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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4:45     標題: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全文完》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 作者:采霏

姜桃花真覺得,自己簡直是比竇娥家的鵝還冤!
和沈在野去春日圍獵,他們卻變成刺客的獵物,
她還腦子一熱的幫他擋了一箭,事後發現那是人家的計畫,
根本不需要她來救,以為這樣他就會覺得欠她一份情嗎?

作夢吧!他還不是一出了事就懷疑是她洩露他的秘密,
狠心關了她兩天又不給飯吃,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大毒蛇,
虧她之前還親手做了桃花餅給他吃,想討好他,不如拿去喂狗!
聽說他病了,指定要她去服侍,真是天道好輪回,怎不病死他?!
查出真相知道誤會她,現在想向她求和了?哼哼,沒那麼容易!

然而明明又氣又委屈,可他哄個幾句,聽見他說錯怪她了,
兩人再到床上滾一滾,她就喪失理智的原諒了他,
雖然相爺大人理虧了還耍流氓,但他既然認清自己的錯誤,
總要給她豐厚的補償,首先,她要再重登這後院第一寵的寶座,
給那些懷著惡毒心思、不時蹦躂的女人們點顏色看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5:14

第一章

    過了一日,孟蓁蓁依舊在屋子裡坐立不安,招手叫了丫鬟來問:“前些日子劉記那邊是不是送了果脯來?”

    丫鬟點頭:“是,您不是讓奴婢收起來了麼?”

    “你們拿去吃了吧。”孟氏心煩地道:“我總覺得那邊要出事,早吃完早安生。”

    “奴婢明白。”丫鬟應了,高興地下去拿了果脯,四處分發當人情。

    結果這人情就發到了湛盧的頭上。

    “哪兒來的啊?”湛盧問。

    小丫鬟笑眯眯地道:“咱們主子賞的,您嘗兩個吧,挺好吃的。”

    捏著果脯,湛盧一笑,撚了一會兒就伸手塞進那小丫鬟嘴裡:“我還有事,不能吃這些,你們自己吃吧。”

    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小丫鬟臉一紅,看了湛盧的背影一會兒,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結果晚上的時候,相府又出事了。吃了果脯的小丫鬟肚子疼得死去活來,本以為是鬧肚子了,可如廁了也沒用,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汗水直流。

    孟蓁蓁嚇了一跳。在她房間裡看著,又不敢叫大夫來,生怕當真又是果脯的問題,那劉記的罪名才真的是推都推不掉了。

    “我先讓人給你拿藥,你再忍一會兒。”孟氏說著,便讓人去藥房胡亂拿了些止疼的藥,一股腦全給小丫鬟吃下去了。

    “主子…您給奴婢請個大夫吧。”丫鬟眼淚橫流地看著她:“奴婢疼啊,這些藥不管用……”

    孟蓁蓁咬牙,坐在她床邊看著她:“不是主子我心狠,而是現在外頭風聲正緊,咱們這兒再出事,情況就不妙了。”

    “可……”丫鬟哭得厲害:“奴婢要疼死了……”

    “剛吃了藥,說不定一會兒就見效了,你再忍忍。”

    “……”小丫鬟忍著了,可臉上卻越來越慘白。眉頭也越皺越緊。

    第二天早晨,軟玉裡傳出了一聲尖叫。

    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邊跑邊喊:“死人啦!軟玉裡死人啦!”

    沈在野剛起身,正在更衣就聽見外頭吵嚷的動靜,忍不住看了旁邊的湛盧一眼。

    湛盧皺眉:“沒有下死手,不至於會死人。”

    那點藥,隨意找個大夫就能救回來的,怎麼可能就死了?

    微微抿唇,收拾好自個兒,沈在野打開門就跨了出去。

    湛盧在旁邊跟著,邊走邊小聲道:“其餘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大夫那邊也已經知會過,那邊在果脯和梅子裡下的是茺蔚子,對肝血不足和孕婦有害。”

    沈在野點頭,一進軟玉,就見孟蓁蓁撲了過來。

    “爺!”她滿臉淚水地道:“有人要害我軟玉啊!您一定要給妾身做主!”

    鬆開桃花。沈在野上前兩步,慢慢蹲下來看著她:“是有人要害你,還是你自己要跟自己過不去?茺蔚子又不是什麼毒藥,你的丫鬟既然肝血不足不能吃,那及時就醫也就是了,何以鬧出人命?”

    孟氏瞪大了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爺,您別聽人胡說,小晴吃的哪裡是茺蔚子!茺蔚子怎麼會毒死人呢!”

    沈在野挑眉,抬頭看向旁邊。

    大夫在一旁站著,手裡還捏著半包果脯,見他看過來,連忙行禮道:“老夫已經檢查過了。這些果脯裡面也沒別的東西,就是在醃制的時候可能不小心混入不少茺蔚子……顧娘子那邊的梅子,裡頭也是這種東西。”

    “醃制的時候放進去的?”沈在野輕吸一口氣:“你確定不只是灑在表面?”

    “不是。”大夫搖頭:“若是灑在表面,那果脯和梅子的裡頭就不該有,可老夫檢查過,就算把果脯劃開,那肉裡頭都還是有茺蔚子的味道,所以只能是醃制的時候放進去的。”

    “茺蔚子應該是微苦的。”沈在野轉頭看著孟蓁蓁:“你們吃的時候沒吃出來?”

    孟氏呆呆地搖頭,她壓根沒吃啊,怎麼知道其他的丫鬟也沒吃出來?

    “看來我還真是冤枉了桃花了。”眸色深沉,沈在野站起來,低喝了一聲:“湛盧!”

    “奴才在。”

    “去京都衙門報案,把劉記乾果鋪的東家、掌櫃。都一併抓起來!”

    “是!”

    孟氏嚇得腿一軟,差點沒跪穩,連忙拉著沈在野的衣擺道:“爺!劉記那麼大的鋪子,怎麼會在醃制的時候放這種東西?懷著身孕去買果脯梅子的人可不少啊,怎麼就偏生咱們相府出了事?”

    “你怎麼知道只有相府出事了?”沈在野冷哼:“興許外頭還有無辜遭殃之人。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府上沒了兩條人命,其中一條還是我未來的長子!”

    說著,眉頭微皺,低頭看向她:“劉記跟你有關係麼?”

    張了張嘴,孟蓁蓁也拿不准是說出來好還是瞞著好,急得眼淚直掉。

    見她不說話,沈在野也好似沒有耐心問,直接轉身就出去了,準備上朝。

    相爺一走。府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孟氏不管不顧地就沖到了淩寒院,扯著秦解語的頭髮就跟她扭打了起來。

    “你這賤人!害我一個還不夠,還想害我全家?!”

    大早上的就來這麼一出,可嚇壞了旁邊還在品茶的梅照雪。呆愣地看著她們兩個,一時都忘記讓丫鬟上來拉著人。

    秦解語哪裡是什麼好惹的?莫名其妙被人抓了頭髮,當下就是一腳踹在孟氏的肚子上,將她踹得後退幾步,跌倒在地。

    “你這潑婦,怎麼不繼續裝柔弱無骨,體弱多病了?這麼大的力氣!”氣得紅了眼,秦解語一邊罵一邊上前,抓著孟蓁蓁就扇了兩個耳光。

    兩人繼續扭打,扯著衣服拽著頭髮,嘴裡罵罵咧咧誰也不讓誰,手上下的狠勁兒也算是旗鼓相當。

    滿院子的主子都跑過來看熱鬧了,柳氏看得忍不住笑:“這是幹什麼呢?”

    梅照雪抿唇,瞧著差不多了,便讓人上去將兩人分開,沉了臉道:“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眼看著要禍至全家,我還要什麼規矩?!”孟蓁蓁兩眼通紅,狠狠地盯著秦解語道:“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罷了,至多是讓我吃點苦頭。可我當真沒想到你的心會這麼狠,我家人到底得罪了你什麼?”

    理了理衣裳,秦解語別開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孟氏冷笑:“你上次還嘲笑過我爹娶了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側室,這回就把主意動到她哥哥開的劉記乾果鋪那裡去了,可真是夠明顯的。正當的生意,沒事怎麼可能往果脯裡摻茺蔚子?你這一步步的棋,下得可真是好,還把薑氏給拖下了水!”

    秦解語輕笑,目光裡夾著些得意,睨著她道:“自己家的人做黑心買賣,倒是怪到我頭上來了?怎麼?難不成我還能神通廣大,去你家醃制果脯的地方下藥?別逗了。”

    “你……”孟氏氣得直哭,又拿面前這女人毫無辦法。

    “吵夠了沒?”梅照雪沉著臉,一把將茶盞按在了桌上。

    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孟氏腿一軟就朝夫人跪下了,哽咽著道:“求夫人救命!”

    揉了揉眉心,梅照雪道:“事已至此,你要我怎麼救你的命?爺先前就說過了,查出兇手,不管是誰都要重罰,絕不輕饒。現在是你家的鋪子出了問題,還不止一條人命,你讓爺怎麼辦?”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5:28

第二章

    “我……”孟氏覺得冤枉極了:“我怎麼知道那丫鬟吃了竟然會死。”

    “茺蔚子是孕婦和肝血不足之人忌用,你那丫鬟既然還是個姑娘,那就是肝血不足。吃一點也不至於喪命,你難道沒給她請大夫嗎?”

    “……”孟氏抿唇,心虛地低了頭。

    柳香君瞧著,掩了唇小聲嘀咕:“這可真是夠狠的,人家本來不用死,竟然活生生被自己的主子害死了。”

    “因果有報。”梅照雪搖頭:“你還是回去,等爺下朝了來處置吧。”

    “夫人……”

    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孟氏失聲痛哭:“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當真是劉記的過錯,也不關我什麼事啊,那是劉家的東西,大不了我爹休了那女人……”

    “這些話你留著給爺說。”梅照雪搖頭,目光憐憫地看著她:“我幫不了你什麼。”

    孟氏心裡也清楚,就算能幫,夫人也不會幫她。但是她當真是走投無路了,只能坐在這裡哭。

    沈在野已經站在了朝堂上,向陛下稟明了一系列的重要事情之後,臉色不太好看地退回一旁站著。

    皇帝關切地看著他:“聽聞沈愛卿痛失一子,也當節哀,莫要太難過了。”

    “多謝皇上關心。”沈在野歎息道:“微臣還是想為那無辜的孩兒討個公道。”

    “這是自然。”皇帝點頭:“若真有人如此蛇蠍心腸,別說是你,朕都看不下去。”

    當今朝上,連家事都能驚動皇上的,也就沈在野一人了。文武百官心裡都有數,一旁站著的各個與沈府聯姻的人,也就難免忐忑。

    下朝之後,沈在野身邊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眾人都關心那沒了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沈在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在下已經讓人將兇手抓起來了,必定會討個說法。至於與兇手有瓜葛的人,沈某也必定不會繼續留在府裡。”以盡撲號。

    眾人都是一驚,嘴上紛紛應是,心裡還是祈禱千萬別是自己家的女兒。

    “孟大人。”沈在野側頭,看著旁邊這圓滾滾的胖子,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這次你恐怕要跟我好生談談了。”

    孟太僕一愣,看懂他的眼神之後,臉上瞬間慘白。

    其餘的人都松了口氣,紛紛告辭先走,獨留孟太僕一人,戰戰兢兢地看著沈在野。

    “丞相?”

    “劉記乾果鋪,害我沒了長子不說,昨日晚上又死了個丫鬟。”他低頭,一張臉背著陽光,顯得分外陰沉:“這筆賬,我會好好算清楚的。”

    這話一出,孟太僕嚇得雙腿發抖,差點直接跪了下去:“相爺!您這是在說什麼?怎麼會扯上劉記?”

    沈在野冷哼,睨著他道:“原來大人還不知道,我府上的顧氏,和蓁蓁院子裡的丫鬟。都是死在劉記乾果鋪的果脯上頭。也不知道他們做的是什麼買賣,竟然在醃制的果脯裡放茺蔚子。相府這兩條人命,沈某若是討不回個公道,那這丞相不當也罷!”

    說完,一點猶豫也沒有,甩了袖子就走,任憑孟太僕在後面怎麼追怎麼喊,也沒回頭。

    景王在不遠處看著,心情大好。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他笑著對身邊的謀臣道:“看來孟太僕在咱們丞相後院裡的女兒是保不住了。”

    不僅他女兒保不住,他的官職也有可能保不住。

    有謀臣拱手道:“恭喜王爺,瑜王又失您一城。”

    “哈哈哈。”景王大笑,看著沈在野遠去的背影,眼眸裡盡是欣喜。

    京都衙門的人已經在相府門口等著了,一見沈在野回來,京兆尹迎上來便道:“丞相。劉記的人已經被關進了天牢,鋪子也查封了,裡頭甚至有不少偷稅漏稅的勾當。”

    “很好。”沈在野引著他進府,去主院裡坐下,神情嚴肅地道:“既然還有這等違法之事,又害了人命,那大人就立案,看定個什麼罪名吧。”

    這京兆尹是個有眼力勁兒的,看了看丞相的臉色,當即便道:“害了人命事大,東家定然是要償命的。至於偷稅漏稅之事,丞相覺得,還要不要往上查?”

    “當然要查。”沈在野一臉正氣地道:“你只管查,有什麼攔路的石頭,儘管往我丞相府裡踢!”

    “下官遵命!”

    京兆尹領命而去,沈在野就在屋子裡坐著等。果然沒一會兒。孟蓁蓁就哭著過來了。

    “爺!”她進來便跪下,眼睛腫成一片,萬分可憐地抬眼看著他道:“您開恩啊!醃制果脯的也不是劉記東家本人,怎麼能將人命算在他頭上呢?”

    低頭看著她,沈在野臉上一片冰冷:“你不來,我倒是差點忘了,那劉記的東家,跟你家是有姻親關係的吧?”

    孟蓁蓁一愣,連忙道:“有是有,但他的妹妹也只是妾身父親的一個妾室,關係不深的!”

    微微眯眼,沈在野看著她,目光銳利地道:“竟然有這樣的關係。我一開始還不知道。本還想不通劉記怎麼會往果脯裡放茺蔚子,如此一來,倒是能想明白了。”

    這是什麼意思?孟氏身子一僵,呆愣地看著面前的人。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道:“爺,此事跟妾身半點關係都沒有啊!”

    “你覺得我會信嗎?”站起身,沈在野看著她道:“你們在這後院裡做什麼,我都是一清二楚,平時不想多計較,沒想到這次會出這麼大的事。蓁蓁,大魏的第一條律法是殺人償命,你知道嗎?”

    倒吸一口涼氣,孟蓁蓁哭都哭不出來了:“妾身沒有……”

    “你的丫鬟。是死在你自己手裡的。”沈在野閉了眼:“而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間接死在你手裡的,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不……”孟蓁蓁慌了,伸手就扯著沈在野的衣擺,眼神懇切地道:“爺,妾身伺候您也有這麼長時間了,您難道覺得妾身會殺人嗎?”

    拂袖揮開她,沈在野抬腳就往外走:“湛盧,叫衙門的人過來……”

    “爺!”孟氏大喊,眼裡滿是絕望:“您對妾身難道半點感情也沒有嗎!到底是伺候過您的,您怎麼能這樣無情!”

    沈在野抿唇,回頭看著她,猶豫了一會兒,狀似隱忍地歎了口氣:

    “罷了。蓁蓁,你自己回孟家去吧,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其餘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

    孟氏傻了,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張了張嘴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算什麼?他要趕她出府,竟然還成了恩賜了?而她,居然也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反駁。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爺……”心裡一陣翻騰之後,孟氏勉強站了起來,雙目含淚地看著他:“妾身可以離開相府,但是您能不能…能不能網開一面,饒了妾身的家人?”

    沈在野皺眉,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多謝爺恩典!”孟氏屈膝行禮,又慢慢起身,扶著丫鬟的手,跟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離開了。

    下午時分,太陽正好,沈在野打開了靜夜堂的門。

    姜桃花對著桌上的白菜豆腐正歎氣呢,一聽見動靜,飛快地回頭。

    “爺!”

    看清來人,她歡呼了一聲,跟只風箏似的就飛撲進了沈在野的懷裡,摟著人家的腰就開始撒嬌:“妾身能出去了吧?”

    沈在野睨著她,淡淡地道:“不能,我只是過來看一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5:48

第三章

    “騙人!”皺皺鼻子,桃花道:“要是事情沒結束,您才不會有空過來呢。既然結束了,您還忍心把妾身關在這兒啃蘿蔔白菜啊?”

    一邊說,身子一邊扭,扭得沈在野差點繃不住臉。

    “姜桃花,站直身子,好好說話!”

    “是!”立馬收回雙手背在身後,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眼裡全是亮光:“妾身恭喜爺。”

    跨進主堂,沈在野輕哼了一聲,將門關上:“你又恭喜我什麼?”

    “恭喜爺達成所願啊。”桃花跟在他後頭,跟個牛皮糖似的貼著:“事情既然結束了,那該出府的人定然就出去了,該撇清的關係,爺也能一併撇清了。”

    “哦?”撩了袍子在蒲團上坐下,沈在野斜了她一眼:“你又知道爺要跟誰撇清關係了?”

    “這不簡單麼?肯定是孟家啊。”桃花一臉理所應當地道:“要不是孟家,您怎麼還會讓妾身把梅子送去顧氏那邊呢?”

    擺明瞭是幫梅照雪一把,將顧氏和孟氏都給誆進去。

    眼神微沉,沈在野心裡頗有些不爽,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是開口道:“你這女人,每次都說些不清不楚的話,瞎碰亂撞的想猜我的心思。今日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了,也好讓我看看,到底是真看透了什麼,還是不懂裝懂。”

    桃花也在旁邊坐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您這是給妾身出考題?”

    “那你答得上來麼?”

    “答上來了有獎?”

    “自然。”

    這個好!桃花盤腿坐好,隨手捏了個小木條就在前頭的空地上畫。

    “妾身想了兩天,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顧氏還不確定有孕,咱們夫人先幫她將這事兒給敲定了,讓顧氏騎虎難下。之後讓妾身去給她買梅子。那梅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但是顧氏流產,牽扯到劉記,劉記恰好又是孟氏家的姻親,爺順勢就可以問罪孟家,直接將孟氏遣送回府。這大概就是爺一開始的目的。”

    沈在野垂眼聽著,目光落在她在地上畫的關係圖上頭,盯著自己和孟氏之間的線,輕聲問:“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撇清和孟氏的關係?”

    “這個妾身怎麼知道?爺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也不該妾身來過問。”桃花一笑,倒是在顧氏的名字上打了個問號。

    “不過這裡有兩個疑點,妾身想請教相爺。”

    還有她猜不到的事情?沈在野總算找回了點自信:“你問。”

    “第一,顧氏真的懷孕了麼?”桃花側頭,盯著他道:“妾身總覺得她這身孕很蹊蹺,來得快,去得也快,爺還半點不著急。”以盡腸亡。

    眉梢微動,沈在野沒回答她,反而問:“第二呢?”

    “第二,劉記的果脯裡真的有茺蔚子嗎?”歪了歪腦袋,姜桃花笑得了然:“茺蔚子可是一味苦藥,顧氏又不是沒舌頭,真吃了那麼多梅子,怎麼可能嘗不出梅子有問題?”

    還是被她抓住了關鍵啊。

    沈在野勾唇一笑,伸手將她的下巴捏過來,輕輕一吻:“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那你也該乖乖回爭春了,其餘的事情,不必多管。”

    嫌棄地拿手背擦了擦嘴,桃花道:“您每次心虛的時候都來這招?”

    看著她的動作,沈在野臉色微沉:“你的手是不是長著有些多餘了?不如……”

    “不多餘不多餘!”桃花一驚,立馬反應了過來,抱著面前這人的臉,吧唧一口就親了上去。

    “您看,要是沒有手,妾身就沒法兒抱您了!”

    沈在野:“……”

    溫熱的香氣撲在他鼻息間,叫人心情不錯。可是這膽大包天的丫頭,怎麼就總是這麼沒羞沒臊的?

    輕咳一聲,他站起來,板著臉道:“別貧嘴了,回去收拾一下,去給夫人請安。”

    “妾身明白!”桃花狗腿地笑著:“爺晚上來爭春麼?妾身可以幫您按摩!”

    斜她一眼,沈在野沒回答,甩了袖子就離開了。

    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走遠,伸了個懶腰招呼了青苔一聲:“走嘍,回去吃大肉去!”

    躲在角落裡面紅耳赤的青苔應了一聲,掐指算了算時辰。

    前天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被關進來的,正好兩天了。

    兩天的時間一過,爭春裡依舊一片寧靜,但相府裡卻已經是風雲變色。

    孟蓁蓁好歹是個娘子,如今竟然被遣送回了娘家,這事兒不僅讓府中眾人心思各異,更是成了京城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下孟家可算是跟丞相結梁子了!”茶肆裡有人笑道:“平時仗著是丞相的丈人。可沒少幹缺德事,先前還有人告他貪污呢,也沒個結果。不知現在這事兒一出,會不會陳案得昭?”

    有人從茶肆旁邊打馬而過,聽見這話,便停下來問了一句:“什麼陳案呐?”

    說話的人回頭一看,是個穿著普通衣裳的路人,便肆無忌憚地道:“還能是什麼?就是修建馬場的案子唄,工地上累死了人,沒給撫恤不說,工錢也少得可憐。有苦力狀告孟太僕中飽私囊,馬場的房子都是粗製濫造,被壓得死死的,難達聖聽。”

    “原來是這樣啊。”湛盧含笑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看什麼時候到罷了。”

    說完,繼續策馬往相府走。

    沈在野手裡已經捏著了孟太僕串通瑜王貪污的證據,只是什麼時候揭發,怎麼揭發,倒是需要仔細考慮的。

    湛盧回來,直接將在街上聽見的消息傳給了他,末了拱手道:“奴才先前就已經去馬場看過,那邊的人守口如瓶。但看樣子,民間有不少人知道這案子。”

    “如此倒是不錯。”微微一笑,沈在野撫著桌上的信紙:“既然有天相助,那咱們也得順應天意才行。”

    湛盧也笑了,低頭正想再說,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爺!”姜桃花今兒穿了一身漸變的粉色桃花裙,整個人看起來明豔奪目,跟蝴蝶似的就撲了進來:“借您地方避個難啊!”

    嘴角微抽,沈在野臉色沉了沉:“我有沒有說過,書房不能擅闖?”

    關上門。桃花一臉無辜地回頭看他:“沒有啊。”

    “……那現在你聽著,以後進書房要經過我的允許。”沈在野無奈地道:“不能這樣直接闖進來。”

    “知道啦。”

    看了看外頭,桃花轉身就朝他跑過來,沈在野眼疾手快,連忙將桌上的東西都收了個乾淨。

    “你在躲什麼?”他狀似平靜地問。

    姜桃花也沒注意他,輕輕喘著氣道:“還能躲什麼啊,您的幾位娘子和侍衣都想找妾身聊天,妾身躲去哪兒都會被找出來,想想還是只有您這兒安全了。”

    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聊天有什麼好躲的?”

    “那也得看她們聊什麼吧!”提起這個桃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妾身是被冤枉的受害者啊,不說慰問,放我安安靜靜休息兩天不成嗎?非來挑撥,都說誰誰對我不滿,讓我早做打算。我的天啊,這還能怎麼打算?難不成半夜拿把刀把威脅到我的人都砍了?”

    湛盧一愣,震驚地看了她一眼。

    “開個玩笑。你別當真。”朝他咧嘴一笑,桃花自然地在旁邊坐下,拿了沈在野桌上的茶就喝:“妾身只躲半個時辰,絕不干擾爺,爺繼續做事即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00

第四章

    瞥了她一眼,沈在野頭疼地揉了揉腦袋,心想怎麼就有這麼個冤家呢?她在這兒。他怎麼可能還放心大膽地做事?

    “湛盧,你先出去繼續收集東西吧。”歎息一聲,沈在野認了,吩咐了湛盧之後,把手裡的東西都放進盒子裡鎖好了,才抬頭繼續應付面前這人。

    “這書房裡連個櫃子都沒有,待會兒要是她們找進來,你也沒地方躲。”

    “沒關係。”桃花道:“進這兒不是要您的允許才可以麼?您不允她們進來就好了。”

    說得也是,沈在野輕笑,正想誇她聰明呢,湛盧竟然去而複返了。

    “爺!”聲音裡微微有些慌亂,湛盧推開門就道:“景王爺來訪!”

    什麼?!

    沈在野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人:“快走!”

    桃花也嚇了一跳,連忙提著裙子想沖出去。湛盧臉都白了,急急忙忙喊:“人已經進府了,姜娘子您別亂跑!”

    這麼快?桃花一個急刹車停在臨武院門口,伸出腦袋去看了看。

    管家引著人,繞過前庭的花園,已經往這邊來了。

    “進去!”低喝一聲,沈在野一把便將桃花拎起來,瀟灑地往身後一丟!

    然後便理了理袍子,鎮定地朝景王迎過去。

    穆無垠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一見沈在野便拱手行禮:“相爺,冒昧登門,沒有驚擾之處吧?”以畝醫弟。

    沒有才怪!

    沈在野微笑,拱手回禮:“怎麼會驚擾呢?王爺一來,倒是令蔽府蓬蓽生輝,裡面請。”

    穆無垠頷首,跨進臨武院,抬腳就要往主屋走。

    沈在野心裡一跳,暗想姜桃花多半是藏在主屋裡的,於是連忙攔著他道:“王爺,微臣的書房裡有東西要給您看,不如先移駕這邊?”

    “好。”什麼也沒察覺,穆無垠笑眯眯地就進了書房,在書桌旁邊的客座上坐下。

    丫鬟上茶,沈在野也就松了口氣,心裡的石頭剛要落地,放進桌下的腳卻像是踢到了一個人。

    心裡“咚”地一聲,沈在野僵硬了身子,低頭一看。

    姜桃花這不要命的,撈開桌布露出一張臉來,朝他心虛一笑。

    “……”

    這人是有多蠢才會放著主屋那麼大的地方不躲,反而躲到這桌子下頭?!脖子上那個球到底長來幹什麼用的?!不該聰明的時候比誰都聰明,該用腦子的時候就被門夾了?!

    如果條件允許,沈在野真的很想伸手掐死她!

    “相爺方才說有東西要給無垠看。”景王開口了,好奇地看著他:“是什麼東西讓您神色這麼嚴肅?”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勉強笑了笑,也不敢起身,就伸手把旁邊的盒子打開,遞給他:“王爺過目。”

    景王一愣,連忙接過來,仔細翻閱。

    趁著這時候,沈在野就低頭,眯眼看著這禍害,做了個口型。

    你死定了!

    桃花垮了臉,萬分無辜地回他口型:誰知道你們會直接來書房啊,一般招待客人不都是去主屋的外室嗎?

    沈在野:……

    還怪他咯?誰讓她這麼不按常理做事的!那麼慌亂的情況還想這麼多,直接沖進主屋裡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也幸虧這書桌四周都被桌布給遮了,不然今日才真的是大禍臨頭。

    瞧他這一臉怒氣,桃花也有點害怕,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腦袋蹭上來便做了個可憐巴巴的求饒表情:都是身處險境之人,咱們何必互相責怪呢?是吧,一條船上的!

    誰他媽要跟你一條船!沈在野氣得爆了粗,伸手狠狠在她臉上擰了一把。

    “啊!”沒想到他突然來這麼一下,桃花下意識地小聲痛呼。

    “嗯?”景王看得正專心,聽見動靜,有些茫然地看向沈在野:“什麼聲音?”

    桌後的人連帶微笑,鎮定地看著他:“沈某剛剛打了個噴嚏,王爺不必在意。”

    “哦。”景王低頭,皺著眉繼續看。

    桃花揉了揉自己的臉,扁扁嘴,腳蹲麻了,很想換個姿勢。

    然而這桌子不大,她一動彈很可能就要撞著桌布,現出形狀來。想了想,她果斷伸手將沈在野併攏的兩隻腿“刷”地掰開。

    “……”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沈在野用一種要殺人的目光低頭看了她一眼。

    桃花賠著笑,撐著他的腿,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然後朝他作揖:妾身實在蹲不穩了,見諒,見諒。

    這姿勢,怎麼看怎麼詭異。沈在野閉眼,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想今兒一過,自己怕是得短命兩年。

    “這些東西若是放去父皇那裡,瑜王弟可是要遭殃了。”

    看完盒子裡的東西,景王臉上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抬頭看著他道:“相爺打算怎麼做?”

    沈在野睜眼,微笑道:“沈某要怎麼做,自然是聽王爺的吩咐。”

    心裡一喜,景王笑道:“相爺如此為國為民,懲惡揚善,實為百官之表率。瑜王弟雖然是本王的親弟弟,但犯下此等滔天禍患,本王也沒有包庇的道理。馬場新建,本王會說服父王前去視察一番的。”

    “好。”沈在野頷首:“既然如此,那接下來該怎麼做,沈某心裡就有數了。”

    景王大笑,站起來就朝書桌這邊走:“丞相……”

    “王爺!”沈在野低喝一聲,抬手止住他的步子:“沈某最近感染了風寒,您別靠太近。”

    “這樣啊。”景王點頭,關切地看著他道:“那丞相可要好生休息,方才看您臉色就不太好,現在又有些泛紅,可能是發高熱了。”

    “等會便會有大夫過來,王爺要是沒別的事……”

    “還有一件事。”景王一笑,揮手讓人捧了個盒子進來:“這是剛送來京城的東海明珠,聽聞府上女眷多,本王也就做個人情,送給丞相了。”

    “多謝!”沈在野微笑,站起來想去接。

    然而,他的腿還被姜桃花的手搭著,這一下子還沒能站起來,景王那頭卻已經將盒子遞過來了。

    兩人的手錯開,沈在野就眼睜睜看著那一盒閃閃發光的東海明珠,跟下雨似的灑了滿地。

    “嘩啦啦——”

    這聲音響徹書房的時候,姜桃花的腦海裡就只浮現了三個大字——

    完蛋了!

    她不用低頭都看得見,有活潑可愛的明珠從桌布下頭滾進來,剛好停在了她身邊。景王現在的視線肯定是在地面上,她絕對不能逆著珠子自然滾動的方向把它們彈出去,不然就會被他發現桌下有問題。

    可萬一這王爺心血來潮蹲下來撿珠子怎麼辦啊?!

    沈在野一時也傻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地的珍珠光芒,半晌才反應過來,抽身出去就抓住景王的胳膊道:“王爺快走!”

    景王正想低身下去撿呢,莫名其妙被沈在野拉出書房,很是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丞相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在下不過是擔心王爺踩著珠子摔倒罷了。”沈在野一笑,轉身吩咐湛盧:“進去讓人收拾,一顆珠子也不能少。”

    “是!”湛盧應了,連忙找了丫鬟進去,沈在野就拉著景王往外走:“王爺還是早些回去吧,還有事情要做。”

    穆無垠挑眉,掃了一眼沈在野的神色,停下步子道:“本王認識丞相兩年,從未見丞相像今日這般慌張……可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本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12

第五章

    “沒有。”沈在野笑了笑:“王爺想多了。”

    “無垠雖然愚鈍,這點直覺還是有的。”眯眼看了看他,景王輕笑一聲。竟然甩開他就返身回了書房。

    “王爺!”沈在野捏緊了手:“您這是何意?”

    景王沒理他,目光在書房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書桌下頭。

    瞳孔微縮,沈在野伸手就想攔,卻比景王的速度慢了些。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逕直沖過去,一把將桌布給掀了起來!

    書房裡一陣安靜,春風從窗戶裡吹進來。穿過空空蕩蕩的書桌下頭,又從另一邊的窗戶吹了出去。

    沈在野覺得自己的心跳是停了兩拍的,眼睛也過了一會兒才看清東西,等腦子反應過來那下頭已經沒人了的時候,心臟才重新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景王爺?”

    穆無垠有些尷尬,伸手將書桌下的幾顆明珠撿了出來,然後慢慢將桌布放下,笑道:“方才就看見有珠子滾到桌子下頭了,想來丞相府上的丫鬟也許沒這麼細心,還是本王親自來撿比較好。”

    沈在野面上有些微不悅之色。卻像是忍著了,側身朝外頭作“請”。

    乾笑兩聲,穆無垠跟著他出去,低聲道:“本王一向有些疑神疑鬼,相爺切莫往心裡去。”

    “在下明白。”沈在野抬頭看天,狀似滄桑地道:“就算在下一顆忠心帶著血放在你們面前,皇室中人,都難免還心存疑慮,嫌這血太熱。”

    “丞相言重了!”穆無垠一驚,連忙拱手,一揖到底:“無垠絕無懷疑丞相之心,丞相一心助我,無垠豈能不知?心中只有感激,哪裡還能有別的想法?”

    沈在野歎息,嘴裡應著“在下明白”,眼裡的傷心之色卻是更濃。

    穆無垠急了。攔在他身前道:“本王願意許諾,只要本王位及東宮,必定事無钜細,全部交給丞相過問,以表信任之心!”

    微微一愣,沈在野垂眸拱手:“沈某無德無能,豈能當此重任?”

    “這天下沒有人比相爺更合適了!”穆無垠道:“只要相爺真心助我。他日登位,必定許丞相榮華百世,福蔭兒孫!”

    微微一笑,沈在野還了他一禮:“榮華不過是浮雲,沈某未必有多看重。不過王爺能這般信任沈某,倒是讓沈某欣慰了。王爺慢走。”

    看他像是釋懷了,穆無垠也就松了口氣,頷首行禮之後,大步離開了相府。

    聽著馬車啟程了的動靜,沈在野才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扭頭回去書房。

    “姜桃花!”掃了一眼四下無人,沈在野怒喝了一聲。

    窗外冒出個腦袋,桃花嘿嘿笑了兩聲,一臉求獎賞的神色看著他:“看了青苔飛簷走壁那麼多年,妾身的身手還是很敏捷的!怎麼樣,化險為夷有賞賜麼?”

    吐了口心裡的悶氣,沈在野伸手便把人拎進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在思考什麼。

    被他看得背後發涼,桃花連忙伸手捂住了臉,從指縫裡看著他道:“爺可別想毀了妾身的容,妾身靠這個吃飯的!”

    “你難道不是靠我吃飯麼?”沈在野微笑:“捨棄一點東西也沒關係吧?爺會一直給你飯吃的。”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桃花臉色發白:“您不能這樣啊,今日只是意外,以後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了,妾身保證景王再也不會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我不喜歡有不確定的危險埋在身邊。”伸手掰開她的手,沈在野湊近她,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命和臉,你選一個?”

    心裡沉重得厲害,他們兩人雖然臉上都是笑著的,但是姜桃花心裡明白,沈在野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很認真地想讓她的容貌變得讓景王認不出來。

    喉嚨微微有些發緊,桃花覺得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涼薄的動物了。先前還能與她你儂我儂,纏綿難分,一轉眼卻又可以這麼冷血地想毀了她。

    這樣的人,交不得心。

    “爺……”她小聲道:“您捨得嗎?妾身這麼好看的臉,三國之中可找不出第二張了。您手裡捧著的是稀世珍寶呐!輕易毀了多可惜?”

    左手還捏著她的手,沈在野微微挑眉,看著她臉上明豔的笑容,再撚了撚她手裡的汗,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就柔軟了下來。

    瞧把人給嚇得。

    微微勾唇,他手上用力,將人拉進懷裡抱著,低頭在她耳邊道:“別緊張,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哆嗦了一下,桃花伸手環抱著他,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外人看起來,她多半是像被玩笑嚇著了的小女兒家,撲在人家懷裡要安慰。只有桃花自己知道,她分明是劫後餘生、心有餘悸。

    懷裡的身子微微抖著,單薄又柔弱。沈在野抿唇,輕輕歎息之後,伸手捏著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眼淚刷地就順著臉頰流下來了,桃花口齒不清地哽咽:“您原先總嫌妾身髒,現在怎麼倒是總愛親我……”以邊向圾。

    “不髒。”沈在野眸子溫柔了下來,輕輕抱著她,像是哄小孩兒似的:“你的唇最柔軟了,像糯米糕,又香又甜。”

    淚珠兒成串地滾,桃花扁扁嘴,還是意思意思紅了個臉。沈在野垂眸看著她,伸手想將她臉上的淚水擦了,卻不知怎麼越擦越多。

    “別哭了。”

    桃花的眼眶和鼻尖都粉紅粉紅的,雖然點頭應了他,但眼淚還是一直掉。

    心裡莫名有些焦躁,沈在野一把便將她抱了起來,抵在後頭的書架上:“再哭你今兒就出不去這院子了!”

    “爺這話,是鼓勵妾身哭,還是想讓妾身別哭了啊?”眼裡水汪汪的,桃花抽抽搭搭地問。

    沈在野失笑,低下頭去就吻她,雙手將她的腿分開,纏在自己腰上,兩個人瞬間就像是融為了一體。

    看了一眼半開的窗戶,桃花是有些臉紅的,然而像沈在野這種禽獸,方圓三丈之內應該也不會有人輕易靠近,所以她還是一門心思撲在怎麼勾引他上頭。

    衣衫松垮,肌膚相親,姜桃花哭過的眼睛看起來像雨後的池塘,清凜凜地就引著人往裡頭掉。

    沈在野望進她的眼裡,覺得方才她那句不要臉的話說得也未必沒有道理,她這張臉,三國之中的確是難得了。他也該捨不得。

    “爺,您是真心要放過妾身了麼?”桃花溫溫柔柔地問。

    這種問題放在平時,沈在野是不會答的,然而不知怎麼的,望進她眼裡,他竟然開口了:“真心的,只要你為我所用。”

    是他自己的聲音,卻不像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心裡一緊,沈在野咬牙,拿出書架上藏著的匕首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視線瞬間清晰了起來,面前的女人香肩如玉,楚楚可憐,眼裡滿是無辜地看著他:

    “爺,您怎麼了?”

    該死的,竟然又被她鑽了空子!

    眼睛一眯,沈在野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死死壓在書架上,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女人,怎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說好的不能再對他用媚術,她的膽子倒是大!

    扁扁嘴,桃花哼聲道:“許爺開玩笑,就不許妾身也開一個?”

    “……”

    好吧,她有理,這張嘴很厲害。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床上也能依舊厲害,不要總是跟只被欺負的兔子一樣,一雙眼睛純潔又無辜,看得他想揉碎了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22

第六章

    抿了抿唇,沈在野抱起她,直接轉身去將兩邊的窗戶關了,然後將她抵在窗戶上,肆意糾纏。

    屋子裡明珠遍地,尚未收拾完,丫鬟已經是不敢在這附近待了,放下珠子就跑。

    太陽漸漸落山,月亮掛上來的時候,沈在野打開了窗戶。

    珍珠在月華之中盈盈發光,像極了姜桃花的肌膚。

    有時候他覺得,史書裡不少君主被女人迷惑,也不是沒道理的。若是遇上姜桃花這樣的女人,有幾個君王能抵擋得住?

    不過也可惜了她了,這世上一物降一物,遇上他沈在野。縱她姜桃花有萬般風情,也只能乖乖困於這一院之內,再也沒有贏的可能。

    這樣想著,沈在野的眸子更深了些,低頭又想咬身下之人的脖子,然而這人卻軟綿綿地打了個呵欠,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爺,您明日難不成又休假不上朝麼?這都二更天了。”

    微微皺眉,他睨著她道:“你這功夫是不是不太到家?擅長勾引男人的人,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

    桃花眯眼,努力忽略他對她的定義,笑著道:“男女有別,爺身強體壯的,妾身可經不起太久的折騰。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

    輕哼一聲,沈在野抬手將她抱進懷裡。扯過一旁的袍子裹好,逕直抱了出去。

    這個時候姜桃花才發現,顛鸞倒鳳那麼幾回了,這禽獸竟然連衣裳都沒脫。繡著金邊兒的藏青色袍子,衣襟都是工工整整的。

    心裡無端火起,桃花抿唇,閉著眼不看他。等挨到床的時候,逕直就滾進去睡了。

    鬧脾氣了?沈在野挑眉。站在床邊抱著胳膊看著她:“有什麼不滿的,不如直接說給我聽聽?”

    床上的人沒動靜,身子朝裡頭側躺著,肩頭光滑,看著有些涼。

    嗤笑一聲,沈在野脫衣上床,伸手拉了被子將她蓋好,從背後將她摟過來道:“就沒見過你這麼脾氣古怪的女人……”

    話還沒說完,桃花竟然翻身了,吧砸著嘴抱住了她。頭埋進他胸前,腿也纏了上來。

    這是她睡熟了才會有的動作,沈在野眯眼,低頭看著她的睡顏,氣都不知道該氣什麼。睡得也太快了!

    輕輕歎了口氣,沈丞相抬頭看著帳頂,努力盤算著接下來該做的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第二天早朝之後,景王在禦書房裡,言辭懇切地勸說帝王去新建的馬場遊玩。

    “馬場有什麼好玩的。”明德帝不耐煩地道:“出去一趟還得好一頓折騰。”

    沈在野聽著,上前道:“皇上在這宮裡住習慣了,蘭貴妃娘娘怕還是喜歡外頭的。這都兩年了,您也該帶娘娘出去走走。那馬場在西山之下,山上就是獵場,不正好來一場春日狩獵麼?”

    皇帝一愣,低頭想了想:“愛卿說得也是。蘭貴妃在這宮裡,怕是許久沒見過外頭的風光了。怪朕一心專政,倒是忘記體諒她。也罷,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召集朝中文武百官,都帶上家眷,一起去春日狩獵吧。”

    景王一喜。連忙跪下道:“兒臣遵旨,父皇只管遊玩,兒臣會將其餘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嗯。”明德帝想了想,突然轉頭看著沈在野:“趙國公主進你的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吧?”

    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沈在野抿唇道:“是有一個多月了。”

    “相處得如何?”

    昧了昧自己的良心,沈在野低頭吐出四個字:“相敬如賓。”

    “那朕便放心了。”明德帝歎息道:“雖然如今趙國式微,但咱們也不想花精力打仗,兩國之間的聯盟還是要的。趙國公主嫁過來,也是朕一時衝動,委屈她了。這次春日狩獵,愛卿便將她帶出來吧。”

    眉梢跳了跳,沈在野連忙道:“皇上,最近薑氏身子有些不適,帶她出來恐怕……”

    “怎麼?不能帶麼?”

    這點藉口顯然是不能把皇帝給糊弄過去的,明德帝一雙眼睛充滿探究地看著他:“可是發生了什麼朕不知道的事情?愛卿虧待了薑氏?”

    “……沒有。”閉了閉眼,沈在野的餘光掃著旁邊一臉好奇的景王,心裡長歎一聲。

    難不成這就是命中註定麼?都想盡辦法在躲了,還是終究會撞上。

    “臣……遵旨。”

    明德帝點頭,景王眼含喜悅,沈在野卻是垂著眸子,心思千轉。

    爭春。

    桃花今兒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坐在軟榻上想來想去,頭卻是越來越疼。

    “青苔。”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聲音太小,門外的人根本聽不見。

    咬咬牙,桃花揉著自己的腦袋,想下軟榻,腳卻一軟,整個人都摔了下去,頭磕在地上,反而還好受了些。

    蜷縮在地上,她感覺渾身好像都疼了起來,像有千百把鉤子勾著她周身的肉往外扯,心口也是鈍痛,呼吸都困難了。

    這種疼痛好熟悉,但是她一時想不起來是為什麼了。

    “主子!”青苔聽著了動靜,終於推門進來。一見她這個模樣,連忙拿出個小青瓶,倒了一顆藥塞進她嘴裡。

    劇烈地喘息了許久,桃花的神智才清醒起來,抬頭看著她,輕聲問:“怎麼回事?”

    “您不記得了麼?”青苔皺眉,搖了搖手裡的青瓶:“皇后給您種的東西。”

    腦子裡一陣疼痛的記憶湧上來,桃花輕吸了一口氣。

    她是記得的,只是太疼了,疼得她都不願意回想起這件事。

    上一次這麼疼是在五年前,新後第一次給她種媚蠱的時候。

    “這東西你每月吃一顆,體內的媚蠱就不會發作。”當時的新後笑得很燦爛,往她嘴裡塞了個藥丸:“每月本宮都會讓人按時給你吃的,你就再也不會痛了。除非你不聽話,想自己找死。”

    閉了閉眼,桃花低咒一聲:“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是奴婢的錯。”青苔抿唇:“奴婢這個月忘記了,讓主子受苦了。”

    “咱們離開趙國的時候,她給了你多少顆藥啊?”桃花白著嘴唇笑著問。

    青苔道:“十二顆。”

    算得真准啊,十二顆就剛好一年,一年之後,趙國使臣就該來大魏了,到時候就看她聽不聽話,新後才會決定給不給她續命。

    敢情自己就是個風箏,雖然被放到了大魏,線軸卻還在別人手裡扯著。

    咬了咬牙,桃花想了一會兒,扶著青苔的手站起來道:“沒事了,你下次記得按時給我吃就好,下去吧。”

    “是。”青苔將她扶回軟榻上,剛準備轉身出去,卻見相爺跨進了院子。

    “你先出去。”一進主屋,沈在野直接將青苔給關在了門外,臉色很不好看。

    桃花連忙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妾身給爺請安。”

    皺眉看著她,沈在野本來想說春日狩獵的事情,卻被她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

    桃花抿唇,手指輕輕捋著袖口,微笑道:“方才在這軟榻上休息,不小心做了個噩夢。”

    “什麼噩夢能讓你變成這樣?”沈在野眯眼,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自己坐在軟榻上,低頭仔細打量:“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夢見怪獸要吃你也不該這樣吧?”

    “那可未必。”桃花張口就道:“上次夢見爺,妾身醒來也是這個樣子的。”

    沈在野:“……”

    敢說夢見他是噩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32

第七章

    手微微收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爺在夢裡是會吃了你,還是宰了你?這麼可怕?”

    乾笑兩聲,桃花眨眨眼看著他:“爺要聽真話嗎?”

    “自然。”

    “爺在夢裡就是像現在這樣對妾身笑著的。”桃花縮著脖子,很慫地看著他道:“像馬上要露出獠牙咬人了的樣子。”

    “……”張口就狠狠咬在她的肩頭上,沈在野口齒不清地放狠話:“恭喜你,噩夢成了現實!”

    “撲哧”一聲,桃花沒忍住,竟然笑了,臉上也瞬間有了些血色。

    吐著信子的沈毒蛇,怎麼也有這麼幼稚可愛的時候?

    “爺方才那麼著急地進來,肯定不是為了來咬人的吧?”桃花躲著他,一邊笑一邊問:“出什麼事了?”

    想起正事,沈在野還是鬆開了她,嚴肅了神色道:“皇上要舉行春日狩獵,讓我帶你去。”

    哦,春日狩獵。桃花點頭。

    等等!猛地想起什麼,桃花瞪大眼看著沈在野:“這種狩獵,皇子是不是都會去?”

    “廢話!”沈在野忍不住敲了她的腦袋一下:“皇子要是不去,我在著急什麼?”以邊序才。

    桃花立馬就捧住了自己的臉:“我可以戴面紗吧?”

    “按照規矩,官宦女眷面聖都是要戴面紗的。但是……”低頭看了看她這張臉,沈在野抿唇:“你戴著面紗也挺好認的。”

    松了口氣,桃花拍拍他的肩膀:“能戴面紗,難度就小很多了,妾身好生裝扮,弄得跟景王記憶裡的那姑娘不一樣不就好了?”

    沈在野眼含懷疑地看著她。

    “您別不信啊,您瞧妾身淡妝和濃妝的時候,是一個人麼?”桃花自信十足地道:“上妝可是個大學問,你們男人不懂。”

    “那好。”沈在野道:“你得對你自己的性命,以及我相府上下的人命負責。要是景王認出了你,我可能會第一時間捨棄你,這點你要知道。”

    “妾身早就知道了。”桃花笑眯眯地離開他的懷抱,站在下頭行了個禮:“本也沒指望爺會無條件護著妾身。”

    這麼懂事的女人其實是很讓人省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她說這句話,沈在野竟然覺得有一絲絲、就頭髮絲兒那麼少的一點心疼。

    她聰明,所以看得透很多事情,也就知道他從未將她放在什麼特別重要的位置上。明白了這一點。還要繼續在他身邊盡心盡力地伺候,是不是也挺寒心的?

    抿了抿唇,沈在野起身:“這兩日宮中還要佈置皇上出宮的禮儀,你也就好生準備吧。”

    “是。”桃花笑著應下。

    等人離開了爭春,姜桃花才坐回軟榻上,深吸了幾口氣。

    前有狼,後有虎,就這樣的情況,還怎麼安生過日子呢?

    孟氏一走,府裡也安靜了一段日子,先前投靠在孟氏那邊的幾位娘子侍衣都關在自己屋子裡沒敢出來。這府裡此消彼長,秦氏一派自然就囂張得很了。

    “聽聞有春日狩獵,皇上讓文武百官都帶家眷去。”秦解語笑眯眯地捧了一套新衣裳上前,給梅照雪看。

    “您穿這個怎麼樣?”

    梅照雪皺眉,看了她兩眼:“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爺說了要帶薑氏去。”

    “沒到出發那天。誰知道最後到底會是誰去呢?”秦解語笑著湊近她,輕聲問:“您才是正室的夫人,難不成就讓景王看著您被個娘子壓一頭,連個面兒都不能露?”

    心裡也是不悅,梅照雪面上卻沒顯出多少情緒,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姜氏只是娘子,那也是趙國的公主。爺帶她出去。也算合情合理。”

    “您要是這樣想,那以後薑氏都替您出席各種宴會,替您去面聖,再逐漸替您掌管這府中之事,也就都合情合理了。”秦解語搖頭:“該是您的,就要一步不讓才行。一旦讓了,那恐怕您所有的東西都將落在她的手裡。”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梅照雪終於抬頭看著她問:“你有什麼想法?”

    秦解語咯咯笑了兩聲,低頭俯在她的耳側,小聲嘀咕了一陣。

    溫清。

    顧懷柔以養身子為名。一直關在屋子裡不敢出去。雖說是已經躲過一劫,但總覺得還心有餘悸。

    她不敢保證府裡的人是不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但等了這麼多天,竟然也沒別的消息。

    難不成還真的統統被她蒙過去了?

    “主子!”越桃從外頭跑進來,臉色很難看地道:“秦娘子來了。”

    心裡一跳,顧懷柔皺眉:“她來幹什麼?”以妖頁亡。

    話剛落音,秦解語就踏進了內室,臉上的神情嚴肅極了:“顧娘子,出事了!”

    手微微捏緊,顧懷柔皺眉看著她:“這是出了什麼事,竟然要勞煩娘子親自過來傳話?”

    秦解語欲言又止,回頭看著越桃和旁邊的丫鬟。

    猶豫了片刻,顧懷柔還是揮手道:“都下去吧。”

    “是。”

    房門關上,秦解語臉上的憂慮也就不掩飾了,神色古怪地看著顧懷柔道:“剛傳來的消息,孟氏在孟府裡吞金自殺了。”

    “什麼?!”顧懷柔一驚。臉都白了:“人沒了?”

    “沒了。”秦解語歎息:“到底是同府多年的姐妹,乍一聽這消息,把我也嚇著了。現在孟府壓著這事兒不敢聲張,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倒吸幾口涼氣,顧懷柔捂了捂心口,眼神發直,嘴裡忍不住喃喃:“不過是被休回去而已。怎麼會這樣想不開……”

    “你說得輕巧。”掃了掃帕子,秦解語嗔怒地看著她:“換做是你,因為謀殺夫家子嗣被休回娘家,你能受得住?更何況她害的是相爺的子嗣,肯定沒少被家裡責難。雖然……”

    語氣一轉,秦解語突然詭異地笑了笑,睨著顧懷柔道:“雖然她也不是真的害死了爺的子嗣。”

    背後微寒,顧懷柔驚愕地抬頭看著她,聲音發緊:“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低頭掃了她的腹部一眼,秦解語輕哼道:“你這肚子裡有沒有過爺的子嗣,我是清楚的。本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爭寵的手段罷了,也就不曾想給爺說。但是如今竟然出了人命……”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世上的事兒就是有這麼巧,你那日找進府來收買了的懸壺堂大夫,我也認識。”秦解語嫵媚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鬢髮:“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顧懷柔渾身發抖,眼裡滿是驚慌地看著她:“你想怎麼樣?”

    “別緊張啊,到底都是相府的人,我也不會有趕盡殺絕的心思。”秦解語看著她道:“只要你幫我個忙,這事兒就會爛在我的肚子裡,誰也不會知道。”

    微微睜大了眼睛,顧懷柔的瞳孔裡映出了秦解語的臉——眉心的菱花痣灼灼燙人,一雙眼裡含著令人渾身發冷的笑意,像美麗的妖精,舔著嘴邊的血看著她。

    爭春。

    姜桃花細心挑選了衣裳和首飾,又讓青苔去管家那裡領了新的螺黛胭脂,然後坐在妝台前仔細比較哪個妝更合適。

    正畫著呢,青苔就進來通稟了一聲:“主子,顧娘子來了。”

    顧懷柔?桃花一愣,轉頭就見這人一臉蒼白地走了進來,到她面前行了個平禮:“姜娘子。”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44

第八章

    “不是剛剛沒了孩子,要養著麼?”好奇地打量她兩眼,桃花坐著沒動:“怎麼倒是跑我這裡來了?”

    臉上一片慌張,顧懷柔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丫鬟在了,直接朝姜桃花跪了下去:“娘子救命!”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她:“娘子與我家主子是平等的位份,切莫行此大禮。”

    “你們先出去。”顧懷柔哽咽著看了青苔和自己旁邊的越桃一眼,眼含哀求。

    桃花抿唇,看了她兩眼,朝青苔點了點頭。旁邊的丫鬟便一串兒都溜了出去,關上了門。

    “先前是我小心眼,以為娘子要和我過不去,所以才會那般對娘子,險些冤枉了你。”顧懷柔抬頭,情真意切地看著桃花道:“眼下大禍臨頭,我才發現娘子一直是為我好的,特地來請娘子原諒,並且救我一命!”

