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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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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6:50
標題: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一)】《全文完》
《
一樹桃花壓相爺
(卷一)》 作者:采霏
她趙國公主姜桃花莫非是命犯流年,天要亡她?
明明是要嫁到魏國來和親,在京城裡被狼群追趕已經很荒唐,
在逃跑的路上被人強灌媚藥送到丞相床上更過分,
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吃幹抹淨,不得不從王妃變成相府的第五房姨娘,
雖然丞相大人沈在野簡在帝心,是條值得一抱的大粗腿,
長得還豐神俊朗,簡直就是她的菜,可這男人白天文質彬彬,夜晚禽獸不如,
後院女人一堆,麻煩更是一籮筐,她這根本就是身陷蛇窩啊!
但是憑她在趙國後宮求生存中練出的技能,後宅之爭只不過是小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她太過聰明,早看透了那男人完美外皮底下的陰險心思,
知道他想利用完她後就弄死她,為了保住小命她真是犧牲太大,
自砍一刀都不夠,還要拖著傷體幫他設局陷害皇子,
她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智慧就是他最大的財富,
可還是逮到機會就飛撲向他求抱抱親親,
因為她真的忍不住,實在好想讓他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7:07
第一章
大魏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姜桃花一邊抱著喜服的長擺往前狂奔,一邊皺著臉在心裡咆哮,就沒見過哪個大國的國都街上會出現野狼的啊!她是過來和親的,又不是來喂狼的,這國都禁衛還能不能好了?簡直都是飯桶!
“公主您先走!”青苔焦急地看著後頭狂追上來的狼群,小臉都嚇白了:“奴婢帶護衛們斷後,您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高處,躲起來,等會奴婢再帶人去接您。”
“好勒!”一點沒猶豫,姜桃花跑得飛快,街上百姓四散,辟裡啪啦的全是關門關窗的聲音,她跑累了想去敲門讓人救個命吧,沒人開門。
真是個人心涼薄的國度啊!
頭上的金冠死沉死沉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巨大的障礙,十分不利於逃命,桃花乾脆就將它們一股腦塞進街邊堆著的竹筐堆裡,只著一襲白底紅邊的桃花暗紋裙,輕鬆地繼續往前跑。
狼嚎聲越來越遠,眼瞧著四周都沒人了,她終於停了步子,靠在一個院落的後門上。剛想喘口氣,背後的門冷不防就打開了,重心失衡之下,姜桃花就以狼狽的滾球姿勢,跌進了人家的院子。
在一個時辰之前,她還是從趙國來的高貴的公主,儀態萬千地被送上嫁車,即將嫁給魏國的南王。萬萬沒想到一個時辰之後,她就這麼滾泥帶灰地摔進了不知名的鬼地方,眼前全是小星星。
緩了一會兒抬頭,她還沒來得及看看情況,就見面前的人表情驚愕地瞪著她,隨即朝院子裡大喊:
“找到啦!這小蹄子在這兒呢!”
這嚎叫聲穿透力極強,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人嘩啦啦地跑了過來,完全不給人解釋的機會,一巴掌就拍在了姜桃花的後腦勺上。
疼啊,這是真疼!可是疼就算了,打的位置不對吧?她沒有眩暈的感覺啊!
瞧這情況反正也是逃不掉了,為了避免被人補一巴掌,姜桃花乾脆就裝暈,任由他們將自己架起來,往不知道什麼地方帶去。
路上桃花還想伺機逃跑,然而周圍的人根本沒給她半點機會,推門進了屋子,就有人捏著她的嘴灌了湯藥進來。
按理說這種效用不明的藥,她是應該吐了的,但是莫名的這湯藥跟銀耳粥一樣甜,落進嘴裡,讓她這個一整天沒吃飯了的人,下意識地就是一咽。
咕嚕。
完蛋了。
後悔地吧砸了一下嘴,姜桃花懊惱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有幾個丫鬟過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有幾個胖女人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火急火燎地喊著:“快點,快點,要來不及了!”
趕著去投胎啊?
她很想告訴她們這多半是認錯人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湯藥的原因,四肢都使不上力,想張口都覺得困難。身上的衣裳都被扯了,換了件兒豔俗的大紅綢袍,然後幾個丫鬟就齊心協力將她抬到了一旁的大床上,蓋上了被子。
門吱呀了兩聲,屋子裡的人魚貫而出,整個世界突然就安靜了。
姜桃花年芳十八,也算是個嫁人的好年紀,本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奈何緣分不深,被自己的皇姐勾搭走了。趙國皇帝年邁,新後干政,欲立皇長女為帝,以致朝野紛爭不斷,民心惶惶,國力衰退。她和皇弟無依無靠,唯有她遠嫁大魏這一條出路,或許能換得一線生機。
然而,這一線生機,似乎也在今日被掐滅了。
屋子裡香氣繚繞,桃花覺得身子裡像是突然乾涸了,從腹部開始,一直蔓延到喉嚨口。努力睜開眼想找點水喝,可是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幅春宮圖!
“花嬌難禁蝶蜂狂,和葉連枝付與郎。”
上頭男女交歡,畫面靡靡不堪。能掛這種圖的,除了青樓也沒別的地方了。那她這個樣子被擱在青樓裡,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姜桃花是有點絕望的,雖然貞節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但是,她還沒進南王府的大門就沒了這東西的話,那再想進去,可能就難了。
這到底是個誤會,還是有人存心要跟她過不去?
屋子裡有輕微的響動,層層疊疊的紗帳外頭,好像有人來了。
姜桃花的理智還是在掙扎的,但身子卻誠實得很,像想吸人家陽氣的妖精,期待地看著伸進紗簾裡來的那只手,隨時準備撲上去。
那真是很好看的一隻手,修長白皙,指腹上好像有薄薄的繭,但絲毫不影響它的美觀。輕輕落在她裸露的肩頭上,冰涼冰涼的,叫她忍不住就側過臉去蹭。
“還真是難得的美人。”
低低沉沉的聲音,帶著些她聽不懂的情緒。姜桃花有些茫然地抬頭,朦朦朧朧間只看清了來人的輪廓,像雨後清遠的山,帶著湖上清冽的霧氣。
“你……是誰?”
那人坐在了床邊,一隻手隨她蹭著,另一隻手優雅地將衣袍都解開,臉逆著燭光,表情完全看不清楚。
“我嗎?”他好像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大概是個恩客吧。”
姜桃花:“……”
這回答還真是簡單直接,也讓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堂堂趙國公主,要是在青樓被人給玷污了,等這消息傳回國,叫長玦如何還抬得起頭來?
不行,她得拒絕!
這樣想著,姜桃花用盡了全力,想將面前靠過來的人一把推開,誰知手落在人家胸前,竟然變成了拉著人家衣襟往自個兒這邊拽。
這藥也太不要臉了!竟然這麼烈!
眼睜睜看著面前這人慢慢壓了下來,姜桃花內心在咆哮,動作也有些僵硬。感覺到這人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脖頸之間,酥酥麻麻的,下意識地就皺眉別開了頭。
“既然飲了銷魂湯,那就別白費力氣了,那湯藥效很強,沒有女人抗爭得過。”身上的人慢慢將錦被掀開,貼上她的身子,呼吸霎時沉重了不少,語氣裡卻滿是調笑:“聽聞會媚術的人,遇上這銷魂湯,會更加要命呢。”
瞳孔微縮,感覺到自己滾燙的身子被這人冰涼的身體完全覆蓋,姜桃花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你怎麼知道我會……”
“噓,別說話。”這人伸手,帶著薄繭的手掌在她的肌膚上游走,聲音放輕了些:“女人話多可不是好事,今夜你只要伺候好我即可。”
伺候你奶奶個腿兒啊!姜桃花忍不住破口大吼:“你不要命了!本宮是趙國公主……唔。”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他給死死捂住了。風從窗戶吹進來,床邊點著的燈突然熄滅,屋子裡頓時一片黑暗。桃花皺眉,只看得見這人一雙微微泛光的眼睛。
“要聽話才行啊。”他道:“想當活人伺候我,還是想當死人被我佔有,你二選一?”
體內的燥熱已經是抑制不住,腦子還想多思考一會兒,身體卻已經朝這人貼了上去,滾燙的身子蹭到些清涼,桃花忍不住就呻吟出聲。
這聲音軟綿綿的,像貓爪子似的撓在人心上。
身上的人一頓,接著就輕笑了一聲,開始肆意地在她身上流連。
趙國的女子,無論平民還是皇室,都會自及笄起習媚術,所以姜桃花很懂如何在床笫之間取悅男人。一般人學媚術也就學個皮毛,只求讓日後的夫君滿意。但是桃花不同,她學得深,目的就是為了以後能控制男人,為她所用。
面前這個人是她的第一個獵物。
但是,情況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7:18
第二章
按照師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渾身解數,糾纏、引誘、攝魂。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身上的人不僅不為之所動,反而反過來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調走。
這就讓人不服氣了吧?還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豈不是說她技術不到家?
氣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頭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側著臉避開她,頗為嫌棄地道:“休想。”
“……”
親吻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見誰都可以親的,他這態度是幾個意思啊?!
渾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來,姜桃花一個翻身就將這人壓在身下,玲瓏的身段被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動人。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一會兒。
“好看嗎?”半睜開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還要理智做什麼?”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著她,伸手捏著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聲道:“以你這樣的功夫,若是我沒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給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頓,接著笑:“你覺得親一下就能被沒了魂不成?”
“不是。”他搖頭。
“那為什麼躲?”
“髒。”
簡單明瞭的一個字,震得姜桃花渾身顫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說她髒?那還主動進這間屋子?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胸口一團火燒上來,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幾乎沒經過思考,直接就拿頭往身下這人的頭上狠狠一撞!
“啊!”
衝動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一人一個包在額頭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過癮,還想再撞,卻被這人狠狠扯了下去,壓進床榻裡,毫不留情地開始蹂躪。
“疼疼疼……”
“你還知道疼?”冷哼一聲,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開她的雙腿,也不給個提醒,直接霸道地闖了進去。
“啊!”這回輪到桃花慘叫了,一張小臉瞬間刷白,身子猛地發抖,指甲也掐進了他的肉裡。
“……”倒吸一口涼氣,身上的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動作一僵,然後就沉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來,一怒之下用盡力氣仰頭,趁這人沒反應過來,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聲悶哼,那人好像真惱了,身體四周散發著侵略和暴怒的氣息,完全不憐香惜玉,動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淚嘩啦啦地掉,姜桃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了,都說男人遇見她會化成繞指柔,面前這玩意兒哪裡柔了?簡直是個畜生啊!
等明兒醒過來看清這人的臉,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給切了!大卸八塊的那種!
紅被一陣翻滾,歡好之聲先是斷斷續續,接著便是綿綿不絕。窗外月亮初升,遠處還隱隱傳來兩聲狼嚎。
酉時兩刻,有人來了房間門口,伸手輕輕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歎息,剛起身想下床,卻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門口的湛盧皺了皺眉,看了看時辰,有些驚疑地喊了聲:“主子?”
“……嗯。”
裡頭應了一聲,聲音沙啞低沉,也沒多說什麼,似乎是雲雨又起了,一陣響動聽得外頭的人面紅耳赤。
抹了把臉,湛盧輕咳一聲,扭頭嚴肅地看著下人道:“再將景王爺拖一會兒。”
“是!”下人應聲而去。
把女人推上床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讓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著疼痛,使盡渾身解數與這人的自持能力過招。
先前的歡好之後,她身上的媚毒已經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經丟了,那就沒有讓人輕易走了的道理。
糾纏、磨蹭,她眯著眼睛想看清這人的臉,卻被他左手將雙手固定在了頭上,右手一蓋就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
“你見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惱。
“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好好見的。”那人輕笑:“現在這樣,未免太失禮了。”
桃花:“……”
都已經苟且……呸,都已經有夫妻之實了,還管什麼失禮不失禮,這人真的腦子有問題吧?
還想掙扎,身上的人卻低了頭在她耳邊,帶著微微喘息,開口道:“別總想贏我,你辦不到的。”
眉頭微皺,姜桃花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他這句話,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巔,再也沒了說話的機會。
戌時兩刻,門再度被敲響,屋子裡的男人起身,慢條斯理地將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後便抬腳出去。
姜桃花累得睜不開眼,已經沒力氣繼續留人了。朦朦朧朧之間就聽得外頭一陣喧嘩,有人好像在大吼什麼錯了,犯大錯了之類,不過只幾聲,外頭就恢復了寧靜。
翻了個身,她決定先不管了,反正橫豎都已經出大事了,那還是先睡個好覺吧。
桃花有個優點,那就是一旦睡著了,打雷都不會醒,這樣高品質的睡眠可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當然,壞處就是在睡著的時候被人搬來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現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風舞,一路喧嘩,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繼續熟睡,睡夠了四個時辰才睜開眼。
“主子!”床邊跪著一大片人,見她一睜眼,為首的青苔就帶著眾人“呯呯呯”地開始磕頭。
揉了揉眼睛,桃花側身看著她們,茫然了好一陣子:“你們怎麼了?”
青苔難得地紅著眼睛,抿唇道:“奴婢們護駕不力,還請主子責罰!”
護駕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氣,昨兒發生的事情就通通湧了回來。
她被人在青樓奪了貞操!
小臉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皺眉看著青苔道:“你們昨日為何不來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們趕走狼群之後便去尋主子了,只是遍尋不到……”
“怎麼會。”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記號麼?”
一早與她們約好的,要是逃命什麼的,她都會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兒,不起眼,也能給人指明方向。
“奴婢們就是跟著記號找的。”青苔道:“可是記號在一條巷子裡斷了,之後就再無其他提示,奴婢們將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個遍,也沒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兒根本沒有進過巷子,也沒往巷子裡丟過石子兒啊,怎麼就會跑巷子裡了?
有些蹊蹺吧……
抬頭看了看四周,姜桃花這才發現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來倒是金碧輝煌,名畫玉器隨意擱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紅木,顯得貴氣十足。
“這是哪兒?”
青苔低頭:“相府。”
哦,相府。桃花點頭。
“等等。”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姜桃花伸手就將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問:“相府?!”
青苔沉重地頷首。
“為什麼會是相府?”先不論昨日發生了什麼,她是趙國送來和親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黃了,那也應該是在驛館,跑丞相府來算怎麼回事兒啊?
長長地歎了口氣,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並且說是……已經行了夫妻之禮,為此,沈丞相與景王南王連夜進宮,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樓那個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這是什麼情況啊?堂堂丞相,為什麼會跑青樓去,還好死不死地跟她圓了房?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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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4:37:29
第三章
“雖然我初來乍到不太清楚情況,但是這怎麼有點不對勁呢?”眯了眯眼,桃花摸著下巴問:“這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苔道:“奴婢已經打聽過了,沈丞相年方二十六,有姬妾無數,卻無子嗣。似乎是深得皇上寵信,位高權重,在朝中勢力不小。”
眼眸“叮”地一下亮了起來,姜桃花眨了眨眼:“這個丞相比南王勢力還大?”
“這是肯定的。”青苔點頭:“南王年紀太小,又無權無勢,只是有王爺的名頭,在皇子當中是最不受寵的。”
也就是說,她錯過了個王爺,卻撈著了個更了不得的丞相?那這買賣也不虧啊!姜桃花立馬精神了,嘿嘿笑了兩聲,就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間。
“去給我找根繩子來。”
“公主?”青苔皺眉:“您要做什麼?”
“你別緊張。”桃花輕鬆地道:“我上個吊而已。”
青苔:“……”
“哎,你別壓著我啊,疼!”瞧這丫頭緊張得立馬撲上來的樣子,姜桃花就哭笑不得。被她死死壓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機會開口:“我沒想死,真的!但是現在這形勢是你家公主我錯嫁了,不上個吊人家會以為我想順水推舟巴結丞相,是個趨炎附勢之人!”
青苔停了動作,眼神古怪地看著她。
您難道不是想順水推舟巴結丞相,難道不是個趨炎附勢之人嗎?
讀懂了她的眼神,桃花奸詐地笑了兩聲,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跟著你家公主我學東西的日子還長著呢,想活命,那就得把心裡想的東西藏著點,該做的樣子都得做齊全了,明白嗎?”
“……奴婢去找繩子。”
“乖。”
從床上坐起來,姜桃花立馬進入了狀態,跑到妝台前給自己抹了粉,點了個淒淒慘慘憔悴妝,然後接過青苔找來的繩子就往房梁上一掛。
“去外頭站著,來人了喊一聲。”
“是。”青苔應了,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公主,您這繩子……”
“放心吧,活扣。”朝她揚了揚,桃花很自信地站上了凳子。
點點頭,青苔轉身出去,剛一關上門,就聽見有人來通報:“丞相回府了!”
“啊,這麼快?”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往屋子裡吼了一聲:“來了!”
深吸一口氣,姜桃花抓著吊繩,把自己的頭往裡頭一塞,腳下一蹬,直接跟臘肉似的掛在上頭直晃蕩。
可是,晃蕩了三個來回,她臉都紅了,也不見人推門進來。
什麼情況?
掙扎著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是喘不上氣了,桃花連忙將系扣扯開,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可是好死不死的,偏生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動靜。
門被推開了。
姜桃花抽著嘴角抬頭,就跟一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從未見過這張臉,但是她憑直覺就能猜到是誰。
“沈丞相?”
面前的人微微挑眉,五官在她眼裡變得清晰起來。眉如劍直,鼻如山挺,一雙瑞鳳眼生而含情,若不是身姿挺拔,倒還挺像個文弱書生,可他氣場極強,雖然臉上帶笑,但看著叫人背脊發涼,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長得俊朗是沒錯,可明顯也不是個好惹的,看他靠近,姜桃花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上次見得匆忙狼狽,沒能好好問安,現在終於正式見面了。”他低身下來,溫柔地湊近她面前,眼裡閃爍著不明的光:
“大魏丞相沈在野,見過公主。”
沈在野?名字倒是有意思,分明高居廟堂,還偏叫在野。
桃花勉強笑了笑:“見過沈相爺,您可以先讓我起來嗎?”
“自然。”他頷首。
還算有禮貌啊,跟昨晚那禽獸是同一個人麼?姜桃花有些狐疑。
然而沈在野說完這話,竟然就直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雙眼眸近在咫尺,深深地看著她問:“公主剛剛是在尋短見?”
心漏跳了一拍,姜桃花別開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情,連忙醞釀了一下情緒,掩面哽咽道:“事到如今,桃花若是苟活,該以何面目對天下人?”
“昨日之事,實在是誤會。”長長地歎了口氣,沈在野就這麼抱著她在床邊坐下,看了一眼門口伸著腦袋的青苔,後者老實地將門合上了。
眼簾垂下,沈在野眉頭微皺,看起來頗為懊惱:“在下與景王本是在和風舞喝酒,景王說有美人要獻給在下,在下便順了景王爺好意,卻沒想那人是……唉,昨晚進宮,景王被皇上重罰,並將公主賜給了在下,不知公主可否為趙國忍辱,好生活著?”
啥?打暈她的那群人,是景王的人?姜桃花皺眉:“不至於吧,景王怎麼會錯把我當美人送給你了?我好歹是公主啊。”
“公主遇野狼群之後逃走,丟了鳳冠霞帔。”沈在野道:“身上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又誤闖和風舞,被錯抓了也算正常。”
對哦,她跑的時候為了方便,把鳳冠霞帔都丟了的。桃花點頭,可是轉念又想,不對啊!
“你怎麼知道我把鳳冠霞帔丟了?”
微微一笑,沈在野伸手將她鬢邊的頭髮別去耳後:“因為下人在找您的時候,找到了您的鳳冠霞帔。”
好像也能解釋得通,桃花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小了些:“皇上將我給你了,那南王怎麼辦?”
“南王年方十六,不急立正妃。”沈在野跟摸波斯貓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分外蠱惑人心:
“在下已經稟告聖上,補償了南王不少東西。”
這麼說來算是皆大歡喜啊,除了景王那個倒楣蛋,其餘人各有所得。桃花點點頭,忖度了一番形勢,果斷抱上了沈在野的大腿!
“那以後,妾身就是相爺的人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一眼仍舊在房梁上懸著的繩子,再低頭看看腳邊這兩眼放光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好,即日起,公主就是這相府裡的娘子了。”
“多謝……等等。”感覺有點不對勁,桃花眯了眯眼:“娘子是什麼?若是沒記錯,相爺的正室該是叫夫人。”
“嗯,正室是稱為夫人沒錯。”沈在野睨著她,道:“可惜在下六年前已有正室,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聖上對在下也是十分理解,故而只能委屈公主,做二等的娘子了。”
姜桃花:“……”
她為什麼總感覺面前這人有些陰險呢?雖然瞧著是惋惜的表情,但這語氣叫人聽著……想上去照臉給他糊一巴掌!
垂了眼眸,她飛快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勢。
其實她這次遠嫁大魏,也算是趙國皇室不要臉的倒貼行為。趙國因為內亂,國力衰退,遠不如前,國主便希望通過和親的方式增進兩國友誼,以免大魏趁虛而入。
大魏皇帝明顯是不想買這個賬的,無奈她千里狂奔,沒給人家拒絕的機會就到了國都,皇帝一怒之下就指了個年紀比她還小,又不受寵的王爺給她。
其實就算沒沈在野這一出,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過。現在有機會在相府當二等娘子,實際上也比去給南王當正妃有前途。
已經沒別的路可以選了。
“多謝相爺厚愛。”深吸一口氣,姜桃花識趣地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沈在野多看了她兩眼,跟著起身道:“免了,很快會有管事來教公主大魏官邸的規矩,公主跟著學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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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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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4:37:42
第四章
“妾身明白。”低頭送走這位大爺,桃花站在門口,看著沈在野的背影離開這院落,才一把將青苔拉進屋子,然後鎖上了門。
“公主?”瞧著自家主子這難看的臉色,青苔好奇極了:“這是怎麼了?不是挺順利的麼?”
深吸了一口氣,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們可能進了什麼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麼會?如今的形勢不是對您更有利嗎?”
丟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賺不賠來著。
搖搖頭,姜桃花道:“沈在野這個人給我感覺像一條毒蛇,隨時可能沖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種,他剛剛撒謊了,我到底為什麼會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這一切他好像是都知情的。”
“什麼?!”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半跪在她旁邊,皺眉望著她:“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記性好。”桃花眯了眯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記得自己說過什麼。當時我就說過自己的身份,企圖嚇唬他,結果他的第一反應,是來捂我的嘴。”
就算是尋常人聽見她說自己是趙國公主,也應該當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為朝中人,知道和親的事情,那怎麼會置之不理,起碼也該停下來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畢竟侵犯和親公主,可是不小的事兒。
然而沈在野沒有考慮這些,相反,他一聽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沒能繼續說下去。
當時只有他們兩人,距離又那麼近,沈在野身上沒有酒味,說明沒醉,那她說的話是一定能讓他聽清的。
那麼,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方才說的不知情,是景王誤抓了她,這話就是在撒謊。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趙國公主,儘管如此,還是強要了她。
為什麼呢?
渾身有些發涼,姜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覺得,要是當真順利嫁給南王,也挺好的。”
起碼不會有這種掉進蛇窩的感覺。
青苔臉都綠了,死死抓著桃花的手,聲音也抖了起來:“這該怎麼辦啊?相爺想害您?”
“不一定,我只是個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沒幾個人會將我放在眼裡,他堂堂丞相,何必冒著得罪南王的風險來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將青苔給拉起來抖擻直了:“現在只能靠你了,你武藝高強,雖然沒腦子,但是也能幫我做不少事情。”
情況危急,青苔也就自動忽略了自家主子對自己的負面評價,皺眉問:“主子要奴婢做什麼?”
“去繼續打聽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頭。”桃花道:“將景王、南王和沈在野這三個人的背景關係都弄清楚回來稟我。”
“奴婢明白了。”青苔點頭,麻利地就換了衣裳找機會溜出去。
喘了兩口氣,姜桃花立馬找人進來更衣,好生梳妝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說過,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現在又不是老大,初來乍到的,怎麼也得先夾著尾巴摸清情況。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請安。
沒嫁人的時候,姜桃花總將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樹似的,但是這一進宅院,她立馬就換上了不合身的肥大錦袍,素面朝天,選的首飾也甚為老氣。
“公主。”丫鬟花燈皺眉道:“您雖是天生麗質,但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這不是糟踐,這叫保護。”整理了一番,桃花帶著她就往外走:“你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兒有用,在女人這兒不僅沒用,還是禍害,所以咱侍寢的時候可以要多嬌媚有多嬌媚,見正室就要多醜有多醜。”
花燈撇嘴:“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記,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會不會說話啊?這叫狡猾嗎?這叫聰慧,懂不懂?”
捂著腦門,花燈乾笑著點頭,心裡卻想,用聰慧來形容她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該配上狡猾二字。不過二九年華的女子,也不知道這些年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從小時候端莊文雅的公主變成了現在這樣……
“老奴徐氏見過娘子。”
一行人還沒走過回廊,迎面就來了個穿著褐色上襖配著灰白下裙的婆子,臉上皺紋密佈,從鼻翼下來到嘴角兩邊的紋路極深,形成一個大大的“八”字,一雙眼睛帶著些淩厲,嘴裡請著安,卻是已經將桃花上下打量了個遍。
“免禮,這位就是相爺說的管事麼?”桃花笑眯眯地問:“我正要去向夫人請安,有什麼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現在就說說?”
“是。”徐管事頷首,轉身就跟在她旁邊,開始說這相府中的規矩。
“魏國尊卑分明,上至皇宮,下至尋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內都是有位份的。咱們相爺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位份有四。夫人乃正室,梅氏獨尊一位,其下便是娘子,除了您以外,還有四位娘子。娘子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帳,暖帳與尋常丫鬟無異,只是偶爾被爺寵倖,共八位。”
邊聽邊微笑頷首,姜桃花心裡暗想,這麼多女人,沈在野為什麼還沒死在床上?還能那麼活蹦亂跳地忽悠人?
太不可思議了。
“您現在去向夫人請安,只要按照下見上的規矩,行屈膝禮即可。咱們夫人性子溫和,不會為難娘子,只是……若有秦娘子在,您便小心些。”
秦娘子?桃花來了興趣:“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嗎?”
徐管事皺眉,張了張口,卻又止住了,低頭道:“這府裡下人哪能說主子是非,您去見過便知。”
好吧,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桃花也就自己留了個心眼,拎著裙擺繼續往前走。
梅夫人住在淩寒院,別聽名字清雅,裡頭可是金馬玉堂,紅木的雕花門精緻華貴,四扇大開,院落兩邊一溜排的首案紅牡丹,貴氣又熱鬧,充分顯示了主人在這相府裡獨一份的地位。
“公主來了?”
剛走到主屋門口,就有幾個人簇擁著一個女子迎了出來。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見得有多美豔,卻是溫和端莊。鳳眼含笑,素口瓊鼻,下巴上有一顆小巧的紅痣,看著就讓人覺得親切。
也沒多瞧別的,桃花沖著她衣裳上正紅色的繡邊兒就行了禮:“見過夫人。”
梅淨雪進府已經六年,府裡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見過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來是對美人偏愛不已。所以聽聞趙國公主姿容絕美的時候,她就準備好好見一見了。
但是,眼前這姑娘,怎麼好像跟傳聞中的不大一樣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淨雪直歎氣:“公主昨兒想必是被折騰得夠嗆吧?瞧這臉色憔悴得,衣裳也不合身。來人啊,快去把府裡新做的幾套頭面都拿來,給公主選一套。”
對於這種一上來就送她東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歡的,目光也就溫和了不少。
可是,還沒等她偷著樂一會兒呢,旁邊扶著梅淨雪右手的女子就笑眯眯地開口了:“夫人大方,讓新妹妹一來就有頭面選。可是如今這新妹妹進了咱們相府,也只是與妾身同等的娘子,夫人就不必再稱公主了吧?”
這話說得也沒什麼不對,姜桃花趙國公主的身份在這大魏丞相府裡著實沒什麼份量,也不可能擺架子什麼的。但是話這麼說,聽著怎麼都讓人心裡不舒坦。
桃花抬眼就看了看那說話的人。
眉心點著菱花痣,一雙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子比正室夫人嬌媚不少,身著妃色海棠長袍,裡襯淺褐錦繡,頭上還插著兩支孔雀步搖,一看就是得寵的側室。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7:55
第五章
想了想方才徐管事說的話,桃花恍然:“這位姐姐便是秦娘子?”
秦解語挑眉,看了一眼後頭站著的徐管事,輕笑道:“新妹妹初來乍到,做的功課倒是不少,一來就記住我了?可是有人說我的壞話,叫你小心些?”
“怎麼會。”桃花平視她,微笑道:“都說秦姐姐美豔非常,妹妹自然一見便知。”
“哦?”秦解語樂了:“你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我美豔?”
梅淨雪抿唇,垂眸整理起自己的衣袖來。
徐管事提醒得沒錯,這秦娘子還真是個需要小心的,張口閉口都在挑事兒,生怕她今兒好過了一樣。
然而說話的門道,姜桃花是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同一句話用不同的法子說出來,結果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人情來往,高手過招,比的也不過是誰更不要臉而已。
“海棠有海棠的豔麗,梅花有梅花的清雅。”笑了笑,桃花道:“姐姐總不能拿梅花與海棠比豔,也不能拿海棠與梅花比雅,各自有各自開花的好時候。相爺這院子裡,也不會只有一季花開、一種花香。既然都是爺喜歡的,那又有什麼好比的呢?”
秦解語一愣,轉頭看向梅淨雪。後者微微一笑,眼露讚賞:“姜妹妹是個會說話的,看樣子也懂事,倒是能讓我省不少的心。別在這門口站著了,進去說話吧。”
“是。”桃花頷首,跟著踩上臺階。
“這府裡人多,平時請安也就不必每日都來。”坐在主位上,梅淨雪溫和地道:“每三日來請一次即可,若是平時有事,遣丫鬟來知會一聲便是。”
這麼輕鬆?姜桃花連忙點頭。
剛才還擔心萬一遇見個心狠手辣的主母,那她日子就難過了,沒想到這麼幸運!
“府裡別的規矩都不嚴,就只一點,希望你好生遵守。”梅淨雪看著她道:“關於侍寢,府中是有專門的安排的,不可故意打亂,以免引起後院紛爭。”
這是自然的,姜桃花乖乖點頭。一大院子女人,卻只有一個男人,那就跟餓狼搶食似的,與其爭個頭破血流,不如一早定下規矩平等分配,那對誰都好。
只是,堂堂丞相,會按照安排去寵倖後院的女人麼?
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秦娘子撫弄著指甲開口:“咱們爺也是向來不喜歡女人爭搶的,所以只要不是有人使手段,那爺就會按照規矩施恩。”
“明白了。”桃花點頭,接過丫鬟遞來的侍寢名單看了看。
一月共三十天,府中加上她,除暖帳那種沒地位的之外,一共十二人。夫人占三日恩寵,娘子占兩日,侍衣占一日,剩下的時日歸沈在野自己安排,看是選幸哪個暖帳,還是自己在書房過了。
掐指一算這需要耕耘的天數,姜桃花覺得現在沈在野最缺的肯定就是牛鞭湯,要是以後需要討好,那一定得熬給他喝喝,不然縱欲而死了,她就跟著沒好日子過了。
暗暗握拳,桃花與梅秦二人又客套了一個時辰,躲避著秦娘子的挑釁,打探了不少府裡的情況,然後才告退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結果剛走到花園裡,迎面就撞上了沈在野。
“……妾身見過相爺。”
沈在野本來是沒注意她的,聽見聲音才停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公主?”
“爺以後叫妾身桃花便是。”姜桃花低著頭道:“進了相府,就沒什麼公主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轉過身子來,目光幽深:“你倒是挺適應。”
“自然,妾身還想好好過日子呢。”
不適應環境,難不成等著環境來適應她啊?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事。
“你能這樣想,我也寬心不少。”嘴裡這麼說著,沈在野卻是惆悵地歎了口氣,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似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姜桃花垂眸,眼觀鼻,口觀心,悶頭不接話。
她不傻,沈在野明顯是有話想說,可偏生不直接說,反而要她來問,她要是真問了,那不跟顆傻白菜似的又跟著他的節奏走了麼?萬一被帶什麼坑裡了,哭都沒地兒哭!還不如裝個不懂眼色的傻大姐,都比湊蛇嘴邊兒去安全。
不是她防備心重,要怪就怪沈在野一開始沈在野就騙了她,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那就不能怨她不配合了。
“今天天氣不錯啊。”沉默了半晌,桃花抬頭,看著春日明媚的陽光,傻笑了兩聲:“相爺要是沒別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在野挑眉,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盯著她略微思忖片刻之後道:“既然你這麼急著回去,那我便陪你去那爭春閣坐坐吧。”
啥?桃花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悄悄將侍寢單子扒拉出來瞥了瞥。
沒記錯的話,今天他要寵倖的應該是顧娘子,去她那兒幹啥?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時候尚早,怎麼可能一去就寵倖她,沈在野又不是發情期,是她想多了,人家興許只是想過去跟她說點事情而已。
腦子這麼一轉,姜桃花立馬就換上了熱情的笑容,朝沈在野屈膝行禮:“好的,爺這邊請。”
沈在野勾唇頷首,轉身之時眉頭卻皺了一瞬。
女子多愚昧,聰明的也多半隻會在男人身上動心思,局限於一室之中。所以他一直覺得,女人是最好掌握的東西。
然而有那麼一瞬間,他在這姜桃花身上嗅到些異常,這人好似在他手心裡,卻又像隨時會溜走一樣。
心下生疑,他便若無其事地開口問:“看你從淩寒院的方向來,可是見過夫人了?”
“是。”桃花規規矩矩地回答:“夫人告知了一些規矩,妾身必將銘記於心。”
“嗯,秦氏可也在那院子裡?”
“秦姐姐在呢,也教了妾身不少東西。”低頭答著,桃花還是拿眼角餘光偷偷瞥著旁邊這人。
你說這長得人模人樣的公子哥兒,怎麼就心思這麼深沉呢?害她都不能好好沉迷在這無邊男色裡,只能繃緊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防著。
“你覺得秦氏此人如何?”沈在野問。
桃花想了想,一臉天真地道:“容貌上乘。”
他問的是為人,誰要她答容貌了?沈在野停了步子,皺眉看著她:“說起容貌,公主這一番打扮,倒還不如早晨毫無點綴來得好看。”
“這是自然。”姜桃花下意識地就說溜了嘴:“男人眼裡不穿衣服的女人才是最好看的。”
話一落音,身後跟著的家奴丫鬟全傻了。
沈在野震驚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垂了眼眸:“桃花。”
“妾身知錯!”麻溜兒地往地上一跪,桃花一臉慌張:“妾身自小在趙國長大,有些言語難免不當,規矩還沒完全學會,請爺寬恕!”
瞧她這緊張兮兮眼珠子亂晃的模樣,沈在野反而覺得心裡一輕,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趙國風氣開放我倒是一直有耳聞,卻不知竟然開放至此。”
“您不知道的還多呢,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妾身就是了。”桃花抬臉就沖他傻笑,一副沒心眼的樣子:“不過妾身只知道些底層的事情,皇宮裡頭的事情,是不太知道的。”
“嗯?”沈在野挑眉:“你是堂堂趙國公主,怎會知低不知高?”
“相爺有所不知。”姜桃花下意識地捋了捋袖口,開始半真半假地忽悠人了:“妾身雖是公主,卻是個身份極為尷尬的公主。母后早逝,新後不喜我與皇弟,為了讓皇長女素蘅將來繼位趙國,便將我與皇弟安置在宮城最邊上的宮殿裡,生活與普通宮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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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8:07
第六章
趙國皇子可繼位,皇女也可繼位,這個沈在野是知道的,跟趙國的歷史有關。雖然在大魏是行不通,但也尊重別國的習慣。
“如此說來,公主遠嫁,是想改變生活狀況?”
姜桃花一點也不遮掩地點頭承認:“自然,遠嫁大魏,怎麼也比在那宮牆下頭生活得好。”
“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有啊有啊。”桃花眼睛放光:“妾身想要吃得飽穿得暖。”
沈在野:“……”
這話聽得他都有點不忍心了,雖說如今趙國在大魏眼裡也就是個窮鄉僻壤,但堂堂公主的願望竟然只是吃飽穿暖,這也太心酸了。
眼簾微抬,他放柔了聲音道:“在這相府裡,你自然是能吃飽穿暖的,不僅如此,若是能幫我兩個忙,我還可以幫你找人帶禮物回趙國,送給令弟。”
這麼好?桃花心裡的算盤啪啪一陣亂響,然後傻笑著試探:“什麼忙啊?”
“因為你的緣故,我與景王和南王之間都有了嫌隙。”沈在野低頭看著她,很是溫柔地一笑:“所以第一個忙,便要請你在明日南王上府之時,告訴他你是自願跟了我的。”
眨眨眼,桃花問:“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自然是景王那邊,後日我與他相約北門亭,你將昨日發生的誤會都解釋給他聽即可。”
沈在野半垂著眼簾的時候實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從桃花的角度看過去,簡直溫柔得要把人給化了,換個女人來,不管他要什麼,恐怕都得答應。
但是姜桃花好歹是學過媚術的人,要是自個兒沒使出來,還被別人迷惑了,傳回去豈不是砸師父的招牌麼?
於是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後,桃花有些為難地看著他:“我如今只是相府的妾室,隨意與王爺搭話,沒關係麼?”
“沒關係,不會有別人看見。”沈在野道:“這些我自然會安排,你肯幫忙便可。”
聽他這麼說,如今的麻煩好像是她導致的,要是不知道先前他撒了謊,姜桃花肯定會覺得內疚想補償。
然而,面前這人是在騙她的,雖然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絕對不是要對她好。
“爺。”桃花一臉愁苦地道:“不是妾身不肯幫忙,只是從昨兒起身子就不太舒坦,明日怕是要起不來床了。”
“哦?”沈在野眯眼,低頭看著她:“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等回了爭春閣請大夫來便是。”她坦蕩地道:“若是明日無大礙,可以起身,那妾身就幫爺的忙,若是實在無力……爺就想想別的辦法吧,如何?”
看樣子竟然是真的不舒服?沈在野有些驚訝了,這時機也太巧了些,南王可不是隨意就能上相府來的,若是明日找不到機會說,以那老實孩子的性子,肯定要跟他強起來了。
可是看姜桃花這雙眼裡滿是誠懇,也不像是撒謊,他總不能讓人帶病去見南王,終歸是不妥。
“既然如此,那你便別回爭春閣了。”停下步子,沈在野道:“這乍暖還寒的天氣,爭春閣裡甚為冰冷,今日就在臨武院過吧,這樣明日興許你便好了。”
啥?桃花腦袋立馬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夫人剛剛才說過,這府裡有規矩,非侍寢之日,不得爭寵。”
輕笑一聲,沈在野道:“今日我該去懷柔的溫清閣,所以才將屋子讓給你睡,這又算什麼爭寵?”
哦,人不在啊,那也行。桃花松了口氣,反正病也是要裝的,在哪兒睡都一樣。
“多謝相爺。”
點了點頭,一行人便轉了方向,往臨武院去了。
將她安置在院子裡,沈在野便有事去了書房,姜桃花瞥了瞥自己身邊跟著的陌生丫鬟,也沒敢亂動,就老老實實地呆著,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
傍晚的時候,青苔回來了,一路摸到臨武院,氣喘吁吁地問:“主子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要的要的。”桃花連忙朝旁邊的丫鬟吩咐:“讓人抬點水進來吧。”
“是。”丫鬟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屏風後頭的浴桶裡就倒滿了熱水。
“行了,我沐浴的時候只要青苔伺候。”桃花看著其他下人道:“你們都在門外守著吧。”
前頭一個丫鬟恭敬地應了,不過出去的時候卻是隨手將箱櫃都給上了鎖。
夠謹慎的啊!
桃花嘖嘖了兩聲,等大門合上,才將青苔拉到屏風後頭問:“怎麼樣?”
青苔小聲道:“先說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寵的皇子,雖然不是嫡出,但卻是目前的皇子裡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頗有威望,只是有一眾老臣一直不服他,沒有歸順,以至於景王一直想拉攏沈丞相。”
“再說沈丞相,先前打聽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在朝中沒有黨派,聲望卻極高,有眾人擁護,但是在民間的名聲極差,據說是工於心計,草菅人命之人。”
倒吸一口涼氣,姜桃花瞪大了眼:“還真是這種人啊?他那張臉倒是不像壞人,還挺……挺好看的。”
青苔連連搖頭:“人心隔肚皮,主子還是小心些。最後再說南王,南王年方十六,實在是天真不諳世事,據說是拜在大魏黔夫子門下,習的都是恭仁禮讓。母妃早逝,不得聖寵,倒也安居一隅,不爭不搶。他小時候似乎與他母妃一起被送去吳國當過質子,所以也挺喜歡吳國的禮儀,只是因此更惹皇帝不悅。”
桃花點頭:“總結來說,這就是個很不錯但是很不得寵的小王爺。”
“是。”
“既然不得寵,那沈在野為什麼會讓我特意去給他解釋呢?”摸了摸下巴,桃花想不明白了:“他難不成對個小孩子有什麼想法?”
青苔臉一黑,連忙搖頭:“外間有傳言,說相爺與南王相見的機會不多,但憐愛有加,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屢次有人想將南王扯進紛爭,都被相爺給擋住了。他還曾評價南王,說‘世間難得此璞玉,豈能未琢而被污泥所染’,看起來就是單純地想護他一二,兩人並無血緣和其他交情。”
是這樣啊,桃花點頭:“奸詐的人也是有人性的,這南王能在沈在野心裡留一片淨土,那就可能真是個好孩子,可是明日最好還是別見了,以防萬一。”
“好……不對,您為什麼要見南王?”青苔瞪大了眼:“您與南王有婚約在先,毀約錯嫁在後,再見豈不尷尬?”
“是相爺讓我幫忙,可能是因為我的事情,與南王有了嫌隙,所以用我來讓他們之間冰釋,以免不好繼續相處吧。”桃花道:“但是我已經說了,明日會病得起不來身,正好躲過一劫。”
病得起不來身?青苔皺眉,看了看旁邊已經改逐漸開始變冷的洗澡水:“您認真的?”
“自然,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別的路可選了。”伸手試了試水溫,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她道:“明日記得好好照顧我唷,我要吃南瓜粥。”
青苔:“……”
趙國就只有兩個公主。長公主是慣常對別人狠,所以宮裡人人都怕她。而這二公主是出了名的對自己狠,別人不怕,她倒是打心眼裡佩服了。
等了許久,門外丫鬟已經開始問要不要加熱水了。青苔出去把熱水都提進來放在一邊,然後就看著自家公主脫了外袍,只著單衣,泡進了已經冰冷的水裡。
這天氣,晚上風從視窗吹進來,還是有些令人發寒的,然而姜桃花是一臉堅定不移的表情,泡在水裡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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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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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4:38:20
第七章
“要多久?”青苔有些擔憂。
“再三柱香即可,久了也該惹人懷疑了。”嘴唇有些發紫,桃花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整個腦袋埋進了水裡。
溫清閣。
沈在野看著窗外的月亮,手裡把玩著一枚扳指,眼神幽深。
“爺。”顧清影笑著靠過來:“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休息了。”
“嗯。”應了一聲,沈在野轉頭,唇角微抬,順著她的手朝床邊走。
顧清影以前是這院子裡最嬌俏的,慣常會在床上討他歡心,所以進府不過一年,就成了娘子。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再看她媚笑,沈在野皺了眉。
媚笑不是她這樣誇張的,分明該是細眉微挑,眼裡含著無盡情意和誘惑,微微發光。嘴角的弧度不大,卻跟個小銀鉤似的看得人心裡癢癢。
這麼一想,姜桃花那被月光映著的五官就浮現在了腦海裡。清如芙蓉去雕飾,媚人入骨不自知。
微微一怔,沈在野皺眉,下意識地起身,抬手擋住了顧氏上前的動作,轉身就往門口走。
“爺?!”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顧清影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攔住他:“可是妾身哪裡伺候不周了麼?您怎麼要走?”
今日是該她侍寢的日子啊,若是爺就這樣走了,那她明日該以何顏面見人?
“你先睡吧,爺等會就回來。”沈在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有東西放在落在院子裡忘記拿了。”
顧清影:“……”
怔愣地看著他遠去,她忍不住皺眉呢喃:“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啊?越桃,你跟去看看。”
“是。”旁邊的小丫鬟應了,提溜著裙子就跟了上去。
見著差不多了,姜桃花便從冷水裡起身,換了一身幹衣裳,讓青苔把剩下的東西處置了,自己頭昏腦漲地坐在床邊擦頭髮。
風從大開的門外吹進來,桃花只覺得眼前一陣花白,喉嚨疼得難受。這樣的程度,明兒怎麼也該發個高熱吧。
“還沒睡?”沈在野的聲音陡然響起,嚇得姜桃花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就打了個大噴嚏:“啊嚏——”
這噴嚏來得突然,以至於她沒來得及捂住口鼻,唾沫星子愉快地撲了來人滿臉滿身。
沈在野閉著眼,眉毛擰得能打個蝴蝶結了。
“抱歉!”看清了人,姜桃花連忙起身拿手帕給他擦:“妾身不知道相爺來了……等等,你怎麼來了?!”
不是該在溫清閣嗎!
“……我回來拿東西。”睜眼就看見眼前這人瞪大眼跟見了鬼似的看著他,沈在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回來拿東西,這也是我的院子,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是不是,您別生氣。”桃花連忙解釋:“府中規矩森嚴,妾身只不過怕犯錯而已。”
“府裡最大的規矩,是我。”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沈在野慢條斯理地擦起自己身上的唾沫:“規矩是我定的,你明白嗎?”
“妾身明白,爺高興就好!”桃花抬臉,沖著他一陣傻笑。
抿了抿唇,沈在野聞了聞自己的衣裳,嫌棄的意味溢於言表。姜桃花作為一個有眼力見兒的人,立馬就去叫丫鬟拿換的衣裳來。
“妾身替爺更衣吧?”
掃一眼她諂媚這的模樣,跟在和風舞那晚上的臉怎麼也對不上號。沈在野長歎了口氣,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然後張開雙手,一副大爺等著伺候的模樣。
桃花麻利地就將他的外袍給脫了,不過似乎是動作太大,一方手帕掉了下來。
像沈在野這樣姬妾眾多的男人,有一塊女人的繡花手帕在身上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但是桃花剛低身撿起來,竟然被他很緊張地一把搶了去。
有沒有風度了?不能溫柔點麼?捂了捂自己被抓疼的手,桃花斜了那手帕一眼,看沈在野當個寶貝似的塞進衣袖,也沒多問,應該是哪個他中意的女人的吧。
伺候大爺更了衣,大爺還不滿意地掃了她一眼,伸手就將她抱起來丟進了被窩。
“你手太涼了,今晚上蓋嚴實些睡。”
“多謝爺關心。”桃花笑道:“爺路上也請小心,夜路易滑。”
“嗯。”沈在野點頭,目光打量她須臾,轉身就往外走。
青苔在門外候著,看著他離開了,才溜進屋子裡去:“主子?”
“沒事,你去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吧。”咳嗽了兩聲,桃花將被子都掀開,然後閉眼躺好:“明日早些來伺候。”
“是。”有些遲疑地看了她這單薄的身子,青苔歎了口氣,終究是沒說什麼,反正就算她勸,這位主子也不會聽的,那還是省省力氣吧。
不過,剛剛丞相爺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夜路果真是有些滑的,沈在野漫不經心地走著,眼裡盛著半片月光,溫柔又有些陰暗。像一條雪白的毒蛇,在黑暗裡優雅地吐著信子。
“主子,北門亭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要是薑氏後日還未痊癒,便按第二個計畫進行。”湛盧走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眸光微動,沈在野側頭看他:“你覺得薑氏這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湛盧一愣,皺眉道:“府裡大夫已經看過了,說是的確有些不舒坦,可能是初到大魏不太適應,加上最近天氣變化,病了也是正常。”
“是麼。”輕笑了一聲,沈在野繼續往前走:“這薑氏看起來有點傻氣,但是傻氣當中,又好像帶了點精明。一時半會,我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兔子還是老虎。”
湛盧有些意外:“主子在意姜氏?”
“沒有。”沈在野搖頭:“我只是怕後天會有什麼變數。”
雖然薑氏媚人的功夫了得,但是他不吃那一套。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拉開一場大戰的帷幕罷了,只要順利拉開,她的生死就都與他無關了。
“這個主子可以放心。”湛盧拱手道:“您的計畫周密,下頭的人也是萬分謹慎,絕對不會出半點差錯!”
“嗯。”垂了眼,沈在野道:“後日既然安排好了,那明日就看情況吧。若是薑氏病未能好,便越過南王,直接等著見景王。”
“小的明白。”
月亮高掛,熟睡中的桃花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的夢裡有趙國的大好山河,有從宮牆下流過的清澈的溪水,一整夜都覺得心裡分外寧靜。
這一覺睡得極好,以至於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渾身都暖洋洋的。
“主子。”青苔一直站在床邊,看她醒了,長長地歎了口氣。
桃花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再摸摸自己溫度正常的額頭,當即就坐了起來,橫眉看著青苔:“你怎麼來給我蓋被子了?”
