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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歡 -【金口小娘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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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3:14
標題:
唐歡 -【金口小娘子】《全文完》
《
金口小娘子
》作者:唐歡
來,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她鞠娘子賣的可是闔家幸福!
雖然現在她是有點落魄的古代棄婦,跟隨姑母賣點東西為生,
但在現代她可是紅透半邊天的情感專家,“談情說愛”的本事才是正港金雞母,
為郡主的奴婢搶救婚姻危機,成效好到連郡主也對她刮目相看,
受命協助郡主把天下第一美男雅侯爺追到手,但真別說,這事兒不好辦哪,
凶巴巴的郡主一看就是一頭母老虎,這斯文秀氣的雅侯爺哪會看得上?
她努力為雅侯爺解決父母親不和的煩惱,再把功勞讓給郡主,
終於讓侯爺他娘認准郡主當兒媳,但侯爺本人怎看上她……(就不能配合點嗎?)
她清楚飯可以亂吃,但飛入高門的夢不能亂作,
這下接受了侯爺的情意是得罪郡主,不接受嘛……侯爺豈會輕易放過她?
無奈她都果斷包袱款款出京躲避桃花禍,沒幾天還是被雅侯爺逮個正著,
而且她無辜捲入牢獄之災,也是靠人家從中斡旋才沒吃足苦頭,
其實嘛,雅侯爺那張臉十足是她的菜,兩人性格也很搭,
更別提他的溫柔照料、種種付出,讓她忍不住點頭答應從了他,
只是那跋扈的郡主哪肯讓到手的夫君飛了,自然是要拿她這程咬金開刀……
【
作者簡介
】
唐歡,一切隨緣的天秤座,愛吃、愛睡懶覺、愛一切漂亮的人和物。
關於寫作這件事,時常覺得靈感女神就像自己的閨蜜,
她有時候跟我很親密,有時候又跑去跟別人談戀愛了,不怎麼理我。
隨她便好,只是會連累我時常拖稿。幸好,她遲早會回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3:40
【
序言
邁向幸福的步伐】
“終於作了這個決定,別人怎麼說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梁靜茹的這首經典情歌家喻戶曉,很多人只聽前奏就能接著哼唱出來,而它之所以經典,我想,一定不光只是旋律夠好聽,而是歌詞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
小編越來越能體會這首歌的意境,愛一個人的確需要勇氣,因為那是把對方擺在和自己一樣,甚至淩駕於自己的高度,自己的脆弱就那麼毫無保留地袒露在對方面前,這樣一來,我們可能因對方不經意的否定言語遍體鱗傷,也可能因對方刻意的舉動跌得粉身碎骨,所以好多人因此再也爬不起來,再也不敢愛了。
而每聽到梁靜茹的這首歌,我總會想起一個高中的好朋友,她講話輕聲細語,為人溫柔感性,一看就讓人覺得她挺柔弱的,所以我們幾個朋友都相當護著她,可是在談戀愛上,她卻出乎意外的頑強,我們總是打趣她命裡缺愛,所以馬不停蹄地,不是賓士在戀愛的大道上,就是在前往戀愛的路上。
可惜的是她一直沒能遇到一樁好的緣分,至今跌跌撞撞,我們這些好友每每聽聞她的消息,也大多是跟她的戀情有關,我們一方面不舍她的遭遇,一方面又欽佩她的勇氣。
唐歡《金口小娘子》的女主角鞠倩倩在現代是個情感專家,穿越到古代成了棄婦鞠清子,但擁有一副熱心腸的她,看見旁人有情感煩惱就忍不住犯職業病,開金口教人重拾幸福。
她那一套把人分成棒子、老虎和雞的理論相當有趣,但受過傷的她在維護幸福上變得小心翼翼,同時也分享給女孩們如何取捨才能不苦了自己的理念,只是總少了點激情浪漫,小編看著總忍不住想,這樣求得了安穩,但快樂嗎?
果然,唐歡安排她遇上了雅侯爺奚浚遠,他既霸道又溫和有禮,還很專情,完全跳脫在她的那一套理論外,讓她不禁好奇地想挖掘出他到底屬於哪一種人,這一研究、一相處,整個人就不知不覺陷進去了。
奚浚遠的寵溺給她帶來快樂,無微不至的保護帶給她安全感,他堅定的愛讓她重拾追愛的勇氣,去跨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阻礙,這個男人的男友力之高,小編看了也忍不住給他一個贊!
小編覺得,情感專家的那些理論不論說得多有道理,還是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麼,所以遇上一個對的人就勇敢地將他留下吧,這才是獲得幸福的關鍵,希望我們都能像鞠清子那樣獲得勇氣,或者遇見一個像奚浚遠一樣能令我們勇敢起來的人,然後邁出通往幸福的臨門一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3:59
【第一章 郡主的戀愛煩惱】
穿過跨院,前面便是一道垂花門,入得門中,繞過一座影壁,還要穿過游龍似的長廊,這江靖王府,遠比鞠清子想像的要大得多。
“我對你說的話,你可記住了?”姑母周鞠氏回過頭來,悄悄道。
“記下了。”鞠清子道∶“江靖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堂兄,本來是侯爺,年前才封了郡王,王爺膝下無子,只有一位郡主,皇上賜號高蘭。”
“不錯。”周鞠氏點了點頭,“郡主平素脾氣大了些,畢竟身份尊貴,等會兒見她,若受了什麼委屈,你得好生忍著。”
鞠清子點點頭道∶“姑母放心,我們不過是來賣首飾的,賺銀子要緊,受點委屈不打緊。”
“你從小也是嬌養著的,怕你一時面子掛不住。”周鞠氏歎氣道∶“這樁買賣若做成了,我也放心你今後自己出來營生。”
鞠清子低頭不語,心下倒是一片平和,她哪裡還是從前的那個鞠清子呢?姑母這份擔心怕是多餘了。
說起來,從前的鞠清子也是苦命,本是大戶人家出身,無奈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好不容易嫁給娃娃親的相公,不料婚後未滿半年,相公就另覓新歡,藉口她脾氣不好,一紙休書將她送回娘家。
她娘家根本不剩什麼人了,幸好有個守寡的姑母還願意收留她。
姑母的夫家姓周,這些年來,做的是“賣婆”的營生。
顧名思義,賣婆就是走街串巷賣東西的女人。不過,鞠家好歹當年也是京中大戶,周鞠氏當過幾天千金小姐,倒不至於像尋常賣婆那般奔波,她一般只到相熟的富貴人家家裡做生意,賣的多是上等的珠寶首飾。比如這江靖王府,一般的賣婆可進不來,高蘭郡主向來刁剔,一般的貨物入不了她的眼。
“周家嬸子來了?”遊廊盡頭便是高蘭郡主的暖閣,門前站著一排僕婢,為首的嬤嬤看到周鞠氏,招呼道。
“董嬤嬤。”周鞠氏立刻堆起笑臉來。
“快進去吧,郡主才用了午膳,還沒小憩,這會兒正喝著消食茶。”董嬤嬤道∶“你現在進去正合適。”
周鞠氏點點頭,一把拉過鞠清子介紹,“這是我親侄女,帶她來見見世面。”
“哦,”董嬤嬤將鞠清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模樣還挺周正,斯斯文文的。”
“多帶了個人來,不知郡主會不會怪罪?”周鞠氏頗不放心。
“不打緊,只叫你侄女站在一旁,別多話就行。”董嬤嬤道。
“聽見了嗎?”周鞠氏連忙對鞠清子囑咐,“一會兒乖巧些。”
鞠清子當下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保持緘默。
“郡主今日心情可好?”周鞠氏又問董嬤嬤。
“唉,還不是那樣,表面上也沒什麼,就是心裡不太痛快。”董嬤嬤歎了一聲。
“怎麼了?”周鞠氏凝眉,“聽聞郡主才與雅侯爺定了親,怎麼就不痛快了?”
“噓——”董嬤嬤連忙輕聲道∶“這說來話長,以後慢慢敘吧,咱們先辦了正經事。”
周鞠氏不敢再多問,便帶著鞠清子隨董嬤嬤進屋去,一旁自有丫鬟打起暖閣的簾子。
眼下已是深秋,屋裡點了炭火,熏著蘭花香,鞠清子只覺得身子頓時暖融融的,呼吸間說不出的舒坦,果然富貴人家懂得享受。
一個妙齡少女像貓一樣半倚在臥榻上,懶洋洋的,身上披著輕軟的短襖,白裘配著金線鑲了一圈領邊,這般奢華的打扮,想必她便是高蘭郡主。
她打著呵欠,喝著一碗羊奶,看到鞠清子等人進來,她將碗擱下,用絲制的帕子抹了抹嘴唇。
“郡主,周家嬸子來了。”董嬤嬤上前稟報道。
“今兒帶了些什麼好東西?”高蘭郡主對周鞠氏道。
“幾支簪子,皆是點翠的工藝,純金底子,鑲了紅寶石的。”周鞠氏趕緊答道。
董嬤嬤捧過鞠清子手裡的首飾盒,遞到高蘭郡主面前,高蘭郡主似乎興趣不濃,只淡淡地看了一眼。
“哦,翠鳥的羽毛做的吧。”高蘭郡主道∶“我看京中好些貴夫人都戴過,顏色倒在其次,只覺得太老氣,還有別的嗎?”
周鞠氏答道:“回郡主,最近也沒什麼新款式,這點翠簪子是最時興的了,郡主若看不上眼,下回民婦再給郡主物色別的。”
“周嬸子,最近你做生意怎麼這般懈怠?”高蘭郡主蹙了蹙眉,“若再這樣,下回也就不必再來了。”
誰也沒料想到郡主竟生起氣來,大概是在別處鬧了不痛快,藉機撒氣吧?鞠清子不禁憶起方才董嬤嬤說高蘭郡主訂婚的事。
周鞠氏與董嬤嬤當場愣住,不知該怎樣接話,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有些緊張。
鞠清子忍不住道∶“郡主,這點翠的首飾還是可以收藏一兩件的。”
此語一出,周鞠氏與董嬤嬤都慌忙地望著她,分明方才叮囑了她不要多語,她竟膽敢插嘴。
“你是何人?”高蘭郡主這才注意到鞠清子,抬眼瞪著她。
“回郡主,這是民婦的侄女。”周鞠氏連忙道∶“因民婦近來身體不好,想帶她出來見見世面,日後民婦走不動了,可由她接替……她不懂規矩,還請郡主恕罪!”
高蘭郡主擺擺手,沒多理會她,依舊盯著鞠清子,“你倒是說說,這點翠的簪子好在哪裡?本郡主為何要收藏?”
鞠清子鎮靜道∶“回郡主,點翠的簪子市面上雖有許多,但都不及這般品相。郡主請看,它的翠羽不只普通的藍色,還有蕉月色、湖色,藏青色,由淺到深,絲絲融洽,且色澤均勻,從正面、側面看皆熠熠發亮,極是難得。”
聽她這般說來,高蘭郡主有些訝異,就連周鞠氏與董嬤嬤也怔了怔。
高蘭郡主撇撇嘴道∶“就算品相不錯,也只是點翠罷了,我嫌它老氣。”
“這翠鳥如今不太多了。”鞠清子道∶“民女鄉下有個表叔從前一天能獵五、六十只翠鳥,如今十天半個月也不過獵得幾隻,再往後恐怕此鳥就要絕跡了。”
“哦?”高蘭郡主直起身子,“這話可當真?”
“郡主若不趁現在收藏些品相好的點翠簪子,日後怕是沒有了。”鞠清子點頭答道:“就算自己不戴,留著送人也好,比如送給京中的長輩、宮裡的娘娘,大概她們都會喜歡。”
高蘭郡主顯然被說服了,那神色頃刻有了變化,沉默之後,她道∶“周嬸子,你這侄女倒是挺會說話的,看樣子,像是讀過書的?”
周鞠氏連忙道∶“回郡主,我娘家本有些家底,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的,不懂規矩,她若說錯了什麼,還請郡主海涵。”
“她說的倒不錯,這些簪子都留下吧。”高蘭郡主答道。
周鞠氏與董嬤嬤霎時大為驚訝,但也顧不得發愣,周鞠氏一把拉過鞠清子施禮謝恩。
高蘭郡主吩咐身邊的婢女道∶“秋月,替我把這首飾盒子放到櫃子頂層去。”
叫秋月的婢女仿佛沒聽見,仍然出神地站著。
“秋月!”高蘭郡主不由微慍道∶“想什麼呢?這幾天叫你做事總是裝聾!”
秋月這才反應過來,哆嗦道∶“請郡主恕罪……”
“你究竟怎麼了?”高蘭郡主瞧著她,“怕不是你家男人又出什麼事了?”
鞠清子這才訝然發現,原來這婢女是個已婚婦人,瞧著年紀尚小,都讓人忽略她其實梳了婦女樣式的髮髻。
“回郡主……”秋月忽然聲淚俱下的道:“他最近常在家裡發脾氣,昨兒還把孩子給打了,郡主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竟有此事?”高蘭郡主頓時義憤填膺,“你把他給我叫過來,看本郡主怎麼收拾他!當初就叫你不要嫁給他,你偏不聽,現在居然還打孩子?這可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個兒子,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郡主!”一旁的董嬤嬤忽然重重咳嗽了兩聲,提醒道∶“秋月家那位,是雅侯爺府上的人,怕不該由我們來教訓……”
“那又如何?雅侯府上的人欺負了江靖王府裡的人,我就不能動了?”高蘭郡主厲聲道。
“郡主剛與雅侯爺訂親,這下兩府的關係……不好鬧得太僵吧?”董嬤嬤為難道。
“偏要鬧僵才好!”高蘭郡主賭氣道∶“主子欺負人也就罷了,奴才也一個德行!難道我們江靖王府是好欺負的嗎?”
四周一片僵冷肅殺之氣,鞠清子與周鞠氏站在一旁,覺得甚是尷尬。
鞠清子又沒忍住,輕聲開口道:“殺首子啊——”
“什麼?”
她這話說得雖輕,可屋裡的人都聽見了,均是一片迷惑的神色。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高蘭郡主好奇道。
“男人對於自己的第一個兒子通常都是十分寵愛的。”鞠清子清了清嗓子道∶“若是任意打罵,那只能說——這相當於遠古時的殺首子。”
“什麼叫做‘殺首子’?”高蘭郡主瞪大眼睛。
“遠古時期,某些部落皆是先孕後婚,如此一來,男人便擔心第一個孩子不是自己親生,於是有殺首子的習俗。”鞠清子解釋道∶“敢問秋月姊姊是否先有了身孕,才成的親?”
此言令四下一驚,秋月的臉色頓時紅了又白,支支吾吾道∶“你、你怎麼知道……”
“所以你相公才待孩子不好。”鞠清子篤定的說。
“難道他懷疑這孩子並非他親生?”秋月淚流滿面,“天地良心,可以滴血認親啊!”
高蘭郡主在一邊道∶“孩子長得跟他爹一模一樣,他怎能不認?”
“長得一不一樣、滴血能不能融,其實都不重要。”鞠清子繼續道。
“這是什麼意思?”眾人越聽越糊塗。
“說到底,問題應該出在秋月姊姊身上。”鞠清子看向秋月,“敢問秋月姊姊,你平素裡,是否時常對你相公頤指氣使,在家裡也十分跋扈呢?”
“怎麼可能?”高蘭郡主不以為然,“秋月一向低眉順目的,脾氣好得很。”
然而秋月卻目光閃爍,仿佛鞠清子戳中了她的秘密。
“回郡主,”鞠清子道∶“民女只是猜測,通常婢女嫁人之後,若配了別府的小廝,自然是跟去相公家做活,但秋月姊姊仍然留在郡主身邊,所以民女猜想,秋月姊姊在家中多少有些地位。”
“我……”秋月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有時候對他……確實說了些狠話。”
“比如呢?”鞠清子追問∶“是否說過,你好沒出息之類的話?”
“這也不算什麼吧。”秋月這話等於承認了,“兩口子吵架這些都是尋常話,他若真有本事,早該在外面置辦宅院,接我出去享福了。”
“對啊,他男人是沒什麼出息,還說不得了?”高蘭郡主也道。
鞠清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許久方道:“秋月姊姊,你若想再繼續跟你相公過下去,這些話就別說了,該體諒他的辛苦,多加勉勵才是。”
“我也不是真的嫌棄他,”秋月急道∶“不過說說而已。”
“所以今後這話千萬不可再說了。”鞠清子語氣鄭重地說∶“你試著與他溫柔說話,叫他帶孩子出門去玩玩,比如逛逛廟會什麼的。”
“他哪裡肯帶孩子去玩?”秋月歎一口氣,“不打不罵就不錯了。”
“你就說,兒子很羡慕別人家的爹爹帶他們去逛廟會,兒子心裡很想親近他這個爹爹。”鞠清子勸說,“試一試吧,若這法子不靈,再從長計議。”
秋月半信半疑地瞧著她,高蘭郡主也從旁投來質疑的目光,鞠清子心中卻是篤定的。
只是看著這兩人的眼神……唉,她不該多管閒事的,誰叫她一時職業病犯了呢?
半個月前,她還不叫鞠清子,她是鞠倩倩,生活在遙遠的未來。
她在現代頗有名氣,因為她常寫一些探討兩性關係的書。在書裡,她教女孩子如何談戀愛,如何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愛上你、娶你。
像她這樣的作家有很多,但大多沒她這麼出名,因為她有一個非常有錢,而且帥氣的未婚夫,所以女孩們對她很信服,覺得只要遵照她書中所教的方法,就能同樣得到上市公司總裁的傾心。
大家都叫她情感專家,然而只有鞠倩倩自己知道,她的未婚夫待她並非像世人以為的那樣專一,他是愛她的,也很想娶她,但他還會愛別的女子。
鞠倩倩覺得非常痛苦,好幾次都想跟他分手,然而分了手,她失去的就不只是愛情,還有她的事業;分了手,她的粉絲都會覺得,她這些關於兩性關係的論點都是騙人的,她的名聲將受到重挫,她該怎麼辦?
那天晚上,她獨自開車出門,想找個地方冷靜地想一想,卻遇到了車禍……
醒來的時候,她便來到了這裡,這個叫做蕭國的地方,她變成了鞠清子,一個被丈夫休離的棄婦。她只能苦笑,為什麼別人穿越時空能變成公主、郡主、官宦千金,而她,只是一個貧窮的棄婦?
她想,她在這裡應該不會待得太久吧?也許這只是一場惡夢,很快她就能醒來。
所幸,當一個賣婆倒不算太吃力,在現代她見識過不少奢侈品,對珠寶首飾也很在行,這承蒙她曾經有一個送她各種名牌禮物、帶她出席各種時尚活動的未婚夫,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該感謝他。
“清子——”周鞠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董嬤嬤來了,快出來見一見。”
“哦……”鞠清子連忙回答,“來了。”
她打起簾子,看到董嬤嬤已然坐在廳堂裡,桌上放著一大堆禮物,周鞠氏正樂不可支。
“清子,你看,這些都是董嬤嬤帶來的。”周鞠氏興奮道:“還有宮裡的點心呢。”
“嬤嬤費心了。”鞠清子不禁有些錯愕。
“點心是郡主叫老身帶來的,她不喜歡吃甜食,偏偏皇后娘娘賞了許多蓮心酥,擱著也浪費。”董嬤嬤答道。
鞠清子越發覺得奇怪,“東西貴重,留在王府裡賞給哪個下人都好,何必賞給我們?”
董嬤嬤解釋道∶“秋月打小就服侍郡主,是郡主跟前第一得意人,這段日子虧得鞠娘子你的指點,她和她家相公如今竟變得和美起來,著實讓人詫異,郡主這是在替秋月感謝鞠娘子呢。”
“原來如此。”周鞠氏笑道∶“我也詫異呢,怎麼郡主特意派您老人家送了這麼多好東西來。”
鞠清子欠身道∶“郡主客氣了,其實我沒幫上秋月姊姊什麼,我說的那些話、那些道理,秋月姊姊肯定早就懂得了。”
“道理自是懂的。”董嬤嬤道∶“其實我也勸過她好多回,要她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可她偏偏不聽,鞠娘子,你說怪不怪,怎麼你的話她就聽呢?”
鞠清子笑道∶“大概因為我是外人,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吧。”
“鞠娘子真是謙虛,”董嬤嬤道∶“老身只覺得從你這裡能聽到許多新詞兒,一聽之下,豁然開朗。”
她傳授的是理論,凡事從理論的角度探討,眼界一下就能提高,再多的煩惱也變得渺小。
“所以說,我是外來的和尚嘛。”鞠清子依舊謙虛地道。
“說正經的,”董嬤嬤忽然換了神色,“郡主交代了一樁正事,叫老身來請教鞠娘子。”
鞠清子不由一怔,“郡主有事儘管吩咐,用‘請教’兩個字太嚴重了。”
董嬤嬤猶豫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詞句,而後方才說道:“鞠娘子應該也知道郡主訂親之事……”
鞠清子頷首,“聽聞是皇上親自賜婚,京中頗為轟動。”
關於高蘭郡主的事,不說那日在江靖王府聽到了隻言片語,姑母這些日子也對她說了不少,其中自然有這些八卦新聞。
董嬤嬤道∶“雅侯爺是皇后娘娘的表外甥,從小就生得清俊無比,被喻為天下第一美男子,咱們郡主啊……”她歎了一口氣,“自小對雅侯爺就傾慕得不得了,如今到了及笄之年,便不顧女孩子家的矜持,親自去請皇上賜婚,也因此招了許多閒言碎語。”
“郡主如此勇敢值得欽佩。”鞠清子道∶“婚姻大事,自己滿意就好,不必太顧及旁人的說法。”
“可是……”董嬤嬤忽然變得有些難以啟齒,“雅侯爺似乎不太同意這門親事,一直不肯領旨。”
“怎麼?”一旁的周鞠氏先吃了一驚,“還沒領旨嗎?”
“是啊,冒著犯上的罪責,那雅侯爺就是不肯領旨。”董嬤嬤不由搖頭,“偏他又是皇后的娘家人,皇上與皇后的恩愛是出了名的,皇上也沒責罰……只是苦了郡主,這訂婚的消息早傳遍了,若被世人得知是她一廂情願那可怎麼得了?”
鞠清子靜靜地聽著,不由問道:“侯爺可是有什麼顧慮?”
“不太清楚……”董嬤嬤皺著眉頭,“按說,郡主的相貌不差,兩府的門第也相配,他為何偏不願意呢,會不會是因為他覺得郡主脾氣不太好?”
鞠清子微微一笑,心下大概猜到了幾分。
董嬤嬤終於道出來意,“鞠娘子,郡主看你這段日子指點秋月甚是有效,也想向你請教一二,該如何讓這門親事妥當才好?”
“這倒有些難了。”鞠清子頗苦惱。
“這話怎麼說?”董嬤嬤不解。
“我沒見過雅侯爺,哪裡知道癥結所在呢?”鞠清子道。
“可你也沒見過秋月的夫君,卻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董嬤嬤道。
鞠清子解釋,“秋月姊姊的事情畢竟比較簡單,她與她夫君已成親有子,可郡主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這……”董嬤嬤也不由為難了,“這可怎麼辦?郡主交代老身,好歹要討個說法回去。”
鞠清子擺擺手安撫道∶“嬤嬤,您也別急,容我想兩天,這麼難辦的事,終歸要讓我想一想吧?”
“好,好,”董嬤嬤連聲道∶“那就過兩天再說。鞠娘子,我們郡主不會虧待你的,若你真能想出好法子,今後你府上這生意,怕是一輩子也不愁了。”
“她會好好想的,會的。”周鞠氏連忙代為答道∶“嬤嬤,你放心,我這侄女主意多著呢。”
鞠清子頗無奈地看著姑母,呵,看來她是沒有退路了,為了生計,再難的事也得去辦。
不過,她心中倒有幾分好奇,所謂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到底長什麼樣?為何他要冒著抗旨的風險拒婚?難道真的就因為高蘭郡主脾氣不好?
若只是這個原因,她該如何教高蘭郡主改改性子?
鞠清子發現,她似乎職業病又犯了……她真是閒不住,不論古代、現代,她就喜歡研究男女關係,替人指點迷津。
可惜實際上,她自己的感情生活,卻是一團亂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4:48
【第二章 初遇雅侯爺】
鞠清子覺得,她應該先見一見那位鼎鼎大名的雅侯爺,心裡才多少有些底。
可是像這樣的人物,哪裡是她想見就能見的?皇后娘娘的表外甥,天下第一美男子,連皇上賜的封號都這麼特別,單一個“雅”字,就知他的氣質。
在鞠清子的理論中,男人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霸道總裁型的,這種男人很有錢,但也很自我,優點是工作勤奮向上,生活中不會虧待女人,但也不會給女人提供太多的情緒價值,總是拿錢來彌補,一般他們都有多偶傾向,就像她曾經的未婚夫。
第二種,是小白臉類型的,懂得說甜言蜜語,懂得討好女人,但他們一般沒什麼錢,甚至會花女人的錢,這種男人也很花心,或者說,因為極端利己而沒什麼心,社會新聞裡的感情騙子一般就是這種人,富太太養的小狼狗也多是這類型。
第三種,是宅男型的,老實木訥,不擅言詞,不懂交際,沒有很多錢,但也不會太窮,他們對女人一般很專一,不會花女人的錢,會盡全力去供養老婆,這種男人似乎是最值得嫁的,但他們因為太木訥,一般不會讓女人產生太多的好感,所以就算女人覺得這個類型很安全,也未必會選擇他們。
過去,鞠清子的臉書上每天都有大量粉絲給她留言,詢問各式各樣關於感情的問題,她每天大概會抽十個人來回答,這三類男人是她通過成千上萬的真實例子總結出來的,她把他們叫做“棒子”、“老虎”、“雞”,同樣女人也能如此分類。
棒子,就是木訥的宅男。老虎,即威武的霸道總裁。雞,是巧舌如簧的小白臉。
棒子能打老虎,有錢的總裁雖能搶走沒錢宅男的女朋友,但沒錢的宅男如果有一顆真誠的心,也可以娶到曾經被有錢總裁傷過心的女孩。
但有很多讀者反對她這套說法,因為人是複雜的,不能一概而論,鞠清子承認,有的男人身上這三種特質都有,比如他很有錢,他很會討女人歡心,但他又很專一,然而那是異類,是非常難得的。
女人這輩子大多數能遇到的,只有單純的棒子、老虎、雞而已。
“清子。”周鞠氏送走了董嬤嬤,回到屋裡,欲言又止地道∶“姑母知道這次的事為難你了,可你若辦成了,將來咱們就不愁生計了。”
“當務之急,我想見一見這位雅侯爺。”鞠清子答道。
周鞠氏道∶“聽聞過幾天侯爺或許會去江靖王府裡拜訪,到時候叫董嬤嬤帶你入府一見?”
“不,”鞠清子搖頭道∶“並非見一面就行了,最好能說上幾句話。”
周鞠氏連忙搖頭道∶“你這也太異想天開,人家堂堂侯爺,哪裡是你能說得上話的?況且當著郡主的面也不能啊。”
“那就不在江靖王府上……”鞠清子尋思道。
“那能在哪兒?”周鞠氏一怔。
“姑母,你把秋月姊姊悄悄叫出來,請她問問她相公侯爺平日的行蹤,或許可以碰巧在街上遇見,藉機說上幾句話。”鞠清子道∶“秋月姊姊既然感激我們,應該會幫忙的。”
“對啊!”周鞠氏恍然大悟,“應該可行。”
鞠清子微微一笑,慶倖自己還算有幾分機智。
周鞠氏忙道∶“我這就去辦,郡主的事可耽誤不得!”
等周鞠氏去了,鞠清子便在心中籌謀,若真見了雅侯爺該如何說話、如何行事,如何判定他的心思……
天快黑的時候,周鞠氏終於回來了,滿臉笑意,告訴鞠清子最近雅侯爺常在京郊古玩街一帶流連,這是一個不錯的邂逅機會。
鞠清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拿出身為情感專家的專業態度來,切勿因為驚慌忐忑而誤了事,但她心裡終究有些惶恐,畢竟從前就算說錯了話、判斷有失,也不過是被網友嘲諷質疑兩句,而這一次,則關係到她和姑母今後的生計。
她得謹慎。
京郊的古玩街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在這裡有可能用很少的錢買到價值連城的寶貝,但也有可能花了一大筆錢,到手的卻只是低劣的贗品。
鞠清子發現,窮人喜歡這裡,因為這裡充滿了機會,仿佛一片灰茫茫的人生忽然有了希望,而富人喜歡這裡,因為這會讓他們本來無聊的人生,忽然有了冒險的樂趣。
不過到這裡來的通常都是男人,不奇怪,男人喜歡冒險,而女人喜歡安逸,所以女人一般不太會到這裡來。
鞠清子在這裡轉了幾天,大概熟悉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比如哪裡是賣玉器珠寶的、哪裡是賣字畫瓷器的,也跟各家的老闆攀談了兩句。
聽秋月說,雅侯爺最近想買一尊玉觀音,所以經常到古玩街溜躂,不過這也奇怪,按理說,他大可請人用上好的白玉雕一尊觀音,何必跑到這裡來費心尋覓舊物?她倒未曾聽聞哪朝哪代有過什麼出名的古玉觀音,何況佛像需虔誠敬仰,一般人也不敢用來炒作。
“姑娘,想買點什麼?”
鞠清子走累了,正想歇一歇,忽然一旁的舊貨攤上有小販笑著招呼她。
“就隨便瞧瞧。”鞠清子亦莞爾道。
目光輕輕掃去,居然瞥見這舊貨攤上有好幾尊觀音,有玉琢的、有瓷塑的,皆是工藝極細緻之作。
“咦?”鞠清子忽然驚訝地低呼一聲,不由得蹲下身子。
她發現一隻木匣子裡僅躺著一個觀音頭,仿佛是被打碎了,身子不知去了何處,只留容顏,瞧著甚是遺憾。
“姑娘,這可是個好東西。”那小販道∶“你能瞧見,也是緣分。”
“單單剩個觀音頭,怎麼還是好東西?”鞠清子覺得小販想騙她,“就算是用香火供起來,也不敬吧?”
“這確實是塊上好的古玉,白透無瑕。”那小販依舊慇勤地道∶“姑娘,你拿回去雕成別的什麼物件都是賺了。”
“那就更不敬了。”鞠清子忙擺擺手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小販猶不死心地勸說∶“姑娘,觀音菩薩是救苦救難的,不會拘於這世俗法相,她會體恤我們窮人家的。”
這話倒是說得不錯,從前她跟隨未婚夫去拜佛,也有高僧說過“不要執著於法相”,難得這小販有如此想法,不過怎麼看都像是在騙她。
“好吧,這東西我買了。”鞠清子忽然心念一轉,“我買了去,總比被別人糟蹋了強,要多少銀子?”
“就給十兩吧。”小販答道。
鞠清子尋思著該還還價,十兩不算少,大戶人家的丫鬟一個月才二兩月錢呢。
“等等!”
忽然,身後揚起一個急切的聲音,她怔了怔,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張俊美無比的臉。
俊美無比?對,她一時間想不出別的形容詞,就像她曾經參加某時尚Party遇到的當紅明星一樣,平素在電影裡還沒覺得那麼帥,但與之面對面,真覺得有一種令人無法抵擋的璀璨奪目之感,恍如從天而降的熠熠男神。
她的心跳慢了半拍,有片刻呼吸緊促,然而就在她不經意之間,那男子已快步上前,一把將那白玉觀音頭掠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對,就是這個!”他驚喜道。
原來,他也看上了這個。
“老闆,這個多少錢?”那男子直問道。
“公子,是這位姑娘先來的。”小販訕笑著答道。
“哦?”那男子仿佛這才注意到了鞠清子的存在。
鞠清子微微蹙眉,心中略微不悅,分明他剛剛才從自己手裡搶走東西呢。
“價錢倒是不貴,但兩位得好好商量商量吧?”小販又道。
“你已說定要賣給她了?”男子反問道。
“倒是沒有,”小販道∶“這樣吧,你們二位誰出的價錢高,就賣給誰。”
看來,這小販也是想坐地起價,挑撥他們兩人競爭。
鞠清子清了清嗓子,鎮定道∶“公子,凡事總該有個先來後到。”
其實,她買不買這尊觀音頭倒是無所謂,但終歸看不得這男子的囂張氣焰,咽不下這口氣。
“方才說這尊觀音頭是多少?”那男子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只道∶“不論多少,姑娘,我出三倍價,兩倍給這老闆,剩下一份的銀子歸你。”
哦,這麼說,她可平白賺十兩銀子?倒也夠她和姑母幾個月的柴米錢了。不過,她還真不想為五斗米折腰,眼前的男子讓她想起了從前的未婚夫,十足的霸道總裁樣。
鞠清子故意反問道∶“若我不答應呢?”
“為何?”她這話倒讓男子有些訝異,“白白賺了銀子,何樂不為?”
鞠清子答道∶“觀音像是聖物,我以虔誠之心敬奉,若為金錢所動,只怕內心不安。”
“哦,姑娘信佛?”男子不由一怔。
“不論信與不信,心懷尊敬總是應當的。”鞠清子答道。
“姑娘可是成親了?”
男子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頗為意外,鞠清子愣了愣,“公子……何出此言?”
她今日做的是少女打扮,未挽婦人髮髻,怎麼會被別人看出她曾為人婦?
“姑娘可知這是一尊送子觀音?只有出了閣的女子才會拜此觀音像。”
“送子觀音?”男子的答案讓她越發錯愕,鞠清子瞪大眼睛,“這……如何能看出?”
送子觀音皆懷抱小娃兒,但這只一個觀音頭而已,他何以斷定?
“因為這觀音的身子就在我家。”男子答道。
“在公子家?”鞠清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追問∶“所以,這原是公子家的東西?”
“這本是我表姨的東西。”那男子答道∶“幾年前不慎被我打碎了,心裡總是不安,本想把它修補好,送還給表姨,不料這觀音頭卻被下人弄丟了,我在這古玩街尋覓了許久,希望能失而復得,今日仿佛是菩薩賜予的機緣——姑娘,你就不要再跟我搶了。”
鞠清子心裡的火氣頓時沒了,覺得對方如此有誠意,她不該再繼續刁難,但也覺得說話的確是門學問,若方才這男子就語氣軟和些,她也不至於跟他杠上。
她道∶“既然如此,便如了公子的願吧。”
“姑娘,我該付你多少銀子?”那男子微微一笑,“老闆,你方才開價是多少?”
他那張俊美的臉配上如此明朗的笑容,仿佛雨水洗過的天空一般,讓鞠清子不由貪戀地多看了幾眼。
“十兩。”那小販疑惑地問∶“公子,你真打算出三十兩嗎?”
鞠清子連忙道∶“不,我分文不取,既然決定相讓,我就不該讓公子多加破費,心存善念,也算禮了佛了。”
“姑娘竟如此想?”那男子顯然沒料到她這般高潔,緘默片刻之後,方道∶“罷了,總提銀子倒顯得俗氣,來日若有機緣,我一定會另找他途酬謝姑娘的。”
來日?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嗎?想來不過人海茫茫中匆匆一面,便緣盡了吧?但鞠清子倒是心懷喜悅,做了一件好事,見到了這麼俊美的人,今日,的確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對了,她到底是來這兒幹什麼來著?哦,邂逅雅侯爺……仿佛,她早把這目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雅侯爺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呼估計名不副實,眼前的男子俊美無比,應該不會比雅侯爺差到哪裡去吧?
秋月的相公說,雅侯爺乘坐的馬車上懸掛著一盞彩色的琉璃燈,因為每當趁著夜色回府的時候,他喜歡看到路面被照得流光溢彩的,所以,她該先仔細觀察這附近的馬車?
“姑娘,我並非說說而已。”那男子見她在恍神,以為她有所疑慮,又道∶“你將來若遇到難處,只須到西仁街來找我就成。”
鞠清子回過神來,問∶“公子家住在西仁街,敢問是哪一家呢?”
他卻笑了,“西仁街只有一戶,便是我家。看來姑娘對京中情形不是太熟悉啊,怎麼,剛從外地來的?”
“西仁街?!原來……是雅侯爺!”小販先一步領悟過來,頓時大叫,緊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誠惶誠恐道:“小的拜見雅侯爺,侯爺恕罪……這銀子小的萬萬不敢多拿,請侯爺收回!”