    “這是出什麼事了?”桃花抿唇:“你要讓我救你,也得讓我知道情況。”

    顧懷柔眼淚橫流,哭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起身到旁邊坐下,哽咽道:“我被懸壺堂的大夫騙了,他說我懷了身子,我就信了。結果是假的!娘子也知道這府裡的情況,當時我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認了,沒想到那大夫現在反過來威脅我,說要是不拿出三千兩銀子給他,就要將我假懷孕嫁禍孟氏的事情告知孟府!如此一來,爺也就會知道了,那我就定然會沒命了啊!”

    竟然真的是假懷孕?桃花嚇得眼睛直眨,呆呆地看著她。

    敢這樣什麼都告訴她,那顧懷柔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吧。先前還企圖咬著她不放呢,現在倒是醒悟了。

    不過……桃花笑了笑,很是莫名地看著她:“這關我什麼事呢?”

    能置身事外,她為什麼要去淌這渾水?又不是渾身發聖光的觀音菩薩,顧氏的生死,從她與自己反目那天開始,就與自己沒什麼關係了吧?

    瞪大了眼,顧懷柔顫抖著道:“咱們不是聯盟麼?說好一條船上的。”

    “這船娘子已經先跳了,現在渾身濕漉漉地想再上來,我也怕船沉。”桃花笑得甜美:“不如你再去尋另外一艘船吧。”

    ……真是難纏!顧懷柔咬牙,這姜氏看起來溫溫柔柔,人畜無害的模樣,心思怎麼就這麼深,這麼會防人呢?

    “眼下這府裡,只有娘子能救我了。”就當沒聽見她前一句話,顧懷柔厚著臉皮道:“這府裡其他的人我都信不過,就算有三千兩銀子,也不敢放在別人手裡送出去。而我自己,又是養身子的時候,貿然出府,怕是要引人懷疑。我這輩子沒求過人幾回,這次娘子若是願意幫忙,那懷柔必定重謝。”

    “哦?”桃花終於把身子坐直了:“能有什麼重謝?”

    “娘子想要什麼?”

    摸著下巴想了想:“有來有往,既然這次我幫你免一次罪,那你要報答我,下一次有什麼禍事落在我的頭上,你可要無條件出來幫我頂了。”

    顧懷柔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好吧,既然是舉手之勞,那我就以出門買首飾為由,去問夫人要出府的牌子。”站起身,桃花道:“你把懸壺堂的地址給我便是。”

    “好。”顧懷柔點頭:“但是你最好一個人去,連身邊的丫鬟都不要告訴,這畢竟是關乎我性命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我就多一天睡不好覺。”

    “知道了。”桃花毫無戒備地點頭:“我連青苔都不會帶的,出府就打發她去別處便是。”

    松了口氣,顧懷柔伸手拿了銀票出來給她,又將懸壺堂的地址寫了,放進她手裡。

    桃花接著,看了一眼便笑眯眯地送顧氏出去,信誓旦旦地保證今日一定辦成。

    顧氏放心地離開了,心裡甚至還有點愧疚。薑氏雖然是要她付出代價才肯幫忙的,但到底是伸出了援手,說明她的心很善良。欺騙這樣一個善良的姑娘,也是有些於心不忍。

    不過……誰讓這世道這麼殘忍呢?不是她遭殃,就是自己遭殃。總得倒楣一個。只希望秦解語下手別太狠,困住薑氏兩天就得了。

    歎了口氣,顧懷柔回去了溫清。

    善良的姑娘姜桃花笑眯眯地把青苔招來,嘀咕了一陣之後,去梅照雪那兒拿了牌子便微服出府。

    門口有人蹲著在看,發現姜娘子也的確是膽子大,當真一個人上了馬車,沒帶那身手靈活的丫鬟。

    馬車上,桃花撐著下巴看著手上的紙條,問了外頭的車夫一句:“您確定這上頭寫的是懸壺堂的位址麼?”

    “確定,奴才經常去的,自然清楚。”

    “這樣啊。”桃花點頭,打了個呵欠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睡會兒,到了地方喊一聲便是。”

    “奴才遵命。”

    馬車骨碌碌地行駛在路上。從官道上一路出城,往郊外駛去。車夫繃緊了身子,眼瞧著要到地方了,卻聽見耳後突然有人問了一聲:“這不是去懸壺堂的路吧?”

    嚇了一跳,車夫連忙回頭,就見姜娘子臉上半點沒有睡意,一雙眼睛盈盈泛光,溫柔地看著他。

    心神微動。車夫拉了拉韁繩,小聲道:“的確不是,顧主子吩咐,讓奴才把您帶去前頭有樹林的地方。”

    “哦?去那裡幹什麼呢?”

    “這個奴才不知道。”眼神發直,車夫喃喃說著,臉上也有些愧疚:“娘子若是現在想回去,奴才就將您送回去。”

    微微一笑,桃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你慢些駕車就是,我也不能讓你難做。”

    多好的主子啊!車夫感動極了。完全沒想過自己為什麼突然倒戈——他可是收了不少錢的!

    馬車繼續在小道上前行,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裡,已經有不少人在埋伏,等待她的到達。

    不過說來也巧,景王今日恰好也出城了,打算去西山腳下安排禮儀,好迎接皇帝。

    然而走到半路,不經意地一掃,就看見左邊的一片樹林裡有動靜。

    “什麼東西?”眉頭一皺,穆無垠趕緊揮手讓身後的護衛過去:“把他們抓起來,父皇出巡的時候,這方圓十裡都是禁區,不能有人。”

    “是!”護衛應了,提著刀劍就沖了過去。

    桃花正笑眯眯地在拖延時間,青苔已經去官府報案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過來。

    “各位好漢。小女子與你們無冤無仇,何必要這樣呢?”掃了四周一眼,她道:“若是缺錢,小女子這兒倒是有些銀票,你們不如分一分?”

    黑衣人們不為所動,心想一個姑娘家身上能帶多少銀子?

    結果就見中間站著這姑娘“刷”地一下掏出三十張銀票,每一張還都是一百兩銀子的面額。

    眾人都看傻了。他們接的單子總共還沒一百兩,這姑娘卻願意給他們三千兩?

    心念微動,領頭的那人猶豫著就想來接銀票了。然而他們當中有個眼睛尖的,一眼便看穿了:“頭兒,這女人手裡的銀票是假的!”

    “什麼?”領頭人大怒,立馬就提刀看向桃花。

    桃花乾笑,小聲嘀咕道:“人家就是推我進坑的,還能指望她給的銀票是真的啊?你們也別這麼在意細節行不行……”

    話沒落音,那頭兒手裡的刀就要落下來了。以妖雙號。

    說時遲,那時快,青苔飛一般地從另一邊跑過來,捏了石子兒就將那人的刀給打偏了。正想帶著身後的官兵上去救自家主子,卻見對面竟然也有穿著官服的人湧了過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6:55

第九章

    “等等!”連忙攔住身後的官兵,青苔瞧著不對勁,跟著自家主子久了,怎麼也能有點聰明勁兒,連忙帶著一眾官兵藏了起來。

    穆無垠的人瞬間就將那一夥人給包圍了起來。黑衣人都傻了,也沒想到這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後,一時間都被押在了地上,不得動彈。

    桃花眨眨眼,回頭看過去。

    護衛分開一條路,中間走出個錦袍上有四爪龍紋的男子,面目儒雅,眼神炙熱。

    “怎麼會是你?”景王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有狂喜,也有惱怒:“你在這裡幹什麼!”

    她才想問呢,怎麼哪兒都是這人啊?桃花內心很崩潰,面上還是得楚楚可憐,餘驚未定地看著他:“貴…貴人?”

    “我找得你好苦!”上下打量她一圈,穆無垠是很想發火的,畢竟這個女人差點害得自己被父皇重罰。

    然而,一看她的臉,再看看這無辜的眼神,他又覺得捨不得了,伸手就將她死死抱進了懷裡。

    “以後就跟著本王吧,不要再離開了!”

    桃花嘴角抽得厲害,手尷尬地伸在兩邊,回抱他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這時候遇見了,該怎麼收場啊?真跟他走了,沈在野非把她大卸八塊加了辣椒炒了不可!

    事發突然,也就是考驗一個人真正演技和瞎掰能力的時候了!

    深吸一口氣,桃花掐了自己一把,眼裡迅速躥上淚水,推開他道:“貴人這樣的身份,哪裡是小女子可以高攀得起的?您上次能讓人將小女子綁走丟掉,這次又何必裝得一往情深?”

    什麼?穆無垠一頭霧水,好奇地看著她:“本王什麼時候叫人把你綁走丟掉了?本王一直在找你……”

    “騙子!”桃花扭頭,抬袖傷心地擋著臉:“你們男人都是騙子,一邊說要對我好,一邊又派人加害於我,早知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小女子一開始就該回家鄉去了!”

    “你別哭。”穆無垠有點慌,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又掃一眼周圍這些礙眼的人,揮手道:“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押回大牢去,你們統統都去外頭等著。”

    “是!”

    四周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桃花伸手抱著旁邊的一棵樹,一邊急得直摳樹皮,一邊哭得惹人憐惜。

    “你跟本王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穆無垠站在她旁邊,皺著眉道:“本王差點以為你是騙子,要通緝你了,又怎麼會派人綁你?”

    “那日在賭場,貴人不是一直在賭錢麼?小女子跟您說了先去找爹爹,您應了的,結果小女子剛走沒兩步,就被人抓了起來,說小女子妖言惑主,不能留在京城,就將小女子綁到了郊外。要不是好心人路過,救我一命,現在怕是早就餓死在外頭了!”

    秉著惡人一定要先告狀的宗旨,姜桃花信口胡謅,說得聲情並茂:“那些人難道不是您的人嗎?”

    穆無垠一愣,冤枉極了:“的確不是本王派的人啊!”

    不過,他身邊謀臣眾多,有人有這樣的心思,也一點不奇怪,看來他的確是冤枉她了。

    歎了口氣,穆無垠上前拉著桃花的手:“千錯萬錯都是本王不好,你原諒我一回可好?”

    桃花閉眼,咬牙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小女子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什麼?!

    晴天一道霹靂,穆無垠臉都白了,抓過她的肩膀來就問:“怎麼會這樣?!”

    “您沒見今日小女子被人追殺麼?”桃花苦笑:“就是娶了我的那家人,府上的姬妾太厲害,看不得小女子得寵,所以派了殺手來,想取我性命。”

    多麼天衣無縫又順理成章的故事啊!姜桃花覺得自己簡直是太聰明了!

    景王的表情很複雜,眼裡的神色很受傷,半晌都沒能接受這個事實——本來是該屬於他的美人,現在竟然成了別人的人了。他輾轉反側那麼久,一直惦記的人,竟然成了別人的人了?

    “那人是誰?!”良久之後,他沉聲道:“府裡的姬妾都敢殺人了,本王也該為你做主,去討個公道!”

    腿一軟,桃花差點沒站穩,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景王一眼:“這……不妥吧,小女子與貴人非親非故,您貿然為我出頭,只會給我惹來更多的禍患而已。”

    先前沈在野說什麼來著?景王沉穩謹慎?這簡直就是個看見女人就走不動路的傻子啊,她有那麼好嗎?都成別人的人了他還不肯放手?

    好吧,她承認自己有用媚術,可是也沒花太大勁兒啊,他至於這樣嗎?

    “本王不甘心。”景王閉眼,眉目間全是痛苦:“你既然在那家人那裡過得不好,不如還是跟本王回去吧。”

    桃花堅定地抱住了旁邊的樹,搖頭。

    青苔在遠處看著,覺得事情不妙,連忙讓身後的官兵回去通知相爺。

    沈在野剛做完事回府,卻見爭春裡空蕩蕩的。正想問人哪兒去了,就聽見外頭的人稟告:“相爺,青苔姑娘請您往城郊樹林去一趟。”

    城郊樹林?沈在野皺眉,掃了爭春裡的粗使丫鬟們一眼:“今日誰來過了?”

    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答:“顧娘子之前來過,不知道說了什麼,咱們娘子便出府去買首飾去了。”

    買首飾能買到城郊樹林裡?沈在野冷笑,拂袖就往外走,邊走邊問湛盧:“知道什麼情況麼?”

    “消息暫時還沒傳回來,不過據奴才所知,青苔姑娘一早就在官府衙門裡用您的名義支了人。”湛盧皺眉道:“既然支了人,怎麼會還勞煩您親自去一趟?”

    沈在野沉默。腦子飛快地轉起來,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景王今日似乎出城去了西山那邊勘察。”臉色沉了沉,他低聲道:“不會碰上了吧?”

    他是絕對不希望這兩個人碰上的,然而除了景王,他想不明白還有什麼人能讓她束手無策到要請他過去。只要情況稍微有回轉的餘地,以姜桃花的機靈勁兒,肯定就自己逃了。

    大步跨出門,沈在野看也沒看門口的馬車,騎上寶馬便朝城外飛奔。

    景王已經忍不住動手了,直接將桃花整個兒抱起來,放上了自己的馬。

    “貴人!”桃花有點急:“您這算是強搶良家婦女,不太妥當吧?”

    景王翻身坐在她背後,笑著將她擁進懷裡:“是強搶麼?你不願意跟了本王?”

    “雖然貴人看起來有權有勢,應該是王爺一類的尊貴身份。”咽了口唾沫。桃花可憐兮兮地道:“但是小女子只想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這倒是難得。”景王輕笑,湊在她耳邊道:“換做別的女人,早就歡天喜地了,可本王偏就喜歡你這種不慕富貴的樣子。”

    “……”老娘改還不行嗎!桃花的內心在咆哮,努力想掙扎,奈何這景王身強力壯的,她壓根不是對手。

    青苔看得著急得很,躲在石堆後頭直跺腳。很想拿石子兒砸景王的手了,然而他將自家主子抱在身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相爺怎麼還不來!

    剛在心裡罵了兩句,就聽見後頭有馬蹄疾馳之聲由遠及近。青苔回頭,就見沈在野錦袍烈烈,策馬如風,飛快地從她旁邊經過,朝景王那邊去了。

    這動靜不小,景王那邊的人,包括姜桃花。都紛紛側頭看向了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7:07

第十章

    “丞相?”景王有點驚訝,看著這人在自己面前勒馬,忍不住問:“您今日為何也出城了?”

    掃了這一馬雙人一眼,沈在野眸色微沉,拱手道:“沈某前來,只為扶正王爺前行之路。”

    “丞相此話何意?”景王皺眉:“本王的前行之路,可有不正之處?”

    沈在野眯眼,看向他懷裡的女人:“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桃花眨巴著眼,也不敢表現出什麼來,就裝作不認識沈在野的樣子,但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見著救星給興奮的。

    然而她這一抖,景王竟然伸手環抱住了她的肚子,輕聲道:“你別怕,這是當朝丞相,不是壞人。”

    你從哪兒看出來當朝丞相不是壞人的啊?桃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抬頭卻見沈在野臉色更沉。

    “王爺。”他語氣陰沉地道:“來歷不明的女人,您若是帶回王府,一來讓王妃寒心,二來若有人告知陛下,陛下也定然會生氣。王府的大門,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以見引弟。

    “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人。”景王皺眉:“本王找她很久了,上次賭場一別。可讓本王半月沒睡好覺。她人不壞的,也沒有不軌之心。”

    這傻犢子怎麼見誰都覺得不是壞人啊?沈在野和姜桃花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裡都是同樣的想法——景王在識人方面就跟缺了根弦兒似的!

    “這麼說來,這姑娘還是上次害得您被皇上重罰之人?”沈在野惱了:“您怎麼這般執迷不悟,被迷惑了一次還不算,虧還沒吃夠?”

    景王一愣,微微抿唇:“上次是意外,是本王太衝動了。以後不會了,本王會將她帶回王府去,好生照顧。”

    心裡煩躁極了,沈在野很想上前去將這傻犢子的手給扯開,然而理智告訴他,還不行。

    低眼看了看姜桃花,他用眼神惡狠狠地道:別再用媚術了!

    桃花欲哭無淚地回他:妾身已經沒用了,這人還就這麼執迷不悟了,怪得了妾身麼!

    沒用?沒用景王怎麼會這樣?沈在野不信,張口問他:“您看上這女子哪一點了?”

    景王一愣,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懷裡的人道:“本王未曾見過像她這般清新動人的女子,她的眼睛太清澈了,讓人忍不住就想親近……”

    “貴人!”瞧著這人的頭又湊過來了,桃花連忙護住自己的耳朵,臉色微紅。

    沈在野頷骨微緊,冷笑了一聲:“沒想到王爺也是貪戀美色之人,倒是沈某看走眼了。”

    景王一怔,皺眉抬眼看著他:“相爺這是什麼意思?”

    “當今聖上在即位之前,是壓根不近女色的,也就是在皇位坐穩了之後,才廣納後宮,這是明君之舉。”沈在野目光冰涼,落在他手上道:“而王爺顯然沒有自製之力,成不了明君。既然如此,沈某也便和王爺作別,此後各走各路吧。”

    “丞相!”

    被這話嚇傻了,景王連忙策馬上前擋住他要離開的動作,焦急地道:“您既然已經相助無垠,又怎能在這裡離開?”

    “王爺不聽諫言,寵倖此妖媚惑主之人,臣覺得已經沒有繼續幫您的必要。”沈在野神色冷峻,眼裡滿是失望地看著他:“在您抱著這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您身後的人會怎麼看您?”

    心裡微沉,景王皺眉想了想,表情糾結極了。他捨不得這美人,但更捨不得這江山。

    “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麼?”他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冷笑:“可以兼得,但要先得了江山,才有資格得美人。江山尚未穩,便被美色所迷。這樣的君主,莫說是沈某,朝中文武百官,怕也沒幾個人願意效忠。”

    背後起了一層冷汗,景王鬆開了抱著桃花的手,低頭沉思。

    “王爺要是迷途知返,沈某還尚有信心,繼續護您上路。”掃了他一眼,沈在野的神色終於好看了些,伸手就將他身前的姜桃花給拎到了自己馬上。

    終於松了口氣,桃花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抱他,然而景王還在旁邊,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抬頭可憐巴巴地看他一眼。

    沒好氣地給了她個白眼,沈在野睨著她對景王道:“此女子面相刻薄,一看就是禍國殃民之色,王爺萬不可留在身邊。”

    嘴角微抽,桃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哪兒就禍國了!哪兒又殃民了!她面相很旺夫的好不好?

    景王聽著,還是有些不捨得,目光留戀地落在她身上。

    沈在野就跟買菜似的,拎著桃花左看右看:“鼻樑太細,運氣不好。額頭太飽滿,會奪了夫君的福氣,嘴唇有些薄,肯定詭言善辯。這樣的女人,王爺怎麼會看得上的?”

    姜桃花:“……”

    就算知道這只是為了脫身的權宜之計,她還是想照臉糊他一巴掌!她的五官是大魏公認的精緻無比,最有福氣的,怎麼落他嘴裡就沒一處好的?

    “那丞相打算怎麼處置她?”景王歎息著問了一句。

    沈在野眯眼:“留這禍害繼續在人間,王爺定會一直惦記,不如就在這兒殺了吧,也好讓您無牽無掛地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瞪大了眼:“妾…民女是無辜的啊!你們當官的不能這樣動不動就不把人命當回事吧?”

    景王也嚇了一跳:“相爺,她什麼也沒做錯,濫殺無辜未免不妥。”

    “從她勾引得您魂不守舍開始,就已經不是無辜的了。”沈在野冷哼,揮手就讓後頭的湛盧遞了個小瓶子過來。

    那瓶子桃花不認識,景王卻是很熟悉的,皇家和官家常用的“逍遙散”,別看名字好聽,一瓶就能要了人命。

    “丞相……”他皺眉看著桃花:“這樣的女子死了,您不覺得可惜麼?”

    “您要是坐不上東宮之位,那才更可惜。”捏開桃花的嘴,沈在野拿起瓶子就往她嘴裡倒。

    桃花是奮力想掙扎的,生怕這毒蛇真的順勢把自己弄死了。然而望進他的眼睛,裡頭竟然有一片讓人安心的神色。

    放心。他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心裡一動,桃花減緩了掙扎的動作,就意思意思抵抗了兩下,便將那一瓶子東西給吞了下去。

    很快就是一陣眩暈襲來,桃花最後看了景王一眼,充滿無辜和不舍。

    景王咬牙,眼眶都紅了,看著那女子緩緩倒在沈丞相的懷裡,一時竟不知道該有何反應。

    這難道就是登上皇位的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將桃花接住,遞給身後的湛盧:“送去埋了,不要讓人發現。”

    “奴才遵命。”

    粉色的裙子在空中揚起好看的弧線,景王看著那抹影子被人帶著越走越遠,再看一眼地上扔著的空了的“逍遙散”瓶子,還是沒忍住,流下了心痛至極的淚水。

    然而,也就一會兒,他便恢復了正常,拱手朝沈在野道:“多謝丞相!”

    看他一眼,沈在野臉上終於有了些微的笑意:“王爺能明白沈某是為王爺好的,那也不枉沈某擔上這一條人命了。”

    景王點頭:“本王自然知道丞相的心意,只是,丞相府裡的美人也甚多,丞相您……不也貪戀女色麼?”

    “所以沈某一輩子只能為臣。效忠於人。”沈在野鎮定地道:“王爺若是覺得沈某自己未能做到,卻來要求您,有些嚴苛的話……那咱們不如都當好臣子,忠心輔佐他人上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7:55

第十一章

    連忙搖頭,景王低笑:“本王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失去一個美人固然可惜,但若能最後登頂,他定然還能遇見更多的美人。

    “說起來,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悵然歎息一聲,景王看著前頭已經沒了人影的路,低聲道:“以後夢見,怕是連喊她都不能了。”

    斜他一眼,沈在野調轉了馬頭:“王爺別忘了,您今日是出來勘察西山的,時候不早了。沈某也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以見女巴。

    “丞相慢走。”

    馬蹄聲起,沈在野十分鎮定地慢慢離開了景王的視線,進了城之後,卻開始策馬疾馳。

    丞相府。

    桃花覺得自己身處混沌的黑暗之中,怎麼掙扎也看不見光。她一度懷疑沈在野真的給她喂的是毒藥,但是還沒看見黃泉路,她決定再多等一會兒。

    嘴裡有人想灌什麼東西進來。然而昏迷之中,她是絕對不會張口的。

    “相爺給主子喂的是什麼?”青苔站在旁邊焦急地道:“若真是毒藥就麻煩了,解藥灌不進去的。”

    “不是毒藥,一般的迷藥罷了。”沈在野坐在床邊淡淡地睨著她:“想讓她快點醒,就得灌清涼水,不然她得睡上大半天。”

    松了口氣,青苔捂著心口道:“那就讓主子睡吧,反正也沒法兒叫她鬆口的。”

    這是什麼壞習慣?捏著碗,沈在野輕哼了一聲,低頭便自己含了一口清涼水。捏著姜桃花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青苔一愣,立馬轉身看向別處,心想這相爺也真是……半點沒有考慮周圍人的感受啊!

    唇齒糾纏,沈在野瞪著床上這人,發現她還真是半點都不肯鬆口,跟上次縫傷口的時候一個倔樣。

    但,她守得越牢,他便攻得越狠,牙齒抵著牙齒,死活給她撬開一條小縫,將清涼水都灌進去。

    昏迷中的桃花皺緊了眉,側頭就將剛喝下去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

    “姜桃花!”沈在野有些惱了:“你再吐試試!”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小聲解釋:“主子只是怕有人會在她昏迷的時候給她灌什麼不好的藥,所以才養成了這種習慣。”

    “在你們趙國,她一個公主還有人敢害不成?”沈在野皺眉:“她這哪裡像金枝玉葉,分明像是在牢裡長大的。戒備心這麼重。”

    微微一愣,青苔張了張嘴,囁嚅了兩聲,卻是沒能說出來。

    她長大的環境,比監牢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反覆又試了幾次,還是灌不進去,沈在野也就放棄了。抹了把嘴沉聲道:“湛盧,去將公文拿來這裡。”

    “是。”湛盧應聲而去。

    青苔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相爺已經躺上了床。自家主子一感覺身邊有東西,很自然地就抱了上去。

    這場景……瞧著竟然有那麼點溫馨?

    搖搖頭,青苔連忙退身出去,將門帶上,然後站在外頭揉眼睛。一定是她眼花了,主子說過這丞相陰狠毒辣,怎麼可能那麼溫柔。

    姜桃花一回府,府裡有幾個人就難免慌了。

    顧懷柔急急忙忙就想去找秦解語,卻被她一道門擋在了外頭。

    “這是什麼意思?”顧懷柔跺腳道:“事兒是她讓我辦的,現在沒辦成,人回來了,她也不說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越桃皺眉道:“姜娘子是被湛盧帶回來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不過看爺已經在她那兒守著了,想必情況不太妙,秦娘子恐怕是想讓您把這罪責擔下來。”

    “我擔?”顧懷柔又氣又笑:“我怎麼擔?陷阱是她佈置的,人是她請的,我只不過去爭春說了兩句話。”

    越桃歎息:“可別人查不出陷阱是誰佈置的,也查不出人是誰請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您去過爭春之後,薑氏出門就出事了。等姜氏醒過來,定然也要說是您讓她出府的。”

    眼前一黑,顧懷柔差點沒站穩,氣得渾身直哆嗦:“好個秦娘子,一開始就算好了讓我當這替罪羊!”

    越桃也很著急,可是眼下這樣的情況,自家主子不管怎麼做,都沒有活路了。只能看相爺會不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主僕二人就在溫清裡等著,可等到晚上姜娘子醒了,也沒見爺的傳召。

    “怎麼回事?”顧懷柔有些意外:“爭春那邊什麼情況?”

    姜桃花要是醒了,不可能不告她一狀。既然告了,那爺就不可能不傳召她過去問罪啊。

    越桃也想不通,連忙找人去爭春打探。

    桃花睜開眼,腦子裡還是一片渾濁,半晌才看清面前的東西。

    沈在野一手捏著公文,一手環抱著她,正靠在床頭想事情。感覺到她醒了,低頭就是一個白眼:“你怎麼不直接睡死過去?天都黑了!”

    眨眨眼,桃花伸了個懶腰,撒嬌似的就將他給抱住:“多謝爺救命之恩!”

    “別以為這樣我就不問你的罪了。”眼神淩厲地看著她,沈在野放下手裡的東西,尚有餘怒:“怎麼會跑去城郊樹林的?”

    “被顧娘子騙了。”桃花微笑,歪著腦袋嬌俏地看著他:“很顯然這後院裡有人不想讓妾身陪爺去春日狩獵,急吼吼地就想要了妾身的性命。”

    手上一緊,沈在野皺眉:“你好歹是和親的公主,她們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桃花輕笑:“等妾身當真死了的時候,爺身為丞相,還不得幫忙隱瞞?到時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安個病死的名頭拿去埋了,也不會有人為妾身討個公道。”

    說著,她頗為委屈地歎息了一聲:“也幸虧妾身聰明,瞧著顧氏有問題,提前做了準備,打算留足了證據,好一併交到爺手裡的。沒想到怎麼就半路殺出個景王爺,害得妾身在爺手上死一回。”

    眸色微動,沈在野問:“你現在手裡有顧氏害你的全部證據了?”

    “是。”桃花笑了笑:“人證物證齊全,就看爺要怎麼做了。”

    沈在野想廢了顧氏也不是第一天了,只是眼下孟家的事情還沒落定,他還要等。

    “既然如此,也算你將功抵過了。”他道:“待會兒把人證物證都交給湛盧。”

    “是。”桃花點頭應下,轉念一想,不對啊!

    “妾身有功是肯定的,可這過是哪來的?”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身為我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坐在別人懷裡,還不是第一次了!這算不得過麼?”

    不要臉啊!桃花憤怒了:“妾身這都是為了誰!”

    “我沒有窩囊到要你去獻身才能成事的地步。”眯了眯眼,沈在野沉聲道:“你要迷惑人可以,想騙人也可以,但以後不管什麼情況,不要再讓人碰你。”

    微微一愣,桃花張張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吃醋了?

    “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是收起來比較好。”看著她的眼睛,沈在野黑了臉:“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不是別的。”

    “哦……”桃花乖乖點頭:“妾身明白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沈在野起身:“既然沒死成,那就準備好跟我一起去西山吧。至於顧氏,等回來再說。”

    “是。”

    顧懷柔就這麼莫名其妙逃過了一劫。秦解語瞧著形勢不對,還是去了溫清一趟。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8:08

第十二章

    “爺沒罰你,說明了什麼?”看著顧懷柔,秦氏笑語盈盈地道:“說明在爺心裡,你比薑氏重要啊!”

    沒什麼好臉色,顧懷柔看著她道:“多的話娘子也不用說了,只要做到答應我的事即可。”

    “哎,你別生氣。”秦解語道:“先前我是心情不好,閉門不見客,不是針對你的。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薑氏只要還活著,你就不安全,那麼我就得讓她藏著你的秘密,永遠出不了聲兒。”

    顧懷柔抬眼,看著她道:“這麼幫我,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

    “這還不簡單麼?”秦氏微笑:“少了個姜桃花,對後院裡所有人都是有好處的,只是我沒由頭直接動手,但你有啊。”

    “那萬一事情要是再不成,你是不是依舊打算讓我一個人承擔罪責?”顧懷柔冷笑。

    秦解語皺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歸你身上也有不少罪名,等著也未必有什麼好下場,還不如就拚一拚呢。你覺得呢?”

    顧懷柔嗤笑,閉了眼不再看她:“我累了,娘子先回吧。”

    秦解語笑了笑:“累了可以好好休息,但人要是死了,那可才是什麼都沒了。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令尊大人最近屢屢犯錯,已經惹過龍顏大怒。若你還失了在相爺面前的地位,那你們顧家。可是要倒楣了。”

    心神微動,顧懷柔眼皮跳了跳,抿唇道:“不勞娘子費心,我自己會想辦法。”

    “好吧。”秦解語起身,微笑著看著她道:“你若是什麼時候改主意了,讓人去我那兒知會一聲,我依舊願意拉你一把。”

    “多謝。”顧懷柔頷首,看著她推門離開,眉頭一直沒鬆開。

    她的父親雖然官列九卿的郎中令,但不依附任何黨派,在朝中一向明哲保身,有時候連相爺的面子都不一定會給。若是當真出事,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幫他。

    要不還是寫信去勸勸,讓他投誠相爺算了?

    可是,她也沒少勸。父親就是不聽。她這個嫁出去了的女兒,能起多大作用呢?

    轉眼就是春日狩獵的時候了,桃花起了個大早,化了極為濃豔的妝,還抹了眼尾。再把面紗一戴,梅照雪都差點沒能把她認出來。

    “姜娘子?”她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桃花笑著行禮:“夫人,妾身怕妝太淡,到時候萬紫千紅之中。爺把妾身弄丟了怎麼辦?”

    沈在野坐在旁邊,很淡定地喝著茶,目光從姜桃花身上掃過,神色也沒半點異樣。

    沉默了一會兒,梅照雪抿唇道:“爺覺得沒問題的話,那你們就快啟程吧,路上小心。”

    “是。”桃花頷首,把禮數做周全了,便跟在沈在野的後頭,跨出了相府的大門。

    秦解語在梅照雪身邊站著。輕輕歎息道:“失手了,是妾身無能。”

    “不會被人發現吧?”梅照雪問。

    “不會,那群殺手也不知道是誰雇的他們。”秦解語笑了笑:“妾身辦事,夫人應該放心。就算事不成,也不會濺咱們一身泥。”

    微微點頭,梅照雪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你就多辦點事吧。”

    “是。”秦解語風情萬種地屈膝行禮,笑著退了下去。

    御駕出城,所有隨行官員和家眷都在城門口彙集,龍車先行,眾人隨後。

    沈在野悠閒地坐在車上,手裡捏著本冊子在看。桃花打著呵欠,頭枕在他的腿上,困倦地問:

    “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半天。”

    “這麼遠!”桃花扁嘴:“那豈不是要在那邊過夜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道:“你們趙國的皇帝。沒去春獵過不成?要在馬場住兩日的。”

    趙國的皇帝怎麼可能不春獵,這種遊玩的事情,她父皇跑得比誰都快,只是每次不會帶上她而已。

    翻了個身,桃花伸手抱著沈在野的腰,半睜著眼看著他道:“那萬一再遇見景王怎麼辦?”

    “你現在的模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更別說景王了。”重新看向手裡的冊子,沈在野淡淡地道:“況且這次,對你來說最危險的不是景王。”

    “嗯?”桃花一愣:“不是他是誰?”

    “你小心些就是了。”沈在野道:“往年狩獵,不是沒發生過失手錯殺女眷的事情。”

    獵場上冷箭橫飛,是個藉著“失誤”二字殺人的好地方。

    桃花打了個寒戰,更加抱緊了他,眼神灼灼地道:“那妾身就跟著爺混了,必定寸步不離地保護您!”

    到底誰保護誰?斜她一眼,沈在野也沒計較,看著冊子上的名字,指尖沾了點茶水,就將一個人的名字給抹了。

    馬場是朝廷撥款新建的,由孟太僕負責。北山下的一片草場和行宮剛完成不久,此番御駕前來,也算是視察。

    到了地方,沈在野拎著桃花就去了御前。

    “車馬勞頓,陛下先歇息一會兒吧。”他微笑道:“等用過午膳,再去山上看看不遲。”

    桃花就站在沈在野的身邊,跟著他一起行禮。眼睛低垂著,只能看見皇帝的一雙龍靴,以及旁邊的一雙繡鞋。

    那鞋子可真好看,緞面繡雀,雖不是鳳,卻溫柔嫵媚,精緻非常。鞋上頭垂著的裙角也是金絲銀線,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受寵的妃嬪。

    “丞相一路也辛苦,就留在這裡同朕下一盤棋吧。”明德帝心情不錯,摟著蘭貴妃看向他旁邊的人:“趙國公主倒是頭一回面聖,也留在這裡吧,陪蘭貴妃說會兒話。”

    “是。”兩人一起應了,沈在野隨著皇帝去內室,桃花便小心翼翼地站在蘭貴妃身邊,低聲請安:“見過貴妃娘娘。”

    屋子裡一片安靜,沒人應她。桃花覺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這蘭貴妃是沒聽見還是怎麼的,便偷偷抬眼看了看。

    這一看,就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你就是錯嫁給丞相爺的趙國公主啊?”蘭貴妃微微一笑,一張臉明若夜珠,豔若牡丹,長長的鳳眼嫵媚又端莊,眼神不明地看著她:

    “果然是與眾不同。”

    這是誇她還是怎麼的?桃花賠著笑,總覺得被這貴妃娘娘盯得渾身發毛,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蘭貴妃起身,拉著她的手道:“他們在裡頭下棋,那咱們就去外頭走走吧,許久沒人陪本宮說話了。”

    “是。”

    內室裡坐著的沈在野身子微僵,回頭看了外面一眼。

    “愛卿不必擔心。”皇帝笑道:“蘭兒只是悶了找人說說話,不會把你的人吃了的。”

    笑了笑,沈在野低頭道:“微臣倒不擔心薑氏,卻怕貴妃娘娘被姜氏冒犯。姜氏大概是在趙國被寵壞了,沒個規矩的。”

    “哈哈。”皇帝笑得開懷,將象棋擺好,睨著他道:“你這個當哥哥的,到底還是最心疼妹妹了。”

    沈在野一笑,垂眸不語。

    桃花跟著蘭貴妃往外走,外頭四處都是人,只有走到馬場的邊兒上才安靜些。

    “還沒來得及送個賀禮。”蘭貴妃望著遠處,淡淡地道:“看公主好像格外得相爺的喜歡,本宮也該表示一二。”

    微微一愣,桃花好奇地看了她兩眼:“娘娘……與相爺有什麼關係麼?”

    沈在野是外臣吧,納個妾怎麼也要貴妃來送賀禮了?以見木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8:27

第十三章

    “他定是沒告訴你。”蘭貴妃回頭,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輕笑道:“相爺可是本宮的哥哥呢。”

    啥?!桃花震驚不已地看著她,脫口而出:“不是說相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麼?”

    這突然冒出個妹妹是怎麼回事?還在宮裡當貴妃?為什麼青苔完全沒打聽到這個消息?

    “你不知道也沒什麼稀奇。”蘭貴妃勾唇:“整個大魏就沒幾個人知道。不過他與我也不是親生,你就當他依舊是無親無故即可。”

    張大了嘴,桃花半晌都沒能回過神,心裡飛快地理著這一段關係。

    蘭貴妃是沈在野的妹妹,既然不是親生,那便是認的妹妹。兩年前沈在野入朝為官,蘭貴妃估計也就是前後進宮,頗得聖寵。

    那麼,也就怪不得沈在野在皇上跟前有那麼大的話語權了,他連皇帝的枕頭邊兒上都安插了人!

    震驚之後,桃花就覺得有點佩服了。那人兩年之內能爬上丞相的位置也不是沒道理,人脈多,手段又狠,還會為人處事。這樣的人,當不上丞相才怪了。

    “公主進相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吧?”蘭貴妃笑著問:“你覺得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連忙回神,桃花恭恭敬敬地道:“相爺足智多謀,又溫柔體貼,是個難得的好人。”

    “哦?”蘭貴妃笑了:“那看來你還不是很瞭解他。”

    桃花賠笑:“妾身入府才這麼點時間,府裡人又多,花又豔,的確沒多少機會讓妾身好生瞭解相爺。”

    暫時摸不清這兩兄妹是個什麼感情狀態,她說話還是小心些吧。真要說實話,她能叉著腰罵個三天三夜!

    蘭貴妃沒說話了,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山,眼裡的神色縹緲,看起來有些悲傷。

    見她心情不是很好,桃花也沒敢貿然開口,就陪她站著。

    “兒臣給蘭貴妃請安。”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少年氣十足的聲音。蘭貴妃一愣,回頭就看見南王正朝自己行禮。

    桃花自然也看見他了,連忙笑著屈膝:“妾身見過王爺。”

    穆無暇挑眉,本來是想給長輩見禮的,沒想到旁邊這戴著面紗的人竟然認識自己。

    “你是……”眯著眼睛看了看,南王嚇了一跳:“薑氏?”

    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桃花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這種妝容果然是會嚇壞小朋友的。

    目瞪口呆,穆無暇正想說點什麼,卻聽得蘭貴妃道:“王爺竟然認識姜氏?”

    “在相府上見過一面。”回過頭,穆無暇神情有些古怪:“貴妃娘娘在和她聊什麼?”

    蘭貴妃有些驚訝,看了他兩眼,抿唇道:“隨意聊聊罷了,你若是有空,就進去給你父皇請個安。”

    “是。”

    空氣裡有一絲讓人不易捕捉的尷尬,然而桃花察覺到了,看著穆無暇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便問:“娘娘不太喜歡南王麼?”

    蘭貴妃一怔,瞥了她一眼:“公主可真不會說話,本宮是皇上的貴妃,也算南王爺的母妃,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是妾身說錯話了。”桃花連忙低頭:“娘娘莫往心裡去。”

    話是這麼說,但她又不傻。蘭貴妃要是當真喜歡南王,怎麼會說話那麼僵硬,沒說兩句就讓他去給皇上請安呢?好歹也寒暄兩下,關心關心,才算盡到一個母妃的職責吧?

    說來也奇怪,這蘭貴妃要是沈在野的妹妹,那沈在野是南王這邊的人,她怎麼會反過來不喜歡南王,甚至有點排斥他的樣子?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

    “本宮不是小氣的人,你也不用一直這樣緊張。”看她一眼,蘭貴妃道:“相爺很擅長打獵,你跟著他,等會兒就可以大開眼界了。”

    “是。”

    這聊天也壓根沒辦法進行下去,兩人隨意逛了逛。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便開始往回走。

    孟太僕滿頭是汗,跟著瑜王在馬場裡來回巡視。

    “沒想到景王兄會把父皇找來。”瑜王臉色不太好看:“你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這一處馬場位置偏僻,行宮也是隨意修建的,根本沒花多少銀子,偷工減料自然不在少數。瑜王很擔心在狩獵期間出什麼問題,那責任可都是孟太僕的了。

    “王爺放心。”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孟太僕道:“下官已經讓人在幾處不太牢固的牆邊守著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定然會第一事件掩蓋好。”

    “嗯。”瑜王皺眉:“沈在野最近經常在景王兄身邊走動,想必有意幫他,咱們不能被抓住把柄。至於你女兒,本王也懶得怪罪了,你將功補過就是。”

    “多謝王爺!”孟太僕拱手,又不太甘心地道:“蓁蓁被休棄,單純是因為劉記的牽連,她本身是沒犯什麼大錯的,還望王爺明察。”

    “她做了什麼。錯沒錯,本王一點都不在意。”瑜王抿唇,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本王在意的只是她能不能抓住沈丞相的心。但顯然,她失敗了。”

    孟太僕一愣,連忙低頭行禮。

    瑜王抬頭,掃了一眼蔚藍的天,輕聲道:“也不知道沈在野最近在想什麼,似乎是當真要偏袒景王兄了呢,這可不太妙。”

    景王本就勢力最大,再有丞相相助,那東宮之位就真的沒機會輪到他頭上了。

    “王爺可有什麼想法?”孟太僕問。

    “很簡單。”瑜王笑了笑,負手道:“若他當真決定了幫助景王兄,那咱們這邊,可就不能對他留情了。”

    “您的意思是……”

    瑜王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既然不能為他所用,那就是敵人了。對於強大的敵人。當然是越早除掉越好。

    行宮裡的沈在野打了個噴嚏,微微皺眉。

    “愛卿身子不適?”皇帝捏著棋子,關切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笑道:“興許是被人惦記了,這樣暖和的天氣,想生病也不容易。”

    皇帝挑眉,伸手吃掉他一個卒。輕笑道:“堂堂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有不少人惦記。”

    話還沒落音,外頭就響起南王的聲音:“兒臣來給父皇請安。”

    因著先前一連串的事情,皇帝最近對南王倒是印象深刻,揮手就讓人放他進來。

    穆無暇穿著一身滾紅邊兒的白色騎裝,看起來精神極了,上來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父皇萬安。”

    “免禮吧。”側頭看著他,皇帝臉上似笑非笑:“倒是你最懂規矩,第一個來請安。”

    穆無暇抬頭,微微一笑:“夫子說過,禮不可廢,向父皇問了安,兒臣才好去做其他的事。”

    “嗯?”皇帝挑眉:“你有什麼事好做?”

    “景王兄讓兒臣去巡山。”

    巡山?帝王神色未動,心裡卻是敞亮。巡山是景王自己攬過去的活,說是不怕苦不怕累,卻一轉頭就丟給了南王,真是會討賞,又會推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是。”南王應了,壓根沒看旁邊的沈在野,幾步就退了出去。

    皇帝繼續看著棋盤,心思卻不在下棋上頭了。

    “上次愛卿評價朕的幾個皇子,說起南王,只評他天真無邪。”許久之後,帝王輕聲開口道:“朕倒覺得,他其實也踏實肯幹,小小年紀,卻沒有別的皇子身上的浮躁之氣,頗有大將之風。”

    “是麼?”沈在野垂著眸子,淡淡地道:“微臣倒是不曾注意,說起能幹,陛下的皇子當中沒有比景王爺更能幹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8:38

第十四章

    景王?皇帝輕笑了一聲,眼裡的意味不明。

    原先他還挺看重無垠的,但是……也罷,再多看看吧,反正也不急立太子。

    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眾人也整頓得差不多了,皇帝興致勃勃地就帶著蘭貴妃上了雙鞍馬,要去山上走走。

    “相爺也帶著薑氏來吧。”蘭貴妃一笑,看著沈在野道:“方才本宮還說呢,相爺擅長狩獵,能讓薑氏大開眼界。”

    宮人已經牽了雙鞍馬過來,沈在野便朝皇帝和貴妃頷首,伸手將桃花抱了上去。

    “終於有機會能問問您了。”靠在他胸前,桃花抓著鞍頭小聲問:“您同蘭貴妃什麼關係啊?”

    臉色微沉,沈在野有些不悅地道:“你在她面前亂說話了?”

    “沒有沒有。”連忙擺手,桃花道:“妾身只聽她說,您是她的哥哥。”

    哥哥?沈在野抿唇:“就算是吧,如今也沒什麼干係了,你就把她當貴妃娘娘即可。”

    沒什麼干係?桃花挑眉看著他,眼裡多了些揶揄:“妾身瞧著,娘娘還是挺關心爺的,莫非以前……”

    “閉嘴!”沈在野目光裡跟含著刀子一樣,低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這樣說話?”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捂著嘴往四周看了看。

    皇帝的儀仗已經到前頭去了,他們的馬周圍是護衛,不過站得遠,應該沒聽見。

    “妾身知錯。”她捂著嘴口齒不清地道:“妾身不問了。”

    “好生抓緊了!”沉聲吩咐了一句,沈在野策馬就衝開了旁邊的護衛,走另一條道上山。

    馬跑得太快,嚇得桃花吱哇亂叫,怎麼抓馬鞍都覺得不踏實,乾脆還是死死抓著身後人的腰帶來得可靠!

    “你想勒死我?”沈在野咬牙怒吼。

    “我…妾身怕啊!”桃花欲哭無淚:“您慢點!”

    “慢了還有什麼東西好打?”冷哼一聲,沈在野伸手就抽出了背後的長箭,搭在弓上就朝遠處射了過去。

    桃花還什麼都沒看見,就聽得後頭一陣歡呼,有護衛大喊:“是只兔子!”

    這也能射中?桃花驚訝了,回頭看著身後的人道:“妾身一直以為您是文官,不會武的。”

    “所以我那一暗格的刀劍都是擺著看的?”嫌棄地看他一眼,沈在野一邊抽箭一邊道:“在你的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渾身披著金鱗的毒蛇。”桃花老實地道。

    沈在野:“……”

    她就一輩子忘不掉“毒蛇”這個詞了是不是?!

    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拎起來,懸在空中:“為了獎勵你的誠實,毒蛇想送你一雙翅膀,去飛吧!”

    說著,就作勢要把她扔出去。

    “爺!”桃花嚇得手腳亂抓,眼淚都要出來了:“您不能這樣啊!每次又要妾身說實話,又不愛聽,乾脆就讓妾身撒謊好了啊!”

    “那你撒個謊來聽聽?”

    “爺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善良會好看的男人!”

    呵呵笑了兩聲,沈在野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是勇敢地去飛吧!”

    “不要!”手拽著了他的衣裳,桃花整個人跟八爪章魚似的卷住了他,眼淚汪汪地道:“爺最好了,看在妾身這麼嬌小又不占地兒的份上,就把妾身放馬上吧?”

    斜她兩眼,沈在野輕哼一聲松了手,任由她死死地抱著自己,然後兀自抽箭,朝草叢裡射了過去。

    有東西被射在了後頭的樹上,護衛趕上來看,大喊了一聲:“草蛇!”

    “哇塞!”桃花打了個寒戰,小聲道:“狠起來連同類都不放過啊……”

    “姜桃花。”頭上傳來個平靜的聲音:“你有膽子就把剛剛那話再說一遍。”

    “妾身說爺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真真是這大魏江山裡一顆亮眼的明珠!”一口氣說下來,臉不紅心不跳,桃花眼裡滿是赤誠:“能和爺同乘一日,妾身死而無憾!”

    氣不起來,又不能笑,沈在野直搖頭,箭射得越發狠了,不停有小動物遭殃,背後的護衛倒是一片歡呼。

    男人身上獨有的剛烈氣息從他身上傳過來,桃花突然覺得,這男人要是心不那麼狠,還是挺可靠的。往他懷裡一躺,感覺天塌下來都砸不著她。

    只是,他打這麼多東西,萬一比皇帝還多怎麼辦?以見嗎弟。

    兩人一路上山,剛穿過叢林,竟然就有冷箭不知從哪兒射了過來。殺氣逼人,沈在野拉著桃花就躺在馬上,險險地躲了過去。

    “不會吧?”桃花愣了愣:“還真有放冷箭的人?”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沈在野神色嚴肅了起來,抱著桃花就策馬在山林間疾馳。背後的破空之聲沒斷,聽得桃花背後發涼。

    皇帝這次的春日狩獵,來的都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且西山周圍十裡都是禁區,別人壓根進不來。也就是說,放冷箭的只會是沈在野認識的人。

    誰這麼狠呐?要射沈在野。也先讓她下個馬行不行?

    歎了口氣,桃花緊張地抓著身後這人的衣裳,轉頭看著後頭,小聲嘀咕:“沒看見人影。”

    “要是讓你看見了,誰還敢繼續放箭?”沈在野嗤笑,專心地看著前頭的路,打算跑回皇帝所在的那條道上去。

    在路上的時候他輕聲問了懷裡的人一句:“要是等會被殺手圍住,你會選擇陪我一起死,還是一個人活命?”

    桃花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嗎?能活一個算一個,為什麼要一起死?”

    微微皺眉,沈在野黑了半邊臉。

    他是傻了才問她這個,還指望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能給他說什麼好聽的話不成?

    前頭是林間圍獵的柵欄,桃花瞧著,緊張地喊:“一鼓作氣帶馬跳過去吧。別停!背後全是亂飛的箭!”

    然而,沈在野竟然跟沒聽見似的,勒馬停了下來,低聲道:“馬過不去。”

    怎麼會過不去?!桃花急得抓起他的衣襟道:“我記得你們大魏騎馬都很厲害的!上次有雜耍的人去趙國獻藝,馬都能跳火圈!”

    斜她一眼,沈在野又氣又笑地道:“你當趙國人人都會雜耍?”

    “……”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桃花瞳孔一縮,眼瞧著一支箭直沖沈在野背心而來。立馬就一胳膊掄在他的肩上。

    沈在野半點防備都沒有,突然被她推這一下,要不是還抓著韁繩,整個人就要掉下馬了,還是臉著地的那種。

    “你做什麼?”他怒喝。

    但是,比他聲音更快的是羽箭沒肉之聲,一聲鈍響,帶著皮肉撕裂的聲音,讓他驚愕地抬了頭。

    一支羽箭穿過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直直地射進了姜桃花的肩頭!

    臉色微白。桃花輕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側頭看著沈在野,咬牙切齒地道:“你後腦勺不長眼睛的?!”

    讓他跳不肯跳,現在好了,她又被殃及了!簡直是比竇娥家的鵝還冤!

    林間的破空之聲就這麼停了,沈在野坐回馬上,眼裡神色複雜,下意識地學她接了一句:“你後腦勺會長眼睛?”

    姜桃花:“……”

    抬手捂著肩頭,她臉上冷汗涔涔,顯然是沒精力跟他生氣的。身子開始發抖,聲音也打著顫,整個人像只無辜受傷的小兔子,可憐又委屈地看著他:“好痛……”以溝叼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8:52

第十五章

    回過神,沈在野連忙調轉馬頭往山下跑,邊跑邊皺眉道:“你方才不是說,要丟下我。一個人逃命的麼?”

    結果怎麼,還替他受這一箭。

    “下意識的行為,妾身也不想遭罪的。”桃花抿唇,手心都疼出了汗,努力想忽略肩上的傷,輕笑道:“爺也算欠妾身一個人情了。”

    沈在野沉默,眼裡的顏色深沉如墨。捏著韁繩的手指節泛白。

    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真是要了人命了!

    很快回到馬場,竟然已經有太醫在等了。桃花閉著眼,難受得很,什麼也不想去想,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拔箭療傷。

    湛盧有些意外地迎上來,看著自家主子,眼含不解。沈在野搖了搖頭,渾身都是戾氣:“去找人稟告聖上。”

    “是。”

    屋子裡的太醫和醫女都被嚇得不敢出聲,聞風而來的大臣們也站在外頭不敢進來。

    難得沈丞相有這麼生氣的時候啊,一張臉跟從地獄回來的一樣,眼神陰冷得沒人敢對視。帶血的羽箭捏在他手裡,上頭有某家的標誌。有人努力想看清楚,卻被沈在野伸手擋住了。

    “丞相,皇上和幾個皇子,並著孟太僕等人,都還在山上。”湛盧回來了,拱手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下來。”

    “那就等著。”沈在野道:“先讓人快馬回城,去找些補藥過來。”

    “奴才遵命!”

    伸手將吵嚷的人群關在門外,沈在野走到床邊,醫女已經將多餘的紗布收了起來。

    “好在傷口不深,但一路顛簸,有些發炎。”太醫道:“上過藥,再內服兩貼藥,就沒什麼大礙了。”

    看他一眼,沈在野低聲問:“知道怎麼對皇上說嗎?”

    “下官明白。”太醫拱手行禮,帶著醫女便下去煎藥。

    床上的桃花安靜地躺著,小臉蒼白,嘴唇也沒了顏色。沈在野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歎了口氣。

    “你可真是多災多難。”

    那不都是拜您所賜麼!桃花很想睜眼給他頂一句,然而一來她實在沒力氣了,肩上疼得難受。二來聽沈在野的語氣,說不定會趁她昏迷的時候說些秘密呢,她不聽白不聽!

    但是,說了那一句話之後,沈在野竟然半晌都不曾再開口。桃花覺得自己都快要睡著了的時候,唇上卻突然一軟。

    溫溫熱熱的東西覆蓋上來,摩挲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了。

    偷親她?桃花傻了,心想丞相爺也不嫌自己前後說話矛盾啊?先前多嫌棄她髒,不肯親她來著?現在是醒著也親,昏迷了還親?怎麼想的?

    屋子裡一片安靜,她不睜眼也知道他在看她,臉上一片火辣辣的。

    “相爺!”半個時辰之後,湛盧在門外道:“聖駕回來了,已經知道了方才發生的事情,正朝這邊來。”

    “知道了。”沈在野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不管你現在是真昏迷還是假寐,等皇上來,一定不准醒。”

    姜桃花:“……”

    這人精,怎麼什麼都猜得到?

    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帝王攜蘭貴妃一起進來,背後跟著一眾皇子大臣。

    “愛卿你無礙吧?”明德帝開口便問。

    沈在野沉著臉搖頭,拱手道:“微臣無礙,有薑氏相救。可薑氏……”

    話說不下去了,他回頭看著床上。

    帝王一愣,連忙召了太醫來問:“薑氏傷勢如何?”

    太醫拱手道:“傷口極深,差點就沒了性命,現在還在危險期,若是今晚無法醒過來,那……微臣也回天乏術。”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南王忍不住站出來,皺眉問:“怎麼會這樣?”

    沈在野抿唇,伸手將帶血的羽箭呈到皇帝面前,半跪了下去:“微臣請皇上,一定要替薑氏做主。若不是她,今日死的可能就是微臣了!”