青苔沉默了片刻,道:“被子是您自己裹上的,奴婢扯了三回了,也沒能扯過您。”
姜桃花:“……”
好吧,她是會本能的扯被子來著,要怪就怪昨兒晚上沒將被子給藏櫃子裡,導致冷水白泡了。
“現在賄賂大夫還來得及嗎?”桃花絕望地問。
青苔搖頭:“人生地不熟,不能貿然收買。”
那就是沒退路咯?跌回床上,桃花歎了口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既然掙扎沒用,那就去見見南王吧,按照你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南王年幼天真,應該不會為難我。”
“是,主子先更衣吧。”青苔應著,轉身拿了個大斗篷來。
她們還在沈在野的院子裡,昨兒過來的時候一直風平浪靜,那就是沒什麼人注意,趁著現在天還沒大亮,還是趕快溜回去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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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4:38:30
第八章
裹著斗篷帶著青苔一路狂奔,姜桃花跨出臨武院大門的時候,也就沒注意旁邊躲著的兩個小丫鬟。
“跟上她,我去找越桃姐姐。”
“好。”
蹲守了一夜的小丫鬟麻利地去了溫清閣,逮著越桃一陣嘀咕。越桃扭頭,又對著自家主子顧懷柔一陣嘀咕。
“我就覺得昨日爺有些奇怪,果然那院子裡有么蛾子。”顧懷柔冷哼了一聲:“讓人繼續盯著,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要跟咱們溫清閣過不去。”
“是。”
丞相府的後院看似祥和平靜,公平無爭,但也是有不少人想打破這平靜,為自己多爭一杯羹的,就看是哪個倒楣蛋來開這個頭了。
薑倒楣蛋還什麼都不知道地在打扮。
因為南王年紀小,所以她也不能用太媚俗的妝,就洗了把臉,稍微擦點粉,整張臉顯得乾乾淨淨的即可。
選了套合適相府姬妾身份的衣裙,再挑兩支素淨的發簪。姜桃花對著鏡子,十分慈祥地笑了笑。
“主子。”青苔有點看不下去了:“您是要把南王當小孩兒對待嗎?”
“他才十六歲,不是小孩兒是什麼?”桃花莫名其妙地道:“就跟長玦一樣大啊。”
“是跟三皇子一樣大沒錯。”青苔看了她一眼:“可是您也才十八歲。”
大人家兩歲而已啊!這一副長輩的表情是要幹什麼?
姜桃花皺眉,低頭認真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我才十八歲。”
這一年又一年的,她還以為自己一早三十多歲了呢。
青苔哭笑不得:“您這是還沒睡醒不成?”
“沒事,我只是習慣把長玦當小孩子了。”歎了口氣,桃花道:“希望南王別像長玦一樣難搞就好。”
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望,趙國三皇子姜長玦,簡直是個二愣子,一旦認定的事情,撞著南牆了都不回頭。有彎路不會走,還非拉著她走什麼正義大道,結果往往是兩個人一起吃虧。
為了教育自家弟弟通人情,知世故,姜桃花沒少費心思,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遇上這種油鹽不進,死腦筋的人,她是最沒有辦法的。
“姜娘子。”
外頭有個丫鬟進來了,打量了桃花一眼。見她臉色正常,便松了口氣:“您身子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去花園裡準備吧,相爺說,客人用過早膳便會登門。”
“知道了。”青苔應了一聲,眉頭微皺,正想說自家主子的早膳還沒吃呢,結果就見妝台前的人十分自然地站起來,領著她就往外走。
“主子。”她有些心疼:“您不餓嗎?”
“相爺讓咱們立刻去花園,哪裡還能說餓?”桃花一臉大義凜然地跨出了門。
“可是……”跟在後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走的方向,青苔神情古怪地道:“府裡的花園在另一邊。”
“我知道,相府的地圖我也看了。”
“那您往這邊走幹什麼?”
桃花回頭,白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說你傻你還真傻,樣子是做給別人看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現在還早,順路就去廚房撈點吃的啊!”
青苔:“……”不是說立刻去花園嗎?
她家主子果然是不用人操心的,這心裡的小算盤可能比她的頭髮絲兒都多。
廚房裡的人正在慌慌忙忙地準備早點,張廚子剛把一碟奶黃包放在灶臺上,結果轉身拿個食盒的功夫,碟子竟然空了!
發生什麼了?張廚子很茫然,看了看四周,拿下帽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那盤子。
青苔將奶黃包與桃花一起分著吃,邊吃邊往花園走。
“這府裡廚子手藝還不錯。”姜桃花滿意地道:“以後有口福了。”
一共四個奶黃包,兩人每人吃了倆,吃完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花園門口了。
“姜娘子。”花園月門處站著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相爺吩咐,您去亭子裡候著便是。”
“知道了。”桃花頷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帶著青苔往裡走。
花園裡已經有不少丫鬟來來往往,亭子裡也備了很多好吃的,看起來沈在野還真是很喜歡這個小王爺,雖然小王爺不得皇帝寵愛,但在這裡竟然享受的是貴賓待遇。
在石桌邊坐下,姜桃花忍不住就摸著下巴低聲道:“青苔,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小王爺其實是相爺的私生子?”
青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瞪眼看著她:“主子,十六年前相爺才十歲。”
這想法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哦,這樣啊……”桃花點頭:“那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不明白,沈在野這種位高權重心思深沉的人,當真會因為喜愛而對一個王爺無條件地好嗎?”
青苔想了想,道:“也不是太好,兩人平時都不怎麼見面的,興許是因為南王爺沒什麼勢力,相爺覺得與他交往比較輕鬆,所以才會這樣對待吧。”
她去外頭打聽的時候,也沒多少人覺得相爺偏愛南王,只是對南王不似其他人冷漠罷了。
姜桃花眯了眯眼,摸著下巴沉默了。
“你當真沒有騙我?”
有些青澀的少年之聲乍然在月門之外響起,桃花耳朵尖聽見了,連忙伸長脖子往那頭看。
沈在野先跨了進來,一身黛色織錦長袍,豐神俊朗。臉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低著頭道:“微臣何時騙過王爺?”
旁邊的人跟著他繞進月門,白底青邊的錦袍配著細羅的攏袖,讓桃花眼前一亮。
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啊!說是不得寵之輩,卻無半點卑畏怯懦之意,背脊挺直,一身正氣。眉如長舟劃浪,眼含碧波晴日。鼻樑高挺,輪廓清秀,就是那小嘴兒抿得緊緊的。
“你騙我的時候,難道還少了嗎?”穆無暇頗為惱恨:“就是手段高明,叫本王抓不著把柄罷了!”
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是被欺負慘了,看得桃花心裡一陣好奇。
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個關係啊?當真是要好,南王怎麼會對沈在野這個態度?要是不好,沈在野又為什麼這麼在意南王?
“人就在前頭,王爺不信微臣,就自己去問問吧。”沈在野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亭子裡。
姜桃花連忙收斂了表情,朝他們微微一笑。
穆無暇跟著看了她一眼,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戒備地看向沈在野道:“她如今已經被父皇賜給你了,在你的府裡,怎麼可能說真話?”
“那王爺要如何才肯相信微臣?”
“很簡單,你別在這裡,本王單獨問她。”穆無暇抿唇,目光堅決地道:“你不許作弊!”
桃花聽著,默默翻了個白眼。小孩子就是天真,人家作弊都是在背後提前做的,怎麼可能當面說什麼。
“微臣遵命。”沈在野微微頷首,轉頭溫柔地對著亭子這邊道:“桃花,記得好好照顧王爺。”
話是溫柔的,眼神卻帶著警告的意味。姜桃花打了個寒戰,扯著嘴角應下:“妾身明白。”
不就是要幫他騙小孩子而已嗎?這南王這麼天真,那根本就費不了多大力氣,他瞎緊張個什麼勁兒。
穆無暇站在原地看著沈在野離開,確定他走遠了之後,才轉過身來,神情嚴肅地進了亭子,站到桃花面前。
“王爺請坐。”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先喝點茶吧。”
瞧她這平靜的樣子,穆無暇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公主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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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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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4:38:43
第九章
“嗯?”桃花一愣。
“沒能嫁給我,倒是嫁給了沈丞相,你看起來很高興。”他眼神微沉:“看來丞相也的確沒騙我,公主自願留在這丞相府,沒有半點委屈。”
這南王年紀小,心思卻很細膩,也很敏感啊。姜桃花眨眨眼,隨即就反應過來,手在桌子下頭死命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裡迅速躥上了淚花兒。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麼覺得委屈的呢?”聲音裡滿是哽咽,她扯著嘴角勉強笑道:“人人都在說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禍得福了。”
說掉眼淚就掉眼淚,上一刻還笑語盈盈的人,須臾之間竟然就傷心成了這樣?穆無暇看傻了眼,呆愣了片刻之後,立馬慌了。
“你別哭啊,本王說錯話了,本王認錯。”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你該是委屈難過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會來這麼一趟。”
真是個耿直的孩子,這麼容易被騙,反倒是讓桃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連忙收斂了些,朝他頷首:“王爺真是個好人。”
“也沒什麼好的,他們背後都罵本王傻,總是得罪人。”穆無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勸本王不要來,可本王坐不住,總要來問問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半路改嫁給沈丞相的?”
“心甘情願?”桃花瞪大了眼,張口就想否認。雖然她是想踩著人往上爬來著,但也不是一開始就願意嫁給沈在野的啊,是那禽獸強要了她,讓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過,話到嘴邊,她還是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務,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氣,抬眼,淚汪汪地看著穆無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個女人,千里迢迢嫁過來,無依也無靠。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簷下……您這樣問妾身,妾身當真無法回答。”
“怎麼會無法回答?”穆無暇皺眉:“願意就是願意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的啊。”
輕輕歎了一口氣,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願意和不願意來回答的。”
比如現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得罪死了這小王爺,以後就少了一條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明擺著逆了沈在野的意,往後在這相府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個坑,還就傻不愣登往裡跳哇?
“為什麼?”小王爺強起來了,眉目間重新帶上了戒備:“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這眼神嚇了一跳,桃花扁了扁嘴:“請王爺設身處地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橫禍,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負不潔與趨炎附勢等眾多罪名,自盡未遂,忍辱偷生。如今這境地,豈是區區願意或不願意這幾個字能概括的?”
穆無暇一愣,表情又柔軟了下來。看著桃花臉上這嘩啦啦的眼淚兒,覺得不忍心了,終於從胸口掏出一張帕子來遞給她:“你手帕都哭濕了。”
“多謝王爺。”桃花嚶嚶嚶地接過,拿自己的手帕擤了鼻涕扔了,然後繼續捏著南王的手帕擦眼淚。
“既然你說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說說前日的事情經過?”他問。
桃花乖巧地點頭:“前日送親的隊伍被野狼攔在了半路,護衛四散,街上跑得沒了人,妾身的丫鬟帶著人斷後,讓妾身先走,於是妾身就逃了一路。結果不知為何誤闖了青樓後院,被人打暈灌藥……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成這樣了。”
“野狼?”穆無暇皺眉:“專門來攔你的送親隊伍?”
“……”桃花垂眸,心想難不成我還提著裙子去問野狼一句“你們是不是專門來攔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
小王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國都裡前些日子就鬧進了野狼,怎麼可能這麼久了都沒有捕獲,偏生還在你我大婚之日出了亂子?”
桃花抿唇:“這個沒人能控制吧,誰能操縱野狼呢……”
“有人能。”穆無暇眼裡隱隱起了怒火,側頭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門客名秦升,擅長馴狼。”
什麼?!
姜桃花臉上不動神色,心裡卻是一沉。
街上遇見的野狼不是偶然嗎?難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後控制?
這也太可怕了吧,為什麼啊?她嫁不成南王,對沈在野有什麼好處?這麼處心積慮來害她,難不成她上輩子挖了他家祖墳?!
又氣又怕,桃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現在的事實就是她鬥不過沈在野,已經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那就只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暫時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當下首先要做的,還是穩住南王爺。
“王爺怕是想多了。”桌下的手捏得死緊,桃花臉上卻還是萬分鎮定:“當時的情況有些混亂,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餓極了黃昏出來覓食,正好遇上送親隊伍而已。”
穆無暇眉頭未松:“這也能看得出來?公主當時不是顧著逃跑嗎?”
當然是看不出來的啊,不過答應了人的事,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認真回憶的樣子道:
“雖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了兩眼,場面混亂。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該直接來咬妾身才是,可是它們沒有。妾身也是自己亂跑才跑到青樓後院的,怪不得別人。”
穆無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公主是到了青樓後院,被景王的人當成歌妓打暈,送給了沈丞相?”
“是的。”桃花頷首道:“一進院子就被打暈了,後來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了。”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說那些啊!
小王爺的神色嚴肅了起來,嘴唇抿著,下頷的弧線也是緊繃,好像在思考什麼嚴重的問題。良久之後,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與你無關,也許是命運捉弄,也許是景王哥哥從中作梗,你只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了麼?”桃花眼巴巴地問。
“這樣的情況下,本王若是還怪你,豈不是太過分了?”歎了口氣,穆無暇道:“也許是你我今世沒有夫妻的緣分吧。”
雖然這小王爺身姿已經甚為挺拔,模樣也清秀,但畢竟比她小。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桃花還是有些尷尬的,只能拿帕子掩著眼睛歎氣。正想說點什麼呢,對面的人卻是一驚:
“手帕拿錯了,公主可否還給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來看了看。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絹帕,只是上頭繡了一朵花,層層疊疊,五顏六色,不知是何品種。
這花手帕,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抿了抿唇,桃花看著穆無暇問:“這帕子對您來說很特別嗎?”
穆無暇猶豫了一番,看了看站得很遠的隨從,低聲道:“這是吳國的一種風俗,在春日之時將百春花繡帕貼身攜帶,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家宅和睦,國家興盛,百姓安康。”
“只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吳國風俗,這東西也只能偷偷帶著了。”
眼波流轉,姜桃花細細地打量了這手帕,慢慢遞回南王面前:“是這樣啊,皇上既然不喜歡,王爺又何必這麼執著呢?”
“別的習俗規矩本王都沒再推崇了,只這迎春禮,是吳國最重要的禮節,吳國男兒不管在哪兒,都是要遵守的。”穆無暇小聲說著,像是很心虛,接了帕子就塞回袖子裡:“本王雖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吳國長大,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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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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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4:38:55
第十章
“妾身明白了。”桃花頷首,輕輕倒吸了一口氣,笑道:“這花也是吳國特有的圖騰吧?沒在別的地方看過。”
小孩子沒心眼,人家問,也就老老實實地開口答:“是啊,世間是沒有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只能是仙花。據說是吳國第一位皇后繡出來的,此後就一直傳承,算是吳國的信仰。”
信仰這個東西吧,不管人在哪裡,是什麼身份,只要心在,就不會捨得拋棄。
桃花覺得手腳有些發涼,勉強笑了笑,揉了揉眼角。
“你可是累了?”小王爺眉頭又皺了起來,想了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該問的都問了,那就此告辭,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謝王爺今日寬厚。”姜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禮:“王爺慢走。”
穆無暇看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女子也當真是可憐,心下微歎兩聲,便轉身離開。
亭子外頭站著的青苔見人走遠,便進來打算扶自家主子一把,誰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了下去,眉頭緊皺,眼神飄忽。
“主子?”青苔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閉了閉眼,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胳膊,小聲道:“我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妙了啊……”
青苔很茫然,姜桃花垂頭,開始自顧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說過,她是個記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記得昨日晚上給沈在野更衣的時候,從他懷裡掉下來的花手帕上繡的圖案。
那圖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樣,是吳國特有的、被奉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吳國為質子,遵循吳國風俗尚情有可原,可是,為什麼沈在野也帶著百春花的帕子?
她是不是可以猜想,沈在野和南王之間,並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還有什麼更深的聯繫?
沈在野會是吳國的人麼,如若他是,大魏的皇帝又怎麼可能讓他當丞相?如若不是,那為什麼要冒著惹皇帝生氣的風險,帶百春花在身上?
他身上的帕子,一般是相府內眷才有可能發現的,被她看見是個偶然。而南王這邊的帕子,相府內眷一般也是沒機會看見的,今日也單純是偶然。
這兩個偶然加在一起,姜桃花覺得自己可能是發現了常人沒發現的東西。但,發現了之後是好還是壞,真的說不準。
腦子裡亂成一團,桃花使勁兒甩了甩頭。
不管沈在野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但是如今看來他和南王的關係好是事實,而從南王剛剛說的話加上先前在和風舞沈在野露的馬腳來分析,故意讓門客控制野狼破壞婚事,強要了她的,就是沈在野。
這位了不得的丞相爺,竟然藉著景王的手,將她從南王那裡搶了過來,並且嫁禍給景王。可憐景王背了黑鍋還會以為真的是自己抓錯了人,對沈在野愧疚不已。
也是好手段。
“咱們回去吧。”心裡平靜了下來,姜桃花起身,帶著青苔就往外走。
“主子。”青苔很擔憂地開口:“明日還要出府,您確定沒事嗎?”
“沒事,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想通,你繼續去幫我查查吧。”桃花道:“查查沈丞相的出身,以及,他有沒有去過吳國。”
青苔一愣,想了想還是應下,也沒有多問。
桃花邊想邊回了爭春閣,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小廝垂手候著。
“姜娘子。”看見她回來,小廝就迎了上來:“奴才特地來提醒您一聲,明日巳時一刻,有車馬在側門外候著,您提前準備,萬萬不可怠慢了景王爺。”
“知道了。”桃花一笑,朝他頷首:“我會好好準備的。”
小廝點頭鞠躬,飛速地退了下去,姜桃花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抿唇,踏進院子裡。
青苔出去做事了,屋子裡只有花燈伺候,這丫頭比青苔活躍得多,見她回來就笑眯眯地道:“主子,奴婢已經給您備上了新裙子,您來看看喜不喜歡?”
桃花挑眉,看著她捧出來的頗為華貴的錦緞長裙,笑著道:“挺好看的,剛做成的麼?”
“是啊,聽聞是相爺特意為您讓人趕工做的,十幾個繡娘一夜沒睡,才成了這麼一套裙子。”花燈擠眉弄眼地道:“看來啊,相爺真的是看重您。”
“是挺看重的。”桃花點頭:“有機會得好好謝謝他。”
“哎,相爺說待會兒就會過來的。”花燈道:“您等著就是。”
騙完了南王爺,怎麼也該過來跟她通通氣,這個桃花倒是不意外,只頷首,坐在妝台前好生打扮自己。
書房裡。
沈在野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看著眼前的人:“王爺還是不信?”
穆無暇站在他面前,小身板挺得筆直,皺眉道:“本王不是不信,只是近來相爺的動作,本王也不是看不懂。先前你說過讓本王不涉朝堂之爭,可如今,為何藉著趙國公主錯嫁之事,讓父皇對本王多加賞賜?”
景王犯錯,皇帝震怒,但看在景王資質上乘,自己又一直器重的份上,只責駡了一通,並給了南王諸多補償,甚至將京城剛建好的王爺府也一併給他了,允他未成家而開府。這在大樑王爺裡可算是少見的。
沈在野輕笑:“王爺太高看微臣了,皇上的賞賜是皇上決定的,也是景王爺為了表示歉意,親口替您求的,與微臣有何干係?”
“趙國公主是受害者,很多事情她不知情,所以幫你說了不少好話。”穆無暇抿唇:“但實際上這樁婚事到底是怎麼亂的,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微臣當真不知。”
“你……”小王爺氣得跺腳:“你這個騙子!”
沈在野無辜極了,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王爺這樣想微臣,微臣真是難過。不過您在意的不是趙國公主有沒有受委屈嗎?您也看見了,她不是什麼貞潔烈女,也願意繼續留在相府。這樣的女子,也幸虧沒有嫁給您。”
穆無暇一愣,皺眉想了想,語氣緩和了一些:“薑氏看起來也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昨日不是還企圖懸樑麼?”
那是女人的小把戲而已,沈在野心裡嗤笑,不過也沒必要跟小王爺解釋這麼多。
“您若是覺得這位公主是好人,那微臣以後便不會虧待了她。”他道:“王爺儘管放心,若是沒別的事情,便回去繼續讀書吧。”
穆無暇撇了撇嘴,不悅地道:“希望你說話算話。”
薑氏的眼睛很美,像無邊的大海,日月星辰出於其中,哭起來也不是楚楚可憐,倒是真心讓人心疼。一個人什麼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眼睛不會,所以他相信這個姐姐是個好人,也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好點。
“王爺慢走。”沈在野起身送他出去:“最近幾日外頭難免有亂子,您既然新開了府,就先將府內的事情料理好,少出來走動。”
“知道了。”悶悶地應了一聲,穆無暇歎了口氣,終究還是甩了袖子離開。
沈在野微笑著目送他,直到他出了相府大門,臉色才沉下來:“去爭春閣。”
姜桃花真是有點意思,竟然能把南王給蠱惑了,讓他覺得她挺好?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而他一向討厭超出自己預料的東西。
湛盧低頭引著路,感受到自家主子周身隱隱的焦躁和怒氣,不禁有些驚訝。
好久沒見他因為一個女子這麼上火了,這薑氏也真是厲害。
爭春閣大門開著,沈在野一跨進去,就見有一襲瀲灩生光的藍錦裙迎了上來。
“妾身給爺請安。”
姜桃花點著媚人的妝,頷首行禮之時露出雪白的脖頸,線條優美,盈盈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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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3:48
第十一章
沈在野一頓,低頭看了她兩眼。
上回見還是一副老氣橫秋的裝扮,這一轉眼,倒變回千嬌百媚的模樣了。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平身吧。”
“多謝爺。”姜桃花抬頭,眼含秋波,眉目如畫,柔柔地依偎到他身邊,挽上他的胳膊:“知道您要過來,妾身已經備了香茶點心,爺嘗嘗可合口味?”
“好。”沈在野收斂了神色,跨進主屋坐下,抬眼盯著她笑道:“今日的你,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的影子了。”
他倆認識總共不到三天,哪來的“以前”?最以前的,那就只能是和風舞的那個晚上。
桃花臉一紅,嗔怪地看他一眼,嬌羞地扭過身去,心裡罵了一句這臭不要臉的!
“爺喝茶。”
伸手接過茶杯,沈在野倒也沒喝,只看著面前這人的一舉一動,輕聲道:“趙國的媚術倒也是名不虛傳。”
姜桃花一愣,抿了抿耳邊的頭髮:“爺此話怎講?”
“你這一舉一動,都是媚術,常人看不出來,只會被你迷惑了心智。”沈在野側頭看向自己身邊站著的湛盧。
湛盧一直在旁邊,此時看桃花的眼神已經有些發直,聽見自家主子的話,臉上就是一紅,連忙甩了甩頭,掐了自己一把。
“奴才該死。”
他只是不經意地看兩眼,怎知就會……
桃花笑了笑,捏著自己的手道:“爺多想了,趙國的媚術不過都是皮毛的東西,怎麼會迷惑心智。”
“你太謙虛了。”沈在野一笑,將茶杯放在桌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可惜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用,還是省省吧。”
臉上一僵,桃花嘴角抽了抽,調整了身姿。
屋子裡那股子莫名的曖昧氣息不見了,一切都好像清晰了起來。
湛盧皺眉,心下不禁後怕。剛剛他當真覺得薑氏美得令人心驚,每一個動作都像被放大了在他腦海裡浮現,一顰一笑都是絕麗。那個時候薑氏要是想讓他做什麼,他肯定會去做。
太可怕了!
本來還覺得自家主子是高看了這女人,沒想到還有可能是低估了。不是人人都有主子這樣的定力,這個女人要是被他人所用,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怪不得主子下了那樣的決定。
“你是個聰明人啊。”沈在野笑了笑:“先前的愚鈍,是在糊弄我?”
桃花很驚慌:“先前妾身有愚鈍的地方嗎?可是得罪了您?”
“……”眯眼看了看她,沈在野微微有些不悅:“我不喜歡撒謊的女人。”
可你自己就是個大騙子好嗎?桃花心裡直翻白眼,面上卻還是萬分無辜,惶然又怯懦地道:“爺能不能說明白些?妾身從未騙過爺什麼,這媚術……媚術是家師傳授,用於自保,妾身已經習慣了……”
是因為習慣?沈在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不過轉頭想想,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明天一切就結束了。
“你能告訴我,今日與南王說了些什麼嗎?”垂了眼眸,沈在野低聲問。
桃花一臉老實地將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只是,有些話該隱瞞的還是得隱瞞。
沈在野聽著,明顯不信,光憑這幾句,以南王的性子,怎麼可能覺得她好。
“你對南王也用了媚術?”他眯了眯眼。
桃花搖頭:“南王年紀尚幼,滿懷赤城,那樣的人是不會被媚術所迷的。”
那是為什麼?沈在野不能理解,穆無暇年紀雖小,心思卻比任何人都細膩,如果不被妖術所惑,是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的。連他都沒能在他那裡討到好,這女人何德何能?
“爺好像甚為看重南王。”瞧著沈在野的眼神,桃花小心翼翼地問:“您與南王經常來往?”
微微一愣,沈在野輕笑,睨著她道:“南王要是與本王經常來往,這府裡就不會為他準備這麼大的陣仗了,不然下人可要被折騰得夠嗆。所謂親者簡,疏者禮,你不明白嗎?”
言下之意,他表現得這麼看重南王,實際是因為不親近,所以把禮數做了個周全?
桃花在心裡冷笑,這點理由,拿去騙青苔還差不多。兩個人親近不親近,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來。沈在野與南王就算表面來往不多,私下也定然不少。
“妾身明白了。”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她一臉天真地道:“那妾身也就可以放心了,還擔心爺夾在妾身與南王之間,會十分為難呢。”
“不會的。”沈在野輕笑,勾了她的腰肢過來,伸手捏了捏:“我不會有什麼為難。”
就算現在有,很快也會沒有了。
嫣然一笑,桃花順勢依偎在他身上,纖柔的手指落在他的衣襟邊兒上,若有若無地劃啊劃啊。
空氣裡又蒙上了一層帶著暖香的氣息,湛盧低頭沒敢再看,卻察覺這屋子裡一時竟然安靜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側頭看了看四周,屋子裡的丫鬟不知什麼時候就退下了,只有兩位主子,並著他這一個下人。
有些尷尬,湛盧輕咳了一聲:“主子?”
沈在野一震,凝視著姜桃花的眸子瞬間找回了焦距,微微有些惱怒地閉了眼:“嗯,你先出去吧。”
“……是。”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湛盧躬身退出房間,連帶著扣上了門。
轉過身來,他不解地回想了一下。
剛剛主子那麼沉默,難不成,是中了姜娘子的媚術?
屋子裡,桃花依舊依偎在沈在野的身上,笑容裡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這是她第二次得手了,果然沒有人是無堅不摧的,只要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下個套,任憑沈在野意志力再怎麼堅定,那也是要被迷惑的。
“你可真厲害。”他臉上笑著,聲音卻是低沉:“是我大意了。”
“這是妾身的習慣,爺別生氣。”桃花連忙舉起雙手,可憐巴巴地道:“一時半會兒好像改不了。”
習慣?沈在野眯了眯眼,下頷的線條微微收緊:“你這是跟誰練成的習慣?”
桃花一頓,抿唇道:“自然是跟師父學的。”
趙國有專門教人媚術的人,造詣最高的那位,就是她的師父。
“是比你還厲害的女子?”沈在野挑眉。
乾笑兩聲,桃花捋了捋自己的袖口:“算是吧。”
眸光流轉,沈在野忍不住想,比姜桃花還厲害的女人,會是什麼樣的人?
他自持力甚好,一貫不會為女人所動,在和風舞那晚是他大意了,冷不防就掉進了她的媚人陷阱裡,沒能抽開身。那也就罷了,可剛剛這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又被她得手一次,要不是湛盧提醒,今日他是不是又得被她所控?
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再好,又怎麼可能留下來。
目光裡帶了些可惜,沈在野淡淡地道:“明日見景王,萬不可失禮。”
桃花頷首:“妾身懂分寸的。”
拜託,她是會媚術沒錯,可又不是掛牌接客的,難不成見個男人就使啊?媚術也是要花心神的,很累的好不好?
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姜桃花面兒上還是笑盈盈的,看著沈在野起身,連忙就行禮:“恭送爺。”
沈在野是準備走的,然而看她這態度,突然有點不悅:“你這麼急著讓我走?”
桃花愣了,抬頭一臉訝異地看著他:“難不成爺也吃欲拒還迎的那一套,妾身不留,您反而不想走了?那早說啊。”
沈在野:“……”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勾搭男人?話說的這麼直白,一點情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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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3:54
第十二章
深吸一口氣,他微微一笑:“你留了,我也是要走的,只是妾室就該有妾室的態度,不該如此冷淡。”
哦,意思就是,本大爺要走,你還必須留,你不留就是看不起本大爺!
桃花明瞭地點頭,換了副諂媚的表情看著他:“爺再坐會兒?”
“不了。”沈在野扭身,果斷地大步離開了爭春閣。
姜桃花:“……”
哭笑不得,她覺得有那麼一瞬間,這相爺還是挺可愛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然而,青苔回來了。
“主子。”關上房門,青苔皺著眉,喘著氣道:“好奇怪啊。”
“怎麼了?”桃花來了精神,連忙把她拉到內室。
倒了杯茶喝下去,青苔抹著嘴道:“奴婢打聽了良久,有知情人說,相爺是寒門出身,但是父母不詳。在皇上南巡的時候他因為救駕有功而入朝為官,短短兩年時間就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後,沒有接任何親戚來京城,府裡全是各家送的姬妾,以及他自己挑選的人,沒有近親,也沒有遠親。入仕之後,倒是不曾去過吳國。”
一般的高門大戶,都是要靠家族關係來維持的,像沈在野這樣的孤家寡人,在朝廷裡當真算是一朵曠世奇葩,怪不得一直不涉黨爭,因為連個拖後腿的親戚也沒有,也就沒把柄會落在人手裡了。
姜桃花皺眉,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
孤家寡人,父母不明,這樣的身份,能得皇帝的信任才奇怪吧?自古帝王多疑心,沈在野能坐上今天這位置,到底是有多可怕的能力?
“沈丞相是幾年前入朝為官的?”桃花問。
“兩年前。”
“那先前說南王去吳國做過質子,是幾年前回到魏國的?”
青苔想了想,道:“也是兩年前。”
這是個巧合嗎?!桃花瞪大了眼,怔愣地盯著青苔,目光飄遠。
眼前閃過百春花的繡帕,又閃過南王的臉,耳邊接著就響起一些聲音:
“丞相府上就有門客名秦升,擅長馴狼。”
“聽聞會媚術的人,遇上這銷魂湯,會更加要命呢。”
“景王那邊,後日我與他相約北門亭,你將昨日發生的誤會都解釋給他聽即可。”
心裡越來越沉,姜桃花跌坐在床邊,臉色發白。
“主子?”青苔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師父說人心難測,不可以表面判之,果然沒錯。”桃花愣愣地道:“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恍然讓我覺得他對我是有些微情意的。”
那麼溫柔而深邃的眼裡,映的都是她的影子,專注而熱烈。這樣的眼神,也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青苔很茫然:“奴婢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不要緊。”桃花伸手捏著她:“只要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就行了,青苔,你快去準備,打聽到南王府的位置,明日抓準時機逃跑。”
什麼?!青苔傻了:“好端端的,咱們跑什麼?”
“不跑就沒命了。”低低地說了一聲,桃花想了想,補充道:“瞎跑也會沒命,現在只有南王有可能救我們一命。”
青苔張大嘴,一臉的不知所措。
主子經常喜歡罵她笨,她總是不承認,現在是真的感覺到了,在自家主子面前,自己真的很笨,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姜桃花已經起身在櫃子裡找東西了,只給她丟下了一句話:“沈丞相可能是南王的人。”
啥?本來就迷糊,被她這一句話就給搞得更迷糊了。看著自家主子忙碌,青苔就坐在桌子旁邊想。
沈丞相位高權重,比南王得寵,怎麼會反過來是南王的人呢?再說了,就算他是南王的人,那主子又怎麼會反而跑去向南王求救呢?這不相當於自投羅網嗎?還有,為什麼要跑,誰會要了她們的命?
沒等她想個明白,桃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上床休息了,側頭過來看著她道:“明日需要很多精力,你趕緊去打聽我想知道的事情,然後睡覺。”
“是。”
搖搖腦袋,青苔放棄了思考,一切跟著主子走,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姜桃花心裡很亂也很慌,可偏生是這種時候,她反而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
臨武院。
沈在野靠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手裡捏著玉佩,微微皺眉。
湛盧站在他旁邊輕聲道:“已經佈置妥當了,只要到了北門亭,她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轉回頭來,沈在野勾唇一笑,帶著些邪氣:“那麼美的女子,你覺不覺得可惜了?”
湛盧一驚,連忙半跪了下去:“奴才不覺得有什麼可惜。”
“是嗎?”沈在野輕笑:“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倒吸一口涼氣,湛盧連忙磕頭:“主子明鑒,奴才絕無越軌之心!”
慢慢將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轉頭,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軌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術太過厲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連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跑來視窗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盧抬頭,不可思議地看了自家主子兩眼,然後垂頭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問您了。”
“你問。”
“您對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樣。”湛盧放低了聲音:“從和風舞開始就有些失常,為什麼?”
沈在野沉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潔,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轉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無暇大婚那天。
趙國公主與南王的婚事,整個大魏都沒有幾人放在心上,所以送親的隊伍只有十幾個護衛,鬆懈又懶散,以至於秦升在國都裡養了幾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嚇得四散。
人群混亂之後,有人負責拖住姜桃花的貼身丫鬟,有人負責暗暗給她引路,製造機會讓她往和風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聰明的,一路丟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兒,可惜,他的人就在後頭,她丟多少,那人就撿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亂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沒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只要他讓姜桃花在青樓失身,那景王難逃罪責,勢必被皇帝責駡,生了嫌隙。而南王不僅不用娶這個會媚術的公主,更會得到皇帝的賞賜。至於他,他是個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頭上。
然而,當他站在二樓上看見那女子不經意的一抬臉的時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雙雕多沒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這女人如此傾國傾城,又何不讓他親自領教呢?之後,景王還連帶著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個交代,一舉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個真正貪圖美色的人,但是也許是壓抑了太久,反正這人都會死,那不如陪他放縱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瘋狂的想法的,難不成每一個禁欲的人身子裡都住著一個浪鬼?沈在野沒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細想,反正一切都依舊是按照他的計畫在走。
但是,從他踏進那間屋子開始,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脫離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後院裡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妖媚的、端莊的、活潑的、知趣的,然而他從來沒見過姜桃花這樣的。
雪白的胳膊從寬大的袖子裡露出來,紅色的錦被襯著肌膚,當真是誘人至深,加上這人媚眼如絲,又掙扎又渴望的模樣,瞬間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雙眼睛卻像是有漩渦,扯著他一點點地捲進去,再也出不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4:14
第十三章
也許是姜桃花在用媚術的原因吧,他沒有防備,所以享受、沉淪。要不是腦中還有一絲理智尚存,那肯定她問什麼,他便答什麼了。
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讓她繼續活著。
“我為什麼失常,一點也不重要。”斂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後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那就夠了。”
“……是。”湛盧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臨武院,顧娘子派人來盯著了。”
“那女人就是愛計較。”不在意地揮手,沈在野輕舒一口氣:“隨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後,她也做不了什麼了。”
“奴才明白。”
起身關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個兒,躺上床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夢見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著一身繡桃花的長裙,裹著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樹下對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長什麼模樣,卻是手執畫筆,慢慢地畫著她。
即便在夢裡,沈在野還是皺了皺眉,心想這麼浪蕩的女人,幸好沒有嫁給南王。
月亮西沉,天色漸漸亮了,待到辰時,姜桃花就起身開始梳妝了。
她穿了沈在野準備的華貴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裡頭,發飾也是用些輕巧的固定,壓頭的只用來裝點。
“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桃花忍不住歎息:“分明是張沉魚落雁的臉,為什麼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頂著兩個黑眼圈站在她身後,聞言看了看四周,然後道:“地圖奴婢已經拿到了,碎銀也準備好了。”
“嗯。”桃花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又對著鏡子顧影自憐了一會兒,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準備出去,卻見沈在野竟然跨進來了。
“爺?”驚訝萬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臉色不太好看,像是沒睡好,沈在野揉著眉心道:“摺子遞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爺要隨妾身一起去北門亭嗎?”
“不了,等會還有其他的要緊事。”看了她兩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臨行前來看看你。”
臨刑前。
桃花臉上笑著,心卻在咆哮在呐喊!這簡直是直白啊!都說臨刑前來看她了,她果然沒有猜錯,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麼這麼緊張?”靠近她兩步,沈在野垂眼看著她,眼神溫柔極了:“很怕景王嗎?”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兩聲,微微屈膝:“有爺撐腰,妾身不怕。”
“嗯。”
應了一聲,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沒說別的什麼,只是端起旁邊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撇著茶沫。
他不吭聲,桃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就陪他幹坐著。但是這位爺不走,她是不可能先離開的,於是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時辰慢慢過去。
茶涼了,沈在野一口也沒喝,只將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進桃花的眼裡:“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對,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腦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爺在擔心妾身?”
“你看得出來?”沈在野輕笑。
“嗯,您的眼裡寫著捨不得和猶豫。”桃花眼裡滿是亮光,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開心地看著他道:“短短幾日,爺能對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無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帶著道別的釋然,揮手道:“去吧。”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禮,眼睛一直看著他沒有移開,直到轉身。
青苔在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便不經意往屋裡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爺依舊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樣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聲道。
回過頭來,青苔帶著她一路到了側門,等上了馬車的時候她才問:“相爺這是怎麼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將告別不久前才與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驚。
嗤笑了一聲,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沒說,他那雙眼裡有不舍,有猶豫,更多的是狠絕,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後的告別。不過……能讓他專門過來陪我坐這麼久,看起來這相爺也未必絕對無情。”
他是知道她會沒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飾情緒了。若她傻一點,就當真該覺得他只是捨不得自己出門而已。但事實是,他對將死之人沒什麼好掩飾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憤怒過的,畢竟自己是個公主,他怎麼能說弄死就弄死?萬一會影響兩國邦交呢?
但後來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人,要她去見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罪責全在景王身上。
看來上輩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夥挖了他家祖墳吧,多大仇啊。
青苔皺眉,輕輕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後掀開些簾子看向外頭。
車夫是相府的人,車邊還有四個護衛,昨夜已經悄悄換好了,有兩個是從趙國跟過來的她們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適的地點,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著地圖,手指落在一個街口上:“這裡,離那邊最近。”
“奴婢明白。”
車夫是會功夫的,接了這任務,心想後頭不過兩個弱女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只要到了北門,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領賞了。
於是他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著小曲兒。
“滴哩啷個啷呀,啷個裡個啷……”
“好聽!”一曲哼完,旁邊竟然有捧場鼓掌的!車夫高興地扭頭,卻見青苔沖自己一笑,然後照臉就是一拳揍了過來!
這力道之大,直接將他揍得摔下了馬車,昏迷不醒。
車旁的兩個護衛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另外兩個護衛同時打暈。
“好樣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後麻利地將錦袍和頭上多餘的頭飾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豬血來。
北門亭那邊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應該不用擔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難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麼地方也沒去,竟然就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發呆。
湛盧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飄忽的眼神,輕輕咳了一聲:“今日天氣不錯,您不想進宮去瞧瞧嗎?”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側過頭來,散亂的墨發擋著了半邊眼睛,看起來慵懶極了。
“有些累,不想動彈。”
從起床到現在也就去爭春閣送了個人而已,有什麼累的?湛盧覺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額頭。
沒事兒吧……
拍開他的手,沈在野皺眉:“你有空杵在這裡,不如去看看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主子放心。”湛盧道:“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姜娘子毫無防備。等午時準備的膳食下肚,也就該上路了。”
“萬一她不吃呢?”
“不會,府裡特意沒有為姜娘子準備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會動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邊站著的丫鬟也會給她喂下去的。”湛盧想了想,道:“不過應該會自己吃的。”
這樣啊,沈在野點頭,繼續躺平看著天上的雲,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歎氣聲在別人聽來沒什麼異樣,湛盧卻是一震,瞳孔微縮,驚疑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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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4:25
第十四章
湛盧跟在沈在野的身邊太久了,久到能從他的語氣裡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上一次這樣歎氣,好像是兩年前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了。沉重又帶著惋惜,尾音落下,卻是堅定決絕,像是下了什麼困難又必須下的決定。
兩年了,主子的情緒一直不曾再有過什麼巨大的波動,今日怎麼會……
皺了皺眉,湛盧抿唇,轉身便退後幾步,揮手招了院門口站著的人來問:“北門亭那邊如何了?”
下人一臉惶然,猶豫了半天才道:“剛剛京都衙門傳話來,說是相府的馬車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況。”
什麼?!湛盧一驚,連忙回頭想去稟告情況,卻差點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麼不早點來稟?”沈在野就站在湛盧身後,臉色有些陰沉:“要是不問,你們還打算一直瞞著了?”
下人臉色慘白,連忙跪地道:“相爺明鑒,剛剛才傳來的消息,奴才正要進去稟明……”
“事情發生多久了?”不耐煩地打斷他,沈在野問。
“有……半個時辰了。”
“廢物!”
惱怒地扯了披風過來,沈在野沉著臉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緩了?”
湛盧急忙跟在後頭,小聲道:“您兩日前才將聞風堂給關了。”
聞風堂裡的人是負責相府的消息傳遞的,可是出了奸細,被沈在野一怒之下關閉。這一時之間,也沒人能像他們那樣風一般地傳消息回來。
冷哼了一聲,沈在野出門上馬,二話沒說就朝北門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門的人正在街口看情況,瞧著是相府的馬車,誰也不敢亂動,但是旁邊三個人都是昏迷不醒,車裡沒人了,萬一是什麼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個大麻煩了,所以京都府的人著急地想辦法,也沒有第一時間去通知丞相府。
這街口來往的人不多,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查起來也是甚為困難。
捕頭正盯著馬車發呆,冷不防聽得背後一陣馬的嘶鳴,還沒來得及回頭,衣襟便被人扯了過去。
“人呢?”
沈在野臉上的表情很輕鬆,像是隨意問的這麼一句,但是眼裡的寒意卻嚇得人家小捕頭腿都軟了,連忙道:“卑職不知!這裡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車裡的人不見了……”
眉頭微皺,沈在野鬆開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見了,不會去找嗎?”
“……是!”捕頭抖了抖身子,連忙揮手讓在場的捕快四散,每條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這樣追,能追到個什麼?壓了壓心裡的火氣,沈在野掀開車簾看了看,又瞧了瞧旁邊躺著的三個人。
“湛盧,弄醒他們。”
“是。”
尋了一盆水來,往三人臉上一倒,立馬就醒了兩個。
“丞相!”兩個護衛慌張地跪地。
“發生什麼事了?”沈在野垂眸睨著他們:“你們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心下一驚,護衛連忙道:“不是屬下們沒反抗,是不曾防備,冷不防有人從背後將屬下打暈,根本來不及反應。”
從背後?沈在野一愣,又掃了一眼四周:“出來的時候帶了幾個人?”
“回相爺,四個。”
四個?抿緊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這車上沒有掙扎的痕跡,有兩個護衛不見了,比起被人綁架,那女人自己帶著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麼?那麼傻傻愣愣的人,難不成還能察覺前頭有危險?
“湛盧,你先去穩住景王爺。”想了想,沈在野沉聲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後赴約。其餘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護衛少了兩人,立馬帶人搜查京城各處。若是沒少……那就讓京都衙門去找人。”
“是!”在場的人都動了起來,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馬,握著韁繩想了想,輕輕搖頭,策馬往回狂奔。
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夠危險了,若還是個聰明人,那就真的麻煩了。
午時還沒到,天色卻莫名地陰沉了起來,太陽不見了,風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側門半開,不一會兒就有人跑了出來。
“薑氏?”
看著門邊靠著的人,穆無暇一臉震驚:“你,你怎麼會……”
姜桃花一身的血跡,將素裙染得慘不忍睹,臉上也是沒什麼血色,看起來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王爺。”一看見他,桃花立馬紅了眼眶:“王爺可能救我一命?”
“發生什麼事了?”穆無暇慌張極了,蹲到她身邊,眉頭緊皺:“傷成這樣,怎麼不告訴沈丞相?”
“不能告訴他。”桃花搖頭,喘著氣道:“詳細的情況,進屋之後王爺可以聽我慢慢說,現在請您務必想個法子,在所有人都不會發現的情況下,將我放進您的屋子裡去。”
穆無暇一愣,隨即就冷靜了下來:“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潛王府傳話,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無暇轉身進去就將一眾家奴全部趕去後院,說是等會要訓話,然後便用披風將桃花裹了,讓青苔背進去。
“這府裡的人都精明著,本王得先去應付一二。”
將她安置在自己房間的內室,穆無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點頭,目送穆無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邊:“王爺會相信咱們嗎?”
“別的王爺肯定不會。”輕輕吸了一口氣,桃花捂著腰側,抿唇道:“南王不一樣,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義感十足,本身又對沈在野抱有懷疑。”
只要她連猜帶蒙地說對了一半,他都必定會相信的。
青苔歎息,忍不住小聲嘀咕:“還以為嫁來這大魏是什麼好事,沒想到卻是生裡來死裡去的,早知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桃花撇嘴:“命運是老天定的,誰也沒有早知道的權利,都已經這樣了,不如想想怎麼好好活。”
她原以為錯嫁是好事,沒想到卻是掉進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個滅絕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張好看的皮囊,她也沒必要對他抱有別的期待了,該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青苔沉默,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邊想著事情一邊等南王回來。
穆無暇也當真沒離開多久,回來的時候就將房門關緊了,大步走到床邊來:“你還好嗎?”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爺這麼信任我,倒也讓我覺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壞人嗎?”
“本王看人很准。”拉過一邊的凳子來坐下,小王爺揚了揚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見,本王就知道你不會是壞人。”
打哪兒看出來她不壞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懷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你的傷,要不要先看大夫?”穆無暇皺眉。
“等我把話說完,王爺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沒必要叫了。”輕喘了兩口氣,桃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微微一頓,穆無暇點頭:“你說吧,到底是怎麼了。”
“沈丞相要殺了我。”
“……”輕輕吸了一口氣,小王爺眼睛都瞪大了:“為什麼?!”
“因為他想讓景王承擔殺了趙國公主的罪名,從而讓皇帝與景王之間的嫌隙更甚,並且順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繼續留在相府裡,亂他心神。”直視著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還是因為您,殺了我,對您最有利,南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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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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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4:35
第十五章
身子一震,穆無暇驚愕不已,張了張嘴剛想反駁,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低頭認真思考了起來。
看他這反應,桃花心下也明白多半是猜中了什麼,於是繼續道:“您先前的質疑是沒有錯的,因為沈丞相的施壓,我騙了您。婚事的確就是沈丞相故意攪亂,強娶了我,讓您得到皇上的補償。景王受皇上責難,您也不必娶我這樣無權無勢的和親公主,一舉多得。”
“之後,您定然會因為我被丞相收納成娘子的事情,遭受不少人的嘲笑。相爺怕您與他心生嫌隙,也為了讓您少受非議,便想在今日借景王的名義殺了我。這樣一來,您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府連白幡都不用掛,遭殃的卻還是景王。”
“我沒有想過沈丞相會利用你我的婚事從頭到尾進行如此精密的一場謀劃,更沒想過我這無辜之人,竟然要成為相爺扶您一把而獻上的祭品!”
抬眼看著穆無暇,桃花眼裡的淚水嘩啦啦地掉:“王爺不覺得,我是無辜的嗎?”
穆無暇眉頭擰得死緊,拳頭也握了起來:“你自然是無辜的,大魏朝野之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頓了頓又問:“所以你這傷,也是沈在野造成的?”
“是。”桃花抿唇,低頭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袖子邊兒:“今日丞相假意讓我赴景王北門亭之約,卻在半路埋伏殺手,要取我的性命。雖有忠僕護著我逃了,但這泱泱大魏,沈丞相一手遮天,哪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也是急了,才冒昧來打擾王爺。”
“我覺得王爺不是濫殺無辜,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的人,所以求王爺,救我一命!”
姜桃花猜的十有八九都是對的,再加上一直以來也沒有人發現過沈在野和南王之間的關係,聽她這麼一說,南王自然就先信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在看見她身上的重傷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
“沈在野果然是這世間第一大騙子!”穆無暇又怒又氣:“本王要怎麼做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很簡單。”桃花認真地看著他:“只要王爺與丞相挑明,您已經知道他的計畫,讓他不要危及我的性命,否則便不會再信任於他即可。您在相爺心裡有非同一般的地位,這樣一說,相爺必定不會再動我。”
“本王明白了。”嚴肅地點了點頭,小王爺站起來道:“現在本王去給你找大夫,順便將相爺請過來一敘!”
姜桃花一喜,但是沒高興多久,臉上的神色就變成了擔憂:“要請相爺過來嗎?”
“自然。”穆無暇道:“他要是不過來,本王如何與他對質?”
“對質是必要的,但是……”桃花抿唇,看了南王兩眼,小聲道:“您可得小心一些。”
“怎麼?”
“相爺能言善辯,又位高權重,想來也會將罪名全扣在我身上,說我冤枉他,故意陷害他。”扁著嘴,桃花昧著良心開始挖坑了:“以相爺顛倒黑白的本事,指不定還要說他今日根本沒有派人刺殺我,這傷,是我自己弄的。”
穆無暇皺眉:“荒唐,誰能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他那巧舌也騙了本王很多次了,這次本王一定不會再信。”
“多謝王爺。”姜桃花感激地看著他:“王爺肯幫我這一次,日後,桃花必定報答!”
揮了揮手,穆無暇滿不在乎地道:“不用你報答什麼,這是本王的原則問題,本王還得謝謝你給了本王證據,不然,真的拿那騙子沒辦法了!”
說罷,一甩衣擺就往外沖了出去。
真是個心懷正義的好少年啊!桃花覺得自己可能是大奸大惡的人見得太多了,每次看見這種傻小子,都覺得有些心疼,太單純了。
這樣的人,要是能單純一輩子就好了。
北門亭。
沈在野一臉鎮定地應付了景王一會兒,就推說身子不適,要打道回府了。
今日本也就是他二人相約,只是沈在野原本打算替換成姜桃花過去的,等大事完成,便說是自己生病,桃花擅自做主前往的即可。
但是很可惜,大事未成,他也就只能聽景王說了半天的話,然後趕回府去看情況。
“主子。”湛盧皺眉過來道:“府裡查過了,少了兩個姜娘子的陪嫁護衛。”
腳步一頓,沈在野沉默,臉色有些難看。
“還有一個消息。”湛盧低頭道:“南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小王爺請您過府一敘。”
緩緩地閉上眼,沈在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實在是太久沒遇見這麼厲害的女人了。”他低聲道:“以至於看走了眼,將只狐狸給看成了兔子。”
他一開始就覺得哪裡不對勁,果然是因為姜桃花,這個女人一早就發現了他的心思,一步步地在拆他的招,壞他的事。而他,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什麼生病,什麼愚鈍,她怕是一直在給他唱大戲,而他,竟然還信了!