雅侯……他、他就是雅侯奚浚遠?鞠清子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僵了,如作夢一般分不清現實或幻境,只瞠著目,整個人如遭雷擊似的,雙肩不斷顫抖著……
“給郡主請安。”
依舊是這間暖閣,依舊是懶洋洋的午後,屋裡熏著蘭花香,不過這一次高蘭郡主卻正襟危坐,仿佛在早早等待鞠清子的到來。
這一次,並無姑母的陪伴,鞠清子由董嬤嬤引著隻身來此,而高蘭郡主也摒退了左右,只留下秋月和董嬤嬤在場。
秋月見了鞠清子,亦是微微一拜。
“你可算來了。”高蘭郡主開口道∶“總是推三阻四的,本郡主還當你不會來了。”
“此事重大,民女也得好好斟酌,否則誤導了郡主,豈不是罪過?”鞠清子垂眸道。
高蘭郡主不再與她拐彎抹角,“我都聽秋月說了,你教她的那些法子甚是管用,如今她與她家相公已不大爭吵了。”
“多虧了鞠家娘子。”秋月連忙道∶“鞠娘子,郡主這裡的為難事,還望你再幫幫忙。”
鞠清子道∶“這幾天我也打聽了一二,想多瞭解些雅侯爺的為人,如此才能更好地為郡主解決疑難。”
“哦?”高蘭郡主不由緊張地追問道∶“打聽得如何?他到底為人怎樣,可曾到煙花柳巷尋歡作樂?”
“這個……京城中的貴公子多少都出入過這些煙花之地吧?”鞠清子不由笑了,“這倒不足以品鑒為人。”
“這還不重要?”高蘭郡主揚聲道∶“他若是個登徒子,本郡主何必稀罕他?”
“京城的風氣如此,有時候只是為了應酬,郡主不必太過介懷。”鞠清子轉而說起正事,“民女那日倒是在古玩街上巧遇了雅侯爺。”
“哦?”高蘭郡主不由一驚,秋月和董嬤嬤也甚是詫異。
“怎麼會這麼巧?”董嬤嬤道∶“鞠娘子,你可瞧清了,真是咱們未來的郡馬爺?”
“不只遇見了,民女還斗膽跟雅侯爺說了幾句話。”鞠清子如實道。
“你們說什麼了?”高蘭郡主幾乎急得要站起來,“你沒對他提起我吧?”
“民女哪會壞郡主的事呢?”鞠清子解釋道∶“不過想見識一下侯爺的為人罷了。”
“那麼你覺得他的人如何?”高蘭郡主狐疑地瞧著她,“講兩三句話,就能斷定?”
“當時侯爺看中了貨攤上的東西,也不論這貨物是否已售出便硬要買下來,”鞠清子回憶道∶“脾氣甚是霸道。”
董嬤嬤從旁道∶“侯爺嘛,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外甥,這脾氣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侯爺最後還是付了雙倍的銀子,好聲好氣與那貨攤上的人商量……”鞠清子繼續道∶“仿佛,也是個懂禮數、與人為善的人。”
“對啊,他從小就嘴甜。”高蘭郡主籲了一口氣道∶“宮裡人人都喜歡他,就因為他懂得討好人。”
“又霸道,又懂得甜言蜜語……”鞠清子道∶“既是老虎,又是雞。”
“什麼老虎和雞?”四周諸人皆是一愣。
“回稟郡主,民女把男人通常分為三類,棒子、老虎、雞。”鞠清子用手比劃幾下,又問∶“郡主可玩過棒子、老虎、雞的遊戲?”
“哦……就是猜拳吧?”高蘭郡主立刻領悟了。
“位高權重的王孫公子,脾氣霸道的,通常是老虎。”鞠清子細細解說,“而懂得甜言蜜語,討人歡心的,就是雞。”
“那雅侯爺算哪一種?”高蘭郡主疑惑,“仿佛他又像老虎,又像雞。”
“也許是老虎的外在,雞的心。”鞠清子答道∶“暫時民女還無法確定,要待日後多加打聽了。”
“嫁給老虎好?還是嫁給雞好呢?”高蘭郡主忽然問道。
“郡主說到要緊的了,”鞠清子提高聲音道∶“依民女看,都不好,最好嫁給棒子,因為棒子專情,不易變心。”
“他是棒子嗎?”高蘭郡主立刻問道。
“若雅侯爺真像棒子一樣專情,又像老虎一樣用功上進,還像雞一樣懂得人情冷暖,那可不得了,便是天下最完美的男子了。”鞠清子道。
那便是她曾經說過的“異類”了,可惜,這麼多年來,她替人分析過成千上萬的感情案例,還從來沒見過。
“我覺得他肯定是!”高蘭郡主眼中泛起無限憧憬,“鞠氏,你繼續替我打聽,你若想見他,倒也不難,我邀請他到府裡來,隨你問他便是。”
鞠清子點點頭,謝過高蘭郡主。呵,這位郡主還真樂觀呢,看那滿臉天真的模樣,倒也有幾分可愛。不過,瞧這位郡主的行事作派,既有老虎的囂張,也有棒子的癡心,就是少了些雞的能言善道,一般男人是不會喜歡的。
大多數男人喜歡溫柔嬌媚的女人,哪怕她地位低些,從古到今爭著當駙馬的男人似乎並不多見,娶一個壞脾氣的“老虎”女,除非他自己是一隻“雞”。
純粹的“老虎”男遇到“老虎”女,大概會打架吧?
“鞠氏,你還沒告訴我,除了那天你在我面前勸解秋月的,你後來到底教了她什麼方法?”高蘭郡主打斷了她的沉思,“怎麼這些日子,她與她相公相處得如此之好?”
“其實只是勸秋月姊姊改改脾氣,”鞠清子微笑道∶“想必,郡主與董嬤嬤也勸過許多回了。”
“不過我們勸的她都不聽啊。”高蘭郡主瞥了秋月一眼,“秋月,你倒說說,怎麼我們的話你偏不聽,卻能聽進鞠氏的勸?”
秋月莞爾道:“那日鞠娘子把奴婢拉到後廊下,教了奴婢一番道理,奴婢本來沒想通的,聽了那番話後竟全都想通了。”
“哦?她說了什麼?”董嬤嬤道∶“說出來讓老身也聽聽啊,改天說不定能勸勸我家那個兒媳婦。”
“是……怎麼說來著?”秋月回憶了片刻,“鞠娘子,我若說得不對,你補充補充。”
“姊姊儘管說。”鞠清子笑道。
秋月清了清嗓子道∶“那日鞠娘子對我講,男人喜不喜歡一個女人,願不願與她白頭偕老,除了看她的長相、家世是否與自己相配之外,還有最最關鍵的一點——相信她生的孩子是他自己的。”
“孩子?又是孩子——”高蘭郡主努了努嘴,“是不是他自己的,到底如何確定?那日鞠氏似乎說過,滴血認親什麼的並不重要。”
“對,”秋月點頭道∶“男人有一種直覺,仿佛天生就知道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而相比那些驗證的方法,他們更相信自己的觀察。”
高蘭郡主與董嬤嬤露出難以理解的神色,“觀察……憑什麼?”
“說到底,就是要看這個孩子的母親是否可靠。”秋月道∶“女人要做的,就是儘量給男人一種可靠的感覺,比如,善解人意、溫柔賢慧,不與別的男人來往密切,時刻表達對丈夫的崇敬與讚美,這些都會給男人可靠的感覺。”
“哦,我懂了!”高蘭郡主恍然大悟,“最近你對你家男人這麼好,他就覺得你其實是個可靠的女人,所以相信兒子是他親生,再也不打罵孩子了。”
“其實他從前也沒有真的懷疑過兒子不是他親生。”秋月道∶“只是我太跋扈,他心中對我反感,這才連累了孩子。”
“原來如此,”高蘭郡主點點頭道∶“合著我們勸你改改脾氣,你不願聽,鞠氏這番大道理一講下來,你就聽了?”
“奴婢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一直也想改,但有時候真的收斂不住。”秋月苦著臉道∶“如今每次想發脾氣的時候,總會告訴自己,要成為一個可靠的女人,這樣想著,自然就變得溫婉了。”
“鞠氏,你給秋月的建議真是一針見血,到時也要好好教教我。”高蘭郡主忍不住問道∶“所謂可靠,除了方才秋月所說的那些之外,還有什麼?”
“想來,這還得看雅侯爺的想法吧?”董嬤嬤從旁道∶“秋月的相公畢竟是平頭百姓,侯爺的要求肯定比一般百姓要高出許多。”
“來日方長。”高蘭郡主終於微微一笑,“鞠氏,你慢慢教,本郡主慢慢學,總能學會的,明日我便托父親進宮求皇上,讓雅侯爺多到我們王府走動,安排你跟他見上幾面。”
“是。”鞠清子頷首答道。
在心理學上,有一個詞叫做Paternity Uncertainty,指的是“親子不確定性”,簡稱PU。
男人不像女人,女人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但男人永遠沒有辦法絕對確定。
女人的PU高,容易讓男人產生“這個女人的孩子不是我的”的心態,從而不會想對她的後代進行親職投資。即使在擁有親子鑒定高科技手段的現代,男性依然擁有這種本能去判斷女人,決定是否與之成為終身伴侶,並對其後代的投資。
其實鞠清子教秋月所謂的“可靠”,就是教她如何降低自己的PU。
從前很多人都不明白,鞠倩倩既不是富家千金,也算不上絕世大美女,為何能成為知名上市公司總裁的未婚妻,唯有鞠倩倩自己知道,她在她未婚夫面前,一直保持非常低的PU值,這需要極多的愛、極大的忍耐,說話做事都要小心至極。
高蘭郡主未必能學會她從前的那一套,因為郡主地位很高,生得很美貌,就是通常所說的“伴侶價值”很高。而伴侶價值高的人,一般不願意給別人提供情緒價值,所以都自帶高PU值。
該怎麼辦呢?這似乎是個難題,然而鞠清子此刻已無路可退,唯有硬著頭皮試一試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4:54
【第三章 延國夫人的生辰】
今日奚浚遠受皇后娘娘之托,要到江靖王府上拜訪,送高蘭郡主禮物。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江靖王去求了皇上,想給這兩個鬧彆扭的孩子多製造些相處的機會罷了。
高蘭郡主早早叫董嬤嬤給鞠清子捎了信,讓她有機會跟奚浚遠見一見。
畢竟不是第一次見面,這一次,鞠清子心境倒是平穩了許多。
她托著首飾匣子在回廊處等候,大概等了小半個時辰,就看到奚浚遠繞過影壁,朝她的方向走來。
說實話,自從知道他就是奚浚遠,她有些後悔不該嘲笑他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稱號。雖然她不知道他的容貌算不算天下第一,不過,確實是她從古至今見過的最美的男子。
論禮數,見了侯爺,她該避到廊下行禮才對,不過這樣他就看不見她了,她該怎麼引起他的注意?
鞠清子靈機一動,手輕輕一松,首飾的匣子砰然而落,金簪子叮叮噹當撒了一地。
清亮的聲音果然讓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鞠清子假裝倉皇失措,俯身去撿那些金簪。
“咦?”奚浚遠認出了她,“你怎麼在這裡?”
“侯爺?!”鞠清子抬起頭,故作驚愕狀,瞪大眼睛,“侯爺……緣何也在此?”
“真是巧啊,”奚浚遠笑道∶“與你這小姑娘忒是有緣。”
“給侯爺請安。”鞠清子叩首道∶“上次得罪了侯爺,這次又驚擾了侯爺,民女真該死。”
“你是這府裡的丫鬟?”奚浚遠卻好奇道。
“不,民女是賣婆。”鞠清子答道。
“賣婆?”奚浚遠詫異地上下打量她,“這麼說,你真的已經成親了?”
“呃,侯爺如何這般說?”鞠清子一怔。
“一般做賣婆的都是已婚婦人。”奚浚遠道∶“本侯從小到大,還從沒見過未出閣的大姑娘當賣婆的。”
“民女……確實嫁了人。”她該怎麼跟他解釋?算了,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真看不出來,”奚浚遠笑道∶“你這般年少,本侯以為你還是個小姑娘。”
若說現在這個身體,的確比在現代時年輕不少,但鞠清子從不覺得自己是小姑娘,或許是心態已老的緣故。
“你已經見過高蘭郡主了?”奚浚遠瞧見她手裡的首飾匣,俯身替她拾起一支簪子,“別怪本侯說話不好聽,這樣的貨色,她是不會喜歡的。”
今天不過是來演戲的,首飾就隨便挑了幾樣,她也沒太花心思,沒想到雅侯爺會給她這樣的建議。鞠清子道∶“民女還沒見到郡主。”
“趁早回去吧,另挑些好的來。”奚浚遠語氣溫和地道∶“高蘭郡主若當面數落你,我怕你難堪。”
呵,他倒是一片好意,看來那天他說今後自己有事可以找他幫忙的話並非說說而已。鞠清子亦關切地問道∶“侯爺,那尊觀音像如何了,可修補好了?”
他那日說觀音頭是要送還給他表姨的,他究竟有幾個表姨……莫非,便是送給皇后娘娘的?
“已修繕好送到宮裡去了。”奚浚遠坦言答道∶“你既已知我的身份,我便說了吧,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東西。”
雖然已猜到了幾分,但鞠清子還是愣了一愣,“打碎了皇后娘娘的東西……那可怎麼得了?”況且是送子觀音,宮裡應該很忌諱吧?
“所以說,皇后娘娘待我好啊。”奚浚遠莞爾道∶“那時我還年幼,什麼也不懂,皇后娘娘又正值懷太子的時候,我闖了這個禍,她卻一點也沒責備,如今就算訪遍天下,我也要完璧歸趙的。”
“皇后娘娘仁德。”鞠清子讚歎道∶“侯爺你也是一片赤誠之心,但凡世間善事,菩薩終歸會成全的。”
“你這小姑娘……你這小娘子,倒挺會說話。”奚浚遠道。
小娘子?這個稱呼……鞠清子聽著真有些不適應,來到這裡後,人們一般喊她鞠娘子,這小娘子聽著倒挺可愛的。
“你這些首飾高蘭郡主不會感興趣,但卻可以賣給我。”奚浚遠忽然道∶“可以送給我娘。”
鞠清子一愣,呃,她賣的款式,有這麼老氣嗎?連忙道∶“侯爺高義,想必是要幫幫民女,但不礙事的,這些首飾就算郡主看不上,也會有別家看上的。”
奚浚遠卻執意地道∶“我是真的打算挑些東西送給我娘,她下個月要過生辰。”
“真的嗎?”鞠清子頗感意外,思忖片刻之後,答道∶“那民女改天另挑些好的,送到侯爺府上如何?”
如此一來,她便又有機會好好調查他,何況是去他家裡,肯定能瞭解得更為深入些。
“好,”他爽快道∶“那就說定了,你找個日子,派人先知會我一聲,到時我在府中等你便是。”
“是。”鞠清子含笑欠身道。
奚浚遠亦是一笑。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仿佛繁花初綻,粲若星辰,的確耀眼得很。鞠清子覺得雙頰微燙,低下頭去,思緒也不知落在了哪裡,飄飄蕩蕩的,神遊一般……
“鞠娘子——”
正思忖著,忽然看到董嬤嬤朝她走來,鞠清子這才察覺,似乎自己在這遊廊之上已經站了好一會兒。
“侯爺剛才去見了郡主,現在已經走了。”董嬤嬤歎了一口氣,“郡主喚你進去呢。”
“怎麼?”鞠清子聽到這語氣中似有擔憂,“郡主跟侯爺,又鬧彆扭了?”
“可不是嗎?”董嬤嬤訴苦道∶“每次見面總是吵架,也不知為什麼……”
鞠清子蹙眉,“上次不是提醒過郡主嗎?請她收斂收斂脾氣的。”
“老身也說不清楚,鞠娘子,你自己去瞧瞧吧。”
董嬤嬤言畢,引著她往高蘭郡主的暖閣去。
鞠清子沒有多問,只是緊緊跟著,才靠近暖閣門邊,便聽見屋裡有砸碎花瓶的聲音,想來是高蘭郡主在大發雷霆。
董嬤嬤無奈地看了鞠清子一眼,鞠清子點了點頭,暗示她不必太擔憂。
董嬤嬤揚聲道:“郡主,鞠娘子來了。”
屋裡安靜了好一陣子,高蘭郡主的聲音才傳來,“進來吧。”
董嬤嬤輕輕打起簾子,鞠清子隨著她步入其間。
鞠清子上前施禮道∶“給郡主請安。”
她垂眉看到滿地花瓶的碎片,上好的官窯白瓷,真是可惜了。
高蘭郡主還在生著悶氣,靠著椅背,不發一語。
“郡主這是……跟侯爺又鬧彆扭了?”鞠清子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本郡主已經儘量收斂了,”高蘭郡主抿唇道∶“但他還是那般,總惹我生氣!”
鞠清子想了想,道∶“郡主與侯爺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否給民女講一講?”
高蘭郡主壓下火氣,解釋道∶“下個月是他母親的生日,我說要親自送些賀禮過去,他卻說不必了,他們沒打算操辦宴席,只一家人吃頓團圓飯就夠了。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嗎?你說氣不氣人?!”
“所以郡主就發脾氣了?”鞠清子問道。
“我不該發脾氣嗎?”高蘭郡主揚聲道∶“他這般羞辱我,不該發脾氣?”
“這也算不得羞辱吧,”鞠清子道∶“畢竟這親事還沒定下,說起來,還算不上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是我自取其辱嗎?”高蘭郡主再度氣得全身發抖,“我自輕自賤,倒貼不要臉?我活該?”
“郡主何必用詞如此激烈?”鞠清子道∶“民女上次跟郡主說過,凡事要往好處想,或許侯爺府上真有什麼不方便的,所以過生日不想過於鋪張。”
“我已經儘量降‘噗’了!”高蘭郡主不滿地道。
鞠清子差點忍俊不禁,呵,PU——親子的不確定性,上次她解釋給高蘭郡主聽的時候,用了諧音詞“噗”,高蘭郡主於是記住了。
要降低這個“PU”,想讓男人覺得她可靠,是個合乎妻子標準的好人選,首先得收斂她這飛揚跋扈的脾氣。
“郡主,這府中的樓閣有多高呢?”鞠清子忽然問道。
“什麼?”高蘭郡主一怔。
“這王府之中,最高的樓閣是哪一座?”鞠清子重複道。
“大概是東廂的觀月閣吧。”高蘭郡主解釋道∶“足足有六層。”
“假如郡主在觀月閣的頂層上,而侯爺在這地面上,兩人又如何能聽清對方說了什麼、如何能說到一塊去?”鞠清子道∶“唯有郡主從樓上走下來,才能與侯爺好好相處啊。”
高蘭郡主凝眸,仿佛有點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已經走下來了,”高蘭郡主挑眉強調道∶“我紆尊降貴,早就走下來了。”
“不,郡主只是走到了第三層而已。”鞠清子耐心地道∶“郡主自以為已經降了很多的‘噗’,然而,仍在高高的第三層。”
高蘭郡主愣住,陷入思忖之中。
“郡主,唯有真正走到地面上,才能與侯爺真正相遇,平起平坐地說話。”鞠清子道:“心裡憋著氣,覺得委屈,只走到第三層,雖花了功夫,但沒達到目的,這卻是白費力了。”
高蘭郡主久久沒有言語,半晌之後終於道:“你說得有道理……你今日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鞠清子頷首,“侯爺打算從民女這兒買些首飾,叫民女送到他府上去。”
“是嗎?”高蘭郡主苦澀地笑,“他待你倒好——待一個陌生人都比待我好。”
“屆時民女一定幫郡主打聽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侯府才不打算擺宴席。”鞠清子立刻道∶“究竟雅侯爺是敷衍郡主的,還是真有隱情。”
“好,好,”高蘭郡主皺著的眉頭總算鬆開,連聲道∶“你一定要幫本郡主打探明白,事成之後,本郡主不會虧待你的。”
鞠清子看得出這少女心中的急切,然而感情的事最最急不得。
鞠清子倒有些同情高蘭郡主,那種彷徨無助就像當年她經歷的那般……所以她願意幫她,仿佛心底驅使,即使無關利益,也願意幫她這個忙。
她就是這種愛管閒事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在臉書上給人免費解答情感困惑那麼多年,耗費那麼多時間。
或許,在為別人解決困難的時候,她心中也會得到一點點快樂吧,這些微小的快樂,便是她助人的初心。
比起江靖王府,雅侯府的富麗堂皇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建築上喜歡用濃墨重彩的色澤,明瓦、紅牆,搭配滿院栽種著金黃的銀杏樹,在湛藍天色的秋季裡,給人一種濃烈的華麗感。
鞠清子將一對像冰塊一樣剔透的玉鐲子遞到奚浚遠的面前。
他拈在手中,瞧了又瞧,蹙眉道∶“這不是羊脂玉?”
“這是翡翠。”鞠清子答道。
“不值錢吧?”奚浚遠隨口道:“翡翠是什麼?從沒聽說過。”
在蕭國,羊脂玉盛行,但翡翠甚少人知曉。
“侯爺別著急,請仔細品鑒品鑒,這玉究竟如何?”鞠清子莞爾道。
奚浚遠打量道∶“雖不及羊脂玉溫潤,卻是色澤通透明亮,有翠色、有紫色,倒覺得像春天美景一般。”
“此種翡翠就叫做‘春帶彩’。”鞠清子笑道:“王爺,你再看這一隻。”
“這一隻白色的底子卻有縷墨色飄在其中……”奚浚遠拿起她遞過來的另一隻翡翠觀賞道∶“倒覺得像潑墨畫似的。”
鞠清子點頭,“對,這個叫冰種飄花,也是翡翠中難得的極品,還有這個——”
她將第三只鐲子捧過去,奚浚遠的表情仿佛越來越感興趣。
“這一隻雖然不夠通透,但是滿滿的深翠色,比祖母綠寶石的顏色更濃,顯得穩重洗練,須得特別華貴之人才配得上。”奚浚遠評價道。
“對了,這是老坑滿翠。”鞠清子點頭道∶“侯爺果然品味超群,這三隻鐲子代表了翡翠裡的三種極品,其中特色侯爺一眼就瞧出來了。”
“是嗎?”奚浚遠不由有些得意,“不過,說了這麼多也沒用啊,你這東西不夠值錢。”
鞠清子道∶“現在不值錢,是因為沒什麼人知道它的存在,但民女猜測不久以後,當此種玉在市面上盛行起來,這樣的極品可就不太好尋了,因為會被別人一搶而空。”
“可萬一它盛行不起來呢?”奚浚遠反問道。
“怎麼會呢?”鞠清子笑答,“侯爺是何等人呢?你有的東西,天下人皆嚮往,若你稍稍戴一塊翡翠玉佩在身上,在京裡走一圈,大家都會好奇這究竟是什麼。若你送給皇后娘娘一對這樣的手鐲,那更不得了,天下女子都會爭相效仿皇后娘娘的。”
“你這小姑娘……小娘子,還真聰明。”奚浚遠不禁笑了,“你真適合做生意啊。”
鞠清子暗笑,這有什麼奇怪?這在現代,不就跟找明星打廣告一樣嘛。
“只要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就算它現在不出名,將來也會出名的。”她道。
“好吧,”奚浚遠不再堅持,改口道∶“這些東西我就全收了,就算我娘不喜歡,也當是我自個兒的收藏吧。”
“侯爺,”鞠清子趁機打探,“聽郡主說,她想親自送賀禮給延國夫人,恭祝夫人生辰……”
延國夫人就是奚浚遠的母親,因為是皇后娘娘的表姊,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賜號“延國”。
奚浚遠只道∶“哦,我已回了她,讓她不必來了,我娘沒打算大操大辦。”
“生日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難道不當與親朋好友歡聚,圖個喜樂?”鞠清子疑惑地問∶“延國夫人倒也不必如此低調吧?”
“我娘……”奚浚遠語氣忽然停頓,仿佛另有隱情,只敷衍道∶“我娘近日不在府中,所以就作罷了。”
這鞠清子倒沒料到,“難道,延國夫人出京去了嗎?”
“嗯,散心去了。”奚浚遠只道。
這聽來實在蹊蹺,延國夫人的生辰將近,按規矩,京中各處肯定會派人來祝賀,皇后娘娘也會下旨恩賞,沒道理她忽然獨自出京去啊……不過,奚浚遠不願多說,鞠清子也不好再多問。
“如此,民女先告辭了。”她道∶“本來奢望能見上延國夫人一面,由夫人親自挑些首飾,看來民女是無福了。”
“我替我娘挑幾件也是一樣的。”奚浚遠道∶“不都把你這些翡翠買下來了嗎,還不知足?”
“是、是,多謝侯爺,不過我們這些做賣婆的,肯定是貪心的。”鞠清子擠出笑意。
“放心,若這些翡翠真的好,改天本侯會再喚你來的。”奚浚遠道。
“多謝侯爺。”鞠清子躬身道。
“浚遠、浚遠——”忽然屋外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一個婢女打起簾子通報道∶“老太爺回來了。”
“是我父親。”奚浚遠對鞠清子道∶“你先在這裡等一等,父親大概有事找我。”
奚浚遠的父親?她聽說過,雖然兒子封了侯,但奚老太爺仍只是禮部尚書,所以在這府裡的地位尷尬得很。妻子是皇后娘娘的表姊,本就高他一等,如今兒子有了爵位,也淩駕在他之上,感覺有點可憐呢。
鞠清子心下好奇,悄悄走到窗邊,從窗縫兒往外望去,看見院中站著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
奚浚遠大概像他的母親,長得清俊絕美,然而他的父親實在有些不出眾,一臉老實相。
呵,棒子男,鞠清子在心裡道。
像她在現代見過的許多宅男一樣,奚老太爺就給她這樣的感覺,想來奚浚遠的母親是一個“雞女”吧?
如果一個男人是雞,即長得帥、嘴巴甜、會撩妹,那麼他的女人基本是老虎,既有錢又強勢的女人。
如果一個男人是老虎,即霸道總裁類型的,生活重心全在事業上,那麼他的女人基本是棒子,也就是賢妻良母,即使他有多偶傾向,她也不會離婚。
如果一個男人是棒子,即老實專一類型的,那他的女人基本是雞,也就是在相貌上會優於老公,在家裡都是老婆說了算,老公的錢全交給她,老婆也比老公能言善道。
“你母親幾時回來?”奚老太爺問道。
“父親放心,過兩日兒子就去接她。”奚浚遠答道。
“她生辰就快到了,總不至於……”奚老太爺似乎憋著一口悶氣,卻又不好發作,只在言語間略微激昂地道∶“總不至於不在家裡過吧?”
“母親再怎麼樣,心裡應該有分寸的。”奚浚遠道∶“兒子一定把她接回來,不讓母親再胡鬧了。”
“那就好。”奚老太爺眉頭緊蹙,似在思忖著什麼,過了好一陣子,又重複道:“總之,叫她一定回來,別丟了咱們奚家的顏面。”
看樣子,奚老太爺與延國夫人是吵架了?延國夫人似乎是為此故意避到外面去的,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鞠清子有些想不通,按理,棒子男都會對雞女百依百順,夫妻間斷不會產生太大的嫌隙,這家人究竟怎麼一回事?
難道她判斷錯了?奚老太爺並非棒子男?
鞠清子決定把這件事好好打聽清楚,就算沒受高蘭郡主所托,心中巨大的好奇也驅使她弄清楚。
好奇心啊,真能害死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5:10
【第四章 雙親不和子之苦】
杏霖街是一條僻巷,不過宅院修砌得很精緻,街尾一座院落的紅牆內攀出一棵銀杏樹枝?,映著今日明澈湛藍的天色,煞是明豔,那景致與雅侯府頗相似。
鞠清子悄悄地跟著奚浚遠的馬車來到此處,見他進了街尾的院落,大概待了半個時辰,便有一個嬤嬤送他出來。
只見奚浚遠神色有些不快,與那嬤嬤隨說了幾句,那嬤嬤滿臉為難之色,對他一再屈膝行禮,他方才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鞠清子頗納悶,這院中究竟住著什麼人呢,會不會就是延國夫人?大概奚浚遠來勸母親回家,卻到母親的拒絕,所以他才會這般失落吧?所以延國夫人與奚老太爺真的吵架,離家出走了?
究竟為了什麼啊?她思忖片刻,看到街對面有間茶水鋪子,心中生出一念,便步入那鋪中,尋了個座位坐下。
“客官,想喝什麼茶?”老闆娘上前招呼道。
“隨便來一壺,再來盤點心。”鞠清子掏出一錠銀子,足足有一兩,放在桌上,只道:“不找了。”
“用不著這麼多。”老闆娘頓時笑道。
“我想打聽一些事。”鞠清子道:“耽誤老闆娘些功夫。”
“哦,”對方立刻明白了,收了那銀子,“姑娘儘管問。”
“實不相瞞,我也是做買賣的,專賣些花兒粉兒給閨中的小姐和夫人們。”鞠清子道。
“哦,客官是賣婆?”老闆娘恍然大悟,“這麼年輕,沒瞧出來呢。”
“初至京城,這路也不太熟。”鞠清子一臉好奇地回道:“這裡是杏霖街,對吧?也不知這街上有幾戶人家、都有哪些夫人小姐?”
“客官,這裡你算來對了,”老闆娘道:“我每日守著這茶水鋪子,對這街上的情形知曉得最清楚不過。”
聽老闆娘這麼說,鞠清子暗暗高興,她早料到了,比如《水滸傳》裡寫的王婆,便是眼前的老闆娘這一類人,什麼都門兒清。
“街上不過十多戶人家,但都是有錢人,客官做買賣是不愁的。”
“老闆娘可有相熟的人家,能否幫我引薦?”鞠清子道:“買賣若做成了,每一筆我給你點分紅如何?”
“哎喲,那敢情好!”老闆娘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不瞞姑娘說,之前也有一些相熟的賣婆托我引薦,我幫著做成了不少生意呢。”
“我看街尾那家不錯,”鞠清子趁勢道:“不知那一家有幾位夫人小姐?”
“哦,那一家啊……”老闆娘卻遲疑道:“說真的,是新搬來的,我也不太清楚,仿佛有一位夫人,年紀大概三、四士歲,氣質很是華貴。”
“只她一個人住在這裡?”鞠清子問道。
“有個男人大概是她夫君吧,隔三岔五的會來看她。”老闆娘回憶道。
“隔三岔五的?”鞠清子皺著眉頭思索,會是奚家老太爺嗎?
“說實話……”老闆娘忽然壓低聲音,“憑我多年的眼力,大概不是她真正的夫君。”
“不是嗎?”鞠清子一怔。
“感覺偷偷摸摸的,”老闆娘搖頭道:“若說這位夫人是外室,又不太像,因為她的樣子太過華貴了。”
“是有些奇怪。”鞠清子亦疑惑。
那日聽奚老太爺的語氣,似乎他與夫人已經很久不曾見面了,不像是隔三岔五便來此。
“所以,那位夫人把她家夫君拒之門外了?”鞠清子不由問道。
“怎麼會?”老闆娘仿佛奇怪她為何有此一問,“人家可親昵呢,男人一來,那夫人便站在門口迎接他,說說笑笑的。”
看來,那確實並非奚老太爺……可究竟會是誰?
老闆娘斟酌道:“所以我才覺得不像正經夫妻,老夫老妻的,斷不會如此親熱。”
難道……鞠清子頃刻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她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如果一個男人是棒子男,那他的女人基本是雞,這是夫妻間最恒定的一種塔配,而且棒子男皆專一,會讓妻子有安全感,但也讓人忽路了最重要的一點——雞女常常容易變心。
棒子男老實巴交的,不懂得討好女人,所以就算他於專情,也討不了女人的喜歡。
在女人眼裡,男人分為兩種,供養者和情人,前者給她們提供生活,後者則會讓她們豐富感情。
著名的“東食西宿”的曲故,即女人希望在有錢丈夫家裡吃飯,在帥哥丈夫的家裡睡覺,而棒子男往往充當供養者的角色,也就是說,女人跟棒子男在一起,不易有愛情的感覺,所以,嫁給棒子男的女人容易出軌。
奚浚遠的母親獨自遷居至此,想必主因並非和丈夫起爭擬,而是……她紅杏出牆了吧?
“來了來了,”老闆娘忽然示意她,“看,就是那個男人。”
鞠清子回過神來,卻見又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街尾小院的門口,車還沒停穩,院門卻先開了,一位婦人匆匆步出來,滿面春風,想必,那就是奚浚遠的母親。
呵,跟她想的一樣,奚浚遠確實比較像他的母親,延國夫人的打扮比一般貴婦要年輕許多,身上用了清淺的桃色,襯得一張臉嬌俏無比。
馬車上步下一名中年男子,延國夫人立刻迎上前去,與那男子執手相握。
比起奚老太爺,這名男子俊美許多,雖是長須拂面,卻帶著出塵的氣質,看來像是閑雲野鶴一派的文人。
“難怪了。”鞠清子不由道,她此刻有些心悸,畢竟洞悉了這般天大的秘密,說是醜聞也不為過,該怎麼去對高蘭郡主回復呢?
忐忑間,她亦有些同情奚浚遠,父母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最最痛苦的,大概是孩子吧?然而,有什麼辦法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次的翡翠鐲子,我送了皇后娘娘一對,”奚浚遠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歡,還追問我是從哪裡買來的,皇后娘娘也說,這東西日後定會盛行起來的,值得收藏。”
“皇后娘娘的眼光真好。”鞠清子笑答道。
“既然皇后娘娘都這樣說了,你再給我弄些翡翠來,不拘什麼款式,首飾也好,玉佩也罷,我都要。”奚浚遠道。
“侯爺,這確實是好東西,你肯定不會後悔的。”鞠清子答道。
奚浚遠端起一杯茶,飲茶之間忽然發起怔來。
方才的言談雖然愉悅,但鞠清子見他掩不住暗浮在眉心的愁田,想來,他發愁的事與他母親有關。
“侯爺——”她清了清嗓子道,“說來也巧,那日我到杏霖街做買賣,竟看到了你的馬車。”
“什麼?”他抬起眸來,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緊張,“你看到我了?”
“你似乎是去探望街尾的一戶人家。”鞠清子笑道:“我遠遠地瞧見,有位老嬤嬤送你出來。”
“你還看到了什麼?”奚浚遠追問道。
“我就在對面的茶水鋪子裡歇腳,那日原想去做買賣的。”鞠清子機靈地轉著眼珠子,“杏霖街我很熟的,幾乎每家都認識。”
“這麼說你……認識住在街尾的人家?”奚浚遠盯著她。
“一位新搬來的夫人在那裡獨居。”鞠清子不動聲色地道:“難道那是侯爺你的親戚?”
“獨居?”奚浚遠坐立不安地道:“你沒瞧見別人嗎,真是她一個人住?”
“我瞧著那位夫人甚是可憐,年歲也不算太大,卻無夫無子的,雖然有下人相伴,但畢竟挺寂寞的。”鞠清子故意歎道:“不過好在她挺有錢的樣子。”
奚浚遠一陣沉默,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良久方道:“這樣吧,以後這位元夫人若需要什麼,你都記在我的帳上,你只管送到她那用便好。”
“她真是侯爺你的親戚?”鞠清子佯裝詫異。
“她……也並非無夫無子,只因有些緣故,從家裡搬出來了。”奚浚遠道。
“跟丈夫鬧彆扭了?”鞠清子故意問道:“因為……丈夫要納妾嗎?”
“納妾?”奚浚遠反詞道:“你們女人都是這樣想的?一鬧彆扭,肯定是丈夫花心?”
“我瞎猜的,其實看著不太像。”鞠清子解釋,“那位夫人心情不錯,不太像丈夫傷了她的心,而且氣勢很強的樣子,平時丈夫應該很怕她吧?”
“你倒猜的不錯。”奚浚遠氣憤稍平,籲出一口氣道:“也算難得,你沒把錯處都歸咎到我們男人頭上。”
“依我看,位夫人的夫君應該是一個老實人,樣貌與家世都比不過她,平素對她言聽計從,也不敢納妾。年輕時,她圖個安穩,嫁給了這樣一個男子,但天長日久,漸漸覺得無趣,所以常與丈夫有嫌隙,而丈夫也不會哄她開心,她便賭氣獨自搬出來住。”鞠清子簹定地分析道。
“你……你怎麼知道的?”奚浚遠不由吃了一驚。
鞠清子微笑道:“我們做賣婆的,走街串巷見得多了,也沒什麼稀奇的,大多如此吧。”
“這樣的事情難道很多嗎?”奚浚遠顯然很錯愕,“像這樣不守婦道的事……我還以為,只有她會如此呢……”
鞠清子答道:“這位夫人看來十分有錢,可以隨心所欲搬出來住,有些婦人也厭煩了丈夫,卻沒能力自己置辦小院,所以就算鬧彆扭,外人都不知曉罷了。”
“難道這都是男人的錯嗎?”奚浚遠替父親打抱不平,“男人老實一點,女人說沒情趣;花心一點,女人又說是負心漢。反正終歸你們女人說了算!”