    皇帝皺眉,伸手將他手裡的箭拿過來看了看。

    狩獵的箭都有各府自己的標誌,而這一支的箭尾上,有綠色的“孟”字。

    “皇上。”旁邊的太監看了一眼,連忙小聲道:“這是孟太僕的箭。”

    “孟太僕?!”皇帝大怒,轉頭就找著了人,揮手便讓護衛將他押了出來:“你好大的膽子!”

    孟太僕有點傻了,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皇上丟在自己面前的箭,連忙喊:“冤枉啊,微臣怎麼可能會刺殺丞相?”

    沈在野冷笑:“那可能是沈某自己倒楣,撞在了孟大人的箭上吧。只是孟大人箭術真不錯,一連數箭都是朝著沈某來的,想躲開都難。”

    “這……”孟太僕有點慌了,下意識地看了瑜王一眼。

    瑜王神色嚴肅,沒敢看他,只低頭置身事外。

    明德帝是看見了他的眼神的,跟著就也看了瑜王一眼,眼睛微眯:“無痕跟這事也有關係?”

    “兒臣冤枉!”瑜王連忙跪下道:“兒臣一直伴在父皇左右,也是剛知道此事,又怎會與之有關?”

    狐疑地看了他兩眼,皇帝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孟太僕身上:“物證確鑿,丞相總不能冤枉你。既然如此,那便先將你關起來,等狩獵完了,帶回京城定罪。”

    “皇上!”孟太僕連連磕頭:“微臣當真冤枉啊,冤枉!”

    皇帝揮手,顯然是不想聽他多說。旁邊的護衛麻利地就將他帶了下去,關進行宮地牢。

    “愛卿莫急,朕一定會還你和薑氏一個公道。”回過頭來,皇帝道:“薑氏為護你,竟然捨得連命都不顧,愛卿也是好福氣。”

    沈在野頷首,臉上憂色不減。旁邊的蘭貴妃瞧著,抿了抿唇,走到床邊看了看。

    床上的女子哪怕顏色盡失,也還是十分動人。這樣的女子,捨身也要護他,沈在野應該挺感動的吧?

    還真是段奇緣呢。

    “既然薑氏受傷,相爺想必也沒心思打獵了吧?”她開口,笑盈盈地道:“那明日的狩獵可真是沒意思。”

    沈在野低頭,朝她拱手道:“陪駕是臣等的職責,不會因為薑氏受傷而捨棄。明日微臣定會隨陛下上山。”

    微微挑眉,蘭貴妃巧笑嫣兮地看著他:“人家為了你命在旦夕,丞相竟然都不多陪陪,要是讓薑氏知道了,該多寒心呐?”

    “夫為妻綱,君為臣綱,想必薑氏醒來,也會理解微臣的。”沈在野臉上沒什麼笑意,朝蘭貴妃行禮之後便轉頭看向了皇帝:“皇上與娘娘也該先回去歇息了,晚上此處風景甚好。倒還可以賞月。”

    蘭貴妃抿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便回到皇帝身邊。

    帝王摟著她,點頭道:“好,那朕就同他們回去休息。”

    沈在野頷首,皇帝起駕,眾人也就跟在後頭一起離開。南王一步三回頭,看向床上的眼神甚為擔憂,但景王走在他身後,他也就沒敢停留,只能徑直跟著皇帝離開。

    穆無垠沒走,不聲不響地就留在了沈在野的房裡,輕聲問:“丞相要動手了?”

    “是。”沈在野淡淡地道:“王爺只需將秦升帶去,晚上有用。”

    秦升?床上的桃花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好。”景王應了。迅速離開。

    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湛盧關上門守在了外頭,沈在野也就回到了床邊坐下,睨著床上的人道:“醒著就睜眼。”

    “……”睜眼看向他,桃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妾身還以為情況當真很危急,救爺一命,爺必定感念於心。沒想到倒是妾身魯莽,打亂了爺的計畫。”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9:03

第十六章

    一聽他這些安排。就知道今日刺殺的事情多半是他自導自演的,可憐她什麼也不知道,傻兮兮地就替人挨了一箭。

    沈在野的眼神裡有奇異的色彩在流轉,片刻之後,竟然笑了:“你能有救我的心思,沒扯著我去擋箭,我已經是會感念於心的了。”

    嘴角微抽,桃花捂著肩頭坐起來,一臉悔恨地道:“妾身真該那麼做的,反正這箭力道不大。也弄不死爺,何必在妾身這冰肌玉膚上又添一道傷疤呢?”

    “姜桃花。”沈在野抿唇:“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我多高興一會兒?”

    “妾身受傷您很高興?”桃花扁嘴,頗為委屈地嘀咕:“果然是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沈在野:“……”

    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吧,他說的是好話,怎麼被她一轉述,就成這種意思了?

    無奈地搖頭,他大方地脫了外袍躺上床去,睨著她道:“給你抱著,睡會兒吧,大夫說了你要多休息。”

    就算不是什麼嚴重的傷,那也是要養許久才能痊癒的。

    戒備地看了他兩眼,桃花試探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好像在檢查有沒有刺似的,看得沈在野當即就想把她拎起來丟到窗戶外頭去!

    她也就是仗著肩上有傷了。不然他真的會動手!

    桃花抱著他,安心地歎了口氣,很快就睡了過去。沈在野拿出枕下放著的冊子,繼續細細看著。

    馬場很大,行宮雖然看起來不華麗,但門口也有小橋流水,頗為雅致。夜幕降臨的時候。皇帝就帶著蘭貴妃和眾臣一起在院子裡設宴賞月。

    “這行宮修建得不是很好,但好在風景怡人。”蘭貴妃皺了皺鼻子,靠在皇帝身上道:“讓皇上住在這裡,倒是委屈了。”

    抬頭看了看四周,明德帝心裡也頗為不悅:“為這馬場,朝廷可是撥了不少銀子的,最後卻不知落進了誰的口袋。”

    景王一笑,拱手道:“馬場修建是孟太僕負責的,又有瑜王弟監工,父皇應該放心才是。”

    瑜王微愣,看了景王一眼,連忙道:“這馬場雖是兒臣監工,但期間父皇又有另外的差事交給兒臣,所以兒臣也沒常來看。”

    “瑜王弟的意思,是掛名監工,但沒盡責啊?”景王笑了,側頭睨著他道:“這話在父皇面前說出來,豈不是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麼?”

    瑜王低頭,起身就到御前跪下,正色道:“是兒臣失職,兒臣願意領罪!”

    寧可現在認罪,也不願意到時候被孟太僕牽連,瑜王是個很聰明的人,嗅著了沈在野要咬死孟太僕的意向,連忙撇得乾乾淨淨。

    明德帝皺眉,眼神淩厲地看著瑜王:“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搶事情跑得積極,真正要做的時候,又有百般藉口!孟太僕今日為何刺殺丞相,朕開始還沒想明白,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他該不會是中飽私囊被丞相發現了,想殺人滅口吧?”

    “父皇。”瑜王皺眉:“孟太僕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更何況先前孟家嫡女還是丞相的娘子,兩家也算姻親,頗有來往。兒臣覺得今日之事,很像是有心人故意陷害……”

    “說起姻親。”景王也站了出來,笑道:“父皇,兒臣倒是聽說,那孟家嫡女毒殺了丞相尚在姬妾腹中的長子,所以被休回府了。”

    “還有這等事?”皇帝一驚:“原來兇手是孟家的女兒?丞相怎麼沒跟朕提?”

    “相爺是以和為貴,看在孟太僕的面子上,都未曾追究,只將孟氏休了而已。”景王說著,看了瑜王一眼:“可恨孟太僕不知好歹,還懷恨在心呢。”

    如此一說,今日的刺殺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先有舊恨,再有顧忌,孟太僕要鋌而走險殺沈在野滅口,也不是沒可能。

    明德帝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眼神深沉地看著瑜王道:“朕記得,孟太僕還是無痕舉薦上位的。”

    “兒臣……”瑜王有些進退兩難,現在尚未定孟太僕的罪,急著把關係撇太清了,那就等於直接捨棄了這人。可要是不撇清,那就默認了自己與他是有關係的,萬一有什麼連坐之罪……

    瑜王很糾結,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蘭貴妃笑盈盈地往皇帝嘴裡塞了顆葡萄,輕聲道:“出來遊玩的,怎麼還論起朝政之事了?”

    眉頭微松,帝王咬了葡萄,側頭看她一眼,眼裡帶著愧疚:“是朕忘記了,你莫要生氣。”

    “臣妾不會生氣,皇上有皇上在意的事情,臣妾女流之輩,也只懂吃喝玩樂了。”蘭貴妃道:“皇上可別嫌臣妾沒用,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皇帝目光溫柔,摟了她在懷裡,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你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景王一愣,皺眉看著蘭貴妃,神色頗為不滿。瑜王倒是松了口氣,不聲不響地退回一邊去。

    要說這朝中最能影響皇帝的人,那必定是沈在野。可要從前朝後宮整個的範圍來看,蘭貴妃還是更勝一籌。輕笑低語幾句,皇帝就暫時略過了此事,繼續摟著她看星星看月亮了。

    景王有點著急,本已經能將瑜王一軍了,卻被蘭貴妃逼得退了兵,這感覺可真糟糕。

    “王爺。”背後的秦升突然開口,小聲道:“您等會小心些。”

    嗯?疑惑地回頭看他一眼,景王正想問小心什麼,卻見遠處有一群護衛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領頭的人老遠就大喊:“護駕!護駕!狼群闖宮啦!”

    什麼?!明德帝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文武百官也驚呆了,紛紛退到後頭去。

    護衛統領過來就跪下,急聲道:“皇上,狼群闖宮,圍牆倒塌數十處,已經有人喪命,還請皇上速速回宮殿裡去,卑職必將誓死護駕!”

    “荒唐!”一手護著蘭貴妃,帝王一手甩袖,怒不可遏地道:“堂堂行宮,幾頭狼就能輕易把牆給弄垮了?紙糊的不成?!”

    瑜王心裡一緊,頭上冷汗直冒,心想不會這麼倒楣吧?好端端的狼群圍攻行宮幹什麼?

    護衛統領低頭道:“卑職也很驚訝,但事實如此。狼的數量極多,門口已經是抵擋不住,等會只能藉著宮殿的門拖住它們,等待增援。”

    眾人都慌了,紛紛往宮殿裡跑。明德帝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被太監架著退回大殿,心裡的怒火可想而知。

    蘭貴妃在跨進宮殿的時候還問了身邊的宮女一句:“沈丞相呢?”

    “回娘娘,還在房間裡照顧薑氏。”

    那咬死他算了吧,蘭貴妃冷哼,拂袖就讓人關上了大門。

    “嗷嗚——”

    狼嚎之聲在四面八方響起,而且越來越近,文武百官都十分慌亂,女眷被嚇哭的更是不少,吵得皇帝心裡更煩。

    “這行宮比紙糊的都不如,孟太僕和無垠該給朕一個交代!”

    “是。”瑜王硬著頭皮行禮,皺眉看向外頭。以溝餘扛。

    這狀況是皇室中人從未見過的。跟老虎一樣大的狼一頭頭往宮門上撞,震得抵門的護衛都兩腿發抖。

    要完蛋了!

    情況危急,千鈞一髮。然而另一邊,桃花正愜意趴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慌不忙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妾身想起來了!”腦子裡靈光一閃,桃花抬頭看向沈在野:“爺府上是不是有個門客會馴狼,就是那個叫秦升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9:16

第十七章

    微微一愣,沈在野睨她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南王說過的,妾身記性好。”笑了笑,桃花手撐著下巴,捧成一朵花的形狀看著他:“妾身與南王大婚那日,也是秦升操控野狼來攔的路吧?”

    眉心微皺,沈在野看也沒看她,低聲道:“有些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沒必要說出來。”

    南王跟這人關係還真是好啊,竟然連這種消息都告訴她!

    沈在野心裡是很不爽的,畢竟做的是虧心事,再度被提起來,也有點心虛。不過姜桃花這沒心沒肺的,竟然一點別的情緒都沒有。撲到他身上眼睛亮晶晶地道:

    “這麼說來,今兒這野狼圍宮,也是他幹的了?好厲害啊!”

    厲害?沈在野抿唇,斜著姜桃花就翻了兩個白眼,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她的婚事好歹也是被野狼毀了的,能不能意思意思氣憤一下?

    桃花是覺得沒啥好氣憤的,反而有點興奮,感覺沈在野好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她就愉快在旁邊圍觀他弄死別人。

    不過……

    “蘭貴妃是不是曾經喜歡過您啊?”想起那會兒聽見的話,桃花揶揄地看著沈在野:“聽起來倒像是有些醋意。”

    身子一僵,沈在野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不該你問的就少問。”

    這話語氣有點重,桃花微微一愣,看了他兩眼便鬆開手躺回旁邊,淡淡地應道:“明白了。”

    沈在野皺眉,側頭看著她:“你還鬧脾氣?”

    “妾身怎麼會鬧脾氣。”疲憊地閉上眼。桃花道:“只是累了想睡一覺,反正狼群也不會到這兒來,您要是出去,記得帶上門。”

    沒鬧脾氣,會突然這麼安靜?沈在野心下煩躁,側過身子就捏了捏她的臉:“我不出去,就留在這裡。”

    “哦。”桃花點頭,雙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當真是打算睡覺的模樣。

    “姜桃花。”沈在野眯著眼睛道:“你別企圖打探我的過去。”

    “嗯。”

    “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沒告訴你的,就是你沒必要知道的。”

    “嗯。”

    除了這一個字,她什麼也不說了,沈在野卻覺得更惱火。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又急又氣,又有點不知所措。

    但是蘭貴妃的事情……他是沒辦法跟人開口解釋的。欠了人的就得還,因果迴圈,都是業障。

    伸手掀開她的衣裳看了看傷口,沈在野也不說話了。將她摟過來,便繼續等著外頭的動靜。

    狼群肆虐,皇帝與貴妃都受驚不小。宮殿的門被撞了兩下,房梁上竟然掉了灰下來。眾人都驚呼,心想這宮殿怕是也撐不了一會兒。

    “父皇!”緊要關頭,景王帶著秦升跪了出來,正色道:“兒臣門下有一門客會馴狼,現在情況危急,不如讓他去試試?”

    “馴狼?”皇帝眉頭一皺:“你怎麼不早說?”

    秦升連忙跪下,抖著身子道:“皇上息怒,草民的馴狼之術也無法同時馴服這麼多狼,只能拚命一試。若不是沒別的辦法了,王爺也不願讓皇上冒險。”

    看了他兩眼,皇帝揮手道:“你去試試吧,若能解了今日之難,朕重重有賞!”

    “是!”秦升起身。轉頭就開門出去。群臣譁然,眼睜睜看著野狼撲過來,將他撲倒在外頭。

    大門飛快地又關上了,皇帝忍不住好奇,連忙湊到門邊去看,其餘大臣也紛紛跟上,從大門的雕花鏤空裡往外瞧。

    秦升一人身處狼群之中。被飛撲過來的野狼咬到了手臂,然而他很快鎮定下來,拿了一支骨笛,輕輕一吹。

    四周的野狼立馬就停止了攻擊,綠瑩瑩的眼睛都看向他。

    深吸一口氣,秦升一邊往外走一邊學狼叫,眾人都看得心驚膽戰,以為他定然要葬身狼腹。

    但,奇跡發生了,烏壓壓的狼群竟然沒一頭繼續咬他,而是乖乖地跟著他往外走了。遠處的狼應和著他的狼嚎,一聲聲的,越傳越遠。

    “這可真是奇了啊!”老太監尖聲叫道:“狼居然真的聽他的話了!”

    這聲音一出,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讚歎。皇帝更是龍顏大悅,看著外頭,一連喊了幾個“好”字。

    景王微笑,看了旁邊臉色蒼白的瑜王一眼,拱手朝皇帝道:“父皇今夜可以安眠了。”

    明德帝回頭,正想誇他兩句,卻又瞧見了瑜王,當下臉色就又不好看了,皺眉道:“過了今晚,明日就啟程回宮吧,這破爛行宮讓人怎麼待?”

    瑜王“咚”地一聲跪下,低頭認罪,態度極為誠懇地道:“兒臣一定會好生檢討!”

    見他這樣,皇帝張了張嘴,只怒拂了衣袖,倒也不好繼續責備了,轉頭就讓眾人都回去休息。

    外頭的狼群已經散了,護衛重新將行宮圈了起來,打算通宵看守。皇帝就在大殿裡等著,等秦升回來了,連同景王一起,大肆褒獎。

    “秦升既然這麼擅長馴養動物,那倒是更適合太僕之位。”帝王道:“等回京之後,把孟太僕的罪狀查清楚了,數罪並罰。太僕之位,便讓更賢能的人來坐。”

    “草民多謝皇上賞識!”秦升連忙行禮,磕頭到地。景王也拱手微笑,甚為愉悅。

    瑜王在朝中本還是呈上升之勢,然而馬場這事一出,他必定折了孟太僕,還要被皇上責罰,聲勢大跌,瞬間就被踩回了泥裡去。

    景王高興得很,從皇帝這邊離開,立馬就去了沈在野那兒。

    “丞相覺得接下來本王該怎麼做?”

    沈在野看了一眼旁邊睡著了的人,輕手輕腳地下床,將景王拉到一邊道:“該給王爺的東西,沈某不是已經都給了麼?”

    眼前一亮,景王這才想起來那一盒子證據,點頭道:“那本王便直接狀告瑜王背後貪污,請父皇處置。”

    “別急。”沈在野道:“皇上是用人唯親,甚為看重自己的皇子的。就這點事情,頂多抓著個孟太僕,要拖瑜王下水,您還得等回京。”

    還等?景王皺眉,他覺得證據已經很全了,就算父皇不會太過重罰,那瑜王也起碼會少層皮啊。

    不過,既然是沈在野的建議,他還是要聽的,猶豫了一會兒也終究點頭:“本王明白了。”

    送走景王,沈在野回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明日回城,你便在府上好生休養,我會給你找大夫想辦法,看能不能去掉這疤痕。”

    翻了個身,桃花困倦地道:“不用啦,消掉的可能性不大,反正這身子也只有爺看,爺能記著這是欠妾身的一個人情即可。”

    沈在野抿唇:“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你就會輕易放棄?”

    “是沒什麼必要的事情,為了省心,妾身會放棄。”桃花半睜開眼,看著床邊這人道:“反正爺也不會對妾身這種女人動心,有疤沒疤都沒什麼區別。”

    “嗯?”微微挑眉,沈在野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還想要我的心?”

    “這不是很正常麼?”桃花撇嘴:“您要是真能愛上妾身,那妾身還何愁小命難保?”以溝歡圾。

    沈在野就是那種標準的護犢子的人,對其他事物都冷漠至極,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是格外愛護有加的。

    這就是她為什麼總會傷痕累累的原因了——媚術不到家,連人家的心門都敲不開!活該在外頭弄得滿身傷。瞧瞧人家蘭貴妃,在宮裡錦衣玉食的,皇帝又寵,過的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9:30

第十八章

    歎了口氣,桃花滾回床裡,繼續睡覺。

    眼眸深邃,沈在野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嗤笑一聲,轉頭去軟榻上休息了。

    兩個都是工於心計的人,誰會傻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那不是玩命麼?她不傻,他也不傻,誰也別奢求對方能給自己特殊待遇。

    行宮裡安靜了下來,有人一夜難眠,有人睡得極好。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眾人不太愉快地收拾行李,踏上了歸途。

    “可真沒意思。”蘭貴妃靠在皇帝身上,望著龍車兩邊倒退的路道:“跑這麼遠,也沒玩一會兒就得回去了。”

    “你別氣。”皇帝沉聲道:“朕回去會好生收拾他們的。”

    蘭貴妃抿唇,掀開簾子看著隊伍前頭騎馬的沈在野。

    他倒是好,直接把薑氏一併帶在馬上了,也不怕人笑話。

    桃花是沒睡醒的,靠在沈在野胸前小雞啄米,沈在野也就伸了只手扶著她的腦袋,讓她安心睡。

    然而路走到一半,桃花還是被吵醒了。

    “草民有狀,要告當朝孟太僕!求見陛下!”

    一群人攔在大路中間,將路擋了個嚴嚴實實,群情激奮。護衛們連忙出動,生怕是暴民。

    沈在野看著,卻喊了一聲:“難得有民意能上達天聽的時候,帶個人去御前說話吧。”

    “是。”護衛應了,拎了個捏著狀紙的百姓,就帶去了龍車前頭。

    皇帝正想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一老叟跪在車前,舉著狀紙大喊:“孟太僕貪污受賄,草菅人命,還請皇上明察!”

    又是孟太僕?皇帝黑了臉,一拍車轅,沉聲道:“你有什麼冤情,都一併說了!”

    那老叟跪地磕頭,邊哭邊道:“孟太僕修建馬場,卻拖欠工錢,還讓我兒累死在了工地上!草民的弟弟聽聞瑜王是監工,曾去瑜王府告狀,沒想到瑜王比孟太僕更蠻橫,直接將草民的弟弟打死了!求皇上做主!”

    這話一落音,四周都是一片譁然。坐在後頭車上的瑜王當即就要下車,卻被景王給攔住了。

    “瑜王弟,你現在過去,不是送上門給父皇罵麼?”景王微笑:“還是等人把話說完吧。”

    瑜王皺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景王兄原來是有備而來。”

    “哎,這跟本王有什麼關係?”景王聳肩,滿臉無辜:“瑜王弟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麼?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瑜王咬牙,伸頭看向前面。

    告狀的老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雖然看不見父皇是什麼表情,但看旁邊的太監都跪下了,那定然就是龍顏大怒。

    這次可當真是不妙了!

    捏著狀紙從頭看到尾,皇帝氣得手都抖了,扭頭就沖旁邊的禁衛統領道:“把人一起帶回京城,開京都衙門,朕要親審此案!”

    沈在野微微挑眉,想了想便下馬走到龍車前,拱手道:“陛下,您在京都衙門親審,此案可就非同小可了。瑜王殿下畢竟是皇子……”

    蘭貴妃睨了他一眼,挽著皇帝的手道:“丞相覺得,陛下是會徇私偏袒不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就是為了公正昭然,才會在衙門親審。如此英明的君主,當臣子的不但不歌頌聖德,反而還想來阻止?”土向丸技。

    輕笑一聲,沈在野低頭道:“娘娘息怒,臣並無阻止之意,只是看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想讓陛下三思而後行。”

    火氣稍斂。皇帝拍了拍蘭貴妃的手,看著沈在野道:“丞相向來是最懂朕的心思的,勸一勸朕也是自然。只是這回出了人命,又牽扯到馬場貪污之事,朕必須要嚴懲,以儆效尤!所以你也不必多說。”

    “微臣明白了。”沈在野頷首行禮,退回了馬上。

    桃花還在小雞啄米,雖然方才被那老叟吼得一個激靈,但這會兒好像又要睡過去了,眼皮都是半垂著。

    沈在野上馬重新將她抱在懷裡,就見她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吧砸了嘴道:“爺可真瞭解蘭貴妃的性子。”

    “嗯?”沈在野漫不經心地問:“怎麼看出來的?”

    “您要的就是皇上嚴懲瑜王,卻故意反了說,可不就是算准了蘭貴妃會同您唱反調?”蹭了蹭他的胸膛,她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好。眯著眼睛道:“看來少說也有好幾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會知根知底到這個地步。”

    老叟和攔路的人被護衛帶上了後頭的馬車,車隊繼續前行。沈在野一邊看路一邊面無表情地道:

    “不是好幾年,是有十年了。”

    十年?!桃花終於把眼睛睜開了,震驚又好奇地看著他。

    既然有十年的交情,怎麼會看起來關係這麼奇怪?像是曾經相愛過,又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然而她聰明地沒開口問,因為問了沈在野也不會答。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提起蘭貴妃,一提起來情緒就有些暴躁。

    這種情緒讓她覺得很熟悉,像是以前見過……在她問他要那塊貼身玉佩做抵押的時候,沈在野惱怒的情緒,是不是跟她在他面前提蘭貴妃的時候差不多?

    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麼?

    摸了摸下巴,桃花飛快地想了一出愛恨糾葛的大戲——兩人本來相愛。無奈皇上棒打鴛鴦,沈在野順勢推舟送了蘭貴妃進宮,蘭貴妃便一直對沈在野懷恨在心。可憐沈丞相心裡依舊還有蘭貴妃,夜夜對著她留下的玉佩垂淚到天明!

    愛不得,恨不得,求不得,棄不得!世間情愛的痛苦,在這兩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太慘了!

    想著想著,桃花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沈在野放在她身前的手,同情地道:“過去的事情,爺也不必太痛苦了,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對人生絕望。”

    沈在野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她:“那一箭是不是傷著你腦子了?”

    “妾身懂,妾身不會再多問了。”回頭深深地看他一眼,桃花的眼裡滿是憐憫:“妾身以後會好好對爺的,給爺溫暖,讓您不再寂寞,不再孤獨!”

    “……我現在就挺痛苦的。”黑了半邊臉,沈在野嫌棄地看著她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要在馬上坐就閉嘴別說話。再胡說八道,就算你身上有傷,我也會把你扔下去!”

    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桃花眨眨眼,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了,然後乖乖地窩在他懷裡,繼續看向前頭。

    回城的速度和離開時候差不多,半天之後就看見了國都的城門。皇帝一行人連宮也沒回,直接去了京都衙門。

    京兆尹嚇了個半死,聽了聖命之後立刻升堂。皇帝親自審案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等明德帝更衣坐上衙門高堂的時候,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沈在野當真是很瞭解明德帝的,這個男人十分偏私,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幾個兒子。雖然平時也沒少嫌棄責駡,但真正要給他們定什麼罪,他是捨不得的。衝動之下來了衙門,但在屋子裡更衣的時候,帝王就已經後悔了。

    然而,退路已經被蘭貴妃親口堵死,他也不能做徇私舞弊的皇帝。上樑要是不正,下樑可就歪得沒邊兒了。況且百姓們都來了,這個時候後悔也不像話。

    於是皇帝硬著頭皮就上了公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9:43

第十九章

    沈在野和景王站在兩邊,瑜王和孟太僕以及那告狀的老叟都跪在下頭,衙門門口人山人海,姜桃花就和蘭貴妃一起,站在公堂旁邊的聽審間裡。

    帝王開審了,那老叟也讓人抬來了自家弟弟和兒子的屍體,都已經發臭腐爛,卻沒肯下葬。

    看了兩眼,皇帝就連忙讓人抬下去了,皺著眉頭道:“修建馬場乃朝廷撥款,治粟內吏那兒也有記載。朕若沒記錯,一共撥款四十萬兩白銀。可為何會修出那般不堪一擊的行宮,甚至連工人的工錢都不付,還累死人了呢?”

    孟太僕渾身發抖,連連磕頭:“臣是冤枉的啊!馬場的修建之事全交由下頭的人在辦,臣也不知怎麼會……”

    “啪!”驚堂木清脆的一聲響,嚇得孟太僕差點咬著了舌頭,驚慌地抬頭看了帝王一眼。

    “你還敢不認帳?”皇帝大怒:“都當朕是傻子不成?你若沒從中撈取油水,下頭的錢怎麼會還不夠給人工錢的?”

    孟太僕俯身在地,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按理來說修建馬場這種小事,怎麼也不會讓皇上親自過問的,更別說開堂審理了。要怪就怪他運氣不好,怎麼偏偏遇上皇帝要去馬場狩獵,行宮還被狼群給圍了。這接二連三的,跟誰安排好的一樣。

    更可怕的是,竟然連瑜王也牽連進來了。這主子要是置身事外,那還能拉他一把,可如今卻是自身難保……

    “父皇。”瑜王拱手磕頭,表情沉重地道:“兒臣監工不力,未曾發現馬場出了這樣的問題,請父皇降罪!”

    “你何止是監工不力?!”皇帝轉眼看著他,皺眉道:“堂堂王爺,不以身作則,反而草菅人命,你讓朕拿什麼臉去面對天下人!”

    門口的百姓一陣沸騰,竟紛紛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有這樣體恤百姓的好皇帝,他們還有什麼好求的?膽子大些的,仰頭大喊“吾皇英明”,聲音直達聖聽,以致龍顏嚴肅,龍心卻大悅。

    沒幾個皇帝是不想被天下人愛戴的,這種成就感比手裡的權力還讓人滿足。

    可是,滿足歸滿足,他還是不想當真降罪瑜王的。死了一個百姓而已,還真讓皇子償命不成?

    “父皇!”瑜王也知道這一點,連忙推脫:“兒臣不知道此事,恐怕是府上家奴太過蠻橫,欺上瞞下,打死了人卻沒告訴兒臣。兒臣願意賠償,替無辜死去的百姓贍養老人,請父皇原諒!”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柔和了表情,打算就著臺階下來,輕罰也就是了。

    然而,沈在野一早就猜准了皇帝的心思,當即使了眼色給景王。

    穆無垠會意,立馬捧著一盒子的證據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還有狀要告!”

    “嗯?”微微一愣,帝王不解地看著他:“你又要告什麼?”

    “兒臣狀告當今瑜王爺,勾結孟太僕,貪污修建馬場銀兩數十萬!這還不止,先前朝廷數次從番邦購馬,每一次孟太僕都會撈數十萬的油水,其中一半都進了瑜王的口袋!蛀蟲噬國,損我大魏國祚,還請父皇明察,並且嚴懲!”

    響亮的聲音在衙門裡回蕩,聽得所有人都驚呆了。

    瑜王臉色發白,差點沒能跪穩。穆無垠回頭看他一眼,眼裡盡是得意之色。

    然而他沒抬頭看座上的皇帝,明德帝的臉色比瑜王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裡揭發瑜王貪污,那就等於是把瑜王給釘死了。畢竟去年皇帝才力排眾議,將一個貪污了五萬兩銀子的吏官滿門抄斬。今年瑜王犯事,要是輕饒,那帝王的威信何存?!

    景王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的,他只當自家父皇想偏袒瑜王,生怕好不容易抓著了把柄,還讓瑜王有翻身之機。於是立馬動手,將盒子裡沈在野收集的書信和帳目統統放在了皇帝的案前。

    “父皇請看,孟太僕與瑜王弟行賄受賄的書信俱在。還有被貪銀兩的流向和帳本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任憑他如何舌燦蓮花,也難逃罪責!”

    明德帝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無痕,你有什麼要解釋的麼?”

    瑜王都傻了,萬分想不通這些東西怎麼會落在景王的手裡。他與孟太僕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除非親信,否則根本沒人知道他與孟太僕私下有來往,怎麼會……怎麼會連帳本都被挖出來了?

    就算沈在野真的倒向了景王,他也該不知道孟太僕與他的事情才對,孟太僕不是一直瞞得挺好的嗎?

    心裡想不明白,瑜王也就沒來得及回答皇帝的問題。公堂之上一陣尷尬的沉默,皇帝的臉色難看得緊,已經分不清是在生瑜王的氣,還是生景王的氣。

    僵持之中,沈在野倒是站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臣以為貪污乃大事,不是這會兒能查個清楚的。既然景王手裡有證據,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先立案。眼下最該處置的,還是瑜王府家奴殺人,和孟太僕陽奉陰違,貪贓枉法之事。”

    明德帝就跟蹲在高枝上的貓一樣,終於見人爬著梯子上來救駕,感激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愛卿所言極是!”

    景王一愣,側頭看了沈在野一眼。卻見沈在野垂著眸子,表情十分平和。

    是有別的打算了麼?

    微笑抿唇,景王也就放下手沒再糾纏,想著等會問個清楚再動作,以免亂了沈在野的計畫。

    而跪在地上的瑜王呢,自然更是記著沈在野今日救命之恩了,哪怕回宮之後也有好一頓責罰要受,那也總比今日就被景王兄逼得沒命了來得好。

    “他竟然會幫著瑜王。”

    聽審間裡的蘭貴妃皺起了眉:“怎麼一會兒心思一個變的?”

    桃花站在她身邊,歪了歪腦袋:“娘娘哪裡看出丞相是要幫瑜王的?”

    “這還不明顯麼?”蘭貴妃嗤笑:“先前在路上就想替瑜王解圍,這會兒更是直接幫瑜王說話,給了皇上臺階下,讓他逃過了一劫。”

    眸子微動,桃花笑了笑,轉頭望向外頭的沈在野,沒吭聲。

    看來沈在野很瞭解蘭貴妃。蘭貴妃卻未必明白沈在野的心思。這毒蛇分明是讓景王得罪了皇帝,又咬死了瑜王,自己卻在中間當好人,得了皇帝的好感,又承了瑜王的感激,甚至景王也得感謝他幫忙。

    一箭三雕不說,沈在野的箭都沒花力氣射!到最後什麼也不會改變,瑜王依舊會被皇帝責罰,景王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皇帝,在責罰了瑜王的同時,對景王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看法。

    就沈在野一個人站在泥濘邊上,還滿身的花香。

    真夠不要臉的!

    “你在想什麼?”蘭貴妃側頭看了看她,眼神裡頗為不悅:“本宮瞧著。你這眼神倒是跟丞相有幾分相似。”

    看著就讓人覺得討厭。

    桃花賠笑:“妾身只是在想什麼時候能回府,肩上的傷還疼著呢。”

    斜了她的肩頭一眼,蘭貴妃皺眉道:“你的脾氣也是太好了,受這麼重的傷,還陪著出來沒法兒休息,都不會生氣麼?”

    “有什麼好生氣的?”桃花笑了笑:“爺是當朝丞相,皇上都沒回宮,他怎能急著回府?”

    “不說回府,他連關心都沒多關心。這你也不在意麼?”蘭貴妃很不能理解:“丞相昨日晚上可是說,今日要丟你在馬場行宮,然後陪皇上上山打獵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19:53

第二十章

    眨眨眼,桃花不解地看著她:“這有什麼不對麼?”

    蘭貴妃一愣,柳眉倒豎:“沒什麼不對?你好歹是護著他才受的傷,他卻沒把你的傷當成最重要的事情!”

    聳聳肩,桃花道:“夫為妻綱,君為臣綱。妾身該聽相爺的,而相爺該聽皇上的,這樣的決定不是很正常的麼?”

    蘭貴妃:“……”

    這女人是有毛病吧?怎麼說起話來都跟沈在野那麼像?要不是趙國的公主,她真的要覺得姜桃花可能是沈在野失散多年的親生妹妹!

    氣憤地扭開頭,蘭貴妃甩著帕子道:“你覺得正常,那便正常吧,又不關本宮的事,本宮何必瞎操心?”

    桃花一頓,悄悄打量一番這位貴妃娘娘的表情,只覺得又彆扭又有些孩子氣。

    如果她與沈在野真的相愛過,那也可以輕鬆猜到這兩人最後沒有在一起的原因了——沈在野這種毒蛇,怎麼能跟一隻純種小白兔生活下去?要生活,也得找她這種只是外表小白兔的!

    皇帝很快下了聖旨,孟太僕貪污受賄,草菅人命,有辱大魏朝廷聲譽,滿門抄斬。

    驚堂木落下的時候,外頭的百姓一片歡呼鼓掌,高興不已,瞬間就沒人記得瑜王貪污的事情了。

    見景王還想說話,明德帝“騰”地就站了起來,飛快地扶著太監的手起駕回宮了。

    蘭貴妃打開門,跨出去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桃花一眼,眼神裡有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東西。

    桃花天真一笑,朝她屈膝行禮:“恭送娘娘。”

    輕哼了一聲,蘭貴妃回去了帝王身邊。沈在野倒是不慌不忙地朝這邊走過來,問她:“還疼麼?”

    “疼!”桃花的臉立馬皺成了一團,可憐巴巴地朝他伸手:“要抱抱!”

    “……”哭笑不得,沈在野正想說她沒個規矩,卻聽得身後有人喊:“丞相。”

    身子一僵,沈在野立馬轉頭,將桃花擋在了身後。

    景王皺著眉走上前來,看著他低聲道:“為何放瑜王一馬?方才分明可以趁勢徹底除掉他!”

    輕輕搖頭,沈在野道:“王爺看不明白麼?方才的確是可以給瑜王扣上死罪的名頭,可皇上擺明是不願意的。您要除掉瑜王,總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可是……”景王皺眉:“此回不除,以後就再難有機會了。”

    “機會多的是,這次鐵證如山,換回皇宮裡去審,陛下也未必能輕饒瑜王。只要王爺現在回去進言,聯合朝中有威望的大臣,表明皇子貪污的嚴重性。就算皇上不殺了瑜王,也會逐他出京城。一旦逐出京城,哪裡還有回來的可能呢?”

    低頭一想,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景王的眉頭舒展開了,也瞬間明白沈在野這是當真在為自己著想,於是朝他深深一揖:“多謝丞相!”

    “王爺言重了。”沈在野微笑道:“接下來的事情就看您自己了,薑氏受傷,微臣就先回府了。皇上那邊,也請王爺替沈某告罪。”

    “好。”景王一笑,伸頭就想看他背後的人:“說起來本王還一直無緣得見趙國公主的真容呢,能讓丞相如此上心,想必是傾國傾城之色。”土反助劃。

    “王爺過獎了。”沈在野側身,將桃花擋得更嚴實些:“姿色平平,只是天真可愛,故而讓沈某有些偏愛。”

    背後的桃花翻了個大白眼。

    “天真可愛”四個字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是誇獎的詞兒,從他嘴裡說出來用在她身上,怎麼聽怎麼彆扭。

    景王一愣,看著沈在野的動作,了然微笑。

    連看都不讓看,想必是真的很在意這位公主吧。幸好她背後沒什麼大魏勢力,隨意沈在野怎麼寵,也沒人會有意見。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告辭了。”

    “王爺慢走。”

    拱手行禮,景王轉頭就離開了。沈在野松了口氣,回眸睨著身後的人道:“趕緊回府去吧。”

    桃花好奇地看著他:“您不隨聖駕進宮麼?還要處置瑜王呢。”

    “口子已經劃開了,剩下的血和肉,他們愛怎麼爭怎麼爭。”沈在野勾唇,頗為邪氣地一笑:

    “爺不沾腥味兒。”

    ……這一股子狂妄又霸氣的味道,震得桃花兩眼發光,拍著手感歎道:“爺真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聽著是誇獎的意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高興不起來。斜了她兩眼之後,沈在野抱起人就往外頭走。

    原本計畫的是出去兩日,現在提前回去,也不知道府裡會是個什麼況狀。

    丞相府。

    一早就有家奴回來報了信,然而府裡還是一團亂。梅照雪帶著人在顧氏的溫清裡,一直柔聲安慰,外頭的人三兩成群,輕聲細語地議論著什麼。

    爭春的門口也站著人,裡頭被翻得亂糟糟的。幾個丫鬟都跪在院子裡,神情緊張。

    桃花一進府就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到自己院子裡一看,當即就捂臉往沈在野懷裡一倒:“爺,妾身真的很累了,沒精力陪她們折騰。不管出了什麼事兒,您替妾身擺平了成麼?”

    沈在野皺眉,臉色不太好看,上前就抓過門口的家奴問:“出什麼事了?”

    外院的粗使丫鬟清雨連忙道:“爺!奴婢們冤枉啊!顧夫人派了人過來,說咱們院子裡藏了什麼污蔑顧娘子的東西,強行要搜……”

    顧夫人?桃花眨眼,看向沈在野。後者臉色陰沉了下來,推開她就跨進了屋子裡去。

    片刻之後,幾個家奴就被扔了出來。“彭”地幾聲摔在院子中間。

    “反了你們了,誰給的膽子,敢在我相府裡搜東西?!”怒喝一聲,沈在野抬眼就朝湛盧道:“把溫清裡的人都給我帶過來!”

    “是!”湛盧應了,轉身跑得飛快。

    縮了縮脖子,桃花頂著這位大爺的怒氣進來瞧了瞧。地上躺著的幾個家奴穿的不是相府的衣裳,竟然還是別人家帶過來的。

    那也就不能怪沈在野這麼生氣了,誰這麼沒眼力勁兒?帶人上相府來搜查,還被丞相撞見,那不相當於是去蛇洞裡掏蛋麼?咬不死這群蠢犢子才怪!

    府裡很快吵嚷了起來,湛盧也真的是膽子大,還帶了護衛去,竟然直接將個衣著華麗的人給押了過來。

    “放開!都給我放開!反了你們了!”

    尖銳的聲音老遠就傳了過來,桃花一愣,連忙跳到沈在野身後去站著。

    梅照雪是最先跨進院子的,臉上有些驚慌。就像當真不知道沈在野回來了似的,上前就行禮道:“妾身給爺請安,不知爺提前回府,未曾迎接,請爺恕罪!”

    沈在野沒看她,抬眼就看向了後頭被押著的人。

    一見是相爺回來了,顧夫人也就不吵嚷了,但臉上的神情還是頗為不忿,小聲囁嚅著什麼。

    “爺!”顧懷柔撲上來就道:“家母不懂規矩,若有什麼衝撞了爺的地方,還請爺包容。”

    “不懂規矩?”沈在野冷笑了一聲:“堂堂郎中令的夫人。竟然連規矩都不懂,還要別人來包容?我可不是顧大人,沒那麼廣闊的胸襟。沒有聖旨就敢在我相府搜人的,顧夫人可是頭一個,這筆賬不去找顧大人算清楚怎麼行?”

    顧懷柔一愣,連忙回頭看向自家母親,連連使眼色。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0:08

第二十一章

    顧夫人在府裡是驕縱慣了的,因著顧大人耳根子軟,她也就一向盛氣淩人,心高氣傲。原先顧懷柔在相府裡得寵的時候,她更是拿自家女兒當丞相心尖上的寶貝,沒少作威作福。

    所以現在,即便沈在野的臉色很難看了,她也只是把聲音放小了些:“我又沒做錯什麼事,丞相有什麼好算帳的?”

    “母親!”顧懷柔急得臉都白了。慌張地看了沈在野一眼,連忙退到她身邊去扯著她道:“您說話別這麼沖!”

    “我怎麼沖了?”顧夫人皺眉道:“難道不是嗎?分明是有人要害你在先,你軟軟弱弱的像個什麼話?”

    氣極反笑,沈在野負手俯視她,問:“誰要害誰了?”

    “相爺還不知道呢吧?”抬眼瞥了瞥一旁的姜桃花,顧夫人跪坐在地上,冷聲道:“您一離開京城,府裡府外就開始傳懷柔借身孕陷害孟氏,栽贓姜娘子的事情了。可巧的是,這消息還是從爭春傳出去的。”

    啥?桃花一臉驚愕地看著她:“我一走,爭春都沒人了,消息打哪兒傳啊?”

    “這就要誇姜娘子您聰明了。”顧氏輕哼,斜著眼睛道:“您跟著相爺一走。看似就撇清了關係,可暗地裡卻安排丫鬟中傷柔兒!可憐柔兒痛失孩子不說,還要被人污蔑!”

    這倒是有點意思嘿!桃花眯了眯眼,上前一步看著她道:“煩請您再說一遍,我污蔑顧氏什麼?”

    “您擱這兒裝什麼蒜啊?”顧夫人皺眉,抬眼看著她道:“還當誰不知道麼?您派人在府裡和坊間四處碎嘴,說我柔兒並沒有懷孕,而是藉著身孕同您與孟氏過不去,小肚雞腸。心機深沉。還說她買通了懸壺堂的大夫,端的是有鼻子有眼,讓我差點都信了!現在外頭罵我柔兒罵得可難聽了,您高興了?”

    桃花很驚訝,這事兒是從哪裡傳出去的?知道的應該只有她和顧懷柔才對,而她忙著應付沈在野呢,哪來的閒工夫去陷害顧懷柔啊?

    轉頭看了顧氏一眼,她眼裡滿是探究。顧懷柔明顯很心虛,一對上她的眼睛就連忙避開,低了頭。

    什麼情況啊?

    沈在野在上頭聽完,淡淡地便開了口:“照雪。”

    “妾身在。”

    “你乃府中主母,當我不在的時候,這府裡由你主事。然而如今卻任由別人帶著家奴上門撒野,你可知錯?”

    梅照雪一愣,連忙低頭:“妾身甘認失職之過。”

    “回去罰抄心經十遍吧。”

    “……是。”

    顧夫人一愣,瞪眼看著沈在野。這罰的是梅照雪,卻分明在打她的臉,憑什麼啊?

    “相爺難道就這麼偏心,都不好生查查此事麼?”她憤怒地道:“好歹也與相府的聲譽有關!您不能輕饒了背後作怪的小人!”

    “我自然會查,不勞夫人費心。”涼涼地掃她一眼,沈在野轉頭看向顧懷柔:“既然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那便請懸壺堂的大夫先過來重診一次吧。”

    顧懷柔微驚,連忙低頭道:“爺要請就請張大夫吧,他對婦女之疾分外有經驗。”

    “光請一個怎麼夠?”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懸壺堂醫術精通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一併請來,我也請得起。”

    臉上一白,顧懷柔心裡亂成一團,連忙就使勁扯自家母親的衣裳。

    “怎麼了?”顧夫人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揚著下巴道:“該診斷就診斷,總不能讓你白受委屈!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所以在這府裡總是被人欺負!”

    桃花笑了笑,看著顧懷柔道:“的確是挺善良的。”土反陣才。

    她都還沒跟她計較上次企圖殺了自己的事,如今竟然怕她捅破身孕的秘密,先反咬她一口?

    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呢?萬一查出來她當真沒懷孕,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孟家一進大牢,沈在野就已經沒有顧忌了,直接用假懷孕的罪名處置了顧氏都沒問題。

    人,為什麼這麼熱衷於自己找死呢?

    顧懷柔急得說不出話,看了桃花兩眼,眼裡滿是哀求。

    這事兒不是她弄出來的,她沒這麼傻!躲都來不及,還想跟人玉石俱焚不成?

    桃花一愣,微微挑眉。

    不是她,那又是誰?

    沒多餘的時間給他們眼神交流,沈在野拎著桃花就進了內室,讓她躺上床去好生休息,然後讓顧氏和顧夫人連同其餘看熱鬧的人,都在外室等著。

    顧夫人坐在一邊,往內室裡看了好幾眼,小聲嘀咕道:“這麼多人坐著呢,她倒是躺著了?”

    “母親。”顧懷柔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我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得寵了,您這架子就不能收一收嗎?”

    “你……”顧夫人皺眉:“自己都把自己放那麼低,誰會高看你?”

    “您以為哪兒都是顧府麼?”顧懷柔氣得跺腳:“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被她吼得一愣,顧夫人收斂了些,撇嘴道:“知道了,你那麼急幹什麼?相爺還看著呢。”

    “……”顧懷柔氣得閉眼。以前她總是報喜不報憂的,導致母親覺得她當真是很了不起了,四處藉著她的名頭得罪人,到頭來苦都是她吃。

    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沈在野安靜地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手邊放著的冊子裡,已經多了一個名字被劃去了。

    懸壺堂的大夫很快就來了,一共十個。顧懷柔很不想伸手,想藉著頭暈身子不適躲過去。顧夫人也看出了不對勁,小聲問:“怎麼了?”

    屋子裡這麼多人,顧懷柔哪裡敢說什麼?只能咬牙對沈在野道:“妾身不想診脈,爺能讓妾身回去休息麼?今日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若是你受了委屈,那說出這句話來,我會覺得你很懂事。”抬眼看向她,沈在野淡淡地道:“但今日是你母親讓桃花受了委屈,你還這樣說,就未免有些驕縱了。”

    顧懷柔一愣,提著裙子就跪了下去:“妾身願意給姜娘子賠罪。”

    “知錯能改是好事。”沈在野道:“但大夫都來了,你還是看一看吧。若是不看,那連我都會覺得你是心虛。”

    身子一僵,顧懷柔低著頭不動了。旁邊的青苔接著沈在野的眼色,立馬上前將顧懷柔按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伸手便讓大夫挨個把脈。

    顧懷柔臉都青了,看著青苔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這是幹什麼?”

    “按照顧夫人的話來說,這是給娘子證明清白,也是洗清我家主子污蔑之罪。”青苔面無表情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子不必緊張。”

    不緊張才怪了!顧懷柔拚命掙扎,眉頭皺成一團地吼:“你給我放開!”

    “你若再掙扎,那就說明外頭的傳言是真的了。”沈在野板著臉道:“懷柔,假孕嫁禍於人,這罪名可不比孟氏謀害子嗣來得輕。”

    顧懷柔一怔,抬頭呆呆地看著他,眼裡迅速躥上了淚水:“爺……妾身在您身邊也有一年多了,從未犯過什麼大錯,您為何就不肯相信妾身?”

    沈在野平靜地看著她:“你們女人急起來是不是都這樣胡攪蠻纏?是你先做了讓我懷疑的事情,不肯證明自己的清白。還非要我無條件相信你?”

    “妾身……妾身在爺心裡,是會假孕騙人的人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0:37

第二十二章

    “我不知道。”沈在野搖頭:“所以讓大夫診脈,孩子沒了之後身子會有相應的症狀,很簡單的事情,你若是不心虛,何必哭哭啼啼的?”

    “……”顧懷柔低頭,很明顯就是心虛。

    顧夫人看得怔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家女兒是個什麼處境,立馬護在她身前看著沈在野道:“柔兒不願意,相爺又何必強人所難?”

    “那夫人帶人來搜這爭春的時候,問過這裡的人願意不願意了嗎?”轉頭看著她,沈在野眼神微冷:“您現在似乎沒有立場說話。”

    微微一抖,顧夫人被他這眼神嚇了一跳,抿了抿唇道:“那相爺想怎麼對柔兒?”

    “很簡單。”沈在野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大夫:“若是懷柔願意就診,那便按照診斷的結果論事。的確小產過,就罰亂傳流言之人;當真假孕欺人。那就休書一封,送她回府。可若是她連診斷都不敢,那就只能當假孕論處了。”

    顧懷柔一驚,看了看旁邊站著的眾多大夫,直接就起身朝沈在野跪了下去:“爺!妾身有話要說!”

    “你說便是。”

    “妾身…妾身的身孕的確有問題,可是那是有隱情的!”顧懷柔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抬眼看著沈在野道:“妾身也不知道誰在背後作妖,本不是身孕,卻讓個外頭的大夫進來騙了妾身,說是有了。讓妾身騎虎難下,不得不……”

    “你說什麼?!”旁邊一直沒吭聲的秦解語終於開口,打斷她的話,震驚地道:“那身孕當真是假的?你不是還動了胎氣麼!”

    回頭看她一眼,顧懷柔冷笑:“秦娘子何必這麼驚訝呢?您不是一早就知道麼?還拿這事威脅我,要我去騙姜娘子呢!”

    倒吸一口涼氣,秦解語往沈在野那邊靠了靠,一臉震驚地道:“爺,顧娘子是瘋了,見誰咬誰啊!妾身要是知道她的身孕是假的,以妾身的性子,肯定一早就說出來讓她倒楣了,怎麼會瞞到現在。還扯姜娘子……看來顧娘子是深知爺現在偏愛姜氏,怎麼也要拉她下水了。”

    側頭看了她一眼,沈在野繼續望向顧懷柔:“你的身孕是假的。此事當真?”

    “當真是當真……”顧懷柔皺眉:“可這根本怪不得妾身,不是妾身故意要騙爺的!”

    “嗯。”沈在野眼裡含怒,嘴角卻帶笑:“你就是想藉著孩子爭寵,只是順便騙了我一番,是麼?”

    顧夫人在旁邊嚇壞了,差點沒站穩,震驚地看著顧懷柔道:“你怎麼會做出這麼沒腦子的事情?!”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顧懷柔搖頭,眼淚成串兒地掉:“是有人騙了妾身,妾身也是受害者!”

    “可真是好笑。”秦解語輕哼了一聲:“你懷孕的時候,爺可沒少往你院子裡送東西,又是關心又是照顧的,最後你騙爺說孩子沒了。害爺傷心不說,孟氏還被休了回去,薑氏也被關在靜夜堂兩日。整個府裡當寵的人都被你害了個遍!現在東窗事發了,卻說是有人在騙你?”

    顧懷柔哽咽:“我真的一開始不知情……”

    “可後來你假裝流產,說明就知道了自己的身子是假的,故意為之吧?”秦解語嘖嘖搖頭:“就不能跟爺說實話嗎?可憐了孟氏和姜娘子了,你這女人心可真狠,自私又毒辣!”

    “我……”

    “好了。”沈在野閉眼,很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沉聲道:“真相大白了,懷柔的身子是假的,害得我冤枉了府裡別的人,更是白高興也白傷心了一場。此彌天大謊,給一封休書不算過分吧?”

    “爺!”顧懷柔撲到了他腳邊,哭著道:“您怎麼能這樣心狠呢?妾身伺候您這樣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與妾身雖不算是有多情深,但好歹同床共枕了一年多!這次的事情妾身也是受害者,您卻二話不說要休了妾身嗎!”

    微微睜開眼,沈在野睨著她,輕聲問:“我還留你這樣的人在府裡幹什麼呢?你害人也就算了,還想殺人。蛇蠍心腸,人神共憤,留著怕是要髒了我相府的地。”

    “殺人?”顧懷柔一愣,淚水還掛在臉上,眼神萬分無辜地看著他道:“妾身什麼時候殺人了?”

    “就是前天,城郊樹林裡,你雇人想殺薑氏。”沈在野起身,走到一邊將一疊銀票拿出來,又讓湛盧去領了個車夫進來。

    “人證物證俱在,只是我還沒來得及審你罷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本來若只是假孕的事情,那她哭一哭,求求饒也就罷了,還有繼續留下來的機會。但若是有殺人之心……那別說留在相府了,再嫁都嫁不掉。

    顧夫人有些慌了,連忙拿過沈在野手裡的東西來看。

    那是一疊假銀票,紙張和印刷都是能查出來源的,畢竟國都裡敢偽造銀票的,也就那麼兩個地方。剛剛懷柔想讓人來找的也是這個東西,沒想到藏得太好了,還沒來得及找出來,沈在野就回來了。

    捏了捏手心,顧夫人小聲道:“這銀票能看出個什麼來?”土反亞技。

    “夫人不知道嗎?”沈在野微笑:“那我告訴夫人好了,京城的融匯和貫通兩家錢莊最近偽造銀票被官府查封,衙門正在四處追查假銀票的去處。不巧的是,郎中令顧大人家好像就收了不少的假銀票。”

    “……那是我家老爺運氣不好。”顧夫人抿唇道:“那麼多假銀票流出去,您怎麼就能說這些一定是我顧家的?”