荒唐!
“去南王府!”咬牙低喝了一聲,沈在野翻身上馬,一貫不顯山露水的臉上也繃不住蒙了層怒意。
姜桃花,好個姜桃花!他算計別人多年,沒想到卻在陰溝裡翻船,被個女人給騙了!不殺了她,焉能平心頭之恨?!
“駕!”策馬狂奔,沈在野一路都緊繃著臉,後頭的湛盧險些跟不上。
到了王府主院,湛盧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一柄劍倏地朝自家主子刺了過去。
沈在野一頓,身子比腦子先反應,一個側空翻便躲過,反手捏住劍柄。
穆無暇正在氣頭上,橫腿一踢,力道極猛,逼得他不得不鬆開劍柄,吃他兩招。
劍是沒開刃的,傷不了人,但是刺著也有些生疼。看清這揮劍的人,湛盧也沒敢上前護主,只能焦急地看著。
好端端的,南王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躲閃之中,沈在野倒是先冷靜下來了,最後一招捏住劍身,輕笑道:“王爺的劍法精進了不少。”
穆無暇抿唇,抽回寶劍,看著他道:“這是斬佞劍,你教我的。”
斬佞,斬盡天下佞臣。
掃了一眼四周,沈在野眯了眯眼道:“王爺覺得微臣是佞臣?”
穆無暇皺眉,立身站好,眉宇間滿是正氣:“話是你說的,忠臣不欺主幼,不逆主意,不陽奉陰違。可你呢?”
心下滿是不解,沈在野微笑著看著他:“微臣怎麼了?”
“本王就知道,你這個人,不是鐵打的證據放在眼前,就打死不會認錯!”南王怒了,眉毛都要倒立了起來:“什麼時候才肯跟本王說實話?你要殺趙國公主嫁禍景王的事情,本王已經知道了!”
沈在野頷首,看了他身後緊閉的房門一眼,鎮定地道:“想必是薑氏來了南王府,告了微臣一狀吧。”
“她不該告嗎?”穆無暇瞪著面前這人:“先前你承諾過本王什麼?現在做的又是什麼?薑氏只是弱質女流,與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就如此不把人命當回事?”
女流他是承認的,可姜桃花弱嗎?心裡冷笑了一聲,沈在野面上的神色顯得格外坦誠:“微臣覺得,薑氏可能是誤會了什麼,有些過於敏感了。臣從來沒有要加害於她的意思。”
“誤會?”穆無暇臉色沉得更加難看,咬了咬牙,沒急著爭辯,倒是抱著胳膊問:“什麼誤會?”
“您與薑氏的婚事出錯到現在,不過才幾天時間,這幾天薑氏在相府裡惶惶不安,還生了病,難免多想。”沈在野微微一笑,很是淡定地道:“微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覺得微臣要殺了她嫁禍景王,今日薑氏的馬車在半路出事,微臣還甚為擔心,四處尋她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4:47
第十六章
“哦?”小王爺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今日沒有派殺手刺殺姜氏,她身上的傷是自己弄的?”
微微一愣,沈在野眉目稍動:“薑氏受傷了?”
“嗯,很重的傷,渾身都是血。”小王爺道:“來人想必也是下了狠手。”
要是沒查過府裡的護衛情況,這會兒沈在野可能會相信姜桃花今兒是遇刺了。但是,她自己的人帶著她逃了,還能受重傷?這傷要不是她自己弄的,他沈府的牌匾拿去當柴燒!
“王爺。”歎了口氣,他沉聲道:“您涉世不深,心性純良,大抵是沒見過多少狡猾奸詐,滿口謊言之人,容易被人矇騙。微臣不曾派人刺殺薑氏,她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可能只有她自己清楚。”
果然被姜桃花給說中了,瞧瞧這責任推卸得,那叫一個乾淨。
穆無暇冷笑,退後了半步,睨著他道:“沈丞相可否告訴本王,今日薑氏為何出府?”
“今日……”沈在野微笑:“薑氏是閑在府中無聊,想自己出去走走。”
“哦?”神色冷咧,穆無暇又退半步:“本王怎麼聽說,她是要去北門亭見景王?”
“王爺說笑。”沈在野道:“薑氏已入相府,如何還會去見景王?”
小王爺不吭聲了,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沈在野一臉坦然,渾身正氣,半點不像在說謊。
然而,話落音沒多久,旁邊就有人小步跑了過來,半跪在穆無暇面前道:“啟稟王爺,景王殿下已經離開北門亭,剛到宮門。”
穆無暇一震,抬眼看向沈在野,後者神色竟然未變。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他咬牙問。
沈在野一笑,道:“這有什麼好說?微臣今日本就與景王相約北門亭,剛分開,不信您可以問景王。這倒反而說明薑氏在撒謊,她根本不是要去北門亭。”
“你覺得這話有說服力嗎?”穆無暇冷笑:“姜氏初嫁,人生地不熟,若不是你的吩咐,她會出府?”
“微臣的確是吩咐她出府,不過不為別的,只是閒逛,看看京都的風光。”沈在野從善如流:“就是不知她為何會遇刺了,王爺有仔細看過她的傷勢麼?”
穆無暇一頓,搖頭:“男女有別,薑氏是你的姬妾,本王如何看得?”
“那王爺何必這麼著急?”沈在野笑道:“真受傷還是假受傷,總得先查個清楚吧。”
“……”
瞪了他半天,然後想了想,穆無暇還是讓開了身子,示意他先進去。
沈在野優雅地頷首,不慌不忙地跨進主屋。
姜桃花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一身血衣未換,就算有被子半掩著,看著也還是觸目驚心。
旁邊的大夫見著他們便拱手道:“王爺、相爺,這姑娘傷在腰上,老夫不便查看。已經傳喚了醫女,正在路上。現在暫且讓丫鬟幫著粗略包紮了一番,再開了些補血的藥材。”
“別忙活了。”往床上掃了一眼,沈在野便笑道:“其他人都下去吧,留王爺與我即可。”
大夫一愣,低頭應了。青苔留在床邊沒動,桃花半睜開眼看了看她,她才起身,不情不願地出去關上門。
“相爺竟然親自來了。”掙扎了一番,姜桃花半靠在床頭,眼裡滿是戒備:“是打算來懲罰妾身嗎?”
沈在野低眼看她,半嘲半笑:“你做錯了什麼嗎?”
“洩露了爺的計畫,也是該死。”桃花蒼白地笑道:“為了苟活,妾身也是不擇手段了,還請爺見諒。”
“你要活,沒人會攔著。”目光落在她的血衣上,沈在野眼裡的嘲諷之意更濃:“但是原本就活得好好的,還要反過來誣賴我,又是何居心?”
桃花一愣,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妾身誣賴您?您難道不是要妾身赴景王北門亭之約,然後想殺害妾身嫁禍景王嗎?不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沒有錯,沈在野也實在不明白這女人是怎麼發現這個事實的,不過現在在南王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認!
“你想多了。”他鎮定地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桃花嗤笑,捂著自己的腰,眼裡微微有淚:“那爺的意思是,這京都之中,還有別人敢來刺相府的車駕?敢對趙國來和親的公主動手?妾身死了,對別人可有什麼作用?”
“你這傷……”頓了頓,沈在野勾唇:“騙得了南王,以為也騙得了我嗎?”
真是流了這滿身的血,她人還能醒著說話?這血,怎麼都不像是人血,壓根就是她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吧。
桃花抿唇:“爺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沈在野微笑,轉頭看著穆無暇道:“薑氏大概是對微臣心有不滿,不知從何得知微臣對王爺敬重有加,故而假裝受傷,上門誣陷,以求要脅於臣。”
“雖然不知她想要脅臣做什麼事,但是其心可誅,實在不可輕信!”
穆無暇皺眉:“你的意思是,薑氏是假裝受傷?”
“是。”沈在野伸手,捏起桃花一片衣襟:“這多半是豬血,才會凝成塊,呈紫紅色。”
微微一愣,穆無暇看向姜桃花。
桃花斜靠在床上,任憑沈在野捏著,眼皮都沒抬:“相爺這誣賴人的本事,是愈加厲害了。妾身是實實在在挨了人家一劍,如何做得了假?”
“呵。”沈在野挑眉,輕笑了一聲,低頭下來湊近了她。聲音輕輕軟軟,卻滿是嘲諷:“你這女人是真蠢還是假蠢,受傷這種事,一看便知,你還真以為能騙到底?”
桃花眼波粼粼,眸子左右微動,帶著些挑釁直視他:“那爺不如就看看好了。”
還真以為能唬住他不成?沈在野失笑,也不顧忌南王在場了,直接將床上的被子掀開,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帶。
穆無暇嚇了一跳,到底是學了君子之禮的,立馬就扭身看向別處。
姜桃花臉色發白,卻沒掙扎,任憑他將自己外裳扯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細腰,以及腰上裹著的厚厚的白布。
“你的面色可真像受了重傷的人。”繼續扯那白布,沈在野淡淡地道:“若不是見過你上妝的本事,我也得被你騙了。”
“在爺心裡,妾身竟然這麼厲害?”桃花笑了,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那爺這一腔信任可能是錯付了。”
就算她會上妝,也畫不出這樣蒼白得跟鬼一樣的臉色。
沈在野嗤笑,表情明顯帶著不信,手上動作不停,不耐煩這一圈圈的東西,乾脆就用了狠勁兒,一把扯了下來。
就算是有準備,桃花還是被疼得嘴唇發白,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止了血的傷口,被他這動作拉開,鮮血淋漓!
三寸長的口子,皮肉翻開,形狀可怖,從後腰一直劃拉到前腰,瞧著都令人皮肉發緊。
竟然真的有傷?!
沈在野重重一震,臉上的嘲笑消失得乾乾淨淨,表情僵硬地瞪著她:“你瘋了?!”
女子身體何其重要,她竟然捨得劃這麼大一條傷口?更何況,就算是腰上這位置,傷口再深一點,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疼得眼淚花兒直冒,桃花也勉強沖他笑了笑:“這不都是拜您所賜嗎?”
他不計畫著要她的命,她也不會被逼到這份兒上啊!她這麼怕疼,又這麼怕留疤,要不是沒辦法了,誰願意挨這一刀啊!
沒錯,她是準備了一瓶子豬血來著,但是跟沈在野這種毒蛇過招,假血哪裡夠用,肯定是要真傷的。豬血只是讓她表面看起來更慘一點,更震撼南王的心,又不是真打算靠那個蒙混過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5:20
第十七章
沈在野的確是有點小瞧了她,這點小瞧就足以讓她打他個措手不及。
的確是措手不及,詭言善辯的沈在野現在竟然沒能說出什麼話,一雙眼裡像吹著隆冬凜冽的風,凍得姜桃花打了個噴嚏。
他是應該興奮的,畢竟在大魏這兩年,從未棋逢對手。今日好不容易發現了個厲害角色,以後的日子必定不會再無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一片血色讓他覺得不舒服得很,臉色難看得像刷了層鍋灰,手也下意識地捏緊。
就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女人,有必要弄這麼大的口子?萬一沒死在他手裡,死在她自己手裡了,不覺得荒唐嗎!
真是個瘋子!
“聽沈丞相不說話,想必薑氏傷得不輕。”
背對著他們的小王爺負手而立,沉聲道:“既然傷得不輕,那先前丞相的污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還有什麼要爭辯的嗎?”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著。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還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爺給繞暈,然後再把罪名扣回她頭上!
所以,她已經在整理腹稿準備下一輪的反擊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確有借景王之名殺薑氏之心。”
桃花一愣,嚇得捂著腰就往床塌裡縮,穆無暇更是轉過身來,怒目直視他:“你承認了?”
“是,但是微臣為什麼要這樣做,王爺應該明白。”
穆無暇皺眉,剛想反駁,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你答應本王的事情不算數了?”
“此一時彼一時。”沈在野抬眼看他:“您來大魏,難道是打算安樂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無暇沉默了,眉宇間又是氣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頭霧水。
這倆在說啥?南王剛剛還氣得不得了,現在怎麼又是一副這樣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邊的藥,沈在野慢慢在床邊坐下,伸手就將桃花給拎了過來。
被他的動作嚇傻了,姜桃花一邊掙扎一邊喊:“王爺救我!”
穆無暇回過神,剛想上去幫忙,眼裡卻映進一片雪白的肌膚。
臉上一僵,小王爺趕緊轉過身去,咬牙道:“薑氏身上本就有傷,你就不能溫柔些?”
沈在野挑眉,將人拉進懷裡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橫流的傷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對她溫柔,她就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還不如麻利收拾了,免得為南王府平添一條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點沒含糊,照著傷口就灑了半瓶藥,末了扯過白布來,沉聲沖她低喝:“壓著!”
嚇得一哆嗦,桃花眼淚汪汪地拿紗布和著布頭按住傷口,然後就感覺這人開始一圈一圈地給她包紮。
沈在野的胸膛很結實,兩隻手臂從她身側穿過,在她背後交接白布,整個就將她抱在了懷裡,呼吸都在耳畔。
桃花有點緊張,覺得四周的氣氛好像都突然曖昧了起來。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沒感覺的,一張臉從微惱恢復了平靜,愈加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爺打算問臣的罪嗎?”
包好了傷口,沈在野心平氣和地開口問南王。
穆無暇背脊挺直,語氣古怪地道:“本王沒有資格問你的罪,或許你做的是對的。”
“但是,本王有選擇自己該走哪條路的權利。”
聽前半句沈在野還覺得有些欣慰,後半句險些沒讓他背過氣去:“王爺!”
“本王一早就說過了,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願意坐車,有人願意走路。你也沒道理覺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錯的。”
穆無暇語氣堅定地道:“本王說過,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鋪好的路。”
不走人家鋪好的路,自己去踩滿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嗎?桃花表示懷疑,但是她失血過多,硬撐了這麼久,已經是極為勉強,面前這兩個人不知為何還跑偏了話題,她頓時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我有點累。”在失去意識之前,姜桃花語氣堅定地朝著穆無暇道:“懇求王爺,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讓丞相將妾身帶走,妾身會沒命的!”
說完,立馬暈厥了過去。
沈在野黑著臉摟著她,滾燙的溫度透過她的衣裳傳過來,更叫他哭笑不得。
都去了半條命了,還能說出這種話,也真是夠拼的!
穆無暇很是認真地點了頭,聽著桃花的聲音也能感覺她虛弱至極了,於是道:“要談話就去書房,讓醫女進來給薑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頷首,將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著他出去。
屋子外的醫女已經等了很久了,見人終於出去了,青苔連忙帶著她進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經昏迷不醒,青苔紅了眼,低聲對醫女道:“傷口未及內臟,只到皮肉,但也極深,需要縫合。”
醫女點頭,打開藥箱就拿了麻沸散出來,正要倒熱水,卻聽得面前這丫鬟道:“不要用鎮痛的藥。”
微微一愣,醫女皺眉道:“縫合傷口極為疼痛,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鎮痛藥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縫合極疼,但是主子向來不用任何鎮痛藥。”
原先在趙國斷過腿,接腿那麼疼的時候,姜桃花都堅持沒用麻沸散,原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麻沸散這一類的鎮痛藥是要傷腦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斷氣,否則都不要用!腦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覺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極的時候強制用來著,誰知道從接骨開始到結束,姜桃花愣是咬緊牙關一聲沒吭,一點機會也沒給人。
能拿她怎麼辦呢?
醫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還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腸線,燒針準備。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處的情況不夠安全,眉頭始終緊皺。
醫女一度擔心縫合的時候這人會驚醒,然而針一穿肉,她的眉頭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層層地冒,手也捏緊了。
“這……”醫女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回頭看了青苔一眼:“我的醫術還算不得很純熟,要不再讓人去宮裡請個醫女出來?”
青苔黑了臉:“人都這樣了,哪來的時間再去請人?縫合傷口你都不會嗎?”
“……會是會。”但是她手抖啊!
醫女快哭了,縫了一針,感覺到床上人緊繃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裡不禁打起了鼓。
這些閨閣裡的嬌客向來細皮嫩肉,受個風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沒見過這不用麻沸散直接縫針的!
她一聲不吭不喊疼,她都覺得疼啊!
心神難定,醫女瞧著那傷口起碼要縫幾十針,當下都坐不穩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適,奴婢還是去給王爺請罪吧,快些叫人請個資歷老些的醫女來!”
說完,不等青苔拒絕,跪下就磕了三個響頭!
青苔氣急:“你這算什麼?針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縫完?!”
醫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還慘,臉色也是慘白,身子抖得跟小雞崽子一樣,不由分說就站起來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卻沒她動作快,青苔連忙給桃花蓋了被子然後追出去。
南王府因為主子仁慈,下人都是膽子大的,這醫女也沒往別處跑,直接就朝旁邊南王的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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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5:33
第十八章
“王爺!”
穆無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聽見這麼一聲,穆無暇皺眉就開了門:“怎麼?”
醫女滿頭是汗地跪在院子裡,帶著哭腔道:“奴婢縫不了那位夫人的傷,王爺還是快些找人進宮,在宮門落鑰之前請個老些的醫女來吧!”
沈在野跟著站到了門口,聞言睨著那醫女道:“一點傷口都縫不了,這醫女的名頭是你們王爺隨意賞賜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醫女連忙道:“不是奴婢縫不了,實在是……那位夫人傷勢嚴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動。”
現在這高門貴府裡,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們通通陪葬”!她只是個小醫女啊!還不想那麼早死!屋子裡那情況,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還真等著賠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麼意思?”穆無暇皺眉:“她醒了?”
“沒有。”青苔站在後頭,低頭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說過,不用鎮痛之藥。”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沒醒你也聽命?”
說罷,一甩衣擺就往外走。
穆無暇連忙跟上,心裡也覺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還管那麼多命令做什麼?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緊的才對。
結果回到主屋看了情況之後,他發現自己錯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著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裡灌,奈何她牙關竟然咬得死緊,怎麼也掰不開。
有一瞬間穆無暇覺得桃花可能是醒著的,不然不會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還渾身充滿戒備。
但是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這人的確是在昏迷,沒有清醒。
“怎麼會這樣?”沈在野皺眉,轉頭看向青苔:“你家主子這是什麼毛病?”
青苔無奈地搖頭:“很早之前就是這樣了,在睡著或者昏迷的時候,誰也別想讓她的牙關鬆開。即便是強行撬開灌東西進去,就算只是白水,她也會吐出來。”
她到主子身邊也只有兩年而已,以前發生過什麼,還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幾眼,表情有些不耐煩了:“不用藥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傷口還算在我的頭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縫傷口的針拿來。”
醫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無暇大驚,轉頭瞪她:“你下了針還半途跑了?”
“王爺息怒!”醫女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當真是沒膽子縫完……”
“罷了,你們都出去,王爺也去書房等著微臣。”沈在野皺眉揮手:“青苔留下來幫忙即可。”
穆無暇不太信任地看著他:“你來縫?”
“縫針沒什麼難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還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誤下去,白受這一條人命,您豈不是更要與微臣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無暇點頭,麻利地帶著醫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著沈在野,一時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
“愣著幹什麼?”
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慘不忍睹的傷口,沈在野氣不打一處來,扭頭就朝青苔道:“去準備熱水帕子,你主子這一身的血,傷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應著,青苔卻沒真動。她很怕自己一個轉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著這丫鬟的臉色,沈在野氣極反笑,捏著桃花的肩膀道:“這女人不知道多聰明,早就給自己找好了保護符,我動不了她的,你放心去!”
保護符?南王爺嗎?青苔一愣,呆呆地點了頭然後往外走。
主子的確說過,只要南王爺答應護她,那她們就不會死在沈在野手上了,只是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看懂當前的形勢。
為什麼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當真不動她們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搖頭,還是趕緊去找熱水。
瞧著這半床的血,沈在野當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沒遇見過這麼可怕的女人。說她想活吧,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為。可說她不要命吧,她又那麼費盡心機地要從他手裡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傷口放男人身上都該疼個半死,她竟然連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個限度吧?!
心下一陣煩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著的針,對齊了傷口,毫不留情地開始縫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氣太大,姜桃花痛得悶哼了一聲,眼睛閉著都流了一串兒的淚水下來,打濕了他半片肩膀。
眉頭皺得更緊,沈在野深吸一口氣,下手又狠又准,沒縫幾針,就將桃花徹底痛醒了過來。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這麼折磨人。”眼睛半睜,姜桃花只覺得頭昏腦漲,手都抬不起來,說話也費力。
饒是如此,她還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擰。
眼皮子都沒動,沈在野下手依舊又准又狠。針從她皮肉之中穿過,感覺到她疼極的瑟縮,他反倒是笑了:“你原來是會疼的。”
誰不會疼呢?姜桃花要氣死了,頭上汗水混著眼裡的淚水流得滿臉都是,下巴搭在他肩上,乾脆就蹭他滿衣。
沈在野其實心裡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給人縫傷口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對方還是個清醒的女人,嗚咽聲壓在喉嚨裡,他都聽得見。
但是,想著這女人的所作所為,他沉了眼,當真是半點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滿是血,沈在野還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覺得妾身現在能長篇大論?”
針穿肉,後頭的線就在針口上拉扯,這滋味兒還不是一瞬間就能結束的,一針兩針三針,痛了還有更痛的,連綿不斷,撓心撓肺。
這可不比當初接骨輕鬆,她渾身都控制不住地戰慄了起來,嘴唇青白,連掐沈在野的力氣都沒了。
“不能長篇大論,那就聽我慢慢問,等你有精力了,再一併答。”沈在野抿唇,一邊縫合一邊開口:“這傷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你憑什麼篤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對南王有過什麼特別的表現,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禮儀來的,姜桃花怎麼就捏著了南王爺?
身上的人沒再吭聲,大概已經是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著那傷口,嗤笑道:“不管怎麼說,這一場算是你贏了,南王不信我了,並且要保你的命,說你要是死了,不管死在誰手上,他都會算在我頭上,與我分道揚鑣。”
“姜桃花,你這瞎碰亂撞的,可抓著了個了不得的把柄,讓我想立刻殺了你,卻又毫無辦法,只能投降。”
桃花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但還能聽見他的話,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她贏了啊,沒有下錯賭注,雖然去了半條命,但是終於也留下了半條命。
照這樣說來,沈在野現在不僅不能殺她,反而要想盡千方百計保住她。對於這樣一個精於算計的人來說,突然被她誆了,心裡該是十分惱火吧?
也怪不得現在對她下手這麼狠了。
這麼一想,桃花都覺得這穿肉之疼不算什麼了,趴在他肩上,還輕笑了一聲。
眯了眯眼,沈在野側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別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人還在他相府,把他先得罪了,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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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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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5:44
第十九章
姜桃花沒吭聲,心裡卻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這第一步她走通了,後面的就好說得多了。
最後一針縫完,沈在野剪斷腸線收了針,睨了一眼那猙獰的傷口:“過了今日,你不必再侍寢了,看著噁心。”
汗水和淚水順著鼻翼往下淌,桃花沒力氣跟他嗆聲,離開他的懷裡就倒在了床上,皺著眉昏睡過去。
縫了二十八針,一聲痛呼都不曾有,這樣的人哪裡是女人,簡直是怪物吧?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來的熱水擰了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了,再洗了手,然後走出去。
穆無暇一直在外頭等著,一度懷疑桃花是不是斷氣了,不然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是沈在野出來,卻是微笑著對他道:“傷口縫完了,叫醫女去上藥照顧即可。”
穆無暇一愣,轉頭看了醫女一眼,醫女連忙行禮進屋。
“你縫完的?”
沈在野點頭,坦蕩地迎上小王爺懷疑的目光:“既然王爺把她的命與微臣的命系在了一起,那微臣自然會對她負責。”
“那就好。”神色放鬆了下來,穆無暇輕歎道:“你早如此,就不必這麼折騰了。再完美的謊言也有被拆穿的時候,你何不一開始就對本王坦誠?”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溫柔極了:“微臣做的一切都只會是為王爺好,至於要怎麼做,王爺不必擔心。”
意思就是,這次欺騙不成功是他運氣不好,下次會更加天衣無縫一點?小王爺的眉頭又皺起來了:“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與本王無關的事。一旦與本王有關,你又想繼續欺騙本王,牽連無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親手斷你的後路了。”
輕吸一口氣,沈在野垂眸看著他:“王爺與微臣為難,對您自己有什麼好處嗎?”
“沒有。”負手而立,穆無暇雙目坦蕩地回視他:“但是于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對本王也沒什麼壞處。”
他們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於把他拉到他的路上去,穆無暇卻要堅持自己走。
這一點分歧就給了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依舊笑得溫文爾雅:“微臣明白了,等相府的馬車過來,微臣便先將薑氏帶回府。”
“好。”穆無暇頷首:“但是日後,本王會經常過府看望薑氏。”
“王爺隨時可以過來。”沈在野抿唇:“注意些行蹤便是。”
“嗯。”
湛盧將馬車停在了南王府側門,沈在野當著南王的面,溫溫柔柔地將桃花親手抱進了車。
然後車簾一落下,姜桃花就被粗魯地丟在了軟墊上。
悶哼了一聲,她還是沒醒,沈在野閉了閉眼,打開旁邊的車窗,笑著朝南王道:“王爺留步。”
穆無暇點頭,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離開了面前的官道,才轉身回去。
“主子。”湛盧策馬跟在馬車旁邊,沉聲道:“計畫既然有變,那景王那邊該如何?”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裡通報一聲,讓管家去宮裡請個御醫出來,就說姜娘子傷著了。”
湛盧一愣:“娘子的傷不是已經……”
“照吩咐去做。”
“是。”低頭應了,湛盧沒再多問,策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計,眉頭無意識地皺了皺。
沈在野低頭,手指輕輕地從她臉龐上劃過,深邃的眼裡閃著不明的光,聲音極輕地道:“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也就沒必要客氣了。”
相府那一池安靜的水,早就該有人來攪亂,她既然掉進水裡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騰點兒浪花出來吧。
夢裡的姜桃花自然是聽不見沈在野的話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腳步過處,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去。
“這是哪裡?”桃花很詫異。她腰上的傷還很疼,可整個人卻輕巧得像在飛。
遠處有金碧輝煌的宮殿,琉璃瓦的飛簷上擺著鎮簷神獸,白玉石的階梯一路從宮殿門口延伸到水邊。
“這是皇宮。”有個聲音告訴她:“你若有一日能踏進這裡,得到人上人的心,那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兩眼放光:“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嗎?”
“是。”那聲音回答她:“你的心願,通通能完成。”
那太好了!桃花大喜,提著裙子就往那邊跑,但是沒跑兩步,腰上卻疼得厲害,只能停下來,皺眉看著前頭。
“在跑過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聲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了嗎?”
要啊,她什麼時候不要了?不過這語氣好熟悉啊……姜桃花皺眉,抬頭朝四周看了看:“你的聲音,是誰?”
說話的人頓了頓,接著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潑了過來!
“啊!”冷得一個激靈,姜桃花連忙睜開了眼,意識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記得你名字,你也不能潑我水啊!”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就聽見青苔沉聲厲喝:“顧娘子!”
顧懷柔捧著水盆站在床邊,臉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只是想幫忙給姜娘子擦擦身子的,誰讓你一個勁兒地拉我的手……姜娘子,你沒事吧?”
冷風從視窗吹進來,桃花打了個寒戰,瞬間就清醒了,感覺到自己臉上身上的水,側頭就看了一眼床邊站著的人。
一身紫色上襖配著黃色的錦繡長裙,花紋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葉,想來身份和她差不多。臉長得瘦削,跟個錐子似的,下巴尖尖,顯得眼睛很大,眉卻細得幾乎看不見。
看眼神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她,竟然這麼直接地上門潑水了?
“這位是?”
青苔皺眉,想發作又礙著身份,只能壓著脾氣道:“這是溫清閣的顧主子,與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位份一樣,就沒有被她這樣欺負的道理吧?!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桃花上下掃了顧懷柔一眼,語氣溫和地道:“原來這就是顧娘子。”
顧懷柔一愣,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聽爺提起過。”桃花笑了笑:“爺說這院子裡,就屬你最得他心。”
她嗎?顧懷柔抿唇,目光裡滿是懷疑地看著她:“爺親口說的?”
“是,難為爺回去拿個東西,還特意叮囑我以後要同娘子多往來。要不是爺那麼說,我也斷然不知道你。”
狀似羡慕地看她一眼,桃花疼痛地皺眉:“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現在重傷在身,受不得寒,要馬上更衣。還請娘子回避。”
捏著銅盆,顧懷柔想了想,勉強點頭道:“等娘子更了衣,我再進來說話。”
“你……”青苔氣急,這人怎麼能這麼胡攪蠻纏!主子傷重需要休息,她還想說什麼話?
伸手按下她,桃花微笑著頷首:“好。”
顧懷柔出去了,青苔急忙拿了幹衣裳,將桃花扶到軟榻上去:“您理她幹什麼?她擺明是來找事的!”
“我知道。”白著嘴唇,桃花吸著涼氣將濕衣裳換了,皺眉道:“但顧娘子這人,嫉妒心重,做事不過腦子,也愛爭強好勝。對付這樣的人,你要是置之不理,她只會越來越記恨你,以後難免找更多麻煩。”
青苔一愣,抬頭看她:“主子認識顧娘子?”
“不認識。”
那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性子?青苔很驚訝,眼睛瞪得圓圓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5:58
第二十章
不用猜也知道青苔想問什麼,桃花揮手讓她去抱幹的被褥到軟榻上,把自個兒安頓好了才輕聲解釋:
“前些天本是該顧娘子侍寢的日子,相爺不是半夜來過一趟臨武院嗎?估計是她知道了當時我也在臨武院,以為我刻意爭寵,所以今日來找麻煩。這就能說明顧氏善妒,且行為莽撞。聰明點的人,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當出頭鳥。”
她才剛進相府,相爺的態度不是很清晰,顧氏就敢上門這麼幹,不是沒腦子是什麼?好歹她還掛著個和親公主的名頭,得罪了她,對她有什麼好處?
青苔一愣,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不過,主子知道的也就只有前天是顧娘子侍寢這一件事而已,竟然就能順著前因後果,將顧氏的心思都摸了個清楚?
輕輕打了個寒戰,青苔抿唇,看著自家主子的目光裡又多添一分敬畏。
“奴婢明白了。”
桃花點頭,輕輕挪動著身子在軟榻上躺好。
剛掖好被子,外頭就有人問了一聲:“姜娘子可好了?”
“……好了。”應了一聲,青苔去開了門,看著顧氏進來,連忙站回桃花身邊,戒備地看著她。
顧懷柔進去就在床邊坐下,俯視著姜桃花,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才是我粗心了,潑了你滿身的水,還望娘子莫要往心裡去。”
桃花好脾氣地笑道:“想來你也不會是故意與我為難,這點小事,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小事?她可是端了整整一盆冷水呢,這人心可真寬!顧氏眯眼,陰陽怪氣地道:“娘子大度,怪不得相爺要百般寵愛了。”
姜桃花保持微笑,平淡地問:“爺如今這般,算是對我百般寵愛?”
“還不算?”本來不想多嘴,卻被她這不為所動的態度給氣著了,顧氏沉了臉道:
“就為你受傷之事,天快黑了爺都讓人進宮請御醫,鬧得整個相府沒人安生,就你還睡得安穩!”
啥?桃花有點傻了,眨巴眨巴眼:“爺……是為了我的傷勢,派人進宮請御醫了?”
“可不是麼?”上下掃了桃花兩眼,顧懷柔不悅地道:“瞧你也沒受多嚴重的傷,爺那麼著急請御醫,豈不是小題大做?”
的確是小題大做,因為在南王府她就已經該縫合縫合,該上藥上藥,現在缺的就只是休息而已,還請御醫來幹嘛?他的心腸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腦子一轉,桃花突然想起沈在野在南王府說過的話。
他說:“別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背後有點發涼,看著面前顧氏的態度,姜桃花感覺自己的心猛地朝無底深淵墜了去,前方的道路瞬間一片黑暗。
那主子是真惱了啊,不能光明正大宰了她,所以改曲線洩憤,想變著法兒地玩死她?
這後院裡一大片的女人,想想也知道高手不少,他平白給她拉這麼多仇恨,她該拿什麼去平息?!堂堂大男人,不跟男人去過招,為難她這麼個小女子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默默問候了一下沉在野長眠地底的祖先,桃花強打精神一臉委屈地道:
“傷得是挺嚴重的,差點就沒了性命。我到底是從趙國遠嫁,婚事又關乎兩國邦交,相爺擔心我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沈在野不是在乎她才請御醫的,而是因為她是和親公主而已,希望各位息怒。
本以為這藉口挺好的,顧懷柔應該會相信,但是沒想到她聽了,怒氣反而更高:
“娘子不提我還忘記了,聽聞你們趙國女子是最會蠱惑人心的,也怪不得把爺迷得神魂顛倒,甚至不惜為你亂了規矩!別拿身份來糊弄我,咱們夫人還是一品尚書家的嫡女呢,也沒見爺這樣厚待,反而是你,受個傷而已,爺不但前後給你找人參靈芝,更是要打破府中規矩,留在你爭春閣三日!”
哈?!桃花驚呆了:“三日?”
“你還嫌不夠久是不是?”顧氏冷笑:“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府裡的規矩是一早就定下了,今日因你而亂,這府裡以後永無寧日!你帶了爭寵的頭,前天將爺半夜從我院子裡引走,而今又獨佔爺三天,搶了秦娘子她們的恩,那日後定然也會有人來爭你的寵,搶你的恩,你就都生受著吧!”
“越桃,我們走!”
青苔聽傻了,眼睜睜看著顧氏滿臉怒火地離開,轉頭看了看姜桃花:“主子?”
“攔住她!”桃花果斷下令。
“是!”有命令就執行,青苔是練家子,身行可比顧氏她們快多了,飛奔過去一巴掌就扣在了門栓上!
大門緊閉,顧氏黑著臉回頭:“姜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人與人之間,只有好好交流溝通,才不會出現誤會。”桃花溫柔一笑,白著嘴唇虛弱地道:“我不想與眾人為敵,也不想獨佔爺的恩寵,顧娘子可否聽我把話說完?”
捏著手帕,顧懷柔皺眉道:“我不覺得與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只要你我同在這院子裡伺候相爺一日,就有一日的話好說。”桃花誠懇地看著她道:“聽兩句話又不吃虧,可是你這樣離開爭春閣,那定然就會吃大苦頭。”
顧懷柔一愣,明顯不相信:“我能吃什麼苦頭?”
“恕我多嘴問一句。”桃花笑了笑:“今日是誰挑撥你來這爭春閣的?”
“……你憑什麼認為是有人挑撥我才來?你爭了我的寵在先,我來說兩句,不應當嗎?”
“不應當。”搖搖頭,桃花肯定地道:“如你所說,我正受爺百般寵愛。你若不是被人挑撥唆使,怎麼會在這個關頭來跟我算先前那筆不算什麼大事的賬?畢竟那晚相爺還是回去了你的溫清閣的。”
眼神微動,顧懷柔轉頭看向地面:“我自己想來的。”
“是嗎?”桃花輕笑:“那就可能是我多想了,沒人要害你,是你自己想不開……如此斤斤計較,若是爺追究起來,你打算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今日我什麼也沒做,不過是被你的丫鬟拉滑了手,潑了你一身水而已。”顧懷柔撇嘴:“爺還能重罰我不成?”
“能。”桃花看著她道:“不信你回去等著,爺定然會因為今日你潑我這一身水,重罰於你。”
“……”顧懷柔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這女人以為自己是誰?她陪在爺身邊都快一年了,還能因為這點小事被重罰?就算爺如今看重她,也不可能到這樣的地步!
“你若不信,就留個丫鬟在我房裡,然後徑直回去吧。”桃花道:“你可以看看,在我不多說一句的情況下,爺會怎麼處理今日之事。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她那一張臉已經慘白得很難看,說話卻依舊是充滿自信,令顧懷柔都有些猶豫了。
難道面前這女人說的是真的?那人真的要害她?
不,比起不瞭解的陌生人,她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一直交好的姐妹。
青苔放開了手,顧懷柔抬著下巴就跨出了房門。
只是,走到爭春閣門口的時候,她還是回頭,看著身後一個丫鬟道:“你留下來盯著。”
“是。”
見人走了,桃花終於松了口氣,交代青苔讓顧氏的丫鬟進內室躲著,讓所有人都不要提及方才之事,之後才繼續昏睡了過去。
“鬧完了?”書房裡,沈在野捏著冊子問了一句。
湛盧點頭:“聽聞顧氏直接潑了姜娘子滿身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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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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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6:09
第二十一章
翻頁的手一頓,沈在野抬眸沉默,過了片刻又輕笑:“真是不錯,那咱們就上場吧。”
“是。”湛盧應了,跟著自家主子一起往外走。
這後院一直是風平浪靜的,因為先前沈在野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女人,所以就制定了一套規矩,一切按規矩來,任憑誰有多少心思,也翻不起什麼浪。
但是如今的情況不同了,朝中眾臣已經大多忠於他府下,該掌握的東西已經都捏在他手心,那就是時候攪亂這一池的水,以便趁機得到更好的東西。
本來姜桃花是應該死在景王那裡的,那樣一來,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與景王之間的矛盾,設法讓景王依賴他、信任他,最後為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了眼,姜桃花這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不僅沒死,竟然還能反過來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計畫被她打亂,那她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活著也該有活著的用處。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見前頭大開的爭春閣院門,抬腳就跨了進去。
院子裡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裡昏睡,旁邊的丫鬟神色平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沈在野覺得有點奇怪,顧氏既然來撒了野,那按照常理來說,姜桃花身邊丫鬟見著他怎麼也該上來告個狀吧?這站著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在床上睡?”掃了一眼軟榻上的人,他一撩袍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捏了捏桃花的手腕:“那麼重的傷,還折騰著挪位置?”
青苔低頭道:“主子覺得床上睡著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抬頭,目光深暗地看著青苔:“你覺得這理由說得過去?”
青苔沉默,垂著眼簾充當柱子。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有點古怪。
湛盧站在一旁很納悶。姜娘子奇怪,身邊的丫鬟也奇怪,這個時候不逮著機會在相爺面前告顧氏一狀,還在等什麼?她這一不說話,自家主子又該找什麼由頭定顧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姜娘子出風頭的時候,做什麼相爺都會好生護著,給她無上的恩寵。換做別的女人,定然是高興得不得了,然後稍微恃寵而驕,捏著些小事踩別人兩腳。可是如今顧氏都鬧上門來了,姜娘子卻沒個動靜,難不成堂堂公主,還是個軟包子?
“剛才怕是有人來過了吧。”沈在野突然開口,淡淡地說了一句。
青苔抬眸看他,微微挑眉:“爺如何得知?”
“她的衣裳換過了。”他伸手,捏著桃花的發梢撚了撚:“頭髮還有些濕,想必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水潑到了主子身上,床上許是還沒幹,所以讓她挪了個地方。”
心裡微驚,青苔有些底氣不足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這人有點厲害,她還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呢,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出來。現下主子昏迷,沒人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你這做丫鬟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湛盧皺眉:“把水潑到了主子身上,按照規矩可是要打十個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識地就搖頭:“不是奴婢潑的。”
“不是你,那是誰?”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來,就罰潑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來,那你就去後庭領十個板子吧。”
“這……”
青苔有點慌,她心思單純,只會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做事,哪裡玩得過沈在野這老謀深算的?反正主子只說過不說多餘的話,卻沒說連實情都不能說啊……那就,還是說一說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股和別人的屁股之間選擇,青苔還是果斷選擇了自己的屁股。
“方才顧娘子來過了。”她深吸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道:“顧娘子是想幫忙照顧主子的,沒想到手上失力,就將水潑在了主子身上。主子醒來也沒計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爺稟告。”
躲在內室衣櫃裡的丫鬟聽著這話,微微點了點頭,心想姜娘子主僕還算厚道,當真沒告顧娘子的狀,還幫著大事化小了。
但是誰知,青苔話音剛落,沈在野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榻上,震得桃花在夢裡都皺了皺眉。
“荒唐!薑氏有重傷在身,她還上門來鬧事?”
青苔震了震,饒是有主子的話在前頭做鋪墊,她還是被沈在野這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
一直覺得相爺是溫文爾雅的斯文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沒想到生起氣來這樣嚇人。劍眉冷對,眸子裡像是結了冰霜,整張臉瞬間吹過冬天最冷的雪風,任誰看了都得打個寒戰。
不過,這樣一看,這張臉還真是好看,輪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青苔打了個激靈,連忙回神,跪下來道:“相爺息怒,主子都說不計較了,顧娘子也是好心。”
“顧氏是什麼性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對桃花竟然也如此,看來也是時候給她立個規矩了。”
青苔抿唇,跪著不說話,心想自家主子算得還真是准,顧氏這回定是免不了被當做儆猴的雞,殺給院子裡的人看了。
伸手掖了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身,沉聲對青苔道:“你好生照顧你家主子,若再有人來打擾她休息,你就說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頭遞了禮就走,不准進主屋。”
“是。”
“湛盧,走。”
躬身點頭,湛盧跟著自家主子就踏出了爭春閣,問也不用問,直接朝溫清閣而去。
顧懷柔正坐在軟榻上發呆,心裡反覆在思量姜桃花的話。
她去爭春閣,倒不是只為上次臨武院的舊賬,還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說:“薑氏擅長媚術,與你相似,卻更勝你一籌。有了珍珠,誰還會稀罕魚目?姐姐也該早些為自己打算,別等到恩寵被人搶乾淨了,才想起來掙扎。”
聯想起那晚相爺不寵倖她的事,顧氏心裡難免就有些膈應,再一看爺竟然為姜氏黃昏派人進宮請御醫,當下就有些火大,腦袋一熱就上人家院子裡去挑事了。
冷靜下來想想,姜桃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院子裡一個個深藏不露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少,為什麼就只有她沖出去了呢?
雖然她是不相信相爺會為這點小事重罰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當真被利用了?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她的手帕交啊,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怎麼會害自己?
正糾結呢,院子門口突然一聲好大的響動,像是誰把門給踹開了。
嚇了一跳,顧氏站起來皺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麼?”
越桃小步跑進來,還沒來得及使眼色,後頭的沈在野就大步越過她,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
“……爺?”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顧氏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回了軟榻上,愣愣地看著他:“您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我怎麼了,你不清楚麼?”沈在野垂著眼簾睨她:“你做了什麼好事?”
心裡“咯登”一聲,她下意識地就張口道:“姜娘子當真告狀了?”
沈在野沒回答,一臉的怒氣毫不掩飾,伸手就擲了茶盞,碎片茶水四濺,驚得一眾丫鬟都跪了下去,顧懷柔也差點沒坐穩。
“姜氏是從趙國遠嫁而來,你這般胡鬧,真是不知分寸!”低斥了一聲,沈在野冷眼道:“她的傷若是因為你而加重,那你便難辭其咎!院子裡若都學你這般惡毒,那便是永無寧日!今日若是不罰你,這府裡便沒個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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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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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6:22
第二十二章
“爺!”顧懷柔又氣又委屈:“妾身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啊!”
“潑了薑氏一身的冷水,還不過分?”沈在野冷笑:“要殺了人才叫過分嗎?她身受重傷差點沒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一盆水萬一叫她又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怎麼辦?”
“妾身……”
“往日你在這院子裡小動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你是當真自私任性,又心腸歹毒!”揮手就打斷她的話,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說了,這府裡沒規矩不成方圓,雖然你與薑氏同為娘子,但你恃強淩弱,有違寬容端莊之女德,罰三個月的月錢,撤侍寢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是很早就進了相府的人,還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爺寵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寢?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盧輕聲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說不想計較,比這更重的都還有。”
喉嚨一緊,顧懷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淚跟著就泛了上來:“爺,妾身在您身邊伺候這麼久,在您的心裡,就當真這麼不如薑氏嗎?”
沈在野抬了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她一會兒,也沒回答,逕直就往外走了。
他這個樣子,比回答了還讓顧氏難受,擺明瞭就是不但不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從軟榻上跌坐下來,顧懷柔看著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越桃連忙撲過來,不知所措地喊:“主子?”
顧氏哭得很凶,聲音雖然大,沒多少眼淚,伸手抓著什麼就往外扔,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惹得溫清閣外頭路過的丫鬟家奴都紛紛往裡頭瞧。有伶俐一點的,聽了一會兒,就拎著裙子往別的院子通風去了。
顧懷柔也是個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的,任憑越桃怎麼勸都沒能收住聲,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嗓子啞了,才慢慢消停。
“您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聲道:“爺這一罰,院子裡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您再這樣一哭,她們不是更得意了?”
“誰愛得意就讓她們得意去!”抽搭兩聲,顧氏啞著聲音道:“我這心裡頭不舒坦,你總不能哭都不讓我哭!”
越桃直歎氣,自家主子偶爾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這嬌生慣養的脾性,一旦鬧起來就是完全不考慮後果,只管自己一時舒服。她這做丫鬟的,也說不上話,只能硬著頭皮打來熱水,讓主子洗把臉。
顧氏腫著眼睛生悶氣,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三個月的月錢倒不算什麼,她有娘家幫扶,錢不是問題。但半年不能侍寢?那半年之後,誰還記得她?在這院子裡失了寵,那她還有什麼用,誰還願意繼續伺候她幫她?
原以為是薑氏誇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中了。
“越桃,金玉從爭春閣回來沒?”顧懷柔突然想起來,扭頭問。
越桃出去看了看,沒一會兒就將先前留在爭春閣的小丫鬟給領了進來。
“爭春閣那邊發生了什麼?”顧懷柔皺眉問。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內室裡聽著,薑氏昏迷不醒,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告狀,反而只說是主子您不小心灑了水,沒想到爺竟然還發了火,說要拿您立規矩。”
“都為我這般開脫了,爺反而還發火?”顧氏不信:“你確定她們沒做什麼小動作?”
“奴婢親耳聽著,姜娘子主僕當真是誠心為您說話,但是相爺……”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爺是怎麼了。
顧懷柔沉默,捏著帕子想了好一會兒,又氣又疑惑。
爺以前從不曾對誰發火的,處罰也是很輕,姜桃花不過是個剛過門的嫁錯了的公主,趙國式微,公主的名頭也就是個空架子,沒權沒錢,爺憑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腦海裡突然響起薑氏說的這句話,顧懷柔心神微動,伸手招了金玉過來小聲道:“你繼續回爭春閣去看著,等薑氏醒了,找爺不在的時候,回來稟告。”
“是。”金玉應了,恭敬地退下。
爭春閣。
姜桃花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傷口大、失血多、又一直在折騰,御醫來了還真派上了用場,整個爭春閣裡的人忙碌了一晚上,才撿回她半條命。
沈在野悠閒地坐在外室,看著眾人進進出出端藥送水,只管看自己手裡的文書,半點不為所動。
青苔有些惱,你說你要麼就別在這屋子裡呆著,要呆著也好歹配合一下氣氛,露出點擔心著急的神色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瞧著就讓人來氣!
也虧得自家主子聰明,懂得找南王當靠山,不然就以沈在野這鐵石心腸,肯定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到底是嫁了個什麼人啊……
搖頭歎息,青苔在床邊坐下,捏著桃花冰涼的手,輕輕搓著給她暖暖。
睡夢裡好像不太安穩,姜桃花一直皺著眉,像是在狂奔似的,表情緊張極了。蒼白的嘴唇囁嚅了兩下,似乎在喊什麼。
青苔一愣,忍不住就貼近她,仔細聽了聽。
“王八蛋……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啥?青苔傻了,抬頭看看自家主子,又低頭聽了聽,好像沒聽錯。敢情她這不是在被人追,而是在追殺誰啊?
她進宮也晚,不知道這位主子以前發生了些什麼,不過也沒聽說姜桃花跟誰有深仇大恨啊,怎麼會夢裡都在惦記?
正想著呢,背後冷不防響起沈在野的聲音:“她在說什麼?”
嚇得差點沒坐穩,青苔連忙起身站到一邊,低頭道:“主子在說夢話呢,聽不清楚。”
微微挑眉,沈在野竟然也坐了下來,俯耳去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追上了,桃花沒再說話,只是眉頭還皺成一團。
“你家主子這是什麼毛病。”輕笑了一聲,沈在野伸手就去將她的眉給揉開了:“睡覺都皺眉,以後會很難看的。”
順著他的手看了看,青苔很認真地問:“相爺覺得我家主子難看嗎?”
“……”收回自己的手,沈在野沉默。
面前這人睡得安穩些了,一張臉蒼白憔悴,卻無狼狽之態。眉如柳葉,即便皺著也是讓人覺得心疼,並不難看。
這女人美得有一種攻擊性,所以那雙眼睛睜著的時候,他很不喜歡。倒是這樣安靜地睡著,讓他覺得可愛。
女兒家就該老老實實動女兒家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聰明。像姜桃花這種聰明過頭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畢竟還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女人什麼事。
桃花翻了個身,吧砸了一下嘴,想像平時那樣將身子蜷縮起來,卻像是扯著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睡個覺這麼不老實?”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將她的身子給擺正,讓她平躺。順手扯過一旁放著的腰帶,將她雙腳捆在了床上,又找了錦帶,把她的肩膀一併固定,叫她翻不了身。
青苔:“……”
“這樣主子會不舒服吧?”
“總比她再扯著傷口好。”沈在野說著,起身把桌上的文書都搬了過來,靠著床邊繼續看。
抬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嗎?”