“侯爺別生氣,”鞠清子連忙道:“我也過厭這樣的事,每次遇上總幫著勸和,好在我還算能言善道,一般總能勸得成。”
“勸和?”奚浚遠頗為意外,“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本事,這要怎麼勸?”
“東食西宿。”鞠清子坦言道。
“什麼?”奚浚遠一臉迷惑。
“從前某國有戶人家生的女兒十分漂亮,兩家男子同時來求親,東家的男子長得醜陋,但是家境富裕,西家的男子容貌俊美,但是家裡很貧窮。做父親的問女兒覺得哪一家好,女兒說,我想在東家吃飯,在西家住宿。”鞠清子答道。
“你們女人也是貪心了。”奚浚遠歎道。
鞠清子道:“一般我把這個故事對她們一講,大多女子心中便有所領悟,世事不能皆求完美,姻緣也是一樣的。”
“她們真能聽得進去?”奚浚遠不大置信。
“當然不能只講這個故事,還要說些道理,至於具體怎麼說,則要因人而異。”
奚浚遠凝眸,半晌之後忽然道:“這樣吧,我出一筆錢,只當給你的辛苦費,你替我去勸勸那位夫人。”
鞠清子一時沒聽清,訝異地重次確認,“侯爺……讓我去勸和?”
“既然你說得這麼有本事,就去試試唄。”奚浚遠道:“若她真能回家,我定當重謝於你。”
沒料到,他還真的如信任她。方才鞠清子只想從奚浚遠這裡打聽一下延國夫人的情形,他竟忽然委重任,倒嚇了她一跳,看來,他真是走投無路了,父母關係僵化至此,他顧及顏面,對外不能言,還要從中維繫兩人感情,這段時間,他也過得挺辛苦的吧?所以,才會把她當作救命稻草。
“那好,民女就去試一試。”鞠清子只得答應,“雖然民女每次勸和,十之八九都會成功,但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一二意外……”
“去勸勸唄,不成也不會怪你。”奚浚遠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樣,“死馬當活馬醫吧。”
說真的,鞠清子覺得他實在可憐。就算沒有利益可圖,她這顆助人為樂的心大概也會多管閒事吧?情感專家需要一副古道熱腸,如此才有精力去研究這些家長里短的瑣碎,在千奇百怪的糾葛之間,找出一套男女的相處之道。沒有耐心啊,是不會成功的。
馮七打起簾子,將鞠清子扶上馬車,恭恭敬敬的模樣,倒讓鞠清子不太好意思。
“馮七哥,”鞠清子道:“別這麼客氣。”
“總聽秋月念叨鞠娘子你,”馮七笑道:“說來,你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馮七便是秋月的老公、奚浚遠的小廝,這一次,奚浚遠差鞠清子到延國夫人那裡去,馮七負責駕車馬接送她。
鞠清子連忙道:“馮七哥言重了,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全靠你們小倆口努力。”
“我家娘子脾氣不太好,全靠鞠娘子勸和。”馮七真心感激道:“也不知該怎麼報答,鞠娘子將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便是。”
鞠清子道:“馮七哥,真不必掛懷,你若要謝我,一會兒見了杏霖街的那位夫人,多幫我說些好話,多賣出幾件東西,我便知足了。”
“那是肯定的。”馮七駕著馬車,穩穩當當往前行去。
“說來,侯爺跟那位夫人似乎關係匪淺,他們是親戚嗎?”鞠清子趁機道。
“呃……”馮七老實地答道:“按理,不該瞞鞠娘子你,但侯爺的家事,我們下人也不便多語,總之這位夫人對我家侯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就是了。”
其實,鞠清子早已猜到那定是延國夫人,不過隨口一問,當下她笑了笑,不再深究。
車輪轆轆,不一會兒,便停在了杏霖街那座宅子的門前。
“楊嬤嬤、楊嬤嬤——”馮七上前叩門喚道。
吱呀一聲,門扉開了,那日鞠清子見過的嬤嬤探出頭來。
那嬤嬤看到馮七,便笑道:“原來是你,怎麼,又送東西來了?”
“侯爺差我帶這位鞠娘子過來認認路,”馮七答道:“以後夫人若缺什麼,儘管叫這位娘子送來,她是賣婆。”
“這位娘子是賣婆?”楊嬤嬤有些詫異,沖著鞠清子打量了一番,“好年輕啊。”
“嬤嬤。”鞠清子遞過去一包禮品,“這裡有些胭脂香包,請嬤嬤收下,還請嬤嬤今後多加照顧。”
“好,好,”楊嬤嬤態度立刻有所不同,和藹地道:“你們在這裡等一等,我先去通報夫人。”
當下鞠清子與馮七便進了門,在影壁處站著,沒多久楊嬤嬤便自裡邊廂房出來,引著他們來到一處側廳。
“馮七來了?”延國夫人正在窗下逗著鸚鵡,“我才念叨呢,也不知他有沒有給我這鳥兒帶些飼料過來,誰想人就到了。”
“夫人安好。”馮七連忙行了禮,“今兒帶了好些東西呢,鳥兒的飼料自是不會忘的。”
延國夫人回過頭來,瞧了鞠清子一眼,對楊嬤嬤道:“這就是你方才提過的賣婆?”
“是的。”楊嬤嬤沖鞠清子招招手,“來,見過夫人。”
“給夫人請安。”鞠清子乖巧地屈膝行禮。
“怎麼侯爺忽然打發你來送東西?”延國夫人半眯起眸子,“你家賣的東西特別好嗎?”
鞠清子斟酌道:“回夫人,侯爺大概是看我比較細心,所以賞了這個美差。”
“哦?你如何細心?”延國夫人依舊是那般淡淡的語氣。
“比如,今日給夫人送的鳥食裡,加了些炒幹的雞蛋黃,會使這鸚鵡毛色更加亮澤鮮豔。”鞠清子答道。
“是嗎?”延國夫人倒是一怔,“嗯,看來你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一旁的馮七幫忙道:“夫人,這位鞠娘子確實善解人意,秋月也經常提起她的。”
“哦……”延國夫人仿佛想起了什麼,“對了,這就是秋月說過的那個娘子,上次給你們兩口子勸架的那個?”
馮七訥訥地道:“對,正是她呢。”
“這麼說,你也識得高蘭郡主?”延國夫人對鞠清子道。
“因為民女做的這個生意,京中大戶人家多半都認識。”鞠清子頷首道。
“侯爺就是瞧見鞠娘子給郡主添置的首飾不錯,這才想到要她給夫人捎點東西的。”馮七在一旁幫著解釋。
“侯爺與郡主是近關係如何了?”延國夫人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馮七道。
鞠清子微笑著保持沉默,呵,果然是母親,終究會關心兒子的婚事。
“這個……”馮七支吾道:“說句實話,郡主脾氣不太好,侯爺不太喜歡與她親近。”
“脾氣嘛,慢慢來吧。”延國夫人道:“你從前也常說秋月氣不好,現在和她不也挺好的嗎?”
“那都多虧了這位鞠娘子。”馮七道。
“你都說是她的功勞,我倒好奇了,鞠娘子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你家秋月改了脾氣?”延國夫人似乎馬上對鞠清子有了興趣。
鞠清子藉機道:“也沒什麼特別的法子,馮大哥夫婦是最合適不過的一對夫妻,所以就算爭吵一時,終歸有和好如初的一天。”
“再合適不過?”延國夫人反問:“何以見得?因為他?都是在王侯府裡當差的人?”
“身份地位並不是最重要的,合適才是。”鞠清子笑道:“秋月是‘雞’,馮大哥是‘棒子’,兩人合該在一起。”
“什麼是雞和棒子?”延國夫人乍聽之下,一頭霧水。
“回夫人的話,民女把人分為三種類型:棒子、老虎、雞。”鞠清子解釋,“雞呢,指的是漂亮又能言的人,秋月姊從小就伺候高蘭郡主,是郡主身邊第一得意之人,自然漂亮又能幹。”
“哦,這個說法倒是有趣。”延國夫人不由笑了,“那馮七呢,怎麼就成棒子了?”
“棒是指實心實意的人。”鞠清子解釋,“馮七哥為人老實,雖然有時候與秋月姊姊起了爭執,愛拿孩子撒氣,但終歸還是個對媳婦忠心不二、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所以雞配棒子是再適合不過了。”
“哦,”延國夫人似乎明白,“這麼說,老虎與雞也很相配吧?不過一物一物的道理罷了。”
“老虎與雞,老虎鎮得住雞,所以在家裡是老虎說了算的。”鞠清子答道:“女人在家裡說了算,終究能活得幸福些,這也是民女勸說秋月與馮七哥好好過日子的原因,若馮七哥是頭老虎,或者也是雞,那民女就不勸了。”
“這便是你說的合適吧?”這番話仿佛給了延國夫人極大的啟發,只見她發怔久久,忽然感慨道:“不過啊,這棒子太過老實,日子過久了會覺得無趣,馮七,你可得當心了,秋月將來說不定會對你不滿意的。”
鞠清子猜想,估計延國夫人想到自身的處境,畢竟她同樣也是雞女嫁給棒子男的類型。
因為她自己便是如此的,現在,就與奚浚遠的父親有嫌隙。
“真的嗎?”馮七不由著急了,“鞠娘子,你說說,真會如嗎,那該如何是好?”
“這天底下啊,只有棒子是最值得嫁的。”鞠清子從容道:“男人若是老虎,那便會娶三妻四妾,若是雞,那根本就不想娶妻。”
“不想娶妻?”延國夫人瞠目,“為何這樣說?難道……生得俊美、能言善道的男子,這輩子就不成親了?”
鞠清子繼續道:“通常呢,雞男只顧自己享樂,對後代一般不太負責,夫人你想想,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男子,一般都是雞,或者宮裡男寵式的人物,或者到處遊玩的文人騷客,這些人,他們可曾重視過後代?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只圖一時玩樂倒也不錯,居家過日子可就慘了。”
延國夫人心內似有觸動,半晌都無法回過神來。
“咳、咳……”一旁的楊嬤嬤佛聽懂了弦外之音,清了清嗓,對鞠清子道:“鞠娘子果然有些見解,難怪侯爺如此筼識你,專門給你介紹生意呢。”
這話提醒了延國夫人,她抬眸對鞠清子瞧了又瞧,“你倒說說看,本夫人像是哪一類人呢,棒子、老虎,還是雞?”
“民女與夫人初次見面,不便定論。”鞠清子莞爾道:“日後若常送東西來,走動得勤了,才好說吧。”
延國夫人點點頭,“好,那日後你就來這兒多走動走動,我新搬來此地,日常用度也是缺東少西的,你就多送些貨物過來吧。”
“是。”鞠清子垂眸行禮之間,嘴角偷偷浮起一抹笑意。
費了這半天的動,說了這許多話,目的就是如此,只要延國夫人肯讓她常來,日後不論什麼事,都有希望。
她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勸得了延國夫人,但每次多說一句,只言詞組便烙印在對方的心裡,水滴石穿,漸漸會起作用。
呵,來日方長。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5:28
【第五章 再見前夫】
“回侯爺,”鞠清子道:“杏霖街那位夫人已與民女漸漸相熟,民女相信,終有一日會勸動她的。”
“那就好。“奚浚遠飲著茶,始終看著窗外,忽然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她道:“你也坐下來吃些點心吧。”
“民女不敢。”鞠清子連忙道:“民女給侯爺回了話,這就要回家去了。”
奚浚遠抬手阻止了她,“天色還早,這也不是在我府裡,不必拘束。”
今日奚浚遠約她到品茗軒見面,這品茗軒是京中頗有名氣的茶樓,聽說不僅茶好喝,點心也特別可口。
“你們女子最喜歡吃甜食吧?”奚浚遠忽然道:“不如你給我推薦幾樣點心?”
“呃……”鞠清子一怔,“民女沒什麼見識,這品茗軒也是第一次來,不知道這裡有些什麼出色的點心。”
“第一次來?”奚浚遠抬眸瞧著她,“你家不是住這附近嗎?怎麼,從沒來過?”
“我家?”鞠清子錯愕地道:“我家在五裡街,侯爺大概是搞錯了……”
“你夫君不是叫司徒功嗎?”奚浚遠冷不防地道:“司徒府就在隔壁街沒多遠的地方,怎麼你從沒來過品茗軒?”
天啊,他這是暗地裡把她的事打聽了一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前夫司徒功就住在這兒附近。
鞠清子身子僵住,強抑住內心起伏,半晌才鎮定道:“民女在夫家……前夫家時,足不出戶,所以不曾來過這裡。”
“本侯起初十分奇怪,你明明是姑娘打扮,卻又說自家了人。”奚浚遠直言道,“原來,還有這一番委屈事。”
“民女在這附近只住過半年。”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況且前夫不喜我抛頭露面,哪有機會來此茶樓小坐呢?”
“想來,那位司徒公子待你確實不好。”奚浚遠仿佛對她有些同情,“坐下吧,好歹用些茶點,這裡的豌豆黃很有出名,方才我已給你點了一份。”
所以,方才他是故意試探她,才那般說的吧?
鞠清子低頭說:“民女隱瞞了家事,只因民女害怕丟臉的緣故,還望侯爺見諒。”
奚浚遠渾不在意道:“本侯只是一時好奇,托人去打聽了一二,不過別怪本侯說句難聽的話——你自己的婚事如此不幸,何以教別人男女相處之道?”
呵,他還真是一針見血,一開口便戳中她的痛處,但鞠清子篤定地答道:“因為民女婚姻不幸,所以深知不幸的原因,以此來警醒他人,豈不正好?”
她這話不卑不亢,說得自信,倒是讓奚浚遠大為意外。
“有道理,”他思忖片刻,頷首道:“聽馮七說,你曾勸和過他跟他娘子?馮七那娘子我也見過幾次,仗著是高蘭郡主的貼身丫鬟,趾高氣昂的,平素馮七沒少受她的氣,不過近日她卻漸漸改了這脾性,兩口子變得恩愛起來,頗讓我吃驚。”
鞠清子笑道:“秋月姊姊心地不壞,馮七哥也是老實人,要勸和他倆也不是什麼難事。”
“依你看,怎樣算難?”奚浚遠忽然問道:“若勸和我與高蘭郡主,算難嗎?”
他……是不是對她起了疑,是否已經猜到了她接近他的目的?鞠清子按下心頭的緊張,從容地答道:“民女對候爺瞭解不深,也不知難不難……馮七哥一眼便能看透,民女對侯爺,倒是琢磨不透。”
“哦?”奚浚遠輕笑,“我很難琢磨嗎?”
她不語,因為她現下還無法定論。
“聽馮七講,你把人分為三類:棒子、老虎、雞?”奚浚遠自顧自繼續道:“所以,我算哪一類?”
“又像是老虎,又像是雞。”她坦然答道。
“為什麼?因為我看起來挺霸道,但又能言善道?”
“嗯。”她點點頭,他倒對她的理論瞭解得挺清楚。
“那麼高蘭郡主呢?”他又道:“她是哪一類人?”
“大概……是老虎吧。”鞠清子答道。
“若本侯也是頭老虎,那跟她可真不般配,畢竟一山不容二虎。”浚遠道。
呵,他真懂得舉一反三,分析得真不錯。兩隻老虎相遇,註定一番廝殺,非死即傷。鞠清子道:“所以,民女希望侯爺不是老虎,否則跟郡主這門親事也就難了。”
“但本侯不願意當弱雞啊。”奚浚遠笑容越盛,“小娘子,你別總說別人,也說說自個兒,你是什麼呢?”
“我?”
仿佛,從來沒人跟她提過這個問題,世人覺得她這樣能言善道,一定是雞,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答案。
“我是棒子。”她輕聲道。
“棒子?”奚浚遠難以置信,“你——有這麼老實嗎?馮七才是棒子啊!”
“我若喜歡上一個人就不太容易變心。”鞠清子認真道:“實心實意的,這就是棒子。”
奚浚遠怔了怔,仿佛這句話裡有什麼忽然打動了他,讓他霎時沉默。
“那麼,你的前夫又是什麼呢?”他又開口問道:“也是老虎嗎?棒子能打老虎,不是嗎?”
是啊,棒子能打老虎,她怎麼還會被前夫休了?那是因為這個身體本來就不屬於她,從前的鞠清子到底什麼樣、她的夫君司徒功又是哪類人,她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在遙遠的現代,她的未婚夫確實是老虎,有多遇傾向的霸道總裁。
通常,老虎男會娶棒子妻,因為會對他實心實意,然而老虎男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棒子是冒著被折斷的危險,飛撲火地嫁給老虎男,但這樣的女孩之于老虎男,世上並非只有一個。
棒子女是專一的,所以她時常覺得痛苦。
“這位夫人,包間裡已經有人了,請別亂闖!”門外忽然揚起了馮七的聲音,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認識裡面的人。”一個女子囂張地道:“你這個當差的別擋道!”
“夫人若真認識此間的客人,待小的先進去通報一聲。”馮七語氣恭敬,但態度堅定道:“請問夫人認識的究竟是誰?”
“鞠清子。”那女子答道。
“夫人認識鞠娘子?”馮七顯然大為意外。
“就說了我認識她,你別擋道!”門外的女子似乎推了馮七一把,刷的一下,將門簾倏地掀開,逕自走了進來。
鞠清子不由一怔,拾眸瞧著來人。對方認識她?然而,從前的記憶不不復存在,她真的不知曉對方是何人。
那女子容貌冶豔,年紀不大,卻已作少婦打扮,像富貴人家的妾室,只見對方上前似笑非笑地對她道——
“姊姊,原來真是你在此。方才在樓下,妹妹還以為瞧錯了。”
妹妹?她應該沒有妹妹……所以,會是什麼人,一見面就姊姊妹妹地叫?
刹那間,鞠清子明白了。
“夏蓉給姊姊請安了。”對方假意施了一個禮,然而態度卻極其不敬,眼角瞥見奚浚遠,笑道,“原來姊姊在此私會情郎啊?”
夏蓉?對了……她前夫司徒功的小妾就叫夏蓉,也正是因為這個女人,她被前夫以妒之名,犯了七出之罪,掃地出門。
“這位夫人,”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奚浚遠卻朗聲道:“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夫人,如此無禮。”
“無禮?”夏蓉冷笑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在此私會,也不知究竟是誰不守禮法。”
“何為禮法?”奚浚遠道:“我與這位鞠娘子在此小坐飲茶,有何不可?倒是你,未經允許便擅闖別人的包間,這才是不守禮法吧?”
夏蓉抿了抿唇,並不與溪浚遠爭辯,只對門處大聲道:“相公、相公,你快進來,快來瞧瞧你這位賢妻,在這裡會情郎呢!”
怎麼,門外還有別人嗎?鞠清子心中一緊,卻已看到夏蓉沖到門外將那人拉了進來。
馮七手忙腳亂想阻止,卻也無可奈何。
那男子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鞠清子腦中轟然一聲驟響,仿佛見了鬼似的嚇了一跳,這張臉……像極了她在現代的未婚夫。
不說,她也知道他是誰了——司徒功。
就像入了平行時空,她遇到的人,遇到的事,終歸與從前的她,有相似之處。
“清子,你怎麼在這裡?”司徒功蹙著眉,瞪著奚浚遠,“這人是誰?”
“相公,多虧你還惦記著她,心裡竟覺得愧疚,”夏蓉趁機道:“我早說了吧,不出半年,妣肯定會改嫁!”
哦,原來如此。鞠清子總算聽懂了,相必她這前夫在休了她之後又有些後悔,時常在這小妾面前流露失落之色,導致這夏蓉妒火中燒,好不容易撞見她與奚浚遠在此,便自以為抓到了什麼把柄,忙不迭要帶司徒功前來參觀。
這司徒功與她曾經的未婚夫一樣,看來也是個老虎男,雖然有多遇傾向,但對每個女人倒算有幾分真情,而且,對曾經擁有過的東西都以為會永遠屬於他,除非是他自己不要的,否則也不讓別人要了去,霸道得無以復加。
“清子,這人到底是誰?”司徒功再度問道。
“在下奚浚遠,”奚浚遠卻微微一笑,上前道:“不知閣下是誰?”
“奚……”司徒功顯然聽過這個名字,當場僵住,“雅……雅侯爺?”
“正是,皇上賜了本侯這個‘雅’字為封號,想不到閣下也知曉?”奚浚遠從容答道:“閣下究竟是何人呢?本侯所在的包間,竟然說闖便闖了進來!
司徒功連忙跪倒在地,俯身道:“草民……草民給侯爺請安。”
“雅侯爺?”一旁的夏蓉亦驚得呆了,“相公,別弄錯了吧?這人……真是雅侯爺?”
“快跪下!”司徒功惱怒地沖她吼道:“侯爺面前,豈容你無禮!”
“候爺……”夏蓉這才害怕起來,顫巍巍地磕頭道,“民婦……給候爺請安。”
奚浚遠道:“這位鞠娘子如今做著賣婆的生意,常到本侯府上送些貨物,今日她替本侯辦事,本侯請她吃些點心,怎麼就有違禮法了?礙著你們倆什麼事?”
“不敢、不敢……”司徒功連忙道:“侯爺,都是我家這婆娘亂說話,侯爺勿怪。”
夏蓉亦戰戰兢兢地道:“民婦無知,侯爺恕罪……”
“鞠娘子,”奚浚遠故意道:“你給本侯解釋解釋,這兩人究竟是人?怎麼我們好端端地在這裡喝喝茶,卻來添亂?”
鞠清子低聲道:“這是民女的前夫,跟他新娶的夫人。”
想來她離開司徒府後,司徒功便把小妾扶正了,這夏蓉總算得償所願,卻仍舊不肯放過她,心腸何其歹毒。
“哦,即是前夫,你如今不論做廾麼,應該都與他無關了。”奚浚遠道:“何需他兩口子多管閒事?”
鞠清子垂頭不語,此刻有人替她出氣,她自己就不必多言了。
司徒功急道:“侯爺,都是草民的錯!草民對妾室管教不嚴,都是草民的錯——|
一旁的鞠清子狐疑了,妾室?怎麼,他還沒把夏蓉扶正嗎?難怪夏蓉對她這前妻耿耿于懷。
“這次就算了,”奚浚遠忽然換了凜冽的語氣道:“識相的,別再讓本侯看見你!”
“是、是,草民告退……”司徒功連忙拉著夏蓉連滾帶爬地退出去,引來馮七一陣偷笑。
“這就是你前夫?”奚浚遠回過頭來,對鞠清子挑眉道:“你怎麼嫁了這種人?”
“小時候定的娃娃親,沒辦法。”鞠清子答道。
其實她心裡也忍著笑,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沒展露出來,今日真該感激奚浚遠,幫她掙足了面子。
難怪大家都喜歡結交有權有勢的朋友,關鍵時刻就派上用場了,否則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雖然,她跟奚浚遠算不上朋友,一個地位比天高,一個地位比泥低,但不知為何,他站在她身邊,竟令她產生可以依靠的安全感,這是她來到蕭國後頭一次感受到的安全感,就像風中飛舞的蒲公英終於落了地,未生根,卻少了倉皇。
她覺得,能認識奚浚遠,真是一件好事。
她挖了一小勺豌豆黃塞進嘴裡,古代的點心她都覺得太甜,但這塊豌豆黃卻甜度適宜,極是難得。
“好吃嗎?”奚浚遠看著她。
“民女這麼久以來,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呢。”她答道。
這是實話,這仿佛是她來到蕭國以後,吃過最對胃口的東西了,就連上次高蘭郡主賞的宮廷點心都沒這麼可口。
“本侯就知道你們女人喜歡這個。”奚浚遠得意地笑道。
所以,他到底帶多少女人來過這裡?他竟是個花心的人嗎?鞠清子故意問道:“除了民女之外,還有誰誇讚過這豌豆黃?高蘭郡主嗎?”
“本侯哪裡曉得她喜歡什麼。”奚浚遠連忙撇清關係,“我是指我母親,還有皇后娘娘,她們都對這點讚不絕口呢,我每回進宮都要給娘娘帶一些。”
“原來如此。”鞠清子莞爾,原來,是她想多了。
“你也怪可憐的,叢前就往在這附近,卻沒嘗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奚浚遠同情地歎道:“也難為你了,嫁了個那樣的男人,不過我朝民風開放,你若再嫁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也算因禍得福了。”
再嫁?呵呵,她可沒奢望過。別說是古代了,就算現代,再婚也絕非易事。她答道:“侯爺說笑了,民女並無再嫁的想法。”
“怎麼?”奚浚遠倒誤會了她的話,“你就這麼戀著你那前夫,甘願為他一輩子守著?醒醒吧,人家都不要你了!”
“不不,”鞠清子連忙解釋道:“民女……只是不想高攀。”
“再嫁就是高攀?”奚浚遠不解,“小娘子,你也太看低自己了,分明你還年輕貌美,為何不能再找個男人過點好日子?”
“民女不是那個意思……”鞠清清子解釋道:“民女只是覺得,世間男女就像一座塔。”
“塔?”奚浚遠蹙眉。
“在塔底的人很多,而在塔尖的人卻很少,”鞠清子道:“這就像世間男子,要麼是販夫走卒,生活在塔底,要麼就是像候爺你這樣的人中龍鳳,生活在塔尖。”
“你這個說法倒挺有意思。”奚浚遠笑道:“那麼女人呢,女人在塔底還是塔尖?”
“都不在,”鞠清子答道:“女人是塔身,中間的部分。”
“哦?”奚浚遠疑惑地問道:“為何?”
“因為女人比起男人,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鞠清子道:“女人既非販夫走卒那麼低賤,也不能像男子那般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女人總是不上不下的。”現代是有女強人,但身在古代她還是說得保守些。
“仿佛是如此。”奚浚遠思忖道:“出身再低微的女子,只要生得美麗,也不會過上太辛苦的生活,但使出身再高貴,能入宮為為妃者,也是比不得前朝大臣的,更別說成能就帝王霸業了。”
“雖然偶爾出過一兩個女皇,但其生涯也遠比男子艱辛,”鞠清子道:“女人其實都是在塔身的位置,所以民女大概是難以再嫁了。”
“為何,這跟再不再嫁有什麼關係?”奚浚遠仍舊迷惑。
“因為民女不想嫁給販夫走卒,民女如今自己過活,雖算不得很好,但也不會太辛苦。民女本來就在塔身的位置,何必要讓自己墜落到塔底呢?”
“你這話……也是有些道理,”奚浚遠勉強認同,“但你可以往上嫁啊,擠進塔尖。”
“那也同樣辛苦,”鞠清清子搖搖頭,“民女方才說過,不願意高攀。”
溪浚遠這才明白,她所謂的“高攀”其實是這個意思,倒非輕自賤,不過是在談論自己最合適的位置罷了。
鞠清子則在想,這也像是現代社會,都說男女人口的比例是男多女少,但為何總有那麼多剩女?因為處於塔身部位的女子,並不想“下嫁”,而多數女子也無法擠進塔尖,所以就“剩”下了。
“高攀又如何呢?”奚浚遠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人往高處走。”
“民女的初婚,便是高攀。”鞠清子叢容地道:“那時候民女家道中落,而司徒家仍是京中顯貴,民女又沒有沉魚落雁之姿,何以讓那司徒功對我歹心塌地呢?”
她的“伴侶價值”這麼低,也影響了她的PU,嫁給司徒功那樣多遇傾向的老虎男,難怪會這麼悲慘。
“你也太悲觀了。”奚浚遠道:“大戶人家也有心地善良的子弟,不會人人都是司徒功的。”
從前她的理論裡,把男人的選擇分為兩種——“長擇”與“短擇”。
“長擇”就是娶妻,養育她的孩子,為其提供最大的親職投資,而找情婦就是“短擇”,雖然也提供一定的資金,但終歸不會真正地重視她,原與她共度白首。
其實女人要得到“短擇”是很容易的,女人相對男人來說有性別優勢,再醜再窮的女人要搞一夜情也很容易,然而自身卻撈不到半點好處,輕者傷情,重者懷孕染病傷身,何必呢?
“你把男人也說得太勢利了。”妥浚遠不服地辯解道:“男人癡心起來,你大概沒見過。”
“對仙女癡心,有什麼奇怪?”鞠清子反問道,“若愛上我這樣的下堂婦,才叫太陽西邊出來。”
“你……”奚浚遠一時語塞,“本侯說不過你,不過本侯仍然覺得你這套說詞不太對。”
“哪裡不對?”鞠清子追問。
“本侯回去仔細想想,”奚浚遠不服氣地道:“改日再與你理論。”
聽了他的話,鞠清子忍不住想笑,她發現他有時候還滿可愛的,有孩子般的天真。
不過,再天真的男人,一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就精明無比,比如讓他來娶她,他會願意?
漂亮話誰不會說?都是空談而已罷了……
她見得多了,神志越發清醒,對所謂“爰情”也越發的絕望。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5:41
【第六章 關於再婚】
每逢十五,姑母都要去廟裡燒香拜佛,鞠清子覺得好奇,也跟著去了,其實她很想見識一下廟會是什麼樣,聽說熱鬧非凡,只是總遇不上。
名曰拜佛,人們不過是去遊玩而已,眼下秋高氣爽,山林中樹木散發出宜人的清芬,正是郊遊的好時節。
廟門前植著一棵巨大的榕樹,聽說有上百年的樹齡了,只見樹上著無數條紅絲帶,隨風飄飄蕩蕩,煞是好看。
“姑母,”鞠清子不解地問道:“為何善男信女皆要在此樹上系掛紅絲帶?祈福用的?”
“這是紅絲姻緣帶。”周鞠氏笑道:“榕樹自古是愛情之樹,即將婚配的男女在紅絲姻緣帶上書寫自己的名字,懸掛於此,祈禱百年好合。”
“廟裡供著月老?”鞠清子吃了一驚。
“對,此處是月老廟。”周鞠氏答道。
“姑母,你帶我到月老廟來仿什麼?”鞠清子這才發覺不太對勁,她一直以為這裡只是普通的寺廟。
“姑母想著給你再找一戶人家。”周鞠氏連忙道:“想跟你先商量商量。”
“姑母……”鞠清子不由怔住,“你……不願意再收留侄女了?”
“不不不,”周鞠氏擺手道:“別誤會,這些日子你幫姑母做生意,姑母省了許多力氣,還賺到了那麼多錢,姑母捨不得你再嫁是真的。”
“那這又是何意?”鞠清子望著月老廟。
“姑母終歸希望你有個好歸宿,將來生個孩子,咱們老了也有依靠啊。”周鞠氏歎道:“總不至於就一輩子跟著姑母當寡婦吧?”
“我這個棄婦哪裡能嫁得了好人家?”鞠清子淺笑道:“孤寡就孤寡吧,只要能賺大錢,下半輩子吃喝不愁,有什麼可怕的?
“話不能這麼說,若有好人家,姑母還是希望你能嫁。”周鞠氏執著道。
“姑母難不成已經給我相中人家了?”鞠清子警惕道。
“呃……”周鞠氏不由訕笑,“實話對你說吧,姑母我本來也是不答應的,可看他誠心誠意,又於心不忍……”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鞠清子蹙眉,“對方認識我嗎,何以得誠心誠意?”
周鞠氏不說話,只退開兩步,鞠清子的目光順著她的暗示望去,只見一個男人自遠處款款走來。
見鬼……那人真是司徒功?
“姑母!”鞠清子頓時低聲道:“是你讓他來的?”因為知道她今天要跟著出來,所以姑母才安排了這一切?
“清子,別生氣,別生氣!”居鞠氏急忙解釋,“那日他找到我,非要我幫你們勸和,我心中為你打抱不平,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竟沒有躲避,我這才覺得他頗有誠意,所以允許他來的。”
“這是有誠意了?”鞠清子不由自主地臉色一沉。
“姑母知道你心裡委屈,可是你方才也說了,再嫁是很難的,若他悔改了,你就原諒他這一次……終歸是原配啊。”周鞠氏道。
鞠清子就知道姑母是這麼想的,但她一個專一的棒子女,如何能忍受花心的丈夫?倒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些。
片刻,司徒功已怯生生地走到她的面前,又不敢太過靠近,仿佛在等待她的審判。
假如她不是情感專家,或許會被他這一臉可憐相迷惑,真的原諒他,然而老虎男的這套把戲,她早看透了。
“姑母,”鞠清子對周鞠氏道:“且讓我與他單獨說幾句。”
“好、好,”周鞠氏以為她回心轉意,立刻笑道:“我先進廟裡拜一拜,替你們祈祈福。”
鞠清子不語,只待周鞠氏去了,這才抬頭看著司徒功。那日在茶樓的場面太過混亂,她沒能細細打量他的模樣。
說起來,他的確跟她現代的未婚夫相似,雖算不得英俊,但也不醜,畢竟有幾個錢,家世在那裡,所以氣質還不錯,算得上天下女子都嚮往的那類人。
“清子,”司徒功上前道:“那日在茶樓遇到你實是偶然,夏蓉她對你無禮,我回去已經教訓過她了,還望你見諒。”
“她對我有禮無禮,倒是無所謂,”鞠清子嚇唬他道:“得罪了雅侯爺,可就不是小事了。”
“還望你在侯爺面前為我們多說些好話。”司徒功連忙道:“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捐個官做,實在不原意與這些王孫貴胄有紛爭。”
哦,對了,司徒家好像是開錢莊的,在現代相當於開銀行,不過古代商人地位低下了許多,鞠清子故意傲慢道:“下次見到侯爺再說吧。”
“清子——”司徒功一臉過好的笑意,“聽說你最近常在江靖王府與雅侯府上走動?”
怎麼,該不會是看上這一點,才想跟她複合的吧?鞠清子答道:“不過是做賣婆的營生罷了。”
“從前真沒瞧出來,原來你還有這做買賣的本事。”司徒功道:“不像夏蓉,只知道花錢,哪裡懂得賺錢呢。”
“怎麼,你還指望女人幫著你賺錢?”鞠清子睨了他一眼。
若他真想吃這口軟飯,她就要重新判斷他的屬性了,大概不是老虎男,而是雞吧?
“不不不,你別誤會,”司徒功道:“大丈夫怎麼能辛苦自己的妻子?我只是有點吃驚,覺得你與從前判若兩人——”
“從前?從前的我是什麼模親?”她仿佛很不悅地反問,其實倒想打聽打聽,原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也說不清楚……”司徒功歎道:“從前的你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脾氣也不太好。”
鞠清子頗訝異,真的嗎?從前的她是這個性子的?
“其實你也不能怪我納妾……”司徒功一臉苦澀,“成親半年,你都不讓我近身,好歹我是要顏面的,夏蓉又處處引誘,我哪裡受得住?”
什麼?鞠清子中大駭——所以……她、她還是完璧之身?那就怪不得老公出軌了,原主這PU值是高到爆表了吧?都成親了,不知道她還在扭捏什麼?
“所以你就休了我,想把夏蓉扶正?”鞠清子極力掩飾自己的驚訝,鎮定道。
“不不不,我那日一時賭氣,再加上夏蓉的挑撥,真是一時糊塗才寫的休書。”司徒功連連擺手,“你前腳剛走,我就後悔了,這半年來我想去找你,又礙著面子不敢去,那日在茶樓遇見,我真的……得罪雅侯爺,也是一時嫉妒啊!”
雖然這話裡有些誇張的甜言蜜語,不過也聽得出幾分真實,鞠清子微微凝眸。
“清子,只要你肯回來,我一定不讓夏蓉再胡鬧了!”司徒功道:“你看,這半年來,我都沒把她扶正,你便能知道我的心意了。”
他這番言詞也算邏輯通順,一時令她難以反駁,若真如他所說,從前原主確實有做得不太對的地方,但究竟為何她不願意讓他親近,她還沒搞清楚,也不能妄下定論。
也因此,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清子,你看,就是這棵樹。”司徒功溫溫柔柔地道:“我們成親之前,曾在這樹上系過紅絲姻緣帶,寫下彼比的名字,要永結同心,如今不過半年而已,海誓山盟就要作廢了嗎?”