    “很簡單。”沈在野道:“銀票上有票號,我手上這三十張銀票票號都是連貫的。錢莊裡有銀票流向的帳目,一查便知。”

    顧夫人這才是真的慌了手腳,伸手就把銀票撕了!

    “您要怎麼撕都可以,別髒了我相府的地。”沈在野淡淡地道:“顧大人背後在做什麼勾當,我也沒興趣知道,就算假銀票到我手裡,我也沒興趣查他。但令嬡買兇殺人之事,卻不能輕饒。”

    “不是我!”顧懷柔連忙伸手指著秦解語:“是她!她用我身孕的秘密要脅,讓我騙姜娘子出府的!”

    秦解語翻了個白眼,微笑著看著她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就像溺了水逮著誰都想扯下去的女鬼。姜娘子與我無冤無仇,你以為這麼說,爺就會相信嗎?”

    沈在野沉默。

    說實話他是信的,然而今日,他只想處置了顧懷柔而已。

    “前日是你親自來的爭春。”沈在野道:“是你讓薑氏出府的,車夫也是你的人。這種情況下,你還想把責任推給別人,是不是有些說不通?”

    “……”顧懷柔嘴唇直哆嗦,眼含恨意地看了秦解語一眼。

    這一瞬間她好像什麼都明白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盛傳的流言,肯定是秦解語幹的,為的就是逼她咬薑氏一口。若是咬不成,那她自己也就沒什麼好果子吃。

    母親不是她叫來的,她就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去她面前說那麼多話,讓母親急得趕了過來鬧事,結果一切的源頭都是秦解語!

    好一個秦娘子,將她害到這個地步,卻讓她有苦都說不出!

    “你會有報應的!”看著秦氏,顧懷柔眼含萬分恨意,咬牙切齒地道:“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沈在野側頭看了秦解語一眼,後者表情十分驚慌和無辜:“你這人怎麼這樣?搞得真像是我做了什麼一樣!我秦解語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過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0:48

第二十三章

    顧懷柔哽咽,悶聲哭了許久才看著沈在野道:“爺能讓妾身在府裡多留兩日麼?畢竟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妾身也想好好收拾東西,與姐妹拜別。”

    “可以。”沈在野板著臉道:“但我不會再見你。”

    “……好。”咬牙站起來,顧懷柔扶著越桃的手,朝沈在野屈膝行了禮,掃了屋子裡的人一眼,扯著自己的母親就往外走。

    “柔兒!”顧夫人氣急:“你這樣就認罪了,那以後誰還敢娶你?”

    “您還覺得不夠嗎?”顧懷柔邊哭邊吼:“非要爺把我移交京都衙門,您才肯甘休?”

    顧夫人一愣,連忙噤聲,跟著她一路回溫清去。

    梅照雪看夠了熱鬧,平靜地回去抄她的心經了。秦解語委委屈屈地看了沈在野兩眼,屈膝道:“妾身也就不打擾爺休息了,但還希望爺能相信妾身。”

    “嗯。”沈在野揮手:“都回去吧。”

    “妾身告退。”

    吵吵嚷嚷的相府瞬間安靜了下來,溫清裡的哭聲也就格外清晰,響徹整個相府。

    吵了這麼久,姜桃花肯定是睡不著的,沈在野進來的時候,就見她睜著兩隻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又在想什麼?”在床邊坐下,沈在野很自然地解開她的衣襟。看了看肩上的傷口。

    桃花歪著腦袋道:“顧娘子在這院子裡算是勢力很弱的,未曾選秦氏和孟氏的船站,但是爺為什麼從一開始就打算捨棄她?”

    沈在野輕笑:“她生於高門,是藉著父親的光進的相府。如今他父親犯錯,即將被誅,我為何要留著她連累相府?”

    微微一愣,桃花道:“假造銀票的事情,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被官府知道了?”

    “沒有,是前些天剛查出來的。”

    “那……”那他為什麼那麼早就有了準備?

    這話也不用問出口了,動動腦子想想就能知道,除了黑白無常之外,唯一能預料到某個好端端的人即將會死的,只能是兇手。

    顧大人可能是哪兒得罪了沈在野吧?這下手狠得,好歹顧懷柔也是他曾經寵愛的女人,現在就打算這樣對人家?土找大亡。

    傷口上的紗布被拆開,沈在野慢條斯理地給她換了藥。又輕柔地包上,睨著她道:“這兩日你就不要亂走動了,呆在爭春裡休養吧。我會很忙,晚上不回來也是有可能的。”

    桃花點頭。要定瑜王的罪,景王和皇帝肯定會有好一番拉扯,沈在野必定要在中間調和當好人,自然就忙。她也就趁著這機會,先讓青苔去打聽打聽外頭的消息吧。

    造假幣這種事情自古有之,只是大魏律法森嚴,民間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管道,所以假銀票。大多是通過官員,向民間流通。畢竟官老爺給的銀票,很多人是不敢查真偽的。用假銀票換朝廷撥下來的真銀票,也是貪污的手段。

    顧懷柔的爹是郎中令,掌管宮殿警衛的武將,沒想到也會玩這一招。雖然有可能是沈在野下的套,但他本身若是不貪婪,那也不會中計。有報應,也不算冤枉。

    只是,她總覺得這回顧懷柔做的事情,不像是她本身想做的,畢竟她性子衝動,腦子簡單,想不出這麼毒辣的害人法子。

    那會是誰在暗處看著這一切呢?

    第二天天亮,沈在野出門了。爭春沒一會兒就來了客人。

    “我也是心疼娘子,這大傷小傷的怎麼就沒斷過?”秦解語掩唇看著她,歎息道:“果然是紅顏多波折,有人見不得娘子好。”

    微微一笑,桃花天真地看著她道:“秦娘子也是天姿國色的絕世紅顏,卻未有我這樣坎坷,想必跟容顏沒多大關係,還是跟人心有關。”

    秦氏微愣,看了她一眼,輕笑道:“娘子說得是,好在顧氏馬上要走了,在這府裡多留兩日,也未必能有什麼改變。”

    “秦娘子在這府裡的時日比我長多了。”桃花看著她。好奇地問:“顧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您也應該比我清楚吧?”

    “這是自然。”秦解語嗤笑道:“她就跟她爹性子一樣,假清高,慣常不肯跟咱們姐妹幾個玩的。在爺面前又妖又媚,渾身騷勁兒。”

    “嗯?”桃花聽見了重點:“顧氏跟她爹很像?”

    “自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秦解語不屑地道:“咱們後院裡的人,誰家不是高官貴門?因著成了姻親,都對相爺是恭敬有加。唯獨她那爹,只不過是個郎中令。卻屢次當朝頂撞相爺,做些愚蠢壞事之舉,她現在被休,也算是活該。”

    顧大人竟然是這種性子?那就怪不得沈在野了。桃花抿唇,沈在野的脾性明顯是“順之昌,逆之亡”,站在他對面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但是,秦解語與顧氏也算不得什麼深仇大恨,甚至該說幾乎沒什麼交集。如今顧氏落井,她這石頭也下得太狠了吧?

    “顧氏在這府裡,最得寵的時候是個什麼狀況啊?”桃花問:“能到隨意出府的地步麼?”

    “那怎麼可能。”秦解語冷笑:“不管這院子裡誰多得寵,想出府,都得找夫人拿牌子的。連丫鬟出門都要記錄去向緣由,這是規矩。”

    這樣啊,桃花點頭:“規矩得遵守才是。”

    看她兩眼,秦解語笑道:“不過若是娘子你想出府,儘管去跟夫人知會,夫人都能允的。”

    “沒什麼重要的事,也能出府走走麼?”桃花挑眉。

    “別人我不敢保證,你倒是可以的。”秦解語拍著她的手道:“咱們夫人很喜歡你呢。”

    打哪兒看出來的喜歡她啊?桃花賠笑,心裡直嘀咕。她總覺得梅照雪雖然看起來端莊大方,但反而是這院子裡最難纏的一個。

    “我這次來,一是為了探望娘子。這二麼,也是想跟娘子傳個話。”秦解語輕聲開口,目光裡滿是深意地看著她:“在這院子裡想存活下去不容易。不趕緊挑棵大樹抱著,那風一來,就得像顧娘子一樣被吹走。咱們夫人對娘子很有眼緣,娘子若是願意,不妨多往淩寒院走走。”

    竟然是來拉攏她的?桃花驚訝了,她一直覺得梅秦二人應該是有些敵視她的才對,像她這樣得寵的女人,本身就是一棵大樹了,哪裡還用得著抱別人?而對於比夫人還大的樹,在林子裡就該只有被砍了這一個下場。

    她們在盤算什麼?

    想了想,桃花笑著道:“娘子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多想兩日,傷好了再去拜見夫人吧。”

    “也好。”秦解語點頭,想了一會兒起身,看著她道:“姜娘子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讓我與夫人失望,好生休息。”

    微微頷首,桃花有禮地目送她離開,然後飛快地吩咐青苔:“幫我去看看府裡的出入記錄,看前幾日溫清有沒有人出去。”

    “是。”青苔應了,立刻出門,沒一會兒就帶著抄好的前幾日的出府記錄過來了。

    接過來看了看,桃花眯了眼。溫清裡的人只有在顧氏流產前後出府請過幾次大夫,之後養身子期間,就再無人出府。

    這倒是有意思。

    晚上天黑之後,宮裡傳話來,說丞相今日就宿宮中,府裡的人也就不再等了,紛紛熄燈就寢。

    月亮高掛,溫清裡的顧懷柔正坐在院子裡流淚。

    她捨不得這裡,更捨不得沈在野,無奈時間不多了,能多看幾眼是幾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1:00

第二十四章

    想不到進府一年多,她最後的結局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她後悔了,從身子有異的時候就該聽聽姜桃花的話,不要那麼急忙地想確診,也就不至於落得如今這下場。

    長長地歎了口氣,顧懷柔起身,正準備回屋去繼續收拾東西,卻聽得院門“吱呀”一聲。

    微微一驚,她轉頭便喝:“什麼人!”

    溫清裡已經只剩下越桃和她兩人了,連個護院都沒有,所以她這一聲也不會有人聽見,除了進來的姜桃花。

    摘下斗篷上的帽子,桃花看著她行了個平禮:“不必驚慌,是我。”

    瞳孔微縮,顧懷柔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三更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自然是有話想同娘子說。”桃花自然地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就朝主屋裡去。

    顧懷柔的手冰涼,冷不防被人一暖,饒是臉上還有戒備,心裡也不免有些酸楚。自相爺說了要休了她之後,母親走了,越桃也只會哭,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裡這一腔委屈和憤懣,當真是無處傾訴。

    所以一坐下來,她的眼淚就沒忍住,看著桃花道:“我當真沒有要殺你。”

    “我知道啊。”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然今晚我也不會過來了。”

    “多謝。”哽咽兩聲,顧懷柔道:“這人情冷暖,向來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不管娘子今夜過來是為何,懷柔承您一份恩。”

    眨了眨眼,桃花失笑:“娘子這會兒倒是溫順得惹人憐愛了,既然本心不壞,先前又何苦跳下我這船呢?”

    “是我傻了。”顧懷柔閉眼:“若是有重來的機會,我定一心跟隨娘子,不做那些蠢事!”

    “那你現在能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桃花道:“我覺得城郊樹林的事,應該不是你安排的,那又是誰在背後害你?”

    心裡一跳,顧懷柔抬眼看她:“娘子怎麼會覺得不是我?”

    連相爺都說是她了,她也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不是自己做的。

    “很簡單啊,你的人在那段日子裡都沒出府,怎麼買通的殺手?”桃花撇嘴:“飛鴿傳書?這府裡沒鴿子。”

    錯愕地張大嘴,顧懷柔一拍椅子扶手就站了起來:“對啊!有出府的記錄!我可以跟爺證明清白的!”

    說著,竟然就想往外走。

    “你歇會兒吧。”桃花搖頭:“這種證據只能讓相信你的人相信你,卻無法說服一個不相信你的人。”

    身子一僵,顧懷柔回頭看她:“爺不相信我?”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桃花歎息:“從你父親屢次忤逆他開始,他就再也沒完全相信過你了。”

    “你……”顧懷柔很想反駁她,薑氏才進府多久?哪來的自信下這樣的結論?

    可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說的好像沒錯,從上次父親當朝頂撞過相爺之後,他便開始不常來她院子裡了。

    這相府後院。姹紫嫣紅,想要爭寵靠的自然不只是自身,還有背後的家世地位。相爺雖不是看重權勢的人,但定然也不會喜歡有人跟他對著幹。父親把他得罪了,還能指望相爺有多寵信她?

    洩氣地回到桃花身邊坐下,顧懷柔道:“我明白了,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爺不想繼續留我。”

    “是。”桃花點頭,看著她道:“那你想留在這裡麼?”

    “自然想。”看她一眼,顧懷柔抿唇:“一旦當真出府了,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我給你支個法子,或許你和你顧家,還有一線生機。”微微一笑,桃花看著她道:“這回願意相信我了麼?”

    疑惑地看著她,顧懷柔抿唇:“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但你有什麼理由這樣幫我?”

    “今天秦娘子來找過我了。”桃花道:“她的意思。是讓我投靠夫人,好在這府裡立足。”

    眉頭一皺,顧懷柔搖頭:“她的話信不得,我就是被她騙了的!”

    “哦?”桃花問:“怎麼騙的?”

    “她騙我說孟氏因為被休的事自盡了,我身上擔了一條人命。”抿了抿唇,顧懷柔頗為氣憤地道:“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得知我的身孕是假的,借此要脅,騙我去引你出府,說是不想讓你陪爺春日狩獵。我…我照做了,誰知道她卻是想直接殺了你,然後嫁禍於我。”

    這麼厲害?姜桃花驚訝了:“她看起來不像那麼聰明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顧懷柔認真地看著她道:“無論如何。她的話,娘子千萬別信,指不定又挖了什麼坑等著你呢!”

    “我知道,所以才半夜過來,打算拉你一把。”桃花一笑,眼裡清澈極了:“孤立無援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孟氏已經不可能再回來,要是你也出府了,那這府裡就是秦娘子獨大。這種情況之下,我若是不歸順于她和夫人,日子就必定不得安寧。可就算是歸順了,她們也未必會讓我好過。這就是我幫你的理由。”

    顧懷柔一怔,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娘子很聰明。”

    入府還不到兩個月,竟然把這些事情都看了個通透。

    “我只是擅長保命罷了。”桃花看著她:“你留下來,對我有益無害。所以我的法子,你要不要聽?”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顧懷柔深深地看著面前這女子。她身上沒有半點攻擊性,溫和柔軟得像一隻兔子。可是腦子卻很清醒聰明,十分靠得住。想必爺對她動心,也不是沒道理的吧。

    “你說吧。”她道:“若是可行,我必定全力以赴。”

    輕輕鬆了口氣,桃花勾勾手示意她附耳過來,然後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

    沈在野正在禦書房,安靜圍觀景王和皇帝的爭吵。

    “父皇,您先前在京都衙門的公審,已經讓天下百姓覺得您大公無私,實乃明君。可現在瑜王弟犯錯。您為何仍要偏袒?”土找引才。

    皇帝沉著臉道:“朕罰他閉門三月,相當於幽禁,還算偏袒?”

    “可是……上次的貪污案,您判的是……”

    “朕判的是滿門抄斬!”一巴掌拍在桌上,皇帝怒而起身,瞪著他道:“怎麼?你的意思是無痕犯罪,朕也要跟著上斷頭臺?!”

    心裡一跳,景王連忙跪了下來,皺眉道:“兒臣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定官員的罪那麼重,瑜王弟卻性命仍在,還錦衣玉食地囚禁府中,未免令文武百官心寒!”

    眯了眯眼,皇帝心裡大震:“你不取你皇弟的性命,還不甘心了?無垠,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了?他可是你的親弟弟!”

    瑜王跪著沒吭聲,心下只覺得穆無垠這次急功近利,太不明智。本來父皇還是在生他犯錯的氣的,現在完全變成了氣景王殘害手足。

    旁邊站著的沈在野竟然也沒想攔一攔他。

    禦書房裡咆哮之聲不絕,等沈在野看夠了戲,上前調和兩句之後,瑜王的處置也就定下了——依舊是幽禁府中三月。

    景王很不滿,但也實在沒什麼辦法,只能盡力在這三月之內,把他朝中的勢力逐步瓦解了去。

    沈在野優哉遊哉地乘車準備回府,然而路上竟然有人攔道。

    “相爺!”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躬身到車旁,恭敬地道:“郎中令大人就在旁邊的茶樓上,請丞相移步。”

    郎中令?顧世安?沈在野嗤笑一聲:“我趕著回府,並不想喝什麼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1:11

第二十五章

    “大人!”小廝連忙拉住馬繩,伸手往車裡遞進一封信:“顧大人是誠心相邀,還請丞相仔細看看!”

    掃了那東西一眼,沈在野微愣,伸手接過來仔細瞧了瞧。

    信封上頭就三個字——請罪書。

    這是什麼情況?沈在野皺眉,掀開簾子就下車,往旁邊的茶樓上走。

    “沈丞相!”顧世安一改往日的倨傲,上來就朝他行了個大禮,眉目間全是懺悔之意:“下官有罪,特向丞相請罪,並願自降郎中令之職,改為內吏小官!”

    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太陽,沈在野笑了:“大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茶樓上沒人,顧世安半點顏面也不要了,跪下來就道:“下官以前不懂事,如今大禍臨頭,方知丞相才是一心為國的良臣忠將,不求能保官位,但求丞相救下官一命!”

    低頭看著他,沈在野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以前的顧世安哪裡能這麼低聲下氣地跟他懺悔啊?偽造銀票的事兒也還沒查到他頭上,怎麼會這麼慌亂的?

    不過他這想法倒是很好,讓出郎中令之位,自己情願當個小官。那也就是說,他手裡的人脈都肯交出來給即將新上任的人。

    這筆買賣倒不虧,還省了他不少的事情。

    “大人有話還是坐下來說吧。”柔和了臉色,沈在野伸手將他扶到旁邊的椅子上:“以前不能與大人交心,是沈某的遺憾。如今大人既然頓悟,沈某自然也樂意幫忙。”

    擦了擦頭上的汗,顧世安點了點頭,心想懷柔還當真沒騙他,這一招有用!

    要是平時,他是不會聽懷柔的話的,但最近很多地方出了岔子,皇上又剛定了孟太僕的貪污之罪。若是再有火燒到他身上,那也是個全家遭殃的下場。懷柔偏巧這個時候被休回來了,他就算再笨,也知道沈丞相這是要切斷關係,讓他自生自滅。

    這種時候就顧不得什麼面子了,有法子就得嘗試。根據消息說,丞相手裡已經有他偽造銀票貪污的證據。既然如此,那投誠于沈在野,就是唯一的保命之法!

    他頭一次覺得嫁出去的女兒也是很有用處的!

    兩人在茶樓上交談許久,沈在野眼裡的笑意越來越多,最後起身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辛苦丞相,下官哪敢承謝字?”顧世安拱手行禮,恭敬地將沈在野送下了樓。

    上了馬車,沈在野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眼神深沉地盯著某處,微微眯眼。

    若是今日顧世安不投誠,那至多再過半月,他就會被扯進新的一樁貪污大案之中。可這人卻像是得了誰指點一樣,這麼乖地來找他了。而且說的條件都是符合他心意的,他本就打算在郎中令之位空出來之後,扶自己的人上去,人脈自然很重要。顧世安願意幫忙,換得他的信任,對他有利無害。

    誰會這麼瞭解他?

    下車進府,還沒走兩步,就見溫清的越桃過來了,跪在他面前道:“相爺!我家主子當真是冤枉的,找到證據了!”

    眉梢一跳,沈在野睨著她:“什麼證據?”

    “府裡的出入記錄,能證明我家主子沒有機會買兇殺人,而原先說我家主子懷孕了的大夫也找到了,他招供,說是收了銀子,故意騙我家主子的。請相爺去溫清一看!”

    這才兩天的時間不到,顧懷柔竟然找到了活路?沈在野眯眼,想了一會兒,還是打算過去看看。

    梅照雪和秦解語一早就在溫清了,見他進來,秦解語上前就道:“爺!您不是說了不會再見顧氏麼?”

    “到底是同床共枕過。”沈在野板著臉道:“聽說有證據能證明她是冤枉的,我自然要來看看。”

    “哪來什麼證據,都是她瞎編的!”秦解語氣憤地指著屋子裡站著的一個大夫道:“這根本就不是當初給她診斷的大夫,顧氏隨意收買了個人來,就是想騙您!”

    看了那大夫一眼,沈在野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當初給顧氏診斷的大夫?我聽說最開始那大夫只有顧氏見過,銀子都沒收就走了,你又是怎麼認得的?”

    秦解語一愣,連忙低頭道:“妾身覺得他不像……”

    “秦娘子!”梅照雪輕斥了一聲,看了看沈在野的臉色,低聲道:“你又沒見過,怎會覺得不像?雖然先前顧氏誣告了你,但你也算虛長一歲,怎能這樣小氣。還同人計較起來了?”

    秦解語一愣,連忙退回旁邊,屈膝道:“是妾身一時氣急,妾身知錯。”

    顧懷柔抿唇,看著她們輕笑了一聲:“爺來我溫清,什麼話都還沒能問,就先看了一出好戲,也真是熱鬧了。”

    沈在野皺眉,也看了秦氏一眼,頗為不悅地道:“既然沒什麼事,你也不必在這裡呆著,出去吧。”

    身子一頓,秦解語下意識地瞥了梅照雪一眼。見她神色平靜,沒什麼反應,便無奈地順勢行禮,退了出去。

    “爺。”顧懷柔遞過府上的出門記錄和大夫的口供。看著他道:“妾身只是一時糊塗,被人所害,並非有意要攪起這後院風雨。妾身有虛榮之心,並且為此連累了薑氏,甘願受罰。但妾身實在沒犯什麼大罪,不至於被逐出府,還請爺憐惜!”

    沈在野看了她幾眼,狀似猶豫地將東西接過來,仔細看了看。

    梅照雪皺眉,她不明白相爺這是怎麼了,按照之前他那般決絕要休了顧氏的態度來看。今日壓根就不該來這溫清,更不該看她給的東西。

    難不成他心軟了?可是相爺這樣的人,一旦下了決定,從來沒有改變的時候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顧懷柔給的證據都算是站得住腳的,尤其是大夫的供詞,反正當初那大夫只有顧懷柔和越桃見過,旁人誰也無法說這大夫是假的。姜桃花出這主意極妙,輕鬆地就洗清了她身上的罪責,只要給受罪的大夫一些補償即可。

    現在關鍵就看相爺願不願意留下她了。

    屋子裡陷入了沉默,梅照雪也在偷偷打量沈在野的表情,想揣度他的心思。然而,她看不穿他,從嫁過來開始,她看得穿很多人,就獨獨看不穿這位厲害的相爺。他在想什麼。接下來會怎麼做,她從來都猜不對。

    良久之後,沈在野神色輕鬆了些,抬頭看著顧懷柔道:“如此說來,是我那日太過激動,冤枉你了。”

    顧懷柔大喜!連忙跪下行禮,哽咽道:“妾身不冤枉,妾身的確是做錯了事,甘願受罰!只要爺還肯留妾身在這府裡……”

    梅照雪皺眉:“爺,您已經知會了顧家那邊,休書也擬好了,這……”

    “既然是冤枉了她,那休書就作廢吧。”沈在野淡淡地道:“她的罪過也沒嚴重到那個份上。至於顧家那邊,你就再去知會一聲,將情況說清楚,想必顧大人也會很高興。”

    “……”梅照雪抿唇,垂了眸子行禮:“妾身明白了。”

    已經快淹死的人,竟然不知在哪兒抓著了救命稻草,就這樣又爬回了岸上!梅照雪心裡是不舒坦的,更覺得爺有些變了,怎麼會變得這樣心軟?

    罰了顧氏閉門思過十日。沈在野抬腳就往爭春走。

    推開爭春的大門,一隻笑眯眯的小狐狸就朝他撲了過來,雙手環抱住他,仰頭道:“爺,妾身準備了好多好吃的點心,您快來嘗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1:27

第二十六章

    睨她一眼,沈在野臉色不太好看。

    厚著臉皮裝沒看見,桃花扭著他就往屋子裡拖,邊走邊道:“裡頭有燕窩薏米甜湯、梅花香餅、七巧珍珠糕,妾身覺得您肯定愛吃!”

    沈在野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拿吃的打發我就夠了?”

    皮一緊,桃花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滿臉無辜:“爺這是怎麼了?好像在生妾身的氣啊?妾身做錯什麼了嗎?”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沈在野扯著嘴角笑了笑:“故事的名字叫《裝傻的小狐狸被狼一口吃了骨頭渣子都不剩》。”

    “……”桃花皺眉:“這名字太長了,聽起來就不是個好故事,爺還是吃點心吧!”

    “姜桃花。”沈在野沉了臉,沒耐心跟她繞圈子了:“我記得我說過,後院的女人,就應該呆在後院裡,不要妄想插手前朝之事。”

    “爺說過的話,妾身都記在心裡呢!”桃花十分正經地道:“一個字都不敢忘!”

    “是嗎?”沈在野嗤笑:“那你解釋一下,今日顧氏是怎麼回事?我不信先前還歇斯底里的女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證據,立馬翻身。”

    “瞧爺說的,把妾身當什麼萬能的神仙了不成?”桃花掩唇一笑:“顧氏找到了證據,跟妾身有什麼相關啊?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有相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關前朝什麼事?”

    “你是最瞭解我的人。”沈在野伸手,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懷中,一雙眼睛淩厲地望進她的眸子裡,低聲道:“同樣,我也是最瞭解你的人。今日顧世安反常,顧懷柔也反常,這背後沒你相助,我不信。”

    雙手捧腮,桃花高興地道:“原來妾身在爺心裡有這麼重要的位置,妾身真是欣慰!”

    屋子裡一陣安靜,沈在野眼裡的神色也越來越不友善。

    冷汗濕了背後的衣裳,在他這目光之下,桃花終於還是老老實實地背著手道:“妾身知錯。”

    “你怎麼辦到的?”沈在野皺眉:“顧世安不是那麼好說服的人,更何況說服得那麼徹底。”

    “這個很簡單啊。”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桃花道:“爺先保證不會怪罪妾身,妾身再講。”

    還敢跟他談條件?沈在野眯眼,瞧著她這一臉的貪生怕死樣,咬牙道:“不怪你,說吧。”

    “顧大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並非什麼大忠之臣,卻有些自負。從顧夫人的表現來看,他在家裡也許是很沉默,不管事的。但是在朝堂上敢頂撞相爺的人,怎麼也該有膽量和自己的見解,否則根本站不住腳。妾身猜測,這位顧大人應該是會算計,但未必算計得有多好。”

    “這樣的人自然是不會聽自己女兒的話的,除非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情況已經很危急。妾身給顧娘子出了主意,讓她寫家書回去闡明爺接下來會如何一步步弄死他,並附上被顧夫人撕碎的假銀票。這樣一來……”

    “等等。”沈在野皺眉:“闡明什麼?”

    脖子縮了縮,桃花咽了口唾沫:“妾身瞎編的,為的就是嚇唬嚇唬顧大人。”

    “拿來我看看。”

    “已經在顧大人那兒了。”

    “那你背一遍!”

    桃花抬頭望天:“妾身忘記了。”

    她又不傻,真把那些東西給沈在野看,不掐死她就有鬼了!雖然現在這位爺身上的殺氣也挺重的……但她還有說話的機會不是?

    “爺看結果不就好了,看過程做什麼呢?”嘿嘿一笑,她伸手替沈在野捏著肩:“真正除掉對手的法子是讓他變成可以為您所用的人,弄死對方是最愚蠢的辦法,爺覺得呢?”

    “我覺得你很聰明。”沈在野淡淡地道:“聰明得不敢屈居這相府後院。”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道:“爺請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絕無插手前朝之意!只是想救救顧氏罷了。”

    “救她做什麼?”沈在野抬頭:“你一個人就抵得上這滿院子的人,還需要幫手不成?”

    “誰會嫌幫自己的人多啊?”桃花抿唇:“爺的心思變化莫測,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不寵妾身了,難道還不許妾身在這院子裡交個朋友?”

    臉色陰沉沉的,沈在野垂了眸子沒有再開口。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有些沉重。

    桃花無力地歎息,小聲嘀咕道:“爺是不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想弄死妾身啊?這簡直跟女兒家的月信一樣准。”

    沈在野:“……”

    抬頭瞪她一眼,他起身,淡淡地道:“你好生呆著吧。”

    “爺,點心不吃了?”桃花眨眼。

    沈在野沒答她,揮袖就走了出去。

    青苔站在一邊,手心裡全是汗,等沈在野一出門,便跑到桃花身邊道:“主子您這是何必?救個顧氏,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有什麼關係?”桃花聳肩:“早搭晚搭,早晚要搭,我不可能裝傻一輩子,他也始終會對我有戒心。現在能撈著個一邊站的人,不是挺好的?”土找估扛。

    “可……”青苔抿唇,總覺得很可惜,本來爺多寵自家主子的啊,今兒竟然連糕點都不吃就走了。

    “你安心些吧。”桃花揮手,舒舒服服地躺去軟榻上:“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在野對她,也從來不是打心底的真寵,只是相互利用罷了。這樣的寵愛,沒了的時候,她還能好好休息呢。況且,接下來的日子,沈在野本就不可能繼續寵她。

    與景王的關係日漸緊密,這後院裡的形勢變化還會繼續。

    臨武院。

    沈在野進了書房,坐在椅子上皺眉沉思。湛盧站在一旁,輕聲問:“主子,要用膳麼?”

    “我不餓。”抬起頭,沈在野看向自己身邊這個跟了多年的隨從,突然問了一句:“湛盧,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湛盧一愣,被自家主子這突然的問題驚了驚,小心地看了他兩眼:“奴才又不是您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您現在在想什麼?”

    “換個問法。”沈在野抿唇:“今天我饒了顧氏,你覺得是為什麼?”

    “……這,奴才哪裡能猜得到主子的想法?”湛盧低頭:“奴才只不過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罷了。”

    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人。竟然都不瞭解他的心思,那姜桃花這個進府只有一個多月的女人,到底是從哪裡知道了他的想法的?

    是他太大意了嗎?最近跟她太親近了,所以被她找到了破綻?這種情況是不太妙的,她若是能找到,那別人或許也能找到。這麼多年的算計,總不能潰在一個女人身上。

    閉了閉眼,沈在野低聲道:“罷了,先冷落她一段時日吧。”

    湛盧微愣,茫然地看著自家主子,一時也沒想到他嘴裡的這個“她”是誰。

    後院姹紫嫣紅,一部分人得寵,就會有一部分人失寵。但風水輪流轉,沉寂了許久的幾個女人,此時開始,也總算有了翻身的機會。

    淩寒院。

    梅照雪坐在桌子後頭。依舊在擺弄桌上的茶具。但今日她是眉頭緊鎖,半點也沒鬆開。

    “夫人。”秦解語坐在她旁邊道:“妾身實在想不明白,爺到底為什麼放過了顧氏?”

    “你問我,我問誰?”梅照雪不悅地道:“爺的心思一向難猜,也許是一時心軟吧,畢竟顧氏也在府裡伺候這麼多年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1:38

第二十七章

    “可是,這對咱們不太妙啊!”秦解語皺眉:“顧氏是知道咱們要對付姜桃花的,萬一去告狀……”

    “她去爺那兒告狀是沒用的。”輕嗤一聲,梅照雪伸手倒茶:“沒有證據,爺不會信她。顧懷柔至多能做的就是去告訴姜桃花,且不論薑氏信不信。就算信了,又能拿我們如何?”

    捏著帕子想了想,秦解語道:“您不是還想讓她投靠咱們麼?這樣一來,她定然就不肯了。”

    “她本也不會當真來投靠咱們。”梅照雪似笑非笑:“薑氏機靈著呢,若是願意投誠,一早就會來了,不會等到現在都沒動靜。”

    說的也是,姜娘子瞧起來是傻兮兮的,可是做事卻半點都不傻,是個很難對付的人。秦解語有些不高興了,連連歎氣道:“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咱們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梅照雪看了她一眼:“你與其想法子去對付別人,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讓爺重新寵倖你。你那院子也是荒蕪許久了吧。”

    臉上一僵,秦氏坐直了身子,小聲道:“妾身也在想法子呢。只是爺以前喜歡的東西,現在好像又不喜歡了,也是不好拿捏……”

    “那就多花點心思。”梅照雪道:“如今孟氏不在了,院子裡你是一枝獨秀,這麼好的境況,若還搶不過別人,那也有點說不過去。”

    “……是。”

    應是應了,秦解語心裡卻是沒什麼底。正有些發愁呢,外頭的點珠卻飛一般地跑了進來,高興地道:“主子!爺在往海棠走呢!您快回去!”

    什麼?!秦解語立馬站了起來,喜上眉梢地看了梅照雪一眼。

    梅照雪頷首,輕輕笑了笑:“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吧。”

    “是!”行了禮,秦解語提著裙子就往外跑。一路上都笑得甚為開心,不斷地問點珠:“爺怎麼突然想到過來了?”

    “奴婢哪裡知道啊。”點珠笑道:“肯定是想您了,許久也沒過來咱們院子了。”

    秦解語頷首,回到海棠門口,整理了一番妝容衣裳,才笑著跨進去。

    沈在野心情不是很好,坐在主屋裡看著空蕩蕩的桌子,眼眸裡有暗光流轉,也不知在想什麼。

    “爺!”秦解語回來了。一來就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個禮:“沒想到爺這時候過來,讓您久等了。”

    “無妨。”看了她兩眼,沈在野抿唇:“你這兒有點心麼?”

    微微一愣,秦解語連忙問:“爺想吃什麼點心?妾身馬上讓人去做。”

    沈在野垂眸,盯了桌面一會兒,淡淡地道:“燕窩薏米甜湯、梅花香餅、七巧珍珠糕。”

    “好,爺稍等!”秦解語連忙轉頭出去吩咐丫鬟。

    海棠和爭春一樣,都是娘子的院落,所以佈局大小也都相去無幾。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兒坐著,總覺得空蕩蕩的,房間都像是大了不少。

    “最近冷落你了,今晚便在你這兒歇息。”沈在野道:“你準備一下吧。”土農池才。

    秦解語一喜,連忙頷首:“妾身明白,那晚膳爺也在這兒用了?”

    “嗯。”

    “妾身立馬讓人去安排!”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都不用她費盡心思去引爺注意,爺自己就上了門。這機會可一定得把握好!

    屋子裡只剩下了沈在野和湛盧,沈在野悶頭沒吭聲,湛盧卻悄悄地看了他很多眼,小聲道:“奴才好像明白主子在想什麼了。”

    “嗯?”身子一僵,沈在野抬頭看他:“我在想什麼?”

    “姜娘子。”湛盧一臉肯定地道:“您是在爭春呆太久了,到別的院子裡就不習慣了。”

    沈在野:“……”

    他好端端的想她幹什麼?湛盧可真是瞎猜!

    不過有點不習慣倒是真的,這段日子他已經默認了一推開門就有人撲過來沒大沒小地抱住他,沒責怪她,倒是養成了她隨時頂嘴的毛病。氣也是氣的,但也沒想過要怎麼罰她,反而覺得這死氣沉沉的丞相府,好像因為她而有了點趣味。

    這是不對的,長期要在水裡遊的人,就不該喜歡暖風吹幹衣裳的感覺,不然還怎麼繼續遊下去?他一開始就知道,跟誰過於親近,會導致自己做出理性之外的判斷,所以這滿院子的女人,他從來沒真的寵誰。

    姜桃花是個意外吧,是他一時放縱得來的意外。原以為她不會活太久,沒想到不僅活到了現在,還真的對他產生了影響。

    閉了閉眼,沈在野輕笑,他不是神,只是普通的凡人,凡人該有的情感他都有,不可能滅了人欲。但……他能做的,就是控制。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他就只能好生控制了。

    爭春。

    桃花正在看府裡的花名冊,青苔便皺眉進來道:“今晚爺要在海棠過夜。”

    “嗯。”桃花頭也沒抬地應了,繼續看。

    “您一點也沒感覺嗎?”青苔不悅地蹭到她旁邊:“秦娘子可是算計過您的,顧娘子不是說了麼?爺那麼聰明的人,未必就不知道這些女人有多心狠手辣,可他還是……”

    “青苔啊。”桃花歎息,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問你,你去菜市場買青菜回來喂鴨子,賣菜的人告訴你那些青菜葉子是被蟲蛀過的,你還買不買?”

    青苔一愣,皺眉道:“又不是我自己吃,給鴨子吃的青菜,蟲蛀了說明新鮮啊。”

    “這不就結了。”桃花輕笑:“後院裡的女人心狠手辣,又不是用在沈丞相身上的,他怎麼會在意呢?”

    還有這樣的說法?青苔很不能理解,正想再說,外頭卻傳來越桃的聲音:“姜娘子,我家主子請見。”

    微微一笑,桃花收好桌上的東西,起身就跨出了門。

    顧懷柔站在溫清的院子裡,一見桃花就行了大禮。

    “這是幹什麼?”伸手把她扶起來,桃花道:“你我平級,行這大禮不是折煞我了?”

    “娘子受得起。”顧懷柔感激地看著她:“要不是娘子大度,不計前嫌伸手相助,妾身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了。”

    會感恩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啊!桃花覺得很欣慰,她總算是沒看錯人。以前一時鬼迷心竅沒關係,只要以後聰明點兒了就好。

    “咱們進去說話吧。”她道:“站在這裡也不像話。”

    顧懷柔連忙點頭,扶著她往裡走。

    “聽聞爺去海棠了。”看了桃花兩眼,顧懷柔抿唇:“是不是因為我的事情,娘子把爺得罪了?”

    “是啊。”桃花點頭。

    心裡一跳,顧懷柔皺眉:“這可怎麼是好?”

    “沒什麼大不了的,花無百日紅。”桃花笑道:“明兒爺就可能來寵倖你了。”

    寵倖她?顧懷柔搖頭:“妾身還在閉門思過呢,怎麼可能……”

    “這相府是他的地盤,他想去哪裡,還能被關在門外?”桃花笑了笑:“顧大人只要懂事,你的恩寵不會比秦氏少。”

    微微一愣,顧懷柔其實是不太懂前朝的利益糾葛的。不過看桃花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也就點頭道:“若是爺來了,我定會替你美言兩句。”

    “不用啦。”桃花擺手:“牽扯上我對你沒好處,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好好伺候他吧。”

    不解地看著她,顧懷柔問:“娘子是有別的自救之法嗎?”

    “沒有。”

    “為什麼?”顧氏皺眉:“你連我都能救,怎麼就不能救自己?”

    “醫者難自醫。”桃花聳肩:“只能看命運的安排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1:52

第二十八章

    顧懷柔不信,她覺得姜桃花有可能是不想告訴她而已,畢竟她那麼厲害,在這次的事情一出,她覺得梅夫人都未必有姜娘子這麼聰明。況且爺還一直喜歡她,怎麼可能找不到翻身的機會?

    既然她不肯說。那她也沒必要一直問了,總會好的吧。

    兩人寒暄一番,顧懷柔一直是眼含敬意地看著桃花,再也沒有以前的防備和猜疑。

    她的眼神太炙熱了,桃花也就很快明白,顧懷柔是真的服了她了。這次上船,沒給自己留逃生的小船,而是全心全意地選擇相信她、跟隨她。

    “娘子回去好生休息。”送她出門的時候,顧懷柔還道:“等我這禁閉之期過了,一定去爭春看你。”

    “好。”桃花點頭,笑著朝她頷首之後,便帶著青苔離開。

    春意越來越濃,後院裡走動的人也就多了。剛經過花園,桃花就瞧見了個有些面生的女子。

    “那是誰?”

    青苔跟著抬眼看了看,道:“許是段娘子吧,府裡人常說她愛花。就是身子不太好,不喜歡跟人來往。”

    段娘子?桃花挑眉,腦子裡飛快地回憶了一下看過的花名冊。

    段芸心,治粟內吏之女。這名字她應該早就看過,沈在野一開始企圖給她引人妒忌的時候,擠掉了兩個人的侍寢機會。一個是孟蓁蓁,還有一個就是段芸心。

    只是,孟蓁蓁的反應頗大,一下子就跳到她面前來了,但是段芸心沒有,一直沒正式見禮不說。好幾次在眾人集聚的時候碰面,都沒正眼看過彼此。

    是個不愛惹事的人麼?

    想了想,桃花帶著青苔就往花園裡走。畢竟都是後院的人,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

    段芸心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著,一邊欣賞花園裡的花,一邊小聲說著什麼。桃花走近的時候,就聽得她道:

    “春意濃了,院子裡花草也就雜了起來。爺對有些花是過敏的,等會你回去的時候,拿瓶子新做的藥,給爺送去。”

    旁邊的小丫鬟應了,低聲道:“今晚爺是在海棠裡歇息,那位的性子一直不太好,咱們要不明日再送去?”

    “無妨的。”段芸心抿唇:“是為爺好的東西,自然是越早給他越好。如今孟氏不在了。秦娘子也未必會那般針對咱們,大不了你就多賠賠禮,讓她體諒一二。”

    聽著這話,桃花就頓住了步子,繞到了旁邊的假山後頭去。

    “主子?”青苔小聲問:“怎麼了?”

    “她們在說事情,咱們這樣過去似乎不太好。”桃花抿唇:“而且聽起來,段娘子跟孟氏曾經交情不錯,那與我就有些尷尬了。”

    孟蓁蓁先前畢竟是擔著“陷害姜娘子”這罪名的,後來顧氏假孕之事真相大白,但孟家上下遭殃,沈在野也就未曾給她平反,依舊默認此罪。雖然不關她什麼事,但是在孟氏的朋友眼裡。估計也不會把她當什麼好人。

    這招呼不打也罷。

    “回去吧。”看人走遠了,桃花擺手道:“屋子裡還有點心沒吃完呢。”

    “是。”

    爭春裡安靜得很。桃花進屋坐下,看著盤子裡的點心,抿了抿唇,拿起來慢慢吃。

    沈在野現在應該是在海棠逍遙,以他那麼粗暴的行為,秦娘子明日怕是去不了淩寒院請安了。

    要說心裡沒半點不舒服那是假的,雖然她知道自己和沈在野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現在畢竟還是在一起的。跟她恩恩愛愛一陣子。又轉去同別人歡好,怎麼都讓她有一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也不算是吃醋吧,就是覺得有點寒心。沈在野那人的心可真冷。這後院裡的女人都是他的,他卻未曾見得對誰有真心。說休就休,說害就害。那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寵倖她們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青苔從外頭進來道:“主子,海棠已經點燈了。”

    點完燈就是侍寢的時候,桃花點頭,打了個呵欠就躺上了床。青苔卻跟了過來道:“奴婢總覺得今日段娘子在花園裡說的事兒,可能會鬧得秦娘子不愉快呢。”

    “怎麼?”桃花閉著眼睛道:“送個東西而已,能有什麼不愉快的。”

    “可她挑的時候不對啊。”青苔道:“現在海棠已經在準備侍寢,定然不會有人理她的丫鬟。一直在外頭站著,秦娘子也不會高興,就像禿鷹吃食,旁邊還守著別的禿鷹一樣。”

    “你這比喻很恰當。”桃花笑了:“不過也不關咱們什麼事兒,讓她們去折騰吧。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

    “是。”

    夜幕越來越沉,丞相府裡和往常一樣寧靜,然而沈在野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一直留在側堂。

    屋子裡黑漆漆的簾子一拉,裡頭自有人替他去寵倖秦氏。他無聲無息地隱到院子後頭,皺著眉問:“出什麼事了?”

    湛盧小聲道:“瑜王差點被暗殺,皇上連夜召人進宮問情況,景王有些慌了。”

    “這點小事他也能慌?”沈在野黑了臉:“以前是我高看他了。”

    “這怪不得景王,因為陛下慌了,看得出對瑜王舐犢情深,景王難免擔心瑜王借此機會再翻身。那邊的意思,是想您能暗中過去一趟,當面商量該怎麼做,明日一早恐怕就得行事。”

    微微抿唇,沈在野點了點頭。反正晚上的時候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你去準備,小心別讓人看見了。”

    “是。”

    湛盧出門,左右看了看,院子裡的人都歇息了,沒敢打擾秦娘子侍寢,院子外頭自然也是一片寂靜。於是他便放心地去準備馬車,然後回來請沈在野出門。

    丞相府裡晚上是不會有人亂走動的,所以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仔細看看周圍。

    躲在牆角拐角處的小丫鬟手裡還捏著藥瓶,驚訝地看著丞相出門,又看了看海棠。

    她來這裡很久了,奈何海棠裡的人根本不讓她進去。想著自家主子的吩咐,也就只能等三更天爺起身的時候再送了。

    結果沒想到,卻看見這麼一出。時辰還沒到呢,爺怎麼就走了?

    想了想,小丫鬟乾脆就在這裡守著,看爺什麼時候回來。

    三更天的時候桃花就醒了,看看外頭的天色,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大概是兩個人睡太久了,她一個人的時候抱枕頭都不習慣了吧。翻來覆去到了四更天,還是睡不著,桃花乾脆就起身,披衣出去走走。

    青苔仍舊在沉睡,外頭的月光皎潔極了,桃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院門就往花園的方向走。

    所以說人這一生裡,有很多東西是命中註定的。姜桃花的睡眠品質一直很好,也從來沒半夜醒過,偏巧就是今夜醒了,偏巧還想出來走走,偏巧走到側門附近的時候,還遇見了剛從外頭回來的沈在野。

    沈在野也是一向少在晚上出去的,為了保險起見,他都會在被寵倖的女人院子裡休息,直到三更天離開。可偏巧今夜出了事,必須讓他出府,偏巧事情還有點複雜,讓他四更天才能回來,偏巧回來的時候,還好死不死地撞上了晃蕩的姜桃花。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對方是在做什麼。不過沈在野的反應還是比桃花快一步,上前卷起她就推開了旁邊小黑屋的門。

    “你在這裡幹什麼?!”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緊張,沈在野盯著她,惡狠狠地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2:03

第二十九章

    桃花被嚇懵了,眨巴眨巴眼睛,無辜地道:“妾身睡不著,出來隨意走走……”

    “你騙得了誰?”沈在野皺眉:“一旦睡著,你什麼時候半夜醒過?隨意走走,怎麼就走到側門來了?”

    桃花當真很冤枉:“爺,從爭春去花園,側門這條路是必經的啊!”

    “……”抿抿唇,沈在野道:“你這女人,讓我不敢輕信。”

    “爺還讓妾身覺得不可思議呢!”趁著四周一片漆黑,桃花終於壯著膽子朝他翻了個白眼:“大晚上的,您不是該在海棠麼?怎麼跑到府外去了?”

    “這個你管不著,但是有一點你要知道。”眯了眯眼,沈在野沉聲道:“我出府的事情是秘密,你若是敢讓第二個人知道,那你就完蛋了。”

    縮了縮脖子,桃花撇嘴:“您不見了,秦娘子也是會知道的吧?”

    “這個你不用管。”沈在野道:“我自有讓她不知道的法子,一旦消息走漏,那我便只能拿你是問。”土農以技。

    “妾身明白了。”扁扁嘴,桃花舉起雙手道:“妾身發誓,一定替爺保守秘密。”

    斜她兩眼,沈在野點了點頭:“莫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放心吧您呐!”打了個呵欠,桃花淚眼婆娑地道:“本來還睡不著的,但是一看見您,不知怎麼的睡意就回來了。要是沒別的事,那妾身就繼續回去休息了。”

    “嗯。”應了一聲,沈在野打開門,帶著外頭的湛盧,跑得比她還快。

    奇奇怪怪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丞相這種位子上的人,秘密更是不會少,所以桃花也沒打算刨根問底,今晚就當沒見過他便是。

    回去爭春,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梳妝打扮,便去淩寒院請安。

    府裡請安的規矩是一直都有的,但姜桃花沒怎麼去,要麼就是不在府裡,要麼就是有傷在身,請不了安。所以這次過去,倒是讓裡頭坐著的人覺得新鮮了。土農節號。

    “喲,姜娘子竟然來了。”秦解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太陽今兒可能是從西邊出來的。”

    包括梅照雪在內,屋子裡一共坐了四個人,柳香君是一早就過來了,正微笑著看著她。旁邊還有個人,卻是昨兒在花園裡見過的段芸心。

    桃花沒來得及仔細看她,還是先給夫人見禮:“妾身請夫人安。”

    梅照雪笑著抬手:“難得你過來一趟,先坐下吧。”

    “是。”

    段芸心旁邊的位子還空著,桃花過去就先朝她頷了頷首:“段娘子有禮。”

    “姜娘子有禮。”段芸心細聲細氣地道:“一直沒仔細瞧過。今日方得一見,娘子真是傾國之色。”

    先前青苔說什麼來著?段芸心身子不好,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桃花一邊笑著坐下一邊腹誹,瞧這話說得多順溜啊,哪裡像不善交際的模樣了?

    “這院子裡還有好多姐妹都沒仔細瞧過咱們姜娘子吧?”秦解語笑著掩唇:“真該都來瞧瞧,也好勉勵自個兒,沒有這般的傾國之色,就要多在別的地方下功夫,才能得到爺的歡心了。”

    柳香君失笑:“聽聽娘子說的這是什麼話?爺昨兒可還是在您那兒歇的呢。”

    一提起這個,桃花就忍不住打量了秦解語兩眼。

    沈在野昨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的門,所以到底是寵倖她了還是沒寵倖啊?

    嬌俏一笑。秦解語揉著帕子道:“一時運氣罷了,爺大概也是想起許久沒去我那院子了,所以順便去瞧瞧雜草長得有多高。”

    “娘子莫謙虛。”柳香君道:“誰不知道爺昨兒破天荒在海棠留到了五更天啊?往常侍寢,可都是三更就回臨武院的。”

    說到這裡,又看了姜桃花一眼,掩唇道:“妾身說的往常可沒包括咱們姜娘子,爺在爭春一連呆上好幾天也是尋常之事。”

    秦解語臉上似笑非笑,看著桃花道:“是啊,爺在我院子裡留到五更天就已經是稀罕事了,在姜娘子看來,怕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

    桃花有點驚訝,看了秦解語兩眼,試探性地問:“爺當真在海棠留到了五更天?一直都在?”

    “你這問的是什麼話?”秦解語撇嘴:“難不成爺中途還上哪裡去不成?”

    “……”桃花沉默了。

    秦娘子不是傻子,沈在野就算有再好的理由,中間離開過。她也應該知道才對,怎麼會什麼都沒察覺?況且看這樣子,當真是承過恩的,臉色比往常紅潤不少不說,眼裡也都是情意。

    沈在野難不成還會分身術?

    “大早上的,就不能換個話頭麼?”梅照雪開口了,淡淡地道:“一屋子的酸味兒,也該通通風。”

    秦解語一愣,連忙坐直了身子,笑道:“夫人說的是,妾身跟她們開玩笑呢。爺是大家的,寵誰不寵誰,我們有什麼好爭的?”

    桃花也頷首。恭敬地道:“秦娘子說的是。”

    秦解語悄悄白了她一眼,臉上有些得意,又有些高傲。下巴揚得高高的,像極了一隻孔雀。

    前些天她的眉目間還滿是怨氣呢,現在這底氣,肯定也只能是沈在野給的了。那麼問題來了,沈在野是如何做到半夜離開海棠,還沒讓秦解語察覺的呢?

    沈在野正在朝堂之上,安靜地看著上頭的帝王。

    景王和瑜王都跪在大殿中間。瑜王手臂帶傷,臉上也有劃痕,景王面無表情,低垂著頭。兩人已經進行過一輪爭辯了,現在就是皇帝下定論的時候。

    瑜王府昨晚遇刺,有證據指向景王,景王大呼冤枉,已經憑藉他給的證據證明了清白。現在有臣子提出的問題是——瑜王被幽禁,護衛難免疏漏,恐怕未到三個月,瑜王性命不保。

    皇帝臉色不太好看,心裡恐怕是正在斟酌。

    沈在野知道,皇帝是很想寬恕瑜王的,奈何景王死咬著不放,讓他不悅的同時,也讓他開始懷疑要害瑜王的人是不是真的跟景王有關係。

    對這種護短的皇帝來說,自己兩個兒子手足相殘是最可怕的事情,然而東宮之位誘惑太大,引起爭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罷了。”許久之後,明德帝終於開口了,看著下頭的兩個王爺道:“朕會讓人加強對瑜王府的護衛,無垢就先回去吧。至於無垠,既然與此事無關,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兒臣謝過父皇!”兩個皇子一同行禮,景王沒有多高興,瑜王也沒有多傷心,反正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

    下朝之後,皇帝把沈在野一個人留在了禦書房。

    “愛卿覺得,朕是不是早立太子為妙?”帝王擔憂地問:“再這樣讓他們爭下去,恐怕會招致兄弟鬩牆。”

    “陛下心裡可有人選?”沈在野拱手問。

    輕輕歎了口氣,帝王道:“先前朕是覺得無垠乃可造之材,但最近發覺,他的心思不純,時常走些邪門歪道,甚至對自己的兄弟都能下手。這樣的人,恐怕當不了仁君。”

    “但是除了景王,朝中其他王爺,似乎也沒有合適的了。”沈在野微微一笑:“陛下心裡應該有桿秤。”

    “是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明德帝想了一會兒,道:“不如就先讓無垠監國試試,丞相覺得如何?”

    沈在野低頭:“臣覺得可行。”

    王爺監國,那地位也就跟太子差不到哪裡去,此旨一下,瑜王哪裡還坐得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22:13

第三十章

    明德帝抬頭,盯著明亮的窗戶思忖良久,然後起身到書桌前,開始提筆寫旨。

    半個時辰後,沈在野跨出禦書房,景王已經走了,可稀奇的是,瑜王竟然在不遠處等著他。

    “王爺還未回府?”