“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守夜不守夜,有區別嗎?”漫不經心地開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6:35
第二十三章
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這人的心思怎麼這麼難懂呢?堂堂丞相,給一個側室守夜,也算是聞所未聞吧?要真是關心,那為什麼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可要是不關心吧,幹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還醒著,肯定能提點她一二,可惜現在主子還在昏睡。
猶豫了一會兒,青苔還是選擇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萬一有什麼動靜,也好來得及。
沈在野單純是想走個過場,都給姜桃花守夜了,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吧?傳去南王那邊,也是個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機。
但是,這女人睡覺為什麼這麼不老實?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頭皺了又松,松了又皺,攪得他字都看不進去。
心下有些煩躁,沈在野乾脆脫了外袍,上床去伸手將她壓住,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肩。
這一拍,姜桃花還真就老實了,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沉睡。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個彆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了,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裡對姜桃花已經有了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裡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裡的自己還一直在掙扎,時時刻刻想從夢裡離開。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姜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裡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心裡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了。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了一句。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嗯。”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了。勉強洗了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那邊出事了麼?”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姜桃花樂了,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沈在野骨子裡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了她更省事。他這回想破了院子裡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麼,她可以幫忙。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沈在野出門就找御醫來問傷勢。
御醫一臉疲憊地道:“下官已經盡力了,娘子的命可以保住,但後續需要好生調養,否則就會落下病根。這回失血過多,傷口過長,少說也要靜臥半月,補血益氣。等拆了線,下官再來複診。”
“半個月?”眼神微動,沈在野問了一句:“要是半月之中沒有靜臥,反覆折騰,又會如何?”
御醫一愣,抬頭看他一眼,眼神瞬間古怪了起來:“若是不靜養,傷口崩裂,貧血暈眩,受苦的還是娘子自己。丞相若是當真疼惜娘子,也該忍著些。”
心裡在想事情,沈在野也沒注意聽後頭的話,只當是醫囑,就有禮地頷首:“知道了,有勞。”
御醫歎息,背著藥箱轉身離開,心想外頭傳言沈丞相愛好女色也不是空穴來風,人家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房事,聽他說這話,竟然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現在的年輕人啊……唉。
目送御醫離開,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臨武院走。姜桃花既然半個月不能動,那他平時留個人在爭春閣看著就行了,晚上再來上演恩愛戲碼足矣。
說了三天都會在爭春閣,那接下來要被擠掉恩寵的兩個女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顧氏已經被他貶了一頭,只等再踩一腳,娘子之位就會空一個出來。下面兩個女人的態度,也會決定她們的恩寵變化。
他這後院裡,每個女人都與朝中勢力有關,且關係深重,處理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
當今皇上有四位皇子,皆已封王。景王雖然是歷來最得寵的,但最近瑜王勢頭大盛,兩人誰高誰低,一時還不清楚。後頭的恒王雖然勢力不大,但文采斐然,頗懂治國之道,也有野心,未來形勢也不一定會差。
最後是南王。
唯一沒有往丞相府裡塞女人的,就是南王。
微微勾唇,沈在野抬頭看了看這大魏的天空。巍峨大國,皇帝正值盛年,國力強盛,百業俱興,真是一個很好的國家啊……
像極了一把鋒利的絕世好劍。
收回目光,他低聲吩咐:“湛盧,將府上剛進的汗血寶馬牽去景王府吧。”
“是!”湛盧應了,轉身去辦。
相爺不在爭春閣了,金玉就連忙悄悄回去知會了顧懷柔。等午時下人都去吃飯了的時候,顧懷柔便悄無聲息地進了桃花的屋子。
姜桃花在吃飯,雖然她沒什麼胃口,但是為了身體能儘快好起來,還是逮著什麼吃什麼。顧氏進來的時候,她還在跟雞腿做鬥爭。
“啊,你來啦。”轉頭看見人,桃花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著她:“臉色不太好,是外面太冷了嗎?”
顧懷柔站在床前看著她,眼神冷冽:“春天到了,外面怎麼會冷,冷的只是人心而已。”
神色不變,桃花指了指床邊,溫柔地道:“先坐下,站著怪累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臉色微沉,顧懷柔不悅地盯著她:“被你料中爺重罰了我,你很得意吧?”
火氣好大啊,看來沈在野還真沒留情?
收斂了神色,姜桃花一本正經地道:“我沒什麼好得意的,倒是有些同情你,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非得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你!”顧懷柔想發火,可心裡到底是有些怕了,咬了半天牙也只能低下身段來,在床邊坐著道:“我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爺為什麼重罰你?”
“是!”
桃花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因為爺不想讓我好過啊,所以首先,就會讓這院子裡的人不好過,而且賬都算在我的頭上。”
微微一愣,顧氏皺眉:“什麼意思?”
“比如這回的事情,若是昨日我未曾同你說那些話,那今日爺重罰于你,你還會上門來跟我說話嗎?”桃花抿唇:“以你的性子,多半是會懷恨在心,以後一有機會,肯定會往死裡整我,是不是?”
心裡一跳,顧氏別開眼:“我不是這樣的人,誰…誰會那麼小氣?只是你搶我恩寵是事實,害我被重罰也是事實,以後你犯錯的時候,我肯定不會輕饒了你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顧懷柔心裡明白,自己會做的可能比姜桃花說的還嚴重,指不定就故意弄些東西來整她,以平心頭之恨。
桃花笑了笑,也沒反駁她,只道:“不管怎麼說,你我這梁子算是結大了,以後相互敵對,各自都不會安生。但實際上,我是無辜的,什麼也沒做,平白多了你這一個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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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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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6:45
第二十四章
歪著頭想了想,顧氏沉默。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男人在這後院裡的作用啊,是最大的。”輕咳兩聲,桃花道:“誰與誰生恨,誰與誰親近,其實只有爺才能影響,因為咱們不就是指著他活的麼?所以他想讓我不好過,實在太簡單了,只要先寵我,為了我不惜重罰他人,剝奪他人的恩寵加在我身上,就會引起所有人對我的仇視。那有朝一日他不再寵我護我,我便如同掉進蛇窩,再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這樣說,娘子可能明白?”
顧氏有點傻了,愣愣地看著她:“爺為什麼要讓你不好過?”
這具體的理由,姜桃花是不可能告訴她的,只垂了眼眸捋了捋袖口,歎息道:“因為當日錯嫁,我得罪了爺,令他蒙羞了,所以……”
“令爺蒙羞?”顧氏瞪大了眼:“發生了什麼事?”
“說來有些難以啟齒。”桃花抿唇,一臉膽怯地看了看屋子裡。
顧懷柔回頭,朝著越桃道:“你與這丫鬟一起出去。”
“是。”越桃屈膝,與青苔一併退下,關上門。
桃花重重地歎了口氣,吞吞吐吐地看著顧懷柔道:“你在府裡的時間比我久,沒有發現爺有什麼問題嗎?”
顧懷柔一頓,低頭想了想,神色也古怪起來:“你是說……房事嗎?”
哎嘿?她是打算污蔑沈在野不舉的來著,結果真的有什麼問題嗎?眼睛一亮,桃花立馬來精神了,靠在床頭欲言又止:“你也發現了?”
“是啊,這事兒在府裡不算什麼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顧懷柔道:“但是那怪癖算不得什麼,你做了什麼得罪了他?”
怪癖?桃花一愣,心下忍不住打鼓。她與沈在野圓房那一晚上沒發現什麼怪癖啊,難不成這人其實有虐待人的傾向?還是說有什麼特殊愛好?
渾身一個激靈,桃花裝作一臉茫然地道:“我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爺發了好大的火,說我放肆。”
顧懷柔一驚:“你難不成點燈了?”
桃花想了想,點了頭。
“天啊,那怪不得了。”顧懷柔瞥她一眼,捏著手帕道:“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爺晚上就寢的時候屋子裡是不能有一點光的,不然他就會很暴躁,大發雷霆。咱們屋子的窗邊都有厚簾子,就是為爺準備的。”
還有這種事?姜桃花驚訝了,她記得在和風舞那晚上月光好得很,照得沈在野的臉還特別好看,他一點事兒也沒有啊,怎麼會是見不得光的?
暫且按下這疑惑,桃花看著顧懷柔道:“原來是這樣,我晚上是喜歡點燈睡的,怪不得爺那麼生氣,我當時身中媚毒,腦子也不清醒,還與他大吵了一架,爺大概是很恨我的,要不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我怕是活不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啊。”顧懷柔點頭,想了一想也算心裡舒坦了些。爺要是因為想最後來弄死姜桃花,所以現在這樣對她的話,那她不至於那麼委屈。
“咱們其實,都是爺手裡的棋子罷了。”看她一眼,桃花歎息道:“若是當真任他擺佈,相互仇視,那最後只有兩敗俱傷。娘子今天既然過來,咱們不如就想一個互利的法子,對大家都好,如何?”
“你有什麼法子?”顧氏戒備地看著她。
桃花微笑:“眼下我得寵,你失寵,我就能在你失寵的這段時間幫扶你,讓你不至於被府裡那些個見高踩低的奴才欺負。但是作為回報,還希望娘子與我站一條船,莫要害我。”
顧懷柔沉默,眼珠子轉溜了幾下,起身道:“這個我要回去好生考慮。”
“沒問題。”桃花抬頭看她:“眼下的情況,娘子頻繁來我爭春閣也不方便。若是同意我的想法,只管送個紅色的香囊來,若是不同意,那日後娘子的榮辱,我便都不會再插手。”
“好。”多看了她兩眼,顧懷柔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越桃還在外頭等著,見她出來,便跟著一起出了爭春閣,往溫清閣走。
“你覺得這姜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顧懷柔輕聲問了一句。
越桃一愣,上前兩步輕聲道:“奴婢覺得她是個聰明人,就方才奴婢聽見的那些話,她是有理有據的,令人信服。”
“那你覺得她值得我投靠嗎?”顧氏皺眉:“眼下她雖然得寵,但也不知道爺什麼時候跟她算總帳,若我真跟她站一條船,那到時候被牽連了怎麼辦?”
越桃想了想,輕聲道:“依奴婢之見,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幫忙,又不想被她牽連,就與她私下結盟,不去害她就是。至於明面兒上,過得去就成,不要讓爺覺得您與她太親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做就行了?”顧懷柔想了想:“這個買賣倒是划算。”
姜桃花可能是想在這後院裡找幫手,她既然那麼精打細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計了去,到時候白白給人當階梯,還脫不了身。
打定了主意,顧氏便回溫清去找了個紅色的香囊,讓金玉送去了爭春。
桃花吃了一碗阿膠雞湯,正嚼著紅棗當零嘴兒,就見青苔拿著香囊進來了。
“反應倒是挺快啊。”伸手接過香囊看了看,桃花輕笑:“青苔,你猜這顧娘子是什麼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還能是什麼意思?您方才不是說,要是顧娘子同意您的話,就會送這個來麼?現下人家送來了,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現在身子還很難受,桃花也費力翻了個白眼給她:“都照你這麼單純的想法,這世上就沒‘人心隔肚皮’這句話了。”
“……難不成她還有別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了兩眼那香囊:“您從哪裡看出來的?”
“很顯然,顧氏是想讓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連累,所以打算送個香囊結了盟之後,享受我的庇佑,但不會為我做事。”
伸手將香囊放在一邊,桃花輕笑:“這樣一來她只賺不虧,所以才會這麼快下決定,把香囊送來。否則,她就該多想一段時間。”
青苔嘴角抽了抽:“您…連這個也算計進去了?”
“當然。”揉了揉額頭,桃花疲憊地躺了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會乾脆地來幫忙,所以壓根也沒想當真與她上一條船,因為看沈在野拿她先開刀的態度,她以後也未必有什麼好日子過,所以她只要別為難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了。”
青苔:“……”
這位主子現在嘴唇都還發白,看表情也不會太好受,竟然還有多餘的精力想這麼多,簡直是可怕。
“您還是先躺會兒吧。”她低聲道:“等會還要換藥。”
每換藥揭開紗布一次都是折磨,桃花聽著,連忙閉眼休息。只是閉上眼了還不忘吩咐一聲:“你去瞭解瞭解這府裡的用度供給。”
“是。”
平靜了許久的丞相府後院終於是起了波瀾。沈在野留在爭春三日,為姜桃花請御醫,還重罰了上門找事的顧娘子。這些消息跟飛似的很快傳遍各個院子。
“這下有熱鬧看了。”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邊,嗑著瓜子道:“顧氏潑辣任性,被這麼一罰,面子上過不去,肯定就會與薑氏為難。今晚本該是孟氏侍寢,明晚又是段氏,這兩人都是與薑氏同為娘子,論資歷還比薑氏老一些,卻同時被薑氏搶了恩。梁子可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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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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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7:04
第二十五章
梅照雪輕笑一聲,擺弄著面前的茶具:“沒惹上我們,就看戲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對付的,咱們只管站遠些,別讓血髒了裙子就好。”
秦解語頷首,臉上笑容甚為明亮,嘴唇輕動,瓜子皮吐了老遠。
沈在野就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爭春,親手給桃花喂藥。
姜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不肯張口。
“這是補血的藥。”沈在野微笑:“我親自喂,你還不吃?”
堅定地搖了搖頭,桃花笑著伸手對青苔道:“銀針。”
青苔恭敬地遞過來,桃花捏了針就放進藥裡試了試。
眯了眯眼,沈在野臉上依舊掛著笑:“你還怕我給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擔心爺呢。”看著銀針沒問題,桃花笑笑吟吟地將藥接過,靠在床頭邊道:“南王爺不是說了麼?妾身的命託付給爺,爺不能殺了妾身。但是這院子裡人這麼多,難免有人不小心用錯了藥,試一試總沒什麼不好。”
看著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藥,沈在野輕笑:“你戒備心倒是重。”
“在爺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了。”桃花朝他低頭,一副恭順的模樣:“不過妾身既然是爺的人了,爺又何必總想著為難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著她低頭露出來的白皙脖頸,伸手過去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你哪裡看出,我在為難你?為了你,我可是讓御醫一晚上都沒能回宮。”
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聽聞爺重罰了顧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該罰。”
“爺未免太過苛刻了吧。”桃花笑了笑:“顧娘子一不是故意與妾身過不去,二也沒造成任何嚴重後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寢了?”
“你是在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寢的日子少了,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了,你還不高興?”
當誰都願意跟條毒蛇睡一窩嗎?姜桃花心裡冷笑,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妾身沒有多想,只覺得凡事都該講個理。顧娘子被重罰委屈了不說,這院子裡的其他人還會覺得爺被妾身迷惑,所以處事偏頗,連帶著責怪妾身。爺這樣做,難道不是與妾身為難麼?”
竟然被她看出來了?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不是依舊低估了這女人?分明是寵她的表現,換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了,怎麼會清醒地說這些,還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動,沈在野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可是規矩已經立了,再寬恕顧氏,未免讓人覺得我出爾反爾,此事……”
“妾身有辦法。”打斷他的話,姜桃花伸手就拿過枕頭邊放著的香囊:“這是顧娘子送來給妾身道歉的小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據說顧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頭認錯,爺何不寬容一二,得個大度的名聲?”
沈在野抬眼,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顧氏來跟你道歉了?”
“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還勞她過來認錯,妾身真是過意不去。”
騙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顧氏的性子,絕對是會大鬧一場的,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還反過來給姜桃花道歉?她沒那麼懂事。
側頭看了湛盧一眼,湛盧躬身俯在他耳邊道:“顧娘子午時的確來過爭春。”
“……”
沈在野沉默,看著面前臉色蒼白還強自笑著的人,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怎麼做到的?”
“爺說的是什麼?”桃花一臉無辜:“妾身做了什麼?”
“你要是什麼都沒做,顧氏會來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確什麼都沒做,可能是顧氏自己覺得愧疚,所以才來的吧。”
這話糊弄外頭的人還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了,伸手拿過桃花喝完了藥的碗,重重放在旁邊的託盤裡。
清脆的一聲響,驚得屋子裡的人都繃緊了身子。姜桃花抬了抬眼皮,鎮定地看著他:“好端端的,爺怎麼發火了?”
“我不喜歡會撒謊的女人。”沈在野沉了臉道:“尤其是自作聰明企圖將我玩弄鼓掌之間的。”
桃花坐直了身子,微微皺了皺眉又鬆開,平靜地看著他道:“爺息怒,妾身只是在保命而已,與您沒什麼直接的衝突,您又何必這樣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聰明惹他生氣,還是真的算准了他的心思惹他惱羞成怒,姜桃花不是看不出來。這架勢嚇唬嚇唬別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嚇大的,早就不怕了。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鋒利的劍,將她從頭到尾戳了一遍。末了似乎發現她沒什麼懼色,終於還是放棄了威懾,直接開口問:
“你當真只是想保命,還是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桃花微笑:“爺放心,妾身只是想保命,畢竟命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其餘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爺,但那些會讓妾身處境危險的事情,爺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了。”
意思很明顯,他要怎麼動他的後院都沒關係,只要別威脅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順從。那種一時捧她上天,再讓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別再有了。
沈在野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充滿了壓迫感。姜桃花溫柔地回視他,甚至還帶著微笑。
屋子裡的氣氛很緊張,像是拉滿了的弓,要麼弓斷,要麼箭出。青苔和湛盧站在旁邊,都不敢大口出氣,背後已經隱隱有汗。
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輕笑了一聲,伸手將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爺想要妾身怎麼做?”桃花歪著腦袋俏皮地問。
“你就當個尋常女人,在這後院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沈在野抬手,溫柔地順了順她的長髮:“至於你的性命,有我在,不會丟。”
“以何為信?”桃花道:“爺在南王那裡也是保證了妾身性命無憂,可惜說到做不到。若是沒有憑證,妾身也不敢輕信于爺。”
還挺謹慎?沈在野挑了挑眉:“那你覺得用什麼當憑證才妥當?”
這個一早就打聽好了,桃花直接開口道:“聽聞爺有一塊寶貝得不得了的玉佩,可否暫且放在妾身這裡?一旦妾身因為爺的行為喪命,那便人亡玉殞,如何?”
沈在野的臉“刷”地就沉了下去,下頷的弧線繃得緊緊的,屋子裡的光線瞬間暗了不少。
“不行!”
桃花一驚,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下意識地就縮了縮肩膀:“為什麼?”
床前這人垂了眼眸,神色頗為不悅:“那塊玉佩我不離身,你換別的東西。”
“……哦,那啥,您先別激動哈。”打量他兩眼,桃花小心翼翼地道:“玉佩不行就換錢吧,您押一萬兩黃金在南王那裡,一旦妾身死于您的行為之下,黃金就歸妾身了,可好?”
戾氣稍微消了些,沈在野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你命都沒了,錢要給誰?”
“總會有人替妾身討,這個爺不用擔心。”桃花笑了笑:“一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據妾身所知,相爺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十兩黃金。當然了,其他收入定然是不菲,妾身也不擔心爺拿不出來。”
拿是拿得出來,但被個女人這麼算計,他心裡還是不爽的:“你的命值這麼多錢?”
“妾身會向爺證明,這買賣爺只賺不賠。半年之後,若是妾身還活著,那黃金就原數奉還給您,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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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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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7:13
第二十六章
放在南王那裡,沈在野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就算沒這約定,他也是要放的。這條件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不過他沒有一口答應,而是上下掃視著姜桃花,像是在估價。
桃花挺直背脊,臉色差但是不輸氣勢,眼神堅定地告訴他:老娘就是值這個價!
“既然要合作,那就要雙方互相信任。”沈在野伸手,輕輕攏上她的脖子:“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你也該好好為我所用,別再想動什麼歪心思。”
“爺放心。”桃花道:“妾身很靠譜的。”
“既然靠譜,為何還企圖對我用媚術?”眼神一沉,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緊,沈在野似笑非笑地道:“我這個人見不得太美的東西,會想親手捏碎,你要試試嗎?”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收了身姿,驚恐地搖頭:“不必了不必了,爺息怒!妾身以後保證會在您面前改掉這習慣!”
習慣?她根本就是每次看見他都企圖控制他,找他身上的弱點。這若是習慣,那也太可怕了。
輕哼一聲,沈在野鬆開她,看她老老實實地縮著肩膀,沒好氣地道:“等會我就讓人寫好契約給你,然後將黃金送去南王府,你就好生休息吧。”
“爺!”
見他想起身走,桃花連忙喊住他:“爺覺得,妾身當真只用在這後院裡當個普通女子就夠了?”
斜她一眼,沈在野雙手抱胸:“你還想怎麼樣?”
“妾身覺得爺這金子給得爽快,再這麼躺著,好像有點對不起您。”桃花笑眯眯地道:“景王的事情,爺還沒辦妥吧?”
神色一緊,沈在野沉眸看她:“你知道了些什麼?”
“您不必緊張,您想做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姜桃花抿唇,很是沉著地道:“妾身就算知道,也不會多說半個字。如今是您的人了,更是只會幫您,不會害您。”
沈在野滿是懷疑地看著她,胳膊下的手慢慢捏緊。
桃花就當沒感受到殺氣,仍舊很鎮定地道:“景王如今是聖上最寵愛的皇子,爺若想涉奪嫡之爭,必定從他入手。先前爺就想用妾身的死換景王與皇上生嫌,再收攏景王的心。從這一步,妾身就能明白爺對景王是個什麼態度。”
先拉攏,再當踏腳石,最後一腳踢開。
沈在野的偽裝是極好的,當下的形勢,恐怕外頭的人都會覺得他是開始傾向于景王,朝中也應該漸漸開始有了立景王為太子的呼聲。景王是一心想拉攏他,對他毫無戒備,所以沈在野這一步棋,勝算極大。
“妾身壞了您的事,爺必定還有些惱怒。不如就由妾身出馬,將此事彌補了,如何?”
好大的口氣!沈在野冷笑:“你以為是什麼事,那麼輕而易舉地就可以辦到?機會只有一次,沒了就是沒了,你拿什麼彌補?”
頭有些暈,桃花伸手揉了揉,氣息弱了些:“恕妾身直言,爺上次的計畫大概是有些匆忙,很多地方有紕漏。景王就算當真因恨殺了妾身,在皇上那裡頂多受一頓罵,嫌隙不會太深。而且難免會對您產生懷疑。”
“妾身倒是有法子,可以讓皇上對景王的為人起疑心,且不會牽扯您一絲一毫。”
沈在野一頓,眼裡的殺意微減:“什麼法子?”
“等妾身先休息一會兒,醒來再稟告,總歸是說到做到的,畢竟事關性命。”臉色蒼白得難看,桃花勉強朝他一笑,躺平了身子,皺著眉就閉上了眼。
沈在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吊得了他的胃口,這女人初來乍到,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好像對自己和相府後院甚至朝中的事都瞭若指掌。
怎麼辦到的?
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看著這巴掌大的一張臉血色全無,沈在野心裡的天平還是忍不住往“留下她”這一邊微微傾斜。
這麼厲害的女人,死了也有點可惜吧?
若是她當真能把景王的事情辦妥了,那……他也就沒有必須要殺了她的理由了。
想起她的傷勢,沈在野伸手去掀被子,心想今天怎麼也應該有些結痂了。結果被子掀開,都沒脫她的上衣,就瞧見白色的寢衣上血紅一片。
臉色一沉,沈在野低喝一聲:“湛盧,叫醫女和大夫來!”
“是。”
青苔抬頭看了一眼,心裡也是一緊,顧不得規矩,連忙上前輕輕撈開桃花的衣裳,解開紗布看了看。
“定是方才坐起來的時候扯裂了!”急得紅了眼,青苔埋怨似的看了沈在野一眼:“爺不能讓主子躺著說話麼?這傷口好不容易……”
沈在野抿唇:“她自己逞強要坐起來,也要怪在我的頭上?”
這鍋不背!分明是姜桃花自己蠢!
青苔張嘴,也說不出什麼話了,只能轉身去將藥都備好,等大夫和醫女來重新包紮。
沈在野靠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等醫女和大夫來了,就帶著湛盧往外走。
“爭春裡還有房間吧?”
湛盧點頭:“側堂空著。”
“嗯,那今晚我就在側堂休息,對外只管說相爺通宵照顧姜娘子便是。”
湛盧有點驚訝,抬頭看他:“您不是同姜娘子合作……”
“合作當中,她就該體現她的價值,不然我為什麼要答應她的條件?”沈在野輕笑:“姜桃花命硬得很,你不用擔心她。”
心裡一跳,湛盧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臉驚恐地道:“奴才不擔心!”
“逗你罷了,別著急。”沈在野看他一眼,歎息道:“姜氏容貌秀麗,也的確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住。”
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對她動心,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湛盧繃緊了皮,悄悄打量自家主子兩眼,心裡頭一次沒什麼底。按說主子這話說得輕鬆,也真的不像是要問罪的樣子,可是周身散發的氣息,怎麼又有些怪怪的。
沈在野沒在意他,進側堂就洗漱休息,也不再過問主屋裡的情況。
桃花的傷勢兇猛,傷口一裂,大夫和醫女就又忙活了兩個時辰才退下。
一夜休息之後,她睜開眼,面前就又是沈在野那笑得很假的臉。
“起來喝粥吧。”
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桃花看著他道:“爺當真很閑?”
“不閑,只不過你昨日話沒有說完,讓我很惦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沈在野道:“等你說清楚,我就該去早朝了。”
閉了閉眼,桃花道:“爺只管告訴妾身,皇上最忌諱的是什麼事即可。妾身要怎麼做,就是妾身自己的事情了。爺難道還是個喜歡看過程的人?”
皇帝的忌諱?
掃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若不告訴我具體的計畫,我怎知你不會拖累我丞相府?”
“妾身不用丞相府的名義做事。”桃花道:“出了這相府,大魏沒幾個人認得妾身,爺又擔心什麼呢?”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如今看過她這張臉的,也就南王和他而已,景王也是沒見過的。
略微一思忖,沈在野開口道:“皇上最忌皇子不知分寸,衝動做事。所以景王一向穩重,從未越矩。”
“妾身明白了。”桃花點頭:“等再休養兩日,傷口癒合得好些,妾身便去替爺辦事。”
兩日?沈在野笑了:“你這傷御醫說了,沒有半月下不來床。”
“爺等得起半個月?”
“等不起。”
“那不就得了。”桃花輕笑:“妾身要怎麼做,爺都不必管,只等著看最後的結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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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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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7:29
第二十七章
他們這種人,都是不會管過程多艱險,只會看成敗結果的。
給這種人做事,也不必強調自己有多辛苦多努力,把事情做好就對了。
“你倒是信心十足。”伸手將粥放在一邊,沈在野看著她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景王為人謹慎,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多謝爺關心,兩日之後,妾身便以逛京都的名義出府,還望爺允許。”
“好。”沈在野點頭,也不再多問,轉身去桌邊坐下用了早膳,便進宮去了。
三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沈在野卻沒有要離開爭春的意思,每日都是親自喂薑氏吃飯喝藥,細心照看。
第三日的時候,倒是下了令,不扣溫清的月錢了,只是侍寢之事,還是看相爺的心情。
“這是怎麼回事?”秦解語很意外:“不僅顧氏沒鬧,薑氏還反過來替她求情?兩個人腦子都被門夾了?”
梅照雪洗著茶具,輕聲道:“有些人你當她傻,她其實還是聰明的。顧氏被罰了一次,許是知道疼了,所以向薑氏服了軟。”
“那豈不是沒戲看了?”秦氏頗為不悅:“這三日都過去了,段芸心和孟蓁蓁那裡也沒什麼動靜,害我白高興一場。”
“你急什麼呢?”梅照雪洗淨一隻白瓷茶杯,輕輕放在案上:“茶要慢慢品,日子要慢慢過。現在沒動靜是因為不到時候,等時候到了,動靜便不會小。”
秦氏皺眉,有些按捺不住,不過看夫人都這麼鎮定,她還是壓了脾氣,耐心地繼續等。
被搶了恩寵的孟氏和段氏不是不怨,只是看眼下爺這麼看重姜氏,薑氏又沒什麼機會犯錯,所以不敢有動作罷了。
段芸心也是開府就進來的老人,很能沉住氣。但孟蓁蓁進府不到三月,年輕氣盛,難免就關著門在屋子裡發火。
“她憑什麼叫爺這樣寵愛?”捏著帕子眼淚直掉,孟蓁蓁哽咽著看著自己的丫鬟:“我進府才多久,難道就要失寵了麼?”
丫鬟采苓輕輕替她拍背順氣:“您這也不算失寵,只是那薑氏手段了得,攪亂了府中規矩罷了。”
“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就出來這麼個妖孽!”孟氏委屈極了,眼神卻是分外怨毒:“你讓人看緊那院子,一旦有什麼動靜,馬上來告訴我!”
“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采苓道:“半夜都有人守著的,您不必擔心。”
孟氏點頭,手裡的帕子都快被揉爛,盯著屋子裡某一個角落,眼神沒有焦距,卻帶著些狠勁兒。
又過了一日,姜桃花的傷口算是終於結了痂,勉強下床走了兩步,還是暈得要坐下來。
“景王那邊打聽得如何了?”她問。
青苔道:“今日景王與瑜王有約,未時一刻會去浮雲樓。大魏國都的地圖丞相已經送來了,奴婢將景王府到浮雲樓的路線畫了出來,您過目。”
接過地圖,桃花在桌上趴著,蔥指輕輕劃過圖上的線,眼眸裡滿是沉思。
“替我更衣吧。”
青苔一愣:“您現在站都站不穩,真的打算一個人出去?”
“帶著你也不像話,你要是不放心我,在暗處跟著我也行。”桃花笑道:“免得萬一死在街上了,沒人收屍。”
“主子!”青苔沉了臉:“您既然知道危險,做什麼還非要冒這個險?!”
“我開玩笑的,你別緊張啊,乖。”桃花連忙拉著她的手,輕輕搖晃:“死是肯定不會死的,這兩日大補,身子恢復得也快,堅持幾個時辰不是問題。要是不冒險,那早晚也是個死,還得拉上你給我陪葬呢。”
“陪葬就陪葬!”青苔眼眶紅了:“總比讓您一個人在生死間掙扎來得好。”
桃花失笑,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傻子,做人可以重情義,但不能本末倒置。你我都能活下來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抱著一起死?”
青苔語塞,洩氣地跺腳:“反正奴婢怎麼都說不過您就對了!”
“既然說不過,那就乖乖聽話。”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桃花起身去妝台邊坐下,開始給自己這慘白的臉上妝:“拿那件月色清荷的布裙出來。”
“……是。”悶聲應了,青苔找了裙子,等自家主子上完妝,便伺候她更衣。
“這樣看得出病態嗎?”桃花張開手,低頭打量著自己。
青苔搖頭:“看不出,您的妝容也很恰當,就像是普通的民間女子。”
“好勒!”滿意地點頭,桃花轉身就往外走。
沈在野已經允她出府,所以馬車就在側門等著。姜桃花一上去,門口就有家奴去回稟沈在野了。
說是要上朝,這位爺卻呆在府裡沒動,看人來稟了,才披了披風往外走:“跟去看看,以防萬一。”
湛盧莫名其妙地道:“您為什麼要親自跟?奴才派人去就可以了。”
“她要對付的是景王。”沈在野斜他一眼:“你們去看著有什麼用?出了岔子,你們能擺得平?”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湛盧點頭,老實地跟著自家主子往外走。
景王的馬車未時還差一刻就從王府出發了,桃花算著路線,他怎麼都是要經過回音巷的,所以就在巷子口上等著。
回音巷在國都的南邊,裡頭多是歌坊賭館,國都最大的地下錢莊和賭坊都在這裡,所以來往的人難免雜亂些。
清麗麗的姑娘往巷子口這麼一站,瞬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膽子大的還上前調戲:
“小姑娘,可是缺錢花了?不如跟哥哥們去喝酒?”
桃花抬頭,怯生生的眼神分外惹人憐愛。肩膀一縮,像極了一隻無辜的小白兔,捏著裙角就往旁邊退。
圍觀的眾人心裡都是一跳,這等姿色的女子,比起和風舞的頭牌怕也是不遜色的,怎麼會就孤零零地站在了這裡?
“你……你們別過來。”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瞬間蓄滿了眼淚。桃花貼著牆根兒站著,臉上滿是惶恐。
這場景,是個人看著都會覺得心生不忍,想把這姑娘拉進懷裡好好疼惜。四周經過的人本就是打算看一眼熱鬧的,但是只要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的人,便再也沒能走動路。這等的絕色,又是這等的楚楚可憐,像幅仙女圖似的,令人移不開眼。
“真是好本事。”
看著巷子口聚集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開始堵了街道,對面茶樓上坐著的沈在野冷笑了一聲,捏著茶杯卻沒喝。
湛盧渾身一緊,覺得自家主子身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打量一下表情,卻完全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姜娘子這是打算幹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空蕩蕩的茶樓上只有他們兩人,沈在野也沒顧忌,淡淡地道:“她是想堵了景王的路。”
用姿色堵人家路這種大膽又自信十足的做法,還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景王的馬車四面皆封,若是不讓他下車,定然就看不見她。姜桃花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他更好奇的是,這人見著景王又打算怎麼做?
未時,回音巷口連同旁邊的街道都被形形色色的男人擠滿了,場面分外壯觀。有衙役接到消息想來趕人,沈在野直接讓湛盧去擋了。
於是姜桃花十分順利地堵到了景王爺。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穆無垠掀開車簾,皺眉問。
身邊的護衛連忙上前打探,回來拱手道:“這些人好像在圍觀一女子。”
“什麼樣的女子,值得這麼多人堵著路?”穆無垠不耐煩地道:“讓人去開道,本王趕著時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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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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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7:41
第二十八章
“是。”護衛應了,剛轉身想下令,卻見人群紛紛讓開,有一抹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什麼人!”前頭的護衛連忙攔住她。
這一聲呵斥,剛要放下車簾的景王爺就看了過來。
桃花瑟縮著身子,慌張地看了一眼護衛的刀,又連忙往人群裡退。這一退,後面的人便想上來拉著她。
“求求你們放我走吧!”她掙扎著哽咽道:“小女子只是來找東西的,與各位無冤無仇……”
聲音脆如穀中之鶯,一身荷花裙也是清麗非常,景王愣了愣,掀開車簾走了下來。
“你是何人?”
護衛連忙讓開,四周的人也紛紛後退。桃花跌坐在路上,聞聲抬眼看他:“小…小女子是初到貴地的,沒犯什麼錯,什麼也沒做……”
“別緊張。”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去年他在獵場上追的那只花鹿,眼睛清澈,充滿慌張,分外讓人心疼。穆無垠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溫和,低下身子來看著她問:“你的家人呢?”
桃花扁嘴,帶著哭腔道:“走散了。”
“那你打算去哪裡?”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桃花抿唇:“我在這裡等爹爹的,他拿了我的簪子進這巷子了,叫我在這裡等。”
巷子裡?穆無垠抬頭,瞬間有些氣憤,卻沒說什麼,只溫柔地將她拉起來:“那本…我帶你去找他,如何?”
“……”對面茶樓上灑了半杯茶。
湛盧驚疑地看著對面的沈在野,掃一眼他的表情,這回總算是有點明白了。
自家主子好像是在生氣,臉色沉得難看,不知道是氣自己失算,還是什麼東西。
景王的反應的確在他們的意料之外,本以為那麼謹慎的人,定然不會輕易相信陌生女子。沒想到這姜娘子有這麼厲害的本事,能這麼順理成章地引起景王的注意。不過這對自家主子來說是好事啊,畢竟姜娘子是在幫他的忙。
所以主子還氣什麼?
“走。”
瞧著那兩人已經往巷子裡去了,沈在野起身。大步下樓。湛盧連忙跟上,一邊看著前頭情況,一邊小聲嘀咕:“姜娘子這是打算做什麼?”
沈在野沒回答他,只看著前頭那一群護衛跟在兩邊,中間的穆無垠扶著姜桃花慢慢地走著。
左手放在她手腕下,右手放在她腰上地扶著。
微微抿唇,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心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景王難成大事的原因吧。色字頭上一把刀,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敢這麼輕易相信陌生人,他不栽跟頭誰栽跟頭?
一看姜桃花這種姿色就不可能是大街上隨意能撿到的,這些人為什麼就相信自己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還靠這麼近?萬一姜桃花會武,一刀就可以捅死他了知不知道?
隱了身形跟了半條巷子,只見王府護衛幾乎都站在了大喜賭坊門外,景王只帶了兩個人就跟了姜桃花進去。
去賭坊幹嘛?
沈在野抿唇。略微想了想,轉頭對湛盧道:“你先去京都衙門打點好,讓他們懂事些,等會聽我吩咐。”
“是。”湛盧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沈在野還是拐進了旁邊的和風舞,再度出來,一身錦衣換成了毫不起眼的布衣,帶著斗笠就進了大喜賭坊。
姜桃花跟在景王身邊,茫然地四處尋找,急得嘴唇發白:“爹爹呢?爹爹哪裡去了?”
穆無垠很是心疼地拉著她:“你別急,慢慢找。若是當真找不到,就隨我回府吧。”
“不要!”桃花果斷地就拒絕了,愣了愣好似才反應過來要顧及人的面子,連忙行了個小禮,哽咽道:“小女子不是無家可歸。若是當真找不著爹爹了,便回老家去就是。”
穆無垠有些意外,神色也更加放鬆了些,看著她道:“你看不出我身份尊貴嗎?”
怯生生地打量他兩眼,姜桃花顯得有些局促,掙開他的手後退了兩步:“看…看得出來,多謝您願意幫忙尋找家父。”
奇了怪了,一般的女人看見他這一身繡龍錦袍都是要撲上來的,怎麼這女子反而怕他?
人都有逆反心理,所以“欲擒故縱”這一招從古至今只要沒被人識破,都是百發百中。被人捧久了的景王爺,頭一次在個民女這裡不受待見了,反而更加固執:“你先別忙著拒絕。先看看能不能找著你的爹爹吧。”
桃花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輕輕點頭,繼續在人群裡找。
沈在野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這招數也沒個新鮮的,要不是她長得好看,景王今兒才不會買帳!
不過,把人拖在這賭坊裡有什麼作用?
桃花去櫃檯一邊比劃一邊問:“掌櫃的,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這麼高的大約四十余歲的男人?穿著藍布衫,臉上有顆痣。”
這純屬瞎掰,但是賭坊每天來往那麼多人,她隨口謅一個也是能砸中的。
掌櫃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有些不耐煩。抬頭卻看見了後頭穿四爪龍袍的人。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就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答:“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來過,但是咱們這裡地界兒寬,您要找起來可能得多花點時間。”
瞧她當真是在找爹爹,都沒多看他兩眼,景王也就漸漸對姜桃花深信不疑了。
放鬆戒備的這一瞬間,他就對上了這女子的眼睛。
這眼睛很好看,清澈帶霧,裡頭像是有風卷起的溫水,形成了漩渦,引著人就往裡頭掉。
“貴人,咱們得多找些時候呢。”姜桃花微微低頭,白皙的脖頸看起來誘人極了。
一瞬間穆無垠都記不起來自己在哪裡,只呆呆地點頭:“好。找多久都可以,我陪你。”
桃花嫣然一笑,笑得背後兩個護衛都失了神,跟著她一起往賭桌那邊走。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只要你押對十把,不僅是賠資,這滿架子的寶物還可任選一樣帶走!”
經過一個賭桌,莊家吆喝得大聲,姜桃花也就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一支金釵上頭,流連了片刻。
“想要嗎?”穆無垠溫柔地問她。
桃花咬唇,搖搖頭:“不想要。”
說是這麼說,目光可沒從那釵子上移開。
景王當即就坐上了桌子,身後兩個護衛也沒攔著。
看到這裡,沈在野好像就有點明白了。當今聖上最忌諱皇子不知分寸,不潔身自好。景王駛了萬年的小心船,今兒怕是要在美人溝裡沉舟了。
想了想,他轉身就去找這賭莊的東家。
穆無垠到底是王爺,就算東家有背景,也不敢往死裡坑。他得給他們點底氣,也讓景王見識見識民間賭坊的厲害。
自古愛賭的人就沒幾個有好日子過,而且一旦開始賭,想停下來是很難的。景王自己也知道,但是不知怎麼的就開始了,一旦開始,看著旁邊眼巴巴望著他的美人兒,他也不可能說不要那簪子了。
賭法是三個篩子,押數。方法很簡單,賠率很高,但是要贏十把才能拿架子上的東西當贈品。
姜桃花就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先贏了三把,然後就開始一直輸。
“怎麼會這樣?”穆無垠皺眉,讓護衛繼續去換籌碼:“要贏十把會不會太難了?”
莊家賠著笑,背後直冒冷汗,正想著要不給這位王爺放放水算了,就見一個夥計過來他耳邊嘀咕了兩聲。
這一嘀咕,莊家的背就挺直了,笑眯眯地看著他道:“這位客官,您要是覺得十把太多,那可以只贏五把就獲贈一件寶貝。但是每一把的籌碼就必須是一百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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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7:58
第二十九章
“一百兩?!”穆無垠一驚,很想說一百兩都夠普通百姓活一輩子了,這賭莊怎麼這麼獅子大開口?
可是,旁邊站著的美人兒還一臉崇拜地看著他,他也不好認慫,只能硬著頭皮道:“一百兩就一百兩吧。”
桃花倒吸一口涼氣,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貴人,這銀子太多了吧,咱們別……”
“你不用擔心,我有的是銀子,不缺這一點。”穆無垠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拍,只覺得觸手如玉,細嫩又光滑,忍不住就抓住細細摩挲。
桃花臉紅了,怯怯地看他一眼,連忙把手收回來。
可惜,收得再快,剛回來的沈在野也是看見了,微微眯了眯眼。
這勾引人的手法未免太熟練了,到底是在多少人身上試過?而且如此看來,和風舞那一夜,也未必當真是她的初夜吧?
輕嗤一聲,沈在野抿唇,繼續隱去一邊看情況。
賭局開大了,四周圍觀的人也就多了,穆無垠更加騎虎難下,只能一次次地下注,帶的銀子不夠,便讓人記在景王府的賬上。
輸輸贏贏三十多把,那簪子才終於戴在了桃花的頭上。以貞頁劃。
“貴人好厲害!”桃花雙眼泛光,仰視著他道:“是經常賭嗎?我爹爹賭了十幾年,都沒能贏個什麼東西給我。”
本來還有些心虛,一聽這話,再對上她的眼睛,穆無垠瞬間覺得這幾千兩銀子值得了,微笑著問:“還想要嗎?”
“不要了不要了。”乖巧地擺手,桃花眼裡充滿愛慕:“只是方才下賭注的時候,您看起來真的很霸氣,像統帥千軍萬馬一般。”
“哈哈。”穆無垠笑了,低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你要是跟了我,總有機會親眼看著我統帥千軍萬馬。”
臉頰一紅,桃花敏感地捂了耳朵後退兩步,正了神色道:“貴人說笑,貴人這樣的身份,小女子怎麼配得上。既然找不到爹爹,那小女子就先……”
“你別走。”連忙拉住她,穆無垠低聲道:“是我唐突了,你別生氣。你爹爹在這賭坊裡,咱們就慢慢找,找得無聊,我就賭兩把給你看,怎麼樣?”
“這……”桃花很猶豫,景王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拉了她的手就往下一個賭桌走。
沈在野安靜地坐在二樓喝茶,看著景王帶著姜桃花在樓下各個賭桌之間穿梭,冷笑了一聲。
未時過了,申時酉時也過了,大喜賭坊裡熱火朝天,眾人都來圍觀王爺賭錢了,景王好像也忘記了自己和瑜王有約,只顧著一擲千金為紅顏。
但是,最後這一張桌子,他卻下不去了。
“你們使詐!”一拍桌子,穆無垠大喝:“不可能總是我輸!”
莊家平靜地看著他道:“輸贏有命,願賭服輸,咱們大喜賭坊百年老店,從來不出千。貴客既然願意賭,那輸了就不能耍賴!”
冷汗涔涔,穆無垠也不想耍賴,但是這賭注不知不覺加到了二十萬兩,這麼一輸,就算是他景王府,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拿出來這麼多錢!
他到底是怎麼坐上這賭桌的?怎麼會這麼控制不住自己?
打了個激靈,穆無垠突然覺得四周的一切好像都清晰了起來,心裡一片清明,瞬間覺得大事不好了!
這該怎麼收場?欠這麼多錢,誰來還?
抬眼看向身邊,空蕩蕩的。那姑娘已經不見了。
“人呢?”臉色一沉,他低聲問護衛。
護衛道:“方才那姑娘不是給您說了麼?去旁邊繼續找她爹爹去了,您還點了頭。”
他點過頭嗎?完全不記得了,難不成當真是玩入迷了,沒顧上周遭的事物?
起身想走,莊家連忙喊了一聲:“景王爺,咱們賭莊的錢可不興賒欠的,等會就上您府上去拿,您可得提前備好。”
“荒唐!”穆無垠冷冷地看他一眼:“早聽說這賭坊謀財害命,原來當真不假。本王尚且被你們詐騙二十余萬白銀,若換做普通百姓,豈不是真要被逼死?今日來查訪,本以為你們看見本王會有所收斂,不想竟然更加變本加厲!若要錢,有本事去官府要!”
說完。轉身就想走。
“哎!皇親貴胄就能欠錢不還?”莊家底氣十足,根本不怕他唬人的這一套,當即就讓人上前攔住他:“您既然不想還錢,那就休怪我們不能讓您走出這大門了,就算告去官府,您也沒理!”
周圍的人一片譁然,議論紛紛,景王被一群打手圍在中間,臉色難看得很。
“去通知京都衙門!”他低聲對旁邊的護衛道:“讓他們派人過來。”
“是。”護衛應了,強硬地闖了出去,賭莊的人也沒攔著,任由他離開。
下麵頓時混亂,賭客四散,吵吵嚷嚷。穆無垠一臉鐵青,眼睛還在四處搜尋那姑娘的身影。
姜桃花已經上了二樓,坐在沈在野旁邊。把廂房的窗戶給關上了。
“您幫個忙。”她白著臉道:“等衙門的人來,這事兒就成不了了,還是快些去把瑜王請過來,景王今日爽了他的約,他也該過來看看。”
掃了她一眼,沈在野道:“這些不用你擔心,瑜王已經在路上了。”
“那就好。”松了口氣,桃花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茶,灌了兩口之後,就趴在桌上喘粗氣。
有那麼累麼?沈在野平靜地再給自己倒了杯茶:“姜娘子好生厲害,三言兩語就蠱惑了景王,他平時可不會這麼傻。”
翻了個白眼,姜桃花有氣無力地道:“他當然不傻。不僅不傻,渾身戒備還緊得很,要不是妾身拼了命偽裝找到機會,還真沒辦法了。”
“你用了媚術?”
“廢話!”
“……”沈在野眯眼:“脾氣這麼大?”
桃花歎息,撐著腦袋起來,看著他道:“不是妾身脾氣大,是妾身還帶著傷,又堅持了這麼久,真的很難受。爺在人辛苦完成任務的時候,語氣能不能溫和一點?別以為媚術是什麼輕鬆的東西,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以及大量精力的,沒那麼簡單。”
不簡單嗎?沈在野抿唇,他遠看起來。她也就是拋了幾個媚眼罷了。不過……看她累成這樣,他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就要走。
“您去哪兒?”桃花虛弱地問了一聲。
“還能去哪兒,自然是回府。”停下步子,沈在野回頭看她:“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是我的事情,回去吧。”
點點頭,她是很想回去的沒錯,可是……
“您能不能扶我一把?”
“姜桃花,別得寸進尺。”他不悅地眯眼:“能走就自己走,我扶你出去像什麼話。”
氣極反笑,桃花咬牙:“妾身要是自己能走,就不會向您開口了!”
黑了臉,沈在野轉身過來,一把撈起她。斜了兩眼道:“方才站在景王身邊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能給人家倒茶,也能給人家拉手呢。這會兒倒是沒力氣了?”
身子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桃花松了口氣,聲音也越來越弱:“您這酸了吧唧的有意思麼?目的達到就行,您管我怎麼達到的?”
“女人要有廉恥之心。”
“您看我是水性楊花了還是跟人苟且了?”桃花氣得直哆嗦:“說話別那麼難聽!”
她這是給誰辦事呢?辦成了沒獎賞就算了,還要受他這一頓嘲諷?
沈在野冷笑,也沒多說,拎著她出門,從後門離開賭坊就坐上了馬車。
湛盧親自駕車,小聲稟告道:“京都衙門的人會在瑜王到了之後才來,主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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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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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8:08
第三十章
“嗯。”將身邊這人放好,沈在野道:“快些回府裡去。”
“是。”
馬車動起來,一路上難免顛簸。姜桃花臉色蒼白,妝都要遮蓋不住:“能不能慢點?”
“不能。”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越快離開這裡,越萬無一失。”
“那……放我下去,我自己走回去。”
開什麼玩笑?沈在野不耐煩地掃她一眼:“有馬車你不坐……”
話沒說完,卻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粉紅的荷花裙,腰上的位置血紅一片,她整個人蒼白得像是馬上要暈過去了。
“停車!”
馬車急停,桃花一個沒抓穩就往前倒,沈在野伸手撈住她,低斥道:“你是瘋了還是怎麼的?傷口裂了不會說一聲?”
張了張嘴,桃花暈得難受,壓根也沒力氣跟他吵了,乾脆靠他懷裡裝死。
“湛盧,走官道,平穩些回去。”
“是。”
毫不猶豫地掀開她的衣裳看了看,這傷口也不知道裂了多少次,白布上有凝結的血,也有新鮮的。
這樣都不死,這人是妖怪吧?
拆開白布放在一邊,看了一眼她這猙獰的傷口,沈在野抿唇,眼裡終於有了些動容。
青苔跟了自家主子一路,最後沒能跟上馬車,只能自己跑回去。等她到爭春的時候,主子的傷口已經清理過,重新包好了。
“你好生伺候。”相爺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吩咐:“等你家主子醒來,轉告她,想死就直接去庫房尋一把上好的匕首抹脖子。不想死就安安靜靜地呆著,別亂折騰了。”
青苔一愣,隨即有些氣不過:“主子今日這麼折騰還不是因為……”
“做丫鬟的,話不要那麼多。”
粗暴地打斷她,沈在野抬腳就往外走:“這傷口是她自己弄的,死在這上頭,那黃金也不會歸她。”
什麼人啊這是!青苔氣得直瞪眼,看著沈在野大步出去,心裡直咒他路上摔個跟頭!以貞叨巴。
屋子裡點了安神香,姜桃花睡得很好,只是臉色還很蒼白。醫女熬了藥進來,細心地一點點喂了她,又對青苔道:“藥房送來了上好的當歸阿膠,煩請姑娘找仔細的丫鬟去熬了,晚些時候再給娘子吃。”
“好。”青苔點頭,連忙出去吩咐。
一直在爭春外看著的丫鬟飛快地回了軟玉,將看見的事情統統告訴了孟氏。
孟蓁蓁眼神幽暗地聽著,歪了歪腦袋:“你是說,薑氏今天出門,倒是和爺一起回來的,還舊病復發了?”