怎麼?原主和他還一起做過這麼浪漫的事?不過這棵樹似乎不太靈,祈求的姻緣卻成了孽緣,鞠清子往那輕輕瞥了一眼,並不以為意。
“清子,跟我回家吧,”司徒功繼續糾纏道:“我一定會待你好,地待你姑母好,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屁了——”
鞠清子年增豐他這張與從前未婚夫如此相似的臉,聽著這番動人的話,心中卻沒有絲毫悸動。她不喜歡他,就像刀也早就不喜歡從前的未婚夫了,這兩人加在一起,竟不如奚浚遠帶給她的歡欣愉悅。
當然,她也沒有愛上奚浚遠,正因為如此,司徒功就跟“愛”這個字更不沾邊了。
她說過,在女人眼底,男人分成兩種人,一種人會讓她們豐富感情,產生“繁殖衝動”,一種人會給她們提供生活所需。
司徒功不再屬於前者,可她真的需要他的供給嗎?
她現在自己做生意,過得自由自在,豐衣足食,哪裡需要他呢?
眼前這個人,是對她毫無價值的人,其實連半句廢話,她也不願意跟他多講。
“容我考慮考慮,”鞠清子答道:“過段日子再答覆你。”
“好,”司徒功眼裡霎時湧起驚喜,“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我等你,清子,我等你。”
呵,這不過是敷衍他的權宜之計罷了,她哪裡願意與他複合呢?先搪塞搪塞他,也好讓姑母安安心……鞠清子發現自己其實也很狡猾的。
“我派人去打聽了一下,你前夫那小妾本是煙花女子。”奚浚遠道。
鞠清子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他今天把她叫來,卻不為了她派什麼差事,而是告訴她這八卦?這位侯爺還真算得上好心了,估計是看她可憐,想安慰一下她。
“司徒功竟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休妻,”奚浚遠嗤之以鼻道:“他不是開錢莊的嗎?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似的,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啊。”
“大概一時貪玩吧。”鞠清子倒無所謂地道。
“你還護著他?”奚浚遠不由蹙眉,“自古癡心女子沒好下場,你懂不懂?”
“民女不是護著他,”鞠清子笑道:“只是這很正常啊。”
“這還正常?”奚浚遠大吃一驚,“京中出沒煙花之地的紈絝子弟雖不少,但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休妻的,我還真沒見過!”
“他不是為了那夏蓉休我的,”鞠清子道:“說來,我從前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奚浚遠不由慍道:“本侯好心好意勸你,想不到你這麼癡愚!得得得,你繼賣念著你那前夫吧,痛死、苦死,本侯也不管了!”
鞠清子覺得這雅侯爺實在奇怪,她的事,她自己沒生氣,他卻打抱不平至此……好像他和她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似的,其實,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不過,老實說她挺開心的,好久沒人這般關懷她了,心裡暖融融的,像有溫泉流淌而過。
“侯爺,”她忍俊不禁,強力鎮定道:“民女告訴侯爺一個秘密。”
“秘密?”他本來一片慍惱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她肯告訴他秘密,想來是對他相當信任了。這種信任,多少會讓他有些歡喜。
“其實,從前的事情民女都不記得了。”鞠清子道。
“不記得了?”奚浚遠愕然,“怎麼會不記得了呢?”
“民女離開前夫家以後就生了重病,病癒以後,腦子就昏昏沉沉的,好多事都記不太清楚了。”鞠清子答道。
“真的嗎?”奚浚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坐坐坐,你快坐下。”
他親手拉過一把椅子,按著她坐下,又對著她瞧了又瞧,仿佛她是什稀罕物一般,那神情煞是好笑。
“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這種事。”奚浚遠回道:“這叫什麼,失魂症嗎?”
“大概吧,其實很尋常的,一般人也多少會有些失憶。”鞠清子道:“比如,聽過恐怖故事之後都不太會記得,那就是你的心在保護你,助你忘記恐懼。”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奚浚遠越聽越感新奇,“你這小娘子總有些奇談怪論。”
“因為從前的事民女都不太記得了,所以與前夫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民女也不太清楚。”鞠清子答道:“所以也不能過錯都怪罪到他的頭上。”
“你說來說去,還是在為司徒功辯解嘛!”奚浚遠臉色一沉。
“沒有煙花女子,他估計也會有別的女人。”鞠清子道:“總之,他不會只娶一個女人。”
“怎麼就不會只娶一個女人?”奚浚遠卻道:“本侯將來就打算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
鞠清子訝異,哦?這麼說,他是實心實意的棒子男?不過,他自己說的可不算,要看他到時候會怎樣做。想來,那司徒功與她成親之前,也立過誓只對她一個人好,然而轉眼就另覓新歡,男人有時候會高估自己的癡情。
“侯爺,你知道,為什麼有些男子一生只娶一個妻子,有些男人卻會娶很多?”鞠清子忽然問道。
“你又想說什麼老虎、棒子、雞?”奚浚遠抬眼睨著她。
“都說娶妻生子,娶妻,多半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有的男人,把這輩子所有的投入都用在一個女人身上,守護他與她的孩子,這就像是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但如果這個籃子破了,雞蛋碎了呢?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有的男人會多娶幾個妻子,如此才可以保證子嗣綿延。”
“娶妻並非只為了生子吧?”奚浚遠反駁道:“兩情相悅不是更重要嗎?”
“大多數人還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所以我前夫娶煙花女子很正常,我和夏蓉不過是兩只用來裝難蛋的籃子罷了,不論是娼門出身,還是良家出身,其實在他眼裡都沒有區別——若我們生不出孩子,那才有區別呢。”
老虎男就是如此,多偶傾向,沒辦法。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奚浚遠稍稍思忖道:“不過呢,你也別太灰心,這世上肯定有人認為兩情相悅比生孩子重要。”
“若只沉迷於兩情相悅,那就是‘雞’了。”鞠清子反駁道:“那更嫁不得。”
“什麼?”奚浚遠不由得大怒,“怎麼嫁不得?本侯就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本侯也嫁不得?”
“侯爺息怒、息……”鞠清子莞爾道:“民女是說,有些人不願意成親,不重視後代,比如那些整日花天酒地、吟風弄月之徒,這些人,他們可曾重視過後代?跟這樣的人一時玩樂倒也不錯,居家過日子卻不是良配。”
類似的話她曾對延國夫人說過,當時延國夫人的神情似乎頗為觸動,現在想來,難道延國夫人的那位相好……便是這類人?
“本侯就覺得,肯定有人會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但也不是你說的這什麼紈絝。”奚浚遠依舊忿忿不平,“有了孩子,他們也會好好養活,但還是覺得兩情相?很重要——你懂嗎?你這個榆木腦袋大概不懂!”
鞠清子所推崇的“進化心理學”,其一切論點都站在基因的角度上,以此法解愛情的話,所謂愛情,不過是人類為了繁衍後代而發明的浪漫名目罷了。不過,她該怎樣跟他說呢?跟一個古代人談論這些,她一時也了無頭緒。
“侯爺——”門外忽然傳來馮七的聲音,“小的有事稟報。”
“進來吧。”奚浚遠道。
鞠清子籲出一口氣,覺得馮七真是救了她一命。
“什麼事?”奚浚遠見了馮七,仍舊沒好氣。
“侯爺叫小的去打聽的事,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馮七躬身道。
“說。”奚浚遠只冷冷道。
“呃……”馮七看了鞠清子一眼。
“既然侯爺與馮七哥有要事要談,民女就告退了。”鞠清子趁機道。
“等等,”奚浚遠卻不肯讓她走,“你也留下來聽聽,這事跟你也有關。”
“跟我有關?”鞠清子愣住。
“說吧。”奚浚遠對馮七道。
馮七猶豫片刻,終於開口道:“小的去了京郊,那位袁先生就住在竹林裡,平日以賣畫為生。”
袁先生,誰啊?這跟她……有關嗎?鞠清子更加迷惑。
“賣畫?”奚浚遠蹙了蹙墨眉,“對了,本侯忘了,他年輕時在繪畫上還頗有名氣,不過那時候他的畫可是千金難求,怎麼如今倒變了節,靠這個營生了?”
“這些年他四處雲遊,大概家中積蓄也用盡了吧。”馮七答道。
“他如今這賣畫的生意如何?”奚浚遠問道。
“偶爾有些慕名而來的舊客吧。”馮七答道:“勉強能糊口。”
“那好,咱們去拜會拜會。”奚浚遠轉身瞧著鞠清子,“你也跟著走一趟!”
“民女?”鞠清子更加不解,“這位袁先生是何人啊?素不相識的,民女……就不跟去打擾了吧?|
“上次我叫你辦的事,就是杏霖街的那件事,”奚浚遠眯眼看向她,“你該不會忘了吧?”
“哪裡會呢?”鞠清子連聲道:“民女時刻記著呢。”
奚浚遠道:“這位袁先生與可霖街那位夫人十分熟悉,帶你去見見他,或許對那位夫人可多瞭解幾分。”
天啊……她終於懂了!這袁先生就是延國夫人的相好?
她遠遠見過他的,卻不知他姓啥名誰,到底是何人。
“你那套棒子、老虎、雞的理論,倒是可以在這位袁先生身上試試看。”奚浚遠道:“本侯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鞠清子心頭一緊,這語氣如此憤恨,想來那袁生生與國夫人的關係他早就知曉了。她覺得雅侯爺真的有點可憐,比沒娘的孩子還要可憐,遇到這種事,不僅難過,臉也丟光了。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每次父母吵架她都會很害怕,不敢相像父母離婚是什麼境況。
而比離婚更可怕的,是偷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6:02
【第七章 拜訪袁先生】
袁懷山居住的竹林頗有幾分風雅,林中搭著竹屋,引了一汪泉水,湧入了院中的小池,池上引水的竹筒在水中搖晃,不時發出淙淨低吟,倒有些日本和風庭院的感覺。
袁懷山也算一方名士,很年輕的時候就以畫作出名,曾經考過科舉,然而落了榜之後便一直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據說娶過一個妻子,後來和離了。
鞠清子覺得,文人墨客估計不太懂得營生,袁家從前也算有些家底,這些年來大據入敷出,袁懷山便把京中的大宅子典賣,來到這京郊小院居住。
“這位袁先生見過侯爺嗎?”鞠清子想到了一個要緊的問題。
“應該是沒見過吧。”奚浚遠答道:“本侯諒他也沒膽子來見我。”
鞠清子心中明白,並不敢惹他生氣,只跟著他進了院中,由馮七先上前去叩屋門。
“何人?”袁懷山從屋裡探身出來。
“袁先生,我家主人慕名而來,想請袁先生作一幅畫。”馮七答道。
袁懷山瞧了瞧奚浚遠,又瞧了瞧鞠清子,讓開一步道:“好,幾位請進。”
奚浚遠也不客氣,大步邁進門去,屋內擺設簡單,地方並不寬敞,他隨意找了一處坐下,鞠清子和馮七站到了他的身後。
“公子打算要一幅怎樣的畫?”袁懷山道:“我這裡沒有下人,招呼不周,若是渴了,茶就在那裡,自己隨意。”
“想給我這個大丫鬟畫一幅丹青。”奚浚遠指了指鞠清子,“她到了適婚的年紀,打算畫幅彤青讓媒婆拿了去,也好替她尋個好人家。”
她幾時成了他的丫鬟了?真會編藉口。
“給這位姑娘?”袁懷山一愣,看向鞠清子,鞠清子因提前得了奚浚遠的吩咐,做了丫鬟的打扮。
“怎麼,袁先生嫌這事情太小,不願意幫忙嗎?怕辱沒了自己的名望?”奚浚遠道。
袁懷山忙道:“不不不,只是我這畫作的價錢可不低,比起市面上的畫匠,怕公子你覺得花費太過了。”
“只要能出這丫頭的神韻,便是值了。”奚浚遠道:“她打小就伺候我,這筆錢我也不想省,能替她尋個好人嫁了,也算是盡了主僕一場的情分。”
“公子真是闊氣,心也善。”袁懷山點頭,“好,那我們閒話就少說,這就著手吧。”
袁懷山示意鞠清子坐到窗前光亮處,攤開畫紙,研了墨,便畫了起來。
馮七替奚浚遠沏好茶,奚浚遠時而低頭飲茶,時而又抬眸觀看袁懷山作畫,他眉間若有所思,仿佛在琢磨著袁懷山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袁懷山對鞠清子開口道:“這位姑娘,你也不必拘謹,怎麼隨意怎麼坐吧,也無須一動不動的。”
“可以說話嗎?”鞠清子問。
“可以啊,”袁懷山道:“想說什麼都行,老是端著,也畫不出你的神韻。”
鞠清子微微一笑,與奚浚遠目光相觸,他眸光微閃,她暗示,他在暗示她趁機打聽。
“小女子雖是個丫鬟,也曾聽聞過先生的大名。”鞠清子道。
“哦?”袁懷山的筆頓了一頓,“你一個小姑娘,也聽說過我?”
鞠清子道:“袁先生是蕭國名士,誰人不知?只是先生過得實在簡樸,獨居在此,竟也沒個人照顧。”
“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多好。”袁懷山倒沒有半分傷感。
“先生沒打算娶妻嗎?”鞠清子忽然問道。
或許是她問得突兀,袁懷山警覺地看了她一眼,然而鞠清子滿臉天真的表情,又讓他以為自己多疑了。
“娶妻也沒什麼意思,”袁懷山答道:“從前我那妻子嫌我過得清苦,早與我和離了。”
“先生真是委屈了。”鞠清子十分同情的口吻。
“不過凡塵俗事,哪裡委屈呢?”袁懷山無所謂地道:“我如今無拘無束,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別人還羡慕我這幾分瀟灑呢。”
說得倒像個世外高人,若沒有與延國夫人的婚外情,鞠清子真會崇拜他的氣節,可惜,她深諳他的老底。
“袁懷山——袁懷山——”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厲聲呼喝。
屋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袁懷山頓時變了臉色。
“何人在喧嘩?”馮七連忙開窗問道。
“各位抱歉,我去去就來。”袁懷山只得擱下筆出門去。
鞠清子心中對來人充滿了好奇,她知道奚浚遠也是一樣,她靠近窗邊,悄悄地朝外打量。
院中站著一個粗布衣裙的女人,仿佛五十多歲了,滿臉被歲月折磨過後的戾氣之態,也不知她與袁懷山是何關係?
“拿錢來1”那婦人不多廢話,只伸出手道。
“怎麼又要錢?”袁懷山皺眉道。
“你兒子昨兒被人打了,受傷了!你說,我該不該問你要錢?”婦人揚聲道。
“這孩子怎麼又惹事了?”袁懷山眉心蹙得更緊了。
“是你惹事了吧?”婦人頓時忿恨得像炸開了鍋,“兒子昨兒是被賭場的人打的!他們找你要錢要不到,就來找我們母子的晦氣!我們招誰惹誰了?我們早就跟你沒關係了,還每次都替你背黑鍋!袁懷山,你有沒有良心,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
鞠清子與奚浚遠在一邊聽著皆有些錯愕。賭場?所以……袁懷山嗜賭嗎?而這個婦人是袁懷山從前的妻子?天啊,真看不出來,他妻子外表如此滄桑,年紀似乎比他大十來歲。
難怪他家財散盡,倒不是入不敷出的緣故,原來是因為嗜賭,他老婆會跟他和離,估計也多半是這個緣故。
“可我現在也沒錢……”袁懷山猶豫了片刻,對那婦人道:“你稍等,我進屋一趟。”
“有多少拿多少!”婦人瞪著他,“還等著這錢救命呢!”
袁懷山無可奈何,推門而入,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屋的客人,臉上甚是難堪。
“公子……”好半晌,他才開口繼續道:“可否先付我畫錢?外面那婦人本是我妻子,如今兒子受傷了,急需藥錢。”
“行。”奚浚遠對馮七點了點頭。
馮七立刻掏出錢袋子,將銀錠遞給袁山。
“多謝,多謝,”袁懷山驚喜道:“我這就打發那婆娘走,馬上幫這位姑娘完成畫作!”
銀錠太大,袁懷山用小刀削成兩半,自己藏了一半,另一半交給了院中那人。
婦人果然沒再囉嗦,拿了錢就走人,四周霎時恢復寧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袁懷山連聲道歉,“讓諸位久等了。這位姑娘,我們重新開始畫吧。”
鞠清子笑了笑,只當這事沒發生過。
奚浚遠依舊面色冷凝,淡淡品著茶,大家各自沉默,然而想的是同一件事。
回程的車上,奚浚遠亦一直沒有說話,車輪轆轆,越是安靜,越讓人心裡不安。
鞠清子知道他正在生悶氣,所以不敢惹他,掀開車簾佯裝去看窗外的風景,太陽一點一點落下,遠山由清晰變成霧影,寒氣漸漸鑽入衣袖,讓她不由打了個噴嚏。
奚浚遠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他竟解下身上的披肩,輕輕一甩,扔到了她的面前。
“別著涼了。”他只道。
“多謝侯爺。”鞠清子不太好意思,但還是將披肩系上,一瞬間,的確溫暖了幾許。
“你說說,這袁懷山到底是個什麼人啊?”他終於忍不住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鞠清清子從容答:“這就是所謂的雞男。”
“雞男?”奚浚遠蹙眉,“就是你說的,最嫁不得的那種男人?”
“棒子男呢,只會娶一個妻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在這個妻子上,全心全意照顧她和她的孩子。老虎男呢,會娶很多個妻子,分別幫他生孩子。而雞男,通常都不願意娶妻。”
“不願意娶妻?”奚浚遠不解,“為何?”
“雞男是最利己的,什麼都為自己著想,不娶妻,不養育孩子,不必擔負什麼責任,他這一生啊,就只為自己活著。很多雞男到了七、八十歲仍然精神矍鑠,身體比一般人都好,就因為他特別愛惜自己。”鞠清子答道。
“可世間怎麼會有女子喜歡這樣的男人?”奚浚遠問道。
“女子喜歡的男人,要麼能養活她,要麼能讓她心動。”鞠清子答道:“雞男一般生得俏,或者很懂甜言蜜語,所以女子會喜歡。”
奚浚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來,她是說中了他心中所思。
“怪不得呢……”他低喃道:“我從前常常不解,這樣的男人為何還會有女子喜歡……看來,你說的對。”
呆怔片刻,他仿佛又有些不甘心,忽然又忿忿不平地道:“那棒子豈不是最可憐的?一生只愛著一個女人,全心全意養活她的孩子,到頭來,女人喜歡的卻是雞?”
“所以那日民女說過,我前夫納妾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鞠清子答道:“多娶幾個女人,風險也沒那麼大。”
“你少扯你前夫!”奚浚遠瞪著她,“雞男最可惡,但你前夫也沒好到哪裡去!”
“侯爺,”鞠清子不由得笑了,“民女就事論事而已,只要知道這世上分為三種男人,遇到哪一種其實都不奇怪,那我就可以平氣和了,不會整日陷在怨怒裡。”
她的說法仿佛給了他一點安慰,這瞬間他心緒稍寧,目光中對她亦多了分佩服。
“也對,”奚浚遠道:“山即是山,樹即是樹,皆乃世間尋常物,希望山能變成樹,或者樹變成山是不可能的,一開始就該好好挑選,決定依山,還是傍樹。”
鞠清子暗暗地呵了一聲,他還挺會變通,這比喻也有些恰當。
奚浚遠又道:“假如一個女人年輕時嫁給了棒子男,可終究還是喜歡雞男,那可怎麼辦呢?”
他終窮還是問了這個關鍵的問頴,鞠清子斟酌著該如何回答,才不至於又讓他難過。
“讓她知道雞男靠不住。”鞠清子道:“嫁給雞男的,通常都沒有好下場,讓她清醒地知道這一點,若她還是熱迷不悟,那也怪不得別人,只能由她了。”
“可我不她下場悲慘……”奚浚遠眉頭緊皺,畢竟,那是他的母親,“若像那人的妻子那般,若真傷了她的心……我不忍。”
“各人有各人的命運,”鞠清子歎道:“子女如此,父母也是如此。”
“你猜到了?”他猛地抬頭。
她不語,只與他四目相對,鎮定地對視他的雙眸。
“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他又道。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不願意他再難堪,有些事情未必要捅破,你知我知,心知即可。
“侯爺,如今民女只想提醒你一句,該多多關懷令尊才是。”鞠清子道。
“我父親?”奚浚遠恍然大悟道:“對,我父親才是最最需要關心的人……”
“母親永遠是母親,可父親不一定永遠是父親。”鞠清子又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不由有些羞怒,“難道你懷疑我不是我父親親生?”
“民女並非此意,”鞠清子道:“想必馮七哥也對侯爺講過,當初我是怎麼勸和他跟他娘子的吧?”
“對了,”確實馮七對他提過許多關於她的事,奚浚遠點頭,“你說過,男人對於自己的孩子有一種直覺,而這無關於滴血認親。”
“這種直覺,來自幹什麼?”鞠清子反問。
“緣於……他的妻子是否可靠?”他順著她的引導回答。
“假如他的妻子另了新歡,自然就不可靠了。”鞠清子繼續道:“男人就算知道這個孩子是自己親生,也會在本能上排斥這對母子,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對那個孩子好。”
“會嗎?”他不由緊張。
鞠清子道:“反之,如果這個孩子很關心父親,孝順父親,男人就會因為孩子可靠,而覺得母親其實沒那麼糟糕。”
所謂“親子的不確定性”,其實就是一種本能的直覺,假如母親PU值過高,孩子去討好父親,則能幫母親降低,所以,她一直給為人子女們的忠告就是,當父親跟母親吵架的時候,一定要幫著父親。
君不見多少豪門的外室子女,就算他們的母親進不了家門,但孩子如果乖巧聽話,卻能得到家族長輩的投資照料。
比如香港李首富之子與一個姓梁的女明星未婚生子,李首富對這個孫子卻相當的滿意,常去探望。握說,因為在飯桌上,他發現這個孫子被教得很好,飯乖乖地吃得一顆不剩。當然,也可以說,自己的孫子他當然疼愛啦,但多的是女人能幫李首富家生孩子,給一筆錢就能隨便養活,何必常去探望?
梁小姐雖然進不了李家的門,但那陣子也搏了個賢慧的名頭,後來又讓她生了一對雙胞胎。
“真的嗎?”奚浚遠半信半疑。
“侯爺與其把精神都花在那位袁先生的身上,不如多多關心令尊。”鞠清子道:“至於延國夫人那裡,民女會好好相勸,希望不負侯爺期望,能勸夫人早日回家。”
頃刻間,她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感激,那種絕望中的驚喜,讓她心中多了一分對他的憐惜。可想而知,他該到了怎樣走投無路的境地,才會求她相助,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侯爺,會向她這個低到塵土裡的小女子救助?為著這份信任,她也會傾盡全力的。
“清子,”奚浚遠忽然很鄭重地喚她的名字,仿佛還是第一次用這樣柔和的口吻,“每次跟你說話,我都覺得心裡忽然變得很舒坦,這些日子,我一直忐忑不安,但不知為什麼,方才忽然就平靜了。”
其實對鞠清子而言,這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她一向很懂得給別人提供情感方面的建議,但他如此稱讚,她還是有些高興。這一次雖然有些棘手,也不太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她會盡己所能為他想一個解決的辦法,這似乎就是對他最好的慰藉。
抬眸之間,她發現他正凝視自己,眼睛裡隱隱閃著如日落長溪的光澤,似乎也是第一次,他這樣看著她。
感覺他要愛上她似的,這種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深深的凝視。
只能說,他長得太美,星眸如水,才會給她這樣的幻覺。
雖知夢幻,但她不排斥享受片刻,難得有人視若珍寶一般看著她……
“清子,明日隨我進皇宮一趟吧。”他忽然道。
“什麼?”鞠清子一愣。
“皇后娘娘上次說想見見你。”他揉了揉額角,“瞧我這記性,居然忘了,這陣子總是把要緊的事給忘記……”
這什麼跟什麼啊?好端端的話題拐個大彎,讓鞠清子一時錯愕得有些接不上話,“皇后娘娘……什麼事啊?”她結結巴巴地問。
“不知道,”奚浚遠搖頭,“明日進宮自然會知曉。”
“是,侯爺。”她只得答道。
皇后娘娘要見她,為何?難不成上次的翡翠鐲子出了什麼問題?總不至於皇后娘娘聽聞了她“情感專家”的名號,也要找她排憂解難吧?呵呵,那她可沒那麼大本事了……
因為被打了岔,方才那四目相對的美好時光間變成泡沫,她又被打回了現實的世界,仿佛從雲端墜落,方才只是陽光下的幻影。
馬車繼續前行,而這一次,換成她心緒不寧。
蕭國的皇后楚音若,出身名門,本是太師之女,蕭皇端泊容待她十分癡情,六宮獨寵她一人,令天下稱羨。
據聞,她年輕時與當時還是陵信王的端泊容在患難中相互扶持,最終助端泊容登上太子之位,所以才得此伉儷深情。
鞠清子覺得,蕭皇端泊容應該是個專一的棒子男,這楚音若很懂得投資,年輕時選對了男人,而且楚音若本人應該長得非常漂亮,伴侶介值很高,但是PU卻很低,善解人意,情商滿分,方能鞏固後位,讓一代帝王對她死心塌地。
“民女給皇后娘娘請安——”俯身跪在地上,悄悄抬眸間,鞠清子就知道自己的判斷非常正確。
楚音若果然美麗非凡,但這種美卻非咄咄逼人的豔麗,而是有溫婉大氣、和善明媚之感,果然從外貌看,PU很低。
“平身吧。”楚音若對她抬手笑道。
“謝娘娘。”鞠清子緩緩站起來,仍舊低著頭。
“浚遠,”楚音若先對外甥說道:“高蘭進宮哭訴了好幾回,說你不肯理睬她,好歹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別對她太狠了。”
奚浚遠道:“為臣待她一向有禮,若她的要求無理,那就如臣不能答應了。”
楚音無奈地道:“你們這兩個孩子啊,就喜歡鬧彆扭,不過婚姻大事,本宮也不勉強你們,還是兩情相悅最重要。”
“謝娘娘。”奚浚遠的眼角立刻浮現笑意。
“你母親還沒回家嗎?”楚音若又問道:“這個生日她是不打算過了?”
“臣無能,”奚浚遠回答,“不過離母親生日還有幾天,臣一定會想到辦法勸母親回來的。”
“畢竟是你母親,”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若父母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你當兒子的該包涵才是,平日裡要多替父母給對方說好話,父母若有不睦,你得從中多加周旋,才算真正盡孝啊。”
“是,臣知道。”奚浚遠連連頷首。
楚音若依舊笑道:“好了,今日本宮也不跟你囉嗦,本宮是想見一見這位鞠娘子,才喚你入宮的。”
“她人就在這裡,”奚浚遠給鞠清子使了個眼色,“娘娘有話,儘管問她便是。”
楚音若看著她,語氣和善地道:“浚遠給本宮送了對翡翠鐲子,高蘭也給本宮送了一套點翠的簪子,聽聞都是從你那兒買的?”
“是,民女做的是賣婆的營生。”鞠清子連忙答道。
楚音若道:“這翡翠鐲子、點翠簪子本都是不太時興的東西,你卻有些眼光,懂得賣這些。”
鞠清子忐忑地應道:“民女是直覺得東西好,才推薦給侯爺和郡主的,民女真的沒有訛人。”
“別張啊,”楚音若莞爾一笑,“本宮又沒在責怪你,本宮也喜歡這些東西呢。”
“真的嗎?”鞠清子輕籲一口氣,“謝娘娘海涵。”
“本宮這裡也有一件稀罕物,”楚音若道:“也是不太時興的,你來瞧瞧是什麼。”
一旁的宮婢立刻打開一隻匣子遞到鞠清子面節,鞠清子凝了凝神,往匣子裡一看,霎時瞪大了雙眸。
鑽石?藍鑽、粉鑽,藍的像清澈海水,粉的像晶瑩的星辰,每顆幾乎都在十克拉之上,就這般堆在匣中,簡直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不認得嗎?”楚音若問道。
“民女……”鞠清子發現自己的舌頭有些打結,“民女還沒見過這麼多……這麼漂亮的……鑽石呢。”這位皇后娘娘從哪裡搞來這些稀罕物?而且看那切割工藝甚是精湛,頗像現代的技藝。這一刻,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在古代,仿佛在作一個古今交織的迷夢。
“鑽石?”奚浚遠也好奇地湊上來,“對了,我好像看到哪位公主還是郡主的頭上,載過這鑽石做的簪子。”
“本宮給公主們打過一支這樣的簪子。”楚音若答道。
“這麼好看的東西,怎麼還沒時興起來呢?”奚浚遠有些迷惑。
“本宮故意不讓這個在京中流傳的。”楚音若道:“這東西難得,要從西域尋來呢,若世間女子爭相購買,本宮哪裡還能攢下這些?”
“還是娘娘有遠見。”奚浚遠不由笑了。
“不過,鞠娘子還是知道這東西,”楚音若對鞠清子道:“果然鞠媳子見多識廣。”
“娘娘誇讚,民女不敢當。”鞠清子連忙道。
“聽馮七說,你把人分為三種,棒子、老虎、雞?”楚音若忽然問道。
原來她入宮之前,皇后娘娘就把她打聽清楚了?為什麼啊?她一個小小的賣婆,何勞皇后垂問?怕她賣假貨嗎?也不至於啊……鞠清子定了定心神,答道:“那不過是民女的一點淺見,讓娘娘見笑了。”
“本宮覺得你說得頗有道理。”楚音若卻道:“多年前,本官還是少女時,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寫過類似的話。”
“哦?”鞠清子不由有些好奇,“也把人分成三種?”
真有這樣的書?與她的著作內容同樣嗎?怎麼可能……這分明是古代啊!
“敢問娘娘看的書叫什麼名字?”她追問道:“著者何人呢?”
“著者是一個才女,頗有盛名,叫鞠倩倩。”楚音若的笑容勿然變得意味深長。
鞠清子心中像被什麼擊了一下,整個人頓時都僵了。鞠倩倩……她的本名……這個時代怎麼可能有人能叫得出她的本名,還看過她寫的書?
刹那間,她什麼都明白了。皇后娘娘……這位皇后該不會也是穿越而來的吧?天啊,怪不得對方也知道鑽石、收藏鑽石,還懂得用現代的工藝切割鑽石,可見方才對方是在試探她的底細吧?難怪皇后娘娘會對她一個小小民女如此好奇,甚至召她入宮相見。
“娘娘,”鞠清子連忙道:“民女萬萬沒想到竟能他鄉遇故人,民女、民女……”她想說些什麼,卻哽咽了,雙眸泛起淚,幾乎要喜極而泣。
“別激動,別太激動,”楚音若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本宮從前也跟你一樣,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孤立無助,本宮能理解你的心情。”
“民女以為這世上,只剩我一個人了。”鞠清子話中有話地答道。
楚音若安撫道:“其實本宮還曾見過好幾個像你我這樣的人呢,改天你再進宮來,待本宮細細說與你聽。”
沒想到……還有其他的穿越者也在蕭國?鞠清子此刻的心情真是沒法形容,本以為煢煢孑立,卻忽然多了夥伴,人終究是群居的動物,還是喜歡尋找同類的。
“他鄉遇故人?”一旁的奚浚遠聽得迷惑,“娘娘不是一直在京中嗎,何謂他鄉?”
“這個你就不懂了。”楚音若神秘地笑道:“這是本宮與鞠娘子的秘密,不想說給你這個孩子聽。”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奚浚遠不由有些負氣。
鞠清子心裡憋著笑。說來,楚音若當年如果看過她的書,那麼她與楚音若應該是同個時代的人才對,可到了蕭國,楚音若卻年長了她十多歲。
時空穿越真是奇妙,就算起點相同,也可能到達不一樣的時間點。鞠清子發現,其實這次旅行沒那麼糟糕,經過了恐懼與迷惑,終於有了些許安全感,但更多的則是新鮮和奇遇,只不過這次旅行沒有回頭路可走,她無法尋到歸途,離自己的家鄉依然遙遠,這大概是這次旅行的唯一缺陷。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6:51
【第八章 夏蓉來求助】
“鞠氏,都這麼久了,你到底打聽出了什麼?”高蘭郡主焦急地追問,“再過幾日便是廷國夫人的華誕了,本郡主到底能不能上門慶賀?”
這段時間,鞠清子忙著與奚浚遠相處,已經好久沒到江靖王府來,高蘭郡主有些等得不耐了。
“回郡主的話,”鞠清子道:“事情的原委,民女大概打聽清楚了,不過……”
“怎麼了?”她的猶豫讓高蘭郡主更加迫切,“你快說話啊!”
“延國夫人大是與奚家老太爺鬧了些彆扭,如今獨自搬出去住了。”鞠清子終於答道。涉及雅候府的隱私,奚浚遠待她也不錯,她本該代為隱瞞的,但她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對高蘭郡主說實話,因為或許高蘭郡主能幫上忙,解決雅侯府如今的難題。
“鬧彆扭?”高蘭郡主覺得不可思議,“我以為只有年輕人才鬧彆扭,這老夫老妻怎麼還這般……”
“夫妻相處得越久,矛盾也會越深,”鞠清子解釋,“不過有些人把矛盾掩埋起來了,日子得過且過,不想認真,但有些人卻不肯將就。”
“會嗎?矛盾會越來越深?”高蘭郡主不解,“為什麼本郡主覺得我爹娘越老越加恩愛了?”
鞠清子笑道:“因為郡主的爹娘合適,別的夫妻就未必了。”
“合適?”高蘭郡主蹙眉,“是恩愛,不是合適,我爹娘兩情相悅,並非因為身份地位相當而成的親。”
這話就像是現代人常常說的——希望天下的女孩子都能嫁給愛情,而非嫁給“含適”,然而在鞠清子的眼裡,愛情就等於合適。
愛情不過是棒子、老虎、雞的最佳配對,是繁殖衝動與親職投資的最佳結合,是在供養者與情人之中,找到最能夠與你天長地久的人。
鞠清子繼續道:“總之,延國夫人與奚家老太爺鬧了些彆扭,這件事情,民女想來想去,大概只有郡主能施予援手。”
“我?”高蘭郡主不由吃。
“或許只有郡主你能勸得動延國夫人,勸她回家。”鞠清子答道。
“讓我去勸?”高蘭郡主愣怔,“我真的……可以?”
鞠清子篤定地點點頭。
“可是,浚遠他不喜歡我,他母親……哪裡會聽我的話?”高蘭郡主萬分疑惑。
“這有什麼關係?”鞠清子為她解釋因由,“郡主你只須想一想,延國夫人是否希望你來當她的兒娘婦,就行了。”
高蘭郡主仔細尋思,“延國夫人……倒是待我不錯。”
“延國夫人雖是皇后表姑,但畢竟是外戚,”鞠清子逐一分析道:“雅侯爺雖然深得皇上喜愛,但在朝中也並無職位,延國夫人當然希望雅侯爺能娶到像郡主你這般能助她兒子的人。”
“真的嗎?”高蘭郡主難以置信,“我看延國夫人那般疼愛浚遠,還以為……不會勉強浚遠呢。”
“母親終歸是會為兒子考慮的。”鞠清子道:“天下的母親都一樣。”
因為“親子的不確定性”,專一的棒子只給最信得過的女人的孩子親職投資,老虎多偶,會給許多妻子的孩子投資,分散基因無法傳承的風險,而雞呢,根本不在乎孩子、不在乎基因的延續,所以不肯給任何投資。
但女人不同,女人非常確定孩子是自己親生的,所以她這輩子都不會不管孩子,反而會想方設法為這個孩子謀求最大的親職投資,所以不論延國夫人出不出軌,有幾個情人,她都不會不顧奚浚遠的。
“延國夫人如今就住在杏霖街,”鞠清子又道:“民女給郡主畫張圖,郡主按圖去便是。”
“她……真會聽我的勸?”高蘭郡主依舊踟躕不定。
“放心吧,”鞠清子安撫道:“到時候侯爺若知道是郡主你勸動了他的母親,心裡對郡主你便會充滿感激,你們的關係也會漸漸如春水融冰。”
“真的嗎?”高蘭郡主激動得聲音有些發顫,“你……扮作丫鬟,跟我一塊兒去杏霖街吧,本郡主有些緊張。”
鞠清子搖搖頭,“延國夫人見過民女呢,民女不便去。”
“她幾時見過你?”高蘭郡主又是一怔。
鞠清子從容道:“民女上次聽聞延國夫人在杏霖街獨居,有些好奇,便裝做買賣,上門與她見了一面。”
“那可怎麼辦?本郡主一個人去,真有些害怕,”高蘭郡主道:“鞠氏,你也跟去吧,就算不進門,在街對面找個地方坐著,本郡主心裡也踏實。”
鞠清了心中忍俊不禁,這位郡主真的如此信任她?有時候,她覺得高蘭郡主也挺可愛的。其實這個郡主雖然跋扈,但心地真的不壞,與奚浚遠門第相配,若性格也合,可謂天作之合,不過,她一直沒把奚浚遠琢磨透,他到底是老虎,還是棒子,或者是雞?