    穆無垢似笑非笑地拱手:“本王特意等著丞相。”

    “哦?”心裡一跳,沈在野看著他:“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本王覺得丞相乃我大魏第一忠臣,十分忠於父皇。”穆無垢眼裡的神色很深,盯著面前這人,態度有些古怪:“只是,好僕不事二主,別說父皇正當盛年,就算他已經遲暮,東宮要繼位,那也得在新皇登基之後,您再效忠於新主。要是表面忠於父皇,私下卻對某個王爺有偏意,恐怕有些不妥。”

    這個某個王爺就算他不明說,也只會是景王。

    沈在野微微眯眼,他面上的功夫是花了心思在做的,在外人看來,他對眾位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瑜王上次也承著他的搭救之恩,如今怎麼會突然來說這樣的話?

    “沈某有些不明白王爺的意思。”笑了笑,他問:“王爺可能說得具體些?”

    瑜王輕笑,湊近他一些,道:“具體些就是,昨晚若沒有丞相相助,今日本王就不會被景王兄壓在府內,繼續幽禁了。本王覺得丞相可能是迫于景王兄的威脅,不得不幫忙,也不打算與丞相計較。但還望丞相當好百官表率,莫涉奪嫡之爭。”

    心下一沉,沈在野垂了眸子。

    瑜王怎麼會知道他昨晚去幫景王了?

    “話說多了沒意思,不過本王是真心仰慕丞相之高德,所以才會等在這裡。”穆無垢深深地看著他道:“將來的皇位會落在誰的頭上還未可知,丞相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沈某明白了,多謝王爺寬恕。”拱了拱手,沈在野滿臉愧疚地道:“有些話沈某也無法說得太清楚,但王爺要明白,沈某效忠之人只有皇上一人。”

    微微頷首,穆無垢道:“本王相信丞相。”

    兩人對著行了禮,瑜王便轉身先走了。沈在野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拳頭也漸漸握緊。

    他是一早就知道這世上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的,可是,如今竟然傻到去信了一個女人。

    他昨晚出府的事情,除了姜桃花,沒人會知道。姜桃花打起算盤來比他還精明,現在又在盤算什麼?

    一路帶著怒氣回府,沈在野很想直接沖去爭春問個清楚。可是下車的時候被涼風一吹,又稍微清醒了些。

    他會不會冤枉她了?畢竟她不認識瑜王,在這京城又沒有任何人脈,怎麼把消息傳出去的?

    仔細想了想,沈在野還是轉身,先去了守雲。

    段芸心有些意外,迎著他進門,輕聲問:“爺怎麼一下朝就過來了?”

    “許久沒來看你,順路來看看。”微微一笑,沈在野看著她道:“身子好些了麼?”

    “好多了,謝爺關心。”段芸心笑了笑,看起來有些不安。

    沈在野沒說話了,就這麼盯著她,眸子裡充滿探究。

    段芸心自進府以來話就甚少,也沒在他面前搶過什麼風頭,在沈在野心裡,她其實算是個很懂事不爭的女子。

    但是他不傻,也沒忘記段芸心是治粟內吏段始南家的女兒,而段世南。私下與瑜王的聯繫可是不少,說是黨羽都不為過。這府裡要是有人往瑜王那裡傳消息,先問段芸心總是沒錯的。

    他沒有任何證據能指證段氏,所以上來先用的就是沉默戰術,看能不能逼她自己認錯。

    “爺……”片刻之後,段氏的腿都有些站不穩了,臉色蒼白,額上也出了冷汗,看起來十分慌張:“爺想問什麼,不如直接問,何必這樣嚇唬妾身?”

    微微一笑,沈在野看著她道:“比起問,我一向更喜歡主動招供的人。”

    “……”神色看起來更加不安,段氏手裡的帕子都快被揉爛了,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十分無助的氣息,軟弱又驚惶。一瞧就知道當真是有什麼事瞞著他的。

    “還不肯說?”收斂了笑意,沈在野看著她道:“是要我去查從昨晚到今早的出府記錄?”

    “爺!”段芸心跪了下來,愁眉緊鎖,模樣好生可憐:“您不用去查…妾身,妾身認錯!”

    心裡微沉,沈在野的目光瞬間淩厲了起來:“你認什麼錯?”

    “您聽妾身說。”段芸心咬牙,眼裡滿是淚花:“妾身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的,今天芙蕖天沒亮就跟廚房的丫鬟約好了一起出府買菜,剛走到路上卻聽見了些消息……芙蕖是妾身娘家帶過來的丫頭,慣常聽父親的話,一有什麼消息。就…就傳出去了。回來告訴妾身是與爺有關的,妾身才知道她做了這樣逆主的事。”

    在路上聽見的消息?沈在野手微微捏緊:“她人呢?”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已經收拾包袱回了妾身娘家了。”

    跑得倒是挺快,可跑之前也該說說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吧?沈在野有些惱怒,伸手就砸在了旁邊的紅木桌上!

    “爺?”段氏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縮了縮。土農投劃。

    沈在野起身,一句話沒說就往外走。湛盧跟在他身邊,看了他好幾眼,小聲道:“這次奴才也能猜到爺的想法,爺是知道消息肯定是姜娘子走漏的,所以生氣了。”

    “湛盧。”

    “奴才在!”

    沈在野回眸,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再敢亂猜爺的心思,爺會拔了你的舌頭!”

    湛盧:“……”

    為什麼啊?開始要他猜的也是他,現在猜准了又要拔他舌頭?委屈地捂住自己的嘴。湛盧悶不做聲地低頭跟在後頭,心想都說女人善變,自家主子比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沈在野沒去爭春,直接回了臨武院,關在屋子裡發了兩個時辰的呆。

    下午的時候,桃花興致勃勃地做了桃花餅,帶去書房請安。她想的是,沈在野就算不寵倖她,那搞好搞好關係也是很有必要的。要是這位大爺一直生她的氣,那對她可沒半點好處。

    可是,剛想進書房,竟然還是被湛盧攔住了。

    “我就送個點心。”舉了舉手裡的盤子,桃花笑著道:“不會耽誤爺做事的。”

    “娘子請回。”湛盧搖頭道:“爺不想見人。”

    又不是得了天花。有什麼不想見人的?桃花撇嘴,端著盤子在門口晃蕩了好一會兒,不高興地問湛盧:“你確定我不能進這門?”

    “是。”湛盧嚴肅地點頭。

    “那好。”桃花點頭,後退兩步朝青苔小聲嘀咕:“拖住他!”

    青苔應了,上前與湛盧對峙。湛盧皺了眉:“娘子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讓她在這兒守著而已,看爺是不見我一個人,還是所有人都不見。”桃花笑眯眯地說完,竟然端著盤子出了臨武院。

    湛盧很不安。因為青苔是會武之人,而且未曾切磋過,不知道深淺。就她身上散發的這種氣息來看,怎麼都像是想硬闖!

    無奈,他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這丫鬟,生怕給了她什麼破綻,讓她闖了進去惹主子生氣。

    湛盧和青苔是差不多的人,武力值很不錯,腦子不太夠用。他完全沒想過姜桃花為什麼會轉身出門,一心只撲在防備青苔身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7:37

第三十一章

    桃花端著桃花餅出門,繞到書房後頭的院牆外,想了想,把一碟子餅都倒進袖袋裡,然後拎著盤子就開始爬牆!

    相府的院牆還是沒有宮牆那麼誇張的,爬上去也只是有點費力而已。一炷香之後,姜桃花輕手輕腳地落在了院牆之內,然後重新把桃花餅拿出來,擺好盤。

    這年頭,她給別人送吃的,竟然還這麼難!也是她有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要不然沈在野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餅了!

    在心裡誇獎了一下自己,桃花飛快地跑到窗邊,一伸爪子就把窗戶給拍開了!

    沈在野正皺著眉在看摺子,窗戶就在他的左手邊,冷不防被人拍開,嚇得他差點將摺子飛了出去。

    “你幹什麼!”

    看清來人,他臉色更沉:“這府裡的規矩,是不是對你半點不起作用?”

    桃花一驚,感覺沈毒蛇今天好像格外暴躁,她是不是不該硬要來的?

    可是,難得她親手做出來這麼好吃的點心,一沒糊二沒多放糖,連青苔都說好吃,就想給他嘗嘗而已,怎麼跟要了他命似的反應這麼大?

    “妾…妾身給您送個桃花餅。”桃花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捧過去,抬眼看著他道:“湛盧說不能進門,所以妾身才選擇了窗戶,又不是要進去,爺別這麼凶啊……”

    瞧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嘴扁著,像是做了好事還被大人罵的小孩子,無辜極了。

    要是以前,沈在野說不定就心軟了,可是今日,他的臉色實在好看不起來,就這麼睨著她,冷冷地道:“拿回去,沒有我的吩咐,你別過來了。”

    “……”歪了歪腦袋,桃花問:“妾身做錯了什麼事嗎?”

    “你很聰明。”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是不會做錯事的。”

    就算當真做錯了,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也能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所以他根本連說都懶得說。

    桃花有點反應不過來,手高高地舉著,盤子都微微有些顫抖,眼神茫然極了。她張嘴想問,可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想了想,還是厚著臉皮把餅往他懷裡一塞:“那爺嘗嘗吧?嘗了妾身就走!”

    眼神一沉,沈在野揮手就將盤子扔在了書桌上,頗為不耐煩地看著她,朝外頭喊了一聲:“湛盧!”

    還在跟青苔對峙的湛盧連忙跑了進來,一看這情況,嚇了一跳:“姜娘子,您不是離開了嗎?”

    “我又回來了啊。”桃花乾笑兩聲,被沈在野渾身的戾氣震得心裡撥涼撥涼的,退後兩步道:“不耽誤爺辦事了,妾身告退。”

    說完,跟兔子似的跑得飛快。

    沈在野不悅地睨了湛盧一眼:“你這樣辦事,讓我怎麼放心?”

    湛盧連忙跪下,很是認真地道:“爺放心,除非有您的吩咐,否則奴才以後定然不會再讓姜娘子靠近這院子!”

    抿了抿唇,沈在野揮手:“你出去吧,讓人在院牆上加點釘子玻璃。女人都可以隨意翻的牆,怎麼讓我安心。”

    “是!”湛盧應了,連忙退出去。

    門窗都重新關上了,沈在野回到桌邊,看了一眼那桃花餅。粉嫩嫩的顏色,看起來應該很好吃,只是,誰知道她會往裡頭放什麼東西呢?

    回爭春的路上,桃花很鬱悶,她不明白沈在野在抽什麼風,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這樣。興許是因為朝政之事煩擾,所以連帶對她沒好臉色?

    那最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好了,免得被殃及。

    “主子。”青苔更擔憂了:“爺是不是討厭您了?”

    “有可能。”聳聳肩,桃花道:“咱們安靜一段時間再看看吧,反正顧氏是一定會得寵的,有她在,咱們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是。”

    她這猜測是很准的,沈在野當晚就去了溫清。

    顧懷柔在院子裡迎接的時候,忍不住驚歎,桃花說今日爺會寵她,爺還真就來了。她到底是有多瞭解爺的想法啊?

    “妾身惶恐,還在思過期間,竟然得爺恩寵。”低頭行禮,顧懷柔小聲道:“這是不是與規矩不合?”

    “這相府都是我的,什麼規矩能管到我頭上來?”沈在野輕笑,伸手扶她起來道:“你父親最近幫了我不少的忙,再委屈他女兒,我豈不是成負心人了?”

    顧懷柔一笑,很是高興。父親肯聽話,那她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了。

    院子裡其他的人自然是不滿的,憑什麼顧懷柔還在受罰都能侍寢?可侍寢的第二日,沈在野竟然宣佈,免了顧氏全部的罪責,只要她一心向善,便既往不咎。

    “簡直荒唐!”柳香君扶著段氏在花園裡走,邊走邊道:“這樣看來,爺是當真沒把孟姐姐放在心上了。”

    段芸心輕輕歎了口氣:“這不是很正常麼?若爺將蓁蓁放在心上,就不會那麼草率地休了她了。”

    “可這樣一來,府裡規矩何存?”柳香君不悅地道:“犯了那麼多大錯的人,先是繼續留在了府裡,後竟然連懲罰也沒了,還得爺寵倖!”

    “你在府裡也有一段時間了。”段芸心看了她一眼:“難道還看不明白。這府裡從來沒什麼規矩,都是相爺一人說了算。”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如此一來,若是爺偏私顧氏,那這塊石頭豈不是一直踢不開了?

    柳香君很愁,她當初是選擇了拋棄顧氏,投靠這段娘子的。可如今顧氏翻身了不說,還愈加得寵,豈不是打她的臉麼?

    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麼,段芸心輕輕一笑,道:“你急個什麼呢?風大的時候不能出門,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且等等吧。”

    輕輕點頭,柳香君眉頭未解,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府裡形勢風雲變化。沈在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裡,寵倖了顧氏、秦氏、段氏,可就是一次也沒去過爭春。

    顧懷柔得寵之後,氣色好了很多,身上的衣裳和頭飾也華貴了些。只是坐在桃花面前,神色擔憂得很。

    “娘子是不是哪裡得罪爺了?”

    桃花聳肩:“我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他突然就不想理我了。”

    並且連解釋和詢問的機會都不給她,每次她去臨武院,都會被攔在外頭。剛開始桃花覺得很委屈。可是後來也就想明白了。他應該是在忙吧,而她不但幫不上忙,還有可能壞他的事,所以他防著她了。

    但是,想通是一回事,釋懷又是另一回事。本來她覺得沈毒蛇是嘴硬心軟的人,現在看來,心是一點也不軟的。

    他不想見她,那她也沒必要一直折騰了,好吃好喝地過著也不錯。

    “這也不是個辦法。”顧懷柔皺眉:“要不我還是去說說吧?”

    “你好生攬住自己的恩寵就得了,別沾我這一身晦氣。”桃花抿唇:“眼下府裡似乎又三足鼎立了,你還有精力擔心我?”

    顧懷柔一愣,很是茫然:“什麼三足鼎立?”

    “你沒看出來?”嘴角抽了抽,桃花伸手拿過桌上的三個小茶杯,擺在一起道:“秦氏、段氏、你。你們三人如今包攬了相爺的恩寵,府中其他人也是會看形勢的,比如前些日子就有侍衣去你院子裡投誠了,也有人選擇了其他兩位主子。孟氏沒了,府中兩分之局崩塌,你因禍得福,占得一席之地,還不長點心,定然是會被其他兩位擠下去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7:41

第三十二章

    顧懷柔錯愕,盯著桌上那三個茶杯,喃喃道:“所以先前那些人來找我,說一堆好話,是想跟著我?”

    “不然你以為她們是閑得慌麼?”桃花搖頭:“這府裡可沒什麼真朋友。都是利益相通就站一邊,利益衝突便是敵人。”

    所以,前些日子桃花讓她給人回禮,算是與人結盟了?顧懷柔咋舌,她還什麼都不知道,一心就撲在怎麼伺候相爺身上,幸虧還有她在……

    “娘子覺得,來找我的那幾個侍衣靠得住嗎?”

    桃花輕笑:“要是靠不住,我怎會讓你去回禮?去你院子裡的兩位侍衣。一個吳氏,是驅虎縣縣令之嫡女。一個馮氏,是長寧郡郡守之庶女,兩人家世背景都不算高,但為人還不錯,只是想找個棲身之地,卻無踩你上位之心。”

    顧氏傻了:“你怎麼知道?”

    “她們的身世花名冊上都有,而為人,你難道不會看嗎?”桃花眼神古怪起來:“人家去拜訪你的時候,你都看什麼去了?”

    “看了一下她們的衣飾和禮物。”

    桃花:“……”

    兩人都沉默了,在沉默之中達成了共識——沒有姜桃花,顧懷柔在這府裡絕對混不下去。

    這個問題她們還算發現得晚的,畢竟當局者迷。外頭的某些人卻是很早就看出來了。

    “與其花心思對付顧氏,還不如將薑氏除了,一勞永逸。”柳香君跪在秦解語面前,笑盈盈地問:“娘子覺得呢?”

    秦解語皺眉,想了想道:“爺現在已經冷落她了,咱們好像也沒別的辦法能把她怎麼樣。”

    “辦法總是要人想的。”柳香君道:“咱們姜娘子與別人不同之處可多了,比如她身為女眷,卻總是與南王見面。要知道,南王可曾是與她有過婚約的人。”

    “那不是爺默許的麼?”秦解語抿唇:“我倒是也聽見些風聲。”

    “爺為什麼默許咱們是不知道的,可姜娘子作為相府女眷,肯定還是有些忌諱不能犯。”壓低了聲音,柳香君看著秦氏道:“娘子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的。”

    沉吟片刻,秦解語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張嘴,倒是挺會挑弄是非的。”

    “娘子過獎,妾身也不過是想為娘子做點事,好在這府裡繼續生存下去罷了。”柳香君一笑,慢慢起身道:“主意是給了,具體要怎麼做,妾身也不能在您面前比劃,您還是自己來吧。”

    秦解語似笑非笑,看著面前這人行禮出去,垂著眸子想了好一會兒。

    又到了南王過府的日子,沈在野一臉平靜地在門口等,見著穆無暇來了,便行了禮:“王爺。”

    穆無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往裡走:“有句話本王想問丞相很久了——丞相最近是病了嗎?”土何爪扛。

    “沒有。”沈在野看他一眼:“王爺怎麼會這麼問?”

    穆無暇認真地道:“你的臉色看起來太差了,而且最近好像很少笑,連父皇今日都在問,說是不是給你的事情太多了,累著了你。”

    沈在野抿唇,忽略了他的問題,反而問他:“皇上什麼時候問的?您也在場?”

    “今日不是頒旨讓景王兄監國麼?”穆無暇道:“所有皇子都在禦書房聽訓,父皇就提了那麼一句。”

    心神微動,沈在野看著旁邊這人:“聽見景王監國的消息,王爺有什麼想法?”

    步子一頓,南王側頭看了他一眼:“能有什麼想法?本王不見得比景王兄差,但父皇對我有偏見,治國理念又與我不同,沒讓我監國,是正常的。”

    四下無人,沈在野請他進了花園的涼亭,坐下來看著他道:“若景王監國是微臣一手促成,王爺是否就會多倚仗微臣一些?”

    臉上一黑,穆無暇皺眉道:“你又在打什麼算盤?”

    “總歸不會是害您的算盤。”沈在野輕輕勾唇:“但王爺一直不肯配合微臣,微臣也有些苦惱。”

    “丞相。”穆無暇看著他,很是認真地問:“你覺得一個人若是要靠別人幫扶到自己什麼也不用做的地步,那人若有朝一日登上帝位,位子能穩嗎?”

    “您不是什麼都不用做。”沈在野抿唇:“好好學習皇上的治國之道就對了。”

    臉上浮現出了些惱怒,穆無暇起身拂袖,雙眸似箭地看著他:“丞相把無暇當工具,當木偶,從未考慮過無暇真正的感受。這樣的你,想讓我倚仗,真是癡人說夢!”

    氣氛瞬間僵硬了起來,沈在野沉了臉,一瞬間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依他的安排,南王不出兩年就能位及東宮。可現在他不配合,自己就得多走許多的彎路,他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薑氏上次春日狩獵受傷了吧?”穆無暇轉頭道:“我想去看看她。”

    提起桃花,沈在野心情更差,悶聲道:“都這麼長時間了,傷口早就好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她畢竟是內眷,王爺還是少見為好。”

    “本王把她當姐姐而已。”穆無暇道:“連見面都不成了?”

    姐姐?沈在野冷笑,他的姐姐可沒姜桃花那麼詭計多端。

    這邊開始僵持,另一邊的爭春,桃花剛剛打扮好。

    南王來了,按理說就算沈在野不待見她,那小王爺也會想見她一面的,所以還是打扮打扮,再送小王爺一隻剛繡好的枕頭。

    “姜娘子。”沒等一會兒,外頭就有人來傳話了:“相爺請您送點心去花園。”

    “好。”桃花點頭,讓青苔捧著點心,自個兒抱了個枕頭,高高興興地就朝御花園去了。

    沈在野想阻攔的事情,就算是南王也擰不過。穆無暇正氣得要走,卻聽見花園門口有人喊了一聲:“王爺!”

    眼睛一亮,他抬頭,就見薑氏抱著東西站在門口,正沖他笑。

    沈在野臉“刷”地就黑了,站起來看著走過來的姜桃花,眼神淩厲。

    他其實有大半個月沒看見她了,乍一見,她好像清瘦了些,身子也單薄了,不知道是不是沒好好吃東西。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沒傳召,她竟然敢擅自過來見南王?

    “妾身給爺、南王爺請安!”臉上笑得很燦爛,桃花捧著枕頭就遞到南王面前:“這是給王爺的謝禮,妾身親手縫的,王爺別嫌棄。”

    穆無暇一愣,接過來看了看。藍底銀花的錦繡枕頭,帶著股藥香,裡頭想必塞的都是安神助眠的藥草,味道很好聞,香甜不苦。仔細看看。那銀色絲線繡的應該是團花,很複雜的花紋,明顯花了不少心思。

    “多謝。”微微一笑,穆無暇抱著枕頭看著桃花:“你當真是有心了。”

    桃花一笑,屈膝道:“王爺上次救妾身於危難,這點謝禮不成敬意。”

    沈在野眯眼,冷聲開口問:“誰讓你過來的?”

    “嗯?”側頭看向他,桃花挑眉:“不是爺派人叫妾身過來見王爺的麼?”

    “我沒有。”目光冰冷,沈在野睨著她道:“你怕是自己想過來,故意找的藉口吧。”

    他冷落她許久,想也能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南王過府是一個好機會,聰明如她,當然會好好把握。只是,竟然這樣當著他的面送南王枕頭,她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半點婦德?

    桃花的臉色僵了僵,看著沈在野這沉怒的神色。不用想就知道這背後定然有人作怪。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7:52

第三十三章

    這院子裡的女人是怎麼了?她都失寵大半個月了,還不肯放過她?這樣費心費力地給她扣罪名,對她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啊?

    “你們這是怎麼了?”穆無暇有些意外,站在中間左右看了看這兩個人:“先前感情不還是挺好的麼?如今怎麼見面就吵?”

    桃花很無辜,看了沈在野一眼,歎息道:“男人心,海底針。”

    沈在野冷笑:“分明是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穆無暇:“……”

    有一瞬間小王爺覺得身邊這兩人可能不是當朝丞相和趙國公主,吵起嘴來簡直跟小孩兒沒什麼兩樣!

    “你們有什麼話好好說,別說些沒用的。”他無奈地道:“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薑氏進府也不過才兩個多月。”

    桃花聳肩。無辜地看著沈在野:“不是妾身不願意說,是爺不願意聽,到現在妾身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沈在野嗤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開了葷的和尚,還能繼續吃素?要不是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你連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心裡一涼,桃花有些生氣:“斷頭臺上都還要訟罪呢,殺人也要有個名頭,爺這樣不清不楚就覺得妾身錯了,妾身怎麼認?”

    穆無暇點頭:“話得說清楚一點,不然很容易誤會的。”

    沈在野咬牙,他現在怎麼說清楚?難不成當著南王的面說自己半夜出去幫景王,結果消息被桃花走漏,讓人傳給瑜王了?南王本就不喜歡他私下做這些事。哪裡還能說得出來!

    看姜桃花這一臉無辜的樣子他就來氣,這女人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演技高超得讓他都分不清,這才更可怕。

    桃花本來不生氣的,她與沈在野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信任可言。但是平白被人冤枉,幾個人受得住?好歹告訴她到底是什麼事,讓她當真去做了,也不枉擔著這罪名這麼久啊!

    氣氛緊張又尷尬,穆無暇在中間站著,只覺得頭皮發麻,乾脆拉起桃花的手道:“今日天氣甚好,姜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又出去?沈在野氣不打一處來:“王爺,您得注意身份。別總喜歡跟亂七八糟的人玩。”

    你才是亂七八糟的人,你全家都是亂七八糟的人!桃花當真是生氣了,狠狠地瞪了沈在野一眼,轉頭溫和地看著南王問:“王爺想去哪裡?”

    “隨意走走便是。”穆無暇抿唇,看著沈在野:“本王已經十六歲了,不是什麼不懂事的孩子。什麼人能結交,什麼人不能,本王心裡清楚。”

    “您當真清楚?”沈在野皺眉,指著桃花道:“她是我相府女眷。總與您一起出去,您覺得像話嗎?”

    “說起相府女眷。”眼神微沉,穆無暇不悅地看著他:“姜姐姐到底是怎麼從我南王府的正妃變成了你丞相府的娘子,中間的故事,相爺沒忘吧?”

    沈在野:“……”

    說到底,是他搶了人家的正妃,人家現在就當姐弟在一起玩玩,外頭也沒人認識姜桃花,真要阻攔,也有點不厚道。

    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眼裡卻是冰封十裡:“相爺若是默許,那妾身就出門了。”

    別開頭,沈在野覺得心裡窩火,卻一時拿她沒什麼辦法,只能朝穆無暇行禮:“王爺路上小心,天色不早,半個時辰之後請務必讓薑氏回府。”

    “本王知道。”穆無暇點頭,當即就帶了桃花往外走。

    花園裡空落了起來,沈在野拂袖就砸了桌上的杯子,清脆的聲音響徹庭院,嚇得湛盧後退了半步。

    主子最近真是喜怒無常,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人找到了嗎?”他問了一句。

    湛盧回神,連忙道:“已經在追了,說是回了老家。”

    “那就把她老家翻過來找!”沈在野低喝:“大半個月了都找不到人,府上那些個號稱千里眼順風耳的都是幹什麼吃的?”

    “……奴才馬上去吩咐。”

    沈在野閉眼,伸手揉了揉眉心,慢慢冷靜了下來。良久之後,又問了一句:“府裡最近是沒給爭春送吃的麼?”

    “嗯?”湛盧一愣,抬頭看他:“這怎麼可能,饒是姜娘子不得寵,那也是娘子,府裡不敢虧待。”

    沒虧待,那怎麼會瘦了?沈在野擰眉,心裡煩躁極了,擺了擺手就往溫清走。

    桃花和南王一出府,秦氏瞬間就不鎮定了:“又出去?!”

    還真沒把“避嫌”二字放在心上啊,爺是怎麼想的,竟然也允了?!

    梅照雪微微一笑,剪了枝花插進瓶子裡:“姜氏與南王姻緣未成,是被爺誤斷。爺對他們寬容一些也是正常。但爺心裡是守著底的,只讓薑氏出去半個時辰。”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讓她出去了?”秦氏不高興得很,豔唇嘟著道:“要是出去了就別回來才好呢!”

    捏著花的手一頓,梅照雪看了她一眼,垂眸想了想。

    一出相府,桃花瞬間覺得神清氣爽,上了馬車就忍不住對南王道:“多謝您,這些日子妾身在府裡都快被悶壞了。”

    穆無暇看著她,眼神清澈地道:“姜姐姐好像真的惹丞相生了不小的氣。”

    “他腦子有問題。”桃花脫口而出,隨即瞧見小王爺臉上驚愕的神情,連忙緩和了語氣道:“莫名其妙就生氣了,妾身當真很無辜。”

    “丞相最近是有些不正常。”仔細想了想,穆無暇疑惑地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父皇面前都沒什麼好臉色,聽聞朝堂上還跟人爭執起來,脾氣大得很。”

    摸了摸下巴,桃花道:“妾身只知道女人每個月有那麼幾日會很暴躁,沒想到相爺也會。”

    “哦?”穆無暇好奇地看著她:“女人是為什麼暴躁?”

    “……”桃花乾笑,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面前這還是個小孩子呢,她在胡說八道什麼?

    “沒什麼,您還是別問了。現在咱們要去哪兒?”

    穆無暇茫然地看著她,又看了看窗外:“你既然想散心,那就讓車夫圍著國都繞半圈吧,半個時辰也差不多。”

    “好。”桃花點頭,看著他的目光裡忍不住又多了點慈祥:“妾身給王爺的枕頭,王爺記得用,很舒服的,也不紮人,中藥外頭還裹了蕎麥皮。”

    微微一愣,南王看了看她,語氣有些古怪地道:“你是不是真的把本王當弟弟了?”

    “恕妾身冒犯。”桃花低頭:“但是您實在…讓人很想好好照顧。”

    南王這一張臉雖然星眸劍眉,但到底還沒長開,有些孩子的奶氣,又總是挺直腰杆,一副大人的樣子,像極了她弟弟長玦。

    穆無暇錯愕地看了她兩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個兒,嘟囔道:“你可真奇怪……”

    別人都覺得他脾氣古怪,很凶的,也就只有她看見他會覺得想照顧。

    不過……摸摸手裡的枕頭,他抿唇。這種被人當弟弟疼愛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車行得很快,因為國都較大,就算只在半城裡繞一繞,也需要挺長的時間。姜桃花掀開簾子看向外頭,發現前頭好像是貧民窟,不少衣衫襤褸的人,端著破碗四處躺著靠著,跟內城裡繁華的景象截然不同。

    “這就是大魏國都的傷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8:05

第三十四章

    她旁邊的小王爺低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主城裡的人,才不會管外頭的人餓死了多少,當官的還會去父皇面前吹噓盛世繁華,這些人從來就沒被當成人看。”

    桃花一愣,有些唏噓,不由地問他:“王爺心善,可有在這些地方開粥棚施捨?”

    “沒有。”

    啥?有些意外,桃花轉頭看著他:“為什麼?”土何豐亡。

    她還以為以小王爺這種善心,一定會做這種事的。

    “粥棚救一時,救不了一世。救數十人,救不了全天下的人。”穆無暇抿唇,臉上的線條緊繃起來,眼神格外炙熱:“想救他們,就得坐上皇位才行。”

    桃花一震,下意識地就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跟做賊似的四處看了看。

    “您瘋了?這樣的話落進別人耳裡可怎麼得了?”

    穆無暇眨了眨眼,拉開她的手道:“這裡沒外人,我聲音不大,沒什麼要緊。”

    “王爺連妾身也不防備?”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桃花瞪大眼看著他:“妾身與您相識也不久,您怎麼就肯定妾身不會說出去?”

    歪了歪腦袋,穆無暇一臉天真地問:“你會說出去嗎?”

    “……不會。”

    “那不就得了。”微微一笑,他道:“我看人很准的,什麼人是好人,什麼人是壞人,心裡都清楚,你不用擔心。”

    這倒是,桃花輕輕點頭。比起景王那種睜眼瞎,南王年紀雖小,卻的確會識人。就憑他對沈在野又親近又防備的態度,也知道這小王爺絕非池中之物。

    不過皇位……奪嫡之路向來兇險,這孩子不願按照沈在野鋪的路走,那前頭又會是什麼東西在等著他?

    馬車離貧民窟越來越近了,本是打算從這裡借道過去,然後回相府的。但他們這馬車。一看就知道裡頭坐的是皇親貴胄,街邊躺著的貧民慢慢地都站了起來,跟著車走。

    “不太妙啊。”桃花被四周射過來的視線嚇得放下了車簾,皺眉對外頭的車夫道:“快些穿過去!”

    “是。”車夫應了,使勁一策馬,馬車便飛奔起來。

    南王一愣,正想問怎麼了,卻感覺前頭的馬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彭”地一聲悶響。

    車夫勒馬,車旁的護衛也都緊張起來,有人去前頭看了。回來稟告道:“王爺,撞著人了。”

    瞳孔一縮,穆無暇當即掀簾下馬,桃花皺眉,也只能跟著下去。

    馬前有人被撞出去老遠,嘴裡不停吐著血。車夫嚇得臉都白了,跟在南王身後道:“王爺,這人是突然躥出來的,小的勒不住馬……”

    穆無暇大步走上前去看,旁邊的侍衛勉強將洶湧而至的貧民隔開,給他留出一塊空地。

    被撞的人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臉上髒兮兮的,眼裡也沒什麼神采。邊吐血邊揮手想抓他衣角,卻被旁邊的護衛攔住了。

    那孩子抬頭看向穆無暇,目光觸及他頭上的金冠和一身錦繡的時候。眼裡的神色像洶湧的海水,充滿羡慕和不平,張嘴嗚哇嗚哇地說著什麼。

    桃花抿唇,低下身子湊近他些:“你想說什麼?”

    “他……看起來是個貴人。”小男孩兒又慶倖又帶著些恨意:“撞死了我,就要給我母親一兩銀子,否則……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穆無暇大慟,也蹲下來憤怒地看著他:“你跑出來撞馬,就為了這一兩銀子?!”

    人命這麼不值錢嗎?他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啊,就值一兩銀子?

    大概是被穆無暇這臉色嚇著了,小男孩兒軟了語氣,小心翼翼地道:“那就半兩吧?或者…給…給我妹妹兩個饅頭吃……”

    桃花心裡一震,轉頭看穆無暇,後者眼眶都紅了。伸手捏著那孩子的手腕問:“你母親和妹妹在哪裡?”

    男孩一愣,好像松了口氣,又吐了口血,勉強掙扎著想繼續說。穆無暇盯著他的嘴,卻見那慘白開裂的嘴張合了兩下,手裡捏著的木柴一樣的手腕,突然就失了力。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連忙捏了捏他的脈。

    已經沒有動靜了。

    四周都是貧民吵嚷的聲音,穆無暇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怔愣地看著面前這人,許久都沒動,也沒說話。

    桃花抿唇,有些擔憂地喊了他一聲:“王爺?”

    腳可能是蹲麻了,穆無暇想起身,卻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才看著她,呆呆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他死了,我卻活得這麼好呢?”

    “因為您是王爺,天子之子,而他只是平民,或者說是賤民。”桃花伸手將他扶起來,眼裡也有波浪翻滾,但最後卻只是笑著說了一句:“王侯將相,就是有天生的貴種啊。”

    穆無暇身子微抖,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敢再瞧地上的屍體,只朝旁邊的侍衛吩咐:“將他葬了,找到他的母親和妹妹,一人給兩個饅頭!”

    說完,便拉著桃花回去馬車上。

    外頭的貧民暴動了,有人大喝:“皇家的人就是沒把咱們當人,這都撞死人了,才給幾個饅頭?!”土頁私技。

    “草菅人命的東西!你們會遭報應的!”

    有人開始撿了石子兒往馬車上砸,車身車頂上都是一陣亂響。

    桃花看了南王許久,輕聲道:“王爺真是讓妾身敬佩。”

    “有什麼好敬佩的?”穆無暇的手依舊在發抖:“敬佩本王用四個饅頭抵掉一條人命嗎?”

    “是。”桃花點頭。

    穆無暇皺眉,眼裡帶著血絲看向她。桃花微微一笑,像是安慰一樣地柔聲道:“若您真賠他一兩銀子,恐怕以後想撞貴人家馬的貧民就更多了,死的人也更多,王爺做法冷血,心卻是無比溫熱。”

    喉嚨一緊,小王爺的眼神突然就脆弱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別開了頭。

    頭一次有人理解他,不罵他是瘋子。他真的不是瘋子,只是想法跟他們不一樣罷了。為什麼跟他們不一樣的想法,就一定要被認為是錯的呢?他沒有錯,以後總會一點點向沈在野和父皇證明,他真的沒有錯。

    貧民暴怒,馬車寸步難行,車外的護衛急忙道:“王爺,屬下去衙門找人來救駕吧?”

    “別。”穆無暇皺眉:“去相府找人即可。”

    到衙門找人,那就是京兆尹管轄國都不利,這些貧民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護衛一頓,還是領命去了。桃花聽著車身上下被打砸的聲音,抱著胳膊笑道:“王爺可真是寬厚善良。”

    “不知者無罪。”穆無暇垂眸:“只是連累你了。”

    搖搖頭,桃花笑道:“這樣的經歷倒是挺新奇的。”

    半個時辰是早就過了的,不過今日來這麼一遭,就算她回去晚了,沈在野應該也不會責怪她吧?

    報信的侍衛將話傳給了相府的門房,門房沒去臨武院,倒是飛快地讓人稟告了淩寒院。

    “這可真是出門沒看黃曆。”秦解語站在淩寒院的院子裡,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用告訴爺,讓護院帶些人趕過去就是了。”

    “是。”家奴應了,躬身退下。

    姜桃花是申時出的門,現在已經快到酉時了。一個時辰未歸,違背了相爺的吩咐,回來可有家法要受了。

    臨武院。

    沈在野看了看時辰,問湛盧:“還沒回來?”

    湛盧低頭:“爺息怒,姜娘子與王爺關係一向親近,也許多玩了一會兒。”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8:15

第三十五章

    親近?沈在野冷笑,扯了旁邊放著的一本家規就扔在湛盧面前:“你翻翻看上面寫的什麼?”

    這哪還用看啊,他都會背了。湛盧歎息:“姜娘子在您這裡一向就沒守過這東西,您以前也沒同她計較……”

    “所以就養成了她這無法無天的樣子!”揉了揉眉心,沈在野不悅地道:“你去門口守著,等她回來,立馬把人關去靜夜堂。”

    湛盧一愣:“又關?”

    抬頭看他一眼,沈在野想了想,點頭道:“也對,上次關了也沒見她有什麼覺悟,這次不僅關,連白菜豆腐都別給了,餓兩天再放出來!”

    “……是。”

    先前還擔心府裡是不是克扣姜娘子的膳食,如今又是這位主子自己不給人家飯吃,到底在想什麼?湛盧抿唇,不管怎麼說吧,還是按自家主子的吩咐去辦。

    天色有些暗了,桃花和穆無暇在貧民窟裡堵了許久才被相府的人救出來。兩人在相府門口作別,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南王道:“您回去不用多想,繼續做您想做的事情吧。”

    手裡捏著車簾,穆無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點頭。

    馬車走了,桃花也就轉身準備進府,可剛進側門呢,湛盧就帶著人過來,將她架了起來。

    “怎麼了?”嚇了一跳,桃花皺眉看著他:“這又是幹什麼?”

    “姜娘子,得罪了。”湛盧硬著頭皮道:“相爺心情不佳,說您犯了家規,要去靜夜堂思過兩日。”

    哈?桃花很不能理解:“我又犯什麼家規了?”

    “違背相爺的吩咐,就是犯了家規。”湛盧小聲給她解釋:“您今日的行為,都是在跟爺對著幹。”

    ……低頭想了想,桃花覺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畢竟他沒讓自己去花園,但是她去了。看樣子不想讓她出府,她也出了。說好半個時辰回來,結果也晚了。

    但是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啊,他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全部怪在她身上吧?

    “我能給爺當面解釋一番麼?”桃花問。

    湛盧搖頭,揮手就讓人將她關進了靜夜堂。大門上鎖,裡頭一個人都沒有,上次好歹還有青苔啊,但這次青苔還在爭春,可能都不知道她被關進來了。

    沈在野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桃花覺得很委屈,蹲在院子裡扁扁嘴,差點哭出來。

    她今天已經很慘了好嗎?只是畢竟比南王大,當著小孩子的面也不敢露怯。但那些石頭砸在馬車上、從車簾裡飛進來打在身上的時候,她真是嚇了個半死。自己好歹是宮裡長大的,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本來想著回來被沈在野罵一頓也好。只要罵了之後能抱抱她、安慰一下她,那她就可以原諒他,既往不咎了。

    可是,別說抱了,他連她面都不肯見,又把她關了起來!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到底是打哪兒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桃花伸手抱著自個兒碎碎念:“沒事的,沒事的,他是壞人,咱們不跟他計較……咒他今兒晚上睡覺著涼高熱不退噩夢連連!”

    “啊嚏!”

    臨武院的沈在野打了個噴嚏,皺眉看著湛盧問:“人關進去了?”

    “關進去了,大門已經鎖上,不會有人去送吃的。”湛盧說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自家主子兩眼:“真的要關兩天嗎?兩天不吃東西,姜娘子怕是要餓壞的。”

    “我就是一直對她太溫柔了。所以才養成她如今這種騎到我頭上來的架勢。”沈在野不悅地道:“就兩天而已。餓不死人,兩天一到你記得去開門就好了。”

    “是。”

    背後莫名地發冷,沈在野眯著眼看了看外頭。

    那丫頭現在肯定在罵他吧?他感覺到了。不過隨意她怎麼罵,這頓苦她是吃定了的。

    爭春裡一片慌亂,青苔聽見自家主子被關的消息,想也不想就要往靜夜堂沖。旁邊幾個丫鬟連忙拉住她,皺著眉道:“姐姐使不得!這府裡規矩森嚴,您若是硬來,不僅自己會遭罪,更會連累主子的!”

    氣得直發抖,青苔瞪著她們道:“我不去的話怎麼辦?就讓咱們主子被關在那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非爺心軟,否則誰也沒權力放主子出來。”小丫鬟連連搖頭,將她按在椅子上:“你稍安勿躁吧。說不定爺關上主子一天,就提前放出來了。”

    丞相會心軟?青苔皺眉,想了想也冷靜了下來。她的確是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硬來,只能盼著沈在野念起自家主子的好,讓她少受點罪。

    姜桃花這事兒一出,府裡就熱鬧了。淩寒院和守雲的人都是喜上眉梢,小聲嘀咕著爺的恩寵無常,終於也輪到薑氏遭殃。

    而溫清的顧懷柔卻是坐不住了,就算桃花三番五次跟她強調,不能在爺面前替她說好話,然而第二天,等沈在野下朝回府。顧懷柔還是在門口堵著了他。

    “爺。姜氏何辜?您怎麼就將她關起來了?”迎上沈在野,顧懷柔皺著眉道:“她那般喜歡您,您怎麼忍心懲罰這麼重?”

    喜歡他?沈在野笑了,深深地看了顧懷柔一眼:“你還是在自己院子裡呆著吧,別人的事情就莫要插手了。”

    “可是……”顧懷柔跟著他走了兩步:“爺難道不知道這院子裡是什麼情況嗎?薑氏是遭人陷害的,您既然那般寵愛過她,現在怎麼就不肯相信她?”

    臉上沒了笑意,沈在野淡淡地道:“你這話,先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一次了。懷柔,這院子裡無論是你還是她,都是一樣。不管怎樣寵愛過,不該相信的時候,我都絕對不會相信。”

    顧懷柔一震,呆愣地看著他,腦子裡想起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不免有些唏噓。

    是啊,沈相爺相信過誰呢?上次她被陷害的時候,他不也是半點不肯相信麼?什麼恩寵,什麼憐愛,他從來沒把這些東西當真吧,當真的只有她們這群傻女人而已。

    步子停了下來,顧懷柔無聲地看著沈在野遠去,心裡撥涼撥涼的。

    一路回去臨武院,經過靜夜堂的時候,沈在野步子稍頓,問了湛盧一句:“沒人給她送吃的吧?”

    “回主子,沒有。”

    垂了眼眸,沈在野點頭,繼續往前走。

    靜夜堂裡是有被子的,桃花尚算舒服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肚子就咕咕直叫了。

    她從昨兒傍晚開始就沒吃東西,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忍不住就起身去敲門:“有人嗎?有早膳嗎?”

    沒人理她,事先湛盧也沒說不會給她飯吃,所以桃花就乖乖地回去等著了,想著就算是白菜豆腐,到了時候他們也會送來的。

    結果這一等,就從清晨等到了下午。

    眼前一片花白,桃花連生氣都沒力氣了。沈在野這心狠手辣的玩意兒,看來是壓根沒打算給她吃東西!她上輩子肯定是殺了他全家,不然這輩子哪來的這深仇大恨?先前的恩愛都是喂狗的,她再也不想看見他了!

    窩在被子裡,桃花聰明地選擇睡覺,以保存僅剩的體力,抵抗饑餓。入睡的時候,她詛咒了沈在野九九八十一句,像一個虔誠的法事,做完了才陷入夢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詛咒真的生效了,今日一起來沈在野就有些頭疼,應付了早朝之後,回府就有些發高熱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8:28

第三十六章

    “您這是感染了風寒。”湛盧擔憂地道:“讓大夫來開些藥,先休息一會兒吧。”

    “無妨。”沈在野白著臉,手上還拿著摺子:“最近朝中事務繁多,沒空生病,讓它自己好吧。”

    湛盧:“……”

    病還有不吃藥能自己好的?

    沈在野不是想硬撐,是實在沒什麼辦法。上次幫景王的事情暴露了,瑜王似乎對他頗為不滿。但他畢竟也是想拉攏自己的,所以也沒下什麼狠手,只給他製造了些麻煩。這些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得讓他費點力氣才能處理好。

    這都得怪到姜桃花身上吧,等抓住那傳遞消息的丫鬟芙蕖,他定然要讓她倆一起吃不了兜著走!

    湛盧也不勸了,直接出去讓大夫開藥方,熬了藥再送進去。

    書房裡人來人往,不少官員登門,沈在野也就再也沒去想靜夜堂裡的那人。

    桃花朦朦朧朧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手軟腳軟,壓根不想動彈,可她還是爬出門看了看,想著萬一沈在野良心發現,給她送點什麼吃的呢?

    事實證明沈毒蛇是沒有良心的,院子裡空空蕩蕩,只有雜草和冷風。

    現在餓是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就是頭暈而已。但是她很渴啊,想喝水,找了許久才在後院找著一口井,但是她連把水桶給拉上來的力氣都沒了。

    掙扎了許久,桃花坐在井邊直哭,邊哭還邊把眼淚往嘴裡引,爭取不浪費半點水。

    這哭聲可能是太慘了,黑夜裡不知是什麼東西被她吸引了過來,蹲在屋頂上看了她許久之後,下來伸手就幫她打了一桶水上來。

    桃花愣了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頭喝水,喝夠了才準備看看是誰這麼好心幫她。

    然而,不等她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竟然就踏著井臺飛上屋頂,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了。

    目瞪口呆,桃花看看天再看看井臺上的水桶,忍不住小聲嘀咕:“難道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派了神仙來救我?”

    不管怎麼樣吧,她能喝到水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乾脆就一鼓作氣喝飽一點,然後繼續回去睡覺。

    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在相府房頂上穿梭,最後落在了沈在野的書房裡。

    “回來了?”咳嗽了兩聲,沈在野疲憊地看著他道:“又到了練功的時候?”

    “是啊。”

    伸手扯了面巾,徐燕歸笑吟吟地看著沈在野:“是不是每次我回來,你都挺不爽的?”土引爪號。

    “這是自然。”沈在野垂著眸子道:“不過看在你聞風堂功不可沒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追究。這院子裡新來了人,那人你別碰。”

    新來了人?徐燕歸挑眉,丹鳳眼裡滿是戲謔:“該不會就是靜夜堂裡關著的那個吧?”

    身子一僵,沈在野皺眉抬頭:“你見過了?”

    “見過啊,可憐兮兮的,又餓又渴,連井水都打不上來,坐在那兒直哭呢。”徐燕歸嘖嘖搖頭:“我還以為是丫鬟,想不到是你的人,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呐?”

    眉頭微皺,沈在野抿唇道:“她自找的,你別管就是了,那女人頗會算計,沒事別靠近她。”

    “知道了。”徐燕歸頷首,順手交上一大疊的紙:“你要查的事情都在上頭,該怎麼用怎麼用,我沒有意見。跑了一天,累死個人了,我就在你院子睡了啊。”

    “自便。”伸手接過他給的東西,沈在野認真地看了起來。

    可是,沒看一會兒他就走了神,想了一會兒之後,起身打開門:“湛盧。”

    “主子?”

    “你去廚房……”話沒說出來又頓住,沈在野有點猶豫,自己要是出爾反爾,那丫頭以後豈不是更不把他當回事了?

    不等他說完,湛盧就拍著胸脯保證:“爺放心,廚房裡沒有任何人敢往靜夜堂送東西!奴才都吩咐過了,連爭春那邊也一併下了令。”

    沈在野神色複雜地問了他一句:“薑氏身邊那個功夫甚好的丫鬟,你也管得住?”

    “這個奴才一早想到了!”湛盧道:“已經讓人告訴過她,若是她敢往靜夜堂送吃的,您會更加嚴懲姜娘子。奴才想以她的忠心,定然就不敢送了!”

    考慮得可真周到啊,沈在野看了他兩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

    “主子過獎!”湛盧一本正經地道:“只要是主子的吩咐,奴才一定會拼盡全力!”

    該拼的時候不拼,不該拼的時候瞎拼!

    沈在野咬牙,揮手將門給關上,坐回書桌後頭繼續看東西。不送就不送吧,反正也就最後一天了,讓她餓著好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靜夜堂的院子外頭好像有什麼動靜。

    桃花起身,披了衣裳好奇地出去,就看見有白花花的東西從院牆上頭飛過來,落在地上。

    竟然是個饅頭!

    眼睛一亮,桃花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雖然有點灰,但還是熱乎的,誰這麼好心竟然給她送吃的?

    “青苔?”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外頭沒回答,人可能已經走了。拍拍饅頭上的灰,桃花咽了咽口水。正準備吃。卻頓住了。

    來歷不明的東西,真的能吃?這院子裡牛鬼蛇神那麼多,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她餓得不行了來下毒啊?

    渾身都戒備起來,桃花抱著饅頭就跑回屋子裡,將它放在桌上仔細觀察。

    有毒,還是沒毒?

    拔下頭上的銀簪擦了擦,小心地戳進饅頭裡,銀簪拔出來,沒變黑。

    能吃!桃花眼睛都綠了,拿起來正要往嘴裡塞,卻沮喪地想起,師父說過,這世上很多的毒都是銀針試不出來的。

    還是不能吃!

    熱騰騰的饅頭在桌上慢慢變涼,桃花有氣無力地趴在旁邊。看得眼淚直流。她真的很餓,只是想吃點東西而已,誰來當好人不留名姓啊?好歹告訴她能不能吃,也不至於讓她比沒饅頭還慘啊!

    午時的時候,整個院子裡又開始飄散飯菜香。桃花委屈地盯著桌上那不能吃的饅頭,心裡默默數著還有幾個時辰才能出去。

    結果,院子外頭又有動靜了。

    院牆上吊了個竹籃子下來,桃花接著一看,是兩道小菜,並著一碗飯,一看就覺得口水直流。

    然而,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抓著那繩子問外頭的人:“是誰?”

    繩子一松,人又跑了。

    這年頭都流行做好事不留名?憤怒地看著這兩盤子菜。桃花低頭就在花泥地裡刨了一個坑。邊哭邊把飯菜給埋了。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那些個文人說的“相見不如懷念”是什麼意思了,看見飯菜,比看不見更痛苦,反正她都不能吃,眼不見還心不煩呢。

    晚上的時候,桃花的精神開始恍惚了,坐在井臺上喝著水,呆呆地望著月亮。

    又有黑影從她頭頂閃過,落在了她旁邊。桃花側頭,看了看那扮相十分像刺客的人,也不害怕,就問他:“你是嫦娥嗎?”

    徐燕歸:“……”

    這人一看就是餓傻了,誰見過一身黑的嫦娥?還是個男人,怎麼說也該是吳剛啊。

    伸手遞給她一個饅頭,他低聲道:“我有點看不下去了,給你吃。”

    微微一愣,桃花眼睛裡“叮”地一下亮起兩盞明燈,眼神灼灼地看著他:“你昨天幫我打了水,今天肯定不是要毒死我的,對不對?”

    “為什麼要毒死你?”被她這眼神看得心裡一跳,徐燕歸忍不住輕笑:“沒人捨得讓你死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8:46

第三十七章

    她選擇相信這個人!咽了口唾沫,桃花接過饅頭來,嗷嗚就是一口,眼裡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我真的快餓死了……”

    就沒見過比她更慘的,小模樣長得可人,眼淚汪汪的更是惹人憐惜。要是換做別的身份,徐燕歸肯定是要擁進懷裡好好疼惜一番的。

    可惜,沈在野已經下了不能碰的禁令。

    “你是誰啊?”嘴裡咬著饅頭細細嚼著,桃花這才想起來問了面前這人一句。

    徐燕歸聳肩:“路過這裡而已,何必相識。”

    “該不會是來刺殺沈在野的吧?”桃花眨眼,雙手捏著饅頭,跟小老鼠似的邊啃邊打量他:“看打扮也是個刺客,昨兒沒得手?”

    微微挑眉,徐燕歸看著她問:“你希望我得手?”

    “身為相府的側室,我怎麼會希望你殺了相爺呢?”桃花笑了笑。

    徐燕歸一愣,正想說她被這麼對待,竟然還對沈在野一往情深,可真是難得。結果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得她下一句道:“打個半死不活的就好了,我不介意守活寡。”

    徐燕歸:“……”一個沒忍住,他笑出了聲,聲音在靜謐的夜晚裡顯得格外清晰。

    外頭巡邏的護院恰好經過,當即就斥了一聲:“什麼人!”

    連忙斂了聲息,徐燕歸深深地看了桃花一眼,立刻消失在了夜色裡。

    護院打開門進來瞧,就只看見姜娘子一人坐在井臺上,幽怨地看了他們一眼:“還不許我笑了?”

    “…打擾了。”

    姜娘子是被關傻了吧?怎麼笑起來跟個男人似的。

    桃花翻著白眼看他們關上門,慢慢將饅頭吃完,喝了兩口井水回屋睡覺。一個饅頭雖然不能吃飽,但卻能墊著肚子,讓她終於不用在夢裡都不停找吃的了。

    再次天亮,就是她能被放出去的時候。

    沈在野沒來,只讓湛盧帶著青苔去,將桃花送回爭春。

    “主子。”一看見她,青苔的眼淚就掉個不停:“餓壞了吧?奴婢給您準備了吃的。”

    “嗯,好。”桃花笑了笑,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有什麼好哭的?兩天沒吃東西而已,正好我也不餓,腰還能瘦些呢。”

    青苔哭得更凶了:“您本來就瘦,好不容易長了些肉,如今這麼一餓,臉頰上的肉都快沒了!”

    “哪有那麼誇張。”桃花輕笑:“你別把你家主子想得那麼慘,我挺好的,回去先沐浴更衣,然後好好吃個飯就行了。”

    青苔抿唇,狠狠瞪了旁邊的湛盧一眼,到了爭春,一摔門就將他關在了外頭,然後忙前忙後地伺候桃花沐浴吃飯。

    摸摸鼻子,湛盧無辜地回去覆命。

    “她該知道這府裡規矩有多嚴了吧?”沈在野漫不經心地翻著手裡的冊子:“等休息好,讓她過來請安。”

    “是。”湛盧轉頭想走,想起什麼事情,又回來道:“這府裡不知是誰給靜夜堂裡送了饅頭,今日奴才去看的時候還放在姜娘子的桌上。”

    微微一頓,沈在野頭也不抬地問:“既然送了,她怎麼沒吃?”