“是。”丫鬟小聲道:“看爺的樣子緊張得很,親自抱著回來的。”
“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這個奴婢不知,聽其他人說,今日是爺許她出門去逛逛國都的。”
揉了揉帕子,孟蓁蓁不悅地道:“多半就是裝病博爺憐惜,病要是沒好,那還出什麼門!”
“奴婢也是這麼覺得。”小丫鬟道:“您打算怎麼辦?暗地裡教訓她兩下?”
“先不急。”孟蓁蓁抬手擋了她的話,道:“讓人去打聽清楚她出門做什麼了,才有話好說。”
“是。”
睡了兩個時辰,桃花清醒了一刻鐘,青苔本來想問她餓不餓的,附耳聽見的卻是:“你去外頭跟院子裡的丫鬟聊天,就說今日與我一同出去,看了不少大魏國都的風光,很高興。”
又氣又笑,青苔哽咽道:“您就不能少操點心嗎?”
搖搖頭,桃花閉上了眼。
青苔無奈,只能整理好情緒,按照主子的吩咐出門去,跟幾個熬藥的丫鬟坐一起說話。
“姐姐今日都陪娘子去了哪裡啊?”院子裡的小丫鬟好奇地問。
青苔笑道:“逛了許久的街,將這國都看了大半。魏國的國都真氣派。”
“那是,姐姐有空可以多看看,咱們魏國可比趙國繁華多了。”小丫鬟笑著,一邊扇風一邊道:“不過也巧,主子怎麼剛好和爺一起回來了?”
“路上碰見的,算是緣分吧。”打量了這問話的小丫鬟兩眼,青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扇子:“我來吧,你們也該去用晚膳了。”
“多謝姐姐。”小丫鬟起身,高興地招呼著院子裡其他人去吃飯。青苔打開藥罐子,檢查了許久,才繼續熬。
主子說得沒錯吧,她一旦不能用腦子的話,真的會死得很快。這相府後院,比起趙國皇宮也絲毫不遜色。
書房裡。
沈在野聽著下人的彙報,微微勾唇:“瑜王一去,事情鬧大也是預料之中,明日就等著他們鬧上禦書房了。湛盧,研墨,咱們也得準備個摺子。”
“是。”湛盧應了,擺開空白摺子準備好筆墨,沈在野就慢悠悠地開始寫。
景王和瑜王一向是表面交好,作為勢力僅次景王的人,瑜王不會甘心將皇位拱手讓給景王的,一有機會。定然會踩他一腳。
姜桃花今天就給了瑜王這個機會,明日等事情傳進宮裡,皇帝必然暴怒,之後就看瑜王自己的本事了。
至於他,他還有份大禮備著,在等著景王。
當今朝堂,皇帝因偏愛蘭貴妃,不似以前那般勤于朝政,而是逐漸將權力分給幾個皇子。太子未定,聖心卻一直偏向景王,景王也一直覺得父皇最看重自己,於是信心十足地等著,只待十幾年後皇帝西去,便可以登上大寶。
然而,現在出亂子了。
堂堂皇子。光天化日之下進賭坊賭錢不說,還欠了賭坊二十萬兩雪花銀。
“二十萬兩!”
一盞茶摔在腳下,震得景王後退兩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上來,踩在碎瓷之上,低頭道:“父皇息怒!”
明德帝一張臉都氣得漲紅,手猛地在書桌上拍:“你叫朕怎麼息怒!二十萬兩銀子夠我大魏邊疆的將士吃飽穿暖一整年,你卻揮手就扔進了賭坊,叫朝中百官怎麼看你,叫天下百姓怎麼看你?!”
景王心裡也氣啊,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去賭錢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是紅顏禍水,要不是那姑娘在,他也不至於……
不過,就算有那姑娘在,他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景王直接就跪了下去。也不管地上還有碎渣茶水了,連連磕頭:“兒臣自知犯下大錯,罪無可恕,但求父皇保重龍體,莫要暴怒。太醫說您的身子……”
“朕的身子用不著你操心!”明德帝恨聲道:“你給我回府去思過,一個月之內不准上早朝!”
“……兒臣謝過父皇。”
出了禦書房,景王渾身都被汗濕透,扶著隨從的手才走穩了路。正要離開,卻見恒王穆無垢迎面走了過來。
深深地看了他兩眼,景王也沒打算多說什麼,兩人相視一笑,拱手作禮,和和氣氣地寒暄了兩句。穆無垢就進禦書房去了。
“好一個恒王爺。”穆無垠繼續往前走,咬牙切齒地小聲道:“先前沈丞相說他有野心,本王還不信,如今才發現,這裹著兔子皮的狼,當真會咬人!”
“說起沈丞相,您要去見一見麼?”隨從小聲道:“聽聞他今日早朝就往皇上面前遞了摺子,又差人過來,說請王爺出宮後一敘。”
沈在野?穆無垠打起了精神:“見是定然要見的,去他府上麼?”
“丞相說在宮門口恭候。”
“快走!”
沈在野是他一早就想拉攏的人,先前送個美人過去,沒想到誤抓了趙國公主,給他惹了麻煩。幸虧他大度,不僅沒記恨,還幫他把罪責扛下了。以貞乒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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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8:25
第三十一章
這樣的人,若是能完全收為己用,何愁他主不了東宮?
宮門外停著相府的馬車,穆無垠到了,微微拱手就上了車去。
沈在野擺著茶案,微笑著看著他:“王爺辛苦。”
掃一眼冒著熱氣的茶,穆無垠心有疑慮地坐下來:“丞相找本王有何事?”
“出了大喜賭坊那樣的事,您又沒上早朝,微臣猜想早朝之後,您定會被皇上責難。”伸手端了茶,沈在野道:“所以特意等在這裡,讓王爺安心。”
景王一愣,接著就是一喜:“丞相願意助本王一臂之力了?”
“微臣乃受皇恩為官。效忠的只是皇上和大魏。”微微一笑,沈在野道:“談不上是助您一臂之力,只是當今朝野,只有您有資質繼承皇位,所以為您做些事,也是正常。”
“丞相做了什麼?”
搖了搖茶杯,沈在野沒直接回答他,反而問:“王爺覺得皇上心裡的太子之位,是非您不可嗎?”
太子之位。
景王抿唇,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先前本王一直是有信心的,但是今日出了事,本王倒是看清了一些東西。父皇他……未必當真非我不可。”
一個月不能上早朝,這懲罰聽起來輕,可恒王本就是在聚勢階段,他這麼一讓,不是給他機會豐滿羽翼麼?一個月後他回去,朝堂會是什麼樣子,父皇是壓根沒為他想過的。
在他的眼裡,可能還是能者居上,不管是他還是恒王,誰有能力,將來的太子之位就會是誰的。父皇與他,不是父子,是君臣。
看清這個事實,他的心涼了一半,越發想抓緊沈在野這些朝臣了。
“王爺心裡清楚就是好事。”沈在野笑道:“皇上無情,只看成敗。恒王野心,路人皆知。您再不明白形勢,東宮之位可就真要落他人之手了。”
“求丞相指點!”景王連忙坐直了身子,目光真誠地看著他。
不慌不忙地抿茶,沈在野伸手將旁邊放著的摺子給了他:“這份奏摺微臣抄了兩遍,另一本已經送到了皇上手裡。”
心裡一跳,景王連忙接過來看,看完之後大喜:“相爺大恩,叫本王以何為報?”
沈在野微笑:“您以後成為一代明君,就是對微臣最好的報答了。”
這話把景王給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看了他許久才道:“若本王一朝為帝,定不負丞相今日之恩!”
微微頷首,沈在野算是應了:“王爺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微臣會替您處理。”
“多謝!”景王滿懷感激地起身行禮,然後下了馬車,目送他離去。
兩天之後,姜桃花總算又能動彈了,嚼著紅棗在院子裡躺著曬太陽,愜意無比。
沈在野跨進院子就看見她那貓一般的模樣,勾了勾唇,揮手讓其餘的人都下去,自己走到躺椅旁邊,伸頭就擋了她大半的陽光。
“爺。”朝他一笑,桃花問:“可還順利?”
在旁邊坐下,沈在野輕聲道:“我稟明皇上,說大喜賭莊是黑賭之所,景王暗訪,為查封這賭莊出了大力,皇上氣已經消了,景王方才送了三個大箱子來,不知道是什麼謝禮。”
“恭喜爺。”桃花微笑:“得了景王信任,離間了他們父子的感情,還順帶讓恒王成了景王的眼中釘。”
一聽這話,沈在野心裡又不舒坦了,微微眯眼看著她:“你懂不懂什麼叫大智若愚?真正的聰明人話別說太多,也別說太明白。”
就算看懂了他真正的意圖,也別這麼大大咧咧地說給他聽行不行?很讓人不爽的。
“妾身女流之輩,沒有大智,只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桃花道:“爺的要求別太高了。”
懶得跟她貧嘴,沈在野伸手就掀開她的上衣看了看。
包著的白布上總算沒血跡了,這一兩天她傷口一直無法結痂,還讓他有些惦記。萬一死這府上了,南王還真會跟他沒完。
不過,這樣嚴重的傷口,留疤是肯定的了。
“爺。”桃花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衣裳,神色古怪地看著他:“您這動作會不會太流暢了一些?光天化日的,還是注意點影響吧?”
“你名義上是這府裡的娘子。”沈在野斜眼看她:“就算我在這裡把你給辦了,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嘴角抽了抽,“不要臉”這仨字就在嘴邊了,姜桃花忍了忍,還是咽了回去。
“您說啥就是啥!妾身認了!”
沈在野微笑,很是滿意地放開了她,看了看她臉上的血色,起身道:“在你傷口完全好之前,我不會再讓你做什麼了,安心養著吧。”
“多謝爺。”桃花笑了笑:“妾身也是想安心養著的,可惜您這院子裡好像不怎麼平靜。”
這兩天她躺在屋子裡,院子裡的小動靜也是不少呢。
“院子裡平靜還是不平靜,看你的本事,跟我無關。”沈在野道:“女人之間的事情,我一向不會插手。你要是沒本事,被人欺負了,可別來找我做主。”
“妾身也不求爺做什麼主。”桃花抿唇道:“只是妾身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清楚,傻兮兮地站在明處被人折騰,也不是個事兒。爺要是方便,賞妾身一本府中的花名冊看看可好?”
沈在野挑眉:“你想看這院子裡人的家世?”
“這不是必須的麼?”桃花俏皮一笑:“好歹要知己知彼啊。”
她來得晚,沒時間去一一打聽各房各院的身家背景,走沈在野這兒的路是最快的,因為花名冊這種東西只有他才會有。
沉思了一會兒,沈在野揮手:“你等會讓丫鬟去湛盧那裡取,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恭送爺。”桃花頷首,直到他跨出院門才抬頭,示意青苔去拿東西。
這兩日沈在野公務繁忙,誰也沒寵倖,晚上也沒在爭春過夜。饒是如此,姜桃花身上的壓力也不小,耽誤了別人五六天的侍寢機會,要不是她出不了這院門,估計早被人變著法子教訓了。
顧氏現在倒是安分,但是別的人可沒跟她聯盟,暗箭陰刀什麼的,還得硬扛。
你說這人生啊,有時候真是不公平。有人輕輕鬆松就能錦衣玉食高床軟枕,有人卻必須在地獄裡掙扎個九九八十一回才能有安樂日子。
要是可以,姜桃花很像當一個靠臉吃飯的美人兒,沒事撒撒嬌,繡繡花。就有人包她一生富貴。
可惜,夢想美得能讓人飛上天,現實總是殘酷得能讓人摔個稀巴爛。
比如眼下,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風聲,說爭春的姜娘子帶病上街與男子私下相處,惹得現在有人拿著她的畫像四處尋人。
桃花聽得心驚肉跳,心想那天街上難不成有會畫畫的人記住了她的樣子?那可就糟糕了啊,萬一讓景王發現,沈在野還不先宰了自己以絕後患?
急忙讓青苔去外頭尋了她的畫像回來,打開一看,姜桃花白眼都能翻出花來了。
“這長得像我?!”
看了一眼畫上那張稀奇古怪的臉,青苔安慰道:“不像,所以這畫像肯定與您無關。”
“但要是與我無關,府裡怎麼會有這種風聲?”桃花皺眉:“哪兒傳出來的?”
青苔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們現在在這府裡還不是很熟悉。始終處於被動階段,一切都只能等情況明瞭了再說。
姜桃花沉默,手指落在面前的花名冊上,翻到了孟氏的一頁。
孟太僕之嫡女。
太僕是管馬政的官,權力頗大,油水也多。他的嫡女竟然沒進宮,只在相府當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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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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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8:38
第三十二章
桃花瞬間覺得自己這公主當娘子也真不是多委屈了,畢竟她只算個庶出,人家正正經經的高門嫡出都只是個娘子呢。
總歸她現在也做不了什麼,不如等水當真淹進來了再說吧。合上冊子,桃花安心地躺下休息,心想現在誰愛議論誰就去,反正景王那邊,沈在野肯定會幫忙兜著的。其餘的東西,她壓根不怕。
“主子。”
用過午膳,青苔神色嚴肅地進來稟告:“夫人說一會兒要過來。”以貞叉才。
梅照雪?桃花眨眼。她來幹什麼?
雖然目前這院子裡她認得的人不多,但梅氏的確是所有人中最端莊的,有大家閨秀的氣度,也不是會沒事找事的人。這個時候來,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這樣一想,桃花還是勉強打扮了一下,靠在床頭等著。
梅照雪是一個人來的,一身梅花映春的裙子,微笑著在她床邊坐下:“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夫人關心。”桃花笑道:“還在養著,不便見禮,夫人莫怪。”
“你是懂規矩的,我知道。”梅照雪笑著拉過她的手:“只是有些事情你身不由已,我未曾想與你計較。”
這話說得。還叫不計較嗎?桃花心裡也明白自己壞了這府裡的規矩,只能低頭認錯:“妾身惶恐。”
“美色當前,爺不管不顧了,我也能體諒。”輕輕歎息一聲,梅照雪道:“只是如今侍寢的規矩不復存在,院子裡難免很多人不安。若有一兩個不懂事的衝撞了你,娘子也多擔待。”
這算是給她提前知會一聲,有人要對付她了嗎?桃花乾笑:“妾身瞧著這院子裡的人都挺懂事的。”
搖了搖頭,梅氏一雙眼裡神色深沉,靠近她一些道:“有的人不是那麼好相處,已經來我這裡告了不少的狀。我知她無理取鬧,所以沒理會,但是你可得小心。院子裡的是些什麼東西,也該看清楚了。”
眼神微動,姜桃花抬頭看她一眼,然後點頭:“多謝夫人提點。”
梅照雪微笑,眼裡的目光溫和又無害:“我就喜歡你這樣寵而不嬌,懂得分寸的女子。等傷好了,可以經常去我那裡坐坐。”
“好。”桃花一臉感激地應下:“等妾身傷好,一定帶禮物去謝您。”
頷了頷首,梅照雪臨走還給她送了一對鐲子,上好的羊脂玉。
“真有錢。”青苔咋舌:“咱們皇后娘娘手上戴的也是這種鐲子。”
桃花拿過一隻來掂量,輕輕一笑:“這位夫人好會做人,收攏人心倒是有一套,不愧是奉常大人家的嫡女。”
“主子覺得她可信嗎?”
搖搖頭,伸手將鐲子放下,桃花道:“這世上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
青苔一愣,有些失落:“主子連我也不能完全信任?”
“我可以把命託付到你手上。”桃花一本正經地道:“但是也無法完全信任你。”
“……”命都可以給,完全的信任有這麼難?青苔很不明白,不過想想自家主子的思維跟常人總是不同的,也就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夫人既然都來提點了,那咱們就小心些吧。”她道:“奴婢去注意一下院子裡的人。”
“不用注意了,直接把那天套你話的丫鬟趕出去,就說犯了上,爭春不要了。”
青苔一驚:“這麼直接?”
“夫人都給機會了,咱們還不抓緊?”桃花笑了笑,一雙眼裡滿是狡黠:“她想挑撥離間,那咱們就順勢推舟,看看那丫鬟到底是誰的人。”
梅照雪的意思她其實是明白的,就是告訴她有人要害她了,她在幫她擋,甚至還提點了她院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要是不借夫人的名義把那丫鬟趕出去,不是可惜了嗎?
背後的主子就算想算帳,這一筆賬肯定也是記在夫人頭上。她躲大樹下頭乘涼就好了。
青苔點頭,立刻去辦,沒一會兒院子裡就響起了哭聲。
“姜娘子,姜娘子!奴婢什麼也沒做,怎麼就被趕了呢?”綴玉邊哭邊喊:“請娘子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桃花聽了一會兒,聲音遠得快要出爭春了的時候,她才道:“把人帶進來吧。”
青苔單手就將小丫頭給拎了進來,丟在她面前。
綴玉嚇得渾身發抖,帶著哭腔道:“奴婢可是哪裡做錯了?娘子要這麼重罰?”
這院子裡犯錯被趕出去的丫頭,是會直接被趕出相府的,別的院子也不會收。
桃花靠在床頭,看著她輕聲開口:“好奴不事二主,你明白嗎?”
臉色一白,綴玉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她:“怎麼會……”
她怎麼會知道的?
“我對這府裡的情況不是很清楚,你是誰的人我也不在乎。”姜桃花歎氣,目光裡滿是憐憫地看著她:“但是夫人都親口說了你不是忠僕,有害我之心,那這爭春就容不下你了,走吧。”
綴玉連連搖頭,實在是太不甘心了:“奴婢沒有害主子之心!伺候這幾天雖然不是鞠躬盡瘁,但也是盡心盡力,娘子難道看不出來嗎?”
“日久見人心,這麼幾天也說明不了什麼。”桃花道:“比起你,我更相信夫人。”
若是其他人來嚼舌根,那好歹她還有點辯解的餘地。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夫人?綴玉咬唇,慌了神道:“奴婢以前的確是在軟玉伺候過,可不得孟娘子喜歡,就回去後院打了一段時間的雜,之後才被分到這裡來的。”
孟氏?桃花挑眉:“原來是這樣,你是孟氏的人?”
“是……不是!”差點被套話,綴玉急得眼淚直掉:“奴婢現在只是您的人,跟孟氏已經沒了主僕情誼了。”
“那我管不著。”桃花搖頭:“繼續留你,就是不給夫人面子。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說。青苔,拖走她。”
“遵命!”青苔應了,綴玉就更慌,伸手抱著旁邊的大花瓶企圖掙扎一下。
結果青苔走過來,連她帶花瓶一起拎了起來,瀟灑地送了出去。
桃花輕咳兩聲,吸了吸鼻子,聽見外頭的慘叫,有點擔心花瓶會不會碎。
不過青苔的功夫是靠譜的,人扔走了,花瓶原封不動地放了回來。
“很好。”桃花點頭,繼續躺下休息。
要正式就寢的時候,院子裡有丫鬟碎嘴,跑到青苔跟前嘀咕了一陣,青苔就傳話給了自家主子。
“孟氏大晚上跑去給夫人請安了,說是有些不愉快,出來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很。”
如此一看,還真是孟氏的人。
桃花裹著衣裳點頭:“剩下的就她們去折騰吧,我搶恩的這點兒罪過,沒多久她們就會忘記的。”
因為她受傷不能侍寢,但院子裡的其他人能。接下來才是這群女人真正的戰場,她是想置身事外的。
然而,不知道孟氏是不是受了刺激,第二天竟然直接上門來了。更可怕的是,還帶著沈在野。
“妾身有事要稟告爺。”她咬著嘴唇看著桃花道:“與姜娘子有關,所以煩請娘子退下左右。”
桃花睡得正舒坦呢,半睜著眼睛給沈在野請了個安,就揮手讓青苔下去。
“出什麼事兒了?”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喝茶,孟氏伸手就拿了一張畫出來。
這畫不是別的,就是姜桃花那稀奇古怪的畫像。
“咱們相府一向是清清白白,沒有半點流言的。”孟氏幽幽地道:“沒想到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夫人的意思是要瞞著爺,可妾身覺得,爺應該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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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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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8:49
第三十三章
看了那畫一眼,再看沈在野一眼,姜桃花似笑非笑地問:“什麼事啊,為什麼連我都不知道?”
孟氏抿唇,神色古怪地掃了她兩眼,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畫。沉默了一會兒。
桃花知道,她肯定也覺得畫得不像,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把畫放去了沈在野面前:
“最近外頭盛傳西街的畫師對圖中女子一見鍾情,畫了畫像四處尋人。妾身的丫鬟上街偶然看見,覺得和姜娘子有些相似。想起前些天姜娘子獨自上街與人私會的蜚語,妾身便覺得應該讓爺來問清楚,不然冤枉了娘子也不好。”
沈在野十分配合地點頭,抬眼看著桃花問:“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妾身未曾與人私會,也不認得什麼畫師。”桃花兩眼裡都是大寫的無辜,撇嘴道:“爺覺得這畫像上的人像妾身?”
“不像。”
“那就是孟娘子想多了吧。”桃花微笑,目光落在孟蓁蓁身上:“不過孟娘子倒是與我想像中的不同,要更嬌柔些呢。”
說得好聽是嬌柔,說不好聽的是小家子氣。原以為太僕家的嫡女,就算不及九卿之首的奉常,怎麼也該有些貴門風範。沒想到看起來倒像是怨婦,兩條眉毛時常皺著,眼角下垂,整個人氣色還不如她好。
所以說相由心生也不是沒道理,逮著點影子就敢上門來找她麻煩,這樣的人心腸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孟氏有點底氣不足。來的時候有丫鬟給她說這畫像是很像姜娘子的,所以她才敢帶爺來,沒想到當真一見,姜氏會長得這般……美。不是有攻擊性的美豔,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光彩清澈,半點不令人抵觸。
跟畫像上的簡直天差地別,那些個丫鬟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她的臉?
“姜娘子也與我想像的不同。”孟蓁蓁抿唇道:“這樣看來,倒是我捕風捉影了。既然是個誤會,爺也相信娘子,那這府中的流言就該散了。也免得壞了爺的名聲。”
“你總是這麼體貼。”沈在野微笑,絲毫不怪罪她,神色也溫和極了:“今日就當做是你來見一見薑氏了吧,她進府晚,以後你們還得相互照顧。”
“這是自然。”孟氏點頭,勉強朝桃花一笑:“姜娘子不會討厭我吧?”
桃花搖頭,笑道:“娘子幫我澄清了流言,怎麼還會惹我討厭呢?喜歡都來不及。”以貞豆巴。
兩個女人都皮笑肉不笑,看得沈在野起了層顫慄,嫌棄地拂了拂衣袍:“既然沒事,那咱們就先走了吧,讓薑氏好生休息。”
“是。”孟氏頷首,臉微微漲紅。多半是羞的。看也不敢再看桃花,捏了畫像就匆忙離開。
姜桃花目送他們出去,心想這點小風小浪的,手段也太輕了吧?她躺著都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
一顆心放了回去,她繼續養傷休息。睡了個午覺醒來,床邊又多了個人。
“我過來看看娘子。”顧懷柔臉上帶著笑,打量了她一番:“氣色好像好了不少,不枉咱們爺有什麼好藥材都往爭春裡塞。”
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氏是打算跟她撇清關係的,怎麼會突然來了?桃花有點好奇地看著她:“出什麼事了麼?”
“娘子放心,沒什麼大事。”顧氏笑道:“不過是往常都會有的一些小打小鬧,鬧不進你爭春。”
那就還是出事了嘛。桃花慢慢坐起來些,笑著問:“有什麼熱鬧?”
“這府裡的情況娘子不太瞭解,所以今日我特意跑一趟過來,免得你捲進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裡去。”顧氏道:“不知為什麼方才孟氏和秦氏又杠上了,這兩人天生的不對盤,一個剛,一個柔,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吵上一回。”
這麼激烈?桃花咋舌,孟氏和秦氏兩個她都見過了,秦氏明顯更難對付一些啊,孟氏那種心思淺的,怎麼活下來的?
“這府裡新來的人,饒是爺再寵,也就是一時的風頭,但是秦氏得寵已久。並著府中古娘子、萬侍衣等人形成一派,與以孟氏為首的另一派水火不容。其餘人的爭鬥都是輕巧的,上一回吵了嘴,指不定下一次就和好了。但是這兩邊的人,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會相互算計,甚至死人的都有。”
眉心一跳,桃花突然問:“那你是哪一邊的?”
顧氏不悅地看她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要分邊站的,我誰也不依靠,自己過日子。”
這倒是落個輕鬆。姜桃花點頭:“那我就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了。”
“你儘管好好享受這段養傷的日子吧。”看她一眼,顧懷柔撇嘴道:“等娘子傷好,這熱鬧便少不了你的一份。”
雖然新寵的確不足為患,但薑氏這樣讓爺看重的新寵,到底還是幾位主子的心腹大患。能踩死她,她們一定不會松腳。
本來顧懷柔也是不打算來的,瞧著最近府裡姜娘子的勢頭就不是很好,雖然她幫過自己,但互不相干才能明哲保身。
可今兒孟氏竟然也沒能在這爭春討著好,爺還半點不懷疑姜氏的忠貞,這就讓她不得不過來一趟,給自己留個後路了。人嘛,總是要懂得變通的。
桃花也沒多說,受了她這份好意,然後就開始邊看熱鬧邊養傷。
她可能是小瞧了孟娘子,鬥起來人家還真不弱。
沈在野在軟玉連歇了六天,秦氏踢開軟玉就鬧,然而她一鬧,孟娘子就哭。自個兒哭還不算,竟然喊了親娘來,一起去相爺面前哭。
姜桃花樂了,一想到沈在野每天要面對這些女人的爭吵,她就莫名覺得爽啊,煩死他最好!
沈在野倒是倔強,秦娘子要鬧,他反而繼續在軟玉住下去了,大有住到天長地久的架勢,連公文筆墨都搬過去了。
秦解語氣得不行,卻不敢去相爺面前說什麼,於是開始陰著使法子。孟氏恩寵正盛,難免驕縱,不僅不把秦解語放在眼裡,漸漸的竟然連見著夫人也敢不請安了。
府中眾人頗有微詞,沈在野卻像是不知道似的,在軟玉住滿了十天。
十天的時間,桃花的傷也有了起色,終於可以輕輕活動了。這天晚上在屋子裡正高興地嘗試自己換衣裳呢,結果門冷不防地就被人推開了。
美人肌膚如玉,半遮半掩,臉轉過來,朱唇微啟,盈盈的眸子裡滿是驚訝:
“您進人家房間不敲門的?”
沈在野輕笑一聲,進來就將門合攏,睨著她道:“這是相府。”
換言之,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敲門是什麼東西?
桃花被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震得一時語塞,攏好衣裳,老老實實地過來給他倒茶:“爺今晚怎麼過來這裡了?”
“住膩了,換個地方。”
“要讓孟氏摔疼麼?”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壓根不用多解釋。沈在野瞥她一眼,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桃花一臉感激地看著他道:“多謝爺放過妾身,不然妾身可能就是之後孟氏的下場了。”
抿了一口茶,沈在野嫌棄地皺眉:“你再敢給爺泡這種粗糙的茶,離孟氏的下場也不遠了。”
粗糙嗎?桃花拿著他的杯子過來就嘗了一口:“苦蕎茶,很好喝啊,您不覺得麼?”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在野道:“府裡下人才喝這種茶。”
“可是好喝就是好喝,管它誰喝的?”咕嘟一聲把溫熱的茶水喝完,桃花撇了撇嘴:“您要是不滿意,下次來的時候就提前說一聲,妾身好準備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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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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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9:00
第三十四章
“嗯。”甩了甩手上的茶水,沈在野起身,張開雙手看著她。
桃花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猶豫了許久,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沈在野:“……”
“我的意思,是讓你更衣。”一把將這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他板著臉道:“這點規矩都不懂?”
臉“騰”地一紅,桃花連忙伸手給他解系扣。
可是,她分明還是個病人好麼?抬手的時候扯著腰上很疼啊,剛剛給自己穿衣服都那麼困難,現在還得伺候這位大爺換衣裳?
眼珠子轉了轉,桃花突然驚歎了一聲:“這誰系的扣子啊,這麼緊?”
沈在野一頓,疑惑地伸手解開脖子邊的一顆盤扣:“哪裡緊了?”
“這個。”桃花指了指他腰上的系扣,沈在野伸手,自己解了,皺眉看她:“並不是很緊。”
“不緊就好,您把衣裳脫了吧,扣子都開了。”桃花點頭。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在野眯著眼睛盯著她,目光不太友好。
桃花傻笑,嘿嘿嘿幾聲就裝作去叫人打水洗漱的樣子。
這屋子就這麼大,兩人今晚上還睡一張床,她能躲哪兒去?嗤笑一聲,沈在野就坐在床邊,洗漱完了之後,自顧自地躺在了床的外側。
敏銳的直覺告訴桃花,今晚上可能不太好過,首先沈在野睡在床邊,就讓她上床很困難。
其次是這位大爺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個傷患,行動不便這個事情,跟挺屍似的躺著,一動不動。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上床休息,但是因為腰上的傷口,只能壓著沈在野爬進去。後果是可能會被揍一頓。
二、抱床被子出來在地上睡,但是人家過來她這裡休息,她還打地鋪,後果是可能也會被揍一頓。
既然反正都會被揍一頓,姜桃花也就瞬間釋然了,抬起一腳就踩在了沈在野的身上!
“……”
已經在假寐的沈丞相幽幽地睜開眼,目光更加不友好地看著她:“你想造反?”
“妾身想上床睡覺。”桃花無辜地看著他:“但是進不去。”
要是腰上沒傷,她還能像只貓一樣不驚擾他就跳進去,但是她現在是傷患啊!根本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萬一傷口再裂,受罪的還是她!
目光裡滿是戾氣,沈在野坐起身,收攏了他的大長腿,讓出一小塊空隙來。桃花感激地笑著,躡手躡腳地爬上床。乖乖地縮進牆角躺著。
“你外袍都不脫?”嫌棄地看著她,沈在野伸手就扯了她的腰帶:“穿著睡不難受麼!”
桃花一驚,跟只被拔了毛的麻雀似的,差點就蹦起來了。腰帶解了,外袍垮下來,裡頭是薄薄的寢衣。
“妾身晚上睡覺很不老實。”她小聲解釋:“為了爺著想,所以還是穿著外袍比較好。”
白她一眼,沈在野懶得跟她廢話:“脫了,你不難受我難受。”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袍子,桃花討好地看著他:“爺既然連腰帶都扯了,不如再幫妾身把袍子一併脫了?”
沈在野:“……”
誰見過這種女人?不幫他更衣也就算了,他堂堂丞相,還要反過來伺候她?
瞧著面前這人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揍人了,姜桃花連忙裝可憐:“妾身腰疼,疼死了嚶嚶嚶!”
疼死你活該!
心裡罵著,目光落在她那腰上。沈在野還是好心地幫她將袍子脫了,一把丟出床帳外。
“多謝爺!”乖乖躺下,桃花這回不折騰了,立馬閉上眼就睡。
沈在野先前說過,因為她傷疤醜陋噁心人,不會再寵倖她,所以今晚來這裡,多半只是單純地找個地方睡而已。這樣一想,桃花也就收了心思不準備對他怎麼樣了,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一旦睡著,除非從床上摔下去,否則姜桃花都是不會醒的。
先前在爭春,沈在野都是在側堂過夜。所以還真不太瞭解桃花的睡覺習慣。反正他睡覺要許久才能入睡,很長的時間是用來閉眼思考的,所以理所應當地認為旁邊的人也沒睡著。
正想著瑜王的事情,旁邊的人冷不防靠了過來,手腳並用,摟住了他。
微微皺眉,沈在野輕聲道:“老實睡覺。”
傷還沒好完呢,想折騰個什麼花出來?
桃花睡得安穩,壓根聽不見話,抱著個東西就安心地蹭了蹭,溫熱的身子貼著輕輕扭了兩下。
沒錯,她睡覺就喜歡抱個東西,先前一個人睡就抱枕頭。現在多餘的枕頭被人枕了,那就只有抱人了。
感覺到她這不安分的手往他寢衣裡伸,沈在野喉結微動,終於睜開眼瞪她:“你想幹……”
“什麼”兩個字沒說出來,就對上姜桃花安靜的睡顏。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過於聰明的女人,但她睡著的時候實在是很好看,臉嫩得像月光敷軟玉,鼻子細挺,嘴唇豐盈。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像兩把小扇子,下巴不尖不圓,額頭飽滿,要是給算命的人看,大概會說她生了極好的福相。
只是,耳垂有些小,這樣的人年少時候多磨難。
不知不覺就盯著她看了許久。等回過神來,沈在野有些不悅地道:“閉著眼睛也能用媚術?”
桃花自然是無法回答他的,夢裡都只覺得今晚上抱著的這個東西不錯,雖然有點硬,但是溫溫熱熱的,很舒服。於是忍不住就伸腳在他的腿上纏起來,身子也更貼過去,讓體溫透過薄薄的寢衣融在一起。
黑暗之中,不知道是誰的呼吸聲突然沉重了不少。
“你是真睡了,還是裝睡?”沙啞的男聲低低地響起。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月光從窗戶外頭透進來,將他臉上複雜的神色照得很是清晰。
“主子。”有人在暗處喊了一聲,隨即窗戶邊厚厚的簾子就被拉上了。
沈在野想起身,然而頓了頓之後卻道:“算了,你們都去好生休息吧,她身上有傷。”
暗處的人一愣,半晌之後才答:“是。”
幾聲響動之後,門窗都再度合上,沈在野深吸了兩口氣,終於還是伸手將這禍水摟進懷裡。
他是正常的男人,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出家的和尚,這麼活色生香的人在他旁邊,還這樣大膽,他不可能忍得住。
低頭湊近她,沈在野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面,眼眸一沉,張口就含住了她的耳垂
沉睡的桃花打了個激靈,伸手就推開了他,跟蝸牛回殼似的縮到了一邊去。
這會兒才想跑,是不是晚了?他冷笑,一把將人撈回來,專挑著她的耳廓輕輕呵氣,極盡挑逗地舔吻,手也忍不住解開她的寢衣,撫上她光滑的肌膚。
真是觸手如玉,這人吃什麼長大的?
糾纏了好一會兒,沈在野覺得自己已經是要受不住的時候,卻突然聽見桃花夢囈了兩聲,吧砸了一下嘴。
動作一頓,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別告訴我你當真是睡著了。”
這麼大的動靜誰還能睡?就算先前睡著了,現在也該醒了!
然而,姜桃花是真的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沈在野下床去將窗簾拉開了些。
屋子裡亮了亮,床上的人香肩半露,紅色的肚兜帶子四散,一張臉天真無邪,微微帶些紅暈。
這是熟睡的樣子,裝不出來。
黑了一張臉,沈在野很想將這人弄醒算帳!作為妾室就該有妾室的職責,比他還先睡著是什麼意思?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9:10
第三十五章
“姜桃花,你真是有膽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他的手背上青筋微起,忍了半天才平靜下來,伸手扯了被子給她蓋上,轉身就披衣出門。
“主子?”外頭守夜的湛盧驚呆了:“您還在?”
“去側堂。”
“……是。”
無風無浪的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爭春裡發生了什麼。
姜桃花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的時候覺得外頭的陽光一定很溫暖。以縱盡技。
“青苔,咱們去曬太陽吧。”
打著水進來的青苔連聲歎息:“主子,您都沒發現這屋子裡少了個人麼?”
哎?仔細思考了一番,桃花才想起來關心:“相爺上朝去了?”
“已經下朝了。”
“哦,那就好。”點點頭,她慢慢坐起來,正想說更衣呢,卻見青苔臉上一紅。
“主子……”
啥?順著她的目光,桃花低頭看了看自己。寢衣是敞開的,裡頭的肚兜也沒穿好,鎖骨下頭零零星星的有幾個紅痕。
不是吧?她還有傷呢,沈在野竟然這麼禽獸?愣了一會兒,桃花很憤怒:“太沒人性了!太說話不算話了!說好的不寵倖,他這是幹嘛呢!就非防著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就算要跟她那啥啥,好歹提前告訴她一聲,叫她有個準備啊。這樣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嗎!
青苔目瞪口呆:“所以…您這是在生氣相爺不給您蠱惑他的機會?”
“不然呢?”翻了個白眼,桃花道:“我本來就是他的人,難不成大早上一起來還要尖叫一聲捂著胸口跟被強暴了的良家婦女一樣?別逗了。”
青苔:“……”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洗完臉,起身上了妝,桃花心裡其實還是有點疑惑的。侍了寢的女人身子多少會有點後遺症,但是她除了這一點痕跡,什麼都沒有啊,昨兒到底是發生什麼了?
這點疑惑在看見沈在野的時候就消失了。
對上他那一張充滿戾氣的臉,姜桃花心虛一笑,心想也不用問了,她定然是在睡著的時候胡亂抱人,惹了這爺卻沒能給人家伺候好,所以這會兒找她算帳來了。
“爺的臉色不太好。”她嘿嘿兩聲道:“來喝點龍井茶吧,剛泡的!”
“我要喝苦蕎。”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桃花麻利地就吩咐:“青苔,泡茶!”
“不用她,你親自來。”
背後一涼,桃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爺,妾身還有傷。”
“有傷了不起麼?”沈在野冷笑:“沒死就泡茶吧。”
“是!”果斷地應了,桃花抱著茶壺就轉身出門。
屋子裡全是火啊,嚇死人了。她不就沒伺候好一回麼,至於麼!按理說沈丞相也不該是這麼重色的人啊,不然當初為啥還想弄死她來著?
心裡正想著,前頭已經是小廚房,門口站著的丫鬟微笑著將她手裡的茶壺接過去:“主子您歇會兒,奴婢泡好了給您。”
“好。”想事情當中,桃花也沒注意那麼多,就站在門口等著。
丫鬟沒一會兒就把茶泡好了,端出來道:“主子小心。”
桃花抬頭,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便接過託盤回去主屋。
沈在野神色有些古怪,手輕輕敲著桌子,也像是在想什麼。見她回來。倒是沒有先前怒氣那麼大了,只抬著下巴問:“你親自泡的?”
“爺的吩咐,妾身自然遵從。”桃花笑眯眯地放下茶壺,拿了茶杯出來小心地給他倒上一杯。以縱扔血。
沈在野頷首,為難了人家一番,也就消了氣了,接過茶杯吹了吹,便抿了一口。
“茶藝還該再練練。”放下杯子,沈大爺不悅地道:“跟下人的手藝差不多,也是丟人。”
“……您每天踩的地也是跟下人踩的差不多的,要不叫人來把這相府給刨了?”
下意識地就反駁了這麼一句,說完姜桃花就後悔了,打了打自己的嘴,頂著沈在野如寒冬冷風一般的目光,笑道:“妾身開玩笑的。”
“你嘴皮子很利索啊。”沈在野冷聲道:“看樣子精神不錯。要不就在這兒練茶藝吧。青苔,去給你家主子找十套茶具來,泡出十杯好茶再用午膳。”
十杯喝不死你丫的!桃花憤怒地抬眼,很想控訴這種行為完全沒人性啊!
結果一對上人家的眼睛,姜桃花立馬就慫了,乖乖順了毛,就坐在桌邊等茶具。
沈在野今天好像很閑,完全沒事兒做,就呆旁邊看她泡茶。
“爺不忙嗎?”倒水的時候,桃花問了他一句。
微微搖頭,沈在野道:“今日我休假。”
又休假?姜桃花震驚了:“你們大魏的丞相這麼好當?”
三公之首耶,身擔重任,事務繁忙,他還每隔十幾天就能休個假?
“你已經嫁到了大魏。”斜她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現在就是大魏人,還說‘你們大魏’?”
“妾身知錯。”桃花低頭。但是知錯沒打算改,她又不會一直留在這裡,終究不會是大魏的人。
不過瞧沈在野這模樣,雖然是休假,神色也沒放鬆,好像在顧慮什麼事情。這丞相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很好坐,說不定哪天還會被累吐血。
剛這麼想,抬頭就發現沈在野神色不對勁,臉色有些發青。
“爺?”嚇了一跳,桃花縮了縮肩膀:“妾身在按照您的吩咐泡茶呢,您至於氣得臉都青了嗎?”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說不出話來,悶了一會兒。俯身就是一口烏血吐在了地上。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驚,湛盧連忙上來扶住他:“主子?!”
桃花傻了,盯了他半天,小聲嘀咕:“還真吐血了?”
湛盧耳朵尖,抬頭就瞪向她:“你在茶裡放了什麼?”
搖搖頭,桃花無辜地聳肩:“我什麼也沒放啊。”
“你沒放東西,怎麼會知道爺要吐血?”湛盧皺眉,起身就朝外頭喊:“來人!”
安靜的爭春突然湧進來不少護衛,有的扶沈在野離開,有的將青苔和姜桃花一併押了起來,有的直接去拿沈在野剛剛喝過的茶杯,分頭合作,井井有條。
青苔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扯桃花的衣裳:“主子,怎麼回事?”
桃花皺眉,任由這些人押著自己,然後自己想了想。
沈在野只喝了頭一杯茶,而那杯茶,不是她泡的,是廚房的丫鬟泡的。
“你們分點人,去把爭春裡其他的丫鬟都押著,帶到臨武院去。”
聽見命令,護衛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是!”
結果應完才發現,相爺不在,誰在發令?
湛盧皺眉看了薑氏一眼,還是揮手讓他們去押人,跟著一起帶去臨武院。
在爭春喝個茶,竟然能吐血?大夫一到臨武院。姜桃花給爺下毒的事情也瞬間傳遍了整個相府。
孟氏是最高興的,當即就帶了人趕過去。其他院子的人自然也沒閑著,陸陸續續地過去,將臨武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算是桃花第一次與後院所有的人見面,雖然她是跪在內室,其餘的人都站在外室。
床上的沈在野臉色蒼白,下頷線繃得緊緊的,眉頭緊皺,整個人看起來難受極了。把脈的大夫神色也很凝重,半天之後道:
“相爺脈象古怪,應該是被毒物傷了內臟,所以才會吐血。具體是什麼毒,還得容老夫仔細琢磨,先服一顆解毒丹,再調養內息即可。”
當真是中了毒。
坐在床邊的梅照雪臉色難看得很,淩厲的目光落在桃花頭上,跟刀子似的:“你到底給爺喝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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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9:21
第三十六章
桃花實在無辜,小聲道:“爺說要喝茶,妾身便讓廚房的人泡了茶。”
“撒謊!”湛盧沉聲道:“奴才一直站在主子旁邊,分明聽見主子是讓娘子親自泡茶,娘子泡了茶回來,也說了是親自泡的,怎麼就成了廚房的人泡的了?”
歎了口氣,桃花覺得這事兒還真有點說不清,只能儘量一臉坦誠地道:“我身上有傷,只能讓丫鬟代勞,連廚房的門都沒進。”
梅氏皺眉:“哪個丫鬟泡的,你能找出來麼?”
“能。”姜桃花點頭:“請夫人先讓妾身去看一看我爭春裡的丫鬟。”
“好。”梅氏起身:“我陪著你看。”
旁邊的秦娘子聽著,白眼直翻:“爺都這樣了,夫人還說什麼陪她?押著她去也就是了。這院子裡咱們怎麼鬧都沒關係,傷著爺的人,您還要給她好臉色不成?”
看她一眼,梅照雪道:“真相尚且未明,你總不能一上來就定了人家的罪。”
孟氏捏著帕子在哭,聞言哽咽著開口:“不是她還能是誰?咱們爺是多謹慎的人,也就只有最近被薑氏迷得失態,在她院子裡慣常沒個防備的。現在出事了,姜娘子還能摘個乾淨不成?”
桃花無奈地道:“你家裡死了人,就一定是你殺的?這是什麼邏輯?空口白舌的污蔑可不行,孟娘子一口咬定是我要害爺,那倒是說說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女人以夫為天,我閑著沒事把自己頭上的天捅破了,有什麼好處?”
孟蓁蓁一愣,張口欲辯。可轉念一想,姜桃花的確沒有害相爺的理由,除非傻了才會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但是,就算明白這一點,沖著舊仇,她也是不會幫薑氏開脫的,寧可選擇沉默。
“行了,要知道真相就得查,你們在這裡吵嚷,還耽誤爺休息。”梅氏捏著手道:“都出去,薑氏跟我去後院審人,其餘人該幹什麼幹什麼,秦娘子列個名單出來,這兩日府裡的人輪流給爺侍藥。”
“是。”秦解語頷首應了,笑盈盈地看了孟氏一眼。
她安排的單子,那就順著她的心意來了。
孟氏皺眉,想爭辯又顧忌床上的沈在野,只能強壓下不滿,低頭退出去。桃花起身,揉了揉膝蓋,跟著梅氏就去後院。
爭春裡除了青苔,一共只有三個丫鬟,姜桃花用人謹慎,這三個丫鬟一般都是在後院和廚房裡,從未進主屋,所以看見的機會不多,臉也生。
但是只掃一眼,桃花就知道:“那丫鬟不在這裡頭。”
梅照雪有點驚訝:“你一直在屋子裡養傷,也能將院子裡的粗使丫鬟記得這麼清楚?”
“妾身記不清楚她們。”桃花搖頭:“但是妾身看過幫忙泡茶的那個丫鬟,身高到妾身的眉毛位置,雙肩削長,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陳年的小傷疤。而這幾個丫鬟,身形都不對。”
“你記得那丫鬟的容貌?”梅氏問。
搖搖頭,桃花抿唇道:“人的容貌可以偽裝,記來沒什麼作用,但是身體特徵不容易偽裝,更加容易尋找。夫人,趁著現在那丫鬟多半還抱著僥倖心理留在相府,您馬上下令相府裡任何人不得進出吧。”
梅照雪被震了震,看了薑氏兩眼,轉頭就吩咐人:“照姜娘子說的,把府裡的丫鬟都帶過來,任何人不得離府。”
“是!”下人應了,匆忙去辦。梅照雪臉上的表情終於沒那麼嚴肅了,看著桃花道:“娘子的記性真不錯。”
桃花笑了笑:“記性這東西有時候真是能救命的。”
她沒說的是,她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呢,只是以前沒發現有什麼作用,倒是來了魏國之後,多次讓她撿回小命,功勞巨大。
梅照雪抿唇,不動聲色地小聲道:“我相信不是你要害爺。”
“多謝夫人。”
“但是爺傷著了,你怎麼都會被罰,哪怕最後毒不是你下的。”她目光溫柔地道:“若是罰了你,你也別記恨我。當夫人的,總是要秉公辦事。”
微微一笑,桃花沒吭聲。好人壞人都讓梅照雪一個人當了,她還能說個啥?謝她提前預告,讓她受起罰來有個心理準備?
還是悶聲發大財吧。
府裡的丫鬟大大小小加起來竟然有五十多個,一起站在院子裡,把姜桃花嚇了一跳。
相府真是有錢。
“點過名冊了,人都在這裡。”管家躬身對梅照雪道:“夫人儘管盤問。”
梅氏頷首,正想讓桃花去看呢,就聽見一聲大喝:
“就是她!”
院子裡的丫鬟都嚇了一跳,相互看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在站在最後的一個丫鬟飛快地拔腿就跑!
姜桃花笑了,她這一嗓子只是嚇唬人的,因為丫鬟數量太多。有不少身形相似的,她一時不好找。結果沒想到做賊心虛的人膽子這麼小,一下子就露了餡兒。
“青苔,抓住她!”
“是。”青苔應了,飛一般地追上去,沒一會兒就把人拎了回來,丟在了梅照雪面前。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梅氏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看著那丫鬟問:“你是哪個院子裡的?”
小丫鬟渾身發抖,半晌之後才道:“軟玉。”
孟氏的院子。
梅照雪臉色微沉,看了桃花一眼。桃花聳肩,表示這事兒反正她也是不知情的。
“就是你替薑氏給相爺泡的茶?”梅氏繼續問。
小丫鬟沉默了半天,沒吭聲。桃花笑眯眯地道:“伸手看看就知道了,您問她也不會承認。”
青苔聞言,伸手將那丫鬟的右手扯出來。梅照雪低頭一看,食指上果然有一道舊疤。
“你好大的膽子!”當即怒喝一聲,梅氏揮手就道:“來人,把她給我押起來!”
“是!”旁邊的護院上前,將小丫鬟整個兒按在了地上。小丫鬟嚇得帶著哭腔道:“夫人饒命,奴婢也是奉命辦事,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啊!”
奉命辦事。
梅氏和桃花對視了一眼,心裡也都門兒清了。軟玉的人,除了孟蓁蓁,還會奉誰的命?
孟氏還正跟秦解語在臨武院外頭僵著。
秦氏盛氣淩人,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倒是半步不肯退讓:“爺最近是偏寵於我的,如今有事,定然也想看我伺候左右。你若是想公報私仇,抹了我的名字,那等爺醒來。我便要好生說道說道了。”
朝天翻了個白眼,秦解語嗤笑道:“當誰不會找爺說道?你使手段把爺留在你院子裡十來天,可苦了咱們院子裡的姐姐妹妹們了,天天見不著爺,獨你一人開心。如今爺都躺在裡頭了,你還想霸佔?可真夠不要臉的。”
“爺自己都說了,此後府裡沒什麼規矩,就按照他的喜好來。那他偏愛於我,怎麼就成了我的過錯了?”孟氏抿唇:“秦娘子自己摘不著葡萄,便要怪人家長得高,豈不是可笑?”