改日再細想吧……先把眼前的棘手事處理了再說。
鞠清子沒有答應陪高蘭郡主去杏霖街,她覺得有些事情應該由高蘭郡主自己解決,不能太依賴他人。
高蘭郡主將來若真能與延國夫人成為婆娘,彼此的相處之道也該事先熟悉,畢竟,婆媳關係是天底下是難為的關係。
暮色沉沉,當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她隨意吃了個饅頭,配了些剩菜,便倒頭躺下。
不知為何,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按理說,解決了最棘手的事,她應該高興才是,卻忽然悵然起來。
她果然閒不住,非得一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才覺得充實,難得這樣早睡,竟失眠了。
她想起楚音若,與她來自同時代,別人貴為皇后,而她,卻只是草芥一般的貧賤女子,都說投胎需要運氣,呵呵,穿越也一樣。
其實,她是羡慕禁音若的,是夢音若有個疼愛她的丈夫,不像她是一個棄婦,只怕也尋不到願意娶她的人。
她也很羡慕高蘭郡主,可以大膽去追求自己心儀的男子,就算暫時得不到愛情,終有一日也會得到,不像她,連追求的資格也沒有。
鞠清子總是告訴自己,要理智地對面對一切,愛情不過是人類為了基因延續而找到的浪漫藉口罷了,若陷入自憐的情緒之中,只能得到自怨自艾的結局而已。
隨著年紀漸長,人要學會接受,接受痛苦、接受失敗、接受求而不得、接受種種的不盡如意……唯有接受之後,還能從容鎮靜,才算真正成熟。
不過,她終究是普通的女子,有時候情緒還是難以自抑,被迫接受一切苦楚,就像被釘子釘了手足,鮮血流淌不止,偏偏被迫張著雙臂,無法將它拔除,只能到血流幹為止。
這一晚,在半夢半醒之間,鞠清子作了許多迷亂的夢。
她仿佛坐在一葉扁舟上,在汪洋裡漂流,找不到陸地,又仿佛獨自一人在迷途中徘徊,不知道家在哪裡。
“清子——清子——”有人在耳邊喚她。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睜開雙瞧,原來,是姑母在喚她。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天已經亮了,她的心裡仍舊殘留著夢裡的寒涼,所幸窗外的陽光透進來,驅散了黑暗。
“清子,”周鞠氐猶猶豫豫地道:“外面……來了個人,想見你呢。”
“誰啊?”鞠清子支起身來,有些頭暈。
“就是……你前夫的那個小妾。”周鞠氏道:“叫什麼夏蓉的。”
“她?”鞠清子不由一怔,她來幹什麼?
“你若不想見,姑母替你把她扛發了。”周鞠氐擔憂地道:“那女人囂張得很,姑母怕你吃虧。”
“我見。”鞠清子卻不想逃避。若真有什麼話,她也想當面跟夏蓉說清楚,其實她也無意與夏蓉搶丈夫,平白多了一個情敵上門找碴,她實在冤枉。
“姑母,你且回避一下。”鞠清子道。
“好,我出去散散步。”周鞠氏答道:“街口的豆腐腦不錯,我替你買一碗回來。”
等周鞠氏去了,鞠清子匆忙梳了頭,換了件乾淨衣衫,來到廳堂。
夏蓉倒是很安靜地坐著等她,比上次在茶樓時少了許多囂張氣焰,看到鞠清子未施粉黛,就這般素顏出來,夏蓉仿佛頗感意外。
“姊姊好。”夏蓉立刻起身笑道。
“早啊。”鞠清子打了一個呵欠,“這麼早,有急事嗎?”
“??一直想來探望姊姊,都沒得空。”夏蓉語帶親近地道:“昨兒相公人出京去了,臨走前對我提起了姊姊,??想著該來看看姊姊。這不,一早就來了。”
其實這話的意思鞠清子聽得明白,夏蓉大抵早想上門尋事,礙于司徒功一直在家,不敢造次,恰巧昨天司徒功出門去了,估計臨走前還因為她跟夏蓉吵了一架,夏蓉一夜難昍,大清早便來攏胐,這不,夏蓉眼下盡是青色,想來沒有睡好。
“姊姊,相公都對我講了,說要接姊姊回去。”夏蓉道。
“那是你家相公自己的意思,”鞠清子不以為然,“我可沒答應。”
“怎麼……”夏蓉頗為意外,“姊姊在賭氣?”
“你看,我這般隨意就出來見你了,都沒好好梳洪,”鞠清子道:“你該知道我無意與你爭鋒。”
一般女人見情敵都會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壓下對方一頭,但她一看就沒有鬥志。
“姊姊不回去,是有別的打算嗎?”夏蓉凝眸,“莫非,姊姊真的與雅侯爺……”
“怎麼,以為我高攀上了雅侯爺?”鞠清子無奈一笑。
“不、不,”夏蓉連忙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但姊姊為何不願意回去?總要有個理由啊。”
“我為何要回去?”鞠清子反問:“為了一個背棄我的男人,回去重蹈覆轍嗎?”
鞠清子其實心裡十分好奇,當初夏蓉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讓司徒功納她進門,又是用了什麼手段挑撥了原主與司徒功的關係?當初……原主為何不讓司徒功親近?也跟這個女人有關嗎?
“說來,也怪姊姊你自己太任性,”夏蓉歎道:“其實從前相公只在我那裡喝酒聽曲罷了,我也是賣藝不賣身的。姊姊自己太過介意,聽聞了此事後,一直不願意與相公親近……他一個男人,終究也熬不住啊。”
聽了她的話,鞠清子這才明白,看來從前原主PU值的確太高,想追求純粹的愛情,卻又沒遇到合適的人,又不肯放低自己的身段適當的妥協,這才只能以悲劇收場。
“從前的事不必提了。”鞠清子答道:“總之,我是不會再回去了,你大可放心。”
“姊姊不後悔?”夏蓉還是難以置信,欲言又止,“畢竟……”
“畢竟我除了你家相公,也無人可嫁了,你想說的是這句話吧?”鞠清子替她說完。
夏蓉道:“妹妹只是覺得,再嫁確實有些艱難,姊姊別生氣,妹?也是說實話。”
“那麼你呢?”鞠清子卻道:“出身青樓,想被大戶人家娶為正室,更艱難吧?”
“妹妹我不敢奢望當正室,”夏蓉道:“能做妾,已經用盡這輩子的福氣了,只求將來家中主母為人和善,別太苛待了我等。”
“我跟你家再也沒關係,將來也不會是你家主母,”鞠清子道:“這話對我說沒有用,你該去討好將來的主母才對。”
“姊姊——”夏蓉滿面悔色地道:“姊姊的性子,妹妹是知道的,再怎麼樣也不會故意刁難妹妹,如今妹妹只希望姊姊能回去,咱們姊妹兩人共同伺候相公。今兒相公出京去了隋縣,那裡有一戶商賈之家,平素與相公有生意往來,聽聞那家中的大小姐對相公頗為意……”
原來夏蓉一大早急著來找她,竟是為了此事?也對,司徒功若給她找了新主母,對方家中還有財有勢的,她還有好日子過嗎?這可比不得從前,能任意欺負一個家道中落的主母。
“夏蓉,”鞠清子歎了一口氣,勸道:“其實就算我回去,你家相公這輩子也不會只守著我們兩個女子,該再娶,他還是會再娶的,但你也不必擔心,你家相公無論娶多少個,他對身邊的女人都不會太虧待,該給你的東西,還是會給。”
老虎男就是這樣,配偶多,但對妻妾都不錯,只要心寬、想得開,跟著老虎男其實也不錯的。
本來看夏蓉如此著急,鞠清子有些幸災樂禍,但她終究是個情感專家,有職業病,那些前塵舊怨與她也沒什麼關係,所以她打算站在專業的角度給夏蓉分析一下。
“可隋縣那戶人家的大小姐聽說脾氣很不好,妹妹我實在害怕……”夏蓉愁眉緊鎖。
“夏蓉,你自己在坑裡,那是你自己願意,但別想把我也拉進去,我好不空易出了坑,哪有再回去的道理?”鞠清子微笑道:“你看,前兩日你家相公還求著要我回去,一轉眼就去了隋縣,你就該知道,我是管不住他的,所以你來求我也沒有用啊。”
“那我該怎麼辦?”夏蓉越發焦急,“姊姊,求姊姊給我支個招……”
“要麼,你就自請和離回去。”鞠清子提議道:“反正你這半年也應該攢了不少銀子,又贖了身,今後想做生意,或者不做,都是隨你高興。”
“我已從良,不想再回去了。”夏蓉連忙搖頭道。
“若你對你家相公真動了感情,留在司徒家也成。”鞠清子道:“不過你出身不好,終究不會被府裡上下待見,除非有幸生下一男半女。但有句話我得先勸你一勸,若真有了孩子,將來一定得把孩子教好,還得比嫡出的孩子教得更好,男孩一定要讀書上進,女孩子一定要漂亮乖巧,母憑子貴,這樣你的晚年或許能過得舒坦些。”
享蓉整個人僵了半晌,仿佛遙望坎坷前途,沒什麼信心能走到那麼遠,眼中頗有迷茫。
“姊姊,妹?真是後悔……”夏蓉呢喃,“當初,我雖是煙花女子,但賣藝不賣身,也算清白,又是出名的美貌,其實有許多人家想娶我,我都沒答應,都怪我太想高攀了……”
鞠清子頗無奈,還是那個道理,高攀必然要吃苦頭。沒辦法,夏蓉在伴侶價值上匹配不了對方,就得儘量地降PU值,一直降、一直降,降到地獄裡去,受了委屈也得忍,否則對方隨時可以一腳把她踢開。
“姊姊幫幫我!”夏蓉一把拉住鞠清子的衣袖,“??還是覺得姊姊應該回去,再怎麼樣,你是原配,那位的小姐斷不敢對你太跋扈,得姊姊照拂,??在司徒家才能有一線生機啊!”
打架找幫手?可惜,她這個家道中落的棄婦,在司徒家眼裡也是高攀。她自身難保,哪裡顧得了別人?
“別再浪費唇舌了,”鞠清子道:“等會兒我要出門做買賣了,夏蓉你快回去吧。”
“姊姊——姊姊——”夏蓉依舊拉著她的衣袖不肯放手,鞠清子一時間掙扎不開。
“住手!”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鞠清子與夏蓉同時一驚,抬眸之間,音看到奚浚遠闊步而來。
“把手鬆開!”他指著夏蓉道:“否則,本侯對你不客氣!”
“拜……拜見侯爺……”夏蓉嚇得馬上跪下行禮。
“怎麼,她又為難你了?”奚浚遠對鞠清子,立刻換了溫柔口吻。
他、他怎麼來了?天啊,她家這麼簡陋,如何能招呼他這個侯爺?!
“沒有,侯爺誤會了……”鞠清子怔了一愣,連忙道:“夏蓉只是來看看我,說幾句家常話。”
“真的?”奚浚遠凝眸。
“真的、真的”,鞠清子道:“夏蓉,你快回去吧。你家相公既然不在家,你更該好好待在家裡才是,別亂跑了。”
“是、是。”夏蓉瑟瑟發抖地道:“侯爺,民婦……能否告退?”
“走吧。”奚浚遠瞪了她一眼。“別再來找碴了。”
夏榮踉蹌地站起來,逃也似的去了。
鞠清子立在原處,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侯爺——”半響,她抿唇問道:“你怎會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7:16
【第九章 當眾表心意】
鞠清子想給奚浚遠沏壺茶,才發現家裡沒有好茶葉,於是連忙拆了一包本來打算賣給客人的紅磚茶,燒了熱水泡了。
“你別忙,我也不渴。”奚浚遠在一旁道。
“這是禮數,”鞠清子道:“民女不敢對侯爺不恭。”
“不過你親手沏的茶是什麼滋味,本侯還沒有嘗過呢。”奚浚遠卻忽然笑道:“品一品也好。”
她泡茶不在行,泡咖啡倒是不錯,也不知能否從西域弄些咖啡可來,或許還能在他面前露一手。
“這是什麼茶?”奚浚遠嘗了一口,稱讚道:“好濃郁的香味,這湯色也好看。”
“這是發過酵的磚茶。”鞠清子答道:“沒侯爺平時飲的茶那麼清香,不過想讓侯爺嘗嘗新鮮。”
“好喝!”奚浚遠贊道:“你這裡的貨,本候全要了!”
“還真沒有存貨,這裡有幾包,是訂了賣給別人的。”他能不能別這麼十豪,每次都要在她面前一擲千金?
“下次……下次的貨,本侯全要!”他依舊道。
她發現,他又用上次那種目光瞧著她,那種波光閃爍的目光,不過這一次少了些可憐,倒是多了些神秘的喜悅。
他能不能別這樣,仿佛眉目傳情一般,弄得她雙頰微微發燙,雖然她知道,他絕不可能愛上自己,但這種時刻總能產生愛情的幻覺……她真是瘋了。
大概太缺少關懷和凝視,她心裡的渴盼也超過了常態,只一滴水珠滑過,對她而言,就如同碧海長川。
“侯爺,你怎麼知道民女住在這裡?”鞠清子連忙轉移話題,“馮七哥說的?”
“還用問嗎?每回都讓他送你回家,他當然知道。”奚浚遠道:“不過今天他沒來,在府裡張羅呢。”
“侯爺大清早就來民女這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鞠清子心下有些忐忑。
“大喜事,”奚浚遠笑顏逐開,“剛才我娘親捎了封信,說同意回府過生日了。”
“真的?”鞠清子亦是一喜。
看來高蘭郡主的勸說果然有效,延國夫人還是賣了未來兒媳婦這個面子。
“清子,本侯真心感激你。”奚浚遠卻忽然由衷道:“說吧,想要什麼,本侯都能給你,只當報答!”
“報答?”鞠清子佯裝不解道:“侯爺,民女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需要侯爺報答?”
“你勸我母親□家,這還不了得?”他道。
“不不不,”鞠清子連忙擺手,“此事與民女沒有關係啊,延國夫人自己想通了要回家,民女並沒有幫上什麼忙啊。”
這份功勞,是要給高蘭郡主的,她當然要裝糊塗。
“我母親那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十匹馬拉不回來!”奚浚遠倒是很清楚,“肯定是你平日的勸說奏效了,雖然她沒說搬回來住,但生日能在家裡過,已經算難得了。”
“真的不是我。”鞠清子堅持道:“我不過去延國夫人那裡幾次,都是送東西,什麼都還沒勸呢。”
“真的?”奚浚遠凝眉,“那就古怪了。”
“等夫人回了府,侯爺再好好問問她是如何回心轉意的。”鞠清子莞爾道:“總之,不論原因如何,這是件大喜事,民女為侯爺高興,給侯爺道喜!”
奚浚遠瞧著她,有些半信半疑,心中仍舊覺得母親之所以回心轉意是她努力的緣故,但她不承認也沒辦法。
“這只是第一步,”浚遠道:“該想個法子把那位袁先生打發了才好。”
“侯爺想到法子了?”她試探道。
“那人愛賭錢,該帶母親去一趟賭場才是。”奚浚遠道。
“男人賭不賭錢,跟女人愛不愛他,並沒什麼關係。”鞠清子搖頭道:“那位袁先生也不曾向延國夫人借錢,他自己作畫為生,說不定延國夫人還會覺得他有骨氣呢。”
“那就帶母親去見見他那位原配夫人。”奚浚遠忿忿道:“看看別人是什麼下場,或許母親就知道害怕了。”
鞠清子覺得不妥,“他與原配夫人早已和離,如今除了孩子的贍養費,再無瓜葛,那位前妻過得好與不好,延國夫人並不會在乎,說不定看到那位前妻兇惡的模樣,延國夫人還會心疼袁先生娶錯了女人呢。”
“那該怎麼辦?”奚浚遠有些發怔,“就沒法子了?我娘親就要一輩子被這只‘雞’迷惑了?”
“再想想吧,侯爺,別著急。”鞠清子安慰道。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作家,能為世間每個人都寫上最合理的結局,鞠清子相信,兩個不合適的人遲早會分開,若能在一起,他們年輕的時候早就在一起了,錯過了本該共結連理的年紀,都這把歲數了,還能天長地久到幾時?
延國夫人對那位袁先生也並非忠貞不二,否則,她當年也不會嫁給奚浚遠的父親了。
人心本就脆弱,何況是兩個脆弱的人,又禁得起多少考驗呢?
“對了,我母親生辰那天,你也來吧。”奚浚遠忽然道。
“啊?”鞠清子一時沒聽清。
“來喝喝酒,大家熱鬧熱鬧。”
“民女……民女草芥之人,不敢前往。”鞠清清子慌忙搖頭道。
“怕什麼?”奚浚遠道:“反正我母親也認得你。”
鞠清子暗暗叫苦,認得才糟糕,到時候高蘭郡主也要去吧?想想都是大麻煩。她原本就是為了討好高蘭郡主才接近奚浚遠,後來又為了討好奚浚遠接近延國夫人,萬一說漏了嘴,穿幫了,那她就慘了。
她要好好把這些複雜的關係理順,對誰說過什麼、對誰隱瞞了什麼,都得一一記下來,否則腦子一團亂麻,就像困在蜘蛛網裡,恐怕會殃及自身。
“到時候我會在偏廳擺一桌,讓你和馮七、還有秋月坐在一起聚聚。”奚浚遠堅持道:“你來吧,就是吃頓飯,見見熟人,有什麼可怕呢?”
“秋月姊姊要來?”鞠清子趁機道:“那麼高蘭郡主呢?”
“母親信上說要請她一起來。”奚浚遠道:“我想著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她愛來就來吧。”
呵呵,郡主果然如了願,不過雅侯爺還蒙在鼓裡,不知道他母親已經與未來的老婆聯了手。鞠清子本來想提醒他兩句,但是算了,婆媳關係若處得好,奚浚遠也會受益,她就不操這個心了。
“真的,你來吧,”奚浚遠仍舊勸道,“你看,我一大早接了母親的書信,就趕到你這裡來了,可見我對你多麼誠心,而你就不給本侯面子?”
他這樣一說,她才發現,他似乎對她挺在意的,話已說到這個分上,她實在不敢拒絕了,畢竟他是侯爺。
不知為何,心中竟滲出一絲驚喜來,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緣由。
為著他對她的這份在乎?
這個世上有人做什麼事,能第一個想到你,只這一點,便讓她心中融化了,仿佛吃了一顆糖,她不由自主地浮現微笑,情不自禁的快樂如同春野彌漫的清芬般,悄然鑽進她的全身,盈滿胸懷。
雅侯府張燈結綵,鑼鼓喧囂,戲臺上戲子們粉墨登場,庭院賓客雲集。
鞠清子很害怕這種熱鬧的場面,所幸馮七早就等在側門處,引她到了安靜的偏廳。
這裡果然單獨擺了一桌酒席,而且隔著雕花的窗子,還可以看到戲臺上演了些什麼,不至於太過冷清。
“鞠娘子,也不知你愛吃什麼。”馮七笑道:“侯爺特別吩咐廚房,做了些女子喜歡的菜肴。”
“其實不必費心,今兒是好日子,我吃什麼都高興。”鞠清子道:“秋月姊姊呢,還沒過來嗎?”
“她陪著郡主,一會兒才到呢。”馮七答道:“鞠娘子,你若餓了就先動筷子,不必等她。”
“不急,我也不餓。”鞠清子思忖片刻,道:“馮七哥,既然來了,我好歹要向延國夫人祝個壽才是,否則失了禮教。”
“這會兒夫人應該在屋裡梳妝。”馮七道:“要不,這就帶鞠娘子你去給夫人問個安?一會兒客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見了。?
“好,”鞠清子莞爾道:“有勞馮七哥了。”
馮七依舊快步引著她,沒多久便來到延國夫人屋外,隨侍的楊嬤嬤認得鞠清子,聽聞的來意,爽快地將她領進屋裡。
“給夫人請安。”進了屋,鞠清子上前行禮道:“祝夫人年年歲歲,風華如初,縱使流年似水,亦無改夫人容顏分毫。”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延國夫人看來心情甚好,“起來吧。”
“夫人,民女這裡有件小小的禮物。”鞠清子道:“雖不值錢,但還請夫人收下。”
“人來就好了,何必送什麼禮?”延國夫人道。
楊嬤嬤接過鞠清子手中的絲絨匣子,出於禮貌,遞到延國夫人眼前,給她看了看。
“等等,”延國夫人本不在意,看到匣子裡的東西只覺眼前一亮,“這是……什麼石頭?”
絲絨匣子中,晶瑩璀璨的正是那日楚音若送給鞠清子的兩顆鑽石,一紅一藍。
鞠清子想著,這鑽石自己留著也沒用,市面上不流行,也賣不出什麼價,正愁不知該送延國夫人什麼賀禮,送這個正合適。
“這……”延國夫人拿起一顆仔細打量,“記得皇后娘娘給公主們打的簪子上,就是鑲的這種寶石。”
“這是鑽石,來自西域。”鞠清子答道:“這確實是皇后娘娘喜愛的東西,不過大多被皇后娘娘收藏了,坊間少有,便沒時興起來。”
“哎呀,這真是好東西啊,”延國夫人大喜,“我本來也想收藏幾顆,但就是遍不到。清子,你果然稱得上京中第一賣婆,什麼稀罕物能弄到。”
“民女想著,這兩顆鑽石一藍一紅,藍的呢,夫人可以自己打支簪子,紅的呢,留著將來送給未來的兒媳婦也好。”鞠清子提議道。
“說得對,”延國夫人連連點頭,“你這丫頭,就是想得周到。”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如今,你已知曉我的身份,我是雅侯爺的母親,一直沒告訴你,也因為我獨居在外,不想聲張的緣故。”
“民女多少猜到一些。”鞠清子莞爾,“本是在想,夫人不是侯爺的母親,便是姨母。”
“你這般聰慧,有些事其實不必言明。”延國夫人道:“憶起初次見面時,我曾問你,棒子、老虎、雞,我是哪種?如今,你可有答案了?”
“想來,是雞。”鞠清子如實答道。
“哦?我以為,自己是老虎呢。”延國夫人笑道。
“高蘭郡主才像是老虎呢。”鞠清子道:“夫人與她終究有些不同。”
“這是在誇我脾氣好嗎?”延國夫人道。
雞女生得美麗,懂得甜言蜜語,但也容易變心。鞠清清子把多偶傾向的男人歸為老虎或者雞,但女人不存在多偶的情況,因為沒有哪個朝代是一妻多夫的,所以女人只有容易變心和專情的區別。
“因為侯爺的父親是老實的棒子啊。”鞠清子意味深長地道:“能讓棒子如此臣服的女人,非雞女不可,老虎女肯定不能,棒子能打老虎。”
“你這話說得……”延國夫人斂了神色,“那麼,假如雅侯爺的父親也是雞呢?”
呵,這話大概並非是指奚老太爺,而是暗指那位袁先生吧?鞠清子佯裝不知情地道:“兩隻雞在一起,恐怕要打架了。”
“真的嗎?”延國夫人蹙眉,“難道非得一物降一物?兩個同類的人在一起,豈不更好嗎?”
“若同類在一起,你身上有的毛病,他也有,那可要犯沖呢。”鞠清子答道:“比如一人不願持家,另一人也不願意持家,這個家可怎麼辦呢?誰來管呢?”
雞都是利己主義者,最先考慮的都是自己,像延國夫人這樣,為了一己的快活,不顧名聲,拋夫棄子,在這個時代是罕見的,而像袁懷山那樣,獨居山林逍遙,也是罕見的。
兩個極端自私的人在一起,如何長久呢?生活中任何一點小小的衝突,都會毀了他倆之間的關係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延國夫人道:“可同類在一起,畢竟心意相通,快樂的時候是極樂的,別人沒法比的……”
看那眉間纏綿悱惻之意,鞠清子覺得一時半會兒也勸不了延國夫人,她就像一個吸毒的人,明知毒品萬般不好,還是上了癮。
“夫人——”忽然有婢女匆匆來報,“稟報夫人,皇后娘娘駕臨,請夫人移步正門接駕。”
“皇後娘怎麼來了?今年也沒有大操大辦,我以為她不來了……”延國夫人詫異道:“快,快接駕!”
楚音若來了?鞠清子連忙退到一邊,低下頭去。今日與延國夫人的一席話就說到這裡吧,女人若變了心,要她再回頭遷就供養者,恐怕有些難,何況她本身也不缺親職投資。
“參見皇后娘娘——”
鞠清子跪在庭完的角落裡,看到延國夫人將楚音若迎進正門,而奚浚遠與奚老太爺也攜滿堂賓客上前拜見。
“平身吧。”楚音若笑道:“今兒是喜慶日子,也不是在宮裡,諸位不必拘謹。”
“娘娘親臨,臣婦滿門榮幸。”延國夫人亦笑道。
“表姊,你就不必與我客氣了。”楚音若隨和的道:“咱們還是像從前在家時一樣。”
“給延國夫人請安。”高蘭郡主顯然是跟楚音若一塊兒來的,此刻上前討好未來的婆婆道:“祝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郡主今日好漂亮啊,”延國夫人誇讚道:“娘娘,或許你不知道,臣婦此番能回來過生日,多虧了郡主呢。”
“哦?”楚音若道:“為何?”
“前陣子臣婦在外散心,是郡主好意將臣婦接回來的。”延國夫人道:原本這個生日,臣婦也沒打算大操大辦,若非為了請郡主過來喝杯酒,大概宴席也不會擺。”
鞠清子偷偷觀察奚浚遠的神情,聽了這話,奚浚遠果然臉色一變,他這才發現,母親此番回來,是為了幫他跟高蘭郡主牽線搭橋。
“原來如此。”楚音若莞爾道:“高蘭也算懂事了。”
“娘娘,臣婦覺得,高蘭郡主與我家浚遠是天作之合。”延國夫人忽然道:“臣婦想向娘娘討一件生辰禮物——請娘娘給這兩個孩子賜婚吧!”
奚浚遠不由一驚,“母親,你說什麼?”
不只奚浚遠,四下皆是一片錯愕,誰也沒料到,延國夫人竟在這樣的場合,當眾提出這樣的請求,就連高蘭郡主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鞠清子發現,延國夫人果然是個雞女,非常懂得利用別人的情緒。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又正值她的華誕,大概不論她提什麼要求,別人都會被迫答應,這雖是險招,卻快狠准。而且先前皇帝已經給兩人賜婚,只不過奚浚遠不願領旨,可皇后再次賜婚意義就不一樣,不是輕易能拒絕得了的,更別說這賜婚還是他母親親自求來的。
“先前皇上就有給這兩個孩子賜婚之意,只不過,須得他們兩個自己點頭才好。”楚音若卻道:“皇上的意思,是全憑孩子們自個兒做主。”
“孩子們靦腆,”延國夫人道:“不如娘娘今日就替他們定下來,以免耽誤來耽誤去的,白白浪費大好時光。”
楚音若瞧著奚浚遠,倒沒有馬上答應。畢竟她是來自現代的人,愛情觀念推崇平等自由,並不遷就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道:“表姊,你一直說這兩個孩子如何合適,不過我看他倆平日也沒少爭吵,大概還需要一些時日多加瞭解彼此吧?”
奚浚遠不由得對楚音若充滿感激之情,方才,他幾乎要衝動得頂撞母親了。
“這些日子,臣婦聽到一個新鮮的說法,不如就當眾說給娘娘聽?”延國夫人卻道。
“好啊,”楚音若頷首道:“說來聽聽。”
“這世間之人分為三種——棒子、老虎、雞。”延國夫人道:“棒子配老虎、老虎配雞,雞也配棒子,兩兩相配,一物降一物。”
這不就是她的理論嗎?鞠清子微微一怔。
楚音若道:“這個說法,本宮也聽過。”
“娘娘也聽過嗎?”延國夫人頗感意外。
“對啊,浚遠說給我聽的。”楚音若與奚浚遠對視一眼。
奚浚遠代為解釋道:“那日進宮,與娘娘閒話,便把平日聽到的一些新鮮說法,講與娘娘聽。”
“哦,你也是從清子那丫頭那裡聽說的吧?”延國夫人恍然大悟道。
鞠清子俯著身子,悄悄往牆根隱蔽處再挪了挪,只希望眾人別發現她才好。
“所以,高蘭與浚遠如何相配呢?”楚音若問道。
“高蘭是虎女,浚遠是棒子男,”延國夫人道:“再相配不過了。”
噢,延國夫人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鞠清子有些迷惑。
“高蘭是虎女,應該沒錯,但浚遠是棒子男嗎?”楚音若看來與她有著同樣的疑問,“表姊你是從何而知?”
“我的兒子,我再清楚不過,這孩子隨他父親,實心實意。”延國夫人道。
奚老太爺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瞧了妻子一眼,大概難得被妻子如此稱讚,有些受寵若驚。
“棒子男,不是該配雞女嗎?”楚音若想到了從前倩倩書上的理論。
“棒子男配雞女,會很辛苦呢,”延國夫人卻道:“雞女雖然懂得甜言蜜語,但性情不定,虎女雖然任性了些,終歸還是會顧全大局。”
呵,這大概是延國夫人從她自身得出的推論吧?作為母親,她當在站在兒子的利益上考慮,不想讓兒子重蹈他父親的覆轍。
鞠清子想,也許將來她會修正一下棒子、老虎、雞的理論。
其實,她所有的理論,最初都是教女人如何降伏男人的,反而沒太仔細研究女子的心態究竟如何?因為她是棒子,所以她的出發點都站在維護女人的角度,以為女人都非常忠誠,卻沒料到有像延國夫人這樣中年出軌的現象。
或許因為女人太有性別優勢了,每次看到女人出軌的社會新聞,大家都說肯定因為男人不好,所以逼得女人走上這條路。
掌握這類社會輿論的也多半是女子,男人只關財經政治新聞,不太在這個情感戰場上與女人計較,更造就了癡心女子負心漢的觀感。
然而,男女都一樣會花心、會出軌,都有變心的時候,鞠清子覺得,從前真不該盲目地替女人說話。
“真的嗎?”楚音若道:“其實本宮對此也沒多少瞭解,棒子配雞才好,或者與老虎更相配,大概還是要孩子們自己決定吧?”
“娘娘,”高蘭郡主忽然長跪在地道:“臣女願意嫁給雅侯爺,臣女自知脾氣不太好,但一直都在努力地改變,希望娘娘成全。”
“請娘娘成全。”延國夫人附和道。
“浚遠——”楚音若卻只對奚浚遠道:“你母親與高蘭都說了話,你也說說吧。”
“臣……”奚浚遠道:“臣不願意娶高蘭郡主,還請娘娘見諒。”
此語一出,四下震驚,雖然大家都知道,他一直與高蘭郡主不睦,但在這樣的場合不給高蘭郡主半分面子,甚至違逆母意,大大出乎眾人意料。
“浚遠,你說什麼?”延國夫人頓時呵斥,“郡主在此,你不得無禮!”
高蘭郡主羞憤不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全身激顫著。
“母親,既然你說孩兒是棒子,你該知道棒子此生只愛一個女子。”奚浚遠誠心的說:“孩兒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孩,除她之外,再不會對別人動心。”
“誰?”延國夫人凝眸,“哪來的女子,你亂編的吧?為了糊弄我,又亂編!”
“這個女子,母親也認識,”奚浚遠朗聲道:“鞠清子——她就是鞠清子!”
鞠清子一時沒聽清,仿佛他口中吐出的名字與她的有些相似?他說錯了吧?還是真的認識另一個與她同名的人?
遠遠的,她發現奚浚遠正看著她,目光裡一片炯亮之色,原來,他早就發現她跪在這裡,哪怕她再想藏起來,他也能一眼就找到她。
“郡主?郡主!”忽然,延國夫人急呼道。
高蘭郡主身子一歪,昏厥了過去,四下驟然一片混亂。
鞠清子有些倉皇不知所措,她只覺得遭遇了無妄之災,明明這一切,本來與她全無關係……
平白無故,奚浚遠為何拉她出來當擋箭牌?他在發什麼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7:24
【第十章 被郡主記恨上了】
鞠清子縮在椅子裡,棒著一杯熱茶,方才受了驚嚇,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她需要好好鎮靜一下。由於高蘭郡主忽然昏倒,整個奚府上下亂成一團,也沒人管她,她便回到偏廳,獨自對著一桌子冷掉的菜,所幸,茶還有熱度。
門扇輕響,有人走了進來,鞠清子抬眸之間,與奚浚遠正巧四目相觸。
“清子——”他低聲道。
“侯爺。”鞠清子直起身子。
這個時候,他不該在前院忙著嗎,怎麼偏偏到這裡來了?她不重要,也並非需要安慰的人。
“皇后娘娘已經回宮了,”奚浚遠道:“臨走前,吩咐我來瞧瞧你。”
呵,楚音若待她還真的不錯,畢竟是老鄉。鞠清子道:“有勞娘娘與侯爺牽掛,郡主如何了?”
“還沒醒,”奚浚遠道:“已經請了太醫診治,說是並無大礙。”
丟了顏面,不堪受辱,身體雖沒什麼大礙,但依那位郡主的脾氣,今後大概不會饒過奚浚遠了。
“侯爺,民女也想告辭了。”鞠清子道:“等郡主醒了,侯爺還是該對她說清楚,民女與侯爺之間清清白白,不要讓郡主誤會了才好。”
“清子!”奚浚遠卻道:“我絕非玩笑,之前所說的一字一句,也並非拒婚的藉口。”
他這是什麼意思?鞠清子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清子——”奚浚遠靠近一步,“這個世上,若真能有人讓我心儀,這人便是你啊。”
鞠清子心跳慢了半拍,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掌,發現微微疼痛,這不是在作夢嗎?不,一定是夢,反正她一直在作這個穿越的“夢”,只不過,出刻夢境超出了她的掌控,大概腦子是徹底混亂了,才會夢見他喜歡她……
“侯爺,”鞠清子覺得自己舌頭有些打結,“民女真不知道,自己有何長處能得侯爺垂青?侯爺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會對民女鍾情?這、這實在讓人困惑。”
她長得不算傾國傾城,又家道中落,抛頭露面跑買賣為生,伴侶價值極低,而且她曾經嫁過人,他到底看上了她什厶?
“我就覺得跟你在一起很高興。”浚遠道:“這些日子為了母親的事,我每日每夜心神不定,但自從認識了你,你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有道理、那麼新鮮,仿佛可以讓我暫時拋開煩惱,我就是喜歡跟你在一起。”
他喜歡她,就因為貪圖她提供的快樂?呵,難怪說,快樂是這個世上最昂貴的東西,有人願意為之傾家蕩產呢。鞠清子忽然覺得,奚浚遠還真可憐,父親木訥,母親紅杏出牆,未婚妻又跋扈,平日裡大是沒什麼人能讓他開心。
他從小接觸的,不是宮裡的貴婦,就是朝中權貴,這些人說來都是老虎,虎男虎女,端著架子,最難以顧及他人。
鞠清子憶起,從前她跟未婚夫一起參加商務酒會,周圍也全是虎男虎女,跟那些人聊天,能把人氣死。
她鄭重道:“侯爺,其實你並非真心喜歡民女,只不過一時心情不暢,覺得跟民女相處還算愉快,所以產生誤解罷了。”
“我真的喜歡你!”奚浚遠立刻辯駁,“從小到大,我沒有像喜歡你這樣喜歡過別人,一天見不到你,我就想著你。我母親也說了,我隨父親,其實性格是個棒子,我一定會對你實心實意的。你不是說過,棒子男最值得嫁嗎?”
嫁?怎麼就扯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棒子、老虎、雞,他究竟屬於哪一種,她都還沒搞清楚呢,他說自己是棒子就是了?
“咳——咳——”鞠清子覺得喉間像被什麼嗆著了似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侯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長擇與短擇?”