    “奴才也不知道,一口都沒動。”

    眼眸裡暗光流轉,沈在野輕笑一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怎麼忘了,那丫頭戒備心那麼重,怎麼可能隨意吃來路不明的東西。罷了,出來都出來了,沒餓死就成。

    喝了洗了澡,喝了細粥,桃花好生打扮了一番,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去臨武院給沈在野見禮。

    “兩日的思過,可悟出了什麼?”沈在野問。

    桃花垂著眸子,臉上掛著笑:“這相府裡爺是老大,一切由爺說了算,任何人不得忤逆。”

    “還有呢?”

    “妾身以後會更加小心,不會掉進別人的圈套,也會更守尊卑規矩。”

    “還有呢?”

    深吸一口氣,桃花閉著眼睛道:“妾身愚鈍,還有什麼請爺指教。”

    打量她兩眼,沈在野抿唇。這人大概是真生他氣了,渾身都是緊繃繃的,再也沒了先前那股子活潑勁兒。

    不過,是她做錯事在先,還能怪他對她狠了?

    “過來。”

    “是。”桃花應著,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沈在野皺眉:“你這是對我耍脾氣?”

    “爺何出此言?”桃花很茫然,終於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妾身哪裡做得與規矩有違了嗎?”

    微微一愣,沈在野沉默。

    先前叫她過來,這人都會高高興興地撲進他懷裡,跟只貓咪一樣蹭來蹭去的。現在規矩是他親手讓她明白的,怎麼反倒不習慣了。

    “既然懂規矩了,那就好好守著規矩吧。”將手收回來,沈在野不悅地道:“你還該明白,既然已經在我相府裡了,就莫要想著為別人出力做事,搭上關係。我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古怪地看他一眼,桃花問:“妾身給誰出力了?”

    “自己做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沈在野皺眉,眼神淩冽地看著她:“那晚我從外頭回來,就只撞見過你一個人,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不要說出去,結果呢?”

    “結果怎麼了?”桃花一臉莫名其妙:“妾身也沒給人說過啊,連青苔都不知道。”

    沒說過?沈在野嗤笑:“所以那晚的消息是自己長了腳飛出去的?”土引樂技。

    桃花皺眉,看了他半晌之後才道:“爺最近對妾身這麼狠,該不會以為是妾身走漏了消息,所以在報復妾身吧?”

    掃了她兩眼,沈在野覺得有些不對勁。是她演技高超,還是中間有什麼誤會?為什麼她看起來像是當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桃花臉上的笑不達眼底,恭敬地看著他道:“雖然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這等黑鍋,妾身還是不想背的。妾身在相府,完全仰著爺的鼻息過日子,是有多想不開才會跟爺對著幹。把明顯只有妾身一人知道的消息傳出去?妾身還不想那麼早死。”

    “這也是我沒想明白的地方,所以讓人去查了,尚且不曾有消息。”沈在野抿唇,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我相信過你一次,但就是這一次的相信,付出的代價不小。”

    “爺說笑了。”桃花眯了眯眼:“咱倆都是相互防備著的,都知道對方比賊還精。您所說的相信,也不過是您自己的判斷,覺得妾身沒有理由出賣您,並不是當真相信妾身本身。若當真相信妾身,您就不會一出事便問也不問就怪在妾身頭上了。”

    這話是沒說錯的,沈在野垂眸。

    他們之間,的確是誰也不會全心全意相信誰,甚至在心裡,他是把她當成一個很厲害的對手的,所以一旦出了什麼事。定然會拿她是問。有時候她的心思和謀算。他不一定能看清楚,故而懷疑的程度也更深。

    但這次,真的是他冤枉她了嗎?

    “爺信妾身也好,不信也罷,反正罰也罰過了,以後您再多防著妾身一些便是。”譏誚一笑,桃花屈膝行禮:“爭春裡比靜夜堂日子好過,爺與其一直擔心妾身做什麼對您有害的事,不如直接將妾身關在裡頭,有吃有穿就行。”

    “姜桃花。”沈在野不悅地道:“你何必跟我賭氣?”

    “妾身沒有賭氣。”桃花無辜地道:“妾身的命都捏在您手裡,哪來的膽子?只是給您出個主意罷了,您聽也好,不聽也罷,想必都有您自己的打算。妾身就先告退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8:54

第三十八章

    說完。看也不看他,轉身就出了門。

    沈在野臉上有些難看,悶頭生了半天的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問了湛盧一句:“該氣的不是我嗎?她這是餓出脾氣來了?剛才沒吃飯?”

    湛盧低頭道:“聽說吃了兩碗粥,兩碟菜,應該是飽了。”

    “給肉了嗎?”

    “給了的。”

    都吃了肉還這麼大火氣?沈在野皺眉,十分不能理解。

    “相爺。”外頭有人進來稟告:“有人已經把芙蕖帶回來了。”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起身往前堂去。

    芙蕖很盡力地在逃了,從那日清晨傳了消息去瑜王府之後就知道會出事,所以收拾了包袱便躲去了鄉下,以為有自家主子護著,還躲得這麼遠。肯定不會被找到了。

    結果她還是低估了相爺手下的勢力。東躲西藏了幾天之後,還是被人逮住了,揪回了相府。

    跪在前堂,芙蕖渾身發抖,看見沈在野的靴子在自己面前出現,整個人直接趴在了地上:“相爺饒命!”

    眸色微動,沈在野坐下來看著她,微笑著問:“你這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了,竟然一上來就讓我饒命?”土匠何號。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芙蕖連連磕頭,聲音都打著顫:“奴婢也是迫不得已,還請相爺寬恕。”

    “你說吧。”沈在野道:“若是這個迫不得已能說服我,那我便不怪你了。”

    真的?芙蕖一喜,連忙道:“奴婢的一家老小都還在段府,有些事情奴婢一旦知道,必定是要跟段府的人說的,所以……那晚撞見爺出府,不知爺去了哪裡,也就跟他們說了說。”

    “撞見?”瞳孔微縮,沈在野眼神陡然淩厲起來:“你在哪裡撞見的?”

    “就……在海棠門口。”芙蕖低頭道:“奴婢本來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給爺送藥的,奈何海棠的人不讓進,奴婢就一直躲在角落裡。沒想到……”

    眼神冰涼,沈在野側頭看了湛盧一眼,後者“呯”地一聲就跪了下去:“奴才該死。”

    當時誰也沒想到那麼晚了角落裡會藏著人,他也沒太注意,的確是失職了。

    沈在野抿唇,深吸了一口氣,瞪著芙蕖道:“你既然是撞見的,為何段氏卻說是有人告訴你的?”

    “是奴婢的錯…奴婢怕惹上什麼麻煩,就給主子說是別人說的。主子倒是什麼也不知道,還讓奴婢保守秘密……但,奴婢實在是身不由己。”

    湛盧聽得眉心直跳,忍不住抬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完蛋了,當真冤枉姜娘子了。

    沈在野的神色還算鎮定,就是眼神有些恐怖,盯了芙蕖好一會兒,對他道:“把她帶下去吧。”

    “是。”湛盧應了,起身就將芙蕖抓了起來。

    只聽見“帶下去”三個字,沒聽見別的處罰,芙蕖心裡還一陣狂喜,以為丞相真的要放過她了,邊走還邊低頭行禮:“多謝相爺!”

    沈在野冷笑,看著她消失在門口,沒一會兒湛盧就回來了,低頭道:“處理妥當了。”

    “嗯。”沈在野坐著沒動,手裡捏著腰上的玉佩摩挲,像是在想什麼事。

    湛盧瞧著,小心翼翼地問他:“爺,既然咱們冤枉姜娘子了,您是不是也該過去看看?”

    “我不算冤枉她。”沈在野悶聲道:“她也的確做錯了不少事,去花園見南王不算錯嗎?回來得那麼晚不算錯嗎?這放在別家是要浸豬籠的,我已經很仁慈了吧?”

    看了他兩眼,湛盧小聲道:“奴才已經問過了,先前的確是有丫鬟去爭春傳話,所以姜娘子才去的花園。至於晚歸……爺當真不去問問是什麼原因嗎?”

    黑了半邊臉,沈在野抬頭看他:“你沒事管那麼多幹什麼?”

    “奴才該死。”湛盧慫了,感覺到自家主子這氣場不對勁,連忙找藉口溜了出去。

    前堂裡安靜下來,沈在野垂著眸子想了許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片刻之後,爭春。

    “什麼?病了?”桃花挑眉看著來傳信的湛盧:“病得厲害嗎?”

    湛盧一臉焦急地道:“很厲害,爺從前天起身子就不舒服,也沒讓大夫好生診治,現在已經又發了高熱。”

    “太好了!”桃花激動地鼓掌!

    什麼叫報應,什麼叫天道好輪回!她的詛咒還是有用的,病死他活該!

    一屋子的人都錯愕地看著她,滿臉震驚。旁邊的顧懷柔伸手就拽了拽桃花的衣袖,笑著對湛盧道:“姜娘子這是高興有機會去照顧爺了,瞧瞧,一時都忘記心疼爺病了呢。”

    湛盧乾笑兩聲,心想他又不瞎,姜娘子這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啊,眼睛都亮了!

    輕咳兩聲,桃花端正了儀態,微笑著看著他道:“爺病得這麼厲害,看見我肯定會病得更厲害,為了爺的性命著想,還是請顧娘子過去吧。”

    顧懷柔一愣,拽著她退後兩步,瞪眼道:“你傻啊?爺一罰你,院子裡的人可都在看笑話呢。這上好的翻身機會送上門,你還不抓緊?”

    無辜地眨眼,桃花道:“我怕我控制不住表情,太高興了,爺會生氣的。到時候又挨一頓罰,那才划不來呢!”

    顧懷柔又氣又笑:“爺是對不住你,可你也不能這樣啊,到底是要在後院裡過日子的。”

    理是這個理,但是她就是很生氣,氣得暫時不想看見他。見著主人會搖尾巴的狗都是聰明狗,但隨時隨地都搖尾巴,半點不會表達情緒,那也活得挺累的啊。更何況她還是個人。

    “姜娘子,您還是快些過去吧。”湛盧無奈地道:“爺說了讓您伺候,旁人也替不了。”

    撇撇嘴,桃花問:“不去有什麼後果嗎?”

    “有的。”湛盧低頭道:“爺說不去就嘗藥,所有苦藥一樣兩份,您在這院子裡先喝完,確定沒問題了,那邊再讓爺喝。並且爺吃什麼,您就吃什麼。”

    ……算他狠!病人只能吃清粥小菜,她好不容易有肉吃,憑什麼要陪他受罪啊?

    眯了眯眼,桃花笑盈盈地道:“好的,我們還是過去照顧爺吧,免得病入膏肓了,還得讓這一院子的人守寡。”

    這是擔心還是詛咒啊?湛盧聽得頭皮發麻,也不敢吭聲,引著這位主子連忙回去臨武院。

    沈在野在床上躺著,臉色不太好看。桃花進去的時候,本來心情還有些不爽,一看他乾裂的嘴唇,立馬覺得心理平衡了。

    “爺~”軟綿綿地喊了一聲,桃花坐在床邊,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您沒事吧?”

    斜了她一眼,沈在野有氣無力地道:“你覺得我這像是沒事?”

    “那妾身就放心了。”

    “什麼?”

    “沒,妾身是說,這樣一來,妾身定然要好生照顧您了。”微微一笑,桃花伸手替他撚了撚被子,看了一眼剛端上來的碗:“先喂您喝藥吧?”

    勉強起身靠在床頭,沈在野瞥了她兩眼:“你表情好歹收斂一點,露出哪怕一絲擔心的神情,別笑得這麼誇張。”

    “妾身一直很擔心爺啊。”扁扁嘴,桃花指了指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您看,都要擔心哭了。”

    這是笑出來的眼淚吧?

    沈在野抿唇,神色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張臉。

    要不是自己先做錯了事,現在他絕對不會忍著,一定會把她扔出去的!不說有多心疼自個兒吧,好歹做做樣子,也別這麼高興啊。他還沒死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9:04

第三十九章

    “爺,來,張嘴。”舀了一芍藥,桃花表情擔憂地往他嘴裡塞。

    沈在野一臉嫌棄地看著她,張口去含藥,冷不防被燙了一個激靈。

    “姜桃花!”舌頭又痛又麻,沈在野壓著脾氣咬牙切齒地道:“讓你喂藥,不是把藥往我嘴裡塞就可以了,要吹涼!吹涼你明白嗎?”

    無辜地眨眨眼,桃花聳肩:“大夫不是常說,藥涼了藥性就會減少嗎?爺還是趁熱喝了吧。”

    “你喝一口我看看。”沈在野眯眼:“趁熱。”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輕聲哄道:“爺聽話,藥是病人喝的,正常人喝了對身子不好。您先把這碗喝完吧。”

    敢叫他聽話?真當他是幾歲孩子不成?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心裡得不斷安撫自己才能壓住怒火。

    他不能生氣。她被冤枉了。心裡有氣是正常的,就讓她撒撒氣好了。

    又一芍藥遞過來,沈在野皺眉,深吸一口氣含進嘴裡,手上用力一扯,將桃花整個人拉過來,低頭就吻了上去。

    “嗷!”

    藥從他嘴裡渡過來,又苦又燙,激得桃花下意識地就將碗給丟了,伸手推他。

    沈在野嗤笑一聲,抬起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睨著她道:“你喝得下去嗎?”

    “廢話!”桃花惱怒地道:“誰愛喝你口水啊,中毒了怎麼辦!”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在野眯了眯眼:“你說什麼?”

    桃花一頓。坐直了身子小聲道:“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是覺得爺在病著呢,萬一傳染給妾身怎麼辦?”

    “身為相府的娘子,你沒有與我同甘共苦的覺悟?”沈在野挑眉。

    “那你有本事先與我同甘共苦啊。”翻了個白眼,桃花小聲嘀咕:“我受罪的時候,你哪兒去了?好吃好喝地過著,分明是有甘你嘗,有苦我吃,當誰傻呢!”

    沈在野一愣,掃了她一眼。

    姜桃花生氣的時候一張臉會鼓鼓的,像個包子,讓人忍不住就伸手去戳。

    想做就做,他真的伸手戳了戳。軟綿綿的。很有彈性。這一碰著,他的眼神就柔軟了下來,朝她張了張手臂:“桃花,過來。”

    戒備地看他兩眼,姜桃花不僅沒過去,反而往後坐了坐:“爺有話好好說!”

    “趁著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過來。”

    “……哦。”挪了挪身子,桃花勉強朝他靠過去些,眼神跟盯壞人似的,看得沈在野又好氣又好笑。

    伸手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他低頭將下巴放在她肩上,輕聲說了一句:

    “別生我的氣了。”

    乍一聽這話,不知怎麼的,桃花覺得委屈極了,眼淚跟泉水一樣地冒了出來,啪嗒啪嗒地落在他肩上,但卻咬著牙一聲沒吭,倔強地梗著脖子。

    想罰她就罰她,想讓她不生氣她就得不生氣?憑什麼啊,他又不是姓玉皇名大帝,臉比天還大?土匠肝號。

    “等明天府裡有貢品過來,聽說有西域的上等羊肉,還有很多好看的綢緞首飾,都送去你院子裡好不好?”

    “不要!”

    “那給你加月錢好不好?連著爭春裡的丫鬟一起加。”

    “不要!”

    “那……”沈在野有些沒轍了,他本就不是什麼會哄女人的人,更不會願意跟女人道歉。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想怎麼樣啊?

    桃花抽抽搭搭了一會兒,抹了淚珠兒就要推開他。可這人的手臂竟然跟鋼鐵似的,怎麼推都推不動。

    “妾身還要繼續伺候爺用藥呢。”桃花撇嘴:“您這樣一直抱著妾身,耽誤了喝藥,萬一病死了是算妾身的還是算您自個兒的?”

    哭笑不得,沈在野鬆開她,沒好氣地道:“你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活著也沒什麼好處。”小聲嘀咕了這一句,桃花拔腿就跑,開門讓外頭的人重新熬藥,然後坐在桌邊,離沈在野遠遠的,生怕他沖過來揍自己。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頗為頭疼,低笑了一聲道:“剛喝了藥,嘴裡苦,你拿點蜜餞過來。”

    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桃花道:“您上次不還嫌妾身給您塞的蜜餞難吃麼?”

    “那我現在覺得好吃了,行不行?”

    “行!”桃花點頭,從袖子裡摸了兩顆梅幹塞他嘴裡:“您是老大,您說什麼都行!”

    張嘴含了梅幹,沈在野掃了一眼她的袖子:“你隨身帶吃的?”

    後退一步,桃花道:“這府裡沒有規矩規定妾身身上不能帶吃的吧?”

    “過來。”沈在野勾了勾手指。

    桃花抿唇,掙扎了半天,還是坐回了床邊,捂著袖口問:“爺有什麼吩咐?”

    懶得同她廢話,沈在野伸手就將她的手扯了過來,拎著袖袋一陣倒騰。

    一個個油紙包跟下雨似的掉了出來,打開一看,雞腿、豬肉脯、花生、饅頭、點心、梅幹……什麼都有。

    桃花連忙撲上去把油紙包都拿回來,盯著他道:“妾身就隨意帶了點兒,沒別的!”

    這還叫隨意?都能吃上兩三天了吧?沈在野失笑,心裡又覺得堵得慌,伸手把人拎到面前來,十分認真地道:“以後不會關著你不給飯吃了。”

    桃花點頭,手上動作不停,將一個個油紙包塞回了袖袋。

    “我是說真的,不會餓你了,你不用帶這麼多吃的。”沈在野抿唇:“以後你想吃什麼就給廚房說,山珍海味都有人給你做。”

    看他一眼,桃花繼續點頭:“多謝爺。”

    沈在野微惱,翻身就將她壓在床上,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手掐著這人的腰,明顯感覺瘦了些了。

    才兩天而已啊,她怎麼跟餓了兩個月似的,倒真讓他覺得愧疚了。

    桃花皺著眉,承受著他的蹂躪,眼神裡滿是擔憂。

    沈在野沒管她,快一個月沒親近了,怎麼也得先吻個夠本。等喘不上氣的時候,他才抬頭睨著她問:“你想說什麼?”

    桃花輕喘,面上泛起桃紅色,眼裡水光瀲灩,當真是誘人極了。

    然而她一開口說的卻是:“爺壓著吃的了!妾身都能感覺到點心被壓碎了!”

    沈在野:“……”

    他能掐死她嗎?煞氣都快控制不住了!就沒見過這樣會惹他生氣的女人,氣氛已經變好了,她就不能說點應景的話?

    心疼地扒拉開袖袋,桃花想看看點心碎成什麼樣子了。沈在野卻伸手就將她外袍給扯了,嫌棄地道:“有什麼好在意的?幾塊點心而已。”

    “那是妾身剛做的桃花餅!”桃花很憤怒:“爺從來不知道珍惜別人的辛苦!”

    輕笑一聲,沈在野低頭道:“你的桃花餅裡全是薔薇花,該叫薔薇花餅吧?也不知道你這名字怎麼取的。”

    “那是妾身親手做的餅,所以叫桃花餅,你管裡頭是什麼花呢!”桃花忍不住頂嘴。

    可是,剛一頂完,她好像就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向身上的人。

    沈在野的眸子是深黑色的,很好看,裡頭像是有一汪暖和的湖水,將她一點點地圍住。兩人靠得很近,呼吸都融在了一起,桃花還想生氣,可一時間,竟然氣不起來了。

    沈在野一笑,溫柔地睨著她道:“你怎麼知道我從來不珍惜別人的辛苦?”

    要是沒吃過,從外頭看,哪裡看得出桃花餅裡是薔薇花?

    姜桃花抿唇,小聲哼哼兩下,渾身的刺總算是順了一些,閉嘴不做聲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9:16

第四十章

    沈在野低頭,含著她的唇瓣輕輕摩挲,像是安撫一樣,一點點地將她炸起來的毛捋順。等身下這人徹底放鬆了,才扒了溫柔的羊皮,跟狼一樣地侵略起來。

    也算是小別勝新婚,沈在野好像比以前更粗暴了,桃花這回沒跟他客氣,該抓就抓,該咬就咬,疼起來了跟只小狼崽子似的咬著他的肩膀不鬆口。

    意外的是,沈在野這回總算沒威脅她了,任由她咬著抓著,也沒吭聲。

    恍惚間桃花覺得,沈在野好像從一條狠毒的蛇,變成了溫和的馬。

    可惜了是個種馬。

    情濃之時,桃花忍不住出了聲,腦子裡不太清醒的時候,好像聽人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錯怪你了。”

    心裡一震,桃花睜眼,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沈在野抿唇,表情平靜得像是根本沒開過口一樣,趁她走神,卷著她就又赴巫山。

    桃花扁嘴,繃著臉很想繼續端一下架子,可到底是在床上,不是她把沈在野弄得神魂顛倒,就是沈在野奪了她的理智。而這次沈在野使詐,一句話讓她沒回過神,這一場仗她就輸了。

    天還亮著,湛盧站在門外,聽著裡頭的動靜,輕咳兩聲,將其他人統統都帶了出去。

    先前還擔心主子搞不定呢,現在看來,自家主子也是無師自通,掌握了讓女人最快消氣的辦法。

    厲害!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桃花這麼容易消氣不是因為沈在野床上功夫好,而是因為他還沒重要到要她生天大的氣的地步。畢竟兩人只是合作,她被冤枉了,吃了苦頭,只要他認識到是他錯了。給點補償,那日子自然就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重要的是,桃花覺得沈在野的補償應該很豐厚。

    天快亮的時候,他低頭睨著自己胸前耷拉著的小腦袋,伸手撥弄了兩下:“別睡,我還有話沒問完。”

    “什麼?”桃花半睜著眼,一臉困意地看著他。

    “你同南王到底是怎麼回事?”微微皺眉,沈在野道:“還送他枕頭?”

    打了個呵欠,桃花掩著唇,嘟囔道:“他跟我弟弟很像,照顧一下也是尋常。前些時候閑在府裡沒事做,就給他繡了個枕頭。”

    沈在野:“……”沒事做怎麼不給他也繡一個?就算是當成弟弟,這也太過分了吧?

    瞧著面前這人微微陰沉的臉,桃花輕嗤了兩聲:“妾身還沒喊委屈呢,那日與南王在街上被貧民圍堵,爺沒見有半句安慰。反而直接把妾身丟去了靜夜堂餓肚子。好歹您也敬重南王。不看僧面看佛面……”

    “等等。”沈在野眯眼:“你說什麼圍堵?”

    微微一頓,桃花挑眉:“您該不會忘記了吧?就是妾身晚歸那次,南王的馬車經過貧民窟,撞死了個小孩子,被貧民圍住了。您不是還派了人來救我們麼?”

    眼神裡暗潮翻湧,沈在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件事。”

    要是知道,也不至於生氣關人。

    桃花錯愕,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原來這相府之中,也有不歸爺管的地方。”

    南王派人回丞相府找人的時候,沈在野是在府裡的,然而他竟然沒收到消息,但護院卻是去了的。那又是誰在中間指揮?

    “窩大了,難免有別的鳥叼來的草。”撚著桃花的頭髮。沈在野漫不經心地道:“我若是大事小事全部都管得滴水不漏,那大概便要像諸葛孔明一樣勞累而死了。既然有東西作了亂,那拎出來處置了也就是了。”

    “爺要以什麼藉口處置下人啊?”桃花蹭了蹭他,好奇地道:“人家背後肯定也是有主子的,一般的藉口弄不死,太嚴重的藉口又沒有。”

    “這個就交給湛盧去操心了。”沈在野伸手,將她的腦袋放到自己的臂彎裡,閉上眼睛道:“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哦。”桃花乖巧地點頭,抱著他的腰身閉上眼。

    然而,沒一會兒她就反應了過來,撐起半個身子瞪著身邊這人道:“這樣說來,爺又冤枉了妾身!”

    沈在野閉著眼睛裝死:“過去的都過去了。”

    “這話應該受害者來說,您沒有立場!”桃花微怒。抬腳就跨到他身上。企圖用體重壓醒他:“您怎麼就不動腦子想想呢?妾身這麼聰明的人,能幹這麼多傻事嗎!”

    “誰知道呢。”伸手掐著她的腰,沈在野半睜開眼:“你再壓著我,待會可別求饒。”

    臉上一紅,桃花又氣又笑:“你理虧還耍流氓!”

    已經理虧了,不耍流氓怎麼辦啊?沈在野抿唇,感受著手裡這不盈一握的腰身,眸色微沉,翻身就又將她壓在了下頭。

    桃花咬牙,一邊推著他一邊跟上戰場似的喊口號:“您能控制妾身的身子,控制不了妾身的心!這事兒沒完,妾身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沈在野嗤笑,張口就咬住了她的嘴唇,痛得她嗷嗷直叫。

    徐燕歸難得穿了常服出來,正打算來臨武院找人呢,卻見湛盧坐在院子門口捂著耳朵。

    “怎麼了這是?”

    湛盧抬頭,一見是他,連忙行禮:“徐門主,主子現在有事,不便見客。”土乒大巴。

    “他還能有什麼事是連我都不能見的?”徐燕歸挑眉,剛笑了一聲,就聽見主屋裡遠遠傳來的銷魂蝕骨的聲音。

    他是情場老手了,遇過女人無數,自然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想想這院子裡沈在野會碰的人,徐燕歸挑眉:“姜娘子在裡頭?”

    意外地看他一眼,湛盧點頭:“是。”

    “他待她,不覺得太不一般了嗎?”徐燕歸抿唇,神色有些嚴肅:“先前他自己說的話,也都不記得了?”

    沈在野自己說過,不會跟大魏的任何女人有肌膚之親,因為人非草木,一旦有夫妻之實,難免會動些感情,影響判斷。他的作用是至關重要的,只會將所有人當棋子,絕不會因為女人誤事。

    “話是那麼說。”湛盧想了想:“可是姜娘子是趙國人。”

    徐燕歸:“……這有區別嗎?都不是什麼能放心動情的女人。”

    “奴才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湛盧抿唇,很認真地抬頭看著他道:“但姜娘子一來,主子身上多了不少人味兒,也常常會笑了。奴才覺得沒什麼不好。”

    “你們主僕這行為,早晚會惹大麻煩。”搖了搖頭,徐燕歸轉身就走:“我去查查姜娘子吧,只是趙國有點遠,可能要等一兩個月了。”

    湛盧恭敬地頷首,目送他遠去。

    相府裡的各位主子還沒高興多久,一夕之間,姜桃花竟然又複寵了!而且這一次,爺像是要補償她似的,什麼好東西都往爭春送,時不時就讓人做一大桌子菜,然後陪薑氏一起吃。

    “夫人,這是爺送給您的紅珊瑚樹。”小丫鬟恭敬地讓人將一盆珊瑚樹抬進淩寒院。

    梅照雪頭也沒抬,淡淡地道:“多謝爺賞賜。”

    丫鬟應了,躬身退下。旁邊的秦解語新奇地看著那紅珊瑚,讚歎道:“這可是個寶貝啊,一瞧就知道價值不菲。爺如此厚待,夫人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輕笑了一聲,梅照雪道:“別人院子裡送來的東西,又不是當真爺的心意,我有什麼好高興的,當個花瓶隨意找個地方擺了也就是了。”

    秦解語微愣,伸手指著丫鬟離開的方向:“她不是說是爺送來的麼?什麼叫別人院子裡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9:30

第四十一章

    “你還看不明白嗎?”梅照雪抬眼:“那丫鬟是爭春的人,這珊瑚樹多半是爺送給姜氏的,姜氏怕盛寵之下得罪我,所以拿這個來討好我呢。”

    心裡一驚,秦解語瞪大眼看著紅珊瑚:“這種極品寶物,爺不給您,反而全給姜桃花?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她才是夫人?咱們後院裡的人還沒死完呢!”

    “男人啊,一旦寵起一個女人來,那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哪裡還會管別的呢?”梅照雪歎息:“咱們姜娘子也真是很厲害,以後這夫人的位子,說不定當真要給她來坐呢。”

    “那怎麼行!”一拍扶手,秦氏怒了:“她憑什麼?”

    微微一笑,梅照雪看了她一眼:“你別光生氣,想點辦法出來才是。”

    秦解語一頓,低頭想了想,眼眸微亮:“是不是馬上要到品茶會了?”

    梅照雪點頭,目光溫和地道:“這次不知又是誰會得蘭貴妃喜愛,不過說起來,咱們院子裡有資格進宮的,今年又多了一位。”

    秦解語會意,嫵媚一笑,捏了帕子就往外走。

    “品茶會?”桃花看著顧懷柔,疑惑地問:“什麼東西?”

    “是蘭貴妃承辦的,一年一次各家貴婦進宮沏茶品茶的風雅聚會。”顧懷柔很嚴肅地道:“你最好提前花點心思準備一下,當今蘭貴妃獨得盛寵,能得她的喜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們這種側室也能去?”桃花挑眉。

    顧懷柔搖頭:“這盛會是不分正室妾室的,只要你是三公九卿家的女兒,都可以參加。娘子是趙國公主,自然也是有資格的。”

    “這樣啊。”桃花點頭:“那你知道蘭貴妃喜歡什麼茶嗎?”

    “沒人知道。”顧懷柔神色古怪地道:“每年選出來的茶都不一樣,咱們夫人為了得她青睞,已經練了一年多的茶藝了,可心裡多半也是沒有底的。”

    這麼難搞?那她去湊個熱鬧就好了,根本不用企圖得到蘭貴妃的喜歡,因為上次見面,好像氣氛就不太對勁,要她喜歡她,有點難吧。

    府裡各方各院好像都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品茶會做準備了,桃花去庫房裡選茶,迎面就遇見了段氏。

    段芸心柔柔地朝她行了平禮,微笑道:“幾日不見,娘子的氣色好了不少。”

    “過獎。”桃花頷首回禮,捏了一包茶問:“段娘子想選什麼茶?”

    “我不太會泡茶,也只是去湊個熱鬧罷了。”段芸心微笑道:“不過聽說蘭貴妃喜歡苦茶,我自然要選苦一些的。”

    桃花挑眉,點了點頭,寒暄兩句之後就帶著青苔走了。

    段芸心神色未動,慢悠悠地將茶選好,才看了她離去的方向一眼。

    “顧娘子都說不知道蘭貴妃的口味,她這又是什麼意思?”桃花打了個寒顫,一邊搓著胳膊一邊嘀咕:“為什麼每次跟她靠太近,我都覺得渾身發涼呢?”

    青苔點頭,小聲道:“奴婢也覺得段娘子古裡古怪的,瞧著讓人不舒服。她的話,您還是別信為好。”

    “我自然不會信。”桃花撇嘴:“要說關於蘭貴妃的事,能信的人只有一個。”

    “誰?”

    “沈在野。”

    青苔咋舌,意外地看著她:“您打算去問相爺?”

    “我腦子又沒被門夾。都說了只是去湊個熱鬧,又怎麼會專門為這個去惹毒蛇不高興?”翻了個白眼,桃花捏著茶包道:“回去隨意準備準備就行了。”

    泡茶她不是很精通,但好歹也學過,應付一下不成問題。

    正想著呢,前頭的小道上就起了些動靜。

    湛盧帶著人,押了個門房模樣的家奴正往臨武院走。桃花一愣,轉頭就想回避,結果動作不夠快,湛盧的聲音已經在遠處響起:

    “姜娘子,爺請您也過去一趟。”

    嘴角微抽,直覺告訴她,這去了可能沒什麼好事。被押著的人十有八九跟先前隱瞞消息不報有關,然而,她也沒什麼藉口躲。

    回過身,桃花笑了笑。帶著青苔就往他們那邊走。溫和地道:“正好我也想去給爺請安呢。”

    湛盧點頭,心想您看起來明明是想跑的,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跟相爺一樣高超。

    沈在野正坐在主屋裡等著,遠遠看見門外有抹熟悉的影子,他挑眉,忍不住就勾了唇角,頗有深意地一笑。

    “桃花,過來。”

    臉上微笑,姜桃花站在門檻外頭,手悄悄地扒拉著門框:“妾身可以不過去嗎?”

    今天的沈在野笑得格外詭異啊,比段芸心更讓她渾身發冷!

    沈在野沒說話,一雙眼睛就這麼盯著她。眼裡清清楚楚地寫著:你不過來,後果自負。

    開玩笑!她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

    桃花有骨氣地一揚下巴。然後飛快地朝沈在野跑了過去,坐進人家懷裡,一臉討好地笑著:“爺有什麼吩咐啊?”

    “你來看看,就是這個人害得我冤枉了你。”伸手抱住她,沈在野將下巴放在她頭頂,溫柔地問:“你想怎麼處置他?”

    湛盧一腳就將旁邊的門房踢倒在地,門房一驚,連忙跪起來,邊磕頭邊道:“小人冤枉啊!”

    桃花黑著臉回頭看著沈在野,瞪大了一雙杏眼:你不是說交給湛盧處置的嗎!為什麼又扯我下水!

    沈在野微笑:他下的判斷就是交給你定罪最好啊,你是受害人。

    老娘不依!你又沒給我加工錢,憑什麼又要我出工!

    這幾天給你加的工錢還不夠?

    那是安慰!你別當我傻啊,不能混為一談的!

    兩人眉來眼去。外人看起來是濃情蜜意。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裡頭有多少刀光劍影。

    姜桃花很生氣,咬牙瞪眼:我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起碼再給我一件寶貝,要小而精緻的,不要紅珊瑚那種!

    沈在野嫌棄地看她一眼,這不識貨的,紅珊瑚樹比她那一堆東西加起來都值錢,她還偏偏嫌棄!

    不過為了成事,沈在野還是點了點頭:成交。

    桃花嫣然一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嬌俏地盯著堂前跪著的人,嗲聲嗲氣地道:“這人瞞著消息不報給爺,反而報給了別人,讓妾身吃了不少苦頭。若是還留著命,妾身可不依啊~”

    饒是有心理準備,沈在野還是被她這語調震得一個激靈,眼裡的嫌棄掩飾都掩飾不住。

    能不能入戲一點啊?桃花伸手暗掐他一把。

    輕咳一聲,沈在野收斂了眼神,看向那門房。

    被桃花這話給嚇壞了,門房哆嗦著身子,臉上全是惶恐:“相爺,您聽奴才說啊。那日南王派人來傳消息的時候,您正在書房忙公事。奴才想著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才傳去夫人那裡,讓夫人做主的!這于情於理都說得過去,怎麼就要取奴才性命呢!”

    “你這話說的倒是奇怪。”桃花眨眨眼,跟沒骨頭似的窩在沈在野懷裡,一副恃寵而驕的樣子:“爺在忙的時候你沒稟告也就算了,可事後怎麼也該知會一聲吧?畢竟這相府的主子是咱們相爺,不是夫人。”

    門房一愣,心下頗為不爽,低頭咬牙道:“後來事情有些多,奴才以為夫人告訴相爺了,所以才沒稟告。”

    “這麼說來,還是夫人的錯了?”沈在野皺眉。

    門房不敢說是,可又的確是啊,只能悶頭不做聲。局面僵持,外頭的下人卻進來通稟了一句:“夫人到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9:40

第四十二章

    桃花一聽,立馬想從沈在野懷裡跳下去。可也不知道這位大爺是不是抱舒服了,壓根沒想鬆手,跟抱只貓咪似的,還順了順她的背。

    “別怕,你占著理呢。”

    占著理也不能當著夫人的面兒坐他懷裡啊,這像什麼話?桃花瞪他,後者一臉平靜地直視前方,壓根不看她。

    梅照雪跨進屋子來就嚇了一跳,呆愣地看著座上那跟粘在一起似的兩個人,臉色不太好看。

    桃花死命掙扎起來,理了理衣裳給她行禮:“夫人安好。”

    輕輕點頭,梅照雪什麼也沒說,先恭敬地給沈在野請安,再掃了旁邊的門房一眼:“這又是出什麼事了?”

    “夫人救命!”門房跟看見救星似的,連忙朝梅照雪叩首:“奴才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微微一怔,梅照雪想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微笑著看向沈在野:“爺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派護院救南王的事情,妾身覺得這門房沒做錯。”

    “還沒做錯?”沈在野皺眉:“他瞞而不報,讓我誤會了薑氏並且重罰於他,他沒做錯,難不成錯的是我?”

    梅照雪抿唇,低聲道:“當時的情況,爺正在忙,妾身身為這相府的主母,自然能替爺做些決定,所以他才來淩寒院傳話。妾身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在南王平安之後,也就沒有特意向爺邀功。”

    瞧瞧這話說得多漂亮,瞬間就把瞞而不報變成了低調不想邀功。梅夫人真的是很厲害啊!

    沈在野側頭看了桃花一眼,後者連忙從看熱鬧的態度裡回神,委委屈屈地道:“夫人這一句不想邀功,卻讓爺誤會妾身不守規矩,讓妾身活生生餓了兩天!您沒錯,這門房也沒錯,爺更是沒錯,那錯的是妾身嗎?妾身就活該被冤枉?”土乒介號。

    梅照雪抬頭,溫和地笑了笑:“你受了委屈,爺也安慰補償過了,又何必抓著這忠心耿耿的下人不放呢?”

    “忠心也得看是對誰忠心啊。”扁扁嘴,桃花小聲嘀咕:“拿著爺給的工錢,忠的卻是別人,這才可怕呢。”

    “桃花!”沈在野佯裝輕斥:“你這話豈不是怪在夫人頭上了?”

    “妾身委屈啊,妾身冤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桃花伸手拉著沈在野的衣袖,輕輕搖晃:“您說過不會讓害妾身的人好過的,現在人就在這裡呢,歸根結底就是他害的妾身。您說,他不該死嗎?”

    沈在野皺眉,狀似為難地看了梅照雪一眼。

    梅夫人臉色不太好看,皺眉盯著姜桃花:“娘子最近得了寵,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還是知進退,守規矩的,今日怎麼這般胡攪蠻纏?

    當她樂意嗎?桃花扁嘴,委屈地道:“若是跟以前一樣,就得吞下這無數冤屈,那妾身寧可變一變,也得求爺做個主。”

    “爺~”轉頭看向沈在野,桃花可憐兮兮地道:“當初您對妾身說過的,這一生一世都要好好保護妾身。有人犯我一寸,您還人一丈。如有違背,天打雷劈!這都是您說的啊。”

    他什麼時候說過了?沈在野眯眼看她,這不要命的小丫頭,別以為他聽不出來這是變著法咒他呢!

    不過帳也要等這事兒完了再算,他壓下火氣,點頭道:“我說到做到。”

    “爺!”梅照雪皺眉:“門房再怎麼錯了,也罪不至死,您若當真為了薑氏如此殘忍,恐怕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我的名聲什麼時候好過了?”沈在野失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外頭都說我是奸臣呢,不是什麼好人。既然不是好人,那做點壞事又怎麼了?”

    背後一涼,梅照雪臉都僵了,完全沒想到姜氏在爺心裡能有這麼重的地位,竟然為了她完全失了以往的理性。

    她是一早就考慮過這件事的後果的,料想不會有多嚴重,才任由秦氏讓門房不通稟臨武院,結果怎麼會……

    “相爺,奴才只是聽命行事啊!”見夫人要保不住自己了,門房連忙跪著上前兩步,豁出去似的道:“奴才本來是打算通稟臨武院的,結果……”

    話不敢說完,他就看了梅照雪一眼。

    梅照雪垂眸,袖子裡的手緊握。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在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心裡哪還有忠誠二字可言?她還不如養條狗!

    “妾身替秦氏向爺道歉。”低下頭,梅氏輕聲道:“秦氏任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突然有這樣的主意,妾身也沒來得及攔住。”

    “哦?”沈在野有些意外:“此事還跟秦氏有關?”

    梅氏歎息:“確切來說,這件事跟妾身本就沒什麼關係。門房來報信的時候,妾身正在休息,秦娘子在院子裡,就順手吩咐了下去。至於她怎麼想的,妾身也不知道。後來知道的時候。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就沒告訴爺。”

    桃花咋舌,看著這面目平靜的梅夫人,心裡為秦氏捏了把汗。不聲不響地就把責任全推給別人了,可憐秦氏估計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得硬生生背下這個鍋。

    “既然不是夫人的過錯,那也怪不到夫人頭上。”收斂了心神,桃花笑道:“夫人溫和,一向會為人著想,秦娘子本性善良,想必也沒什麼壞心。以妾身之見,也不要這門房的性命了,直接讓他交接了手裡的事情,出府去吧。”

    梅照雪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姜娘子方才不是還說想要他的命嗎?”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妾身也願意多積點德。”桃花靠在沈在野身邊,低頭朝他一笑:“況且咱們爺只是嘴硬。心卻軟。哪裡會當真取人性命呢?”

    一上來把懲罰說得嚴重,現在讓一步,那門房反而覺得是受了恩了,連忙磕頭行禮:“多謝姜娘子,多謝相爺!”

    梅照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抿唇對沈在野道:“既然姜娘子大度,那秦氏的事……”

    沈在野淡淡地道:“這次可以不追究,但如果有下次,再讓我發現這府中有人動歪心思,那就是你這個當夫人的失職了。”

    “妾身明白。”梅照雪頷首,起身道:“妾身這便先告退了,還要回去練習茶藝。”

    “嗯。”沈在野點頭,看著她退下去,揮手就讓湛盧把跪著的門房也帶出去。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桃花站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腰,皺眉嘀咕道:“夫人會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的。”

    “你還怕她不成?”沈在野輕笑,抬眼看她:“論聰明,她可不及你。”

    “可論玩陰的,畢竟薑還是老的辣。”扁扁嘴,桃花看著沈在野道:“要是之後出什麼事,爺可得護著妾身。”

    沈在野勾唇,伸手將她拎過來抱著,慢悠悠地道:“可不得護著你嗎?要是不護著,就該天打雷劈了。”

    背後一寒,桃花連忙伸手抱著他的脖子,朝著他的臉吧唧就是一口:“爺最好了!”

    “一點也不好。”沈在野皮笑肉不笑:“有只小兔子說話不討我喜歡。我正在想是清蒸的好還是紅燒的好。”

    “放它一命最好啊!”扭了扭身子。桃花嗲聲嗲氣地道:“小兔子那麼可愛,您怎麼忍心吃?”

    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沈在野冷哼:“好好說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39:53

第四十三章

    “是!妾身的意思是,妾身幫了爺這麼多忙,爺就寬宏大量,別跟妾身計較那些個隻字片語的!”桃花嚴肅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少些計較,爺會長命百歲的!”

    意思就是,跟她計較他就要短命了?沈在野又氣又笑,抓著桃花的臉就是一陣揉捏:“說點好聽的給爺聽聽?”

    “爺英俊瀟灑,是妾身見過的全大魏最好看的男人!”土乒女亡。

    眼裡帶笑,沈在野挑眉:“當真?”

    “當真,因為妾身一共也沒見過幾個大魏男人。”

    沈在野:“……”

    湛盧處理了門房回來,就聽見臨武院裡一陣慘叫,接著就是雞飛狗跳的聲音。

    驚愕地趴在門邊看了看,他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一向正經的自家主子,竟然放下身段在和姜娘子打鬧!

    桃花死死抵著一把椅子,將沈在野隔遠了一點:“妾身只是開個玩笑,您手下留情!”

    沈在野似笑非笑地撐著椅子的扶手:“我也來跟你開個玩笑,你有本事別跑。”

    “妾身沒本事!”桃花撒丫子就跑:“妾身可惜命了!”

    “你分明就最不要命!”

    屋子裡枕頭花瓶橫飛,卻沒一個東西打碎了的。姜桃花看不出來,湛盧在門口卻看得清楚。自家主子這明顯是在逗著她玩兒呢,就喜歡看她那驚慌失措抱頭鼠竄的樣子,東西扔過來,全都接得好好的。

    搖搖頭,湛盧也有些擔憂了。這樣下去,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一炷香之後,兩個人累得都躺在軟榻上。桃花氣喘吁吁地道:“妾身還準備回去泡茶呢,現在就只想沐浴就寢。”

    泡茶?沈在野皺眉,恍然間想起,又是一年品茶會的時候了。

    “你要準備什麼茶?”

    桃花一愣,眨眨眼道:“拿了龍井。”

    “為什麼?”

    “反正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茶,爺往日最愛喝這個,所以妾身就拿了這個。”桃花狡黠地笑了笑。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臉色有些緊繃:“換一種吧。”

    “哎?”桃花翻身,眨巴著眼看著他:“貴妃不喜歡這種?”

    “……嗯。”

    沒想到沈在野竟然會透露消息給她,桃花一喜,連忙爬起來整理好儀容,回爭春去。

    既然不喜歡龍井,那用什麼茶呢?她跟顧懷柔商量了一番,顧懷柔道:“段娘子說蘭貴妃喜歡苦茶,這話倒是有些奇怪,雖然去年是她贏了,嫁進了相府,但未必說的就是真話。”

    “你不用去考慮她的話,就當沒聽過好了。”桃花道:“現在排除龍井茶,有什麼茶好喝又好泡嗎?”

    顧懷柔想了想,道:“我今兒上街去找找,帶些不同種類的茶回來給你選。”

    雖說先前有些不愉快,但真交了朋友,顧懷柔還是相當耿直的,二話沒說就去淩寒院拿牌子了。等回來的時候,竟然帶了二十多種茶,看起來頗費了心思。

    桃花瞧著,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卻還是轉頭讓青苔去找兩件寶貝出來,待會兒送去溫清。

    “娘子瞧瞧這種茶。”興奮地捧了一個茶包出來,顧懷柔道:“掌櫃的說這是新的茶種,叫蜂蜜花茶,裡頭是薔薇花和綠茶混合的,用蜂蜜水浸泡,不僅香甜四溢,而且不論茶藝好壞,都能泡得好喝。”

    這種茶趙國也有,桃花倒不是很陌生,想想也就接下了,讓青苔先送去李醫女那裡查查,看有沒有什麼不妥。

    “除了茶,還有茶點,每人也要準備一樣的。”顧懷柔問:“娘子有什麼拿手的點心?”

    “有啊。”桃花胸有成竹:“桃花餅剛好和這花茶相得益彰。”

    “那就好,您這兒既然妥當了,我就回去準備自個兒的了。”顧懷柔起身道:“要進宮的時候,娘子可要等我同乘。”

    點頭應了,桃花目送她出去,然後試著泡了一包蜂蜜花茶來喝。

    不知道蘭貴妃喜歡不喜歡,反正她是挺喜歡的。這種茶應該也養顏,因為她師父就很愛喝。就算不討喜,應該也不是什麼大罪過。

    本來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還有點緊張,但是顧懷柔這個熱心腸,當天竟然主動過來幫她選衣裳挑首飾,一邊弄一邊告訴她宮裡的規矩。

    “只要別跟蘭貴妃撞了衣裳顏色和首飾,那就沒什麼。”顧氏道:“宮裡已經傳來了消息,咱們避開金紅色和孔雀樣式的頭飾就成。”

    還真是講究啊,桃花點頭,按照她說的一一照做,然後跟著她一起出門。

    看見別人的時候,她還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衣裳頭飾,怕萬一顧懷柔坑她。結果看了一圈發現,顧懷柔是真心在幫她這個頭一回進宮的人。

    原來敵人一旦變成朋友,還真的挺可靠的。

    “姐姐今日不與妾身一起坐了嗎?”看見她們,柳香君連忙迎了上來,頗為委屈地看著顧懷柔道:“往年不都是帶著妹妹進宮的?”

    “今年帶不起了。”顧懷柔淡淡地道:“柳侍衣另有高枝,何必屈就我的馬車呢?借過。”

    說完,拉著桃花就越了過去,逕直坐上外頭的車。

    桃花挑眉:“你們這是徹底翻臉了?”

    “嗯,娘子也記得小心她一些。”顧懷柔垂眸:“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玩起陰的來也挺膈應人的。”

    點點頭,桃花表示明白,捏好手裡的食盒就等著出發。

    沈在野今日也是要進宮的,不過應該是處理朝政之事,所以桃花也沒問。不過相府的勢力可真是讓人心驚,別家院子去的頂多就兩三個人,可相府光是馬車就有五輛,更別說裡頭還不止坐著一個人。

    一瞬間桃花也算是明白為什麼後院裡總是腥風血雨了,這架勢比後宮也不差啊。

    品茶會在蘭貴妃的芷蘭宮裡舉行,宮規複雜,經過好一陣子的盤查和行禮,這一群命婦才到了地方。

    蘭貴妃還沒出來,院子裡上下都是席位,錯落有致,看樣子是按照地位坐的。三公九卿各有官階,同一家的女兒還分嫡女庶女,大家紛紛落座之後,桃花發現自個兒好像坐哪裡都不對。

    她是趙國公主,按理不比三公九卿家的女兒地位低。可是階梯上頭沒有位置空出來,只有最下頭空了一個席位。

    情況有點尷尬,梅照雪忙著跟人寒暄,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她一樣,其餘的人更是都裝作沒看見她,自顧自地談天說地。顧懷柔倒是發現了不對,可自己身邊的位置已經有人坐了。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桃花抿唇,雖說她是抱了沈在野的大腿,甘願當側室沒錯,但她好歹還是代表著趙國,要是真的坐下最後面,那就是丟趙國的面子,自認趙國公主還比不得九卿最末之臣的庶女,那她非得被趙國的人戳著脊樑骨罵死不可。

    想了想,桃花就施施然站在了院子中間,等著蘭貴妃出來。

    梅照雪的餘光是一直在看她的,想看她會有什麼反應,結果她竟然站在那兒不動了。到底是相府的人,這樣鬧得她也有些尷尬,於是開口就輕斥了一句:“薑氏,去找位置坐好。”

    “這兒沒有妾身的位置。”桃花一笑,朝梅照雪屈膝道:“定是還沒正式來拜見過貴妃娘娘。所以娘娘把妾身的位置給忘記了。妾身先等著給娘娘請安吧。”

    秦解語皺眉,指著下頭的位置道:“那兒不是有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0:03

第四十四章

    桃花微笑:“那可不是妾身該坐的位置。”

    “怎麼?你在府裡蠻橫嬌縱也就算了,真當進了宮人家還會遷就你?”秦解語黑了臉,頗為不悅地道:“你這樣不懂規矩,萬一被娘娘怪罪,可別牽扯我們相府。”

    “哪能不牽扯呢,怎麼也是相府的人。”梅照雪歎息:“娘娘出來頂多怪我管教不嚴之罪,怪不到薑氏頭上,所以她肆無忌憚也是應當。”

    這話一說,其餘在場的夫人看向桃花的目光都不太友善了。這種恃寵而驕的女子,也就會在男人面前討喜,在女人這裡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桃花置若未聞,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嘴皮子仗,自己有理的時候。就等能裁斷的人出來再說話,免得爭吵起來失了儀態,反而讓人沒了好印象。

    慶倖的是,蘭貴妃出來得很快。

    “這是怎麼了?”看著下頭站著的姜桃花,蘭貴妃眼神微動:“薑氏怎麼不坐?”

    梅照雪起身頷首:“是妾身的錯,以往常常坐娘娘左首,今年沒考慮薑氏的身份問題,忘記讓位了。”

    看她一眼,蘭貴妃淡淡地道:“你是九卿之首梅奉常家的嫡女,自然是要坐在左首的,這沒什麼問題。”

    梅照雪一笑,頷首屈膝。眾人看向姜桃花,瞬間都變成了看好戲的狀態。

    桃花不慌不忙地上前行禮:“妾身拜見貴妃娘娘。”

    掃她一眼。蘭貴妃扶著宮人的手坐下。也沒讓她平身,只問:“娘子為何不坐?是嫌我這芷蘭宮不夠大?”

    “娘娘嚴重,芷蘭宮乃宮中僅次於正宮的宮殿,哪裡會不夠大?”桃花微笑,垂著眸子道:“妾身只是怕壞了娘娘在後宮的名聲,所以才不敢入座。”

    “哦?”蘭貴妃笑了,盯著她道:“你入不入座,與本宮有什麼相干?”

    “自然是有的。”桃花抬手,指了指最左邊的那位置:“妾身來得不巧,只剩下那一個位置。若是坐了,外頭的人難免就會說娘娘宮裡尊卑不分,不及正宮規矩嚴明。若被有心之人聽去,恐怕還會小事化大,說娘娘不懂規矩卻又常常伴君左右,恐致大魏法度荒廢,屆時引朝臣上奏,正宮責難,娘娘豈不是冤枉?”

    頓了頓,趕在蘭貴妃生氣之前,她又道:“上次馬場與娘娘一見,妾身以為娘娘不僅雍容華貴,而且端莊大方,進退有度,是知書識禮之人,所以頗得聖寵。今日這座位雖是小事,卻也代表了芷蘭宮的態度。妾身不忍因小事讓娘娘蒙辱,故而遲遲不肯入座,還請娘娘寬恕!”

    舌燦蓮花,這才叫真正的舌燦蓮花啊!顧懷柔聽得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蘭貴妃的表情從陰翳變得怔愣,最後竟然想了想,然後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梅照雪一驚,連忙起身道:“這樣說來,妾身的罪過倒是大了,那妾身便下去坐,這位置讓給薑氏吧。”

    “夫人是正室,哪有將位置給側室的道理?”桃花嫣然一笑:“貴妃娘娘聰慧,自然有自己的安排,您又何必這麼急忙替娘娘做決定?”

    梅照雪微頓,側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桃花不躲不避地迎上她的視線,笑不達眼底。

    蘭貴妃抿唇,揮手就讓宮人把最後的那矮桌和坐墊搬到自己右手邊來:“薑氏身份特殊,今日就不論正室側室了。趙國的公主來我大魏,自然當以客禮相待,就坐在這兒吧。”

    眾人都嚇了一跳,看著薑氏當真走上前去,心裡真是想什麼的都有。

    “好厲害啊。”顧懷柔旁邊的古侍衣小聲讚歎:“這樣的氣勢,真不愧是趙國的公主。”

    換做別人,定然是下不來台要大吵大鬧得罪貴妃,亦或是被貴妃娘娘的神色嚇得不敢吱聲乖乖就坐了。沒想到姜娘子竟然還敢說這麼多話,而且句句在理。

    梅照雪和段芸心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倒是秦氏氣了個半死,看著姜桃花臉上的笑意,差點把帕子給揉爛,小聲嘀咕道:“我就見不得她那股子嬌媚得意的勁兒!”

