒,又看向王七,王七自然道:“夫人的話向來有根據,副統領不如聽夫人一言。”
其實他自己也搞不清,夫人找這些暗衛能有什麼話說?
“如此,便讓他多活一日,滾吧!”
庾鄺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頭看了容蕪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向著朝恩寺的方向而去了。
容蕪也秉退了自己的車夫及昌毅侯府的護衛們,見再無外人,這才將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忠肝義膽的暗衛們,他們是跟隨庾邵多年的舊部,也是為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如果庾邵回來,看到他們都回來了,就在這裡等著他,不知會有多高興。
想到這裡眼神愈發柔和,笑的有些俏皮:“下面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事實,聽後可能會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就連王七和王九也沒有發現,但這卻是真的,畢竟某人就要回來了,有什麼話,還可以當面去找他……”
歸期日至。
容蕪早早打扮停當,本來早就想出城去迎他,或者在街邊的酒樓定一間包廂,能看著那人入城的樣子也是好的。可二哥死活不讓,非說姑娘得有姑娘的矜貴,那人若不跪在門外侯個三天五天的,絕不能跟他見面!
於是容蕪此時只能表面淡定,內心焦慮地坐在院子裡算著時辰。
“王七,到哪裡了?”
“回夫人,副統領傳話說馬上就能迎上公子了,到時候定會將詳細資訊稟報您!”
“報……報報報!——”院外翻進來了一個小少年,慌慌張張地跑到容蕪的面前,被王七呼了一巴掌,教訓道,“王小小!你可是暗衛!有你這麼光明正大的暗衛嗎!”
王小小委屈道:“屬下還沒當過暗衛,暗衛營就散了,也沒人教過我暗衛該是什麼樣的……”
“好了,這些以後再慢慢訓,你快說,有什麼消息要報的?”
王小小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地憋紅臉比劃道:“一眼看不到頭的!全是紅色!將士們都抬著大箱子,馬車都裝不下了……”
容蕪聽的愣愣的,抓重點道:“庾邵呢?見到了嗎?”
“見到了見到了!公子也穿著一身紅,副統領說看著可俊了!”王小小想了想,學著副統領的話道,“新郎官快到了,讓夫人也快快準備啊!”
“……啊?”容蕪徹底愣住了,直到容芥氣勢洶洶地跑來她這裡,把庾邵從頭到尾給罵了個遍,她才紅著臉意識到,庾邵竟然直接穿著新郎服,帶著將士們所扮的迎親隊伍,一路回來直奔昌毅侯府而來了!
“那……那咱們準備怎麼辦啊?”容蕪底氣不足地偷瞄他。
“怎麼辦?當然是關門擋在外面了!一回來就想拐人,想的美啊!全府上下的所有護衛僕役全部出動,將所有門牆都擋的死死的,保准讓他虞錦城連只蒼蠅都放不進來!”
“……”
於是,庾邵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當真被擋在了昌毅侯府門外,白日嗩呐的喜慶聲能在門口響上一天,到了晚上才息了,卻又能聽到一聲聲地竹葉音調,長長短短的起伏不定,這時候王七便會冒出來,蹲在一邊來解釋……
“夫人,公子說他想您了。”
“夫人,公子說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夫人,公子說他……他……”
容蕪偏頭,問到:“他說什麼了?”
王七咽了口吐沫,觀察著她的臉色道:“公子說他相思成疾,病入膏肓,快要……快死掉了,夫人若還可憐他,就快去替他求求情吧……”
“……”
王七見夫人臉一沉,以為她生氣了,那公子豈不是娶不到媳婦了!連忙追問道:“夫人夫人……您,您真不去替公子求求情啊?”
“不去!”
“哦……那我回給公子,叫他再想想別的辦法……”說著剛把竹葉放進嘴裡,就被拍了一巴掌,差點劃破了嘴,險險吐了轉頭一看,又恭敬道,“夫人還有何吩咐?”
“大半夜的我去找誰求情啊!”容蕪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一噘嘴,鼓起臉來別過頭去惡狠狠道,“你!去告訴他!我……我明天去找找娘親……”
王七愣了一下,接著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朵邊,大聲應了一聲,拿出竹葉,吹奏聲響亮而歡快,聽的容蕪忍不住也彎起了唇角。
終於,在錦城將軍的迎親隊伍在昌毅侯府門外吹了五日嗩呐,全城人都知道將軍求美鍥而不捨,情根深種後,那禁閉著的大門終於緩緩打了開。
庾邵走到前面,高大修長的身子穿上紅色的喜服顯得俊美異常,他抬起頭,清俊的眉眼緊張地望進去,忽然愣在了原地。
在眾人的簇擁下,容芥背著一人穩步走了出來,庾邵的視線立馬黏在了那人身上,火紅的霞帔流蘇瀲灩,令他日思夜想容顏被蓋頭遮著,纖細的身子由兄長背著,一步步地向他靠近……
容芥沒人看見時瞪了他一眼,卻見那人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只得不甘心地放下了自己的妹妹,拉起她的手,猶豫再三,還是放到了那人的手裡。
當雙手相觸時,兩人同時顫了下,接著容蕪的手便被緊緊地握住,不帶一絲猶豫地用力握住,再也不會放開。
感受到被熟悉的溫熱包圍,容蕪的心緩緩地安寧了下來,就好像飄蕩了許久,終於找到了歇腳的地方。這一世,被這個人拉著,任是人是鬼,都不會再懼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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