“說過的,”奚浚遠答道:“長擇就是娶妻,短擇就是偷歡。”
鞠清子道:“像侯爺這麼高貴的人,忽然喜歡上像民女這般草芥之人,一般而言都是短擇呢。”她覺得,他只是一時貪圖她帶來的快樂而已。
男人只有在短擇的時候才會降低對伴侶的要求,比如嫖客,哪裡會管妓女身材如何?有些妓女甚至長得都不算漂亮。
“我是認真想娶你!”奚浚遠焦急道:“只願白頭偕老,此生與共,怎麼就成了短擇了?”
“只娶我一個妻子嗎?”鞠清子反問。
“對。”奚浚遠篤定地答道。
“明媒正娶,做侯爺夫人?”
“對。”
鞠清子暗暗搖頭,呵,就算他願意,他父母會答應?蕭皇會同意?對司徒功而言,她都是高攀了,何況奚浚遠……那簡直比天還要高,她今後恐怕要從雲端掉下來摔死。
“民女不敢。”鞠清子鄭重道:“求侯爺饒過民女吧。”
“清子——”奚浚遠無奈地說:“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有什麼用呢?在她的定義裡,所謂愛情不過是荷爾衝動造成的浪漫幻覺,生活漫長而艱難,唯有真正伴侶價值匹配的人在一起才能白頭偕老,否則風吹一吹,就散了。
散了其實也沒關係,關鍵是散了之後,自己是否真能甘心?
他身為侯爺,天下第一美男子,多少女人傾慕。沒了她,他可以輕易找到代替品。可她呢,假如真的陷入了這場迷夢,會傷亡慘重吧?就在這種子未萌芽之前,把一切扼止住吧……其實,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民女不相信,”鞠清子仍是那句話,“請侯爺饒了民女。”
砰的一聲,她的雙膝著地,向他長跪懇求。
他怔住了,仿佛沒料到她會這樣嚴詞拒絕,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他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從來不曾向誰如此表露過愛意,從來沒有……
就像窗外飛進一隻蝴蝶,他本想捉住它,可是雙翅一桭,蝴蝶輕輕便飛走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來不及琢磨,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這蝴蝶的翅膀究竟有幾重顏色。
他只是想伸出手指觸碰它、留住它,僅此而已。
高蘭郡主坐在臥榻之上,剛剛飲下一碗寧神的湯藥,藥是延國夫人親手喂的,以示對她的歉意。
奚浚遠推開客房的門,高蘭郡主立刻抬頭望著他,他稍稍垂眸,避開她的目光。
“母親,”奚浚遠只道:“賓客已經散了,父親在門口忙著送客呢。”
“散了就好,”延國夫人道:“只願此事不要過於張揚。”
“父親已經逐一拜託今日來賀的各位大人,皇后娘娘也已發了話,想必他們回去以後不會太過議論。”
“但願吧。”延國夫人埋怨地歎道:“本來是喜事,偏偏你太任性,導致如此局面。”她瞪著兒子,眼裡滿是責備之意。
“母親若怪孩兒攪黃了生日宴,家法處置便是,”奚浚遠堅決回道:“若想說別的,兒子照樣不會聽的。”
“你——”延國夫人指著兒子,顫聲道:“郡主在此,你還要出言不遜?還嫌今日鬧得不夠大?”
高蘭郡主剛剛服了藥,心緒稍稍好些,此刻見到奚浚遠還是如此態度,不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郡主、郡主,”延國夫人連忙細聲哄道:“別理這個臭小子!一會兒我替你教訓他,一定教訓他!”
“那個狐媚子呢?”高蘭郡主忽然尖聲道:“把她叫來,我有話要當面問她!”
“誰?”延國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鞠清子!”高蘭郡主恨恨地道:“把她叫來!”
“我已經讓清子先回去了。”奚浚遠卻道:“郡主有什麼話,可以問我。”
“你……”高蘭郡主委屈地看著他,“浚遠,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何曾與那狐媚子有過瓜葛?你不過是不想成親而已,用得著編這樣的謊言嗎?”
“我沒有說謊。”奚浚遠卻篤定道:“我確實很喜歡清子,打算娶她。”
“你說什麼?”高蘭郡主幾乎從臥榻上蹦了起來,“你再說一諞!”
延國夫人連忙扶住她道,“郡主,稍安勿躁,等我來好好問一問,別著急、別著急。”
高蘭郡主淚流滿面,不甘心地坐到一旁,不斷地抽泣著。
“浚遠,”延國夫人道:“你別開玩笑了,娘親知道,你在賭氣呢。”
“娘,”奚浚遠卻道:“若我真的是在賭氣,你願意搬回家住嗎?”
“什麼?”延國夫人凝眸。
“你願意從此永離杏霖街,回來與父親和好如初嗎?”奚浚遠話中有話地問道。
“我……”延國夫人一時語塞,“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怎麼扯到為娘頭上了?”
“你不願意吧?”奚浚遠不管她的話,只道:“就算兒子如此威脅,你也不願意吧?”
“我……我……”延國夫人亂了方寸,“你這是在威脅為娘嗎?”
“你看,你都不願意離開杏霖街,兒子又怎麼能願意捨棄清子?”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將心比心,娘,你想一想,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延國夫人反駁,“娘與你袁叔叔年輕時就相識,十幾年的感情,你跟那丫頭才認得幾天啊?怎麼會一樣?”
高蘭郡主並不知道袁懷山這個人,她以為延國夫人遷居杏霖街不過是與奚老太爺鬧鬧彆扭而已,此刻她聽得一頭霧水,想插話卻又插不上。
“難道娘親與那姓袁的是日久生情?”奚浚遠反駁道:“不也是年輕時一見鍾情嗎?這跟時日長短有何關係?怎麼就不一樣了?”
“難不成你對那丫頭一見鍾情?”延國夫人惱羞成怒道:“她哪裡值得你一見鍾情?是長得美,還是身世清白?一個走街串巷、拋頭露臉的女人!”
“她自食其力,有何不可?”奚浚遠道:“她被前夫拋棄,本來就可憐,哪裡不清白了?在孩兒眼裡,她比誰都美!”
“你……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高蘭郡主顫聲道:“可她是一個騙子啊!明明,是我讓她來接近你的,她卻把我們倆都騙了!”
“什麼?”奚浚遠凝眸,“你讓她來接近我?”
“對啊,我還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呢。”高蘭郡主道:“她不是有個很新鮮的說法,什麼棒子、老虎、雞嗎?我看她替秋月和馮七勸和得不錯,就想著讓她替你我勸和勸和,誰料到她竟是個狐媚子,勾引了你!”說著,情緒一激動,高蘭郡主又大聲哭了起來。
奚浚遠沉默著,方才聽到的說詞雖有些意外,但他仍舊努力鎮靜,理清這混亂的思路。
“那丫頭看來真是有些手段。”延國夫人道:“她在我那裡也總是打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是我叫她去的。”奚浚遠道:“孩兒覺得她那套說法挺有意思,想來能勸勸母親。”
“她也收了你的銀子?”延國夫人蹙眉。
“收是收了……”
“她還真是會賺錢,一下就收了兩家的銀子!”奚浚遠還來不及辯解,延國夫人冷笑道。
“不只呢,”高蘭郡主補充道:“也是她叫我勸夫人回家的,她說,我的面子,夫人你多少會給一些。”
奚浚遠與延國夫人都不由一怔。
“呵,真是個狐媚子,”延國夫人道:“明地裡兩面討好,暗地裡鬧得家犬不寧!”
“她想辦法勸母親回家,也沒什麼不對啊?”奚浚遠依然維護鞠清子,“這本也是兒子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還幫著她說話?”延國夫人搖頭道:“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這樣的人最可怕!”
“浚遠哥哥,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高蘭郡主忍不住質問:“我一點比不上她?就算你不喜歡我,可這京中萬千女子人人對你仰慕至極,總不至於誰也比不上那個棄婦吧?”
“我喜歡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有多好。”奚遠卻答道:“天仙似的人物,我未必願意去追求,我只想要一個天天跟我在一起、能讓我心悅然的人,清子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番話,讓高蘭郡主與延國夫人皆是一怔。
“你這孩子,果然像你父親,老實巴交的。”延國夫人不由歎道。
“不,我不像父親,父親娶了母親,就像凡夫娶了天仙,他這一生的孤苦,兒子都看在眼裡。”奚浚遠卻道:“兒子就是不想步上父親後塵,所以才不願娶高高在上的天仙。”
延國夫人霎時變了臉色,無言以對。
“浚遠哥哥——”高蘭郡主依舊不死心,“我不是天仙,我也沒有高高在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像那鞠清子所說的那樣,降噗降噗,為了你,我已經快低微到塵泥裡了……”
“高蘭,”奚浚遠對她柔聲道:“你沒必要為了過好我低微到塵泥裡,我只是想要一個合適的人,她不高傲,也不低微,如此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仿佛是第一次,他這般認真地跟她說話,語氣如此溫柔、如有耐心,可字字刺耳,句問紮心,高蘭郡主依舊不明白,怎樣才算合適,她已為了他放下自尊,為何他仍不滿意?
“我不會放過鞠清子的……”她咬唇道:“若你執意喜歡她,我今生不會放過她……”
奚浚遠不由微微歎息,她所謂的低微到塵泥裡,就是如此嗎?那只是一時佯裝,稍有不滿便原形畢露,若真娶了眼前的女子,恐怕婚後會被瘋狂報復吧?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幸好有人拉了他一把,告訴他感情的真想——這個人就是鞠清子,所以他感激她,愛她。
這樣的感覺,旁人是無法明白的,他也不打算再解釋釋,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自己懂得就好。
鞠清子打開箱子,取出這些日子攢下的銀兩。京城她大概是待不下去了,她得早早收拾行李,隨時準備逃走,以免高蘭郡主找她的麻煩。想來,延國夫人也不會放過她吧?
她一邊收拾著衣服,一邊歎氣。怪只怪自己太愛多管浰事,當初若只做賣婆的營生,不攪進別人的情感糾紛,如今她還前好端端地過日子。
其實,她不太捨得京城,畢竟她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裡,假如次去到陌生的環境,累積的安全感又要煙消雲散了。
這裡,還有楚音若,好歹是她的老鄉,有事也好商量;這裡,還有他,憶起奚浚遠,不知為何,一顆心就緊張得慢了半拍,卻又有融融的暖意。
她憶起他對她表白的那一刻,說她完全無動於衷是假的,雖然她拒絕了他,但多半出於本能地自我保護,她絕不會接受他,只想遠遠逃離,可是……為何一想到他,嘴角會不自覺微笑?呵,說到底,有人愛,確實是件幸福的事,不論長擇,或者短擇。
她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某些女人會接受短擇,在她原本的概念中,短擇只是女方吃虧罷了,然而短擇能帶給人如此的快樂,誘人上癮。
冷風鑽進窗子,她打了個寒顫,她告訴自己,若沉淪於罌粟花的美麗,遲早會被傷得體無完膚,趁著現在她還能控制自己的心,她要趕快逃離。
“清子!清子!”周鞠氏敲了敲房門。
鞠清子有些內疚,她真的逃了,大概會對不起姑母,不知姑母今後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可她暫時沒有能力帶姑母一起離京,她能做的,就是儘量不給姑母再惹麻煩,或許有朝一日,等她賺了錢,再回來給姑母養老送終,她希望,終會有那一日。
“姑母。”鞠清子開了門,微微笑道:“這麼晚了,早些睡吧。”
“你在做什麼呢?”周鞠氏瞧著她一屋子的淩亂,“今日去侯府道賀,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啊。”鞠清子掩飾道。
“為何總覺得你古裡古怪的?”周鞠氏凝視著她。
“哦,這裡有些銀子,是上次侯爺沒結的款。”鞠清子將積攢的銀錠分出一半,塞到鞠氏手中。
“這麼多?”周鞠氏詫異,“我們都賣給侯爺什麼東西,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有些是侯爺賞的,看我跑腿勤快。”鞠清子敷衍道。
“哦。”周鞠氏杵在原地,似乎有些別的話想對她說,卻欲言又止。
“姑母,到底怎麼了?”鞠清子不由問道:“看你有些心神不寧的。”
“清子,實不相瞞,”周鞠氏道:“你去侯府這半日,家裡來了客人。”
“誰?”鞠清子眉心微蹙,“又是夏蓉?|
“不,這回是……是司徒功。”周鞠氏道。
“他又來幹什麼?”鞠清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司徒家的人還有完沒完?一個個死纏爛打的,簡直前世冤孽。
周鞠氏道:“他剛從隋縣回來,給你捎了些東西,還說,明天要再來看你。”
鞠清子道:“姑母可知他去隋縣做什麼?那裡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對他有意呢。”
“啊?”周鞠氏吃了一驚,“何時的事,哪家的小姐啊?”
鞠清子道:“姑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妤,怕我下半輩子孤獨,可司徒功絕非良配!他從前怎麼對我的,你都忘了?”
“可這回他分明誠心誠意……”周鞠氏一臉疑惑,“為何忽然又跟隋縣什麼的小姐扯上關係?”
“若我再次跟了他,你以為我還是正室?”鞠清子道:“當個老二或者老三就已繹不錯了,何況已有夏蓉那個妾。”
“就算做妾,也比做賣婆強啊。”周鞠氏歎道。
鞠清清子亦是歎氣,估計她費盡唇舌,也法改變姑母的想法吧?對於姑母這樣的婦人來說,找一個供養者,仿佛是女人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姑媽,”鞠清子思忖片刻,“明日勞煩你跑一趟司徒府,請司徒功到品茗軒一見吧。”
“清子,你想通了?”周鞠氏驚喜道:“這就對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其實,鞠清子是真想一走了之,然而有些事情必須處理妥當,她才能走得安心,只盼早早結束這一切,各人各得其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7:44
【第十一章 好一樁巧遇】
品茗軒的豌豆黃,是鞠清子吃過最好吃的點心,過了今日,待她離開京城恐怕再沒機會品嘗了,於是她拈起一大塊塞進嘴裡,滿口皆是這點心軟糯的味道,還有沁入心脾的甜。
“清子——”門簾打起,司徒功遲疑地走了進來,對著她過好地笑道:“姑母一給我傳話,我馬上趕來了……以為,你不肯見我呢。”
“坐吧。”鞠清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隨意。”
她依舊吃著她的豌豆黃,沉浸在美好的享受裡,一時半會兒也懶得招呼他。
“慢點,吃慢點。”司徒功瞧著她,“原來你這麼喜歡吃這兒的東西,早知道,當初應該天天帶你來的。”
“以前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鞠清子坦言道:“搬離你家後,我便病了一場,記憶模模糊糊的。”
“我聽姑母講了。”司徒功歎氣道:“或許這樣也好,你不必太傷心了。”
“夏蓉來找過我。”鞠清子忽然道。
“她?”司徒功一怔,“怎麼,她又去棧你的麻煩了?這個婆娘,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鞠清子並不理會他,只道:“她也挺可憐的,聽聞隋縣有位小姐鍾情于你?夏蓉也是有苦沒處訴,才來找我的。”
“她……真是多嘴!”司徒功不由尷尬地道:“你別聽她的……”
“所以,真有此事?”鞠清子抬眸盯著他,“那位隋縣的小姐真的想嫁給你?”
司徒功有些心虛,支吾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不過兩家做生意,有些來往罷了。”
“我問你,假如那位小姐真的想嫁給你,你是娶她為妻,還是納她為妾?”鞠清子趁機道:“你要置我於何地呢?”
“清子,你是原配……”司徒功有些手足無措,“放心,就算我娶了她,也不會虧待你的。”
“我為妻,她為妾嗎?”鞠清子挑挑眉,“她能答應?她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
“這個……”司徒功亂了方寸,“其實我也沒想清楚……”
“要不然,做平妻?”鞠清子故意道。
“平妻?”司徒功如遇救星,順著她的話道:“好,平妻好!清子,假如你不覺得委屈,平妻再好不過了。”
“就算我答應,她也同意做平妻?”鞠清子道:“別忘了,人家是黃花大閨女,而且家境富庶,你做生意大概還要倚仗她家吧?”
“我也沒倚仗她家,”司徒功強撐道:“做生贏嘛,百惠互利,有什麼倚不倚仗的……”
“功哥哥——”鞠清子想到姑母曾說從前她是這麼喚他的。
“哎!”司徒功立刻答應道。
“說句實話,”鞠清子語氣慎重地說:“你多我這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你這一生,也不可能只娶我一個妻子,何必強迫我呢?”
“清子,我從小就喜歡你,”司徒功委屈道:“你家道中落時,我也沒嫌棄過啊,還是勸服了家裡,娶你為正妻,可你……動不動就發氣,就為著我跟夏蓉那點事,成親半年了還不讓我親近,我幾時敢強迫你啊?”
他這一說,鞠清子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沒有到手的緣故,所以他才對她念念不忘,否則,哪裡會求什麼複合?
“功哥哥,我實在無心與你家中那些麻煩糾纏,什麼夏蓉,還有隋縣的小姐,說不定將來還有別的女人……想起來我就頭痛,你放過我吧,讓我自自在在的一個人過日子,可好?”
“清子,我一想到將來你可能會嫁給別人,我就受不了!”司徒功捶著胸口,“我這心裡,堵得難受!”
鞠清子暗暗冷笑,呵,果然是老虎男,自己多偶,卻想把配偶管得死死的,難怪說老虎男喜歡娶棒子女,因為棒子女會對他死心塌地。“若我發誓一輩子不嫁人呢?不再嫁給你,也不嫁給別人。”
“什麼?”司徒功一怔。
“若我一輩子不嫁人,你可否別再來找我?不要再叫姑母來勸我?”鞠清子鄭重道:“功哥哥,你放過我吧。”
“可是……”司徒功腦中一片混亂,“不嫁人?你真甘願?這會苦了你啊……”
“這樣對你也好啊,”鞠清子道:“將來不論你是娶隋縣的小姐,還是其他什麼的小姐,為妻為妾,都隨便你,根本不必在乎怎麼安置我,不好嗎?”
“我……”司徒功有些猶豫。
“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鞠清子態度變得強硬,“要麼,此刻你放我自由,要麼,你將來再想娶妻的時候,我將是個很大的障礙——你自己選吧!”
“清子……”司徒功沒有再糾纏,“我是真的捨不得你啊……但既然你如此決絕,我也不敢再強迫你了。”
他是聰明人,懂得選擇,對幹老虎男來說,家大業大才是最重要的,她不過是他萬千女人中的一個,雖有些不舍,但失去也終究沒有損失。
“功哥哥,你一言九鼎,想來不會再反悔了。”鞠清子端起桌上的杯子,“以茶代酒,我敬你。”
司徒功縱然不甘心,但話已至此,他亦無話可說,只得默默同意,仰頭將茶一飲而盡。
“說來,我還有事想求求功哥哥。”鞠清子忽然笑道。
“說吧。”司徒功低聲道。
“你也知道,最近我常常出入雅侯爺的府邸,侯爺他……似乎對我有意呢。”
“什麼?”司徒功頓時惱怒,“我早就瞧出來了!你……你說了這半天,原來是想嫁給他?”
“恰恰相反,”鞠清子道:“司徒府我都不想再回去,又怎會願意入候府?比起司徒府,侯府豈不是更麻煩?別說侯爺與高蘭郡主早訂親了,延國夫人也未必喜歡我,還有宮裡、朝裡的議論,我怎會願意受這個罪?”
司徒功連忙道:“也是,這確實是個大麻煩。”
鞠清子道:“所以我想拜託功哥哥,替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司徒功凝眉。
其實,這才是鞠清子今天找他來的真正目的,司徒功對她的糾纏,她本不必在意,反正打算遠離京城,他也再找不著她,不過她希望把一切理好,至少不能懸著奚浚遠的心……
奚浚遠,她如今唯一牽掛的人。
月老廟真的靈驗嗎?榕樹真是愛情之樹?在樹上系的紅絲姻緣帶,真的能保佑一世姻緣?
鞠清子站在樹下,微冷的風湧入衣袖,結緣的絲帶在枝葉間飄飄蕩蕩,她忽然感到非常惆悵,或許是就要離開京城了,她有些捨不得。
“清子——”奚浚遠獨自騎馬而來,老遠便看到了她,翻身下馬時,滿臉喜悅。
這樣俊美的容顏,大概她日後也不能再見了,趁著現在多看兩眼。
“我還以為你會避而不見。”奚浚遠笑道:“收到書信,我立刻就來了。”
“侯爺,”鞠清子行禮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他眉間一凝,身形微怔。
“這賣婆的行當,我怕是不會再做了。”鞠清子道:“之前侯爺吩咐我物色的東西,現怕也沒辦法交貨了。”
“不做這一行了?”奚浚遠疑惑道:“不做就不做了吧,你方才一聲道別倒嚇著我,我還以為你要遠行,再也見不著你了。”
“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再見面了。”鞠清子道:“從今以後,民女不能重抛頭露面,怕夫家不高興呢。”
“夫家?”奚浚遠瞠大眸子,“什麼夫家?你……哪兒來的夫家?|
“我家相公,司徒功,”鞠清子道:“侯爺也見過的。”
“司徒功?”奚浚遠錯愕,“你不是……不願意回到他身邊去嗎?他和那個小妾三番兩次糾纏你,你對此厭惡不已,不是嗎?”
“民女已經想通了。”鞠清子直視著他道:“畢竟再嫁難遇良人,好歹司徒功與我青梅竹馬一併長大,知根知底,從前也怪我太任性,他其實待我不錯。”
“他那個小妾呢?”奚浚遠問道:“你不介意?”
鞠清子道:“大戶人家總有個三妻四妾的,從前,是我太小氣了。”
“你怎麼忽然……”這顛倒的態度,讓奚浚遠難以置信,“你不是說自己是棒子女嗎,怎麼能忍受夫君還有別的女人?”
“如今民女真覺得無所謂了。”鞠清子道:“其實居家過日子,多一個小妾,也多一個幫手,日後若沒有生養,小妾的孩子也可以當自己的孩子。”
“你該不會……”奚浚遠懷疑地道:“是故意為了避開我,才這樣說的吧?”
呵,他倒也不笨,但鞠清子有備而來,自然也備好了說詞。“侯爺你看,我家相公今日也來了。”她指了指廟門口的解簽處,司徒功果然站在那裡。
她求司徒功辦的事,就是此事,幫她欺騙奚浚遠。
“從前,我與相公在此結過紅絲姻緣帶。”鞠清子仰頭看著樹間,“今日打算再結一條,再續前緣。”
“你捎信叫我來,就為了說這個?”奚浚遠抿唇道:“這才蹊蹺,像是故意做戲給我看。”
“民女只是覺得,那日侯爺對民女的一番話該有所回復才對。”鞠清子道:“今日確實是故意帶我家相公來此,為著給侯爺一個明確的答覆。”
“他從前如何待你的,你真不介意了?”奚浚遠焦急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轍,又換來一紙休書?”
“從前的事,民女漸漸記起了一些。”鞠清子低下頭道:“當初是民女賭氣在先,強迫相公寫下那封休書的,並非他情願。”
“怎麼可能?”奚浚遠覺得不可思議,“你真的記清了?是他說的嗎,他在騙你吧?”
“侯爺,”鞠清子抬頭與他四目相觸,“侯爺對民女也算有幾分瞭解,憑著民女的性子,我若不願意的事,別人能強迫嗎?”
他身形一僵,一時間得他無言以對。
“民女是真心想回到相公身邊,即便刀山火海,亦無怨無悔。”鞠清子道:“侯爺,雖然你是出於一番好意,但也別再勸了。”
奚浚遠還想說什麼,卻喉中阻塞,滿懷希望而來,此刻卻無比絕望。他低聲道:“清子,你真的還喜歡他嗎?”
“別忘了,我是棒子女,”她答道:“一生只愛一個人。”
他的眉心忽然湧起痛楚之色,仿佛白晝的強光突遇陰霾,揮之不散。
其實,她的理論,只對他說了一半,棒子並非一生只愛一個人,比如她,從前愛著她在現代的未婚夫,可現在,心裡卻全部都是眼前的他。
棒子專情,正因為如此,當一段感情瀕臨絕境,便會毅然斬斷情絲。她的許多讀者都曾□過她,棒子是否不會離婚?她都口答“不,如果棒子發現自己的婚姻走不下去了,會馬上離婚,而不會像老虎或者雞那樣,腳踏兩條船”,所以,棒子的感情是最純粹的,也是最實際的。
假如奚浚遠真是棒子,她便不擔心他了,或許他會為了她痛苦一時,但絕不會一世,因為當棒子 現自己愛慕的物件“不可得”時,他就會放棄。
剛才,她在他面前展示了最大的“不可得”,告訴他自己另有伴侶,他定會知難而退。
假如,他知難而不退,那麼他就肯定不是棒子,而是老虎,或者雞。
多偶的男人才不會管你可不可得,反正他們追求女人的方式就是廣撒網,逮著一個算一個,逮不著他們也有別的女人,不必付出成本代價,也沒什麼損失。
而棒子是實心實意追求一個人,付出自己現階段的所有,因此當他發現“不可得”的時候,他會撤退。
此時出刻,她希望浚遠自難而退,但願她的判斷準確——
從前,每當讀者問到“怎麼樣才能得到幸福的愛情”,鞠倩倩總回答“別看羅曼史”。
她所推崇的進化心理學,一切以基因為出發點,戀愛、結婚是為了延續自己的基因,換句話說,她堅信人類的本質是自私的,愛情只是為了自己,但羅曼史裡往往寫的是犧牲,因為愛對方,不顧自己的利益。
假如相信了羅曼史,那人就忽了人類的自私本性,當與伴侶發生爭執的時候,就會非常憤怒,覺得他不愛你。
其實,他仍然愛你啊,只不過,他肯定更愛他自己。
所以要認清這一點、接受這一點,才能真正和睦地與對方相處,不會作他為你犧牲的白日夢,心態才能真正的平和。而當你不索取、不無理取鬧的時候,你的伴侶反而會敬重你,所謂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如此,兩性關係才會得到真正的和諧。
鞠清子拒絕奚浚遠,正因為如,他若跟她在一起,勢必會做出巨大的犧牲,而人性本質自私,越是犧牲,他對她的怨念就多一分,天長日久,愛會變成憎……
坐在船頭,河面上涼風四起,她雖然穿著棉襖,但依舊瑟瑟發抖。
離開京城已經大半日了,這個時候姑母應該已經發現她失蹤了吧?大概牽掛她的人,如今也剩姑母了。這一刻,她內心累積的安全感片甲不留,又恢復到她墮入這混亂時空的最初日子,無比倉皇。
滿是薄霧的天氣,陽光微弱,隱約只看到岸邊的蘆花,稀稀疏疏的。
“這位娘子,前面是隋縣。”船夫對她道:“今夜我們這條船要停靠在隋縣,你大可上岸去走走。”
她本來也沒有目的地,只想南下便好,去一個暖和點兒的地方,如此且行且停,倒也愜意,就問:“那我今晚就在縣城找個客棧住了,請問明兒什麼時候開船呢?”
“巳時一刻。”船夫答道。
說話間,船已停靠在碼頭,鞠清子收拾了包袱,便跟著人潮往前走去。
隋縣算是京城附近一個大縣,從商者雲集在此,十分富庶。
已至黃昏,鞠清子急需個地方落,她抬眼看到一間客棧,環境還算整潔,便匆匆邁了進去。
“這位娘子,打尖還是住店?”櫃檯後坐著一位老闆娘,熱情招呼道。
“住店,”鞠清清子答道:“不過,先要幾個小菜填填肚子。”
“你是從京城來的?”老闆娘笑道:“放心,我們這裡的菜色,絕不比京城差。”
“那就清炒兩個小菜,再要一盅湯吧。”她瞧著老闆娘是個精明人,想來不必細說,也能把招菜給她端上來。
“好,我就這吩咐廚下去做!”老闆娘答道。
鞠清子抬眸之中,卻見老闆娘手裡拿著一本像是《周易》一類的書,這讓她十分好奇。“怎麼,老闆娘對風水八字之類也有研究?”鞠清子不由問道。
老闆娘道:“哦,我閑著沒事,也幫這縣上的人家算算,談不上有多大研究,不過在我們這裡也夠用了。”
這麼說來,這老闆娘不只開店還兼算命?呵,生意做得挺廣啊。
鞠清子飲了一口熱茶,饒有興趣地與對方閒聊,“在京城算命的太多是先生,鮮有女子。”
“其實啊,我不過是替人算算姻緣。”老闆娘道:“比如這裡哪家姑娘要出閣,就替她與未來的姑爺合合八字,如此而已,跟京城的先生可差得遠呢。”
她這麼一說,鞠清子也就明瞭,想來,算得准不准倒在其次,姑娘家大半是來找她聊私房話的,傾訴一下婚前的苦惱,或者對婚姻的恐懼,藉著算命的由頭,緩解的卻是人心。
“老闆娘——”忽然,門外有人喚道。
“喲,是墨玉啊。”那老闆娘立刻招呼道,看起來對方是相熟的客人。
這墨玉一副丫鬟的打扮,不過周身服飾倒很得體,就算是丫鬟,也應該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只聽墨玉壓低了聲音,“我家小姐來了,店裡可方便嗎?”
“今日沒什麼客人,就一個小娘子,剛從京城來。”老闆娘笑道:“請你家小姐進來吧,別怕。”
墨玉點點頭,又看了鞠清子一眼,確定四周無礙,這才轉身出去,扶進來一位纖纖弱弱的美人。
老闆娘連忙迎去,“黃小姐,快,快請坐,日暮風寒,可別著涼了。”說著,她合上了店鋪的大門,四周頓時暖和了許多,她又慇勤招呼,“我叫夥計去生炭火,再煮碗薑糖湯圓,待會兒咱們坐下慢慢聊。”
一時間,夥計忙進忙出,沒一會兒,東西便齊備了,鞠清子的菜也端上來了,她一邊動著筷子,一邊偷聽鄰桌的動靜。
老闆娘道:“黃小姐,你的八字我已經替你合過了,怎麼說呢……有好也有不好。”
“這麼說,不算太合?”那黃小姐緊張道。
“我呢,實話實說,是有些犯沖。”老闆娘道:“別的還在其次,卻見有一道血光之災的跡象,這倒讓我迷惑了。”
“血光之災?”黃小姐與她的丫鬟不由瞠目結舌。
“怕不是算錯了吧?”墨玉連忙道:“我們未來的姑爺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家裡開錢莊的,哪裡會惹上什麼血光之災?”
“這紫微鬥數上說,與他的生意無關,終歸是家宅不寧的緣故。”老闆娘道。
“家宅不寧?”黃小姐凝眸。
“他家裡還有什麼人呢?”老闆娘問道。
黃小姐與墨玉面面相覷,猶豫了好一陣子,方道:“實不相瞞,他原娶過一個娘子,後來休了妻,我總擔心這裡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
鞠清子心中一緊——她們說的,該不會是司徒功吧?
這裡是隋縣,眼前這位小像像是富賈之女,而司徒功家在京城,又是開錢莊的,也有一個被休的前妻……假若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老闆娘一臉難以置信,“黃小姐,恕我直言,黃家也是咱們隋縣首富,小姐要嫁什麼樣的人不成?對方縱然是京城的人子,可家裡不清不楚的,如何嫁得?”
鞠清子覺得這位老闆娘也是個熱心人,一般幫人算命,都會說些好聽的,拿了錢便成,可她竟敢道出其中利害,想來很有良心。
“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家都是做生意的,門第相當。”黃小姐咬唇道:“他為人也甚是大方,待我很不錯,除了有個前妻之外也沒什麼錯處,男人妻四妾是正常的,何況一個前妻?”
“話雖如此,可他休妻的理由是什麼?”老闆娘苦口婆心地道:“黃小姐,你終歸要打聽清楚啊,男人若待前妻不好,十之八九會同樣待你。”
“想來,是他前妻不妥吧。”墨玉幫腔道:“我看司徒公子挺好的。”
鞠清子聽到這裡,一顆心都快跳出來,果然,她猜的沒錯,她們此刻議論的便是她的前夫司徒功,而她,就是那個讓人猜來猜去的前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8:29
【第十二章 沒搭上船的原因】
鞠清子覺得她不能傻坐著讓別人議論自己,她得說些什麼,就算不為澄清,就是一念之仁,也該讓這位黃小姐知曉往事。
“其實,未必要合什麼八字。”鎮定片刻,她忽然插話道。
店內諸人皆是一怔,好半晌才發現是鞠清子在說話。
“各位,請勿見怪,”鞠清子起身施禮,道:“小女子並非故意偷聽,只是這裡就在座幾個人,忍不住多了嘴,盼黃小姐原諒。”
“這位小娘子就是剛才我提過從京城來的那位。”老闆娘一時尷尬,幫忙解釋道:“黃小姐,我本以為她顧著吃飯,不會留意我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聽了就聽了。”那黃小姐道:“討論終身大事而已,又不是見不得人。”
“黃小姐海涵。”鞠清子微笑道:“其實,我這裡倒有一個法子,不必合八字,也可知對方為人。”
“哦?”此話一出,諸人又是驚訝。
“不必合八字?”老闆娘有些不服氣,“小娘子,怎麼看著你像是來搶我生意的?”
“怎麼敢呢,”鞠清子連忙道:“不過是方才聽到老闆娘直言,心裡欽佩,想替老闆娘補充一二罷了。”
“不合八字,又如何能推斷出對方為人?”老闆娘疑惑道:“你都沒見過對方,難不成是活神仙?”
“黃小姐只要三個問題即可。”鞠清子道。
“三個問題?”黃小姐凝眉疑惑。
“對,我這裡有三個問題。”鞠清子道:“日後黃小姐見了未來夫婿,可照著問他,若他答對了,便是能託付終身的人。”
“什麼問題?”不只黃小姐,就連老闆娘和墨玉,都來了興趣。
“第一,他家的田宅可否作為聘禮,全部歸你所有?”鞠清子道。
“歸我?”黃小姐詫異,“不不不,我家有自己的田宅,我不必貪圖他家什麼。”
鞠清子道:“黃小姐,你這樣想便是錯了。”
“錯了?墨玉道:“我家小姐不圖男人錢財,只在乎兩情相悅,這也錯了?”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的投入,往往代表了你在他心中的真正地位。”鞠清子道:“比如,他會把全部財產都給一個煙花女子嗎?就算煙花女子再美,就算他們之間有多少露水情緣,他終究不會為了她傾家蕩產吧?”
“似乎……的確如此。”黃小姐思忖片刻,道:“聽聞他家裡有一個小妾,原就是煙花女子,可那女子贖身的錢都還是自己攢的呢,他前妻走了半年,他也沒把那小妾扶正,可見那小妾確實沒什麼地位。”
“若他回答,願意把田宅都歸入黃小姐名下呢?”老闆娘在一旁問道道:“男人在求娶女人的時候,什麼甜言蜜語說不出來?這答案不一定可信。”
“對啊,那是花言巧語,信不得。”鞠清清子道。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究竟怎樣才能確定他是真的對我好的呢?”黃小姐急著問。
“若他說,願意拿出一半家財作為禮,那這個人還是可信的。”鞠清子答道:“畢竟他家大業大,一半財產已很可觀了,也能證明妻子在心中的份量。”
諸人沉默一陣,皆紛紛點頭。
黃小姐道:“沒錯,一半家財,說明把我當做這家中的‘一半’,確實有誠意了。”
“第二個問題呢?”老闆娘迫不及待地道:“是什麼?”
“假如,你生產之際遇到難產,他會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鞠清子道。
這個答案再明不過,四周一時間鴉雀無聲。
“新姑爺也不至於傻到說只保孩子吧?”老闆娘道:“還是那句話,成親前,男人都會甜言蜜語的。”
“要仔細察他回答時的神色。”鞠清子補充道:“若他脫口而出,保大人,那說明他心裡沒有雜念,若他眉間有猶豫,說話慢了半拍,那就不可信了。”
“神色?”黃小姐仿佛有些明白了,“我會留意的。”
“第三個問題,”鞠清子道:“你和他母親同時掉進了水裡,他會先救誰?”