    在她進府之前,爺都是最喜歡她身上的傲氣和媚意的,誰知道在她進來之後,府裡無人再說她媚,竟然都只說她傲了。

    自己走自己的路沒關係,但是把別人的路擠得都沒法兒走了,這樣的人就該死吧。

    桃花剛坐下來,就覺得臉上跟有東西在刺一樣,抬頭就迎上了秦解語的視線,眼裡頗為迷茫。這位主子又怎麼看她不順眼了?

    移開了目光,秦解語伸手開始擺弄自己面前的食盒。桃花見狀,也就沒多想了,等著這品茶會開始。

    “今年的品茶會還是一樣。”蘭貴妃掃了下頭一眼,笑著道:“先嘗茶點,後飲好茶。各位夫人小姐想必都帶了自己親手做的點心和茶,本宮就托大,一一嘗過之後,來評個高低。”

    眾人都應下,桃花也跟著低頭,但她心裡忍不住想,這貴妃娘娘吃飽了沒事幹啊?為什麼會弄這樣一個聚會出來?

    但是之後她就看出來了,這聚會名為品茶,實際卻是在品人吧。各家來的不止有出嫁了的夫人,更有待字閨中的女兒。所謂綠葉撐紅花,那一個個梳著未嫁髮髻,穿著色彩鮮明長裙的姑娘,在她們一群已嫁之人裡,可是顯得格外水靈。

    先前顧懷柔好像說過,段芸心就是贏了這品茶會嫁進丞相府的,那這些姑娘這麼積極也就不奇怪了。可是,為什麼她瞧著府上這一個個的也挺積極的?

    “妾身做的是翡翠糕,用綠豆沙包著豆沙,很是開胃。”梅照雪將食盒打開,其他的人也就紛紛把盛著點心的碟子拿了出來。

    秦氏做的是炸油酥,段氏做的是中規中矩的八寶蒸蛋,一溜煙看下去,各有各的好。

    蘭貴妃滿意地點頭,看了桃花一眼:“你這是什麼餅?”

    “桃花餅。”桃花笑道:“只是裡頭用的是最近開得正好的薔薇,香甜酥脆。”

    “那為何不叫薔薇花餅?”蘭貴妃撇嘴,嘀咕了一句之後,就起身拿了一個來嘗。

    好吃是好吃,但明顯不是經常下廚做點心的人,手藝很生疏。蘭貴妃沒說話,繼續去嘗下一個。

    旁邊有宮人過來,引著眾位夫人小姐去一旁的檯子上沏茶。桃花終於暫時松了口氣,找到顧氏,跟她一路前去。

    “您小心些啊。”顧氏皺眉道:“夫人看起來好像要跟您過不去了。”

    “才看出來?”歪了歪腦袋,桃花嬌俏一笑:“夫人早就與我過不去了啊。”

    只是今日尤其明顯而已,大概是因為沈在野不在,也無法知道具體過程的緣故吧。

    顧懷柔直搖頭,領著她去遠一些的地方拿熱水泡茶,不停地碎碎念:“您現在是腹背受敵,無論是誰都要防備著點。”

    “包括你嗎?”桃花調笑了一句。

    微微一愣,顧氏的眼立馬瞪圓了:“防備我幹什麼?我又不會害您!”

    薑氏這麼厲害,就算拋開救了她的情誼不說,她也絕不會傻到再與她為敵。土乒討圾。

    輕笑出聲,桃花端著泡好的茶往回走:“逗你的,走吧。”

    泡茶的時間有長有短,她們回去的時候,座位還有許多是空的,蘭貴妃卻已經吃完了右邊三公家夫人小姐的點心,正在吃秦解語的炸油酥。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0:17

第四十五章

    “你們回來得可真早。”皺著眉將炸油酥吞下去幾個,蘭貴妃捏著筷子小聲嘀咕:“這東西好吃,卻是太油了,正好下茶。薑氏,你的茶先泡好,就先拿來吧。”

    “是。”桃花頷首,恭敬地將蜂蜜花茶遞了上去。

    蘭貴妃可能是吃噎著了,喝了茶好半天才品出味道,皺眉道:“怎麼是甜的?”

    “回娘娘,這是咱們國都剛有的新茶,叫蜂蜜花茶。”顧懷柔連忙解釋:“有美容養顏之效。”

    一聽還有這功效,蘭貴妃的眉頭松了松,不過卻是當喝水一樣把蜂蜜花茶灌下去,然後道:“好是好,但本宮不喜歡甜的。”

    桃花挑眉,心想段芸心難不成真的沒騙她。這蘭貴妃當真喜歡苦茶?那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放下茶,蘭貴妃正想去繼續嘗其他的點心,肚子卻冷不防的一痛,差點叫她沒站穩。

    “娘娘!”旁邊的宮女連忙扶住她,低頭就見貴妃臉色不太對勁:“這是怎麼了?”

    “沒事,可能是吃太多了。”捂著肚子,蘭貴妃站了一會兒想緩緩,結果越站臉色越差,驚得桃花都站了過來:“娘娘?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吧。”

    眾人連忙將她扶進屋,太醫倒是來得很快,診脈之後皺眉問:“娘娘方才吃了什麼?”

    旁邊的小宮女指著桃花就道:“最後喝的是這位夫人的茶,一喝下去就不對勁了。”

    “把茶杯拿過來。”

    “是。”

    心裡一涼,桃花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跟著在門口看了看,就見那小宮女出去又回來,皺眉道:“茶杯不見了。”

    外頭泡茶的人三三兩兩陸續回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在四處找貴妃娘娘的影子。顧懷柔急得站在門檻處看了半天:“方才娘娘喝完就將茶杯放在你的案上了,誰也沒注意,竟然就不見了。”

    “那就是有人看我不順眼了吧。”桃花抿唇:“不過奇怪的是。我茶裡不可能有問題,在咱們泡好茶的時候,宮人不是就已經檢查過了嗎?”

    “是啊,但凡要入娘娘之口的東西,都經過宮人檢查的。”顧懷柔皺眉,看了看內殿,小聲道:“宮人都沒事,怎麼她就有事了?”

    芷蘭宮的大姑姑芳蕊從內殿出來,臉色不太好看地盯著桃花道:“茶杯不見了。許是哪個宮人不小心收走,奴婢會好生追查的。至於咱們娘娘是不是因為您的茶才變成這樣的,這個也好辦,奴婢立馬讓人將其他人的茶和茶點統統嘗一遍。若是沒問題,就請夫人與奴婢去司宗府走一趟了。”

    桃花抿唇:“妾身絕無害娘娘之心,姑姑要查,就請徹查,以免讓真正想害娘娘的人逃之夭夭。”

    “奴婢明白。”輕輕一頷首,芳蕊帶著人就走去外頭。

    梅照雪一眾人剛剛才回來。見著這陣仗,很是茫然地詢問:“出什麼事了?”

    芳蕊姑姑端著手,睨著她道:“貴妃娘娘中毒了,太醫正在解毒,請各位夫人將茶水茶點都放在案上,由芷蘭宮的人一一嘗過,再下定論。”

    “中毒了?!”一群女人紛紛捂唇,秦解語皺眉問了一句:“中毒之前吃了什麼啊?直接查那東西不就好了?”

    “娘娘最後飲的是薑氏的茶。”芳蕊垂了眼眸,聲音低沉地道:“巧的是,一個轉背,那茶杯不見了,無處可查,只能查其他夫人的茶點茶水。以推消失了的那杯茶有沒有問題。”

    梅照雪臉一白,連忙就往大殿裡走,到了外殿直接跪下:“妾身管教不嚴,但求娘娘鳳體安康,否則萬死難辭其咎!”

    蘭貴妃有氣無力地躺著,根本沒有精力理她。桃花站在外頭看著她這動作,低聲道:“妾身好歹也是相府的人,被人冤枉,夫人的第一反應不是替妾身辯解,而是替妾身認罪,也不管這事會不會牽連到丞相府?”

    “你閉嘴!”梅照雪眼裡滿是擔憂,頗為惱怒地道:“往年品茶會從來沒出過問題,今年全是你身上鬧么蛾子,早知道我便不帶你來了,也少這些禍患。”

    “若是妾身有那個膽子毒害貴妃娘娘,那您也不會好端端在這兒跪著說話了。”深深地看著她,桃花道:“妾身什麼都沒做,也會生禍患,那就不是妾身的問題,該問問暗處那些個不肯放過妾身的心,到底是有多狠。”

    梅照雪正要斥責,旁邊太尉家的夫人卻冷笑著開了口:“你們後院爭寵,倒敢拿到貴妃娘娘面前來鬧,還害得娘娘鳳體有恙。這要是傳去皇上耳裡,你們哪有機會爭論誰對誰錯啊?直接就得上下一起問罪了。”

    身子一僵,梅照雪跪著沒動了。後頭的秦解語瞪著桃花,咬牙道:“誰闖的禍,誰就該一個人去擔著,牽連別人還有臉嘴硬,也不知道小時候怎麼學的規矩。”

    “自然學的是不害人、常自律的好規矩。”桃花眯眼:“在陰暗角落長毒蘑菇的人,大概才是真的家裡沒教好吧。”

    “你……”

    內殿的簾子掀開,打斷了她們的爭吵。

    太醫出來道:“不知娘娘所食何物,但的確是中了毒,已經開了解毒的方子,要辛苦娘娘吃幾天清淡的東西了。至於其他的事,也不歸微臣管,微臣就先告退了。”

    “太醫慢走。”芳蕊姑姑在門口送他,送人出去之後,幾個宮人也已經將茶點茶水嘗遍了。沒一個人有跟蘭貴妃一樣的中毒症狀。

    捏緊了手,桃花跪在梅照雪旁邊,看著芳蕊姑姑陰沉的臉色,忍不住道:“妾身的茶水不可能有問題,這芷蘭宮裡不是有專門的人檢查嗎?”

    “這個奴婢不知。”芳蕊語氣冰涼地道:“若有人成心要作惡,檢查也是保證不了什麼的。”

    桃花皺眉,心想自個兒最近的危機意識是不是淡了點,莫名其妙被人坑了都沒發現。而且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她沒有下毒,貴妃娘娘卻中毒了,是中間有什麼玄機,還是……還是貴妃娘娘看不慣她,故意刁難啊?

    “來人。”芳蕊朝外頭吩咐:“將姜氏請去司宗府,再派人去知會皇上和丞相。”

    “是。”

    這宮裡的情況桃花是不怎麼熟悉的,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脫身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沈在野。

    然而,沈在野與蘭貴妃之間的關係,她一直不是很清楚,毒蛇這次會救她嗎?還是雪上加霜地又罵她一頓?

    禦書房。

    皇帝與沈在野棋正下到關鍵之處,突然就聽見宮人傳來了芷蘭宮的消息。

    “什麼?!”皇帝皺眉,立刻起身:“怎麼會中毒了?”

    宮人看了沈在野一眼,說了事情經過。沈在野抿唇,問了一句:“查實了是薑氏所為?”土盡狀扛。

    “……這,雖還沒有具體證據,但芳蕊姑姑讓人嘗了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問題。”

    皇帝臉色不太好看,帶著沈在野就往芷蘭宮走,邊走邊道:“朕是信得過愛卿你的,只是你後院裡的女人太多,又太亂,若是當真有人害了蘭兒,那可別怪朕心狠。”

    沈在野一笑,頷首道:“若當真有人如此膽大包天,不用陛下處置,微臣都不會放過她。”

    “哦?”皇帝側頭看他一眼:“不是說你對那薑氏寵愛得很麼?也捨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0:27

第四十六章

    “在微臣心裡,女人不過是消遣之物。”沈在野道:“無事的時候,隨意怎麼疼寵都可以,但若惹了事,臣也不會姑息,沒什麼捨得不捨得的,誰作的孽,誰便來擔後果。”

    帝王抿唇,深深看他一眼:“愛卿不愧為我大魏棟樑之才。”

    沈在野頷首,跟著他跨進芷蘭宮。

    人都已經散了,只有相府的人還跪在外頭。沈在野掃了一眼,姜桃花已經不在這裡了,多半去了司宗府。

    “愛妃。”皇帝進內殿,將蘭貴妃扶到自己肩上靠著,皺眉問:“怎麼樣了?”

    蘭貴妃笑了笑:“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難受,性命無憂。”

    “若是傷及你性命,那還得了?”帝王惱怒,看向芳蕊:“犯上的人呢?”

    “已經關去司宗府了。”看了丞相一眼,芳蕊道:“奴婢已經查過,芷蘭宮裡其他的……”

    “盤問過檢查食物的宮人了嗎?”沈在野嚴肅地道:“他們的職責就是替娘娘擋去這些意外,結果今日失職了,姑姑也不問問?”

    芳蕊一愣,抿唇道:“是奴婢疏忽,現在就去盤問。”

    沈在野點頭,床上的蘭貴妃卻睨著他,輕笑了一聲:“丞相還是護著薑氏的啊。”

    “娘娘明鑒。”沈在野拱手道:“臣不是護著薑氏,只是相信她沒有這麼愚蠢,會做當面毒害娘娘的事。若是有人在背後作怪,妄圖用傷害娘娘的方式爭寵,那臣也不能姑息。”

    皇帝點頭:“愛卿說得有道理,查是該查清楚的。”

    “姑姑順便再將今日所有人的茶點茶水單子送來看看吧。”沈在野道。

    芳蕊猶豫地看了蘭貴妃一眼,後者閉眼點頭,她才下去拿了單子來。

    與此同時,負責檢查食物茶水的宮人也被帶到外頭跪著了,大聲喊著:“奴才們都是仔細檢查過,絕對沒有問題才讓她們呈去娘娘面前的,奴才們冤枉啊!”

    皇帝聽得皺眉,蘭貴妃有氣無力地道:“這可是奇了怪了,東西都沒問題,本宮卻中毒了,難不成怪我自己倒楣?”

    “你別急。”輕聲安撫她,皇帝抬頭看了沈在野一眼:“丞相那麼聰明,應該能看出什麼端倪。”

    將手裡的單子掃了一遍,沈在野低頭問蘭貴妃:“在飲薑氏的茶之前,娘娘是不是吃了秦氏的炸油酥?”

    蘭貴妃挑眉:“丞相怎麼知道的?”

    “臣雖對養身之事未有涉獵,但也偶然翻閱過兩本相關的書。”沈在野道:“有書上寫過,蜂蜜若與油炸之物混食,則易中毒。導致腹痛腹瀉。”

    微微一愣,蘭貴妃不悅地看著他:“丞相這該不會是為了給薑氏脫罪,瞎編出來的吧?”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詢問太醫。”沈在野垂著眼道:“臣若有半句虛言,甘願與薑氏同罪。”

    好個與薑氏同罪!蘭貴妃冷笑出聲,閉了眼道:“既然丞相一心要保薑氏,那本宮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蘭兒,別鬧脾氣。”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丞相向來待你極好,怎麼會有意為他人開脫?朕覺得按照丞相的話來想,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姜氏的茶宮人檢查過沒問題,其他人的東西也沒問題,那就只能是混合在一起出的問題。以後檢查吃食,就不用那麼多宮人分開做了,只讓一人來查,以確保各宮周全。”

    “皇上說的是。”蘭貴妃點頭,低聲問:“那薑氏該怎麼處置?”

    看了沈在野兩眼。皇帝輕笑:“今日之事是個意外,姜氏與秦氏大概也不懂食物相克,所以就罷了吧。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捏了捏拳頭,蘭貴妃抿唇看向沈在野:“那就請丞相好生管教後院之人吧。”

    “臣遵旨。”低頭行禮。沈在野全程都沒看蘭貴妃一眼,事情解決了,便去司宗府接人。

    桃花蹲在司宗府的臨時牢房的角落裡發呆,沈在野進去的時候,就看她跟只小耗子似的,縮成一團。

    “還沒待夠?”

    乍一聽沈在野的聲音,桃花立馬蹦了起來,轉頭就飛撲過去,抱著他的腰抬頭道:“爺!先給妾身一點解釋的時間。蘭貴妃中毒之事跟妾身沒關係!”

    他自然知道沒關係,不過看她這緊張兮兮的表情,沈在野逗弄之心頓起,板著臉睨著她道:“要是跟你沒關係,怎麼就輪到你被關起來了?”

    “妾身在這宮裡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得娘娘待見,被關起來也是沒辦法的啊!”桃花跺腳:“妾身都想明白了,娘娘要是執意問妾身的罪,那就連檢查食物的宮人一起問罪。這樣一來那些宮人為了保命,肯定會想法子證明妾身的茶是沒問題的。”

    “哦?”沈在野挑眉:“你的茶沒有問題,別人的東西也沒有問題,那蘭貴妃怎麼中毒的?”

    “這個妾身也想過。”皺了皺鼻子,桃花道:“兩個可能,要麼貴妃娘娘故意想教訓妾身,假裝中毒,要麼就是有的食物茶水分開沒問題,但一起吃就會中毒。”

    心神微動,沈在野眯眼看著她:“你既然都清楚,那方才怎麼不直接跟貴妃娘娘說清楚?”

    桃花扁嘴,委屈極了:“妾身怎麼說?貴妃娘娘在內殿診治,就派她身邊的丫鬟出來問罪。妾身說什麼她都不信。反正要找人承擔罪責,放過了我,她們那些做奴才的就得遭殃,所以今兒是被關定了。”

    說完,又抬頭看他,抱著他的腰撒嬌:“妾身沒用,就等爺來搭救了,爺這回一定要相信妾身!”

    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你竟然會把獲救的希望放在我身上,那我要是不信你呢?”

    “您沒這麼狠心吧?”一縮脖子,桃花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先前妾身幫您的忙您都不記得了?說好的要護著妾身的!”

    “那好,這次我花點心思撈你出去。”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先前幫我的功勞,也就一筆勾銷了,怎麼樣?”

    “不要臉!”

    “你說什麼?”沈在野挑眉。

    桃花轉頭“呸”了一聲,笑嘻嘻地看著他道:“妾身說,好險!幸好爺肯相信妾身,妾身就功過相抵了吧。”

    “好。”伸手摟著她,沈在野眼裡滿是愉悅:“那我們回府吧。”

    “是……等等,就這麼直接回去?”桃花愣了愣:“您不用去跟貴妃娘娘說清楚嗎?”

    “這個你別擔心,之後我會做的。”沈在野一本正經地皺眉,滿眼惆悵:“看樣子還要費不少功夫。”

    也是啊,沈在野那麼不喜歡提蘭貴妃,現在卻要為了她的事情去跟蘭貴妃求情。這麼一想,桃花瞬間覺得有點愧疚了,出宮一上馬車,就乖巧地給沈在野捏肩捶背。

    一聲不吭地享受著,沈在野唇角微勾,突然覺得騙著姜桃花玩兒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不過,回到相府之後,氣氛還是嚴肅了起來。

    雖然沈在野在皇帝面前說這只是食物相克的意外,但他不信就有這麼巧,剛好兩樣相克的食物都是相府裡的人帶去的。

    梅照雪帶著所有姬妾跪在臨武院,桃花和秦氏跪在最前頭,都低頭不敢做聲。

    “先來說說吧,你們的炸油酥和蜂蜜茶,都是自己準備的?”土盡上扛。

    秦解語皺著眉小聲道:“雖說的確是妾身準備的,但妾身也不知道會出這種事啊!爺明鑒,妾身的炸油酥是幾天前就定下要做的,早就知會過廚房,以免有人會跟妾身做一樣的。而薑氏的茶,據妾身所知,是這兩天才買回來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0:37

第四十七章

    桃花點頭:“蜂蜜茶的確是這兩日才買回來的,但妾身也的確不知蜂蜜與油炸點心不能混吃。”

    顧懷柔跪在後頭,猶豫了半天才道:“蜂蜜茶是妾身買回來給姜娘子的,妾身更是不知道有食物相克之事。”

    “這倒是巧了,旁人不知道,夫人也不知道嗎?”沈在野看向梅照雪:“夫人的養身之道應是學得極好。”

    “妾身惶恐。”梅照雪皺眉:“妾身近日一直忙於茶道,不曾過問後院之事,自然也沒注意她們做的什麼點心,連單子都是秦氏過目的。”

    “事事都讓秦氏幫忙,你這夫人的位置不如也分她一半來坐?”沈在野微笑著說了一句。

    院子裡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秦解語慌忙磕頭:“爺言重了,妾身只是偶爾幫夫人的忙……”

    “那夫人的錯漏,你是不是也該幫著擔一擔?”沈在野道:“淩寒院、海棠,這個月月錢用度都減半吧。”

    “……多謝爺。”梅照雪叩頭下去,秦解語卻是有些不忿:“這事怎能只讓妾身與夫人承擔?姜氏和顧氏也該同罪。”

    “我沒說她們無罪。”沈在野道:“只是那兩個院子最近獎賞頗多,減用度也沒什麼作用,就各抄《家訓》三十遍吧。”

    “多謝爺。”桃花和顧懷柔也低頭行禮,秦解語雖仍有不滿,卻也只能按下脾氣。

    沈在野看起來很不高興,府裡出這樣的事,難免會影響他和皇上的關係,最近還得花些心思去彌補,自然對她們不會有好臉色。處置完了之後,便回了書房,讓她們各自退下。

    眾人在出去的時候都沒吭聲,可一離開臨武院,秦解語就沒忍住,上前攔住了姜桃花:“姜娘子做這些事情連累大家,可覺得慚愧?”

    桃花上下看她一眼:“秦娘子怎麼就覺得事情是因我而起了?今日被害得關進司宗府的人可是只有我。”

    “你作的妖,不關你關誰?”秦氏嗤笑:“想藉著這事拖我下水,心腸也是毒辣。”

    顧懷柔皺眉:“秦娘子話別說得太滿,誰想拖誰下水還不一定呢。姜娘子已經是盛寵在身,為何要自己害自己?只會是沒得寵的人,才會想出這些餿主意來害人吧。”

    “喲,咱們顧娘子如今是攀上高枝兒了,都會跟我強嘴了?”秦解語打量她兩眼:“怎麼?爺原諒了你假傳身孕的事兒,你就真當沒發生過了?可夾著尾巴做人吧,小心又遭報應了。”

    “你……”

    “都別吵了!”梅照雪怒斥了一聲:“這是菜市場不成?你們都是高門出身,像什麼話!還不快回去?”

    眾人噤聲,各自散去。顧懷柔也想拉著桃花走,然而姜桃花步子放得很慢,看著其他人走了,自己卻留在了梅照雪身邊。

    “夫人,妾身還有話想說。”

    看她一眼,梅照雪淡淡地問:“什麼話?”

    “您不覺得今日這一場好戲,來得有些蹊蹺嗎?”歪了歪腦袋,桃花笑道:“看樣子不是您的主意,也不是妾身的主意,那是誰這麼厲害,在背後引得咱們四個院子遭殃,相互怨懟?”

    “你這張嘴,可真會顛倒黑白。”秦解語也沒走,睨著她道:“分明就是你搞出來的,還想扣在誰頭上?”

    望瞭望遠處某個人的背影,桃花搖頭:“您信也好不信也罷,妾身奉勸一句,別真把妾身當對手,真正的對手另有其人。當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梅照雪一愣,皺眉看了看前頭。片刻之後,卻又垂眸道:“這院子裡就不該起爭端,娘子的提醒有些多餘了。”

    她相信誰都不會相信姜桃花,這人太聰明,稍不注意就會被繞進去,當了墊腳石。縱觀整個後院,她要防著的也只是她而已,別人都不足為懼。

    “既然夫人這麼覺得。那妾身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桃花歎息,抬眼看她:“若夫人以後改變主意想與妾身聊聊,妾身隨時恭候。”

    秦解語皺眉,看著她帶著顧懷柔離開,忍不住嘀咕:“她想什麼呢?您跟她有什麼好聊的。”

    梅照雪臉上無波無瀾,目送她走得遠了才道:“姜娘子的意思是,這院子裡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總有要與她同仇敵愾的時候。”

    然而眼下,最大的敵人也只有她一人,她不會信薑氏說的任何一個字。

    顧懷柔眉頭一直沒鬆開過,跟著桃花回去爭春,坐在軟榻上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桃花點頭:“很明顯是不對勁,瞧爺那生氣的樣子,這事兒就沒那麼簡單。不過後院爭寵,竟然鬧到了宮裡,背後的人膽子也真是大。”

    “背後的人還能是誰?”顧懷柔不解地看著她:“這院子裡與您過不去的。不就是秦氏和夫人了嗎?”

    “那是表面。”桃花一笑,看著她道:“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她們這次若是打定主意要害我,就不會把自己也扯下水了。咱們明顯是被暗中之人一箭四雕,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是頭一次去品茶會,有些束手束腳,對中間這些東西瞭解得也不透徹,所以給了人可趁之機都沒察覺。但是秦氏和梅夫人已經參加過兩次了,竟然也不小心中了招,要麼是她們蠢,要麼就是暗處那個人太聰明。

    想想梅照雪那雙睿智的眼睛,桃花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大一些。

    “那會是誰這麼厲害?”顧懷柔低頭想了想:“院子裡除了您與夫人。好像沒人有這等智慧。”

    桃花有點驚訝:“你為什麼不懷疑段娘子?她瞧著也是個聰明人啊。”

    “段芸心?”顧懷柔皺眉:“她一向不爭不搶的,又經常不露面,我倒是沒發現她有多聰明,娘子是懷疑她嗎?”

    “沒有絲毫證據可以證明是她做的,所以我也只是瞎猜。”捏著手裡的杯子,桃花道:“如今這後院一共就四位娘子,爺一杆子打下來,傷著三個,只有一個置身事外。你不覺得奇怪嗎?”

    想了一會兒,顧懷柔搖頭:“段氏與秦氏來往不多,她不可能有能力讓秦氏準備炸油酥。而我們這邊的蜂蜜茶是我親自去買的,也不見她來說什麼。所以應該跟她沒關係。”

    “你去買茶的時候,是怎麼發現這蜂蜜茶的?”桃花突然問了一句。

    顧懷柔老實地道:“這茶聞起來很香,就放在茶莊的中央,想不看見也難啊。而且掌櫃的說是專門給女人喝的,一頓誇讚,我自然要買回來嘗嘗了。”

    真是一點痕跡也找不到,完全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想必秦氏那邊也是一樣,因為個什麼契機,突然就想做炸油酥了。跟別人毫無關係。

    搖搖頭,桃花歎息:“這個虧咱們只能硬吃了。不過,若任由那麼一個心機深沉的人繼續在暗處害人,可不是什麼美妙的事,得想個辦法自保。”

    顧懷柔點頭,可是要動腦筋的事她是幫不上什麼忙的,陪著桃花發了會兒愁,也就自己回去休息了。

    書房裡。

    沈在野皺眉看著面前的人,問:“你最近要休假?”

    “相爺府裡能有幾天清淨,我該做的差事也都做完了,自然要休假。”徐燕歸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裡,斜眼看著他道:“宮中一出事,你怕是有一段時間不會進後院了,還不許我在陽光下走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0:52

第四十八章

    “你隨意。”沈在野抿唇:“但也得尋個由頭,從正門進來。”

    “就說我是你遠房二大爺怎麼樣?”徐燕歸笑眯眯地問。

    “……”橫空一個硯臺飛過來,直砸他腦門!

    徐燕歸翻身伸手,穩穩當當地把硯臺接住,失笑道:“相爺最近脾氣好生暴躁,在下開個玩笑罷了,就說是你遠房表哥也行。”

    “當我門客吧。”看著手裡的冊子,沈在野漫不經心地道:“反正你有點本事,別人也不會懷疑。”

    垮了臉,徐燕歸摸了摸鼻樑:“這樣算來,我是不是得住在外堂?”

    “不然你依舊可以睡房梁上。”

    “……好的,外堂就外堂吧。”徐燕歸聳肩,走過去將硯臺放好,看著沈在野,突然正正經經地道:“如今形勢正按照你的計畫一步步發展,你可別出什麼岔子。”

    抬頭看他一眼,沈在野的眸子裡波瀾不興:“能出什麼岔子?”

    “女人都是很危險的。”徐燕歸認真地看著他:“越好看的越危險。”

    這拐彎抹角的,也不嫌累得慌。沈在野嗤笑道:“你直說姜桃花很危險不就好了?怎麼?查出她有問題?”

    “還沒查到,趙國有點遠。”徐燕歸靠在桌邊道:“不過早晚會查清楚的,只是就算她沒什麼問題,你也不該拿她特殊對待。”

    “哪裡特殊?”上下掃他一眼,沈在野打趣地道:“你總不能因為我沒把她給你,就覺得我待她特殊。”

    徐燕歸點頭:“這是問題之一,按照當初那位大人的吩咐,你我分工,你的女人都該歸我。”

    “我沒碰過的女人,給你都無妨,各取所需。”垂了眸子,沈在野道:“但我碰過的女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你都最好別碰。不是對桃花一人特殊,換了別人也一樣。”

    他沒有跟人同吃一盤菜的習慣。

    “這樣啊。”徐燕歸點頭:“那這個問題拋開不談,你待她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今日來找我,就是來說這些廢話的?”沈在野不悅地道:“家養的兔子和外頭的兔子,我的態度能一樣?”

    ……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徐燕歸點頭:“那以後這女人要是跟計畫衝突了怎麼辦?”

    “殺了她。”沈在野一點沒猶豫,嘴唇一動,冰冷地吐出三個字。

    徐燕歸聽得點頭,放心地開門出去了。

    可是,走到一半才覺得有點不對。跟沈在野說了這麼多,結果什麼也沒解決啊,他肯定還是會一樣寵著那女人,只要沒面臨生死決斷,都不會捨棄她。

    這怎麼行?日久生情,以後會出大亂子的!

    轉頭想回去,可是,徐燕歸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是沒有機會在嘴皮子功夫上戰勝沈在野的,只有被他搞定的份兒。

    摸了摸下巴,徐燕歸做出了一個自認為很聰明的決定——既然從沈在野這裡無法下手,那就去薑氏那邊松鬆土好了。

    女人嘛,總是比男人好對付的,他尤其拿手。

    夜幕降臨,沈在野傳了話今晚要看公文,就在臨武院歇息。於是各房各院也就不等了,紛紛洗漱休息。

    桃花穿著寢衣趴在窗邊看月亮,等青苔收拾床鋪。

    她本來覺得離開趙國來大魏應該會輕鬆很多,畢竟她有控制男人的秘訣,要踩著這些人往上爬也不是沒機會的。

    結果沒想到居然遇見了命中剋星沈在野,現在她不但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反而還要被困在這裡跟一群陰險難纏的女人做鬥爭。

    命運啊,真是太無常了!

    “主子,床鋪好了。”青苔轉身道:“您就寢吧。”

    “嗯。”桃花應了,正打算關上窗戶,卻見月亮之上好像“刷”地飛過什麼東西。

    嫦娥嗎?

    揉揉眼睛,桃花仔細看了看,又什麼都沒有了。

    那就可能是她眼花吧。撇撇嘴,她起身回到床上躺好,看著青苔拿著燭臺出去,閉上眼睛就要睡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雙手將她的身子死死壓在床上,讓她不能叫也不能動。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桃花睜眼,很想看清他的臉,但遮光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她不掙扎了,乖乖巧巧地躺著,等著這人鬆開她。

    “害怕了?”沈在野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笑著道:“給你個驚喜而已,怎麼嚇成了這樣?身子都在發抖。”

    桃花一愣,隨即感覺嘴上的手鬆開了,黑暗裡這人壓到她身上來,俯在她耳邊輕聲問:“想我不想?”

    伸手抱了抱他的腰,桃花笑了笑:“想啊,自然很想,不過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土盡餘技。

    “睡不著,還是想跟你一起睡。”

    輕笑一聲,桃花道:“這可是稀奇了,爺先前不是還很嫌棄妾身,不想與妾身同床共枕麼?”

    還有這回事?沈在野的聲音裡滿是意外:“你誤會了吧,我並沒有嫌棄過你。”

    “這種話要看著妾身的眼睛說,妾身才信。”桃花扁著嘴撒嬌,撐起身子道:“點個燈吧。”

    “別折騰了,與其用說的,還不如用做的呢。”床上的人伸手就將她扯了回去,抱在懷裡道:“春宵苦短,該好生珍惜才是。”

    眉梢跳了跳,桃花就勢壓在他身上,低頭湊近他的臉:“既然爺這麼急切,那就讓妾身好生伺候您吧。”

    習慣了黑暗,雖然還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眼睛卻是能看得見了。桃花一笑。眼裡盈盈帶光,柔情似水地望進身下這人的眼裡。

    徐燕歸躺在床上,一時竟然有些怔愣。

    他遇見過的女人太多了,但像面前這人這樣嫵媚的,還是頭一回。

    女人的媚如肥肉,少香多膩,最忌過頭。但姜桃花身上的媚卻是渾然天成,不顯刻意。眼裡像有飄著花瓣的溪流,卷著你輕輕地就往裡頭掉,半晌也回不過神。

    “你叫什麼名字啊?”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下意識地就答:“徐燕歸。”

    “咦,這會兒的聲音倒是不像沈在野了。”桃花咯咯輕笑,拉了他起來往床下走,邊走邊問:“方才是怎麼回事啊?”

    徐燕歸抿唇,變了沈在野的嗓音出來,道:“這是口技。足夠瞭解一個人,就能學會他的嗓音和咬字,從而模仿。”

    眯了眯眼,桃花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轉身拉開了窗簾。

    月光灑進來,椅子上的男人怔怔地望著她,那一張臉倒是生得俊俏,鳳眼長眉,鼻樑挺直,看起來不像什麼壞人。

    然而,做的事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勾了勾唇,桃花回到他身邊,笑得嬌俏:“你累不累啊?這麼晚了。想不想睡覺?”

    “想。”當真打了個呵欠,徐燕歸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好像看不清面前這女子了:“好困。”

    “那就睡一會兒吧。”

    “好。”

    桃花笑眯眯地找了麻繩出來,直接將這人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然後輕手輕腳地去叫醒青苔,讓她去臨武院傳話。土盡在亡。

    徐燕歸這一覺睡得好極了,還做了個很美的夢,夢裡有淩波仙子踏月而來,一張臉傾國傾城。溫溫柔柔地壓上了他的身子。

    “仙子?”他竟然有些臉紅,想看清身上這人的面容,眼前卻跟起了霧一樣,怎麼眨都看不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1:02

第四十九章

    面前的仙子輕笑,身子卻跟蛇一樣纏上了他,越纏越緊,緊得他快不能呼吸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徐燕歸喃喃道:“死在你手下,也是不枉人間走一遭。”

    “那你還是早點下黃泉去吧!”

    沈在野的聲音伴隨著一盆冷水,鋪天蓋地地朝他淋了下來。

    仙子消失了,徐燕歸猛地睜眼,卻發現身上的束縛感仍在。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被綁在了椅子上。大拇指粗的繩子,繞了得有幾十圈!

    誰這麼狠呐?

    皺眉抬頭,對面坐著的就是沈在野,他懷裡還窩著個小東西,正抱著水盆,滿是戒備地看著他。

    屋子裡就他們三個人。

    “清醒了嗎?”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沈在野一手摟著桃花,一手擱在扶手上撐著下巴,睨著他道:“先前我是不是就警告過你,你怎麼不聽呢?”

    眨眨眼,徐燕歸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桃花抱著水盆不太友好地看著他:“你半夜闖我房間,裝成相爺的聲音欲行不軌,所以我把你綁起來了。”

    “你怎麼做到的?”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徐燕歸不敢置信:“我半點都沒察覺。”

    “那是因為你蠢。”沒好氣地嗆他一聲,沈在野道:“別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不然這事情傳出去,丟的是你燕歸門的人。竟然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給綁起來了。”

    桃花不滿地鼓嘴:“爺,妾身還是有抓雞的力氣的!”

    “你閉嘴。”拎她起來,丟去床上蓋好被子,沈在野道:“我與他是舊識,今晚他只是開個玩笑,你也不必往心裡去。剩下的就交給我處置了。”

    “好。”捏著被子邊兒,桃花乖乖地點頭:“既然是爺的熟人,那妾身也就不多說什麼了。爺處置好了也早些休息。”

    “嗯。”沈在野頷首,看著她閉上眼,才轉身捏了匕首,將徐燕歸身上的繩子割了,拎出爭春。

    “這實在不能怪我。”被拖著走,徐燕歸直歎氣:“我怎麼知道她這麼厲害,會攝魂。”

    “所以我先前說了,她不是你能對付的,你沒當回事,那就活該摔跟頭。”一把將人扔進臨武院,沈在野手一轉,匕首直壓他喉頭,微笑著問:“剛才都做了什麼?”

    咽了口唾沫,徐燕歸真誠地道:“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成你看見的樣子了。”

    “沒碰著她?”

    “……沒。”

    匕首鋒進一寸,疼得徐燕歸立馬舉起雙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以後絕對不會再冒犯薑氏了!今日吃個虧,以後長記性了!”

    “你知道,在我這兒光說是沒用的。”沈在野皮笑肉不笑:“留下身體的一部分吧。”

    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徐燕歸瞪他:“你認真的?”

    “自然,我動手和你自己動手,二選一。”

    “……”徐燕歸的內心是崩潰的,心裡也知道這位是個說一不二的主,為了減輕痛苦,那還是自己接過匕首,擱一小刀手臂,把血擠給他:“這也算身體的一部分吧?”

    嫌棄地甩了甩手,沈在野退後兩步道:“薑氏擅媚術,你以後見著她記得多點戒心便不會有事……不過最好還是別見了,她很記仇,你湊去她面前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知道了。”倒吸著涼氣把自個兒的傷包紮好,徐燕歸腦子裡閃過姜氏那張臉,忍不住嘀咕:“還真是越好看的女人越危險。”

    輕哼了一聲,沈在野把他丟去了臨武院的側堂,自己也便回去休息了。

    桃花也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起來,剛去淩寒院請安,就見沈在野正向眾人引見一個人。

    “這位是新來相府的門客,善武,姓徐。”沈在野看著梅照雪道:“打個照面,以後也免得衝撞了。”

    梅照雪笑著點頭,抬眼就看見門口的姜桃花,於是道:“姜娘子,快進來。”

    好奇地走進去,桃花還是先規規矩矩地行禮,然後轉頭一看。

    這就是新來的門客?!

    看著那熟悉的鳳眼長眉,桃花嘴角微抽,怔愣了一會兒才頷首:“先生有禮。”

    徐燕歸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姜娘子有禮。”

    旁邊坐著的人瞬間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柳香君心直口快地問了一句:“兩位元認識?”

    “不認識。”徐燕歸和桃花異口同聲地答,然後一個繼續站著,一個去找位子坐好。

    沈在野揉了揉眉心,道:“打過照面就行了,徐先生平時不會在府裡,在的時候會幫著護院巡查四處,見著不必驚慌。”

    “是。”眾人都應下,沈在野便帶著徐燕歸出門了。

    秦解語看了桃花好幾眼,輕笑道:“昨兒爭春是怎麼了?聽聞爺半夜還過去了一趟。”

    “沒什麼,妾身做噩夢了而已。”桃花頷首:“爺來過一趟就回去了。”

    一聽這話,屋子裡坐著的人臉上都不太好看。柳香君皺眉道:“一個噩夢就將爺叫過去,是不是有些不識趣了?雖然咱們爺寵著娘子,可娘子也不能這樣折騰啊。”

    “是我做得不對。”桃花乖乖認慫:“以後不會這般任性了。”

    梅照雪輕聲道:“只希望別有人跟著學才好。爺的休息還是很重要的,畢竟每日都在忙,你們也該多心疼爺些。”

    “妾身明白。”一眾鶯鶯燕燕紛紛點頭。

    經過一陣白眼的洗禮,桃花帶著青苔就回爭春了,路上顧氏與她同行一段,忍不住問:“您當真不認識那徐先生嗎?”

    “我們看起來像認識?”桃花挑眉。

    “興許是妾身多想了吧。”顧懷柔抿唇:“您與那先生見著的時候,看起來有些驚訝。”

    完了,怪她沒個心理準備,掩飾得不是很好。連顧氏都察覺出來了,那其他主子定然也有懷疑。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那人是門客,要在外堂住的,只要不出意外,應該不會再遇見了。

    想到這裡,桃花笑了笑,安撫了顧氏一陣,就自己回去了。

    結果晚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瞪眼看著窗口外頭這人,姜桃花深吸一口氣,咬牙問:“你又來幹什麼?”

    徐燕歸輕笑:“比起娘子,在下才應該緊張呢,一不小心就要被捆起來。”

    “知道你還來?”桃花瞪眼:“我與你無冤無仇,做什麼要這樣害我?”

    “的確是無冤無仇,可是在下對娘子卻有恩。”徐燕歸抱著胳膊小聲道:“娘子恩將仇報,恐怕不太好吧?”

    有恩?桃花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我們以前見過嗎?”

    “見過。”徐燕歸伸手就將自己的半邊臉遮起來,只留一雙眼睛:“上次在靜夜堂,您忘記給您打水的俠客了?”

    微微一愣,桃花恍然大悟:“你竟然是那個嫦娥?!”

    “……是俠客。”

    不管是什麼吧,桃花上下掃了他幾眼,很是不能理解:“你不是要去刺殺沈在野嗎?怎麼又變成他的門客了?”

    “這個說來話長。”徐燕歸神情複雜地道:“不過娘子要相信,在下並非壞人。”

    一聽這話,桃花就呵呵笑了兩聲,退後一步看著她。

    “哎,娘子別這樣,在下這次來。就是來解除誤會的。”看著她這反應,徐燕歸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樑:“上次只是跟娘子開個玩笑,還希望娘子多記點在下的好,忘記在下的過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1:15

第五十章

    “徐先生三更半夜跑來說這些,一看就是不拘小節的人啊。”桃花眯了眯眼:“萬一叫人看見,說我爭春私通外姓男人,這罪名,是先生來背,還是我來背呢?”

    徐燕歸一愣,轉頭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不會這麼厲害吧?這麼晚了,又是在娘子的地盤上,誰會發現並且去高密?”

    “世上沒不透風的牆。”桃花聳肩,伸手拉著窗戶弦道:“先生該說的也都說了,我會記得先生打水之恩的,只不過恩怨相抵。現在我與先生兩不相欠。先生還是快些請回吧。”

    說完,“彭”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徐燕歸有一瞬間沒回過神來,等看清眼前的場景的時候,他飛快地施展輕功回了自己的屋子。抓過鏡子來就照。

    “還是這張臉啊,沒錯,可她怎麼會是這種態度?”捏著自己的下巴,徐燕歸很不能理解。自己少說也勾搭過上百個女人了,就沒遇見過這麼棘手的。難不成她是當真很喜歡沈在野,所以對別的男人都敬而遠之?

    這個就稀奇了,誰會對沈在野那樣陰森的男人死心塌地啊?又不會說情話,又無趣,哪有自己有意思?

    第二天。沈在野帶了徐燕歸出門辦事,一路上就感覺旁邊這人跟發了病一樣地盯著他。

    “你幹什麼?”微微皺眉,沈在野不悅地道:“看路,別看我。”

    “我仔細看看,你也沒我好看呐。”徐燕歸小聲嘀咕:“那肯定就是身份的問題了……”

    斜他一眼,沈在野沉了聲音:“我給你說過了,別妄圖在她身上動心思。”

    “你這是吃醋?”徐燕歸挑眉。

    “不是。”沈在野很認真地道:“我還有很多事沒辦完,不想抽空給你上墳。”

    徐燕歸:“……”

    哪有那麼恐怖啊,他現在已經提高了警惕了。絕對不會再中媚術!只要不被迷惑,區區女人,能拿他怎麼樣?

    “先專心做事吧。”勒馬停在一處錢莊外頭,沈在野翻身下馬,帶著他和湛盧就往裡走。徐燕歸撇嘴,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跟了上去。

    三人穿的都是便衣,很快淹沒在人群裡,並不起眼。

    大魏國都最大的兩家錢莊就是融匯和貫通,融匯是儲銀量巨大,貫通則是機制巧妙,在三個大國都有分店,一處存款。可在另一處取款。

    沈在野來的是貫通錢莊,一進去就低頭對掌櫃的道:“瑜王府上,看銀。”

    掌櫃的一愣,抬頭就見這人出示了瑜王府的腰牌,於是恭敬地請他往裡走。

    貫通錢莊有一個很大的倉庫,是用來寄存貴重物件的。女人的首飾,官家的金銀,什麼都有。瑜王因著貪污一案,財產已經係數上交,只餘每月例銀過活。然而很明顯他還藏得有家當,調查了大半個月,終於查到了這裡。

    瑜王讓他不好過了一回,總得禮尚往來,也好給景王吃顆定心丸,叫他繼續相信他。

    櫃子打開,裡頭有一大疊的銀票,還有房屋地契。沈在野挑眉,拿出來數了數,二十處宅院,兩百萬兩雪花銀。

    咱們瑜王殿下,真是富有啊。

    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放回去,沈在野抬頭,認真地囑咐那掌櫃:“這是瑜王殿下的家底,切莫讓別人動了,明白嗎?”

    掌櫃的連連點頭:“大人放心,咱們這兒看銀只要腰牌,提銀卻要對上瑜王殿下手裡的玉玦,旁人拿不走。而且咱們做生意的就講究誠信,絕對不會往外透露半個字。還請大人轉告瑜王,這個月的利息也會很快送到府上。”

    “好。”沈在野笑了笑,關上櫃門就轉身出去。

    “你這是做什麼?”出了錢莊,徐燕歸才開口:“要把瑜王趕盡殺絕?”

    “景王已經監國,可以趕盡殺絕的時候,我留他做什麼?”沈在野輕笑:“只是飯要一口口慢慢吃,做事也要一步步慢慢來,急不得。”

    打了個寒戰,徐燕歸皺眉道:“你的心思我是不懂的,你自己看著辦吧。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嗎?”

    “有啊,你把瑜王的腰牌還回去吧。”順手把東西扔進他懷裡,沈在野道:“別讓他發現了,不然會壞事。”

    “瑜王府現在守衛很森嚴的!”徐燕歸瞪眼:“你大白天的讓我還腰牌?”

    “徐門主的功夫,沈某很放心。”沈在野朝他拱手:“保重。”

    “……”要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他早該動手把這人給掐死了!

    兩人分道而行,沈在野帶著湛盧去了京都衙門,徐燕歸跑了一趟瑜王府,還腰牌的時候不經意就看見了一對鴛鴦佩。

    那對佩雕得可精緻了,交頸纏綿的鴛鴦,眼睛分外傳神。不過這樣極品的玉佩,瑜王竟然也只是隨意丟在角落裡,太可惜了!

    想了想,徐燕歸順手就拿了對佩揣進懷裡,一路回了丞相府。

    桃花坐在花園裡飲茶,旁邊的青苔小聲問:“主子,昨兒晚上咱們院子裡是不是來了人?”

    “你怎麼知道的?”桃花挑眉。

    “後院有腳印,是西樓發現的。”青苔抿唇:“那腳印看起來是男人的,奴婢告誡了她不要說出去,想問問主子是怎麼回事。”

    桃花聳肩:“也沒什麼事,有人半夜來找我說了兩句話。”

    “主子。”青苔皺眉:“最近府裡已經有人開始編排您了,您還跟人說什麼話?”土布節扛。

    “不是我要說,是他非來。”桃花很無奈地道:“說好人不像個好人,說壞人不像個壞人,但目前沒能害著我,那我也不想跟他計較。至於院子裡編排我的人……就算什麼事都沒有,她們該編排還是會編排的。”

    青苔有些著急:“您沒發現相爺最近都不來咱們院子了麼?”

    “發現了啊,他也沒去別的院子,可能在忙事情吧。”

    “奴婢怕忙是假,對幾個院子失望了才是真,到時候失了寵,您……”

    “青苔。”桃花打趣地抬眼看她:“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你太適合在宮裡娘娘身邊當宮女兒了,瞧這操心得。”

    “主子!”青苔跺腳:“奴婢還不是為您著急。”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眨眨眼,桃花拉了她的手道:“爺的恩寵只能等,不能強求。咱們現在要做的是保全自個兒,在這後院裡安身立命,你別急錯了地方。”

    保全自己?青苔皺眉:“咱們不是好端端的嗎?這院子裡您的地位可是僅次於夫人呢,還擔心什麼?”

    跟小笨蛋是沒辦法交流的,桃花直搖頭,撐著下巴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家丁丫鬟,默默發呆。

    沈在野不寵人,後院的一群女人就是寂寞的。女人太寂寞了,就會搞些么蛾子出來,比如有人編起了故事,說他與那徐先生是舊識,先前有一段淒美慘烈的感情,後來她選擇了榮華富貴,拋棄了徐先生,所以徐先生看著她的目光才總會那麼複雜。

    這故事聽得桃花直打呵欠,心想編也編得像一點啊,她是趙國人,徐先生是魏國人,她一過來就嫁進了丞相府,到底是哪來的時間跟徐燕歸有一段淒美慘烈的感情的?

    不過,這院子裡愚蠢的人太多了,竟然很多都選擇了相信這個故事,看著她的眼神也就都不一樣了。

    下人蠢就算了,桃花也沒打算跟他們計較,可去淩寒院請安,竟然連秦解語都陰陽怪氣地道:“姜娘子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1:26

第五十一章

    翻了個白眼,桃花笑盈盈地道:“爺不來後院,有幾個姐妹精神能好啊?”

    “也是,爺不來後院,到處都是空蕩蕩的。”秦解語掩唇,看著她道:“可是空也就空了,切莫做些越矩之事填補空虛才好。”

    眾人一陣唏噓,桃花看了秦解語一眼:“娘子何出此言?”

    “有些話也不能說太明白了,丟的是咱們爺的面子。”秦解語道:“但既然進了相府,還望姜娘子多守著點規矩。以前發生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流言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半真半假語句曖昧的栽贓,還不好跟她爭辯。

    桃花聳肩,坦然地道:“雖然不知道秦娘子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我一直沒做過越矩之事。做人也該有點腦子,不要人云亦云,聽風就是雨。”

    “你說誰沒腦子?”秦解語皺眉。

    “大早上的過來吵,你們不累,我聽著都累。”梅照雪終於開口了,看了秦解語一眼,又看向桃花:“有話說話,別夾槍帶棒的。”

    “是。”桃花頷首,抬頭的時候掃了這屋子裡一眼,目光幽深。

    她其實是很不喜歡被動的,若是剛來相府人生地不熟的時候也就罷了,被人耍吃了虧就當學規矩。可現在她基本將這院子裡的人摸了個透,那就沒道理要受這些暗刀暗槍的了。

    目光落在一邊安靜如畫的段芸心身上,桃花笑了笑:“咱們都該跟段娘子學學,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總是吵也的確沒意思。”

    能動手就儘量別動嘴。

    段芸心一愣,抬眼看了看她:“姜娘子這樣說,倒是讓我慚愧了。”

    “這話說得沒錯。”梅照雪歎息道:“你們要是都像段氏這樣溫柔嫺靜,我不知道要省多少心。”

    秦氏輕哼,低著頭扯弄手絹。桃花一笑,端了茶起來輕抿。

    早會沒一會兒就散了,段芸心起身,剛走出淩寒院,就聽得背後響起姜桃花的聲音:“段娘子留步。”

    回頭看了看,段芸心微微一笑:“姜娘子有話說?”

    “我想跟娘子道個歉。”一臉誠懇地看著她,桃花道:“上次娘子說貴妃娘娘喜歡苦茶,我心下懷疑,也就沒信你。結果倒是辜負了娘子一片好意,貴妃娘娘的確是喜歡苦茶。”

    “娘子有防人之心是好事。”眼神柔和下來,段芸心溫和地笑道:“只是這院子裡也是有真情實意,不會害人的人在的。”

    “是。這回我算是明白了。”桃花點頭:“以後不會再冤枉好人了。”

    眼神微動,段芸心抬頭看了看四周,伸手將她拉到一邊道:“娘子若是信得過我,那我就再提醒您一句吧。小心秦娘子。”

    “嗯?”桃花眼裡都是茫然:“秦娘子雖然愛與我吵嘴,但也沒真做什麼可怕的事,怎麼人人都叫我要小心她?”

    “娘子進府的時候,沒遇見教規矩的徐嬤嬤嗎?”段芸心掩唇:“在秦娘子之後進府的人,只要是跟她學規矩的,都知道要小心秦娘子。”

    微微一愣,桃花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是有那麼個嬤嬤,在教完她規矩之後說了“小心秦娘子”。不過秦娘子也就是嘴巴不饒人罷了。在這院子裡顯得霸道了些,也不至於讓人退避三舍。

    “她做過什麼讓人不得不小心她的事嗎?”桃花問。

    段芸心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這事只有少數人知道,你聽了也別四處聲張……咱們相府裡以前死過一個暖帳,那暖帳是剛得寵,爺正想把她升做侍衣,結果就莫名其妙死在了海棠裡頭。秦娘子說她是舊疾復發,突然暴斃,但……這也只能糊弄糊弄外人。”

    桃花咋舌。瞪眼看她:“爺也沒追究嗎?”

    “當時海棠正是盛寵,死的人身份也不是多貴重,再加上秦家的人將所有後事都料理好了,爺也就沒怎麼追究了。”段芸心輕聲歎息:“若是放在現在,秦娘子已經不得寵了,那說不定人命不會這樣賤如草芥。”

    言下之意,若是有人肯牽頭翻舊賬,那定能讓秦氏栽個跟頭。

    桃花一臉恐懼,裝作沒聽懂她言下之意,縮了縮肩膀道:“那倒是我莽撞了,原以為秦娘子只是嘴上功夫厲害,沒想到當真是心狠手辣。多謝娘子提點,以後我定當多小心。”

    段芸心抿唇。看了她兩眼:“私以為娘子善良,許能為那冤死的暖帳平反一二呢,沒想到娘子竟然這樣害怕。”

    “慚愧慚愧。”桃花含笑低頭:“我向來是貪生怕死之人,鮮少有同情心氾濫的時候。段娘子家世不低,在這院子裡可比我有底氣多了。既然同情那無辜的暖帳,為何不親手替她翻案呢?”

    段芸心一頓,微笑道:“娘子說笑了,我既不得爺盛寵,又不及秦氏家世高,哪來的底氣做這事?”