“這話說得好,個兒不夠高摘不著葡萄,就別怪人。”秦氏嬌俏一笑。揮了揮手裡空白的單子:“如今……可是我比你高。孟娘子自己都覺得可笑的事兒,就莫要做了吧?”
“你……”
爭吵不休,看著倒是很精彩。然而梅夫人現在可沒心情聽她們吵,帶了人就出來道:
“把孟氏押進靜夜堂,等爺醒了再審。”
孟蓁蓁一愣,瞪眼看她:“審我幹什麼?關我什麼事?”
梅照雪揮手,那小丫鬟就被綁著推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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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9:34
第三十七章
“綠茗?”看清那丫鬟的臉,孟氏很意外:“夫人您綁她幹什麼?這是我院子裡的粗使丫鬟。”
“既然是你院子裡的,那就沒錯了。”梅照雪道:“給爺下毒的就是她,已經審過了,說是奉命行事。”
孟氏傻眼了,捏著帕子看著地上的丫鬟,半晌才回過神來道:“不可能啊……這跟我沒關係……”
旁邊的護院是只聽夫人的話的。當即就上來押住她往靜夜堂帶。孟氏連連回頭,剛開始眼神還有些茫然,後來看向秦解語的目光就充滿了恨意。以縱土血。
這事兒不是她幹的,她沒這麼傻,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而這院子裡會這麼費盡心思害她的,肯定只有一個秦解語!
姜桃花躲在後頭瞧著,孟氏斯文,也沒大喊大叫,只是看樣子很不甘心。旁邊的秦娘子倒是得意了,眼裡滿是笑意,只是沒當真笑出來,還作勢捂著嘴道:“太可怕了,原來是她。虧得爺最近這麼寵她呢。”
梅夫人微微皺眉,看了看桃花,又看了看被帶走的孟氏:“說來我也沒想明白。要是姜氏沒有理由害爺,孟氏又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這還不好想?”秦解語笑道:“夫人您太單純了,想想整件事,要不是夫人聰明找到了真正的下毒之人,是不是就怪姜娘子頭上去了?那孟氏先前就與姜娘子有梁子,之後被連寵半月又是被姜娘子斷了恩,弄這麼一出來害薑氏,也不是不可能。”
分析得還挺有道理的啊,桃花低頭想了想,也的確說得通。孟氏這個人本來就小氣,上次一幅畫都能拉爺過來找她算帳,這次整這麼大一出來把罪名扣她頭上,也不讓人意外。
只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孟蓁蓁要是真這麼計畫的,方才看見綠茗被捆起來,怎麼會那麼茫然地承認這是她院子裡的人呢?臉上一點慌亂都沒有。
要麼是她演技出神入化,已經到了可以矇騙她這個演戲老手的地步。要麼……孟蓁蓁就是被人坑了。
基於自己演戲騙人的豐富經驗,姜桃花暫時傾向於後一種可能。
想了想,她還是轉頭進屋去看沈在野。
這個時候的沈在野可能是最溫和的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不會突然算計人,也不會黑著臉嚇唬人。
桃花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人其實還挺年輕的,也就二十多歲吧,一張臉真真是俊朗精緻,可惜氣場太強,總讓人覺得他已經四五十歲了。
這麼年輕的人,怎麼會有那麼狠的心的?
“主子需要靜養。”湛盧站在旁邊,戒備地看著她說了一句。
桃花回頭斜他一眼:“你要是不開口說話,這屋子裡一直是安靜的。”
湛盧:“……”
低頭想想,姜娘子這話竟然挺有道理的,他想張口再趕人,都不敢出聲。
打量了沈在野一會兒,桃花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雖然她不會醫術,但是脈象還是能摸一摸的。
虛弱遲緩的跳動從她的指尖傳過來,姜桃花挑眉,心想可能她把這人想得太壞了,以為他要故意整孟氏呢,沒想到是真的中毒了。
那,難道還真是孟氏在作妖?
低頭思考了片刻,桃花抿唇,正想起身離開,再一抬眼,卻對上了沈在野半睜開的眸子。
“爺?”嚇了一跳,她連忙問:“您感覺怎麼樣?”
眼裡好半天才有焦距,沈在野睨著她,有氣無力地道:“你這女人,心真狠。”
嘴角抽了抽,姜桃花本來還有點擔心他的,一聽這欠揍的語氣,瞬間坐直身子離他遠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已經審問出來,給爺下毒的人是軟玉的綠茗。爺這樣醒來張口就罵,妾身很受傷。”
“綠茗?”沈在野一愣,轉頭看向湛盧:“我睡了多久?”
湛盧低聲道:“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她們就把下毒的人找到了?
有些不敢置信,沈在野滿眼懷疑地看著姜桃花:“怎麼審問出來的?”
“妾身得先認個錯。”桃花乖巧地道:“今兒騙了爺,您喝的第一杯茶是軟玉的綠茗所沏,不是妾身泡的。妾身一去廚房,她便主動提出幫妾身泡茶,所以妾身就順水推舟,端了她泡的茶給爺。”
沈在野眉頭微皺:“軟玉的丫鬟,怎麼會在你爭春的廚房裡?”
“這就要問孟氏和綠茗了,妾身一直在主屋養傷,連門都不怎麼出的。”
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閃過去,桃花頓了頓,盯著沈在野的眼睛問了一句:“爺認識綠茗麼?”
“不認識。”沈在野淡淡地道:“在軟玉也沒聽過,多半是個粗使丫鬟。”
“是啊,是粗使丫鬟。”桃花點頭,眼裡突然充滿了探究:“可是,她這個粗使丫鬟卻知道爺最愛喝龍井,問都沒問,就給爺選了龍井茶。”
沈在野抬眼,不悅地看著她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愛喝龍井又不是什麼秘密,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她知道也不稀奇。”
對哦,桃花點頭,想了想,問:“孟氏已經被夫人關去靜夜堂了,爺是要現在審,還是多休息一會兒有了力氣再審?”
“過會兒吧。”疲憊地閉上眼,沈在野道:“我頭有些疼,你讓其他人都回去,然後留下來給我揉揉。”
“……”姜桃花呵呵笑了兩聲:“妾身還受著傷呢,爺。”
“你我如今都不是什麼完好無缺的人,更該相依為命。”聲音沉了兩個度,他冷眼睨她:“讓你留下來就留下來,為什麼每次都要多說些改變不了結果的話?”
“妾身明白了!”桃花低頭,十分果斷地行了小禮,然後起身出去傳話。
這個節骨眼上,後院都亂成一團了,他還留她在他院子,不是給她找事兒是什麼!桃花恨得牙癢癢,又拿這人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將他的意思傳達出去。
梅夫人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頭頂許久,才點了點頭,轉身離去。旁邊的秦氏走得就沒那麼爽快了,笑嘻嘻地看著她問:“按照爺這意思,那侍藥的名單上,是不是寫娘子一個人的名字就夠了?”
這話說得尖銳,又叫人不知道回什麼好。桃花歎息,朝秦娘子行了個平禮就回主屋去了。
侍藥名單是夫人要弄的,沈在野剛剛醒來還不知道這事兒,連累她無辜遭殃,連爭辯兩句也沒立場。還是老實夾著尾巴伺候大爺去吧。
這院子裡沒人真敢要了沈在野的命,所以那毒雖然聽起來厲害,一碗藥下去,他的神色也恢復了不少。
桃花乖乖地上床,趴在他旁邊給他揉額頭,一邊揉一邊盯著他問:“要是查出來背後下黑手的真是孟氏,爺打算怎麼辦?”
“此等蛇蠍心腸之女子,還能繼續留在府裡不成?”沈在野閉著眼睛道:“一旦罪名落實,便讓孟太僕帶人來領回去吧。”
桃花挑眉。
這若是在尋常人家,嫁出去的閨女犯了錯被休回去,頂多是家裡臉上無光。但沈在野是誰?當朝丞相,三公九卿之首。孟太僕位列九卿,自家女兒因謀殺丞相被休,那就不是掉面子的事情了,家破人亡也不是沒可能。定然不會願意事情鬧大。
也許這事兒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也說不定呢?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休息夠了,就讓梅氏帶著孟蓁蓁一起到了臨武院。
“爺!”孟娘子一看見他就淚水漣漣:“妾身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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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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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09:44
第三十八章
臉色還有些蒼白,沈在野沉著臉躺在太師椅上,睨著她道:“大夫說,若不是我只喝了一口,現在這相府就該掛白幡了。”
“不知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但妾身是不可能害爺的啊!”孟氏眼神裡滿是急切:“爺是相信妾身的吧?”
沈在野沒回答,旁邊的梅氏小聲道:“綠茗已經把什麼都招了,毒藥也在她的房間裡找到,證據確鑿。”
孟蓁蓁瞪大了眼:“爺,那丫頭只是外房的,跟妾身沒半點親近。她做的事情,不能就這樣算在妾身頭上啊!”
“你的意思是,府裡洗衣裳的丫鬟把你殺了,我也可以不用向孟大人交代了?”
一聽這話。孟氏的心就沉了,呆呆地看著沈在野,眼淚嘩啦啦地掉:“爺……您先前不是還那般寵愛妾身,如今怎麼會半點不願意相信妾身!”
“若是我將你寵成了這樣敢朝我下毒的人,那我甘願痊癒之後去靜夜堂思過。”沈在野語氣冰涼,眼神也是冰涼:“不管我先前有多寵愛你,你犯了今日這樣的過錯,我也不會繼續容你。”
“爺!”孟氏有些崩潰:“妾身當真是冤枉的!”
“若你是冤枉的,那就拿出證據,看是被誰冤枉的。”梅照雪輕聲道:“若是拿不出,幹嚎也沒用。”
孟氏一愣,看向沈在野,後者面無表情。算是默認了梅氏的話。
這一時半會兒的,叫她去哪裡找證據?她是被人算計的,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不過,有一點她能確定:“這院子裡想害妾身的,只有秦氏!”
“你的意思是,綠茗是被秦氏收買,故意害相爺來嫁禍於你?”梅照雪輕笑:“可據我所知,你們兩人相互之間一直盯得很緊,你的丫鬟若是去見過秦氏,你會不知道?”
孟蓁蓁有點慌,眼珠子盯著地面左右轉著,仔細想了想。
綠茗的確不可能見過秦氏那邊的人,若是見了。她肯定會知道。最近她院子裡恩寵多,秦氏只上門撒潑過幾回,其餘時候,連丫鬟都不曾來走動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日一早,我會去上早朝。”沈在野淡淡地道:“若是在那之前你澄清不了自己,也定不了別人的罪,那我便只有順便請孟大人帶你回去了。”
“爺……”孟氏哭得雙眼紅腫:“您這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你不也是在要我的命嗎?”疲憊地閉了閉眼,沈在野道:“這件事就說到這裡,你回去吧。照雪,今晚多派些人照顧軟玉,別出什麼岔子。”
“是。”梅照雪頷首,轉身見孟氏呆呆地跪著,沒有要走的意思,當即就讓人架著她出去。
姜桃花看了半天的精彩好戲,直到人都全部走了。才感歎道:“爺可真狠心,到底是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嗤笑,也沒多解釋,起身就讓湛盧準備晚膳,順帶對她說了一句:
“你今晚上不要回去了。”
桃花一愣,臉隨即一紅:“爺不是身子還虛弱麼?怎麼還要妾身侍寢?”
白了她一眼,沈在野扯了扯嘴角:“不是要你侍寢,而是爺覺得這臨武院的側堂挺舒服的,你去住幾天,給爺侍藥。”
姜桃花:“……”
這什麼毛病啊?自己身子難受,還要連帶著折騰她?她又沒跟他結什麼仇,好端端的睡什麼側堂!
氣鼓鼓地瞪了半天眼,桃花無奈,還是只能吩咐青苔回爭春去拿點東西過來。
“您瞧瞧,爺這不管不顧的,就把姜娘子留在院子裡了。”
捏著手裡的紙,秦解語陰狠地笑著,一點點地撕:“還寫什麼單子啊,爺的心思就是不在咱們這兒!”
梅照雪溫和地擺弄著茶具,微微一笑:“孟氏都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了,你還學不會沉住氣?”
“她倒楣是自己作的,現在這樣也是活該!”秦氏說著,語氣還是軟了些:“不過您說,她這是做什麼呢?薑氏雖然得寵,但在大魏又沒什麼背景,她背後可還有個太僕大人呢,怎麼那麼小家子氣,非跟個新人爭。”
“這我也沒想明白。”梅照雪搖頭:“得不償失,為了整薑氏,把自己甚至孟家都牽扯進去了,值得麼?”
“興許她就是腦子壞了。”秦氏嗤笑:“孟蓁蓁那個人,平時就陰森森的,心腸也毒,也許本以為自己的計畫天衣無縫吧,誰知道姜娘子的記性那麼好,硬是把那個丫鬟抓了出來。”
“往後你我可得小心了。”梅照雪淡淡地看著門外的樹:“這個薑氏,當真很厲害。”
秦解語抿唇,輕哼了一聲,卻還是點了點頭。以縱見技。
天已經黑了,大晚上的,又不能離開軟玉,孟氏自然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屋子裡發脾氣。她更多的是氣這院子裡的女人狠毒,卻未曾想過,自己院子裡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這樣害自己。
天亮的時候,桃花打著呵欠去主屋伺候沈在野起身,這位爺今天倒是起得早,都不用人叫,一身朝服已經穿得妥妥當當。
“真好看。”
聽著這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稱讚,沈在野回頭,挑眉看著姜桃花:“好看?”
“嗯!”盯著他衣擺上的仙鶴,桃花吧砸了一下嘴:“很精緻的繡花。”
廢話,朝服都是宮裡的繡娘繡的,能不精緻麼?他還以為她在說什麼好看,原來是衣裳。
抿了抿唇,沈在野淡淡地道:“你在這裡繼續休息吧,我上朝去了。”
“恭送爺。”桃花屈膝,看著他帶著湛盧踏進晨光裡,突然覺得這男人的背影看起來也真是好看,像一個清瘦乾淨的少年郎,而不是陰險狡猾的丞相爺。
陰險狡猾的丞相爺踏進了朝堂,站在陛下右手第一位。
“愛卿這是怎麼了?”明德帝一看就發現了沈在野臉色不對勁:“病了?”
沈在野側頭,看了對面的孟太僕一眼,拱手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並無大礙。”
被他這一看,孟太僕很是莫名其妙,心裡不免就打起了鼓。
該不會跟蓁蓁有關吧?
早朝正常進行,因為沈在野的摺子,景王得以繼續上朝,心裡對他自然是又感激又倚重。所以一下朝,景王就打算上前跟沈在野說兩句。
結果他還沒走過去,孟太僕就搶在了他前頭,朝著沈在野就是一頓行禮,神色懇切地問著什麼。
略微皺眉,穆無垠想了想,這個孟太僕好像是被瑜王提拔上來的,而且有個女兒在沈在野的院子裡。
裙帶關係也就是私下敢攀談,今日怎麼這麼急切,直接在殿前攔人了?
“沈丞相!”孟太僕胖胖的身子跟個圓球一樣,在沈在野前頭一邊倒退著走一邊作揖:“您大人有大量,小女犯錯,下官願意盡力彌補!”
掃了一眼他額上的汗水,沈在野淡淡地道:“也是僥倖,沈某有在這兒讓孟大人彌補的機會。”
“您別這樣說……下官慚愧,教女無方!但是蓁蓁在相府也有一年了,您多少也得留些情面啊。方才說的事的確是她不對,但您好歹給下官一個機會……”
腳下不停,沈在野不再看他,逕直往前走:“機會不是在這裡給的,大人留步。”
微微一怔,孟太僕琢磨了一番這話的意思,當即大喜,不過掃了一眼四周,還是謹慎地沒有表現出來,低著頭一路出宮。
景王在旁邊瞧著,皺了皺眉,叫了護衛過來吩咐:“回去準備些禮物出來,給門下那幾家送去。”
“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09:57
第三十九章
沈在野這個人城府太深,穆無垠是沒什麼把握能完全駕馭他的,但是他就喜歡女人,他也不必從其他地方下功夫了。
瑜王在相府有人,他自然也有,只是先前一直使不上什麼力,如今聽聞趙國公主進府之後,府中爭寵之風日盛,那他也該趁機讓人抓緊沈在野的心。
只要他門下有人能迷惑沈在野。那他心裡便會有些底。
沈在野這樣的人,也幸好是還有“難過美人關”這一處軟肋,要是他連女人也不喜歡,那這天下可能誰也拿他沒辦法了。
一路出宮,乘車到了相府門口,沈在野剛準備進府,旁邊就又躥出個人來。
“相爺,我家大人在等您的消息呢。”這人穿著家奴的衣裳,一上來就沖他行了個大禮,臉上討好之意十足。
看他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這可真是夠急的,只是我府中書房有點奇怪,只有子夜才能打開,你去回了你家大人吧。”
家奴一愣,連忙點頭。飛也似的就跑走了。
看來孟太僕很心疼這個女兒啊,但是,表現得這麼急切慌張,相當於給他亮了底牌,可算不得什麼聰明的人。
好歹位列九卿,怎麼連姜桃花那種女流之輩都比不上?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姜桃花的底牌是什麼。
“爺!”
剛跨進府裡,穿著一身素衣的孟氏就撲了過來。沈在野側頭一看,嚇得後退了半步。
她這雙眼紅腫得,多半是哭了整個晚上,面色憔悴,鼻頭發紅,眼裡還依舊有淚光。髮髻沒梳,只挽在後頭,衣裳上也有不少的灰,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湛盧眼疾手快,在她撲到他身上之前就上前攔住了。孟蓁蓁卻還掙扎著朝他伸著手:“妾身當真是冤枉的,爺,妾身沒有讓人下毒!”
“我在查明真相,你不用急。”面容平靜地看著他,沈在野道:“若你是冤枉的,我會替你洗清冤屈。若你罪有應得,那也不能怪我絕情絕義。”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冤枉的,那就要看孟太僕的表現了。
孟氏怔愣,感覺到沈在野沒有昨日那般生氣了,心下也是一喜,連忙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髮髻:“爺只要還肯給妾身機會,妾身便感激不盡!”
微微頷首。沈在野也沒心思跟她多耽擱,轉身就往臨武院走。
姜桃花已經在臨武院裡轉悠了一上午了,除了書房,其餘的地方全部都看了個遍。
“相爺還頗懂風雅啊。”
瞧著他花架上收藏的古董字畫,都是清雅名士之作,忍不住輕聲感歎:“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以為他那樣的人,會更喜歡藏劍。”
“為什麼?”青苔好奇地問。
“因為他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我昨兒還夢見他半夜在院子裡磨刀呢。”撇了撇嘴,桃花想了想又道:“不過也對,他是文官,就該擺弄些字畫古董。”
背後有人悄然而至,青苔機敏地回頭。卻對上沈在野一雙顏色深沉的眸子,當下就被嚇得說不出話,連忙拉了拉桃花的衣袖。
桃花還在看一幅仕女圖,也沒注意身邊的人,只道:“行了,你別急,再看兩眼,我還沒看懂沈在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看這些哪裡能看出來。”沈在野冷笑,伸手就從背後環住她的脖子,輕聲道:“應該仔細看看我本人啊。”
像毒蛇吐著信子在她耳邊一樣,姜桃花嚇得耳後起了一層顫慄,立馬想掙扎。
然而,沈在野這手雖然沒勒著她,但也好像沒打算放開她。旁邊的青苔想上前救她。卻被後頭的湛盧直接拖了出去。
情況不對勁,趕緊認慫!
“爺~”桃花嘿嘿地笑道:“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沈在野勾唇,學著她的語調道:“因為要回來看你在幹什麼啊~”
“妾身不過隨意走走而已,也問過下人了,說是只有書房不能進,所以才敢來這裡的。”無辜地眨了眨眼,桃花道:“沒犯著您的忌諱吧?”
“沒有,不過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沈在野輕笑,低頭湊近她的耳廓,呵著氣道:“原來昨兒夢見我了?”
一個激靈,桃花捂著耳朵,臉色瞬間一紅:“啊…是…是啊。”
“原來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那種半夜磨刀的狠戾之人。”語氣頗為傷心,沈在野就這麼站著環著她,小聲地道:“不過你竟然這樣瞭解我,我也是很高興的。”
啥?桃花一僵,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沈在野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挺溫和的,但是她拿不准這爺心裡在想什麼,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能渾身緊繃,戒備地盯著他的動作。
手從她身側伸過去,沈在野捏住了花架上的一個淨瓶,輕輕擰了擰。
看似一體的架子竟然從中間分開,露出了後頭的一個小隔間。桃花一愣,伸著腦袋朝裡頭看去,待看清牆上掛著的都是什麼東西之後,她背後冒了層冷汗。
不是吧?
滿牆的刀劍,被外頭灑進來的光一照,泛回了一片冷冽的光。
桃花覺得有點腿軟,轉頭看向身後這人,討好地鼓掌:“原來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妾身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在野頭沒動,垂了眼簾下來睨著她,輕笑道:“這些刀劍皆出自名家之手,都是沒用過的的。”
“他們說,好的刀劍,要用美人血開封,才會有靈氣。”
這話聽得桃花打了個寒戰,隨即一本正經地道:“這話是他們騙您的!爺,您相信妾身,妾身的血跟豬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反正都是紅色的血。”
本來還想繼續嚇唬她一番的,一聽這話,沈在野差點破功,好險才能忍住沒笑,嫌棄地鬆開她:“你的意思是,我每晚是抱著頭母豬在睡覺?”
“您要這樣想,妾身也沒辦法。”姜桃花咬牙,忍辱負重地道:“但是妾身覺得自己抱著還是比母豬舒服的!”
“……”
鬆開他,沈在野轉身朝門外站了一會兒。
桃花一愣,還以為門外來人了,結果看了半天,也沒誰進來。
“爺?”
“沒事了。”輕咳一聲,沈在野道:“你的傷也差不多該拆線了,這兩天多補補,然後請醫女來吧。”
“是。”桃花點頭,雖然對他突然說到自己的傷有點莫名其妙,不過能聽出這人現在真的沒打算主動要她的命了,那就極好的!
用過午膳,桃花就帶著青苔去藥房給沈在野熬藥。
由於這府裡不太平,所以藥都是醫女全程看著的,只用丫鬟燒火,連水都要經人檢查。
這種情況下,桃花侍藥也就是走個過場,在旁邊等著藥好了,端回臨武院去就是了。
“遠瞧著就覺得這邊一片風光大好,原來是姜娘子在啊。”以團餘劃。
有女人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桃花一頓,回頭看過去。
顧懷柔和另一個女子並肩朝這邊走過來,顧氏沒開口,倒是她旁邊那女子喊的這一聲。
微微挑眉,桃花打量了她一番,起身頷首作禮。
料想她也不認識旁邊這人,顧懷柔上前就道:“這位是柳侍衣,與我是多年的朋友。”
侍衣?桃花點頭,就見柳氏朝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屈膝禮,然後抬頭笑道:“一直沒能與您搭上話,今日可巧了,妾身陪顧娘子來抓藥呢。”
“娘子哪裡不適了?”桃花問。
顧氏抿唇:“是有些不舒坦,早先便很難睡著,如今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也不能再拖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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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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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0:08
第四十章
點點頭,桃花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讓丫鬟去我爭春知會一聲便是。”
“多謝娘子。”
柳氏在旁邊瞧著,掩唇笑道:“這可真是緣分啊,誰能想到您二位一上來就有梁子的人,竟然能相互幫扶,妾身瞧著,真為顧娘子高興。”
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姜桃花掃她兩眼,總覺得這人不是很靠譜。想提點顧氏兩句吧,但人家是好朋友,你貿然上去說話,難免有挑撥離間之嫌。
還是安靜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又寒暄兩句,這兩個人就進藥房去了。沈在野的藥一好,桃花就端著託盤回了臨武院。
沈在野在床上看一本冊子,上頭亂七八糟地畫著東西,遠看也不知道是什麼,但他倒是看得很入迷,還拿了朱筆輕輕勾著。
“爺,吃藥了。”
“嗯。”
看她進來,沈在野便不動聲色地將冊子塞進了枕頭之下,然後接過藥碗,淡定地灌了下去。等他喝完,桃花伸手就往他嘴裡塞了個蜜餞。
含著這甜膩膩的東西,沈在野眉頭微皺:“你當我是小孩子?”
吃藥還帶蜜餞哄著的?
桃花笑道:“沒人規定只有小孩子喝藥才能吃蜜餞啊,妾身在藥房裡瞧見的,挺好吃,就拿點回來給您壓壓苦味兒。”
“我不喜歡。”沈在野張嘴就想吐了,桃花眼疾手快,一巴掌按在他的嘴上!
“不要浪費,醫女說這個蜜餞很難得的,宮裡賞的!”
臉色更沉,沈在野抬眼看她:“到底是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敢這樣對我?”
渾身一個激靈,桃花弱弱地收回手,小聲道:“爺息怒……”
她在趙國的時候尊卑觀念很淡薄,都是跟宮人玩成一片的,誰知道他這裡連塞個蜜餞都不行啊?又不是毒藥!
輕哼一聲,沈在野張嘴想吐掉蜜餞,可不知怎麼的,一個不小心。竟然直接咽下去了!
姜桃花已經乖乖地捧了手在他面前,示意他吐在上頭,她好拿去丟了。
“爺?”
沈在野看著她的手沉默。
這種尷尬的事情還真是頭一回遇見,已經吞下去了,要怎麼吐?但要是不吐出來,他剛剛不白吼人家了?
“你先去叫人準備晚膳吧。”他一臉鎮定地道。
桃花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又轉頭看看外面的天色:“現在才未時剛過,您就要吃晚膳了?”
分明剛剛才用過午膳好麼!他是飯桶嗎!
沈在野皺眉:“還這麼早,那你去讓人做些點心。”
還真是個飯桶,桃花撇嘴,站起來看著他道:“那您把蜜餞吐出來,妾身一併帶出去吧。”
沈在野:“……”
你說這女人,記性這麼好幹什麼?就不能忘記他嘴裡還有蜜餞這回事嗎?!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黑著臉道:“已經化在嘴裡了。你別管了。”
啥?化了?震驚地看他一眼,桃花又看了看旁邊剩餘的蜜餞。乖乖,這可都是桃肉做的啊,要怎麼才能這麼快含化?
腦子一轉,她就發現不對勁了,揶揄地看沈在野兩眼,嬉皮笑臉地道:“爺該不會是嘴上說不喜歡吃,喉嚨卻誠實地把蜜餞咽下去了吧?”
屋子裡一陣沉默,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抬頭看著她:“我突然覺得,可能還是你的血適合給寶劍開封,要不咱們去試試?”
“爺您好生休息!妾身先去吩咐人做點心了!”臉上神色瞬間正經,桃花屈膝行了個禮,扭頭就往外跑。
沈在野冷眼瞧著她的背影,哼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旁邊放著的蜜餞。
倒是……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吃,甜膩之後還有餘香一直在口中。當真將藥味兒都壓下去了。
抿了抿唇,他抽出枕頭下的冊子,繼續看。
天黑下來的時候,沈在野就準備去書房了,去之間把姜桃花拎過來,認真地強調了幾遍:“晚上就在側堂休息,不要出門。”
“妾身明白。”桃花點頭:“正好今日有些疲乏,妾身也想早睡。”
“嗯,去吧。”以團歡才。
“是。”
老老實實地退出主屋,桃花才翻了個白眼。
他要是不這麼說她還會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地早睡了,可偏生這樣嚴肅地警告,她想壓下好奇心都困難。
“青苔,你去院子門口蹲著吧。別讓人瞧見了。”進了側堂,她小聲道:“若是晚上有人進這院子,你也不必做什麼,回來稟我一聲便是。”
“遵命。”
吩咐完,桃花就去繼續看這府中的花名冊,邊看邊等。
子夜剛過,青苔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主子,的確有人來了,裹著斗篷,看身形是個男人,有些胖。”
桃花聽著,手撐著下巴問:“往書房去了?”
“是。”
三更半夜的,沈在野不幽會美人。倒幽會個胖男人?什麼口味啊這是!
書房裡。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孟太僕,後者一直在擦額頭上的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要是平時,孟太僕其實是不至於這麼慌亂的,畢竟有瑜王撐腰,又有沈丞相這樣的姻親,出去都是給別人臉色看的人物。
但是如今,他得罪的恰恰是沈在野,這比得罪了瑜王都可怕。而且若是一般的小問題也就罷了,自家女兒為了爭寵,竟然差點要了相爺的命!
這不是要拉著他孟家上下一起去死嗎!
“我不是不通情達理,只是令嬡此回過錯嚴重,若是還留她在府裡,難保哪天沈某就沒命了。”沈在野開口,一點感情也沒有地道:“當初送孟氏進我相府。大人似乎就說過,若是孟氏犯錯,你定然會帶回去嚴加管教。”
那只是說說而已啊!真把女兒從相府領回去了,那不是叫滿朝文武看笑話麼?瑜王也不會放過他的!
“相爺,下官也知道蓁蓁罪無可恕,可是您能不能……給下官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孟太僕搓著手道:“下官願意為相爺效犬馬之力!”
斜他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大人該效忠的是皇上,與沈某有什麼相干?”
“話是這麼說。”孟太僕上前兩步,小聲道:“可忠君之餘,下官還是有別的事可以做的。朝廷最近新買兩千匹馬,要興建馬場,已經撥款下來了。相爺要是願意,下官便將最好的幾匹寶馬,並著款項的三成利潤,送到您府上。”
“荒唐!”一拍桌子,沈在野臉色難看得很:“大人主管馬政,竟然一直是這般中飽私囊的?”
腿一抖,孟太僕連忙跪下磕頭道:“相爺明鑒啊,太僕之位,歷朝歷代的人都是這麼坐過來的,不止下官一人如此,這從上到下,都是默認了的啊!”
一個人貪污叫貪污之罪,一群人一起貪污就叫法不責眾,若是從上到下全在貪污,那就叫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沈在野心裡冷笑,看了孟太僕許久,才伸手將他扶起來,抿唇道:“沈某入朝不過兩年,有些事情知道得還不是很清楚,錯怪大人了。既然是上下都默認的,那也無可厚非。”
孟太僕一喜,連忙抬頭看著他道:“相爺可願收下?”
臉上滿是猶豫,沈在野低頭不語,像是在顧忌什麼。
“下官知道相爺一向是兩袖清風,不想被人詬病。”眼珠子一轉,孟太僕自作聰明地道:“下官有法子,讓您能半點不沾污水。”
“什麼法子?”
“每次興建馬場,購買馬匹,利潤的大頭都在上面。”孟太僕道:“下官這次便將賬從上頭走,再不經帳面地送到相府。如此一來,誰也查不到那筆錢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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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0:31
第四十一章
眼神微動,沈在野輕輕勾了勾唇:“大人可真是睿智。”
瞧他這臉色像是允了,孟太僕大喜,連忙試探性地道:“那蓁蓁的事情……”
“大人誠心至此,沈某自然也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沈在野道:“不過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若是令嬡以後再犯這等錯誤,那就算大人將整個馬場送來,沈某也講不得情面了。”
“多謝丞相!”孟太僕連忙行禮:“下官一定讓賤內到府上好生管教蓁蓁兩日,以後定然不會再給相爺添麻煩!謝禮之後也會立刻送過來。”
“嗯。”打了個呵欠,沈在野疲憊地道:“沒有其他的事,大人就請回吧。沈某這身子,還得好生歇息兩日呢。”
“是…是……”連聲應著,孟太僕飛快地就退了下去,圓滾滾的身子一個不注意差點撞在門框上。
湛盧看得搖頭,等人走出去了,才低聲道:“這人瞧著真不堪用。”
“不堪用的人多了去了,人倒是沒關係,關鍵是他的位子。”輕笑一聲,沈在野在面前的冊子上畫了個勾:“湛盧,你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吧。”
“是!”湛盧應了。
聽著院子裡些微的人聲和腳步聲,桃花也知道沈在野多半是完事兒了,立馬躺上床裝睡。
“你家主子休息了?”湛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苔應了一聲:“早就休息了。”
外頭安靜了一會兒,接著門就被推開了,湛盧進來,掃了一眼床上鼓起的被子,才放心地退出去。
可真夠謹慎的啊,桃花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帳頂想,沈在野今天又會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呢?
第二天天亮,梅照雪等人就被叫到了臨武院。
“你們怎麼看人的?”沈在野捏著封東西,皺眉看著梅氏:“不是說把綠茗好生關起來了麼?”
梅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確是好生關起來了啊,就在後院的柴房……”
“那這是什麼?”伸手把信丟過去,沈在野大怒:“堂堂相府,竟然讓人來去自如,傳出去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梅照雪一驚,連忙接住信來看。
“奴婢綠茗,受人之托,陷害于孟氏。然良心不安,輾轉已久,故而想告知相爺事情之真相:下毒並非孟氏吩咐,奴婢也並非孟氏之人。今日逃命,還望爺看在奴婢坦誠的份上,饒奴遠走,莫再相追。”
心裡一跳,梅氏轉頭問身邊的丫鬟:“去柴房看過了麼?”
丫鬟小聲囁嚅:“奴婢不知。”
“……”梅氏皺眉,轉臉就朝沈在野跪了下去:“是妾身失責,請爺懲罰!”
沈在野揉著眉心,重重地歎了口氣:“人跑走許久了,要追也追不上,倒是這信……”
信上說孟氏是冤枉的,那現在誰該去道歉賠禮?
梅照雪咬牙:“雖然信上之言也難辨真假,但妾身願意去軟玉再次審問。若是沒有孟氏要害爺的直接證據,那妾身便自罰一月月錢,並向孟氏道歉。”
人是她審的,結果是她判斷的,這事兒她怎麼也逃不掉。
只是,梅照雪想不明白,眼瞧著已經是木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麼會突然峰迴路轉,成了這樣的結果呢?
相府守衛森嚴,綠茗一個小小的丫鬟。是怎麼逃掉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問吧。”沈在野點頭,順帶看了旁邊的秦娘子一眼:“解語就別過去了,免得又起衝突。”
秦解語一愣,低頭應下:“是。”
兩人帶著丫鬟就出去了,一離開臨武院,秦氏就忍不住抓著梅照雪的胳膊道:“夫人,爺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懷疑我?”
梅照雪歎息,輕揉著太陽穴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孟氏被人冤枉,你是這院子裡唯一明面上跟她過不去的人,爺多想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那怎麼能行!這件事跟我半點關係也沒有啊!”秦解語急了:“爺最近本來就不怎麼待見我,再有誤會,豈不是更不會去我那裡了?”
“你冷靜些。”梅照雪不悅地道:“一遇事就慌張。能成什麼大事?你在這院子裡的地位穩得很,就算爺現在暫時不寵你了,以前的餘恩也夠你繼續逍遙的。再說,日子還長,你未必沒有機會重新得到爺的心。”
秦氏皺眉。話是這麼說,但她是被嬌寵慣了的,要長時間住冷院子,那可不行。
不過夫人說的也有道理,她急不得,眼下還是先將孟氏的事情給搞定了,最好還能繼續咬死她,讓她翻不了身。
她們一走,桃花就從內室溜了出來,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沈在野身上轉著。
看她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你又想說什麼了?”
笑著爬到他大腿上坐著,桃花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妾身先前以為,孟氏是被秦氏冤枉的。”
“先前?”沈在野挑眉:“那現在呢?”
“現在……妾身覺得爺真厲害。”
差點連她都被騙過去了!要整孟氏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本來還覺得秦氏的嫌疑更大呢,畢竟除掉孟氏,對她更有好處,對沈在野似乎沒什麼幫助。
然而,在昨日沈在野見過一個胖男人之後,綠茗竟然逃了。
開玩笑,丞相府是什麼地方?蒼蠅飛出去都得做個全身檢查,綠茗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鬟,怎麼可能半夜無聲無息地就跑了?只會是沈在野自己放走的,目的大概就是放過孟氏。
為什麼之前他寧願自己身子遭罪,也要陷害孟蓁蓁。如今卻要放過她呢?
聯繫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桃花覺得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沈在野利用孟氏,跟孟家做了什麼交易。這交易原先一定很難達成,使得他不得不以退為進。
而今目的達到了,所以孟氏被放了一馬。
如此一想,沈在野真的是很厲害,這一院子的女人應該是別人塞來想跟他攀關係的,然而他卻反過來用這些女人,掐著了別人的脖子。
這樣的男人,真是又可靠,又危險。
看了看她的眼睛,沈在野也知道她多半是又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心下便有些不悅:“坐得舒服嗎?”
“啊?”桃花茫然地看著他:“舒服啊。”
“我不舒服,你很重。”他板著臉道:“下去!”
哪兒養成的習慣,一上來就往他懷裡坐?
鼓鼓嘴,桃花起身爬到旁邊的軟榻上,小聲嘀咕:“別人都很喜歡溫香軟玉在懷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說什麼?”沈在野眯眼。以女向扛。
“妾身說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適合郊遊!”
冷笑一聲,沈在野道:“你忘記今天還要拆線了?”
對哦,臉垮了下來,桃花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拆線也是折磨啊……
“主子,醫女到了。”青苔進來說了一聲。
小臉皺成一團,桃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是不拆了,讓線長肉裡。有什麼不好的嗎?”
青苔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道:“會感染,生病,線是不能留的。”
“……好吧。”鬱悶地點頭,桃花起身就跟著青苔往外走。
微微挑眉,沈在野倒是覺得有點意思。姜桃花天不怕地不怕的,縫針都敢不用麻藥,原來還是挺怕疼的人。
既然怕,那還強個什麼勁兒?這女人腦子有問題?
醫女已經在側堂等著了,桃花抿唇,一聲沒吭地躺上床,將腰上的傷口露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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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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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0:43
第四十二章
“您忍著些。”醫女輕聲道:“奴婢會說些別的分散您的心,也讓您好過一點。”
“好啊。”桃花閉著眼睛道:“給我講講這府裡的小道八卦也成。”
小道八卦?醫女拿了剪刀出來,一邊動手一邊道:“最近出了綠茗的事情,藥房這邊井然有序,倒是不曾有什麼趣事可談。只上回柳侍衣與顧娘子來找大夫,出門之後不知為何就爭吵了起來。”
感覺到一陣傷口撕扯的疼痛,桃花咬著牙問:“她倆不是多年的好友麼?怎麼也會爭吵?”
“再好的朋友也沒有不吵架的,況且最近這兩位主子往來也少了,似乎生了嫌隙。”
桃花抿唇,她昨兒就在花名冊上找過柳氏的名字了。柳香君,當朝衛尉大人家的庶女,既然來相府當個小小的侍衣,想必在家裡也不是很得寵。
那日一見,柳氏口齒伶俐,說話也討喜,看起來比顧懷柔聰明些。桃花忍不住在想,最開始挑唆顧氏來她這兒吵的,會不會就是她?
想著想著,線就拆了一小半了,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真是疼得難受,細細癢癢又拉拉扯扯,還不如青苔給她一刀的時候來得痛快。
“你不如一下子扯出來吧!”桃花難受地道。
醫女嘴角微抽:“這個…一下子也是扯不出來的,娘子再忍耐一二。”
青苔瞧著也有些不忍心,正想再安慰她一番呢,就見外頭急急忙忙跑進來個丫鬟,張口就道:“李醫女快去溫清啊!”
線還有一半在肉裡呢,醫女頭也沒抬:“等姜娘子的線拆完了再去。”
“上門來搶醫女是什麼道理?”青苔上前,不悅地攔著她:“你家主子急,我家主子就不急了?”
小丫鬟急得像是快哭出來了,直接跪下道:“府裡其他的醫女今兒都不在,我家主子好像是…好像是身子不對勁了,只能讓醫女去瞧。奴婢也是一時情急,還請姜娘子體諒!”
只能讓醫女瞧?那就是女人的病了。桃花抿唇,聲音虛弱地道:“不是我不體諒,是我也難受著呢。”
青苔沒好氣地道:“主子您躺著就是,奴婢送她出去。”
說完,拎起小丫鬟就往院子裡一丟,彭地一聲關上門,上了栓。
小丫鬟傻眼了,看了看主屋的方向,又有點膽怯不敢去,只能硬著頭皮跑回溫清去。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桃花身上的線才算是拆完了。腰上一道疤,猙獰又難看。
“這可怎麼辦啊?”她很愁:“有什麼法子可以去掉嗎?”
李醫女溫和地笑道:“娘子多吃些豬皮一類的東西,好好養個幾年,能淡下去些。”
幾年?桃花歎息,那就等於是得一直帶著它了。
正傷感呢,外頭突然吵鬧了起來,湛盧好像攔著什麼人,那人卻不管不顧地朝裡頭喊:“爺!出事了!您快出來看看啊爺!”
聲音聽著有些熟悉,桃花挑眉,捂著腰讓青苔開門。
沈在野正在休息,被這聲音吵著了,一臉不耐煩地打開門:“怎麼了?”
湛盧躬身站在一邊,柳氏臉上帶淚,一看見他就跪了下來:“爺,懷柔姐姐差點小產了啊!您怎麼半點都不著急?”
小產?沈在野一愣,側堂門口的桃花也是一愣。
她什麼時候懷上身子的?
柳氏哭得傷心極了,捏著帕子道:“方才姐姐想來要個醫女姜娘子都不肯給,現在好了,大夫過去才發現,懷柔姐姐可能是動了胎氣。”
“確診了麼?”沈在野問。
“……還沒,大夫一直在看呢,說是時間太短了,有些不好把脈,可能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都沒確診,她怎麼知道差點小產了的?
桃花咋舌,慢慢走過來對沈在野道:“妾身的情況爺也清楚,並非妾身有意霸佔醫女,只是時候撞上了罷了。”
“我知道。”沈在野點頭,揉了揉眉心道:“既然這麼嚴重,那就去溫清看看吧。桃花,你也一併來。”
“是。”姜桃花應了,看了地上跪著的柳氏一眼。
柳香君慢慢起身,依舊在擦著眼淚,看起來像是擔心極了,才過來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然而,李醫女不是方才才說了,她與顧氏生嫌隙了麼?這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地又是什麼意思?
沈在野走得不快不慢,柳氏在旁邊跟著,都有些急了:“爺,您不緊張麼?一旦確診了,就是您的第一個孩子啊。”
“我不是大夫,緊張也沒用。”沈在野淡淡地道:“何況你也說未曾確診,若診斷出來不是,我豈不是要怪罪顧氏了?”
柳香君一愣,閉嘴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桃花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心想這沈毒蛇也真夠無情無義的,自己的女人半點不在意也就算了,連孩子也不緊張。
他建府兩年,後院充盈,都一直沒子嗣。如今可能有了。就算是沒確定,也好歹激動一下吧?還跟個老大爺似的在這兒散步,心當真是石頭做的?
一行人慢悠悠地到了溫清,大夫上來就朝沈在野行禮,眉毛皺成一團地道:“老朽無能,暫時還看不出娘子到底是否有孕。”
“嗯。”沈在野在床邊坐下,看著顧懷柔道:“上一次侍寢是一個月前,日子不夠長,確診不了也是尋常。”
顧懷柔滿臉驚訝地看著他:“爺,您怎麼來了?”
“柳氏說你身子不對,便去臨武院請了我過來。”沈在野看著她,微微一笑:“現在好些了麼?”
“好些了。”眉心微皺,顧懷柔轉頭瞥了柳氏一眼,又連忙朝沈在野道:“勞煩爺親自過來,是香君唐突了。爺切莫怪罪。”
柳氏站在一邊,委屈地道:“姐姐有喜,當妹妹的不過是為您抱不平罷了,爺怎麼會怪罪呢?”
這話說得,你來我往的都是刺兒啊。桃花連忙站遠了些,好奇地看著這倆人。
聽她們話裡的意思,柳氏去叫沈在野,似乎不是顧氏的主意。柳氏擅自做主去臨武院哭鬧,而顧氏急於撇清,半點不想被她牽連。
有意思嘿,多年姐妹反目成仇為哪般?
沈在野沒吭聲,安靜地坐著。顧氏和柳氏倒是你來我往,幾乎快吵起來了。
“沒確定的事情,妹妹便急忙去知會爺,到時候若是叫爺失望了,是該怪你還是怪我?”
“姐姐真是把人好心當驢肝肺。方才您找不到醫女,不還是妾身去藥房請的大夫?妹妹是關心您,您倒好,一看見爺,什麼都往妾身身上推了。”
“是不是真的為我好,我心裡清楚。”顧氏冷笑:“就算多年披著羊皮,狼還是狼,早晚會露出真面目。”
“姐姐你……”
“差不多夠了。”聽著有些心煩,沈在野終於出聲打斷她們:“自家人吵成這樣,你們也不嫌丟人。既然還沒確診,那就讓大夫往後每日來溫清請脈,下頭的人伺候得也仔細些。等日子長一點再說。”
“多謝爺!”顧氏低頭作禮,柳香君也不吭聲了。
站在旁邊看了半天的姜桃花終於過來。看著顧懷柔小聲道:“既然還沒確診,那便是有希望。娘子好生休息吧。”
看她一眼,顧懷柔神色有些複雜,礙于沈在野在一邊,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沒別的事情,就散了吧。”沈在野起身,象徵性地關切了一句:“沒事別出去走動了,仔細養著身子。”
“是。”顧氏應著,悄悄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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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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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0:55
第四十三章
爺的心思還是那麼難猜,聽見這樣的事,臉上依舊一片平靜,沒生氣。卻也不是很高興,轉頭就帶著姜娘子走了。
“我說什麼來著?”
等他們都離開了院子,柳氏才陰陽怪氣地道:“您把那姜氏當靠山,她可半點沒顧您,跟您爭醫女就算了,連爺來看您都要死勁兒跟著,分明沒想讓您得寵。”
顧懷柔皺眉,不悅地道:“你話太多了。”
“姐姐今日對我好生冷淡。”柳香君扁扁嘴,委屈地道:“不但不理我,還反過來怪我了。這多年的姐妹,到底是抵不過榮華富貴。”
“的確抵不過。”顧懷柔抬眼,看著她的眼眸道:“在你心裡本就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微微一愣,柳氏垂了眼:“您說什麼呢,妹妹可聽不明白。外頭熬著藥呢。妹妹先替您去看看。”
說罷,轉身就出了內室。
人心啊,還當真是難測。顧氏嗤笑一聲,靠在床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裡頭要是真多了一塊肉,那她就有救了。
姜桃花跟在沈在野後頭,一路從花園繞回臨武院。
“咱們兩人身上都不是很利索,您走那麼快幹啥?”捂著腰追著他,姜桃花連聲道:“方才去的時候還走得那麼慢。”
“那是因為我在想事情。”沈在野頭也不回地道:“你若是走不動了,就自己慢慢走吧,我先回院子裡去。”
什麼人呐!桃花白眼直翻,乾脆就放慢步子,當真自己走了。
“主子,您不覺得奇怪嗎?”青苔跟在她身邊,看著相爺的背影道:“奴婢就沒見過誰家內人有了身孕,當丈夫的一點都不興奮的。”
“不是還沒確定麼?”桃花道:“他這樣子也正常,沒有期望便不會失望。”
“奴婢倒是覺得顧氏多半是不得相爺的心了。”青苔道:“要是相爺當真喜歡她,就算沒確定,也該多陪陪她的。”
這倒是真的,桃花點頭。顧氏從她一進府開始,好像就一直不怎麼被待見。按理說她是郎中令的嫡女,應該不至於被這般冷落吧?
想不明白,她還是決定暫時不想了,先回去臨武院再說。以女大圾。
然而,等她跨進院子裡的時候,沈在野面前已經又多了兩個人。
“妾身自認有過錯,甘願受罰。”梅照雪跪在他面前正聲道:“該道的歉,妾身也已經道過了。孟娘子大度,並不計較。”
沈在野轉頭看向孟氏,後者小臉還有些蒼白,眉間的愁緒像是更深了些:“確如夫人所說,只要願意還妾身一個清白,妾身便什麼都不想計較了……”
“如此便好。”沈在野頷首道:“既然是冤枉了你,那我也該給些補償。等會便讓管家給你院子裡送東西過去,你也別難過了。”
眼裡含淚,孟氏哽咽著應下,看了梅照雪一眼,先行退了出去。經過桃花身邊的時候,她抬眼掃了她一眼,眼神冰冰涼涼的。
桃花一臉莫名,心想自個兒好像沒得罪她吧?幹嘛這樣看她?
“你也起來吧。”沈在野伸手,將梅照雪給扶了起來:“這院子裡人多,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只要爺能安心,妾身做什麼都可以。”梅照雪抿唇,小聲說著,眉目溫和。
這樣的人就適合當正室啊,桃花點頭,雖然梅氏的心地未必善良,但能處理好後院之事,讓沈在野省心的話,就是一個合格的主母。
人都走了,沈在野像是終於松了一口氣,躺在軟榻上道:“可以好生休息幾日了。”
敢情他這些天一直在忙麼?桃花挑眉,笑眯眯地道:“爺似乎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妾身什麼時候回爭春?”
斜眼看她,沈在野道:“你不是這麼不爭寵的人啊,能留在臨武院,怎麼就想回爭春了?”
桃花抿唇,心想老娘又不傻,要爭寵也是私下的寵愛,這大大咧咧地讓她一直住他的院子,不是找事兒麼?人家夫人都沒住進來呢,她算個啥?
“爺這話是捨不得妾身走的意思麼?”面上一笑,她十分自然地就又爬進了沈在野的懷裡,抱著人家的腰身輕輕撒嬌:“那妾身可就一直住了?”
嘴角微抽,沈在野嫌棄地看著她道:“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爬我身上?”
“不能。”嬌俏一笑,桃花歪著腦袋道:“爺身上最舒服。”
眼神微黯,沈在野伸手捏著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到面前,輕笑著問:“爺身上哪兒最舒服?”
桃花:“……”
臭不要臉的流氓!能不能有點貴門高官的氣質啊?含蓄一點啊!她這兒跟他撒嬌呢,反過來嗆她個說不出話有意思麼!有情調麼!