呵,這個問題其實再可笑不過,估計在現代,男人都被問順了。
“先救誰或者不救誰,都不對吧?”老闆娘道。
“其實,答案有各種。”鞠清子道:“這一題,主要看他如何處理婆媳關係,若他的回答既維護了母親,又讓你聽得入耳,那說明這個男人有耐心、也有能力處理幫你處理好婆媳關係。”
“我懂了,其實不在於他如何回答,而在於他的回答是否入情入理。”黃小姐道。
“這三個問題涉及家產、子嗣、婆媳,也就是婚後最棘手的問題,若都能答得入情入理,那就是值得嫁的好男人。”鞠清清子點頭道。
“小娘子,你真厲害!”老闆娘在一旁拍手叫,“這些你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我在這縣上,南來北往的客人也算得多了,還從沒聽過像你這樣新鮮的說法呢。”
呵呵,她從前可是有名的情感專家,粉絲無數呢。鞠清子敷衍道:“也是從前有位婆婆教我的。”
“小娘子,你貴姓?是做什麼營生的?”黃小姐問道:“今日你替我解了惑,我得報答你才是。”
“不不不,我一時多了幾句嘴,若真能解了你的疑惑,也算我的造化,談何報答?”鞠清子連忙擺手道。
“那……”黃小姐道:“這樣吧,你今日住店的錢都記在我帳上,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跟老闆娘說,在這裡住多久都成!”
“我明日就南下了。”鞠清子笑道:“我有錢,真的,黃小姐真不必客氣。”
一旁的老闆娘道:“小娘子,我給你按排一間上房吧,你今日這些說法,我聽著有趣,就算我給你的回贈,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鞠清子為難道。
“銀子呢,你就按普通的價錢給,不給也成。”老闆娘道:“反正那間上房空著也是空著,今天不會再有別的客人了。”
鞠清子只覺得盛情難卻,唯有接受這一片好意。其實還有好多話她想對黃小姐說呢,比如,她這個司徒功的前妻並非傳言中那般不堪的人,不過,都暫且忍住了。
她希望黃小姐能通過這三個問題,看看司徒功是否值得託付終身,人品好壞其實與婚姻無關,好人,未必能給你好的婚姻,司徒功也並非十惡不赦的惡魔,但能不能當一個好丈夫,則未必。
從前的她與司徒功究竟是如何相處的,她無從知曉,也許是司徒功的錯,也許是她自己的錯,若當年的鞠清子知曉這三個□題,事先考慮一番,大概現在的境況會好得多。
鞠清子有時會責怪自己把婚姻看得太過功利、太自私,然而現實一點,能阻止自己墮入可怕的深淵,那就寧可不要太過浪漫吧。
船呢?她昨日搭乘的船呢?
鞠清子望著空空蕩蕩的碼頭,有些發怔,現在是巳時,應該沒錯吧?
“大叔,請問昨夜停靠在這裡的那艘大船呢?”鞠清清子連忙問一旁的漁夫道。
“哦,南下的那艘吧?”漁去道:“辰時就開走了。”
“辰時?”鞠清子詫異,“不會吧,船家明對我說巳時一刻才開船的啊!”
“或許你聽錯了吧。”漁夫道。
糟糕,船開走了,她怎麼辦呢?鞠清子問道:“請問還有別的南下的船嗎?”
“這兩天北上的比較多,南下的倒少。”漁夫道:“小娘子,你大概要等了。”
等多久?這個朝代可以提前訂票嗎?去哪兒訌呢?她沒出過遠門,真的不太懂……唯今之計,只有先回昨日的客棧,去問老闆娘打聽打聽了。
鞠清子失落地背著包袱往回走,老闆娘聽了她的遭遇,也意外地道:“據我所知,船家一般都挺講信用的,怎麼會提前把船開走呢?”
“大概有什麼急事吧?”鞠清子道:“不知下一艘南下的船,什麼時候才會有?”
“你在碼頭上若沒看見,那今天就肯定沒有了。”老娘答道:“我們縣裡是這樣的,京城來的船呢,一般晚上到,會停一夜,若想南下,得早上去搭笠。”
“我在碼頭等了大半個時辰都沒看到。”鞠清子有些焦急,“所以,今天是走不成了?”
“不要緊,今晚依舊住我這兒。”老闆娘笑道:“還是昨天那間上房,不收你錢。”
“不不不,這太不好意思了,我一定要付錢的!”鞠清子忙道。
“老闆娘!”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鞠清子身形一僵,只覺得這聲音無比熟悉。
“老闆娘,我要住店!”門外走進一個男子,披著白色大氅,全身皆是晨霧的寒氣。
鞠清子回眸望去,那人映入她的瞳中,視線卻有些模糊。
為何這人長得這麼像奚浚遠?是她的白日夢嗎?
不,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為何……連聲音都這麼相似?
“我們這裡有上房和普通房。”老闆娘笑道:“敢問公子想住哪一種?”
“這位娘子住哪一種,我就住哪一種。”對方答道。
“啊?”老闆娘瞧瞧鞠清子,仿佛覺察到有什麼不太對勁,當即道:“這位小娘子住的是上房。”
“我住她隔壁就好。”
鞠清子心中滿是震撼,並非她的幻覺,竟真的是他,奚浚遠!
那張俊美的容顏此刻笑得意味深長,這樣熟悉的表情,除了他還會有誰?此處並非京城,緣何會與他巧遇?他在跟蹤她嗎?他見到她,沒有半分意外,還一臉鎮定的神色,仿佛這次邂逅是個早已安排好的局。
“怎麼?”老闆娘道:“兩位元認識?”
“不……”鞠清子脫口道:“不認識!”
“鞠娘子說不認識,那我們就當不認識吧。”奚浚遠卻笑道:“總之,安排我住在她隔壁就成。”
“我住最最普通的房間。”鞠清子急道:“侯——侯公子,你貴重之軀,在我隔壁,會住不慣的。”
“沒什麼慣不慣的,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溪浚遠卻依舊笑道:“老闆,也給我一間和她一樣的房間。”
“兩位元看來是認識吧?”老闆娘極會察言觀色,“鞠娘子,你說該怎樣就怎樣,我聽你的。”
鞠清子思忖片刻,道:“老闆娘,也不能讓你的生意少賺了,這樣吧,就讓他住上房好了。”其實她不想當著別人的面與奚浚遠糾纏的,有什麼話,得單獨跟他說。
“好,那我就安排他住上房。”老闆娘再度問道:“在你隔壁,真不介意?”
“隔壁就隔壁。”鞠清子道:“反正我也不會久住,明兒找到船,便離開此地。”
奚浚遠卻笑咪咪地道:“既然是隔壁,鞠娘子就給我帶跟路吧,老闆娘也挺忙的,你領我上去便是。”
“好,走吧。”鞠清子無奈道。
奚浚遠付了一大錠銀子,便隨她上樓去,二樓幾間上房一字排開,除了鞠清子這間,也沒有別的客人。
“侯爺想住左邊,還是右邊?”鞠清子問道。
“左邊是靠南嗎?”奚浚遠道:“就左邊吧,暖和些。”
鞠清子替他打開房門,反正她已在此地住過一晚,房間的佈置也是一樣的,她熟門熟路。
“這房間挺清雅啊,”奚浚遠贊道:“看不出來,這縣裡還有這樣的客棧。”
“老闆娘不是俗人,她置辦的房間,當然也不會太差。”鞠清子道。
奚浚遠道:“隋縣風景不錯,可以在這兒多住幾天。”
“侯爺京中無事嗎?”鞠清子疑惑道:“還以為侯爺來隋縣是替皇上辦什麼差事呢。”
他獨自一人忽然來此陌生之地,總感覺他此行十分神秘。
奚浚遠答道:“我就是閑著無聊,出門散散心而已,待在家裡,母親總是嘮叨,聽得煩。”
鞠清子大概能猜到延國夫人是為了什麼事而嘮叨,因此也不好說什麼。
“既然隋縣這麼好,咱們就在這裡多玩幾日,明兒我去打聽打聽附近有什麼風景名勝。”奚浚遠提議道。
咱們?鞠清子連忙道:“侯爺,民女明日就要南下了。”
“南下?”奚浚遠卻道:“不是沒船嗎?”
咦,他怎麼知道她沒船可搭?鞠清子疑惑問道:“侯爺也是乘船來的?”不對啊,老闆娘說,京城來的船一般傍晚才到。
“我騎馬來的。”奚浚遠道:“賓士了半宿,辰時便到了,在碼頭上吹了吹風。”
“碼頭?”鞠清子一驚,“侯爺今晨也在碼頭?”
“對啊,”他笑道:“遇到一個船家說要南下,我給了他銀子,叫他早點開船,別等到什麼巳時一刻了。”
“什麼?!”鞠清清子瞠目。他……難道他故意打發船家走,是因知道她要搭那條船嗎?
“這幾天呢,也不會再有船南下了,所以,你只能陪我在隋縣玩幾天。”奚浚遠道。
天啊,他還真是有錢有勢,三兩下就搞定了所有的船家,把她困在此地了?
“對了,你到隋縣來,又是為了什麼?”浚遠忽然問道。
“我……”鞠清子一時語塞。
“你不是該跟你家相公在一起嗎?”奚浚遠瞧著她,“怎麼獨自跑到這裡來了?那日,你該不會是騙我吧?”
“怎麼會?”鞠清子道:“民女怎麼敢騙侯爺。”
“昨日你姑母來找我,說你失蹤了。”奚浚遠道:“我便派人到處查訪,終於得知你乘船南下。”
所以,他就快馬加鞭趕來了?她以為自己出行能瞞天過海,沒想到這麼快就露了行蹤。鞠清子頗為懊惱。
“我猜測,其實你跟你家相公並沒有和好吧?”奚浚遠道:“否則你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我真的……我只是……”鞠清子發現自己語無倫次,“我只是想到隋縣來看看……”
“哦?這裡有什麼特別的,值得你特意來此?”奚浚遠追問道。
“這裡……”她腦中靈機一動,道“這裡有位黃家小姐……我想見一見。”
謝天謝地,雖然只是巧合,好歹也給了她藉口。
“黃家小姐?”奚浚遠凝眸,“誰?”
“是這縣上首富之女。”鞠清子道:“她對我家相公……似乎有些好感,我不太放心,所以來瞧瞧。”
“怎麼,司徒功又找了個女人?”奚浚遠嗤之以鼻,“我說了吧,他靠不住!”
“沒有,是那位黃小姐垂青于他,”鞠清子道:“他都沒答應呢。”
“你家司徒功幾時變成香餑餑了?隋縣首富的女兒會垂青于他?”奚浚遠一臉不相信,“他是長得俊呢,還是嘴甜呢?”
“他……也算有錢吧,與黃家有些生意上的來往,門當戶對。”鞠清子道。
“黃家會圖他那點錢?”奚遠搖頭笑道:“敢問那位黃小姐若進了他家的門,是為妻,還是做妾啊?”
“這個嘛……”鞠清子一時結巴。
“你是妻,她是妾?”奚浚遠道:“當我三歲小孩子哄?”
“平妻,”鞠清子連忙道:“功哥哥說他不會委屈我的,到時黃小姐將為平妻。”
“黃家小姐會答應當平妻?”奚浚遠道:“怎麼聽就怎麼荒唐!黃家首富的女兒,又是黃花大閨女第一次成親,會跟你平起平坐?”
“我是原配!”鞠清子道:“讓她進門已經大度了,怎麼我就得矮她一頭了?”
“你不是常說什麼伴侶價值嗎?”奚浚遠道:“你的價值這麼低,哪比得上人家?”
鞠清子真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教他太多理論,現在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打得她措手不及。“總之,我在隋縣真有事要做,侯爺,我真沒騙你。”
“你方才還說明天要南下呢。”奚浚遠指出她話中的漏洞。
“我……我這不是怕丟臉嗎?”鞠清子敷衍道:“大老遠的,巴巴地上這隋縣來,就為了見一見那位黃小姐,真怕侯爺你笑話我。”
“那麼,你打算如何見她呢?”奚浚遠笑道:“人家首富的千金,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鞠清子對他一笑,“還真別說,昨晚我就見著了。”
“見著了?”奚浚遠一愣。
鞠清子道:“對啊,她跟這兒的老闆娘很熟,昨兒正好到這店裡來了,我趁機她與攀談了一會兒,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奚浚遠驚訝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鞠清子道:“別忘了,高蘭郡主,還有令堂延國夫人都對我一見如故。”
奚浚遠忍不住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有這個本事。”
鞠清子趁機道:“侯爺,我知道你來尋我是因為擔心我,如今我已言明原因,你也可以放心了,此處簡陋,侯爺還是儘快回京吧。”
“怎麼覺得你著趕我走似的?”奚浚遠狐疑。
鞠清子道:“我……我怕姑母擔心,出來前也沒仔細跟她講講,侯爺早點回去,也可轉告我姑母緣由,讓她放心啊。”
“無妨,我可捎信回去。”奚浚遠卻不上當,“反正我人已經來了,就在這裡多待幾天唄,快馬加鞭勞累了一夜,好歹要先歇歇。”
他將大氅一甩,逕自往臥□上一躺,蹺起二郎腿。
“去,知會老闆娘,給我端些熱飯熱菜上來。”奚浚遠故意打了個呵欠,“本侯餓了。”
他也太會使喚人了吧?鞠清子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不過,誰叫她不敢違逆他呢?也許,並非怕他……只是可憐他奔波了一夜,為她操了心,她投桃報李而已。
鞠清子發現,每次見到他,心中那種空落落的不安全感頓時就蕩然無存,一瞬間一顆心暖融融的,變得踏實不少。
他不必說什麼,只要坐在那裡,便像月華一般給她皎靜清寧,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他,喜歡跟他在一起……就算下定決心離開,可他一出現,她就萬般不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8:35
【第十三章 三個問題】
“老闆娘,侯……那位侯公子說是餓了,想吃小菜。”鞠清子叮囑道:“他口味挑剔,又一夜未眠,菜色要儘量做得精緻一些。”
“看來,小娘子與那位公子是舊識了?”老闆娘笑道:“他這般纏著你,想必對你有意吧?”
這話說得太直接,鞠清子當場愣住。
“別不好意思,”老闆娘道:“姊姊我呢,說話也不喜歡拐彎抹角,這店裡人來人往,男女之事我見得多了。妹妹,聽我一句,若真是兩情相悅,就別幹耗著,誤了終身可會後悔的。”
“老闆娘……”鞠清子不由垂下睢去,“你也瞧見了,他衣著談吐皆不凡,而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
“有什麼關係?”老闆娘道:“那三個問題,你也問問他啊,家產、子、婆媳,看看他會如何回答,若答得妥當,便無礙了啊。”
鞠清子苦笑,若他只是一般富家子弟,或許她會試一試,但他貴為侯爺,她的情敵又是高蘭郡主,再加上延國夫人……實在不敢,要怪只怪她過於現實,而且性格懦弱。
“老闆娘——”兩人說話間,墨玉匆匆而來。
老闆娘轉頭看去,問道:“黑玉,有事?”
“我來找這位小娘子,”墨玉喘了一口氣,道:“小娘子,還好你沒有走,我家小姐想請你到府裡做客呢。”
“我?”鞠清子不由吃驚。
“明日就去,可好?”墨玉的語氣懇切。
“黃不姐為何要請我?”鞠清子很是不解。
墨玉道:“實不相瞞,我家那位未來的姑爺明會到隋縣來,小姐希望小娘子你能幫她去看一看……”
什麼?司徒功要來隋縣嗎?鞠清子連忙拒絕道:“那怎麼方便?我一個外人去看你家姑爺,不合適吧?”
墨玉皺了眉,懇求道:“小姐就希望小娘子能在旁邊踣著,聽聽姑爺怎麼回答那三個問題,小姐怕自己的判斷不准。”
問題在於,她一見到司徒功,豈不露餡了?鞠清子依然搖頭,“我以什麼身份作陪呢?不合適,真的不太合適——”
“不論什麼身份,就說是遠房的表姊妹?”墨玉道:“小娘子放心,事後我家小姐不會虧待你的,你獨自南下,想來也很需要盤纏,這裡是我們家小姐的一點小小心意。”
墨玉遞出一包銀兩,沉甸甸的,至少有上百兩。
“不不不,”鞠清子擺手道:“我不能……真的不能……”
“啊,有什麼不能的?”一旁的老闆娘道:“妹妹,你就去看看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這銀子,我替你收下了!”
說話間,老闆娘已經將銀兩接在手裡,鞠清子阻止不及。
墨玉笑道:“那就說定了,小娘子,明兒我來接你。”
鞠清子還沒回窖,她已轉身出門,興高?烈地去了,鞠清子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老闆娘拍拍她的肩膀道:“怕什麼呢?有銀子不賺,你傻啊?”
“我只是……怕麻煩而已。”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
“拿著。”老闆娘把銀子塞給她,“出門在外,最要緊的是這個,你就去黃府看看唄,別畏生。”
鞠清子勉強地笑了笑,等到飯菜準備好,便端往樓上去了。
奚浚遠大概是睡著了,房間裡靜悄悄的,鞠清子推門而入,輕輕地將飯擱在桌上,果然見到他合著眼,呼吸有些沉。
他竟沒蓋被子,就這般和衣躺著,不怕著涼嗎?
鞠清子連忙將門窗關好,不讓風透進來,又鋪開暖被,悄然覆到他身上。
忽然間,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雙眸微微睜開,淺笑地看著她。
“侯爺,你醒了?”鞠清子一驚。
“好冷。”他道。
“冷嗎?”她有些擔心,“看你就這麼躺著,別著涼了。”
鞠清子連忙道:“對了,我端了熱湯上來,快喝幾口!”
誰知他伸臂一攬,突然將她攏入懷中,她被嚇了一跳,猛地掙扎,卻被他牢牢地困著,無法脫身。
鞠清子急道:“侯爺……鬆手……鬆手……”
“我覺得冷,”他像抱著一個絨毛玩具似的緊緊抱著她,笑道:“這樣暖和些。”
“蓋被子……”鞠清子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蓋了被子就不冷了……”
“被子還要焐熱呢,”他道:“現成有個暖和的,為什麼不要?”
他還真把她當暖爐了?鞠清子好氣又好笑,幸虧方才將門關了,否則這曖昧的一幕若被誰瞧著,還怎麼活。
生平第一次倚在他懷中,她發現自己竟有些意亂情迷,他的身上散發出清雅的香味,仿佛晨曦蘭草,但又沒那嬌柔,說不出的好聞,若說是她暖著他,不如說是他暖著她,畢竟他身形高大,足以包覆著她,像蠶結的繭。
她聽見他的心跳聲,這麼近,就在她的耳邊,而她自己胸中也是怦怦直跳,像兩顆星撞擊在一起一般,她能感受到明亮的火焰在跳躍。
“別動。”他低聲道:“就這樣待一會兒,別動。”
語氣裡滿是懇求的意味,讓她頓時心軟了,不捨得再推開他,就這樣乖巧地蜷縮著。
反正就一會兒,暫時讓她忘卻一切,沉淪於片刻的享受吧。
就算是毒品、迷藥,吞就吞下了,這一刻,她不後悔,她甚少被感性打敗,一直以為自己非常理智,但她畢竟也是血肉之軀,是凡人而已,心防沒那麼牢固,終歸會有受不了誘惑的時候,這就是所謂短擇的快樂吧?
可惜,這麼短,短到只能在他懷裡停留一刻……
“黃小姐邀請我到她府上做客呢。”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道出自己的煩惱。
“她果然你一見如故啊。”奚浚遠啞聲笑道:“比如高蘭,還有我娘,從前也喜歡邀你去她們府上做客。”
“可是……明天司徒功會來。”她答道。
“我此刻將他的妻子摟在懷裡,算不算十惡不赦?”奚浚遠故意問道。
“該浸豬籠了!”鞠清子瞪了他一眼。
他哈哈大笑,將她摟得更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對我完全不在意。”他這得意洋洋的樣子,讓鞠清子真想揍他一拳。
“司徒功來了正好。”奚浚遠又道:“明兒我跟你一塊去黃府,索性跟司徒功說清楚,以後他前妻歸我,他愛娶誰就另娶誰去!”
“別開玩笑!”鞠清子拚命撐起身子。
“怎麼,你不喜歡我啊?”奚浚遠撩起她的頭髮,“若說從前我還不太自信,但此刻我能確信——你是在意我的。”
鞠清子的腦中此刻亂哄哄的,被他這麼一挑逗,什麼矜持都忘了,不行……不行,若頭腦一熱就此答應了他,她豈不是白折騰了?終於,她決定測試一下他,“侯爺,我能問你三個問題嗎?”
也不知從前為何沒給他做過測試,仿佛心裡有些害怕,萬一結果不如人意,她會很難過?畢竟,在她的想像中,他是那麼美好。
但此刻,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否值得託付終身。
或許因為這一刻,她有一刹那,想嘗試跟他在一起……
她曾說過,希望他永遠不要來找她,當她故意表明自己要和前夫複合時,他懂得知難而退,才是真正老實的棒子男,因為棒子會傾盡所有追求一個女子,不可能付出超越自己承受能力的代價,此外的,就是多偶的老虎或者雞了。
她不希望他是老虎或雞,但說實話,當她看到他出現在此地,發現他對她鍥而不捨時,她竟有些高興,亦有滿滿的感動。
好奇怪的情緒,就像感生與理性在角鬥,明明這是與她的理論相違背的事……
她想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所以,必須使出殺手鐧。
“什麼問題?”奚浚遠問道。
鞠清子慢慢地道:“假如有三個女子都想做你的妻子,但你只能娶一個,聽我的描述,你選一選,究竟要娶那一個——”
“我選跟你最像的那個。”他聽也沒聽,就俐落地答道。
“不要花言巧語,”鞠清子抿唇,“必須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只要她高興,他願意陪她玩這個遊戲,他認真地道:“你說。”
鞠清子開始講述,“第一個女子,她身世清白,性格溫柔,待你專情無比,她還很勤快,女紅了得,廚藝絕佳,可是,她相貌平平,算不得漂亮。”
“嗯,”奚浚遠思考片刻,“第二個呢?”
“第二個女子,她曾經有過青梅竹馬的情郎,或許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但她與你門戶相當,性格大方,偶爾鬧些小脾氣,卻是通情達理之人,而且知情識趣,長得相當漂亮。”
“嗯,”奚浚遠仍是那個表情,“第三個呢?”
“第三個女子曾是青樓花魁,傾城之色,絕世之姿,她攢的錢,替自己贖了身,在京城附近購有田宅,家財豐厚,她待你也十分專一,性格亦很溫柔。”
“嗯。”奚浚遠凝眉,“沒了?”
“沒了。”鞠清子道:“就這三個。”
“有點難選啊,”他意味深長地道:“像個陷阱。”
“對啊,就是考題。”鞠清子瞧著他。
“我若答錯了,豈不是自己跳進了深坑?”奚浚遠笑道。
“如實回答就好。”鞠清子道:“不論哪一種答案,其實都沒錯,不過是不同的人罷了。”
“可以容我想想嗎?”他道。
“可以啊。”
“我過幾天再答覆你吧。”奚浚遠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咱們先在隋縣玩玩。”
他還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狡猾得很!鞠清子無奈地:“想一日總該夠了,明日我從黃府回來,就要聽到答案。”
她問奚浚遠這三個問題,倒與教給黃小姐的不同,因為目的不同。
黃小姐的苦惱在於要不要嫁司徒功,而她想知道的是奚浚遠究竟屬於哪一類人。
司徒功是個老虎男已有定論,只要能當個合格的丈夫,黃小姐肯定就嫁了,可她更在乎奚浚遠的本性值不值得她去愛。
“好,明日我回答你。”奚浚遠繼續道:“倘若答對了,你不許再理睬那司徒功了,他愛娶誰娶誰,從以後,與你無關。”
“好。”鞠清子點點頭。
“倘若答對了,”他伸手撫弄她的長髮,“我便要日日如此,讓你在床前伺候。”
這……這是什麼鬼話?鞠清子垂眸不語,雙頰卻泛上一抹緋紅,微微笑著。
頓了下,鞠清子道:“明日,你別跟去黃府,有些事情,我想自己解決。”
她和司徒功雖早已做了了斷,但她還是想幫幫他,畢竟從前婚姻失敗,也有她自己的責任,他若能娶到如花美眷,她也能釋然。
黃小姐看上去為人不錯,只是不知道司徒功能否勝任做她的丈夫,假如能成就姻緣便再好不過,無法成就,也該勸黃小姐快快撤退,以免誤了終身。
婚姻沒有對鋯,只有是否匹配,她一向如此認為。
“好,”奚浚遠道:“明日我就歇在客棧等你回來。”
他的嗓音這樣低醇,就在她耳邊繚繞,惹得她耳根癢癢的,臉兒更加紅……
希望明天,一切都能有完美的答案。
隔日一早醒來,鞠清子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感冒了,打了好幾個噴嚏,手腳也有些冰涼。今日要到黃府做客,可不能病了,她連忙下樓找了老闆娘,問問客棧裡有無現成的藥。老闆娘給了她一包感冒茶,無非是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配成的方子,她燒了熱水沖茶,一飲而盡,期望能暫且緩解症狀,沒料到這配方還挺靈,她喝下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人又清爽了起來。
老闆娘熱心道:“妹妹,我這裡有一個水囊,你把這茶再沖一劑,裝在水裡,一會兒去了黃府再喝一次,以防病況復發。”
鞠清子笑著點頭,心裡感激老闆娘的好意。
沒多久奚浚遠也起身了,怕他擔心,鞠清子沒把自己感冒的事對他講,卻暗地叮囑老闆娘也給奚浚遠喝些感冒茶,以防他被傳染了風寒。
到了午時,黃府派了轎子來接,鞠清子便隨墨玉而去。
墨玉叮嚀道:“鞠娘子,司徒公子下午才來,我們小姐想請你先與她一塊用午膳。”
“黃小姐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鞠清子連忙道。
墨玉道:“這是禮數。我們小姐說,應該如此。”
黃家果然是隋縣首富,那庭院的氣派程度一點也不輸京城的官宦人家,鞠清子跟著墨玉穿過層層院門,終於到達黃小姐的閨房。
“鞠娘子,你來得正合適。”黃小姐起身對她笑道:“今日吃火鍋,這湯底剛剛燒開。”
說真的,自從她來到蕭國,還是第一次吃火鍋呢,天氣正寒冷,想到有熱呼呼的湯身,鞠清子心下就雀躍。
“黑玉,把昨兒那好吃的蘑菇燙一燙。”黃小姐道。
“是。”墨玉自一旁的桌邊端過一盤鮮蘑菇。
黃小姐道:“這個季節鮮蘑菇少了,好不容易從南邊弄了些過來,說是什麼地方的特產,我昨兒吃了一次,竟比肉還香。鞠娘子,你也嘗嘗。?
想來,是把她當上賓了,所以以才捧出如此罕見的美味。鞠清子連忙夾了一筷子嘗了嘗,這蘑菇果真是嫩滑無比,有些像她吃過的義大利牛肝菌的味道,這讓她無比詫異,她稱讚:“的確香得緊,這樣濃香的蘑菇,該是菌中極口了。”
“墨玉,給鞠娘子倒一杯甜茶。”黃小姐又道:“吃火鍋容易覺得過於鹹辣,喝甜茶正好。”
“不不,”鞠清子拿出水囊,“我這裡有帶來的茶,昨兒似乎染了風寒,得多喝這個。”
“那就不勉強了。”黃小姐道:“鞠娘子,你隨意,別客氣。”
鞠清子一邊飲著感冒茶,一邊喝著火鍋,這感冒茶還加了甘草,味道清甜,配火鍋正好。
黃小姐十分隨和,雖然樣子柔柔弱弱的,行事卻很大方爽快,鞠清子覺得,比起高蘭郡主,黃小姐才算得真正的大家閨秀。
兩人聊著天,也不知過了多久,墨玉忽然匆勿來報,“小姐,司徒公子的馬車已經到大門口了。”
司徒功?他終於來了嗎?
“黃小姐,不如我回避一下。”鞠清子瞧著房間角落有扇屏風,“不過察言觀色而已,我在那後邊也一樣看得清楚的。”
黃小姐思忖片刻,點了點頭,“也好,省得麻煩。”
當下丫鬟們收了碗筷,撤去火鍋,重新上了茶點,鞠清子便避到屏風後。
沒一會兒,墨玉引著司徒功進來,今日司徒功顯得得格外彬彬有禮,一襲淡色長衫也襯得他似謙謙君子。
“黃小姐。”他作揖道。
黃小姐微笑著,與他相對施了個禮。
黃小姐道:“司徒公子,車馬勞頓,先坐下喝杯茶吧。”
司徒功緩緩坐下,兩人一時無語,只是客氣地低著頭。
墨玉倒是在一旁替小姐著急,輕咳了兩聲,似乎提醒黃小姐不要沉默太久。
黃小姐終於道:“司徒公子,有些話呢,我相當面說個明白,今日請你來也是為了此事。”
“無妨,”司徒功道:“小姐有話儘管說是。”
“聽公子家中曾有過妻子,如今她過得可安好?”黃小姐道。
司徒功道:“我前妻與姑母在一塊做些小本營生,如今我與她也沒有往來了,小姐大可放心。”
“聽聞公子家中還納有一妾,”黃小姐頓了頓,又道:“雖然納妾是尋常事,我本不該過問,可妻妾之間若不和睦,也會鬧得家宅不寧……”
司徒功道:“這個小姐也可放心,我那妾室並非刁蠻之人,我會多加管束的。”
鞠清子發現,黃小姐與從前的原主的確是不同的,黃小姐並不十分在意納妾之事,可原主似乎非常愛吃醋,這或許就是原主婚姻失敗的緣由吧?原主不能接受伴侶擁有多個配偶,所以心中藏著一根刺,日常稍有不和,便會崩潰。
而黃小姐明顯比原主心平氣和得多,這一問一答間也十分理智,所謂什麼鍋配什麼蓋,男子若是多偶的老虎男,就該娶能容忍多偶的女子才對。
從這一點上看來,黃小姐與司徒功還算合適。
“我有三個問題,想問問公子。”黃小姐終於步入正題。
“請問。”司徒功答道。
黃小姐禮貌道:“公子別見怪,這三個問題可能有些唐突,不過一時唐突,也比終身後悔的好,所以我不得不問。”
“黃小姐究竟想問什麼?”司徒功凝眸。
“第一,”黃小姐道:“公子打算以何為聘禮?可願意將你家中的全部財產都送至我們黃家嗎?”
司徒功怔了怔,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鞠清子站在屏風後等待答案,她能感到黃小姐略微緊張,連呼吸聲都變得急促。
“全部家產為聘?”司徒功思索片刻,“說實話,有些為難,畢竟我家中還有父母要奉養,族中長輩亦不會答應。”
“公子是不願意了?”黃小姐追問道。
“這樣吧……”司徒功答得慎重,“以一半家財為聘,可算有誠意?”
“一半?”黃小姐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公子真的願意拿出一半?”
“不僅如此,婚後我做生意,若是賺了錢,也會把紅利分一半給小姐當體己錢。”司徒功道:“家中祖產我做不了主,但若是自己賺的便好說,這紅利小姐若想全拿了去也行,不過得給我留些本錢。”
“我明白了。”黃小姐不由嘴角浮現笑意。呵,這算過關了,就如鞠清子所說,這已經是一個重利的男人最大的誠意了。
“第二個問題呢?”司徒功問道。
黃小姐問道:“若我生子嗣的時候難產,你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一次司徒功倒毫不猶豫,脫口道:“當然是以小姐你為重。”
鞠清子有些意外,沒想到司徒功竟能答得如此俐落,可見在他心裡,妻子還是有相當的份量。老虎男雖然多偶,但對伴侶都好的,也願意負起為人夫君的責任,她從前的理論沒有錯。
“公子真的願意先以我為重?”黃小姐有些難以置信,“我還以為男人都會先顧及子嗣……”
“孩子可以再生,說句不中聽的話,還有妾室呢。”司徒功道:“但愛妻的命,終究重要。”
還有妾室這話若被專一的棒子女聽到,估計會勃然大怒,但黃小姐則不然,她眼中頗為欣悅。
對啊,還有妾室,妾室也可以生孩子,而且按蕭國慣例,妾室生的孩子必須歸正妻扶養,稱正妻為母親。而老虎男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他也不會那麼在乎其中一個女人有沒有生育能力。
“最後一個問題,”黃小姐道:“若我與令堂同時掉進水裡,公子是先救她,還是救我?”
司徒功笑了,仿佛這是最讓他感到輕鬆的一個問題。
“實不相瞞,我不會鳧水,不過我母親倒是會的。”他道:“不知黃小姐水性如何?若也不會鳧水,想來我母親會先救黃小姐再救我,畢竟我是男人,在水裡能多撐一會。”
這個回答如此巧妙,黃小姐幾乎要心花怒放。
連鞠清子也覺得司徒功的情商實在高,這個答案意味著黃小姐根本不必擔心婆媳關係,甚至當兒子與媳婦產生矛盾時,婆婆會幫著兒媳婦。
鞠清子發現從前她真是錯看司徒功了,原來他可以當一個好丈夫,他倆的婚姻之所以沒有善果,只因為,原主並非像黃小姐這般適合他。
站在屏風後,鞠清子發現,此刻黃小姐正往她的方向張望,隔著屏風的縫隙,她給黃小姐了個手勢。
其實不必多言,黃小姐也該知道今天的測試令人十分滿意,鞠清子亦籲了一口氣,仿佛了卻一樁心中的大事,前塵的種種羈絆,誰虧欠過誰,誰負了誰,都似乎不值一提了。
一別兩寬,她與司徒功,至此各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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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8:50
【第十四章 無辜惹官司】
鞠清子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回來了?”老闆娘招呼道。
“那位侯公子可用了晚膳?”離開這半日,她心裡始終牽掛著他。
“侯公子在河畔等你呢,”老闆娘笑著催促,“快去吧。”
鞠清子愕了愣,河畔?這麼晚了,外面風那麼大,他去河畔做什麼?她轉身奔出門去,所幸很快就看到他了,還好他身披大氅,站在河畔的篝火旁,並不會十分寒冷。
“侯爺——”鞠清子有些氣喘吁吁的,“你如何在這裡?快回客棧用晚膳吧。”
奚浚遠卻不慌不忙地笑道:“他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今晚在河畔有個祈福的儀式,我想著來看看。”
“是嗎?”鞠清子凝眉疑惑道:“沒聽老闆娘說啊,究意什麼好日子?”
“當地的特殊節日吧,像是菩薩的聖誕?”奚浚遠道:“我也不知道,來湊湊熱鬧而已,聽說一會兒會放孔明燈呢。”
“真的?”鞠清子抬頭看看天空,“我曾經見過別人放孔時燈,可漂亮了,滿天璀璨,像數不清的星星。”
“就知道你們女子喜歡這些。”奚浚遠莞爾道。
“什麼時候開始啊?”鞠清子倒有些迫不急待了。
“不急,等一等吧。”奚浚遠道:“趁著這空閒,我來回答你的問題。”
啊?鞠清子一愣,她都忘了昨日自己提過的三個問題,虧他還記掛在心,此刻他臉上的神色如此鄭重,可見他答應過她的事,便是一諾千金。
“方才路過縣裡的胭脂鋪子,覺得有一種胭脂不錯,與我母親用的大致相仿,想來也不是什麼劣等貨。”他忽然道。
“啊?”他說這個有何用意?
“我給你買了一盒,”他伸出手來,“聞聞,可喜歡?”
莫名其妙的,他給她買什麼胭脂啊?鞠清子看著他掌心那小小的白瓷罐,掀開蓋兒,嗅到濃郁的薔薇香。
“閉上眼睛。”他又道。
“呃?”鞠清子實在疑惑,這男人究竟要搞什麼鬼?
他道:“我先用胭脂在你掌心寫下答案,你先別看。”
“為什麼?”她不解,直接說就好了啊。
“不,我要聽你先說。”他說完,便問道:“昨日你舉例的那三個女子,她們每個人代表了什麼,我想聽聽。”
呵,他好聰明,知道她的問題必有深意,他想知道背後的奧妙。
“好吧。”鞠清子微微閉上眼睛,“你寫吧。”
他用食指沾了胭脂,在她手裡輕輕劃著,仿佛寫了很多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行了。”
他替她合上掌,不讓她看到其中的究竟。
“現在你可以說說看了。”奚浚遠道:“這三種女子,我該選哪一種,才能讓你滿意?”
“選擇第一種女子的男人,通常是老虎男。”鞠清子道:“因為第一種女子,她們賢慧聽話,相貌平平,老虎男覺得這樣的女人容易掌控,她們管不了他,哪怕他三妻四妾,在外面花天酒地。”
“哦。”奚浚遠抿抿唇,“那麼,第二種呢?”