    “娘子無能為力,妾身亦然。既然如此,那就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吧。”桃花頗為無奈地道:“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繡花了,就此別過。”

    說完,行了個平禮,帶著青苔就回爭春。

    段芸心愣在原地看著她,眼神裡有意外,也有探究。

    這院子裡的人的深淺,她心裡是都清楚的,只是獨獨這個姜娘子,怎麼好似探不著底。有時候高深莫測,有時候又單純簡單。先前雖是小贏了一場,但竟也沒傷著她筋骨。

    真難對付。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終於去了一趟爭春。土叉有巴。

    “爺!”桃花開心地飛撲到他懷裡,伸手將一塊點心放進他嘴裡:“快嘗嘗,好吃嗎?”

    沈在野挑眉,一把將她拎起來,抱到軟榻上放著,然後嚼了嚼嘴裡的東西,眉頭直皺:“什麼東西?燒焦了的饅頭?”

    眉毛一垮,桃花扁嘴:“有焦味兒?妾身折騰了很久呢,這烤饅頭裡夾了牛肉醬,本想著試試能不能做出個新奇好吃的點心。”

    “你自己做了都沒嘗過?”皺著眉咽下去,沈在野嫌棄地問。

    “對啊,我怕什麼佐料沒放對,萬一吃了鬧肚子。”桃花一臉理所當然地道。

    沈在野:“……”

    怕鬧肚子還給他嘗?!

    “哎哎哎,爺,有話好好說!”看見沈在野眯著眼睛舉起了手,桃花連忙跳起來把他拳頭整個兒抱住,然後掛在他手臂上笑嘻嘻地道:“妾身開個玩笑罷了,點心是沒問題的,但看樣子火候沒掌握好,還得再練練。”

    “你一天呆在院子裡就是做點心?”沈在野挑眉。

    桃花撇嘴:“不然呢?又不能隨便出府,悶著都快生黴了。”

    “想出去就去問夫人拿個牌子不就好了?”沈在野睨她一眼:“不過你最近似乎又惹上事了,夫人已經跟我提過府裡的流言蜚語,都對你頗為不利。”

    聳聳肩,桃花道:“夫人對妾身有誤會,所以出府拿牌子不是很方便,府裡又烏煙瘴氣的……要不爺偷偷給妾身個特權,讓妾身溜出府透透氣?”

    “想去哪兒透氣?”掃了她這屋子一眼,沈在野眉梢微跳:“你這屋子裡怎麼少了很多東西似的?遭賊了?”

    “那倒沒有。”爬進他懷裡坐著,桃花伸過臉去就將他視線全擋住,然後笑眯眯地道:“只是有些東西擺著多餘,所以收起來了,這個不重要。言歸正傳,爺要是方便,就給妾身個信物,妾身想去這國都四處看看風景,散散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1:36

第五十二章

    看了她兩眼,沈在野道:“要信物不是不可以。”

    嘴角一抽,桃花瞬間明白了這位大爺的潛臺詞——要東西可以,等價交換。

    “爺有什麼吩咐哇?”拿人手短,她還是得一臉狗腿樣地問。

    “最近事務繁忙,我顧不上後院。”沈在野道:“再過兩日,也許會有新人來,你得替我多照顧。”

    啥?新人?桃花瞪眼:“誰這麼倒楣要進咱們後院了?”

    眼神一涼,沈在野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問:“你覺得在我相府的後院很倒楣?”

    還不夠倒楣嗎?一群女人都是豺狼虎豹,唯一的男人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生活在相府後院,簡直跟掉火坑裡沒什麼兩樣!

    然而,雖然心裡是這樣想的,但是姜桃花嘴上還是乖乖巧巧地道:“妾身是說,一旦見過爺這樣英俊瀟灑的男人,又因為爺繁忙,不能長相廝守,真的也挺倒楣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世間有爺這樣完美的男子存在。”

    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沈在野嫌棄地將她丟到一邊:“行了,東西拿去。”

    桃花就勢在軟榻上一滾,伸手就接住沈在野扔過來的玉佩,仔細看了看,上頭有他的字和相府的標識,應該是能當腰牌用的。

    “多謝爺!”心裡一喜,桃花麻利地就找了繩子系在自己脖子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一看就是在想什麼主意。

    沈在野沒理她,這後院就這麼大,她也翻不出多大浪來。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也是時候回去繼續做事了。

    “晚上記得鎖好門。”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著她道:“若是有什麼奇怪的人再過來,你不用理會。”

    “是。”笑眯眯地應了,桃花目送他出去,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對外頭的青苔道:“明日出門,你準備一下。”

    青苔點頭,卻有些不解地問:“爺既然來了,怎麼不過夜?”

    “他忙事情呢。”

    微微皺眉,青苔忍不住小聲嘀咕:“既然那麼忙,過來一趟又是幹什麼?”

    “過來一趟也是忙事情。”桃花一語雙關地道:“不為別的。”

    青苔怔愣,很是不懂,但自家主子已經施施然關上了門,準備就寢了。

    因著府裡多了奇怪的人,爭春主屋的門窗緊閉,青苔還守在門口,以保證桃花的安全。

    然而,一更天的時候,桃花還是被人弄醒了。

    “叫醒你可真不容易。”手裡捏著根雞毛,徐燕歸笑眯眯地看著她:“怎麼睡得這麼沉?”

    “……”驚愕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桃花皺眉:“你把我丫鬟怎麼了?”

    “大晚上的,女人家怎麼能在外頭站著?我讓她回房去睡覺了。”徐燕歸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我是不是很憐香惜玉?”

    以青苔的功夫,竟然能被他擺平,那定然是有一個很不憐香惜玉的過程的。

    桃花深深地皺起眉,覺得這人在府裡,自己實在是太不安全了。萬一哪天他真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那自己豈不是要被他拖累?

    心裡正想著呢。就見面前這人突然掏出一對鴛鴦玉佩,遞給她其中一塊,笑道:“看見這東西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戴著肯定好看。”

    嘴角微抽,桃花接過來藉著月光瞧了瞧。的確是精緻非常的寶貝,這種東西一般人家可買不到,論雕工和玉種,都該是在宮裡的。

    “送我?”

    “是啊。”徐燕歸眨眨眼:“你不敢收?”

    當然不敢了,這還是個對佩,被人發現了,不得直接給她定個出牆的罪名?桃花抬眼看他,不經意地就在這人眼裡捕捉到一絲算計。

    想整她?微微挑眉,桃花順手就將玉佩揣下了:“既然是先生的一片好意,我怎麼能不收呢?禮尚往來,明日我正好可以出府,不如就請先生吃一頓大餐如何?”土叉盡巴。

    “娘子竟是如此知恩圖報之人。”徐燕歸咧嘴一笑:“好。幾時,在哪裡等?”

    “未時一刻,貫通錢莊。”桃花微微一笑:“那附近有個飄香酒家,我帶先生去。先生喜歡吃什麼就盡情吃,管飽。”

    “多謝娘子。”徐燕歸頷首,滿意地起身,開了窗戶就消失在了外頭。

    打了個呵欠,桃花眼裡泛著月光,看了窗戶一會兒,起身去將它重新鎖上。

    徐燕歸,說是府上新來的門客,但其實怕一早就是沈在野的心腹。只是在暗中替他做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一直不曾露面。這個人,嘴上說的都是甜言蜜語,眼裡卻沒什麼善意,而且看起來,好像很不想讓她好過。

    她可真是冤枉,什麼壞事都沒做,就被好些人當成了眼中釘。

    歎息一聲,桃花捏了捏那鴛鴦佩。想了想就躺回去繼續睡。

    第二天一大早,青苔在梳粧檯前給她梳頭發,眼睛一瞥就看見了臺上的玉佩,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什麼時候有的?爺好像沒賞過啊。”

    屋子裡還有清雨和西樓兩個粗使丫鬟在收拾床鋪,桃花驚慌地看了她們一眼,連忙將玉佩收起來,小聲道:“你就當沒看見。”

    微微一愣,青苔回頭,正好對上西樓的眼睛,反應過來有外人在,才低頭道:“奴婢明白了。”

    主僕二人鬼鬼祟祟的,西樓都看在眼裡,她是個聰明的丫鬟。不會甘心一輩子都在外院當粗使。手裡的籌碼要足夠多,才能爬去別的地方。於是她有意無意地靠近姜桃花,就聽見她小聲對青苔道:

    “未時一刻,我們去貫通錢莊放東西,這東西是個禍害,不能留在府裡。”

    雖然聽不懂自家主子在說什麼,但是青苔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給她整理髮髻。西樓瞧著,不聲不響地退出主屋,等到午時用膳的時候,便飛快地去了守雲。

    桃花都瞧在眼裡,也沒讓青苔攔著,過了午時就偷偷摸摸地從側門出了府。

    “咱們不是有爺給的權杖嗎?”青苔小聲問:“您還這樣緊張幹什麼?”

    跟做賊似的四處打量,桃花披著斗篷溜出了側門才道:“自然是緊張給別人看的。”

    “給誰?”

    “暗中不露面的人啊。”桃花輕笑,與她一起上了外頭的馬車,再睨著她道:“你傻不傻?真以為最近府裡的閒言碎語都是憑空冒出來的?爭春裡明顯有內鬼。”

    微微一愣,青苔立馬反應了過來:“西樓?奴婢一早覺得這丫頭有些古怪,上次半夜還在您的房間外頭發現她,像是在偷聽似的。”

    “什麼時候?”桃花皺眉。

    “就前天院子裡發現腳印的時候。”青苔道:“還是奴婢問她在做什麼,她就說院子裡好像有男人來過,奴婢太驚訝了,也就忘記追究她當時到底在做什麼了。”

    點點頭,桃花道:“那就多半是她了,除了你與她,也沒人知道我院子裡來了人。”

    一拍大腿,青苔憤怒地道:“她還答應了奴婢絕對不會說出去的,結果一轉眼竟然就出賣了您!既然知道了,咱們還猶豫什麼啊,回去把她抓出來處置了吧!”

    “你急什麼?”桃花失笑:“小魚才碰了碰鉤,哪能馬上收線呢?”

    微微一愣,青苔不解地問:“她背後還有人?不可能啊,相府裡規矩嚴明,她以前是沒在任何一個院子裡呆過的,怎麼會幫著別人來害您?”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1:47

第五十三章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桃花道:“在爭春裡只有你一個主屋丫鬟,其他的人不管怎麼都只是粗使,有了異心也是尋常。”

    這樣一說也有道理。青苔抿唇:“那要不等回去的時候,您提拔兩個人進主屋?”

    “我信不過她們。”桃花搖頭:“放在外頭,只要有不對勁,我都能清楚地看見是誰,像這次一樣快速地抓出來。但是在內屋就不一定了,除非是跟你一樣忠心,否則我不會為了留住她們而放下戒備。”

    青苔一聽,萬分感動地道:“能得主子如此信任,奴婢真是死而無憾!”

    桃花微笑,心想以青苔這腦子,想害她也是太困難了,所以她才這麼放心。不過這個事情說出來對青苔太殘忍,像她這樣善良的人,定然會選擇沉默的。

    貫通錢莊很快就到了,桃花把位置選在這裡也沒別的,因為她有事要在這兒辦,辦完看看大魚上鉤沒,若是上了,那就好滿載而歸。

    “這位夫人,存銀還是存物?”夥計笑著迎上來,躬身道:“裡頭請。”

    “我存物。”桃花拎了鴛鴦佩出來,隔著面巾沖那夥計一笑:“這物有點特殊,還請聽好我的吩咐。”

    夥計一愣,不經意對上面前這人的眼睛,下意識地驚歎出聲:“天仙……下凡啦?”

    桃花失笑,拎著裙擺就往存物間走。夥計連忙跟上去,拿了鑰匙就開了一個櫃門:“您要放什麼,替咱們錢莊寫個借條,簽個字即可。”

    “借條?”

    “夫人別奇怪,這是咱們錢莊的規矩。”夥計小聲解釋:“您存東西在這兒,就等於咱們錢莊向您借了這個東西,所以要打借條。一旦東西丟失,錢莊照價賠償。但相應的,您得按日子交錢,才能放這兒。”

    “好。”笑著點頭,桃花接過他遞來的借條看了看,微微思忖之後,讓青苔寫了個名字上去。

    “這東西也許很快有人會來取。”關上櫃門,桃花直接將鑰匙放在那夥計手裡,輕聲道:“若是個打扮貴氣的夫人來問,你就直言我存的東西在這兒。她要拿,你就讓她拿。若是不拿,你就繼續放著吧。”

    “是。”呆呆地應下,夥計認真地道:“一定會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您放心。”

    收好借條,桃花轉身就朝青苔使了眼色,後者不聲不響地跑去了存錢的地方,將一大疊銀票通過貫通,寄到趙國。

    其實這才是她問沈在野要牌子出來的真正原因,她在相府得的賞賜很多,又沒什麼用處,不如送回去給長玦,興許還能幫上他點忙。

    這個事兒自然是不能讓沈在野知道的,以免覺得她吃裡扒外。雖然她的確做的是吃裡扒外的事兒,但是這也得講個方式,最好能既讓相爺舒心,又讓自己開心。所以善意的謊言是少不了的。

    出貫通錢莊的時候,青苔眼尖,瞧著門口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當即想上前去抓住。誰料桃花跟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動作比她還快,一把就將她扯了回來,不動聲色地往外走。

    時辰剛好是未時一刻,徐燕歸已經到了,正摸著肚子皺眉等著。

    “徐先生。”桃花遠遠地朝他頷首,指了指旁邊的飄香樓。徐燕歸一看見她,眉目立馬舒展,跟著她一起上樓,選了個廂房坐著。

    “還以為娘子不來了。”

    “怎麼會,答應要請客,定然要說話算話。”坐在窗邊,往下看就能看見貫通錢莊的門面。桃花微笑,抿著茶看著面前的人:“昨兒那玉佩是哪兒來的啊?真是好精緻,叫人愛不釋手。”

    “你喜歡?”徐燕歸長眉一挑,頗為高興地道:“另一半可是在我這裡,娘子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嬌羞地點頭,桃花抿了抿唇:“可惜我已經是相爺的人了,要辜負先生一番好意。”

    “我不在乎。”徐燕歸輕笑,看著她道:“只要娘子願意,在下願與娘子天涯海角,白頭到老。”

    瞧瞧,一般騙子嘴上功夫都厲害得很,有點腦子的人都能一眼看穿,也就能騙騙那些個以為世上只有愛情兩個字的傻姑娘了。

    不動聲色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就看見方才門口那幾個古怪的人已經從錢莊裡出來了,一人往相府的方向跑,一人往飄香酒樓的方向來。

    動作還真是快呢。

    桃花垂眸,突然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表情略微尷尬地道:“這倒是不巧了……我可能要暫且離開片刻,先生可能等等?”

    看她這表情,徐燕歸也能明白,人有三急嘛。不過在她起身離開之前。他還是眼含深情地道:“在下的話,還請娘子好生考慮,回來給我一個答覆。”

    “一定。”桃花頷首,舉起茶杯道:“與先生碰這一杯,就當立下誓約。即便以後不能相守,我也念先生這拳拳深情。”土叉餘圾。

    “好。”對上她勾人的眼睛,徐燕歸微微一頓,連忙低頭將茶一飲而盡,收斂住心神。

    真是了不得的厲害女人,媚骨天生嗎?

    放下茶杯,桃花一笑,轉身就帶著青苔下樓,尋了這酒家的後院,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來飄香樓問掌櫃的:“可有一男一女在此用膳?”

    掌櫃的點頭,指了指樓上:“正在天字一號房裡呢。客官要找他們嗎?”

    那人想了想,擺了擺手,就在樓梯口守著,等人來。

    未時兩刻的時候。就有馬車在貫通錢莊的門口停下。錢莊的夥計正在招呼客人呢,抬眼就看見當真有衣著華貴的婦人進來了。

    “相府的人可來過這裡?”那婦人蒙著面紗問。

    夥計一愣,呆呆地搖頭:“小的不認識相府的人……”

    微微皺眉,婦人重新問:“那有沒有跟我差不多的打扮的女子來這兒放東西?”

    “有的有的。”想起桃花的吩咐,這夥計連忙把人引進存物庫,打開櫃門就將半枚鴛鴦佩取出來給她:“就是這個。”

    眼裡光芒暗閃,那婦人拿了東西就走。夥計“哎”了兩聲,卻也沒攔著,就看著這些人簇擁著那婦人離開了。

    應該是認識的人吧。存的人都說取走沒關係了,那他也不用管。不過一看見這位夫人的眼睛,他好像突然不記得來存東西的那位長什麼樣子了。

    皺著眉搖了搖頭,夥計回去繼續忙碌。

    姜桃花飛快地回到相府,剛從側門溜進去,就看見沈在野帶著梅照雪和顧懷柔等人,正往正門的方向走。

    梅照雪看起來在說什麼,但距離太遠了,只能隱隱聽見她的聲音。卻聽不清內容。

    “這是要去哪兒啊?”被桃花拉到旁邊躲著,青苔伸著腦袋打量,忍不住問了一句。

    桃花直拍胸口,沒看外頭也沒回答她的問題,嘴裡喃喃道:“幸好,真是幸好。”

    “幸好什麼?”青苔不解,低頭看著她。

    朝天翻了個白眼,桃花道:“你忘記咱們在釣魚了?”

    的確是忘記了,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懂過。揉了揉腦袋,青苔臉都皺了:“釣著誰了這是?”

    “誰想害你家主子,誰就會咬鉤。”理了理衣裳,桃花站直身子,微微一笑:“現在可以回去歇著了。等他們回來,才有一場好戲看呢。”

    青苔歎氣:“看樣子奴婢也不用花心思想了,等著結果就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2:01

第五十四章

    什麼是餌,什麼是鉤,誰又是會被釣上來的魚,她沒那個能力去細細分析,還是好好跟著自家主子吧。

    桃花說的幸好,是幸好自己多留了個心眼,也幸好有徐燕歸這倒楣玩意兒送上門,兩邊都不想讓她好過,那就活該被她耍這一場,兩敗俱傷,反正這一局她穩賺不賠,別人的生死,可不關她什麼事。

    秦解語拿了鴛鴦佩就信心十足地往飄香樓上去了,有這把柄在手裡,她就能定姜桃花的罪。到時候她就是自己砧板上的魚肉,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了。

    然而,飄香樓的掌櫃竟然敢攔著她。

    “上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秦解語冷笑:“上門的都是生意,我要上去用膳,你攔著幹什麼?”

    消息已經傳回府了,她得先進去把人給抓著,免得溜了。

    掌櫃的一臉為難,磨磨唧唧地直到門口的夥計打了手勢,才讓開身,放秦解語上去。

    瞪了這掌櫃的兩眼,秦解語提著裙子就推開了天字一號房的門。

    徐燕歸正趴在桌上,好像是睡著了。秦解語一愣,連忙四處看了看,又去內室裡翻找了一番。

    姜桃花呢?

    瞪眼看著身後的人,那人小聲道:“奴才一直在樓梯口守著,沒見人下來。”

    “肯定還在這裡,你去隔壁找!”

    “是。”

    下人都退出去了,秦解語皺眉看著桌上的徐燕歸,忍不住走過去,想探探他的鼻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梅照雪引著沈在野等人上了樓,邊走還邊小聲道:“消息屬實,妾身也不知道是哪個院子裡的人會這麼大膽,為了避免誤會,還是爺親眼看看為好。”

    話落音,眾人踏上最後一級臺階,轉頭就能看見天字一號房裡頭的場景。

    秦解語還沒反應過來,手指依舊放在徐燕歸的鼻息間。沈在野挑眉,從他這個角落看過去,秦氏與徐燕歸靠得很近,而且,那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

    梅照雪愣住了,張了張嘴,卻把驚愕都咽了回去,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皺眉道:“竟然會是秦氏。”

    臉色一沉,沈在野跨進那屋子裡,皺眉看著秦解語,半晌才問:“我平日對你不好嗎?”

    秦解語一臉茫然,半晌才反應過來相爺是誤會了,連忙解釋:“不是您看到的這樣,妾身是過來抓人的。”

    “抓誰?”

    “抓……”剛想吐出姜桃花的名字,卻看見了旁邊梅氏緊皺的眉。秦解語抿唇,改口道:“自然是抓奸了,聽人說相府有人紅杏不耐春,妾身便帶人來看看。”

    “這倒是有意思。”沈在野冷笑:“你抓奸,這屋子裡卻只有你與一個男人。”

    “爺!妾身來的時候就只有他,這與妾身沒有關係啊!”秦解語慌了,連忙過去拉著沈在野的手道:“這人昏迷在這兒了,另一個人不見了,妾身方才只是想看看他是死是活,所以……”

    顧懷柔掃了桌上的人一眼,抿唇道:“秦娘子這話顯然沒什麼說服力,咱們也別在外頭丟人了,都帶回去問吧。你們不要臉,爺還要呢。”

    這話放在平時,秦解語肯定是要跟她吵起來的,但眼下情況對自己相當不利,她也不知道怎麼就讓爺誤會了,自然是一心先想著怎麼解釋清楚,根本顧不上其他的。

    看夫人的眼色,姜桃花的名字是不能提的,畢竟沒有抓她個正著,手裡證據也不足,空口白舌的叫污蔑,指不定就被那小蹄子反咬一口呢。但是,若是不提她,爺當真誤會要出牆的人是自己怎麼辦啊?

    眾人紛紛打道回府,掌櫃的也沒認出來他們是誰,送走之後,抱著桃花給的銀子就是一陣樂呵。

    路上的時候秦解語很想找機會問問梅照雪這情況該怎麼辦,但是爺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要與梅氏同乘,她無奈之下,只能一直跟顧懷柔在一起。

    回到相府,臨武院的門大開,院子裡的娘子侍衣都來了,下人們倒是統統被關在了外頭。

    秦解語跪在沈在野面前,旁邊還躺了個昏迷不醒的徐燕歸。

    沈在野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本來隱隱覺得有可能是桃花出了問題,但過去一看,卻是秦解語。

    “我親眼目睹的事,你還有什麼好說?”

    秦氏皺眉,抬頭道:“妾身有好多話想說,今日之事,妾身是被人陷害的!”

    “哦?”沈在野目光深沉:“誰陷害你,怎麼陷害你的,你倒是說來聽聽。”

    深吸一口氣,秦解語捏著手道:“妾身……無意中得知府上某位娘子及閘客暗中來往不少,更是有半夜幽會、互贈定情信物之舉,不想爺蒙羞,又苦於沒有證據,所以一直未曾吭聲。直到今天,有娘子出府及閘客私會,收到這消息,妾身立馬就去抓奸了,想著要是讓別人去,以那人的狡猾程度,肯定會金蟬脫殼。不想卻中了陷阱……”

    “秦娘子這話不如說得清楚明白些。”顧懷柔笑道:“哪位娘子及閘客有染,又是半夜幽會,又是收定情信物,還出門私會的啊?”

    抬頭看了姜桃花一眼,秦解語冷著聲音道:“說的是誰,誰心裡清楚。”

    “秦娘子,您說這句話的時候別瞪我,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桃花笑了笑,眼神裡明顯有不悅:“可瞧著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您別的不會,最會的就是含血噴人了吧?捕風捉影的事情鬧得全府上下沸沸揚揚。念著您先進府,資歷比我老,所以我不計較,但不代表我好欺負,能一直忍這一波又一波的髒水!”

    該硬氣就得硬氣,這話說得是又怒又理直氣壯,聽得秦解語反而有點心虛了:“誰…誰潑你髒水了?”

    “這還用說?”起身跪在她旁邊,桃花扁嘴看向沈在野:“妾身今兒也要求爺做主,妾身實在是委屈啊!”

    看了她兩眼,沈在野眼眸微深:“你有什麼委屈的?”

    “凡事講個證據,秦娘子卻一上來就污蔑妾身私通門客,這不委屈嗎!”

    眉毛一耷,眼睛一瞪,姜桃花這表情敢認天下第二委屈,沒人敢認第一。

    沈在野看得暗笑,臉上卻是依舊嚴肅:“既然秦娘子指你有不軌之舉,你又說秦娘子污蔑。那你們誰拿出證據,我便信誰。”

    這話聽起來是萬分公正的,沒有要偏私誰的意思,所以秦解語一時也無法反駁。但桃花卻是反應極快,抬頭就道:“方才妾身就想說了,爺難道沒注意到,秦娘子手裡捏著個東西嗎?”

    眾人一愣,都看向秦解語的手,秦氏自己都忘記這回事了,被桃花一提醒,才想起手裡還捏著個鴛鴦佩。

    “對啊,爺!這就是薑氏出牆的證據!”看了看那鴛鴦佩,秦解語連忙道:“這是薑氏的東西!另一半定然在徐先生身上,爺讓人一搜便知!”

    沈在野挑眉,看了桃花一眼,後者面無懼色。微笑道:“先不論這玉佩到底是誰的,爺還是讓人把另一半找出來吧。”

    “好。”側頭看了一眼湛盧,湛盧立馬就上去搜徐燕歸的身了。沈在野一臉嫌棄地看著地上那人,微微抿唇。

    看來吃一次虧。他根本就不長記性啊。這次的虧,怕是要比上次大得多了。

    湛盧很快將另一半鴛鴦佩找了出來,秦氏瞧著,臉上不禁浮現出得意之色,揚起下巴看了桃花一眼,轉頭對沈在野道:“妾身今日出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這玉佩,因為有人說薑氏怕姦情敗露,所以將玉佩存在了貫通錢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2:12

第五十五章

    聽見最後四個字。沈在野眉心一跳,看了桃花一眼。

    “人都有一張嘴,愛怎麼說就可以怎麼說。”沒注意他的眼神,桃花笑盈盈地道:“玉佩在秦娘子手裡,娘子卻說是我的,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你……”秦解語錯愕,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一時竟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

    對啊,她為什麼會把這玉佩拿在手裡的?早知道就放在錢莊。等爺一起去看了啊!

    眾人都看向她,見她一臉慌張,心下也就難免更加相信姜桃花的話。旁邊的梅照雪終於是看不下去了,輕聲道:“這玉佩既然是從錢莊裡取出來的,那總有個憑證。錢莊裡的夥計也該認得是誰去存的東西,把人叫過來問問不就好了?”

    桃花點頭,十分贊同地道:“這個主意好,妾身問心無愧,隨意怎麼查都可以。”

    秦解語本來也該是問心無愧的,但一看姜桃花竟然半點不慌張,就感覺自己可能是掉進什麼坑裡了,忍不住就有些遲疑。

    這遲疑看在眾人眼裡就變成了心虛,顧懷柔輕笑道:“姜娘子都不怕。秦娘子又怕什麼呢?要是您當真無辜,還有誰能害您不成?”

    “那誰知道呢?”秦解語皺眉側頭,看著姜桃花道:“有些人心思深沉著呢,真要害人,我也躲不過。”

    “有證據不讓查,非說人心思深沉要害你。”姜桃花歎息:“在秦娘子看來,爺就該平白無故定了我的罪,才算是公正?”

    秦解語抿唇:“本就該如此。”

    這話聽得梅照雪都捂了捂額頭,沈在野更是冷哼一聲,側頭對湛盧道:“去貫通錢莊問問,把知道事的夥計帶過來。”

    “是。”湛盧應聲而去。

    秦解語不悅地道:“瞧薑氏這胸有成竹的樣子,定然是一早做了手腳了,爺查也沒用。”

    “秦娘子今兒倒是教會我不少脫罪的法子。”桃花微微一笑,看著她道:“以後但凡犯了錯,我只用說是被人陷害,不管什麼證據擺在面前,都說是別人栽贓。這樣一來,我殺人都沒有罪啦,真好。”

    “你!”被她這話氣得臉都紅了,秦解語忍不住伸手拉了桃花的手腕,頗為惱恨地道:“你別太囂張了,爺不會一直縱容你的!”

    “這話該我來說。”桃花勾了勾唇角,反手也抓著她的袖子,眯著眼睛道:“背後害人害多了,可是要遭報應的。爺不瞎,不是看不見,只是念在往昔情誼的份上沒追究,娘子可別當真覺得自己無債一身輕。”

    秦解語錯愕,對上姜桃花的眸子,突然就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事情。

    她進府這麼晚,怎麼會知道以前的事的?那事連顧懷柔都不是很清楚啊。

    這吵鬧聲有些大,地上躺著的徐燕歸都被吵醒了,茫然地睜開眼看著四周:“這是哪兒啊?”

    沈在野看夠了戲,斜他一眼,二話不說就喊了人上來:“把他關去柴房,等候處置。”

    “是!”護院上來,一左一右就將徐燕歸給架了起來。出了臨武院,徐燕歸才反應過來,看著身邊的人問:“發生什麼事了?”

    護院不語,麻利地將他鎖進了柴房。

    “爺!”秦解語皺眉:“您怎麼不問問徐先生他今日要去見的到底是誰?怎麼就直接把他關起來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垂眸喝茶,沈在野聲音冰冷:“他既然是你們其中一人的姘頭,自然是要護著人不說真話的,聽來也沒意思。”

    眼眸微亮,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爺實在睿智。”

    “用不著誇我。”沈在野抬眼,掃了掃面前這兩人:“今日這事,事關相府聲譽和我的顏面,不管最後查出來是誰,我都不會輕饒。”

    “爺打算怎麼處置?”梅照雪皺眉問了一句。

    “府裡最近讓我動筆想休掉的人可是有點多。”沈在野抿唇:“這回就不休了,直接貶為暖帳,在院子裡繼續呆著吧。”

    暖帳!眾人心裡都是一驚,各自低頭不語。暖帳在相府的地位跟丫鬟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更被人瞧不起,因為是爺的人了卻沒個正經主子的名分,一般都是家世極低的人才會被給個暖帳的名頭。

    跪著的這兩人可都是娘子啊!府裡僅次於夫人的人,出身尊貴,家世顯赫。要是被降為暖帳,那還不如被休了來得痛快!土休以亡。

    秦解語有點慌張,姜桃花卻是依舊面不改色:“真金不怕火煉,沒做虧心事也不怕鬼敲門。只要爺查出真相,那被貶的人一定不是妾身。”

    要是說一開始眾人對姜桃花是有八分懷疑,那這話一出,懷疑便只剩了兩分。反觀秦解語,剛開始還是理直氣壯的樣子,現在卻已經是冷汗直流了。

    所以說人啊,輸什麼先別輸氣勢,氣勢輸了,那這局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沈在野點頭,落在秦解語身上的目光也更加冷冽了。秦解語是百口莫辯,焦急地看了梅照雪好幾眼。

    然而,梅照雪沒看她了,也不再給任何的指示,反而與旁邊的段娘子聊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秦解語很不明白,茫然失措地跪著,感覺時間一點點過去,腿都要沒了知覺。

    “爺。”兩刻鐘之後,湛盧帶著夥計回來了。

    沈在野抬頭,就見錢莊夥計哆哆嗦嗦地跪在一邊,直朝他磕頭:“拜見相爺,拜見相爺!”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他輕聲問了一句。

    夥計嚇得腿都在抖:“小的知道。”

    “那就莫要張口胡言,我問什麼,你就老實答什麼。”

    “是!”

    沈在野抬手,指了指姜桃花和秦解語:“這兩位夫人你可見過?”

    夥計飛快地掃了一眼,也不敢細看,有些遲疑地道:“錢莊每日來的夫人不少,相爺真想讓小的查看,不如就讓兩位夫人戴上面紗。”

    “好。”沈在野頷首,姜桃花很自然地就取了面紗出來,秦解語停頓片刻,也跟著戴上。

    夥計這才敢抬眼打量,看了一會兒指著秦解語道:“這位夫人我是見過的,可旁邊這位…應該沒見過。”

    他就算不記得臉,也該記得衣裳。

    桃花輕笑一聲,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看向秦解語:“娘子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秦解語氣急,捏了鴛鴦佩出來道:“他當然見過我,我去拿這玉佩的時候也去了貫通錢莊!”

    只是,為什麼會不記得姜桃花呢?難不成被她收買了?

    “啊,這個玉佩小的記得的。”一看鴛鴦佩,夥計連忙從身上找了借條出來:“這東西是一位夫人放在我們錢莊的,打了借條,一式兩份,另一份應該在那位夫人身上。”

    這一聽,秦解語可算松了口氣:“好,那就搜身,借條找出來,她就不能抵賴了!”

    沈在野接過湛盧傳上來的借條,打開仔細看了看,微微抿唇:“解語,你確定還要搜身?”

    “要啊,當然要!”秦解語皺眉:“搜出借條她就不能再抵賴了!”

    “好。”點點頭,沈在野起身,走到她們面前道:“那就我親自來搜吧。”

    桃花微笑,很是自然地就朝他張開雙臂。沈在野睨她一眼,伸手將她的衣裳袋子找了個遍。除了碎銀子,別的什麼也沒有。

    輪到秦解語的時候,他一伸手,就在她的袖袋裡扯出了張紙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2:26

第五十六章

    屋子裡一陣安靜,秦解語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拿過來展開一看——

    真的是借條。

    “這怎麼可能!”低喊了一聲,她仔細看了看上頭債主的名字。

    秦解語。

    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瞪眼看向姜桃花:“你動了什麼手腳?!”

    桃花聳肩:“事已至此,娘子還要含血噴人?夥計都說未曾見過我了,借條在你身上,也是你的名字。玉也在你手上。你人還被抓著和徐先生共處一室。這麼多證據加起來,你還想往我身上推?”

    “……”秦解語咬牙,慌忙轉頭看著沈在野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說不定那夥計被姜娘子收買了!”

    沈在野臉色黑沉,目光掃向那夥計,嚇得夥計連連磕頭:“小的怎麼敢收錢亂說話?小的以身家性命擔保,方才所說完全是實話,小的家就在國都邊兒上,若是查出小的胡言,相爺隨時去找小的便是!”

    言辭懇切,表情真誠,一看就知道這夥計沒撒謊。

    梅照雪閉了閉眼,輕聲道:“把人送出去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爺自有論斷。留外人在這兒也不像話。”

    “是。”湛盧領命,伸手就將夥計拎了出去。

    院子裡安靜下來。沈在野目光森冷地看著秦解語,後者滿頭是汗,百口莫辯,最後竟然直接哭了出來:“妾身當真是冤枉的!”

    “證據確鑿。你再詭辯也是無用。”他冷聲道:“現在交代一番,你與那門客,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勾當?”

    “我……”氣得眼淚直掉,秦解語打著哆嗦看著姜桃花:“與他有什麼見不得勾當的,分明另有其人,爺讓我怎麼說?”

    桃花已經施施然站起來了,聽著這話,微微一笑,低頭看著她道:“方才就有個問題想問了。現在既然真相大白,我也想聽娘子具體說說——你總提從某處得到消息,說我做了越矩之事。那敢問娘子,這個某處是哪兒?”土休邊亡。

    被她這一提點,眾人也好像紛紛明白了過來。顧懷柔拍了拍手道:“對啊,什麼半夜私通,互換定情信物,這些秦娘子是從哪兒得知的?恐怕只有爭春的人才知道吧?”

    秦解語皺眉,也沒細想。張口就道:“自然是聽人說的,若是說出來了,姜娘子還不找人報復?那就寒了這些敢說真話之人的心了。”

    “哦?”桃花失笑:“也就是說,娘子並非親眼目睹,卻要強行給我安罪名?”

    “這本來就是事實!”

    輕輕一笑,桃花看了她手裡的玉佩一眼:“這才是事實。”

    “……”秦解語眼睛都瞪圓了,氣得抽噎不止,卻毫無辦法。

    好個姜桃花啊,這一步步的都是提前算計好的,就要在今日釘死她!真是心機深沉,歹毒心腸!

    心裡直罵,秦解語也就忘了是自己一開始想捕風捉影陷害桃花的了。她的計畫可不比姜桃花這個溫柔多少,只是她失敗了。桃花成功了,所以惡毒的變成了姜桃花。

    女人之間的戰爭,從來是沒個對錯的,各有立場罷了。

    桃花不再看她,轉頭看向一直在看好戲的沈在野,笑著問:“爺是不是該貶人了?證據既然都一目了然,那秦娘子認與不認都該沒什麼關係。不過府裡規矩森嚴,想必他們也沒能做什麼特別離譜的事情,尚還能繼續留在府中。爺的頭上,也不算太綠。”

    抿了抿唇,沈在野斜她一眼,然後道:“事已至此,就貶秦氏為暖帳,搬出海棠,去下人房裡住吧。月錢隨減,平時就幫夫人做事即可。”

    心裡一千個不甘願一萬個不甘心,但眼下大局已定,實在是沒什麼辦法了。秦解語咬牙,只能硬著腰背給沈在野磕頭:“妾身……多謝爺寬恕!”

    “家醜不可外揚。”歎了口氣,沈在野道:“門客我會處理的,他畢竟還有用,要繼續留在這裡。你二人以後斷絕關係,莫要再越雷池半步便是。”

    “……是。”

    眾人唏噓,本想來看姜桃花的好戲,沒想到最後罪名竟然是秦解語來擔,而且合情合理,證據確鑿,連梅照雪都沒能幫著說上什麼話。

    出臨武院的時候,顧懷柔低聲在桃花身邊道:“我真是沒想到,娘子能有這麼厲害。秦氏在府上囂張已久,從來沒人能治得了她的。”

    “不是我厲害。”桃花抿唇,臉上不見多少喜色,反而是跟其他人一樣擔憂又驚歎:“我也沒想到這次出來的會是秦娘子。”

    什麼?!顧懷柔瞪眼,步子都停了下來,拉著她小聲道:“您怎麼會不知道?”

    “這你要問問院子裡的某位娘子了。”桃花抬眼,看著前頭圍在夫人身邊的段芸心。

    她正側著頭小聲同梅照雪說話,臉色看起來很平靜,眼神依舊很溫柔。像是察覺到後頭的目光,段娘子頓了頓,還回頭朝她一笑。

    顧懷柔怔愣地看著,小聲呢喃:“不會吧,你當真懷疑段娘子?”

    “不是懷疑,十有八九就是她了。”桃花嘴裡小聲說著,還回了前頭的人一笑:“我是想釣她的,畢竟秦氏那種不用腦子的人,沒可能對我造成多大的威脅,上次一箭四雕的人也沒可能是她。所以這次的坑,我是為段氏準備的。只是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出來的還是秦氏這個傻子。”

    顧懷柔一頭霧水,越聽越糊塗。這事怎麼會是姜娘子挖的坑?她還以為她只是反敗為勝而已,結果這一聽,反而什麼都不明白了。

    “你回去歇著吧,最近府裡有大風大浪,站得遠才不會濕了鞋。”到了岔路口,桃花與顧懷柔作別,認真地對她道:“在這個時候,過得寧靜才是福氣。”

    “……我明白了,多謝娘子。”

    桃花頷首,轉頭就帶著青苔繼續回爭春。

    “主子,那套衣裳奴婢已經拿去扔了。”青苔小聲道:“幸好您回來換了衣裳,那夥計才沒認出您來。”

    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略施攝魂之術,讓他不記得自己的眉眼,只能靠衣裳辨人。

    桃花微笑,今兒她是福星高照,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連把借條塞進秦解語的袖子的機會都是秦解語自己送上門來的。

    怎麼說呢?她料到了開頭和結局,卻沒料到秦解語真的這麼蠢。這些年想必也是緊依梅照雪而活的,不然憑她這個腦子,一早就該玩完了。

    不知道西樓去報信的地方是不是海棠,但後續她算是都猜對了的。知道她與徐燕歸有約,又是不經夫人同意。私自出府,背後那人會按捺不住找她麻煩。她給人這個機會,定情信物放好,酒樓廂房訂好,只要有人想動手,那就必定掉坑無疑。

    不過秦解語掉得實在是毫不猶豫,竟然完全按照她想的去做,連玉佩都拿在了手裡,她不遭殃誰遭殃?

    歎息搖頭,桃花跨進了爭春,沒一會兒就聽說沈在野帶著徐燕歸出門了。

    就算是心腹,惹出這種事情來,多半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桃花笑眯眯地拍手,死色狼,活該!

    被沈在野丟到馬車裡,徐燕歸還是一臉茫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難道不該我問你?”沈在野冷笑:“上次割那一刀是不是不夠疼?”

    嘴角一抽。徐燕歸坐直了身子看著他,無辜地道:“我只是跟薑氏一起吃個飯,也沒做越矩的事,你就不能大度一點?”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2:36

第五十七章

    還當真是跟姜桃花一起的。沈在野搖頭:“你想算計她吧?想給她扣個出牆的罪名,趕出相府是嗎?”

    眼睛一瞪,徐燕歸皺眉:“你怎麼知道的?”

    “就你這不夠用的腦子,想害別人都行,在薑氏那兒只有吃虧的份兒。”翻了個白眼,沈在野沒好氣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做這些沒用的事,她的去留只有我能決定,你是無法左右的。”

    “哦?”徐燕歸不服氣地抱著胳膊道:“那她要是愛上我了。願意跟我私奔呢?”

    一看這就是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沈在野又氣又笑,斜眼看著他道:“她若是會愛上你,你今兒也不至於被關柴房。”

    這是什麼意思?徐燕歸很不明白,沈在野嫌棄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將方才發生的事給他說了。

    “秦氏一向有害薑氏之心,偏巧遇上你也想對薑氏不利,姜氏那麼聰明的人,往後一退就讓你們兩個撞了個眼冒金星。怎麼樣,徐門主。又被女人教訓了,開不開心?”

    徐燕歸瞠目結舌,想了半天才搞清楚這其中關節,忍不住低喝:“她心思怎麼這麼多啊?就是給了她一塊玉佩,一起吃個飯而已……”

    “你傻,就當別人也傻?”輕笑一聲,沈在野道:“這些舉動可都犯了七出之條,你想被浸豬籠,她可不會奉陪。”

    也是他們兩人熟識,他也知道徐燕歸的德性,不然今日真的會捆了這兩個人一起沉到河裡去。

    靠在車壁上,徐燕歸氣得直歎氣:“什麼叫龍遊淺灘被蝦戲,我好歹也在江湖上飄了快十年了。竟然會玩不過一個女人!”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沈在野是要贊同的,畢竟徐燕歸的本事當真不小。但是如今見識了姜桃花的手段,他只能搖著頭道:“人外有人,也別總是小瞧女人。”

    “嗯?”徐燕歸一驚,詫異地看著他:“這話竟然能從你沈相爺的嘴裡說出來?!”

    最看不起女人的不就是他了嗎?一向是沒把女人當人,就跟棋子似的擺來擺去,半點沒人情味兒的人,是受了哪位菩薩的感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沈在野沒理他,看著外頭倒退的路,過了一會兒才道:“總之你別再去招惹她了,若還有下一回,我就公事公辦。你犯什麼錯,就擔什麼罪。”

    “那要是再犯像今天這樣的錯呢?”徐燕歸好奇地問了一句。

    “送去宮裡閹割,或者送去河裡沉了,你二選一。”

    徐燕歸:“……”好狠的心啊!

    不過姜桃花也當真是厲害,這一盤棋下得妙極,難道當真一點破綻也沒被人找到嗎?

    淩寒院。

    秦解語是一路哭著過來的,身上的華服已除,髮髻也散了,狼狽不堪地闖進主屋,看著梅照雪就問:“夫人為何不救我?”

    梅照雪眉頭還沒鬆開,一看見她,臉色就更加難看:“你要我怎麼救?砸下來的石頭全是你自己搬的,我攔都攔不住。”

    “可是!”秦解語皺眉:“那些本就是薑氏的罪狀,妾身不明白為什麼就全扣在妾身頭上了!分明是她一早準備好的陷阱,卻沒人看明白!”

    “你這是在怪我?”梅照雪眼神微沉:“當初接到消息,是你衝動之下就跑出去的,我什麼都來不及說,只能算著時辰帶爺過去配合你,誰曾想……”

    話一頓,梅照雪也捏緊了手裡的帕子,看起來頗為惱恨。

    “這事怪不得咱們沒想到,是姜娘子的戲演得太好。”旁邊突然有人開口道:“她都私自出府了,誰曾想到竟然只是要引秦氏上鉤呢?”

    秦解語一愣,這才發現旁邊還坐了個人。

    段芸心一如既往地溫柔,目光平靜地看著她道:“你吃這一虧,就當是個教訓吧。”

    被她這話一提,梅照雪像是突然想起來了:“說的也是,就算其他罪名不論,薑氏還私自出府了。要不是她鬼鬼祟祟的,秦氏也不至於那麼衝動。”

    “對!”沒心思問段氏怎麼會在這裡,秦解語連忙贊同:“就算別的罪都推到了我頭上,那她也是沒問您要腰牌就偷溜出府,壞了規矩。您都不用稟明相爺,直接就能將她處置了!”

    梅照雪點頭,想了一會兒,看著段芸心笑道:“有段娘子相助,倒是讓我安心不少。”

    段芸心微微頷首,臉上波瀾不起。下頭跪著的秦解語卻是愣了愣:“相助?”

    難不成段娘子投誠夫人了?可先前不是還各自為營嗎?

    “姜娘子有多厲害,今日咱們都見識過了。”段芸心一笑,看著滿臉疑惑的秦解語道:“我與夫人要是不互幫互助,這院子裡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聽著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秦解語心裡難免不太舒服。以前都是自己陪在夫人身邊的,現在她剛被貶,夫人就找好替代她的人了。

    梅照雪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起身就親手將她拉起來:“現在姜氏與顧氏沆瀣一氣,你又被貶。若不依靠段娘子,咱們的日子都不好過。你放心,就算是當暖帳,只要有我們在,這府裡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多謝夫人。”悶悶不樂地應了,秦解語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順從。

    桃花正在吃點心,門外就又有人叫喚了:“姜娘子,夫人請您去一趟淩寒院。”

    這反應夠快的啊,桃花挑眉,抹了嘴帶了東西就趕過去。

    段氏秦氏都在,旁邊還有個多嘴多舌的柳香君,她看了梅照雪不太好看的臉色一眼,進去就行禮:“妾身給夫人請安。”

    “你若當真把我這個夫人放在眼裡,不請安我也是高興的。”梅照雪抿唇,眉頭微皺:“姜氏,你可知錯?”

    無辜地眨眨眼,桃花抬頭看她:“妾身何錯之有?”

    “你今日是出府了吧?”梅照雪道:“而且沒問我拿腰牌。”

    桃花一頓,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夫人有什麼證據證明妾身出府了?”

    “……”梅照雪沉默,她總不能說是有人跟蹤她看見的吧?畢竟她們回來的時候,薑氏可是在府裡的。

    “連這個也要證據,姜娘子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柳香君嘖嘖道:“你這麼顯眼的人,有人看見是很正常的事。”

    “那誰看見了,總得跟妾身講個明白吧?”桃花扁嘴:“各位姐姐好歹也比我先進府,沒道理這樣欺負新來的人的,話不說清楚,也不找人對峙,就要定妾身的罪?”

    眾人都沉默,段芸心卻是輕聲開口了:“娘子既然對證據這樣執著,那就傳個人證上來吧。”

    說罷,旁邊的丫鬟就退下去,帶了個人進來。

    “主子!”西樓一進來就在她身後跪下了,頭埋得低低的,一點也不敢抬:“奴婢對不起主子,看見的一些東西,實在不能不說。”

    果然是她啊,桃花點頭:“你是我院子裡的丫鬟,你說看見了什麼,自然是有些可信度的。今日大家都在,你不如就一次說個明白。”

    西樓抿唇,眼珠子直轉。她可是想往上爬的丫鬟,心思也不少,要這樣當面說自家主子多少罪名,她是肯定不會做的。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至少也要給自己留條活路。

    於是她便只道:“奴婢今日看見主子出門了,還戴了斗篷,從側門走的。”土休諷亡。

    “這下你還有什麼話說?”秦解語忍不住道:“你要的證據確鑿,這也是證據確鑿!”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0-20 17:42:46

第五十八章

    桃花點頭:“既然人證都有,那妾身就坦言吧,今日的確出了府,去看了看這國都風光。”

    “你大膽!”梅照雪低斥:“不經主母允許出府,便是不守家規,你不知道嗎?”

    “自然知道。”抬頭沖她一笑,桃花道:“所以妾身在出府之前,求了爺的恩典。爺允許了,自然也等於夫人允許了吧?”

    屋子裡一陣安靜,桃花伸手就掏出了沈在野給的玉佩,遞到梅照雪面前道:“本是想偷偷出去散心,又不想打擾夫人,所以才向爺求的恩。說出來眾位姐妹難免覺得我是在炫耀,所以本不打算提的,結果沒想到……”

    回頭看了西樓一眼,桃花勾唇:“沒想到我院子裡有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

    相府用僕,最忌有二心,所以被一個院子趕出去的奴婢,其他院子都不會收。今日鬧這麼一出,西樓連這相府都不會再待得下去。

    “娘子!”西樓慌了:“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不知道您有……”

    “不知道,所以以為我犯了家規,所以迫不及待地去找人告狀?”桃花搖頭:“你這丫頭瞧著機靈,怎麼就不明白呢?別的院子裡哪位主子會為了要你一個丫鬟而得罪我?哪怕今日你真的幫著人定了我的罪,下場也只會是被出賣,遣送出府。”

    瞳孔微縮,西樓怔愣地看了她許久,再看了看段芸心。

    段氏垂著眼,正在看自己手帕上的繡花,壓根沒看她。

    心裡一涼,西樓深吸一口氣,朝桃花拜了下去:“奴婢對不起娘子!”

    梅照雪已經將玉佩看過了,臉上有些僵硬,悶著沒吭聲。桃花也沒理西樓了,微笑著問:“夫人,爺的玉佩能用嗎?”

    “自然是能的。”伸手把玉佩還給她,梅照雪淡淡地道:“看來姜娘子深得爺心,那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私自出府的事是誤會,我跟你賠個不是。”

    “夫人哪裡的話,您是當家主母,覺得妾身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說出來也是應當。”桃花頷首,再抬眼的時候,眼裡的神色意味不明:“只是夫人以前不是這麼急躁的人,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比被人當槍使要好得多。”

    梅照雪一愣,微微抿唇:“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妾身失言了。”桃花笑眯眯地道:“您就當妾身是胡說吧,既然這裡沒別的事,那妾身就將爭春的丫鬟帶回去好生管教了。”

    梅照雪點頭,段氏也沒攔著,就看著青苔跟拎雞崽子似的把西樓給拎走了。

    淩寒院裡一時沒人說話,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氣氛十分尷尬。梅照雪看了段氏好幾眼,段氏自顧自輕笑,看向桃花離去的方向。

    一路上西樓都萬分忐忑,她也沒想到姜桃花會來這麼一招,引得她犯了大錯。在這院子裡她恐怕是永無翻身之日了,現在就看姜娘子是要仁慈一點隻趕她出府,還是要她再付出點什麼代價。

    爭春的大門關上,桃花往舒服的軟榻上一躺,斜眼看著下頭跪著的小丫鬟道:“你知道今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嗎?”

    “奴婢知錯,奴婢不該背叛主子。”

    “不對。”輕輕搖頭,桃花道:“人往高處走是對的,你的選擇沒有錯,雖然做法上是踩了我一腳,不太道義,但你最大的錯不在於此。”

    西樓一怔,皺了皺眉:“還請娘子明示。”

    “你太急了。”撐起身子來,桃花看著她笑了笑:“我進府不過兩三個月,也算得恩寵。你在我院子裡只是沒有進主屋的機會,怎麼就急忙忙要擇新主了?”

    好歹也等她落魄了,院子裡的人都跟著沒好果子吃的時候再踩著她離開啊。現在她一個小丫頭,哪裡掰得過自己?

    “奴婢覺得,兩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反正都要離開,西樓乾脆就直接道:“女人這一輩子能做點事的時間本就不多,在爭春這兩三個月,奴婢算是看清楚了,娘子防備心很重,沒打算信任青苔姐姐之外的人。更何況爺每次來,一心也是在娘子身上,不會看別人一眼。”

    “奴婢在這兒,既然沒有攀升的機會,就只能另擇去處。本也沒想這麼快走的,卻發現了不少事情……既然有機會了,奴婢當然要試一試。”

    輕歎一口氣,桃花看著她道:“你倒是個機靈的,只可惜選了條險路走。這院子裡個個都是人精。你以為段娘子靠得住嗎?她只是想利用你定我的罪,像你這樣背叛過主子的人,她也不會留。”

    微微抿唇,西樓垂眸道:“是奴婢太單純。相信了段娘子的話,所以才會出賣主子,還請主子高抬貴手,放奴婢一條生路。”

    還真是段芸心啊?桃花挑眉,不動聲色地將這消息收好放心裡,然後繼續道:“在做決定之前,我還想聽聽你的想法。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出賣我嗎?”

    “不會。”西樓一愣,飛快地答了之後。詫異地抬頭看著姜桃花。

    難不成她還有繼續留在這院子裡的機會?也對啊,經過這件事之後,她肯定會老老實實效忠於她了,比別的不熟的丫鬟不是可靠多了?說不定她這反而是因禍得福,能進這爭春的主屋了呢?

    心下大喜,西樓眼含期盼地看著軟榻上的人,就等著她下決定。

    “你知錯能改就好。”桃花滿意地點頭,朱唇輕啟:“青苔,送她出府吧。”

    “……”

    還是要出府?!西樓錯愕。接著就有些不悅了:“既然娘子的決定還是如此,又何必同奴婢說那麼多?”

    “我同你說這些,是想你以後行事看清楚。”微微一笑,桃花道:“任何以出賣主子為跳板想跳高的人,都會摔得很慘。因為當你把背叛做給別人看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再相信你了。趕你出府是應當,跟你多說是我善良,你在氣什麼?”

    “可……”西樓咬牙,這種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的行為真是太惡劣了!

    “你不可能會被寬恕,進而在我這裡過得更好。”坐直了身子,桃花很認真地看著她道:“這對沒有犯錯的人來說,太不公平了,所以你根本不必多想。”

    她一直覺得這世上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好人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才能成佛,而壞人,只需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這不是很不公平而且明擺著鼓勵大家先去當壞人麼?

    錯了就是錯了,善良都用在做錯了事的人身上,那該拿什麼來寬慰好人?

    西樓咬牙,再不滿也只能朝桃花磕頭,然後跟著青苔出去。

    她不想相信薑氏的話,她這次只是信錯了人,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再謹慎一些,一定能站得更高!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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