老實地爬下去,桃花也不傻笑了,一本正經地道:“如果沒別的事情要妾身做,那妾身今晚就回爭春繼續養傷了。”
“有事。”沈在野抿唇,掃她一眼道:“明日你去做一身衣裳,再過兩天南王要來看你。”
南王要來?桃花一聽,心裡當即大喜,那小少年真是說話算話,很負責任啊,定期來看看她被沈在野宰了沒有,大大地提高了她在毒蛇窩裡安全活下去的可能性。
“我答應了他好生照顧你,所以在他放心之前,你就住這兒。”沈在野笑了笑,眼眸深深地看著她:“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不用我教你了吧?”
“爺放心。”桃花笑眯眯地道:“妾身明白!”
說實話上次那麼騙個小孩兒,桃花心裡還是很過意不去的。這回終於不用再利用他了,她打算好好報答人家一回。
帶著青苔去挑了衣裳料子,又選了幾樣點心去準備材料,接下來幾天姜桃花都忙得團團轉,在臨武院裡跑來跑去的。
沈在野看公文的時候偶爾會抬頭看她一眼,見她精神那麼好,便嗤笑一聲。
還說養傷呢,看她這模樣上山打虎都沒什麼問題。
不過,有件事他還是很好奇,姜桃花和穆無暇也就是萍水相逢,話都沒多說幾句,怎麼就彼此這麼看重的?
幾日之後,南王登門。
府裡像往常那般準備著禮儀,姜桃花一早就在妝台前打扮,換了裙子之後跑到沈在野面前問:“好不好看?”
不耐煩地抬頭掃她一眼,沈在野卻是一頓。
以往在府裡姜桃花都是要點妝的,整個人顯得很明豔。今日倒是好,臉上白白淨淨的,一身裙子也素雅得體,像極了鄰家的小姑娘。
姜桃花長得是很柔和乾淨的。看著讓人覺得心情舒暢想親近,但是她總喜歡點濃妝。雖然也好看,但是濃妝就像戴了層面具,始終與人隔著距離。
看了她一會兒,他忍不住問:“你平時在府裡為什麼不是這樣的裝扮?”以巨叨技。
“爺喜歡?”桃花很意外:“你們男人不都喜歡上了妝女人麼?什麼‘輕口咬胭脂,頰蹭妾香腮’,都是你們寫出來的哎。”
眼角微跳,沈在野眼神微沉:“你還看這些淫詞豔詩?”
“……”乾笑兩聲,桃花裝傻看向窗外:“今天天氣又明朗又暖和,好適合出去踏青哎!”
沒往後縮兩步,領子就被人捏住了,接著整個人就被沈在野拎上了軟榻,放進他懷裡。
“遇事別總想著躲。”
說話跟吐著蛇信子似的,沈毒蛇抱著她,手還溫柔地撫著她的鬢髮:“爺開口問了。你就要答,明白嗎?”
打了個寒戰,桃花伸手就抱著他,埋著腦袋道:“妾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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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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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1:04
第四十四章
“老實說就是,以前師父在教習媚術的時候,會讓我看看男人眼裡香豔的女人是什麼模樣的,所以會讀這些個詩詞。讀得多了,自然就脫口而出了。”
原來是這樣,沈在野點頭,覺得尚算正常之事。然而等他回過神來,身子已經快被她抱得發麻了。
“你抱我這麼緊幹什麼?”
桃花埋著頭道:“師父說這是防禦的動作,你打不著我的腦袋。”
沈在野:“……”
這蠢女人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他堂堂丞相,還會對個女人動手?!
氣極反笑,他伸手就將她給拎開,抖直了放在榻前的地上站好:“別折騰了,等會南王就要到了。去府門口候著。”
“好勒!”桃花點頭,拔腿就跑!
他有那麼可怕?輕嘖一聲,沈在野不爽地跟著起身,整理了袍子往外走。
今日的天氣的確是很好,陽光灑在人身上,讓人有種想去踏青的衝動。
“我們去踏青吧!”
站在相府門口,穆無暇還真就說了這麼一句。一雙清澈的眼看著桃花,滿是溫和。
姜桃花一愣,眨巴眨巴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後的沈在野。
“踏青?”沈在野眉頭微皺:“您跟薑氏?”
“是。”穆無暇微笑,兩隻小手背在身後,背脊依舊是挺得筆直:“今日剛好是春日會,迎仙山上有桃花。本王想問相爺借姜氏一天,去看看到底是桃花美,還是人美。”
府裡還準備了半天的東西,結果今日南王根本不進去?那她在臨武院住這麼多天有什麼用?
心裡直歎氣,桃花面兒上還是笑盈盈的:“就妾身一人陪著王爺,有些不妥,不如帶上相爺?”
“這個你不用擔心。”看了沈在野一眼,穆無暇道:“本王帶了侍衛,你也可以帶丫鬟,就足以避嫌了。”
這麼一說,桃花沒轍了,只能轉頭看向沈在野。
沈丞相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還得勉強帶著微笑:“王爺可是對微臣有些不滿?”
“沒有啊。”穆無暇很認真地道:“丞相做什麼都做得極好。本王不會有任何不滿。”
“那今日這是……”
“今日本王只是想跟薑氏聊聊,相爺跟著,難免有些不自在,不如就放她一日清閒,陪本王去玩玩。”
說完一頓,又眼神認真地補充道:“放心,有借有還,本王絕對不會搶丞相的任何東西。”
沈在野沉默,背在背後的手輕輕撚著,目光柔和地落在南王身上。
暖風從門口吹過,吹得姜桃花身上的留仙裙微微翻飛。南王安靜地等著,眼神執拗。
許久之後,沈在野才輕笑著開口:“既然王爺想,那便去吧。姜氏雖然只是府上娘子,但到底虛長王爺幾歲。王爺不必照顧她。反之,王爺有什麼損失,微臣可會找她算帳。”
南王的眉毛皺了起來,上下看了他一眼,很認真地道:“沈丞相,你這樣會很不招女人喜歡的。”
“王爺放心,相爺只是刀子嘴罷了,他才不會捨得罰妾身。”桃花轉頭,沖沈在野嬌俏一笑:“多謝爺恩典,妾身這便出門了。”
沈在野眯眼,很想問她哪裡來的自信說他不捨得罰她。不過礙著南王在,他也只能順勢點頭,目送他們兩人上車去。
南王爺是越來越聰明了,知道有些事得避著他才能知道真相。然而,這招換成別的女人興許還有點作用,姜桃花那種機靈得跟小狐狸一樣的女人,就算不在他眼前,也是不會自己找死的。
馬車去得遠了,沈在野也就轉身回府,繼續處理公務。
這一次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府看大魏風景,桃花坐在車上,心情好極了,看南王的眼神也溫柔極了。
穆無暇被她看得有些怔愣,忍不住就問:“你家裡有弟弟?”
“咦?”姜桃花驚訝了:“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姐姐以前也愛這麼看我。”穆無暇輕笑著道:“怪不得總覺得你親切,你跟她太像了。”
這樣啊,桃花點頭,想起長玦就笑了笑:“妾身的弟弟跟王爺也有幾分相似,一身正氣,倔強又執拗。”
“本王倔強麼?”這評價聽得穆無暇很意外:“旁人都說本王是傻。”
“您要是真傻,今日就不會帶妾身出來了。”桃花微笑,看著他道:“想問什麼在相府不能問的事情,是麼?”
收斂了神色,南王一本正經地點頭:“此番帶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丞相可有繼續苛待於你?”
“沒有的。”桃花道:“您方才也瞧見了,相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從上次回去之後,一直對妾身很好。說起來,妾身還必須謝謝您。”
“謝本王倒是不必。”眼簾垂了下去,小王爺放在坐墊上的手輕輕收攏,像是在糾結什麼事情。
桃花耐心地等著,她知道南王不會就只為這一件事帶她出來的,定然還有其他的問題。
“你…一直住在臨武院裡是麼?”
“是啊,最近爺身子不適,妾身一直在院子裡照顧。”
點點頭,穆無暇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那你可知道,他最近在府裡都見了什麼人?”
竟然是問這個?桃花挑眉,眨眨眼看著他:“王爺問這個做什麼?”
“最近本王覺得丞相的舉動不太對勁,所以想問問罷了。”穆無暇一笑,一張小臉顯得分外緊張,眼裡又有些愧疚:“也不該問你的,但是除了你,相府其他的人也不會告訴本王一字半句。”
這樣啊,桃花想了想。南王和沈在野之間是有超乎尋常的緊密聯繫的,但是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南王竟然在防備著沈在野。
那她說還是不說?沈在野只道讓南王相信他對她很好即可,這事兒超出範圍了,他也沒給個指令啊。
大概也是沒想到南王會這麼問。
抬眼看了看小王爺的眼睛,那裡頭沒有陰謀算計,卻也不天真無邪。十六歲的南王爺,已經知了世故,但是並不打算跟著其他人一起世故。
心裡微動,姜桃花心裡的天平忍不住就朝他這邊傾斜了些,低聲開口道:
“最近這幾日,爺就只在半夜見過一個胖男人,裹著斗篷來的,妾身也不認識是誰,但……也許跟孟家的人有關。”
“胖男人?孟家?”穆無暇一愣,想了想道:“朝中最胖的就是孟太僕了。”
孟蓁蓁的親爹啊?那也怪不得第二天孟氏就被摘出下毒事件了,孟太僕付出的代價肯定不會小。桃花想著,忍不住撇嘴,不過還是更加好奇地看著南王問:
“這事兒對您有什麼影響嗎?”
“沒有任何影響。”穆無暇回神,笑著看著她道:“但還是要謝謝你肯告訴我。”
“談何謝字,妾身的命都是王爺救的。”桃花認真地道:“若是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妾身一定會一直幫著您,您儘管開口就是。”
微微一愣,穆無暇歪了歪腦袋,很感慨地道:“你果真是像我姐姐,頂著沈丞相的壓力,都願意站在我這一邊。”
他這小臉水嫩嫩的,睫毛又長又濃,笑起來還有兩顆小小的虎牙,讓桃花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揉他。然而,身份有別,她只能恭敬地頷首:“若是王爺不嫌棄,妾身倒願意像姐姐一樣一直照顧您。”
“別聽沈丞相的話。”穆無暇突然嚴肅了起來,挺直腰杆看著她道:“方才他說讓你照顧我,這是不對的。男人才該照顧女人,不管比我大多少,你都該站在我背後,不用想著要怎麼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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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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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1:23
第四十五章
瞧人家孩子多有男兒氣概啊!姜桃花聽得感動極了,忍不住當真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滿眼慈愛地道:“可是王爺,您才十六,尚未弱冠,不算男人。”
不算男人?
小王爺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饒是臉還被掐著,也十分嚴肅地道:“是不是男人不能以年紀來看的。有人哪怕而立,但唯唯諾諾、軟弱無能、毫無擔當、也算不得男人。而本王就算還未弱冠,身行正直、無愧天地、敢作敢當,怎麼就不算男人了?”
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桃花聽得連連點頭,看著他這軟嫩嫩的小臉,眼神更加慈祥了。
南王爺身上有她許久未見的少年之氣,只有這樣熱血沸騰的小孩子,才會堅持讓別人稱他為男人。
想想也是挺可愛的。
鬆開手,桃花強行忍住想摸他腦袋的動作,心裡默念“這是以下犯上”二十遍,然後笑道:
“是妾身狹隘,不該以年紀斷人。王爺是妾身見過的人裡頭,最有男人風度的!”
臉上還帶著點小氣憤呢,聽她這麼一說,穆無暇瞬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頭看向外面,換了話頭:“這迎仙山上面車去不了,等會咱們還得自己爬。”
這神情。是害羞了?桃花看得驚奇,心裡更是軟成一片。
跟沈在野那種陰險老辣的人周旋久了,南王爺這種真性情的人就顯得格外珍貴。
“好。”她應道:“咱們等會慢慢爬。”
說來的確奇怪,他們兩人身份有別,又不是很熟悉,但是相處起來半點不會尷尬,反而覺得很自在。
桃花一路上都在分析原因,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可能她和這小王爺有緣吧。
“這山是父皇最喜歡的一座,偶爾會微服上來踏青。”
下了馬車,穆無暇邊走邊給桃花介紹:“山上最高的地方是個寺廟,春日就會開桃花會,京城的貴人大多會上去觀看,很是熱鬧。”
桃花點頭,深吸一口氣,感覺這外頭的空氣就是比丞相府裡的新鮮。
“那邊是什麼?”經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桃花好奇地問了一句:“路上別處的人都挺多的,那兒看起來很舒服,怎麼反倒沒人去休息?”
穆無暇轉頭看了一眼,道:“那邊是蛇林,父皇親自圈出來的地方,非皇親不得入內。裡頭全是父皇喜歡的各種毒蛇。”
啥?姜桃花震驚了:“當今聖上喜歡毒蛇?”
“是啊。”微微抿唇,穆無暇道:“我也不明白父皇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陰毒可怕的東西,不過你若是也想看看,咱們可以從旁邊的小道進去,那邊沒人看守。”
“不了不了,妾身怕蛇!”桃花嘴角抽了抽,掃了那蛇林一眼,語氣古怪地問了一句:“皇上也很喜歡沈丞相吧?”
“這是自然。”穆無暇道:“父皇最倚重沈丞相。待他有時候比待景王兄都好。”
也難怪,沈在野本身就是條大毒蛇,簡直是投聖上所好啊!桃花撇嘴,跟著小王爺繼續往山上走。
越靠近寺廟的時候,人倒是越多,四周有不少的人認出了穆無暇,微微頷首示意。以巨匠劃。
“繞過前頭就好了。”小王爺一邊跟人回禮一邊道:“寺廟後頭那一片桃林是只讓皇親進的,那裡人就少了。”
“嗯。”桃花儘量低著頭,以丫鬟的端禮姿勢跟在南王後頭,以免被人注意。
好不容易穿過人多的前廟,她剛要鬆口氣,卻突然聽見個熟悉的聲音:
“無暇也過來了?”
南王爺回頭,看著那邊朝自己走過來的人。微笑頷首:“景王兄。”
穆無垠今兒也是趁著天氣好出來踏青的,沒想到能遇見南王。對於瑜王他是充滿算計,對恒王則是一力打壓,但是對這個年紀小又沒任何威脅性的南王,他偶爾也是有兄長的慈愛的。
姜桃花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根本來不及跟南王解釋什麼,趁著景王沒看清自己的臉之前,扭頭就跑!
這要是遇見了還得了?!本以為她不會有機會再看見穆無垠的,結果這倒楣催的,出門忘記看黃曆了吧?
“什麼人!”
一見有人跑,景王就低喝了一聲:“站住!”
南王一怔,轉頭茫然地看著桃花狂奔的背影,一時不明白她跑什麼。
“挽風,把她給本王抓回來!”景王沉聲道:“鬼鬼祟祟,必定不是什麼好人!”
“是!”旁邊的護衛應了。飛快地追上去。
穆無暇站著沒動,想了想,笑著問:“皇兄這是怎麼了?這麼緊張。這廟會人來人往的,有跑動不是很正常麼?別把人家姑娘嚇著了。”
盯了那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穆無垠才轉眼看著他道:“本王覺得那人有點熟悉,你認識?”
微微抿唇,穆無暇搖頭:“不認識,大概是跟著我誤進了皇親庭院,以為自己犯了大罪過,所以才跑的吧。”
這樣啊,穆無垠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玩著吧,皇兄去看看,說不定她便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呢。”
穆無暇頷首,看著景王追出去了,才朝旁邊的人吩咐:“去想辦法阻止他們。”
“是。”
本來還是桃花拽著青苔在跑的,但是後頭的人跑得太快了,青苔直接一把將自家主子扛了起來,飛簷走壁越出了寺廟。
後頭的人追上來,外頭人群熙攘,一時間就沒找到人去哪兒了。
“我的天啊!”桃花緊張地道:“這是要玩兒命啊,被逮著就是個死!青苔快跑!”
喘著粗氣,青苔慢慢將她放下來道:“您最近是不是重了些?奴婢沒力氣了。”
姜桃花:“……”
最近一直補身體,好像的確是重了些了,沒以前那樣輕巧。
“您先走,奴婢在後頭想辦法攔住他們。”脫了外裳丟了,青苔穿著裡頭的裙子道:“他們也沒看見奴婢的臉,定然只認得衣裳,奴婢不會有事。”
“好。”想了想,桃花提起裙子,飛快地往前頭繼續躥。
這山很大,她也不認識路,只能憑感覺東拐西藏。糟糕的是,追捕她的人好像甚為執著,不抓到她不甘休似的,開始從山頂往四周擴散,一點點地排查了。
要這麼狠嗎!桃花欲哭無淚,努力找尋下山的路。
“那邊!”上頭突然想起一聲大喝,姜桃花抬頭,就見一個眼睛賊好的人站在高處,看見她了。
要了命了啊!她咬牙,提著裙子就往樹林裡鑽。
林子越往下越茂密,身後的追捕聲一直沒斷,桃花也就一直沒敢停下。沒一會兒,前面竟然出現了一道牆,左右看看,一時也看不出這牆裡是院子還是什麼東西,乾脆就往上爬。
躲進牆裡頭,聽著外頭的聲音逐漸靠近,姜桃花大氣也不敢出,死死地閉著眼睛。
“哪兒去了?”
“這邊沒有。”
“繼續往下追吧。”
吵鬧了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她這一顆心也才終於可以落回肚子裡,緩緩睜開眼。
“嘶——”一條黑白的花紋的蛇在她面前睜著黑色的圓眼睛,朝她吐了個信子。
瞳孔微縮,桃花瞪大了眼睛,嘴慢慢張大,一聲尖叫就卡在喉嚨裡!
蛇啊!
正要大聲喊出來的時候,旁邊有人縱身越下,一把將她撈了起來,揮劍就將那蛇的七寸斬斷!
眼前一片花白,姜桃花嚇得渾身發抖,抓著來人的衣裳,咽了半天的口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蛇……蛇林?”
穆無暇皺眉,任由她抱著自己,歎息道:“你也太會跑了,直接進了蛇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1:36
第四十六章
這裡的蛇都是極為珍貴的,皇帝每過一段時間還會選一些進宮去把玩幾天,一般皇親來,也就是在觀蛇台看看,誰曾想她竟然這般慌不擇路。
不過運氣好的是,她選的是沒人看守的小路過來的,不然擅闖蛇林,罪名可大了。
“那…那邊又來了!”桃花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看得見滿地的蛇,直往南王背後縮。
這個時候也不能叫人,穆無暇沉聲道:“本王護著你,你快爬出去。”
桃花點頭,努力轉身想爬牆,然而……
“妾身腿軟…爬不上去了……”
察覺到他們的攻擊性,院子裡的其他毒蛇都朝這邊慢慢遊移,一條花紋極好看的蛇突然就立起身子,朝穆無暇撲了過來。
穆無暇抿唇,半點沒慌,眼神分外銳利,看准蛇的七寸,一劍便揮了過去。
蛇血飛濺,穆無暇眼神也有些沉重:“你冷靜一點,快些出去,不然後果會比被蛇咬還嚴重。”
“好!”深吸一口氣,桃花儘量不去想背後的場景,藉著腳下的石頭就爬上了牆。
長劍揮舞,聽著背後的動靜差不多了,穆無暇也就轉身,蹭著牆爬了上去。
然而,腰上的玉佩被牆簷一掛,就落在了蛇院牆角的草叢裡。
兩人都處於高度緊張之中,也沒發現掉了東西,一出蛇院,穆無暇就拉著桃花狂奔。
跌跌撞撞地找到馬車停留的位置,青苔和南王身邊的護衛都已經在這裡等了,一行人半刻也沒停留,慌忙離開。
“你跟景王兄認識嗎?”喘著粗氣,南王小聲問。
桃花臉色蒼白,歎息道:“此事說來話長,您要是實在想知道,可以回去問問相爺。”
還跟沈在野有關係?穆無暇疑惑了,還想再問。可一看桃花這心有餘悸的模樣,估計是被嚇得不輕,想了想,他還是小聲安慰:“沒事了,咱們車上不會有蛇。”
“妾身知道。”桃花抿唇。抬眼擔憂地看著他:“但是王爺方才是不是斬了蛇?”
南王點頭,那蛇院裡的蛇都是還沒拔毒牙的,咬一口可不得了,若是不斬,他們兩人性命難保。
“您先前就說過,這蛇林裡的蛇是皇上喜歡的。”桃花皺眉:“被斬了的話…沒關係麼?”
穆無暇一頓,低頭沉默。
父皇愛蛇如癡,先前都是將毒蛇養在後宮的,也就是後來蘭貴妃進宮了,實在怕蛇,他才不得不將蛇移去迎仙山。那蛇院裡的蛇,每一條都是他的寶貝,被斬了自然是大事。
只是,人命攸關,他總不能讓薑氏白白丟命。更不能讓她就這麼被扣上個擅闖蛇林的罪名。要是當真出了什麼事,那就他來擔好了。
“沒事,先回去再說吧。”小王爺一臉平靜地道:“你回去就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本王會處理。”
瞧他這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桃花哭笑不得:“王爺,皇上若當真怪罪,您打算怎麼處理?”
“本王是皇子,就算父皇生氣,至少命是在的。”穆無暇認真地看著她道:“但是你就不一樣了,單單一個擅闖蛇林的罪名就有可能讓你被重罰。更何況你是相府女眷,跟本王私自出來,一旦鬧大,聲名難保。”
桃花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這孩子臉上半點猶豫都沒有,就因為罪落在她頭上,她會更不好過。所以即便他只是為了救她,也願意一力承擔後果?
是真的有點傻吧,這事兒換成沈在野,定然是毫不猶豫地一把推她出去,頂下全部罪名,自己一臉微笑地站在旁邊吐信子。
南王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本就不被皇上寵愛,再犯下斬蛇之罪,萬一被逐出京城怎麼辦?
“王爺為什麼這麼護著妾身?”桃花忍不住問。
穆無暇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她:“因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出了事情,沒道理讓女人受罪。今日踏青之行是本王主動邀你的,所以有什麼問題,都是本王的責任。”
男人啊!南王爺當真是個男人。不是小孩子!桃花心裡又溫熱又感慨,看著他的小臉,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丞相府。
沈在野還在書房處理公文,冷不防就見湛盧跑進來道:“主子,出事了!”
心裡一緊,他抬頭皺眉抬頭:“怎麼?”
“南王和薑氏撞見了景王,薑氏逃走的時候,誤入了蛇林。”湛盧飛快地道:“南王斬了蛇,兩人現在逃回來,已經快到相府側門了。”
“沒人受傷吧?”沈在野問。
湛盧搖頭。
“那便好。”沈在野起身,匆忙往外走。
姜桃花進門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去。穆無暇連忙拉了她一把,輕笑道:“上次傷那麼重。也沒見你這樣慌。”
桃花乾笑,心想這相府裡的毒蛇可不比蛇院裡的好對付,她不慌才怪呢。以巨冬扛。
“多謝王爺。”
穆無暇頷首,張口正想再說,卻聽得沈在野嚴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進屋說話。”
身子一僵,桃花心想這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啊,這麼快就知道他們出事了?
心虛地看了南王一眼,後者卻一臉鎮定地道:“你去休息吧,本王去同相爺說清楚。”
“不必,妾身還是一起去吧。”桃花道:“要是不去,後果還嚴重一點。”
沈在野一定會扣她個蠱惑南王,找人頂包,躲避責難之罪!相比之下,不如去挨駡了。
微微一愣,穆無暇想了想。點頭應了,兩人一起進了旁邊的屋子。
沈在野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見他們進來,就盯著桃花道:
“出門的時候我是怎麼吩咐的?”
桃花乾笑,走過去道:“這實在怪不得妾身,誰知道大魏國都如此之小,一出去就撞見了景王爺。”
“撞見他你是該跑。”沈在野皺眉:“可連累南王必須斬蛇救你,你該如何向我解釋?”
能怎麼解釋?這都是命啊!她第一次去迎仙山,又不認識路,誰知道跑著跑著就進蛇林了?造化弄人,也怪不得她了不是?
“爺息怒!”垂著頭,桃花道:“事情已經這樣了,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穆無暇站在一邊,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腰間,低喊了一聲:“糟了!”
沈在野和桃花都側頭看他,穆無暇皺眉,捏著空蕩蕩的腰帶道:“本王的銘佩不見了。”
“銘佩?”桃花很茫然:“什麼東西?”
“大魏皇子在出生之後都會被賜予銘佩。”沈在野沉著臉道:“上頭刻有皇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身份的象徵。”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瞪大了眼:“不會掉蛇院裡了吧?”
“湛盧,去找!”
沈在野當即下令,湛盧連忙領命而去。
穆無暇抿唇,抬眼看著他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沒辦法。”
桃花皺眉,腦子已經飛快地轉了起來:“今天咱們遇見景王爺了對吧?”
“是。”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穆無暇道:“那又如何?”
姜桃花捋了捋袖子邊兒,低聲道:“不如何,妾身就是隨口問這麼一句。既然事已至此,那咱們站在這裡也沒什麼作用,王爺不如先回府吧。”
“可是……”
“先回去休息吧。”沈在野也開口道:“王爺看起來很累,衣裳上都有灰了。”
低頭看了看有些狼狽的自己,小王爺想了想,點頭應了:“那本王便先回去。”
“恭送王爺。”姜桃花和沈在野異口同聲地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1:53
第四十七章
疑惑地看了這兩人一眼,穆無暇轉身往外走,心裡覺得有點奇怪。
那兩個人好像也沒說什麼話,但是剛剛那一瞬間,怎麼就像達成了什麼一致的想法一樣,身上的氣場融洽極了。
是他的錯覺麼?
大門關上,姜桃花轉頭就朝沈在野跪了下去:“妾身願意將功補過,為爺出一個主意。”
摩挲著手上的扳指,沈在野睨著她,聲音清冷:“說來聽聽。”
外頭陽光依舊明媚,這一間屋子裡卻是寒風淩冽。
細細地將想法說給他聽了,桃花明顯感覺他是贊同的,周身的氣息都溫和了下來,屋子裡也就終於見了晴。
“可以試試。”他道:“不過你為什麼會想做這種事?”
姜桃花抬眼,很認真地道:“因為欠了南王爺人情,要是不還,妾身心裡過意不去。”
她也不是沒欠他人情吧?怎麼就不見過意不去了?
沈在野嗤笑,也懶得跟她計較,只道:“你若真心要幫南王,那還是好事。但,若讓我發現你有一絲不軌之心,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妾身明白!”桃花低頭。
“行了,起來吧。”
有了解決的法子,沈在野心情也就輕鬆了些,掃了一眼她那蒼白的臉色,伸手朝她勾了勾:“過來吧。”
桃花一愣,連忙起身,飛快地就撲進了人家懷裡,死死抱著沈在野的腰身,瑟瑟發抖,模樣可憐極了。
“在這兒坐下”這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見這女人已經又把他給抱住了。沈在野抿唇,垂眼看著她問:
“當真嚇壞了?”
“妾身可能要做幾天的噩夢。”桃花扁嘴,小聲道:“太嚇人了!”
如果單純從面相上來看,沈在野還是比毒蛇好看很多的,至少她不會一睜眼就被嚇個半死。
伸手想落在她背上拍一拍,轉念一想,沈在野又放下了,嫌棄地道:“知道怕還腦門上不長眼睛往蛇林裡跑?”
“你眼睛長腦門上啊?”桃花氣不打一處來。
屋子裡又安靜了一會兒。
“……嘿嘿”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勁了,桃花伸手就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抬頭看著他道:“妾身這是有口無心,爺別往心裡去。”
頂撞他都頂撞成習慣了?沈在野冷笑,伸手就要拎開她。
“別別別,讓妾身再抱會兒!”桃花連忙手腳並用地纏在他身上,可憐巴巴地道:“抱著您能讓妾身安心一點。”
心裡微動,沈在野垂眼看著她問:“抱著我你能不怕蛇了?”
“當然!”桃花答得又快又堅決。
嘴角微揚,沈丞相心情不錯地繼續問:“為什麼?”
是因為他高大強壯,還是因為他有能力能把人保護得滴水不漏?
姜桃花咧嘴一笑,很是認真地道:“因為您應該是蛇王啊!擒賊先擒王!抱著您,哪條不要命的蛇還敢咬我?”
沈在野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沉了下去。
“姜桃花,我看你就挺不要命的!”
敢說他是毒蛇之王?!
“啊啊啊!”感覺他站了起來,桃花連忙費力掛在他身上,一副死活不下去的模樣:“爺息怒啊!妾身在誇您呢!咱們皇上不就最喜歡蛇了嗎!”
沈在野伸手,姜桃花就抱他的手,死死抱在懷裡道:“您不能對妾身這麼粗魯啊!溫柔點!”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裡頭做什麼呢。
嘴角微抽,他嫌棄看著她道:“你打算這樣抱著我多久?”
桃花梗著脖子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
沈在野:“……”
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看這個女人了。開始覺得是個蠢貨,後來被她擺了一道才發現原來挺聰明的。結果現在怎麼的,又從聰明人變成個瘋子了?
更可氣的是。他竟然生不起氣,還得花點力氣忍著才能不笑場。真是奇了怪了,這府裡規矩森嚴,怎麼就唬不住這人?
“你今天又是跑又是折騰的,不讓醫女過來看看傷口麼?”沈在野沒好氣地道:“再抱一會兒,扯開了口子,可別算在我頭上!”
他不說還沒感覺,一說桃花就感覺到,腰上好像真的在疼啊!
連忙就鬆開他跳下來,躲到旁邊撩起衣裳看了看。
大大咧咧的一條蜈蚣疤,已經呈現出淡紅色。但中間的位置可能是今兒拉扯著了,隱隱有些血印。
扁扁嘴,桃花扭頭就看著沈在野道:“看在妾身這麼慘的份兒上,就讓妾身去歇著了吧?”
“沒說不讓你去,是你自己抱著不肯撒手。”睨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說的事情,我會準備,先把自個兒藏好,別讓景王再撞見了。”
“妾身明白。”恢復了正經,桃花盈盈一笑,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其實沈在野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凶啊,雖然有時候瞧著挺嚇人,可也沒真想揍她,還容她耍嘴皮子。最開始那個笑得假惺惺要殺她的人,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一樣。
難不成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所以現在他動心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桃花就給了自己後腦勺一巴掌。
用這種小女兒心思去揣度一條毒蛇,那死得簡直比上吊還快。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方才她出的主意真的對南王和他有幫助,所以大爺心情好了,包容她一二。
“喲,姜娘子。”
前頭響起聲吆喝:“您怎麼走到這側院來了?”
桃花一愣。停下步子抬頭,就見柳氏扭著細腰,輕飄飄地飄到了她面前,抬眼看著她道:
“妝容這麼素淨,妾身差點就沒認出來。”
你別認出來更好,桃花心裡想,今兒出生入死的累了半天了,誰還有閒心應付她啊?
“柳侍衣怎麼也在這裡?”反問她一句,桃花繼續往前走。
柳香君十分自然地就跟在了她身邊,微笑道:“妾身打算出門給顧姐姐買補品的,剛走到這兒就遇見了您。”
“既然有事,你便去吧,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桃花淺淺一笑。朝她頷首作別。
然而,柳氏竟然就當沒看見,繼續貼著她道:“難得有機會跟娘子單獨說兩句話,買補品倒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了。”
“你想說什麼?”垂了眼眸,姜桃花直接開門見山,也懶得跟她兜圈子。
柳氏抿唇,看了看四周,湊近她小聲道:“別人不知道,妾身心裡最清楚,顧姐姐肚子裡十有八九是當真有東西了。”
“哦。”桃花點頭。
柳香君是盼著她有點反應的,然而這個事不關已的態度,差點讓她臉上的笑都掛不住:“娘子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相府裡的第一位子嗣要是從顧氏的肚子裡出來,那你們這些正當寵的人。豈不是要淡了恩?”
斜她一眼,姜桃花覺得這姑娘的腦子可能不太夠用。
“顧氏生了孩子,爺為什麼要淡了我們的恩?”她道:“就算顧氏母憑子貴,那也至多是像以前一樣多些恩寵,又不會讓爺一直留在她院子裡。”
更何況,沈在野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喜歡顧氏肚子裡的孩子。
“話不能這麼說啊!”柳氏扭著腰,捂著唇小聲道:“這院子裡誰不想最後坐上夫人的位置?顧氏與您幾位同為娘子,一旦有子,可是立馬踩了您一頭去。您就不著急麼?”
“是啊,我不著急。”桃花淡淡一笑,側頭看她:“你又急什麼呢?”
“我……”柳氏一僵,臉上終究是嚴肅了起來,皺眉道:“妾身看娘子似乎頗得爺心,所以才為您好,上來提兩句。您要是不急。那妾身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就此告退。”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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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2:03
第四十八章
桃花轉頭,繼續回爭春。青苔在旁邊跟著,回頭看了柳氏好幾眼,忍不住小聲問:“柳侍衣這是想幹什麼啊?不是與顧氏關係頗好麼?”
“還能幹什麼,她明顯是見不得顧氏一飛沖天,急忙忙地找攔路石來了。”桃花輕笑:“這多年好友的情分,還是抵不過富貴榮華。可憐顧氏怕是最近才明白,自己的姐妹到底是個什麼面目。”
柳氏香君家世不算太好,又只是個庶女,登高基本無望,便只能依附於人,順勢而昌。但她選的要依附的人,定然不是孟氏,所以藉著姐妹之情,在撕破臉之前踩人家一腳。
這樣的女人最可怕了,心眼小,嘴巴巧,三寸舌頭就能卷起後院風雨,叫人不得安寧。
青苔皺眉,表情頗為擔憂:“這後院裡沒一盞省油的燈啊,主子您……”
桃花微頓,轉過頭來看著她:“你在擔心我?”
青苔一愣,低頭想想,她或許應該反過來擔心擔心別人家的主子吧,都是不省油的燈,自家主子這一盞肯定比別人還大些。
“奴婢想多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姜桃花志不在後院,這兒也就是暫時歇腳之處罷了。只要自己門前沒積雪就好,還管別人瓦上的霜幹什麼呢。
蛇院裡的蛇被斬,養蛇之人嚇了個半死,立馬搜尋院中痕跡,找到了南王的銘佩。湛盧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為了保命,養蛇人已經飛快將消息傳回了皇宮。
“奴才無能。”湛盧跪在沈在野面前道:“宮中那邊只能暫時攔住消息,但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沈在野抿唇,眸子裡暗光流轉,好一會兒才道:“把南王請到別苑去,立刻!”
“是!”
既然瞞不住了,那就有瞞不住的應對法子。沈在野起身,換好了衣裳就去了爭春,將正在用晚膳的姜桃花拎出來,逕直往側門走。
“爺,妾身的碗都沒放下。”桃花被他拎著,手裡捧著碗,還有半碗米飯:“您就不能稍微緩緩?”
“不能,你將功補過的第一步必須現在就走。”沈在野眉頭微皺,低聲道:“南王性子古怪,且十分執拗,你要是無法勸說他聽我的話,那之後的事情咱們也做不成。”
“妾身明白了。”桃花點頭,再往自己嘴裡扒了口飯,然後將碗筷扔了,坐上馬車。
南王爺與丞相表面上是一月只見一次的,但像如今這樣有了特殊情況,那兩人便會在一處別苑相見。
沈在野和桃花進去的時候,南王已經到了,正坐在涼亭裡捏著茶杯摩挲。聽見腳步聲,抬眼便看著他們,開口直接問:
“事情沒瞞住?”
“是。”沈在野在他面前坐下,一臉嚴肅地道:“若是王爺認罪,以皇上的脾氣,定然會重罰。”
這重罰可不止打板子扣月錢那麼簡單,南王一向不受寵,皇上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很有可能直接遣他出國都,到時候再想回來,那可就難了。
穆無暇點頭:“錯是本王犯的,若是父皇實在生氣,那也只有受著,另尋出路。”
沈在野皺眉:“微臣希望王爺咬死不認此事,就說是去看桃花的,銘佩不知為何不見了。”
“你要本王撒謊?”穆無暇抿唇:“這樣說的話,又是打算把罪名給誰擔?”
“自然是景王爺。”沈在野道:“當日只有您與景王兩位王爺在迎仙山,按理來說,也只有您二人能進蛇林。”
景王的勢力在皇子中算是極盛,這一點小錯,也不會讓他怎麼樣。以共妖劃。
穆無暇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歪著腦袋問了一句:“保全自己的同時,就必須踩別人一腳嗎?”
沈在野抿唇:“弱受強勢,優勝劣汰,朝野之中本就是這個規矩。您若再執迷不悟,前路便會更加坎坷。”
“景王兄沒有犯錯,也沒有對我不好。”穆無暇道:“平白讓我誣賴他,我怕晚上睡不好覺。”
“睡不好覺總比沒了命好。”沈在野皺眉:“宮中的消息微臣暫時壓住一些,但拖不了太久,皇上估計明日就會知道情況,大發雷霆。您早些準備吧。”
小王爺皺眉,看著沈在野的目光不是很友善,渾身的刺好像都豎了起來,想要反抗。
桃花在旁邊瞧著,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爺操心內外,肯定很累了,不如就讓妾身跟王爺聊聊,如何?”
南王一愣,側頭看過去,就見桃花沖他溫柔一笑。
“好。”沈在野點頭起身:“微臣身子也不是很舒坦,就在旁邊的屋子裡休息一會兒,你們聊完了,叫人知會一聲便是。”
“遵命。”桃花頷首,看著他走遠了,才扭頭過來朝小王爺擠眼:“妾身有個好法子,王爺要不要聽?”
“什麼法子?”
對著桃花,小王爺的態度就溫和多了,眼神也柔軟了下來,乖乖巧巧地問。
桃花蹭到他旁邊坐下,笑眯眯地道:“王爺看起來不願意踩著別人往上爬,景王無辜。您不忍加害,這是對的,是相爺太過心狠手辣。”
上來先肯定人家一番,小王爺的神色瞬間就更溫和了:“原來你也這麼覺得。”
“是。”桃花點頭,小聲道:“妾身的主意是,您可以一口咬定沒去過蛇院,但咱們也不必把罪名扣在景王頭上。當今朝野奪嫡之戰已經開始,王爺完全可以利用這爭鬥做掩護,抽身事外。”
微微一愣,穆無暇有點不明白了:“若是本王推卸責任,不是必定會有人遭殃麼?”
桃花笑著搖頭:“這世上的事情又不是都非錯即對,中間總還有能周旋的餘地。比如沒人知道您的玉佩是怎麼掉進蛇院的,也沒人知道景王到底在派人追誰。”
越聽越有些糊塗,穆無暇茫然地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王爺信得過妾身麼?”桃花眼神誠懇地看著他:“此事若是交給妾身來做,妾身定能遵從王爺意志。又能讓王爺少受責難。”
能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南王很疑惑,可看薑氏的眼神,清清澈澈,應該不會像沈在野那般陰險狡詐吧?
可以相信嗎?
見他猶豫,桃花也沒急,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等著,看著他的目光裡始終有慈愛之色。
南王在擔當方面的確已經是個男人了,可在手段方面,就還是個乾乾淨淨的十六歲孩子。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只是不願意。這樣的人在沈在野那樣的聰明人眼裡是愚蠢的,然而在她看來卻很是珍貴。
總是走捷徑,踩著別人往上爬的人,終歸要摔跤。傻一點,走踏實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成長,慢慢學會以剛毅正氣對抗陰暗算計。然而現在。羽翼未豐,稚嫩天真,也的確該有沈在野這樣的人在身邊護著。
“好。”
良久之後,穆無暇終於開口,眼裡滿是認真地看著她道:“本王聽你的,希望這件事最後的結果,能不要讓本王失望。”
“多謝王爺!”桃花一笑,恭恭敬敬地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穆無暇輕歎,小聲嘀咕道:“若不是身份有別,本王當真想喊你一聲姐姐。”
她跟他姐姐實在太像,倒不是相貌,而是身上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又溫暖的那種氣息。
桃花聽見了。心裡微動,低頭看著他:“能得王爺如此一念,妾身也算心滿意足。”
青苔在外頭聽得嘴角直抽,心想這兩人好歹也是有過婚約的,現在竟然當姐弟當得這麼自然?不知道相爺要是聽見,會是什麼表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2:13
第四十九章
兩人達成了共同意識,桃花就讓青苔把沈在野請出來了。
“你們說什麼了?”沈在野問。
桃花朝穆無暇擠眼,然後笑道:“王爺同意了,就說沒去過蛇院。”
“當真?”沈在野挑眉,看向對面的人。
穆無暇抿唇,垂著眼眸點頭:“就這麼辦吧。”
“好。”看了桃花一眼,沈在野起身:“那微臣就去準備了。”
一聽這話,穆無暇還是有點擔心地看著薑氏。以共樂扛。
到底是女流之輩。能左右朝野之事麼?
不能,但是能左右沈在野。桃花自信地看著他,做了個口型:“王爺放心。”
抿抿唇,穆無暇點頭,也沒多說了,與沈在野作禮之後,便從小門回府。
亭子裡的兩人坐著沒動,沈在野抿唇,低聲問了一句:
“你怎麼辦到的?”
“當臣子的,自然要順著主子的心意做事,不然怎能得到主子的認可?”桃花微笑道:“相爺一直不得南王爺待見,都沒有反省過麼?”
沈在野沉默,他做的都是對的事情,要怎麼反省?南王就是這個脾性,他還能強行擰著改了不成?
不過……
微微眯眼。他盯著面前這女人道:“誰告訴你南王是我的主子?這話要是傳出去,你的命可就沒了。”
“所以妾身不會傳出去,只是在爺面前說說罷了。”桃花笑得眼睛彎彎地看著他:“爺一直在為南王謀劃,護著南王,妾身若看不出爺在做什麼,豈不是傻了?”
心裡一沉,沈在野目光幽暗:“我護著他,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年紀小,甚得我喜愛,並不一定就是要扶持他。”
“那爺為什麼在南王面前稱臣?”歪了歪腦袋,桃花俏皮地看著他:“若是只因喜愛,以相爺的身份,在南王面前自稱‘沈某’或者‘在下’也沒有什麼不妥。可您每次見南王,都自稱‘微臣’。”
堂堂丞相,對一位年幼皇子稱臣,這在三國之中都是少見的吧。
身子一僵,沈在野黑了臉:“姜桃花,你是在逼我殺了你?”
女人就好好活在四方院子裡不行麼?知道這麼多幹什麼?
“不不不!”桃花連忙搖尾巴:“妾身才不是自己找死呢!妾身想說的只是爺不用防備妾身,饒是知道你們所有的秘密,妾身也只會幫著爺和南王爺,不會有絲毫背叛之心!”
審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在野皮笑肉不笑:“何以見得?”
“你傻啊?”姜桃花一臉震驚地看著他:“當朝之中就數相爺您的勢力最大,且深藏不露老奸巨猾的,妾身還能為誰背叛您啊?那不是找死麼?”
沈在野:“……”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這不要命的女人,剛剛是不是又拐著彎罵他了?
“姜桃花。”
“妾身在!”
聽見喊全名就知道這位爺生氣了,桃花連忙靈活地躥他懷裡,伸手就抱住人家脖子,笑靨如花地道:“妾身剛完成爺的吩咐,爺不打算獎勵獎勵妾身麼?還這麼凶……”
“獎勵?”沈在野氣極反笑:“你都敢罵我了,還想要獎勵?”
“爺,您不能這樣誤會妾身。”桃花瞬間就委屈了,小嘴一扁,眼睛裡水汪汪的:“妾身對爺充滿了崇拜和尊敬,怎麼可能罵您呢?有些話只是隨口說說,您大人大量的,總不能因為兩句話跟女兒家過不去吧?”
聽聽,這一句句說的,把他的路全堵死了。他要是再計較,是不是就真成了跟女兒家過不去的小氣男人了?
嗤笑一聲,沈在野睨著她道:“我很想知道,你這肚子裡到底有多少甜言蜜語,能幫你擋多少次災。”
坐在他大腿上,桃花巧笑嫣兮:“妾身還要陪爺天長地久呢,總不能早死了。爺也就得過且過,多包容包容吧。”
說完,吧唧一口就親在了沈在野的唇上。
這動作快得,沈在野壓根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唇上一軟,清香的氣息瞬間卷了過來。
“……”
“好啦,時候不早,咱們快回去準備吧,爺也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親完就想跑,桃花算盤打得很好,偷襲這一下,是個男人就不該再計較了。
但是,她算錯了一點,那就是沈在野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頭頂“好色”之名的男人。
伸手掐住她的腰,沈在野微微用力就將人扯了回來,低頭看著她,輕笑著道:“就這一下便想溜之大吉?”
桃花一愣,感覺到他整個人慢慢壓過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爺?”
不是不喜歡親吻的麼?和風舞那晚上還嫌她髒來著?
看著這滴溜亂轉的眼睛,沈在野身上侵略的氣息十分濃重,張口就含住了她的唇,輾轉摩挲。
心口一熱,桃花下意識地就別開了頭,白皙的脖頸露了出來,衣襟也在掙扎之中微微鬆開。
“別動。”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沈在野微笑道:“爺只是想好好獎勵獎勵你,把你的媚術收起來,爺不吃這一套。”
又被發現了?桃花嘴角微抽,頗為不甘心。
早知道就再刻苦一點,跟師父多學一點了,也不至於遇見這毒蛇就束手無策。
嘴唇再次被含住,沈在野的舌頭抵了進來,在她的領地裡肆無忌憚。一雙深邃的眼低下來看著她,顯得格外深情。
桃花看傻了,任由他壓著自己親吻,目光卻掉在他眼裡拔不出來。
這丫的難不成也會媚術?不然怎麼會這麼好看?
四周的空氣都曖昧起來,青苔和湛盧各自隱去,這兩位主子就在涼亭裡纏綿親熱,惹得剛出了個頭的月亮也忍不住躲回雲裡。
沈在野覺得……姜桃花的確是個尤物,可以好好珍藏,只要不落在別人手裡,一切好說。
姜桃花覺得……沈在野好重,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讓她快喘不過氣了。
“爺,雖然很煞風景,但是妾身還是想說。”微微喘息,她面若桃花地道:“這兒是涼亭,您打算在這兒寵倖妾身?”
動作一頓,沈在野不悅地看著她道:“你的確是挺煞風景的。”
不過她要是不開口,他也有可能當真不會停下來了。
伸手將她從桌上抱起來,沈在野將她的衣裳拉攏,直接抱進旁邊的房間裡去。
桃花其實還是緊張的,畢竟自個兒的傷還沒好透,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他折騰。
但是轉念一想,想套住男人的心,那就得下點本錢啊。難得沈在野終於想寵倖她了,那她說什麼也得好好把握機會。爭取在床上征服他!
然而,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現實很殘酷——物件是沈毒蛇,完全不受她蠱惑,哪怕是床笫之間也要占主導地位的沈毒蛇。
“爺……”
“你再怎麼喊也沒用。”一隻手將她兩隻手都抓住,沈在野輕聲在她耳邊說著話,溫熱的氣息卷著些風,直往她耳朵裡鑽。
桃花渾身的顫慄都起來了,身子輕輕抖著,可憐極了:“伺候爺是妾身份內之事,怎麼能反過來……”
“那事後,你補償我好了。”沈在野一笑,張嘴就咬開了她肚兜上的繩結。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桃花氣得渾身直抖,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當是緊張,眼神無辜又可憐。以估吐扛。
跟第一次在和風舞不同,沈在野這次是完全自己主導,半點不給她機會。男子的陽剛之氣和強烈的侵略氣息將她壓得死死的,根本無法動彈。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2:23
第五十章
脖頸上一疼,桃花腳趾都蜷縮了起來,感覺到身上這人的體溫,忍不住輕輕叫喚。
一聽她的聲音,沈在野眼裡的顏色更濃,伸手便撫上她的身子,像品嘗一道精緻佳餚似的,慢慢剝開外層的包裹、欣賞、細品,最後將她一口吞進肚子裡。
“啊!”桃花皺眉,手終於是掙脫開了,死死掐著身上這人。
“掐傷了,你回去便沒飯吃。”沈在野聲音低啞。眸子裡有東西劇烈翻滾。
桃花要哭了,鼻尖兒微紅,小嘴巴扁得可憐極了:“您這麼粗魯,還不許妾身掐一掐……”
輕輕一笑,沈在野喉結微動,低頭下來埋進她的脖頸間,輕喘著道:“就算我再粗魯,你也要乖乖的才好,不然傷著了可別怪我。”
臉“騰”地一紅,桃花被他這語氣和話羞得身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扭了兩下身子,輕吸了一口涼氣,閉嘴不說話了。
論調戲人的能力。她拍馬都趕不上這沈流氓!
月亮悄悄探出個頭,聽著下頭不害臊的動靜,又遮回了半張臉。
按理說沈在野後院裡那麼多人,一直都在寵倖呢,體力什麼的,怎麼也該差一點了吧?
但是,在反抗了兩輪都沒有什麼結果之後,姜桃花還是打消了這個偏見。
沈在野一定在拿十全大補湯當水喝!
“我…咱們歇一會兒好不好?”她淚眼婆娑地道:“妾身身上還有傷。”
輕輕一笑,沈在野勾起她的下巴就親了上去,含含糊糊地道:“你方才不是還很有勁兒麼?”
“……妾身錯了。”桃花認真檢討:“妾身再也不會妄想挑戰爺的尊嚴!”
“沒關係。”眼神深邃,沈在野勾了勾唇,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可以多嘗試挑戰一下。”
姜桃花:“……”
青苔和湛盧本來還在外頭守著,但是聽著屋子裡的聲響。就開始越站越遠,越站越遠……最後站到了別院外頭。
“今晚上不回相府沒關係麼?”青苔問了一句。
湛盧搖頭,滄桑地道:“爺開心就好。”
反正規矩都是他定的,他才是老大。
夜風輕拂,從別院吹到了丞相府。聽見姜氏同爺外宿的消息,相府裡的一群女人今晚定是睡不好覺了。
顧懷柔捂著肚子靠在床頭,皺眉看著窗外。孟氏捏著帕子站在院子裡,眼神幽暗地望著天上的月亮。梅夫人和秦氏也沒睡,不過倒是比其他人看得開些。
“薑氏果然是很得爺的心。”秦解語披著衣裳坐在梅照雪的面前,臉上沒了妝,看起來清淡不少:“也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
梅氏抿唇,撫弄著案上的茶具,輕聲問:“顧氏那邊有確切的消息了麼?”
“還沒有,但妾身仔細問過大夫和府裡的嬤嬤,顧氏這一月的月信的確是沒來。”秦解語道:“懷上的可能也是有的。”
“孟氏被冤。爺會憐惜一段時日。顧氏有身孕,爺也定然會多加關切,再加一個得了爺心的姜氏,落在咱們頭上的恩寵,怕是會越來越少了。”梅照雪低聲道:“我倒是無妨,這府裡誰也不敢欺負到夫人頭上。倒是你,解語,你該怎麼辦?”
秦氏皺眉,攏了攏輕煙紗衣,低聲道:“妾身要是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會半夜跑您這兒來坐著了。”
她性子衝動,有些事不如梅氏看得透徹,所以也總愛聽她的話。
梅照雪垂了眼,想了一會兒道:“顧氏先前不還與姜氏有梁子麼?雖說算是交好,但後頭也沒見這兩人有什麼往來,多半是息事寧人而已,並未當真站一條船。”
“您這樣一說妾身倒是想起了。”秦氏道:“柳侍衣還一直在說呢,說姜娘子連爺去看顧氏都不允,死活一路跟著。”
“那不就好辦了?”梅照雪微笑:“你最擅長怎麼做,那就怎麼做吧。”
秦解語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笑著起身行禮:“妾身明白了。”
這頭一院子的人烏雲密佈,一宿沒個好眠,那頭的兩個人卻是纏綿到了三更天。
“要早朝了。”桃花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說話也軟綿綿的:“爺您快去更衣準備吧。”
沈在野起身,披了衣裳坐在床邊,將她整個人抱到懷裡來看了看。
困得都小雞啄米了,她整個人身上的戒備和攻擊性都蕩然無存,像一隻白白軟軟的糯米團子,戳一下都軟綿綿的那種。
嘴唇微勾,沈在野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不該起來給爺更衣?”
掩唇打了個呵欠,桃花撒嬌似的往他懷裡一埋:“妾身沒力氣了,妾身要睡覺!”
輕笑了一聲,沈在野還是起來,將她整個人塞進被子裡蓋好,然後朝門外喊:
“湛盧。”
湛盧頂著兩隻黑眼圈進來,恭恭敬敬地將朝服奉上。
要不怎麼說當奴才苦呢,主子風流一宿,奴才要幫忙善後不說,還得陪著站一宿。
苦啊,當真是苦!
沈在野心情不錯,更衣洗漱之後,吩咐青苔看著她家主子,然後就起身出門,往皇宮的方向走。
桃花也沒能睡太久,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外頭的青苔便進來喊:“主子,咱們該回去了。”
翻了個身,桃花嘟囔道:“你把我搬回去吧,我繼續睡會兒。”
青苔:“……”
看樣子是真的很累啊,也無怪,一整晚上也沒見有多少停歇的時候,不累才有鬼。
乾脆就讓她在這兒睡久一點好了。
青苔坐了下來,給自家主子撚了撚被子。桃花已經重新陷入了夢鄉,睡得香甜。
顧懷柔一大早起來就覺得身子不太舒服,想著可能是昨兒晚上沒睡好的原因,也就沒管。
但是,早膳吃不下,肚子還一直隱隱有些疼,她就覺得不對勁了,連忙讓人去請大夫。
越桃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著急地道:“主子,他們說大夫和醫女都不在府裡。”
“不在?”顧懷柔皺眉:“那麼多人,去哪裡了?”
“聽人說,是去外頭了。”越桃抿唇:“他們不肯細說,奴婢猜想,那姜娘子還沒回來呢,多半是又出什麼么蛾子了,把大夫和醫女都叫去了吧。”
薑氏?顧懷柔心裡有點不舒坦了,她們兩人這結盟,薑氏也沒帶給她多少恩寵,就只是讓她被罰得輕了一些罷了。如今卻還要反過來與她為難嗎?
她開始懷疑姜桃花先前說的話是不是騙她的了,什麼爺針對她,要整她?瞧瞧當下這形勢,她可是越來越受寵,爺壓根沒有討厭她的意思啊。
難不成薑氏用的是緩兵之計,就為了在沒立好足之前保護她自己?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顧懷柔拉過越桃來道:“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爺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這哪裡還用打聽?”越桃道:“滿府的人都知道,爺最近一直在薑氏那裡。連那日過來看您,薑氏都是跟著的。”
這麼一聽,顧懷柔就更覺得不對了。既然爺一直在姜桃花那裡,那她為什麼不肯多為自己說說好話,兩個人一起受寵?
怕是也想獨佔爺的寵愛,不願給她分一杯羹吧?
咬了咬牙,顧懷柔道:“既然府裡沒人,那你就去外頭請個好的大夫來府裡,我有些受不住了。”
“是!”越桃應了,連忙出去。
剛出府沒走兩步,就看見個背著藥箱,舉著“懸壺堂”布幡的老大夫。懸壺堂是國都裡數一數二的藥堂,裡頭的大夫自然是信得過的。越桃連忙就上前詢問:“您是懸壺堂的大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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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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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2:45
第五十一章
老大夫點頭:“懸壺濟世乃我懸壺堂的宗旨,故而今日出門義診,家裡有什麼病人,老夫都可以幫忙救治,分文不取。”
這個靠譜,要是騙子的話,肯定是要錢的。他不要錢,就一定是懸壺堂的人。
越桃這樣想著,連忙就將這大夫給請回了府裡去。
老大夫走得不慌不忙,看見丞相府也毫無懼色,頗有大家風範。
越桃看得佩服,在顧氏問起的時候,也就十分確定地道:“奴婢請的是懸壺堂的大夫。”
顧懷柔點頭,搭了絲絹就讓大夫看診。
“老夫行醫數十年。對婦人之疑難雜症最為在行。”老大夫胸有成竹地道:“別人時常有誤診,但老夫不會。”
一聽這話,顧氏眼眸就是一亮:“那您能診斷出剛月餘的身孕麼?”
“這個簡單。”老大夫道:“望聞問切,只要夫人配合,要查月餘的身孕也不是難事。只要告知老夫月信的日子以及最近的身子情況,再讓老夫把脈觀察,便可得知。”
“好!”顧氏連忙道:“越桃等會與老大夫詳談,現在先診脈吧。”
大夫點頭,認真地切起脈來,之後又看了看顧氏的臉色,再瞭解了一番最近的飲食和月信,一轉頭便笑道:“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夫人定然是有身孕了!”
“真的?!”顧懷柔大喜:“您確定?”
“確定。”老大夫道:“懸壺堂的招牌還不至於砸在了這兒!”
太好了!顧懷柔高興極了,臉上的病色都一掃而空,連忙道:“越桃。帶大夫去帳房拿賞銀,然後去知會夫人和相爺!”
“哎!”越桃也高興,連忙領著大夫往外走。大夫搖頭道:“今日是義診,不用賞銀,夫人以後要是有事,去懸壺堂請老夫就是了。先告辭。”
多好的大夫啊!越桃連連道謝,一路送他出去。
等姜桃花睡飽了回到相府的時候,府裡已經是一片歡騰。
“這是怎麼了?”青苔跑過去逮了個人,好奇地問。
那下人笑得眉毛不見眼地道:“顧娘子有孕,已經證實是真的了,夫人大喜,賞每人十貫錢,現在只等爺回來繼續賞了!”
桃花聽得驚訝,忍不住問:“不是說月份小了,診斷不出來麼?”
“回娘子,具體怎麼回事兒奴才也不清楚。”下人道:“但溫清那邊已經放了消息說是有了。夫人也已經認了,其餘的,咱們也沒必要問。”
剛開始顧懷柔還十分謹慎,不讓柳氏亂傳消息呢。這一轉眼,怎麼就自己沉不住氣了?心下有些疑慮,饒是身子還難受,桃花也轉頭先往溫清去了一趟。
溫清裡已經來來往往了不少人,顧氏整張臉上都是喜氣。送走幾個人,剛準備休息呢,就見姜桃花來了。
喜色微微收斂了些,顧氏坐在床上,上下掃了桃花幾眼,微笑道:“娘子回來了?”
桃花抿唇。見她內室裡也沒幾個人,便直接坐下來看著她問:“你怎麼確定有身孕了的?”
這話要是先前她說出來,顧懷柔還不會覺得有什麼,就是普通的關心。可現在這麼問,她心裡難免就有點不舒坦了。
“娘子是覺得我撒謊嗎?”
“不是。”桃花搖頭:“但月份小的身孕本就不易診斷,你何不多等些時候?”
輕笑一聲,顧懷柔道:“今日有懸壺堂的大夫上門來看過了,他專攻婦女之疾,把個月份小的喜脈,也算不得什麼難事。”以估住血。
這樣啊,桃花點頭,感覺到顧氏對自己有些抵觸,也懶得多留了。關切了兩句就帶著青苔離開。
“怎麼回事?”青苔皺眉:“先前顧娘子不還對您挺好的麼?特意上門提醒您,怕您捲進爭鬥裡。這一轉臉,怎麼就是這種態度了?”
桃花神色平靜地道:“再好的姐妹都有鬧翻的時候,區區一個幾句話的聯盟,潰散了有什麼稀奇。估計是誰在背後動了些手腳,使得顧氏不相信我了吧。”
“可是。”青苔發自內心地道:“不相信您的人,最後好像都挺倒楣的。”
這是實話,跟在自家主子身邊久了,青苔越來越忠誠也不是沒原因的。主子雖然只是弱質女流,可洞悉世事方面卻比誰都厲害,跟著她走是不會吃虧的。
桃花輕笑:“你這話算是誇我,我受了,咱們回去休息吧。”
“是。”青苔點頭。
相府裡一片歡欣,沈在野卻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還在禦書房裡。安靜地看著皇帝大發雷霆。
“那些個蛇都是朕好不容易養活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明德帝怒視著下頭跪著的穆無暇:“居然給朕砍死那麼多條?!你眼裡還有沒有朕!”
南王爺跪得筆直,低頭垂眸,只有一句話:“不是兒臣做的。”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的銘佩都有人給朕送來了!”帝王低喝:“誰還能偷了你的銘佩?!”
逮著機會,沈在野一臉鎮定地開口:“臣也覺得,銘佩這種貴重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人能從南王身上偷走。”
明德帝側頭,看著沈在野道:“沈愛卿所言甚是。”
“但,陛下有沒有想過。”沈在野微笑:“既然別人偷都偷不走,南王怎麼會自己跑去蛇院斬蛇,然後故意將銘佩留下來?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帝王一愣,皺眉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南王雖然惹他生厭,卻也不是忤逆犯上之人,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跑去蛇院裡砍蛇,還將銘佩丟裡頭了?
“昨日還有誰去迎仙山了?”帝王問旁邊的太監。
太監低頭道:“回皇上,奴才已經查過了,當日上山的皇親只有南王與景王爺。”
無垠?皇帝沉默。
他最近與無垠起了嫌隙,那孩子也是明顯慌了,病急亂投醫,在朝中拉攏了不少人,這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為什麼還對無暇下手了?
難不成是覺得無暇有威脅,所以先除為快?
目光落在下頭的穆無暇身上,帝王仔細想了想。說起來是因為他的母妃去吳國當過人質,所以他對這對母子不是很待見,如今寧妃也沒了,無暇倒是爭氣,拜在黔夫子門下,也博得了不少好名聲。
如此一看,他也的確對無垠有那麼些威脅。
“皇上。”沈在野拱手道:“昨日是春日會,不少人去了迎仙山,此事雖然不能怪在南王頭上,但也沒有證據說是他人所為。”
言下之意,景王也算是無辜的?
皇帝皺眉,有些想不明白了。自己這幾個兒子明爭暗鬥,心思比大魏的河流還多、還彎繞,這件事他若是處理不妥,很容易就被他們其中某個人當了槍使。
不過,四個皇子裡,無暇與無痕算是最不爭的了,倒是景王瑜王鬥得厲害。這樣一想,無暇還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有些頭疼,想了許久之後,明德帝長歎了一聲,開口道:“罷了,不過就是幾條蛇。”
南王跪在地上,心裡正緊張呢,冷不防聽見這麼一句話,當即就驚愕地抬了頭。
父皇竟然說“罷了”?他不是一向把蛇命看得比人命還重要的麼?怎麼會……
皺了皺眉,他想不明白,不過還是先磕頭下去:“多謝父皇。”
“你這孩子,也該懂點事了。”帝王不悅地道:“此次朕不與你計較,下次你也該小心些!下去吧!”
“……是。”穆無暇應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大殿裡安靜下來了,為著蛇的事,皇帝顯然心情也不是很好,臉上略帶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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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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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2:56
第五十二章
“沈愛卿。”他開口道:“你覺得朕這幾個皇子裡,哪個最堪用?”
沈在野低頭,輕笑道:“陛下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要讓臣裡外不是人了?”
“無妨,就朕與你知道,旁人誰敢說出去,朕要誰的腦袋。”帝王抬眼,看著他微笑:“朕是最信任你的。”
“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言了。”沈在野頷首道:“皇上的皇子當中,景王睿智多謀,成熟穩重,瑜王年輕氣盛,頗有活力。恒王韜光養晦,低調沉穩。南王一身正氣,天真無邪。”
“哈哈哈。”皇帝大笑,看著他道:“你這狡猾的人,這樣的回答,那到底是誰最好?”
“誰最好,有皇上判斷。”沈在野恭敬地笑道:“皇上覺得誰好,臣將來也必定全力效忠誰。”
“好!”帝王大悅,臨走的時候,還讓身邊的太監去拿東西賞了丞相。
丞相府。
姜桃花看著面前的瑪瑙串兒啊、鐲子發簪等一大堆東西,很是不能理解。
“也就是說,南王犯錯,您變著法兒誤導皇上以為是景王奪嫡殃及無辜就算了,還從皇上那兒拿回這麼一堆賞賜?”
“主意是你出的,賞賜分你一半。”沈在野靠在軟榻上,心情甚好:“這事兒解決得很漂亮。”
先前他就讓人有意無意地在皇上耳邊提起最近皇子奪嫡之爭,皇上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今兒再這麼一說,順理成章地就把南王給摘出來了,也沒違背他的意思陷害景王,反正皇上只是懷疑,壓根沒定誰的罪。
就是可憐了那幾條蛇。
桃花咋舌,主意是她出的沒錯,但是沈在野能完成得這麼順利,那就足以說明他在皇帝那裡有很深的信任度和很大的話語權。
這個男人真是不得了。
“爺!”外頭傳來越桃的聲音,語氣裡又是高興又是生氣的,聽著有些古怪:
“顧娘子都確定有了身孕了,您怎麼還在這爭春裡?”
沈在野一愣,臉色微沉,起身將門打開,看著外頭道:“我在哪裡,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越桃一驚,連忙跪了下去。皺著眉道:“相爺息怒…奴婢,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顧娘子的身孕都已經確診了,您回來的時候沒人告訴您麼?”
自然是有人告訴的,方才一進府湛盧就說過了。以台場扛。
沈在野抿唇,也沒回答她,慢悠悠地跨出去道:“走吧,過去看看。”
“……是。”
越桃起身,往屋子裡看了一眼。
那桌上琳琅滿目的首飾,應該是爺剛賞的。
自家主子有了身孕他不賞,竟然一回來就到爭春來,把東西一股腦給了薑氏?!偏心也不帶這樣的吧,薑氏又沒懷孕!
心下氣憤,不過越桃也不敢吱聲,跟著相爺就趕緊往溫清去。
桃花沒跟去,喊著青苔進來。將東西收拾了,鎖進櫃子裡。
“主子,現在院子裡很多人都在溫清呢。”青苔道:“咱們不去沒關係麼?”
“夫人和秦氏去了麼?”桃花問。
青苔搖頭:“聽說夫人和秦氏在靜夜堂念經,為相爺的子嗣祈福呢。”
“那不就得了。”桃花笑道:“夫人自己認的顧氏有孕,現在卻找著藉口不肯去看,既然如此,那咱們又去湊什麼熱鬧?”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青苔聽不懂了,有人懷孕不是好事麼?現在打好關係,也沒什麼不好啊?
不過自家主子既然這麼說了,那她還是安安靜靜呆著吧。那邊女人成堆的,也難免出什麼亂子。
溫清。
顧懷柔臉上又重新帶上了嬌媚的笑,抱著肚子坐在床上,看著沈在野輕聲道:“沒想到妾身能有這個福氣,懷上爺的第一個孩子。”
沈在野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既然有了,就好好養著。”
除了這句話,難道沒別的可以說了麼?顧懷柔有些不滿。她聽這句話已經聽了太多遍了,這肚子裡好歹是長子,再不濟也是長女,爺沒什麼獎賞就罷了,連句好聽的話也不肯說?
心下不悅,她面上也就顯出些委屈來,輕輕歎息道:“爺的心裡,是不是早就沒有妾身了?”
“怎麼會這麼想?”沈在野道:“若是沒你,你這孩子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旁邊的人都笑了,孟氏捏著帕子,溫溫柔柔地道:“懷著身子的女人,難免多想些,爺也該多陪陪顧氏。好生寬慰她。”
“最近朝政之事有些繁忙。”沈在野道:“懷柔還得讓你們多照顧。”
孟氏抿唇,看了顧懷柔一眼,輕聲道:“爺這話說出來,就更容易讓顧娘子多想了,您一直繁忙,卻總在爭春裡呢。方才回府,也是問也沒問就朝爭春去了。”
微微皺眉,沈在野抬頭看了孟蓁蓁一眼。
他討厭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被相爺這眼神一驚,孟氏連忙低頭不敢再說,手裡的帕子揉著,有些慌張。
顧懷柔瞧著,心裡就更涼。爺護姜氏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旁人說都說不得?那這府裡以後,還有其餘人的立足之地麼?
“待會兒我會讓人送補品藥材過來。”沈在野起身。看著顧氏道:“好生休養,若是當真生下相府的長子,必有重賞。”
“……妾身恭送爺。”顧懷柔低頭,聽見那半點猶豫也沒有的離開的腳步聲,心裡悶得難受。
屋子裡剩下了一群女人,越桃才到床邊來小聲道:“奴婢也替主子委屈,爺一回府就賞了姜氏一堆珍寶,而您這兒就只有些藥材。姜娘子可沒懷身子,是您懷了啊!爺怎麼這麼不公……”
顧氏聽著,手捏得更緊:“你別說了。”
“有些事兒咱們還是裝作不知道,要活得快樂些。”孟蓁蓁淡淡地道:“非去跟爺心尖上的人比,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麼?”
顧懷柔抬頭看她,嗤笑了一聲:“什麼時候孟娘子也肯認別人是爺心尖上的人了?”
“有些事,不承認也沒用。”孟氏在旁邊坐下,歎息道:“你還沒看清麼?就爺如今這一門心思撲在薑氏身上的樣子。即便你當真生了長子,也不會有什麼變化。該得寵的人家繼續得寵,該失寵的你就繼續失寵。長子可能會得爺喜愛,但長子的母親就不一定了。”
心裡一沉,顧懷柔咬了咬牙。
她怎麼能就甘心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手裡有了翻盤的棋子,若還被姜桃花給蓋死了,那她這一輩子才算是完了!
沈在野回去了爭春,桃花已經在吃點心等午膳了。
“爺回來了?”她笑著迎上來:“顧氏如何了?”
“沒如何,好生養著的。”在軟榻上坐下,沈在野朝湛盧道:“拿副象棋來。”
湛盧應聲下去,桃花連忙擺手:“妾身可不會下。”
“我也沒指望你能陪我下。”嗤笑一聲,沈在野揮手:“坐在旁邊繼續吃你的點心,爺有事情要思考,你最好別出聲。”
“好勒!”桃花應了,端著盤子就在他對面坐下。
三國不管哪一國的士大夫好像都挺喜歡玩象棋的。看著沈在野的棋面,姜桃花雖然不懂,但也覺得殺氣騰騰。
他執紅色,兵過河界象走田字,左右手同時開擺,沒一會兒就把黑色的卒子吃了兩個。桃花瞧著他眼睛看的地方,是黑方的“車”。
然而,他停在這裡不動了,像是在想什麼東西,良久之後終於下了決定,開始繼續擺弄,嘴裡沉吟:“不得不丟啊。”
桃花好奇地湊了個小腦袋過來:“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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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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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3:10
第五十三章
“獻炮打車。”沈在野喃喃,說著說著抬頭瞪她一眼:“你又聽不懂,問了有什麼用?”
姜桃花:“……”
好吧,他懂他厲害,她就抱著盤子當個安靜的吃點心圍觀者足矣。
棋沒下完,僅僅是拿掉黑方一個車,沈在野就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對面的女人,輕輕一笑。
這突然而來的笑容讓桃花差點連盤子都沒抱穩,連忙往後縮一點,戒備地看著他:“您又想做什麼了?”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你今日的妝容很好看。”沈在野微笑,揮手讓湛盧收了棋子,難得大方地張開雙臂:“過來。”
桃花一愣,丟了盤子立馬飛撲過去,鑽進人家懷裡抱緊,然後抬頭看他:“爺,您知道嗎?您認真想事情的時候特別好看。”
“真的?”沈在野低眼看她:“迷惑住你了麼?”
“您要是心裡不打著算盤算計妾身,那就真的是迷惑住了。”桃花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妾身伺候爺又盡心又盡力的,您可不能再坑妾身了!”
斜她一眼,沈在野低聲道:“盡力的是我。”
“……”
這種相互算計的時候,他能不要說這種讓人臉紅的話嗎!桃花咬牙,埋頭就往他懷裡蹭:“妾身不管,爺得多照顧妾身,妾身只是個弱女子!”
“景王聽見這話,可能得掐死你。”頭頂上的聲音淡淡地道:“你這樣的女子叫弱女子,世間沒幾個好男兒了。”
“多謝爺誇獎!”桃花笑得眉毛不見眼的:“但是妾身的願望還是只是在這院子裡安穩度過一生。”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出這院子的。”沈在野溫柔地道:“我說話算數。”
姜桃花一愣,抬頭皺眉:“爺難道沒聽過,男人要是靠得住,母豬也能爬上樹?”
沈在野:“……”
“姜桃花,你拿一天不頂撞我,是不是就渾身難受?”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伸手就將他的手臂一起抱在懷裡,可憐巴巴地道:“妾身就是個夾縫裡求生的無辜之人,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說得這麼淒慘,她活得不是好好的麼?現在錦衣玉食還有各種賞賜,都讓院子裡的其他人羡慕死了,還不知足。
輕哼一聲,沈在野伸手拎了她放在地上:“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你自己待著吧,沒事就別去顧氏那邊添亂了。”
“是!”桃花連忙點頭,目送他大步離開。
直覺告訴她,有人要遭殃了。但不知道是誰。
因著顧娘子的身孕,府裡最近注意力都在溫清。先前沈在野給顧懷柔的懲罰好像都沒了,梅照雪每日都送大量的補品藥材過去,時不時還送點首飾賞賜。
有夫人帶這個頭,院子裡的其他人賀禮自然也沒少,讓顧懷柔抑鬱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人情冷暖,這時候就最為明顯了。”護著肚子在花園裡走,顧懷柔嗤笑道:“有心的人,再怎麼敷衍也知道送個鐲子過來,可瞧瞧咱們爭春那位,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越桃抿唇道:“姜娘子看樣子是當真沒把您放在眼裡。”
“她有爺的恩寵,能把誰放在眼裡?”孟蓁蓁從另一條小路過來,剛好遇見她們,張口就道:“聽聞有好些時候沒去給夫人請安了,也是夫人大度,沒怪罪。”
看她一眼,顧懷柔頷首:“孟娘子如今也這麼清閒了?”
“能不清閒麼?”孟氏冷笑:“爺最近也不曾來我院子裡。”
整個院子的恩寵,如今都像是堆到姜桃花身上去了,旁人就算再大的肚量,再好的脾氣,那也是要生氣的,更何況這兩人還是斤斤計較的主兒。
“孟娘子都拿她沒辦法。那誰拿她有辦法?”顧氏皺眉:“您先前可還得著寵呢,不像我這樣被一直冷落。”
“先前是先前,如今我的處境可沒比你好到哪裡。”孟蓁蓁垂眸,輕輕歎息:“如今也就秦氏樂得逍遙了,搭上夫人那條大船,就算沒恩寵,這府裡也沒人能虧了她去。”
微微一愣,顧懷柔眼珠子轉了轉。
對啊,這府裡還有個夫人呢,旁人不能拿薑氏如何,那正室夫人總該有辦法吧?
爭春。
桃花正與青苔說著話,外頭就有丫鬟通稟:“姜娘子,夫人請您去淩寒院一趟。”
夫人?桃花挑眉,連忙讓青苔更衣準備。
“最近夫人不是一直在靜夜堂念經麼?”她小聲問了一句:“念完了?”
青苔聳肩,她沒太注意那頭的消息。不過夫人看起來端莊溫和。現在找主子過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壞消息。
兩人一路過去,梅照雪已經沏好茶等著了。
“過來坐。”一看見桃花,她便笑著招手。
桃花行了禮,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恭敬地問:“夫人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梅照雪抬手示意她喝茶,目光溫和地道:“你進府也馬上快有一個月了,有些事,我還是要提點你一二,免得你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嗯?桃花眨眼,端起茶卻沒喝:“妾身得罪誰了?”
微微歎息,梅照雪道:“方才顧氏來我這裡了,說了些話。她如今有了身孕,脾氣不是很好,更何況還不被爺看重,心裡有氣也是正常。同為姐妹。你也該多關心關心。”
那院子是沈在野不讓她去的,她能怎麼關心啊?桃花抿唇:“夫人覺得,妾身該怎麼做?”
“別的不說,賀禮還是要送的。”梅照雪頗為語重心長地道:“你連這都不表示,豈不是讓顧氏多想麼?”
賀禮?桃花一頓,抬眼看了看梅照雪,笑著問:“夫人覺得送什麼最妥當?”
“東西不在貴重,有心意即可。”梅氏笑道:“懷柔最近總念叨府裡的果脯梅子不好吃,你不如便親自走一趟,去找這京城裡好吃些的梅子,給她送去。”
“好主意。”桃花點頭,笑眯眯地起身:“那妾身現在就去。”
“出府的腰牌,你先拿著。”梅照雪遞了牌子過來:“早去早回。”
“妾身明白。多謝夫人。”桃花頷首,接了牌子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梅照雪微笑,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了,才朝旁邊道:“我看起來,像不像一個寬容大度的好夫人?”
旁邊垂著的簾子被一隻玉手撈開,秦解語走了出來,眼裡含笑:“夫人哪裡是像,本身就是。”
柔柔一笑,梅照雪側眼看她:“現在該到你準備的時候了。”
“是。”秦解語風情萬種地屈膝行禮,轉身也出了門。
拎著腰牌左右看著,桃花沒乘車,只戴了面紗。邊走邊問青苔:“這大魏國都,最有名的乾貨鋪子是哪一家啊?”
青苔道:“奴婢出來的時候問過管家了,管家說是永安街上的劉記乾果,貨最多,最好吃。”
“那就去那裡看看。”
點點頭,青苔領著她往永安街走。
管家也沒撒謊,這劉記乾果鋪子門面挺大,裝修也不錯,客人良多,一瞧就知道味道不錯。
桃花一進去,有眼力見兒的掌櫃瞧了她的衣裳面料一眼,親自從櫃檯後頭出來問:“這位夫人要買點什麼?”以台呆血。
微微一笑,桃花道:“既然來了,自然是大買賣,你這兒可有茶?”
掌櫃一聽。立刻笑開了花,連聲道:“樓上請,咱們東家今兒正好在呢,有什麼買賣都可以談。”
“有勞。”桃花點頭,跟著就往上頭走。
青苔傻了,連忙拉她的衣袖:“主子你幹什麼?買點梅子回去而已,哪裡是什麼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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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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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3:21
第五十四章
“你閉嘴,跟著就對了。”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桃花眯著眼睛道:“別拆你家主子的台,配合點。”
青苔抿唇,老實地不吭聲了,可目光裡還是滿是擔憂。
這又是要幹什麼?
二樓上有茶座,桃花剛坐下,掌櫃的就領著個中年男人過來了。
“見過夫人。”那男人笑臉盈盈,上來就自報家門:“在下劉得東,是這鋪子的東家,夫人有什麼大生意要談?”
“先別急。”桃花端著架子,上下掃他一眼:“我總要看你們鋪子靠不靠得住吧?您也知道,這走商運貨的時候,會遇見不少麻煩,萬一訂了大量的貨,你們連這京城都出不去,那該怎麼辦?”
“這個您放心。”劉得東胸有成竹地道:“咱們劉記的貨,別說京城,運出大魏去都會一路暢通無阻,關稅也定然是最低的。”
“哪來的保障?”桃花不相信地問。
劉得東輕笑:“這個告訴您也無妨,舍妹是當朝孟太僕家的娘子,您打聽打聽也知道,孟太僕最寵的就是她,所以官府多多少少也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這面子給得可不薄啊,連關稅都能伸手?桃花咋舌,心想這當官的可還真是從上到下黑成一片。
不過等等,孟太僕?這人聽著是不是有點耳熟?
心思幾轉,她朝那東家笑道:“原來是孟大人家的親戚,上次做生意還見過大人,最近又是發福了不少。”
“您也認識孟大人?”劉得東有些驚訝:“夫人看來,來頭也不小。”
還真是那個圓滾滾的孟大人啊,那就是孟蓁蓁的親爹沒錯了。
桃花一笑,該套的話都已經套完了,於是起身道:“既然都是熟人,那也就不必耽誤了,待會兒我便讓人把訂單送過來,您等著便是。”
“好。”劉得東起身:“不過夫人是哪個府上的?”
桃花一笑,張口就道:“跟梅奉常家有些關係。”
梅奉常!劉得東連忙低頭,恭恭敬敬地送了桃花下樓,臨走的時候還包了一包梅子給她:“夫人隨意嘗嘗,這是新到的貨。”
“好。”桃花頷首,帶著青苔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等走得遠了,青苔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抖著聲音道:“主子,你膽子也太大了!”
從哪兒去給人家送訂單啊?
“怕什麼,梅奉常乃九卿之首,他一個太僕家的親戚,哪裡敢得罪?”桃花拿了梅子,邊嘗邊道:“更何況咱們這一走,他去哪裡找?”
好像是這樣沒錯,但是……
“您這樣做是幹什麼?”
桃花回頭,塞了個梅子給她:“要是不這樣做,能知道這家鋪子背後是孟家麼?”
梅照雪出的主意,她才不會輕易相信。有腦子的都知道,送懷孕之人的東西,肯定不能是吃的,萬一吃出什麼毛病來,那誰負責?
可偏偏她就建議她送梅子,還親自出來買,管家給的建議還就是孟家這鋪子。
一切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梅照雪換個人糊弄可能還行,但是她偏生是個疑心和戒心都很重的人,這點把戲,還套不住她。
“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看著她手裡的紙包,青苔皺眉:“送還是不送啊?”
“先回去放著,就說今日的貨不好,明日再說。”桃花瀟灑地轉身:“這群女人也是有意思,心思比趙國那群蠢貨細膩多了。”
她要是真這麼馬虎一送,再出個什麼事,那梅照雪可算是把她和孟氏以及顧氏給一網打盡了。這麼精妙的策劃,梅照雪也不愧是正室夫人。
青苔沉默,認真想了想趙國那群蠢貨是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新後吧。
本來她一直覺得新後在趙國是有絕對的優勢的,但是如今這一看,自家主子少的只是權力,但是腦子太夠用了。
回去府裡,姜桃花去了一趟書房。
沈在野正在整理東西,湛盧站在門外,一見她就伸手攔住了:“相爺在忙,暫時誰也不見。”
桃花笑了笑:“妾身有重要的事情想問問爺。”
湛盧皺眉,正想搖頭,身後的門卻打開了。
“怎麼了?”沈在野睨著她:“有事直說。”
“妾身想單獨問爺。”桃花笑眯眯地道:“青苔和湛盧雖然忠心,但還是不聽為好。”
微微挑眉,沈在野看了她一會兒,側身將書房的門給讓開了。
姜桃花跟著他走進去,轉身將門關上便問了一句:
“孟太僕在朝,可依附了哪位王爺?”
一聽這話,沈在野的眉頭就皺了:“有些事情你不該知道,也別多問。”
“這個很重要,關係到妾身的下一步棋該怎麼走。”桃花抬眼,深深地看著他:“若他是景王、南王的人,那妾身就按兵不動了。可若是別的王爺,那爺的後院怕是要出事。”
心裡微微一動,沈在野抬眼,眼裡如同掀起了驚天巨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朝堂黨爭之事,豈是她一個女兒家可以打聽的?當真知道了,也對她絕無好處!聰明是好事,可一旦用錯了地方,那就算是他也不能把她救回來。
她到底有沒有腦子?
桃花一笑,不慌不忙地道:“爺別急。話要一句一句說,也要一句一句聽,等聽完妾身所言,您再怒不遲。”
壓了壓火氣,沈在野沉著臉道:“不管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插手前朝之事。”
“妾身也沒想插手,那是爺的事情,妾身只是問問而已。”她道:“您太緊張了。”
能不緊張麼?她這敏銳得要命的人,一向能猜透他的心思,萬一給她知道些東西,再順藤摸瓜猜出他的全盤謀劃……
那想不殺她都不行了!
“你想做什麼,一次說清楚。”
找了位置坐下,桃花鎮定地道:“今日夫人讓妾身去劉記乾果鋪買梅子送給顧娘子當禮物,妾身無意間發現,那乾果鋪與孟太僕家有些關係。”
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就這一句,沈在野也能聽出關鍵。
“乾果鋪?”他一愣:“永安街上那一家?”
“正是。”
眼神幽深,沈在野看著桃花臉上的笑意,微微抿唇:“夫人讓你去買的?”
“是啊。”桃花點頭,含蓄地道:“夫人最近可真是費心,一認了顧氏的身孕,就忙著照顧顧氏,生怕人委屈了她。”
兩人目光交匯,對方在想什麼,各自心裡都清清楚楚。
沈在野突然笑了,語氣也輕鬆了些:
“既然是夫人讓你買的,那你就給顧氏送去吧。”
“這可是爺說的。”桃花笑眯眯地道:“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您可得幫妾身兜著。”
“自然。”沈在野點頭,看著面前這人:“以你這不肯吃虧的性子,我要是敢虧你,你還不反咬我一口?”
桃花狀似嬌羞地一笑。起身道:“爺既然這麼說了,那妾身也就安心了,這就讓人送梅子過去。”
“好。”沈在野頷首,看著她出去,心情變得很不錯。
回到書桌前頭,先前冊子上打了個問號的地方,他抬筆就給抹了,連帶旁邊的人名一起。
獻炮打車,這關鍵的一步,倒不用他親自來走了。
顧懷柔正在院子裡曬太陽,越桃嫌棄地捧了一個紙包過來,湊在她身邊道:“主子您瞧,薑氏這一股子寒酸勁兒。竟然只送了包梅子來。”
“梅子?”顧懷柔睜眼,皺眉看了看:“誰稀罕她的?扔了去!”
“是!”越桃捧了就走,可沒走兩步卻又聽見自家主子喊:“等等,回來。”
“主子?”疑惑地轉身回來,越桃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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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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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3:32
第五十五章
顧懷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紙包,掂量了一下道:“放著吧,說不定有用呢。”
梅子能有什麼用?越桃不解,不過還是應了,垂手站在旁邊。
過了幾日,算著時候差不多了,秦解語慢悠悠地去了趟藥房,瞧著大夫和醫女都閑著,便笑道:“正好經過。我來替顧氏傳個話,你們派人去請個平安脈吧,這也該有一個半月了,能診出來了吧?”
大夫聞言點頭,帶著醫女就往溫清去。
顧氏正覺得肚子有些疼,剛喊了越桃去請大夫,結果人就到溫清門口了。
“來得正好,快替我看看。”她皺眉道:“這孩子不會有事吧?昨兒和今兒肚子都是墜疼墜疼的。”
大夫一聽,連忙診脈。
可這一診,臉色就變了,忍不住皺了眉。
“怎麼了?”顧氏嚇了一跳:“真的有事了?”
“這……”仔細把了把,大夫回頭看著屋子裡的其他人:“有些話不太好說,娘子還是先摒退左右吧。”
微微一愣,顧懷柔連忙讓人都下去,只留了越桃在旁邊。然後皺眉看著他。
“恕老夫直言。”大夫臉色有些發白,拱手道:“娘子……並未懷身孕,肚子墜疼,恐怕是月信要來了。”
什麼?!
瞳孔一縮,顧懷柔震驚地看著他:“不可能!”
“……也許是老夫醫術不精,沒有把清楚。”大夫連忙道:“娘子還是請懸壺堂的大夫再來把一次吧。”
心裡一陣翻滾,顧氏雙眼通紅,怔愣地捂了肚子好一會兒,才厲聲道:“你的確是醫術不精!這種話也敢信口胡謅!我馬上派人去請懸壺堂的大夫,方才的話你要是敢出去亂說一句,我保證你一家老小不得安寧!”
大夫一驚,連忙跪下行了禮,急急忙忙收拾藥箱離開。
秦解語就在溫清外頭不遠處站著,見大夫出來了,一揮手就讓人帶了過來。
“情況如何啊?”她笑著問。
大夫驚魂未定,眼神飄忽地道:“老夫也不是很清楚,顧娘子已經去請懸壺堂的大夫了,您等等再問吧。”以台叉弟。
“外頭的大夫,哪有咱們府裡的大夫靠譜啊?”秦氏掩唇一笑,眼含深意地道:“只有您的結果是最能讓人相信的,您倒是說說,她是有喜脈,還是沒有?”
大夫大驚,恐懼地看了秦解語一眼。
她知道?
“老……老夫醫術不精,沒把出喜脈。”低了頭,大夫小聲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等會可以聽聽懸壺堂大夫的話。”
“這樣啊。”秦解語一雙眼都笑成了月牙,高興地道:“知道了,大夫辛苦,回去歇著吧,瞧這一頭的汗。”
行了個禮,大夫立馬帶著人跑遠了,活像後頭有怪獸追似的。
秦解語甩了帕子就往淩寒院走,臉上笑容不減,眼裡更添得意。
當真是沒有身子的,那還給她省事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她說什麼,顧懷柔也會按照她們想的去做。
這可真是順風順水啊,簡直天助她也!
越桃在側門口跑進跑出,請了懸壺堂的老大夫來,聲音都在發抖:“主子,先前那位老大夫奴婢沒找到,興許是回鄉去了。”
深吸一口氣,顧氏看著面前這大夫,直接讓越桃去將她的妝匣打開,拿了銀票出來。
“您把脈吧。”她道:“若是喜脈,有賞銀。若不是……我也會給你賞銀。”
老大夫一聽,明白地點頭,診了一會兒之後,遺憾地搖頭:“夫人並無身孕,想是先前鬱結於心,飲食不當,所以月信推遲了。”
“……”喘了口氣,顧懷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先前那個大夫不是信誓旦旦說她有了,大家都相信了啊!怎麼能現在告訴她沒有了?!她要怎麼跟相爺交代?還不被這一院子看好戲的女人給笑話死?
定了定神,顧懷柔伸手拿了一疊銀票出來,塞進老大夫的手裡。
一看數額,老大夫嚇了一跳:“夫人?”
“你就說我誤食了墮胎之物,動了胎氣。”咬了咬牙,顧懷柔道:“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老大夫猶豫了一會兒,看著手裡的銀票,還是抵擋不住金錢誘惑,點了點頭。
爭春。
桃花正津津有味地在吃午膳,青苔就從回來,進門就驚訝地道:“主子,顧氏當真動胎氣了!”
前兩天自家主子就斷言她會出事,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
眼皮都沒抬,桃花招手示意她過來:“來,多吃點。”
“奴婢怎能與主子同桌吃飯?”青苔連忙搖頭:“於禮不合!”
“再不吃,你會好幾天吃不著肉的。”桃花道:“到時候可別後悔。”
這又是什麼情況?青苔皺眉,猶疑地在旁邊坐下,拿碗接住了自家主子夾過來的雞腿。很想開口問,但按照經驗來說,就算主子答了,她也聽不懂。
那還是老實吃肉吧!
一桌子的肉,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麼弄過來的。青苔吃得正興起,卻聽見有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的聲音。
“姜娘子!”那丫鬟站在院子裡就大喊:“溫清出事了,夫人讓您馬上過去!”
心裡一跳,青苔連忙看向旁邊的主子。
姜桃花很是鎮定,把最後一口米飯吞下去,才站起來道:“帶路。”
“是!”外頭的丫鬟轉身就走,青苔還傻在原地,直到桃花要跨出院門了,她才想起來放下碗追上去。
“主子?”看了看那丫鬟的神色,青苔著急地道:“顧娘子該不會真吃梅子吃出問題了吧?”
桃花淡定地點頭。
瞪大眼,青苔不解:“您都知道會……”
話沒說完,就被自家主子捂住了嘴。姜桃花看了前頭的丫鬟一眼,又看著她道:“跟著你家主子走,話不用太多。”
心裡又急又氣,青苔眼睛都紅了。可她一個小小丫鬟,根本沒什麼辦法。
跨進溫清,裡頭人可齊全了。連沈在野都已經到場就位,更別提梅氏、秦氏、孟氏等人。整個排場就像是要審她的。
“妾身給爺、夫人請安。”桃花眨眼,好奇地掃了眾人一圈:“這是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旁邊的孟氏擦著眼淚咬牙道:“顧氏的孩子沒了,你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桃花一驚,臉上一片惶恐,連忙詢問:“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孩子,怎麼可能就沒了?”
“這不是得問你麼?”沈在野沉聲開口,臉上的表情嚴肅極了:“你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桃花一驚,連忙磕頭喊冤:“妾身怎麼會清楚啊?妾身一直都不曾來這溫清,就是為了避免禍端。沒想到怎麼還是怪到妾身頭上來了!”
這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沈在野揮手就將旁邊放著的茶盞給砸了下去。怒喝道:“你還敢狡辯!”
“啪”地一聲,碎瓷片橫飛,茶水四濺,眾人也被這怒氣給震得噤了聲,孟氏連假哭都收了起來,呆愣地看著他。
先前有身孕的時候不見爺多重視,沒想到現在孩子沒了,他竟然會這麼生氣?眾人都覺得奇怪。
不過轉念一想,爺是個深沉的人啊,有可能只是不會表達罷了,還是很看重那個孩子的。以台低亡。
既然看重,那薑氏這回就定然不會好過了。
梅照雪看了跪著的桃花一眼,輕聲開口:“爺也總要給姜娘子一些辯解的機會才是。”
沈在野冷笑:“懷柔吃的是她送的梅子,現在孩子沒了,她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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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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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0 17:13:42
第五十六章
“梅子?”桃花一聽。連忙道:“妾身的確往溫清送過梅子,但那是夫人的吩咐啊!”
梅照雪一聽,連忙出來跟著跪下:“此事的前因後果,妾身也有話要說。前些時候顧氏來妾身院子裡,說薑氏頗為傲慢,對她懷孕之事不聞不問,連賀禮都沒有。妾身也覺得如此不妥,所以才找了姜娘子來,叫她備些梅子送給顧氏,以表心意。至於這梅子從哪裡來,怎麼送的,妾身完全不知。”
瞧瞧這責任推卸得,簡直比廚房裡剛洗過的盤子還乾淨!
桃花眨眼,接著就道:“夫人說的是實情,妾身也就是按照這吩咐出門買的梅子,完全沒打開。就著乾果鋪包好的樣子就送去了溫清。”
“你們的意思是,那梅子沒問題,是顧氏自己的問題?”沈在野挑眉。
這話剛落音,內室裡的顧懷柔披著衣裳就沖了出來,淚眼婆娑地道:“求爺給妾身做主!”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旁邊的越桃連忙伸手將她扶住,讓她在相爺的椅子邊跪下。
“妾身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兒啊!”顧懷柔哭得歇斯底里,扯著沈在野的衣擺看著他:“就這麼沒了,就吃了兩口梅子就沒了!妾身怎麼甘心,怎麼安心呐!”
“你別急。”沈在野皺眉,伸手將她扶起來:“身子還虛弱,就好生進去躺著。”
“您讓妾身怎麼安心躺?”顧懷柔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您一向偏愛薑氏,她又是個巧舌如簧的。要是三言兩語讓您饒過了她,那妾身拿什麼顏面去面對肚子裡死掉的孩子?!”
這喪子之母的嘶吼,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沈在野的臉色更加難看,盯著姜桃花的眼神也就更加銳利。
“放心吧,若當真查出了兇手,不管是誰,都只有被逐出府這一個下場。”他道:“就算是薑氏也一樣!”
桃花抖了抖,扁嘴道:“可妾身當真是冤枉的,那梅子是從劉記乾果鋪買的,一直在青苔手裡拿著,未曾打開,妾身能動什麼手腳?”
一聽“劉記乾果鋪”這幾個字。孟蓁蓁的眉心便是一跳,意外地看了桃花一眼。
沈在野皺眉:“有人能證明你沒打開過麼?”
“有啊。”桃花指了指身邊:“青苔。”
“她是你的丫鬟,當不了證人。”沈在野冷笑:“沒別人了?”
眉頭一皺,桃花跌坐下來,臉色有些慘白:“的確是沒別人了,可是……”
“好了,你不必多說。”沈在野起身,掃了一圈屋子裡的女人,沉聲道:“此事關乎我的第一個子嗣,必定得查個水落石出。不會冤枉誰,也不會輕易放過誰。既然大夫還在檢查那梅子裡到底有什麼,那就先將姜氏關去靜夜堂吧。”
梅氏一愣:“直接關進去麼?”
“嗯。”沈在野道:“再派人去乾果鋪查一查,還有這溫清的丫鬟,都一併抓起來審問。有進展了之後再說。”
說罷,看著顧懷柔道:“你好生休息。”
靜夜堂說是佛堂。卻也是經常關犯錯姬妾的地方,晚上森冷可怖,連家奴都不願意經過。事情真相還沒出來,爺就讓姜氏去哪裡,那可當真是鐵面無私了。
顧氏聽著也滿意,朝他行了禮,便側頭看著姜桃花被家奴給帶下去了。
“爺!”桃花還是意思意思掙扎了一下,神色悽楚地道:“您竟然不相信妾身,妾身與您這些日子來的感情,難道什麼也不算嗎!”
嗎…嗎…嗎……回音響徹整個庭院。
沈在野別開頭沒看她,臉上一片冷峻之色。
眾人瞧在眼裡,頓時也明白了沈相爺壓根是對誰都沒放在心上。沒出事的時候萬千寵愛,一旦出了什麼事,捨棄得也毫不留情。
這樣的男人心太狠了。
梅照雪起身,示意越桃扶著顧氏進屋,然後看著沈在野道:“爺也不必太傷心,子嗣總是還會有的。”
“你叫我怎麼不傷心?”沈在野皺眉,眼裡悲切不已,一甩袖子就跨了出去。
秦氏瞧著,嘖嘖搖頭:“咱們院子裡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怪不得爺生氣。要是兇手當真是姜氏,不知道她背後的趙國能不能救得了她。”
梅照雪歎息,輕聲道:“哪裡還能救呢?頂多是看在兩國聯姻的面子上不計較了。換做其他人,肯定是要連累家族的。”
孟蓁蓁有些魂不守舍,一聽這話,小臉一白,下意識地就捏緊了手裡的帕子。
“孟娘子這是怎麼了?”秦解語看過來,好奇地打量她:“今日的神色好像不太好啊?都冒虛汗了。”
“……天氣有些熱。”孟氏低頭,連忙道:“這裡沒事,妾身也就先告退了,屋子裡還有東西沒繡完。”
梅氏點頭,看著她離開,淡淡地道:“怎麼倒像是心虛似的?”
旁邊的一群人瞧著,好像的確是這樣,先前孟氏還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結果現在怎麼有點慌張?
姜桃花被家奴帶著,一路去了靜夜堂。
大門關上的時候,青苔很鎮定地開始收拾屋子,好讓主子晚上休息。
“今兒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了?”桃花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丫頭。
青苔道:“反正一切都在主子的預料之中,奴婢問了也白問,不如就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了。”
“總算是聰明了點兒。”桃花滿意地點頭:“咱們在這兒住兩天,兩天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連這個都可以預料?青苔一頓,還是忍不住回頭問:“為什麼?”
桃花失笑,撿了旁邊的蒲團坐下,小聲道:“因為你家主子我背後什麼都沒有,但別人就不一定了。相爺有想要的東西,只能從別人那兒拿,拿不到你家主子頭上。”
青苔:“……”還是問了等於沒問。
靜夜堂的側堂裡只有一張床,對於她晚上應該睡哪裡的問題,青苔還是有點惆悵的。
然而自家主子竟然麻利地把主堂裡的蒲團都搬過來了,拼成一張床的大小,中間塞了破布條,再在上頭鋪了一床棉絮,就大功告成了。
“主子。”青苔感動極了:“您這般為奴婢著想……”
“別想多了,這是我的床。”桃花眨眨眼:“那張木板床太硬了,我不習慣,你去睡那兒。”
啥?青苔一愣,看了看旁邊上好的床:“應該不硬吧?”
“不硬,但是你家主子喜歡更軟的。”往蒲團上一滾,桃花蹦躂了兩下,眯著眼睛道:“就這樣吧。”
青苔:“……”
真是古怪的習慣啊。
沈在野坐在臨武院裡,聽著湛盧說靜夜堂的情況,忍不住笑了:“給她多送兩床被子去,晚上還是有些冷的。”
“奴才明白。”湛盧點頭:“但您打算關姜娘子多久?”
“兩日足矣。”沈在野道:“你去辦點事,兩日之後,這罪名就該換個人來頂了。”
湛盧領命退下,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自家主子和姜娘子事先好像也沒商量這麼多,怎麼做起事來卻像知道對方想法似的,默契十足?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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