鞠清子道:“選第二種的男人,是棒子男,因為他會選擇一個性價比最高的女子。”
“性價比是什麼?”奚浚遠不解。
“就是比如一件貨品,它的品質要好,但價格要低。”鞠清子道。
“這麼說,第二種男人還挺精明的嘛。”奚浚遠不由得笑道。
“對啊,因為棒子男此生只娶一個妻子,他當然要挑一個性價比最高的。”鞠清子道:“這個女子除了偶爾鬧些小脾氣,或許從前喜歡過別人之外,她真的沒得挑剔,但就因為這些缺陷,她才會嫁給棒子男,否則就成天仙了,那棒子男也不會放心。”
“原來如此。”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又問:“那麼,第三種呢?”
“雞男。”鞠清子斬釘截鐵地道:“看中青樓女子的美貌和財富,願意被妻子供養,吃軟飯,當小白臉。”
“你這話說的,人家青樓女子就不能從良了?嫁的都是雞男?”奚浚遠反駁道。
鞠清子鎮定道:“這三個問題呢,是叫你在比較之後做出的擇,你選擇了什麼,你就是哪一類人,就像把各色珠子扔進各色的盤子裡,大致如此,偶爾有些盤中摻雜了別的顏色的珠子,但紅盤子必然是紅盤子啊。”
這麼說,他會明白嗎?就像司徒功,雖然納了青樓女子為妾,但他並不是雞男,而是一隻老虎,因為如果把這種女子擺在他面前,只讓他挑一個,他絕對會選第一種。
“我懂了。”奚浚遠倒很聰慧,一點就通。
“所以,你選了哪一種?”鞠清子問道。
“攤開你的手看看。”他莞爾道。
鞠清子藉著篝火垂眸望去,她的掌中,寫著一行小字——跟你相似的第一種,我選你。
也不知為何,四周頓時變得很寧靜很寧靜,她的淚花滲滿眼,心酸酸的、暖融融,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想要的東西、渴盼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垂手可得。
心中的緊張煙消雲散,仿佛積攢了所有的好運氣只為能夠換來一個他,難怪她之前那麼倒楣。
“這句話不通啊……”她聽見自己哽咽道。
“哪裡不通?”他挑眉道。
“反正看著奇怪……怎麼念都不通順。”她道:“何況,我脾氣這麼好。”
“說走就走,獨自跑到這隋縣來,算不算鬧小脾氣?”他道:“從前喜歡過的人,不就是司徒功嗎?”
呵,原來他是這般解讀的。鞠清子忍俊不禁,她該跟他解釋,自己從來不曾愛過司徒功,甚至從來不曾與司徒功親近嗎?算了,有些話還是留著以後再說吧,來日方來。
“看,孔明燈!”奚浚遠忽然道。
鞠清子抬頭,看見河提上的漁夫將一盞盞紙燈籠點亮,仿佛放飛了一顆顆星星,飄飄晃晃,扶搖而上,霎時間,一方天空便紅了。
“好美啊。”她有些迷醉了。
“聽說放孔明燈,是為了許願。”奚浚遠望著她道:“你也許一個吧。”
“我沒什麼原望。”鞠清子道。
“那就替我許一個。”他卻道。
“替你?”她有些不解。
“希望我們一生一世都能如比。”他忽然握緊她的手。
方才冷得有些發抖,此刻周身卻驟然熱了,鞠清子忍不住問:“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你真的不知道?”
“我哪裡知道呢。”他狡滑地笑道:“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罷了,但我想,要放孔明燈,總得有些緣由。”
鞠清子一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把她騙到這河畔上,的確需要些緣由,所謂製造浪漫便是如吧?這些放孔明燈的漁夫,都是他雇的?呵,他一個棒子男,還如此浪漫,而且有時候霸道得又像是老虎男,他其實是個異類吧!就像她從前說的,千載難遇的那種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遇到了,這也不知修了幾世的福分,或許正因為處在這異界時空,所以才會有奇遇。
看來一切不能依她從前的理論行事了,所以,她只有放棄從前的執著。
“你答應過的,若我答對了,就跟我回去。”他道。
她嫣然一笑,默默點頭,沒做任何掙扎。
魚離了水才被迫要掙扎,此刻她如魚得水,十分自在。
她想,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刻,四周滿是華彩四溢、銀河閃耀的感覺,天空越黑,燈光越亮,而他的眼眸裡,有著星辰璀璨……
“鞠娘子——侯公子——”似乎是老闆娘在喚他們。
鞠清子從沉醉中回過神來,一回眸,果然見到客棧的老闆娘匆匆跑來。
“鞠娘子,出大事了!”老闆娘氣喘吁吁地道。
“怎麼了?”鞠清子和奚浚遠皆是一怔。
“黃小姐中毒了!”老闆娘道:“方才官差去客棧尋你,我抄小路趕來報信。”
“中毒了?”鞠清子不由大駭。
她在作夢嗎?方才還是浪漫美夢,突如其來,變成噩耗。
“怎麼回事?”奚浚遠倒算鎮靜,“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
“對啊,我下午從黃府回來的時候,黃小姐還好端的。”鞠清子道。
老闆娘安撫道:“鞠娘子,現在縣衙要把人都帶回去問話呢,我知道你不過是個過路的,肯定上不關你的事,先別怕。”
“是中了什麼毒呢?”鞠清子疑惑地問道:“這半日我與黃小姐在一起,午膳吃的都是一樣的,我都好好的。”
“或許是你走後才中的毒?”老闆娘亦猜測。
鞠清子好不憂心,自己的身份有些麻煩,若被縣衙查出她是司徒功的前妻,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別怕,”奚浚遠仿佛看出了她忐忑,撫了撫她的衣袖道:“等會兒去縣衙,我隨你一起。”
有他在,她倒是無所畏懼的,只不過方才的快樂太過短暫,只一刹那就消失了。
就像這祈福的孔明燈,高高飄入天際,燃盡了,又重重摔落下來,一切又回歸於黑暗。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為何上蒼不給她好日子過?
一時間,情緒起伏,她也顧不得多想,官差已經提燈而來,她無處可躲,亦無路可退。
本以為今天會是美滿的一天,然而竟比最最倒楣的時候還要不走運,她到底在作一個怎樣光怪陸離的夢?或者墮入的這個時空,本就是來歷劫的?
她好困惑。
縣尹高高在堂,錯愕道:“你就是司徒功的前妻,鞠清子?”
不只縣尹,四周諸人皆是驚訝。
“是。”她如實答道:“正是民女。”
司徒功就跪在公堂的另一側,她不敢多看他一眼,有些巧合,百口莫辯,此刻的情形還真像是她在玩弄詭計,故意要害黃小姐的性命。
“你為何會到隋縣來?”縣尹又問道。
“我不過是想南下,路過而已。”鞠清子答道。
“好端端的,你不在京城待著,為何要南下?”縣尹追問道。
若說了實話,大櫥奚浚遠又會不信任她了吧?她只恨自己為何要撒這麼多謊,這一刻,圓也圓不回去。
“民女是做賣婆的,”鞠清子道:“想南下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
“這麼說,你在隋縣落腳,只是湊巧?”縣尹問。
“對,因誤了船期,只得多待兩天。”她答道。
縣尹道:“又正好那麼巧,遇到了黃家小姐,而她,又正好是你前夫意欲聘娶的對象。”
“是……”鞠清子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這一連串的巧合,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荒唐。
“黃小姐竟與你一見如故,邀你到她府中做客?”縣尹搖著頭,“你覺得本官會相信你的鬼話?”
“大人,可事實確實是如此。”鞠清子道:“黃小姐身邊的丫鬟墨玉,她再清楚不過,還有客棧的老闆娘都可以做證啊。”
“墨玉,你說說。”縣尹道。
“那日我與我家小姐去客棧算八字,這位鞠娘子就在那裡。”墨玉道:“也不知有沒有跟老闆娘串通好。”
“冤枉啊!”客棧老闆娘連忙道:“這位鞠娘子確實是路過此地,恰巧來投宿的,之前真的不認識。”
“大人,”鞠清子壯起膽子道:“民女想問一問,黃小姐中的究竟是什麼毒?”
“剛剛查明是你們同食的蘑菇裡有毒。”縣尹道。
“蘑菇?”鞠清子不由愣住。
墨玉道:“對啊,她與我家小姐同食一個火鍋,我家小姐如今危在旦夕,她卻沒事,定是她趁小姐不備,往蘑菇裡下了毒!”
“大人,冤枉啊!”鞠清子道:“民女與黃小姐共用午膳之時,四周皆是黃府婢女,我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
“我們都忙著伺候,你趁我們不備順手下毒,誰能發現?”墨玉道。
“我為何要害黃小姐性命?”鞠清子反道:“我與司徒功早已和離,他幾次欲與我複合我都沒答應。司徒功,你倒是說句話!”
“司徒功,你怎麼說?”縣尹回道。
“回大人,”司徒功在旁低聲道:“草民確實想過要與前妻重修舊好,不過她沒答應,也就沒下文了。”
“或許是欲擒故縱呢?”墨玉道:“這鞠清子大概早想跟前夫破鏡重圓,卻又聽聞我家小姐也有意于司徒公子,於是見機來到隋縣,接近我家小姐,暗施毒手!”
鞠清子就知道人人都會這樣想,她大概是真的要背這個黑鍋了。
“大人!”奚浚遠在公堂下旁聽了甚久,此時聲道:“或許是那蘑菇本身就有毒。”
“你是何人?”縣尹蹙眉道。
客棧老闆娘回答道:“大人,他是與鞠娘子一同從京城來的,也住在我們那兒。”
奚浚遠接著道:“大人,世間蘑菇各異,種類繁多,這些年來,吃蘑菇致死的事情也屢有發生,望大人明查。”
“這話倒是不錯。”縣尹微微頷首,“墨玉,你家小姐吃的那是什麼蘑菇?從何而來?”
黑玉道:“是家裡的夥計從南邊買來的,不可能有毒!因為頭天晚上小姐還吃過一回。”
“已經吃過一回了?”縣尹詫異道。
“對啊,”墨玉道:“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蘑菇本身有毒,定是她下的毒!”
堂下一片譁然,鞠清子霎時無言以對,她無奈地看著奚浚遠,就算他是侯爺,此刻也救不了她吧?她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的時機,就算在刑偵手段十分發達的現代,估計她也會被帶入警局,列為嫌疑人,她該怎麼辦?
然而比起從前的恐懼,時比刻,她中卻滿滿都是後悔,後悔為何沒能早點與奚浚遠心意相通,白白浪費了這許多大好時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29:10
【第十五章 落難後榮升縣主】
天氣很冷,黃昏的時候下起了冰粒子,打在縣衙牢獄的窗櫺上,一陣一陣響個不停,鞠清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已經過了放飯時間,獄卒仍沒有出現。她已經分不清自是餓還是冷,虛弱得像是要暈過去,只可惜還有意識,被迫受這饑寒交迫的煎熬,她真想就此閉上雙眼,再度離魂,該去哪兒就去哪兒,總之離開這個鬼地方……
“清子、清子——”
迷迷糊糊的,她聽見有人在喚她,是誰呢?聲音如此溫暖,像冬日投進來的一抹陽光。
奚浚遠嗎?仿佛也只有他能給她慰藉,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羈絆。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柔柔地裹著她,周身忽然感到舒服,像是誰給她一件大憋,她還能聞到衣物的薰香。
似乎有誰撫著她的長髮,讓她靠在他的胸瞠上,如同靠著一個羽絨做的枕頭,厚厚的、軟軟的,亦有足夠取暖的溫度。
她在作夢嗎?難得作如此的美夢。
她的夢一直光怪陸離,充滿了痛苦、追逐,總讓她心亂如麻,大汗淋漓。像這如羽毛般的輕舞飛揚,從未曾遇到。
“清子——”那人又在喚她。
她努力地開眼睛,一片模糊的視野裡,她看到奚浚遠的容顏,半明半暗,在昏黃的燭光下,他顯得憔悴又焦急。
“浚遠……”她想撐起身子,發現自己依偎在他懷裡,難怪方才覺得如此踏實。
“餓了嗎?”他輕聲道:“我讓人特意熬了些熱粥來,給你先暖暖胃。”
“只有粥嗎?”她確實餓得緊,胃裡都空了。
他不由莞爾,“不只呢,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說著,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這才放心地微笑道:“嗯,還好,沒有發熱,就怕你在這個鬼地方感染了風寒。”
鞠清子喝著他遞過來的熱粥,幾口下去,四肢頓時恢復了知覺,神志也清明了。
“浚遠,你怎麼在這裡?”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且尹放我進來的。”奚浚遠道。
“縣尹……如何會放你進來?”她又怔了怔。
“雅侯爺親臨,他小小一個縣尹怎敢怠慢?”奚浚遠卻道。
為了她,他終歸還是亮了他的身份,用了他的特權。鞠清子又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黃小姐如何中了毒,可有線索了?”
奚遠道:“你們吃的那種蘑菇名喚‘見手青’,採摘時手一觸碰,它就會變成青紫色,故得此名。”
“毒蘑菇?“鞠清子瞠目。
奚浚遠答道:“不算,但少許人吃了確實會中毒,大概視人的體質而異吧。”
“所以是黃小姐身體弱,所以吃了才中毒,而我的身體好,就安然無恙嗎?”鞠清子疑問道。
“也不對,”奚浚遠搖頭,“黃小姐的丫鬟說,她之前已經吃過一次這種蘑菇了,卻沒事。”
“那到底為什麼?”鞠清子越想越迷惑,“浚遠,我真的沒有害她,你相信我害了她?丿
“怎麼可能?”他不由笑道:“有我在,你能看得上那司徒功?”
好端端的,他忽然調起情來,沒個正經……鞠清子努努嘴,瞪他一眼。
“浚遠,我覺得好冤枉,早知如此,就不該到這隋縣來。”她歎息道。
“誰讓你亂跑!”他輕輕給了她額頭一記栗爆,“看你以後還敢亂跑?”
“是啊,早知道就該待在京城。”她側身靠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長地道:“就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辜負了這許多流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她不會真的就冤死在這獄中了吧?
“你說什麼?”她的表白,他仿佛聽著十分享受,低啞笑道:“再說一遍來聽聽。”
她乖順地再次道:“就像星星落下,雪地裡開了花,上天忽然給了我這般美妙的緣分,是我高攀了,所以我心下忐忑,害怕配不上你,又怕貪念生惡果,終有一日,自食其果。浚遠,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想逃……”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坦白,這讓他不禁動容,他攏著她道:“我不是棒子嗎?既然說了喜歡你,棒子哪有這麼容易變心?”
鞠清子輕輕搖頭,不,他不是棒子,他十全十美,不屬於她曾經遇到的任何一種男人,她不能用從前的理論來分析他,所以她也迷茫了……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說詞怎麼從前沒在司徒功那小子身上用過?”他疑問道:“按理說,你這麼聰明,不該嫁給老虎男啊。”
鞠清子被他問住了,呵,她該怎麼對他解釋?她的奇遇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過,若把司徒功換成她從前的未婚夫,她是該反思一下,為何會跟那樣的男人交往?或許是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她對情感理論的瞭解不像現在這麼深,而且還愛慕虛榮。
於是她遭到了報應,講退兩難,就因為她產生了貪念,高攀了不合適的人。
後來她對自己說,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可現在遇到奚浚遠,她又一次意亂情迷……反正她的人生已經如混亂了,就再放縱一次又如何?再糟糕的況,也不會比她墮入陌生的時空更糟糕。
她決定再冒一次險,拾起年輕時的勇氣。
她故意逗他道:“從前我一時糊塗,不過,現在也很糊塗,但假如聰明起來,我可能會後悔喲。”
“那就糊塗一點吧。”他連忙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嘴唇,“算我多嘴。”
他著急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有時候像個大孩子。
某位日本著名的女優曾說“男人最大的特點是單純,就算年紀再大也還是孩子的感覺”,所以說,如果一個男的總讓女孩覺得他很成熟,那麼這個女孩可能沒能走進他的內心。
想來,她現在已經走進了奚浚遠的內心,所以才會時常嫌棄他幼稚。
奚浚遠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你救出去再說,不能待在這陰冷冰寒的鬼地方,你風寒未愈,不能再犯病。”
“浚遠,”她忽然道:“我想,有一個人能救我出去。”
“誰?”他連聲問。
就算救不了她出大牢,至少能替她換一所好一點的監獄,在這蕭國,除了那個人,還有幾個人比她的權力更大?
“求皇后娘娘成全——”奚浚遠跪在楚音若面前,久久不肯起身。
楚音若苦惱地道:“本宮也想幫你們,可是,怎麼幫呢?”
“求娘娘令刑部審理此案。”奚浚遠道:“如此就可讓清子回京,就算關押在刑部大牢裡,也比在隋縣好啊。”
楚音若道:“可是案子發生在隋縣,也不是牽涉朝廷的太案,刑部就算有權過問,又有何理由把犯人帶回京城?”
奚浚遠道:“黃家是隋縣首富,臣怕他們與縣尹私交過深,故意為難清子。”
楚音若點點頭,想了一下,“本來呢,可以特派一名官員到那去監審,不過說來終究是樁民事小案,黃小姐聽聞也只是昏迷,並未喪命,大張旗鼓地派官員去,反倒顯得突兀了。”
“那怎麼辦?”奚浚遠急切道:“難道就讓清子一直在那鬼地方受苦?”
“你也是讀過法典的,”楚音若問道:“你想一想,法典上可有說過,在什麼情況下,犯人可得不同的待遇?”
“除非……”奚浚遠凝眉,“她是皇親國戚!”
此言一出,楚音若眸中有什麼閃了閃,仿佛與奚浚遠想到了同一件事。
“臣這就去向皇上請旨,求皇上為我和清子賜婚!”奚浚遠靈機一動。
“這樣高蘭和你母親怕是會氣得發瘋了。”楚音若搖頭道。
“為了救清子的性命,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奚浚遠再度叩首道:“求娘娘成全——”
楚音若卻道:“事情得一步一步的來,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娘娘,是清子叫臣來求您的,”奚浚遠連忙道:“她說娘娘一定會幫她的,雖然臣不太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在上次入宮她與媳娘一見如故的分上,還請娘娘憐惜。”
楚音若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鞠清子的意思。“你放心,本宮會幫你們的。只是叫你不要太心急,凡事得一步一步的來。”
“眼下火燒眉毛,臣也顧不得了。”奚浚遠道。
“與你成婚的女子首先得有身份。”楚音若叮囑道:“若是一介民女,大概只能為妾了。”
“臣不在乎這些。”奚浚遠道。
“你不在乎,朝野上下會在乎。”楚音若道:“到時候清子會飽受流言蜚語,你也忍心?”
“我……”奚浚遠一時被問住了。
“這樣吧,本宮認她為義妹,如何?”楚音若道:“本宮求皇上封她為縣主,日後你倆定了親,再晉封為郡主,如此一來,你們便身份相當,也免了多餘的議論。”
“娘娘!”奚浚遠萬萬沒想到,楚音若竟會如慷慨,“娘娘大仁,臣不知如何謝恩才好!”
楚音若道:“她做了縣主,又是本宮義妹,也算皇親國戚了,如此便可派刑部官員前往隋縣,接她回京候審。”
奚浚遠俯下身子,深深施禮,這一刻他有些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浚遠,你真的想明白了?”楚音若問道:“真的要與她攜手一生?”
“娘娘,”奚浚遠道:“臣自幼羡慕皇上與娘娘鶼鰈情深,只盼也能遇到一個女子,生死相許,所幸,遇到了清子。”
“若你發現,她並非尋常女子呢?”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
“對啊,她的確不尋常。”奚浚遠淺淺一笑,“她有很多新鮮的想法,與臣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若她是鬼魅而化,你還會這麼喜歡她嗎?”楚音若再度問道。
“鬼魅?”他一愣,“她會害臣嗎?吸血還是攝魂?”
“本宮只是隨便說說,舉個例子而已。”楚音若道:“清子是個善良的女孩,就算是鬼魅所化,也不會害人的。”
“那就無妨了。”奚浚遠聲音無比堅定,“既然不會害我,只會愛我,管她是什麼呢?是謫仙下凡,或者山中妖魅,臣都無所謂。”
他答得爽快,倒叫楚音若有些意外,不由歎道:“浚遠,你與皇上真有些相像,當年他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娘娘這麼說,在浚遠聽來,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稱讚了。”奚浚遠笑道。
他羡慕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立志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論所愛的女子是魑魅還是魍魎,他亦無悔。
囚車押到京郊十裡亭處,便停下休息。
坐在囚車裡,鞠清子倒不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天氣如此晴朗,難得的藍天白雲,她的心情十分愜意。
蕭皇頒旨封她為縣主,令刑部親審黃小姐中毒一案,她終於可以回京。
押送她的官員很客氣,一路上對她照顧周到,讓她免受許多辛苦。
奚浚遠騎著馬,也一直在身後不遠處跟著。按制,他本不能隨行,但押解的官員多少會賣他一些人情,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了。
奚浚遠策馬上前,建議道:“各位,前面有個食肆,不如去那歇腳吧。”
“也好。”押解的官員道:“想來,縣主也餓了吧?”
縣主這個稱呼,鞠清子聽來一時還未習慣,微愣了下。
“我倒不打緊,趕路重要。”她生怕一奚浚遠為了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
“已經到十裡亭了,馬上可以進京。”押解的官員卻很好說話,反過來勸她,“縣主,一會兒你也進食肆裡喝些熱湯吧,不過手銬不能摘,還望見諒。”
“沒關係,我喂你。”奚浚遠湊近囚車,輕聲笑道。
鞠清子路了他一眼,隨即也笑了,這哪裡像押送犯人,簡直像是郊遊了。
很快,囚車開了鎖,鞠清子終於可以活活動腿腳,眼前的食肆像是郊區農人閒時所開,並不太熱鬧,除了他們一行人,再無其他食客。
“幾位想吃些什麼?”坐定之後,掌櫃瞅了瞅鞠清子,看著她的手銬,多少猜到了她的身份,但見官差對她十分客氣,還有一貴公子陪伴在側,又有些奇怪。
“掌櫃的,你們這裡有什麼招牌菜?”奚浚遠問道。
掌櫃連忙道:“小店剛從南邊帶了些‘見手青’過來,在這個季節是很難得的。”
“見手青?!”
此語一出,四下皆驚。
“這是毒物啊!”刑部官員立刻驚訝地道:“你這如何吃得?”
掌櫃卻道:“草民從小在南邊長大,從小就吃這個,哪裡是什麼毒物?”
“可確實有人吃它中毒了啊。”奚浚遠道。
“那是煮的時間不夠久吧?”掌櫃笑道:“須得以大油、大火、大蔥、大蒜烹煮,方可食得,若是熱炒,最好炒兩遍,若是燉湯啊、涮啊,至少得煮兩刻以上方才吃得。”
“兩刻以上?”奚浚遠瞧著鞠清子,“你們那日吃火鍋,煮了多久?”
“不記得了,”鞠清子眸想了想,“好像……沒多久。”
“那難怪了!”奚浚遠追問掌櫃,“這東西是煮得越久,毒性便越小嗎?”
“沒錯。”掌櫃點頭道。
“這麼說來,縣主是被冤枉的?”刑部官員道:“黃小姐會中毒,大概是那見手青煮得不夠久,但為何縣主當時吃了沒事,偏偏黃小姐中了毒?”
鞠清子與奚浚遠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那掌櫃道:“恕草民多嘴,敢問中毒者有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怎麼,這見手青還與別的東西犯沖不成?”奚浚遠忙問道
“又或者,沒中毒者當時還吃過點別的什麼?”掌櫃又道:“草民只是猜測,畢竟有些食物本無害,但混在一起卻常常混出個好歹來。”
“黃小姐吃過什麼我不知道……”鞠清子回憶道:“可那天……我是喝過祛風塞的感冒茶。
“縣主,你喝的那茶是藥鋪開的?”刑部官員問道。
“也算不得藥吧。”鞠清子道:“不過,我喝了以後,當天身子著實清爽了許多。”
“茶裡究竟有什麼?”奚浚遠問道。
“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甘草……”鞠清子記起客棧老闆娘對她說過的話。
“這就對了!”掌櫃一拍桌子,“這正是解毒的良藥啊!”
“就這?”鞠清子詫異,“可這都是尋常之物啊?”
“用來解見手青的毒也是足夠了。”掌櫃道:“有一年,我有個夥計誤食了未煮熟的見手青,我便給他灌了一壺板藍根,結果什麼事也沒有。”
諸人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答案忽然就擺在眼前了,仿佛有些難以置信。見這掌櫃對見手青如此熟悉,鞠清子不由問那掌櫃道:“如今中毒者仍昏迷不醒,可有性命之憂?”
掌櫃搖頭,“這見手青就是這般,中毒者常會睡上好幾天,不省人事,但一般以藥洗胃後,都沒有大礙,遲早會醒來的。”
“為何?”奚浚遠道:“既沒事,又不醒,著實奇怪啊。”
掌櫃答道:“因為這見手青能讓人產生幻覺,中毒者沉迷在自己的夢境中,有人甚至都不願意醒來。”
這說得跟吸毒似的?鞠清子聽說過雲南有一種吃了會產生幻覺的蘑菇,中毒者會看到閃爍的光、漂浮在空中的小人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難道,就是這見手青?她還以為自己這次將曆大劫、生死未蔔,但忽然得到轉機,化險為夷。
人生真是奇妙,難怪會說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因為你不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好事。
她亦感念奚浚遠對她的不離不棄,在山窮水盡之際,遇到了真心愛她的人,仿佛上天垂憐,在重重艱難中給了她一點小幸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30:21
【第十六章 他的三個答案】
“求夫人做主——”高蘭郡主跪在延國夫人的面前,“夫人是皇后姐娘的表姊,娘娘一定會給夫人面子,收回皇命的!”
延國夫人不語,只凝著眉,像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真的允許那賤婦門?”高蘭郡主忿忿道:“別說她殘花敗柳之身,卑賤無比,就是想著從前她騙咱們的事,也不能縱容啊!”
“我知道……”延國夫人歎了一口氣,“你以為我願意,可那丫頭如今封了縣主,聽說不久之後還會晉封郡主,我有什麼辦法?”
“郡主?”高蘭郡主氣得瑟瑟發抖,“那賤人何以與我擁有相同的地位?皇后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延國夫人搖頭道:“皇后娘娘雖是我表妹,但也只是少時來往密切,她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與我也不太親近了,我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或許她太疼浚遠了,所以浚遠一求她,就心軟了吧……”
高蘭郡主道:“聽說那賤人在隋縣惹了官司,險些鬧出人命,浚遠這才去求皇后,破例封她為縣主,是為了救她的性命。”
延國夫人道,“那官司據說已經了了,想不到她竟因禍得福,得了這縣主的封號。”
“那案子真與她無關?”高蘭郡主急道:“夫人,再派人去查查啊!”
延國夫人搖搖頭,“聽說那位黃家小姐已經醒了,並無性命之憂,刑部也結了案,一場誤會罷了。”
高蘭郡主道:“我不信,那賤人定是使了什麼手段,開脫了罪責!那位黃小姐是她前夫欲娶的新婦,她一定是出於嫉妒之心謀害別人。”
“就算是,也沒證據啊。”延國夫人道:“就連刑部都沒有證據,你能奈她何?”
“那……”高蘭郡主道:“奚老太爺呢?也允許那賤人做他未來的兒媳婦?老太爺在朝中為官,不怕同僚笑話?”
提到奚老太爺,延國夫人不由臉色微變,頗為尷尬。
“我還沒問他父親的意思,改日再問問。”她答道。
高蘭郡主連忙道:“夫人,該立刻去問才是,這樣的大事可拖不得啊。”
“找個時機……我會問的。”延國夫人有些支支吾吾。
高蘭郡主終究不懂察言觀色,想起一事,忽然道:“夫人,夫人最近一直在這杏霖街居住,別怪高蘭多嘴,長此以往,背後的議論終是不太好聽。”
延國夫人一怔,隨後有些羞惱,“郡主,我們家的事,我自會處理。”她語氣然變得冷淡,“輕重急緩,我心中也自有分寸,天色?了,郡主還請回府吧。”
“夫人——”高蘭郡主自知說錯了話,卻一時不知如何緩和氣氛。
延國夫人又道:“也別怪我坦言,娶誰做兒媳婦,或者不娶,終究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何勞郡主垂問?”
“我……”高蘭郡主霎時臉兒通紅。
延國夫人道:“知道郡主是關心我們浚遠,怕他被壞女人害了,可皇后娘娘都下了旨,我們奚家不能抗旨不遵啊,還請郡主釋懷些,若大局已定,終究也沒有辦法。”
蘭郡主咬了咬唇,這一刻她才猛然醒悟,延國夫人並沒有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從前希望她能做奚家的兒媳婦,不過是看在她郡主的身份上,盼著她能給奚浚遠帶來一些好處。
然而現在她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鞠清子不日也會被封為郡主,與她平起平坐,皇后娘娘在危難之中幫助鞠清子,還認她為義妹,朝野上下均覺得奚浚遠確實是皇后娘娘最疼愛的外甥,無須靠別人,他也會前途無量。
而她家江靖王府的勢力並不算大,她的父親之前也只是保爵而已。
換句話說,她現在在延國夫人眼中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要了。
意識到這一點,高蘭郡主頓時全身微顫,仿佛失去了最後的臂膀,心裡有什麼倏忽潰散了……
鞠清子沐浴出來,穿著軟軟的緞袍,那秋霞般明亮的色澤,襯得整個人肌膚勝雪。
屋裡放著炭盆,暖融融的,濕漉漉的頭髮很快就烘得半幹,在這寒冬的天氣裡,一點地不覺得冷。
“縣主,奴婢來替你梳頭吧。”隨侍的婢女道:“侯爺吩咐,臨睡著要給你梳夠一百下,舒經活絡。”
奚浚遠說,如今她已封為縣主,回姑母家居住甚是委屁,不如就暫住在雅侯府,她知道這明顯是個藉口,不過是他想日日與她親近的藉口。
不過,她樂於聽他的安排,姑母那裡,她暫時不打算回去,畢竟有好多事也不知該怎麼跟姑母言明。
對著鏡子,婢女開始為她梳頭,她一邊恍神,一邊在手背上塗抹著羊脂膏子。
這一刻,心緒終於寧靜下來,在這個時空找到了安居之所,她仿佛前所未有的愜意。
若說彷徨,或許還剩下那麼一點點,終究這不是屬於她的地方,沒有根基,她害怕又發生什麼大事,再度淪為浮萍。
但所幸有他,奚浚遠,若他真能一輩子這般愛她、疼惜她,她留在這裡未必不是最好的歸宿,就算回到現代,想必也不可能得到這樣好的歸宿。
有時候她會想家,想念屬於她自己的時代,畢竟她在自己的地方能有一番作為。
那時候,她是暢銷作家、情感專家、兩性關係專家,有粉絲無數,而現在,她只是雅侯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往後這輩子的生活大概就是相夫教子,閒時再與京中貴婦名媛往來,教她們一些禦夫之術。
其實,也不算壞。
就算像楚音若那般成為皇后又如何?這個時代,女子的成就終究只能如此。
“想什麼呢?”
身後忽然傳來奚浚遠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梳頭的婢女已經退去,不知何時換了他,正拿著梳子輕梳著她的長髮。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無聲無息,像只貓。
她收起驚訝,對著鐿子笑道:“想將來的事。”
銅鏡只能依稀照出模糊的人影,只見他似乎也微微地笑了。
“有我在,不必害怕。”他道。
她有說過她害怕嗎?他怎麼會知曉如此刻的心情……她答道:“我不怕。”
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想,就算將來再不堪,也不會比剛來蕭國時更艱難,更別說和那場牢獄之災相較。
“浚遠,我不會做女紅呢。”她憶起在這個時代,她會的東西似乎有些少。
奚浚遠笑道:“府裡的衣服都穿不完,哪裡要你來做什麼女紅呢?”
“我也不會做菜……”她有些頹喪,現代女性的生存能力仿佛是比古代女性弱些。
“呵,你還嫌府裡的廚子不夠多?”他反問道。
“怕你日後嫌棄,得先說清楚。”她側過身來,瞧他瞧了好一陣子。
“盯著我幹麼?”奚浚遠也瞧著她。
“那什麼……”她的臉兒忽然發燙,“等定了親,你得去幫我買些東西……”
“放心,聘禮絕對夠。”奚浚遠蹲下身子,攬住她的腰,“我跟客棧老闆娘打聽了,你對黃小姐說的那些話。”
“什麼?”她一時不解。
“把一半田宅予你為聘,如何?”他問道:“算有誠意嗎?”
鞠清子忍俊不禁,原來,他說的是那三個問顆。
“至於你和我母親掉進水裡,該先救誰?”他又道:“我會派懂鳧水的丫鬟小子,天天跟著你,絕不讓你掉進水裡。”
鞠清子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真會甜言蜜語。
“還有關於生孩子。”這一次,他卻頓了一頓。
“若我生不出孩子,你會納妾嗎?”她心跳漏了半拍,有些緊張。
“沒孩子也行。”他道:“家裡親戚這麼多,過繼一個都行,就像我並非皇后娘娘所生,但有時候卻覺得她比我母親還要親呢。”
他真這麼想?還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怎麼好聽怎麼說,故意來討她歡心呢?
可她此刻的確歡喜,說來她終究也是個傻女人,就愛聽男人甜言蜜語,給她需要的安全感,為她帶來快樂,為此,她願意飛撲火。
這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人人都願意為它傾家蕩產。
“我說的不是這些,”鞠清子終於笑道:“我要置辦的,是另一件東西。”
他不解,“還漏了什麼?”
她吞吞吐吐地道:“那什麼……聽說有一種畫,就是成親前,要看的那種畫……”
“什麼畫?”他一愣。
“就是那種,也不知在哪裡有賣,畫了許多小人的……”她害羞得簡直想鑽進地底。
“春宮圖?”他瞠目。
“別這麼大聲。”她連忙捂住他的嘴。
“你要春宮圖做什麼?”奚浚遠頓時樂不可支,“難道以前沒見過?”
“是……是沒見過。”鞠清子含糊道。
“不可能啊。”奚浚遠道:“你不是有過夫君嗎?他沒給你看過?”
“我……”她咬了咬唇,“他是想給我看來著,我沒看,那時候因為夏蓉的事,我與他鬧彆扭,成親以後一直沒讓他親近,所以……我一直好奇,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錯愕,“開玩笑吧?好歹,你們也成親半年了!”
“我都是獨居,”鞠清子道:“他和夏蓉一直住在外邊,所以最終惱了我,休了我。”
“他休你,原來是因為這個?”奚浚遠詫異。
“這算犯了七出之罪嗎?”她歪著頭問道。
奚浚遠沉默片刻,朗聲笑起來,“算啊,這麼大的罪,怎麼不算?”他看上去心情頓時變得極好極好,“要是我,也休了你!”
鞠清子嘟嘟嘴,呵,她就知道,男人都一樣,終歸介意這種事,哪怕他再愛她,婚前有過別的男人,也算不合格了,所以她故意這麼說,好讓他知遁她還是完璧之身。
看來,他真的很受用,這個傻瓜。
說時遲那時快,奚浚遠忽然將她一把抱了起來,直抱到臥榻之上。
她的心驟然跳得很快,仿佛也聽聽見他胸中怦然的聲音,這一刻,她有種暈眩的感覺。
“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那些畫上都畫了些什麼吧——”他在她耳邊低沉地道。
她抿唇不語,只看到他俯下身子,離她很近很近,仿佛就要吻著她了,卻又遲遲不見動靜,一刻鐘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她周身綿軟無力,只想著若要沉溺就隨他沉溺,雖然此刻她真的很緊張…
“侯爺!”突然,外面響起婢女的敲門聲。
奚浚遠與鞠清子皆是一怔,忙坐起身來,仿佛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他倆面面相覷,一個比一個臉紅得厲害。
“什、什麼事?”浚遠的聲音有些打結。
“侯爺,”婢女道:“老太爺回府了,說要見你。”
奚浚遠的父親?而且這麼晚了,叫他去做什麼?
“我去去就回。”奚浚遠看到了她眼裡的擔憂,輕輕地笑道:“等著我,別睡著了。”以為他被嚇破膽了呢,原來,還是這麼不正經……鞠清子努了努嘴,隨後亦是莞爾,伸手推了他一把。
鞠清子披了件大氅坐在燈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過了多久,她剛打了一個呵欠,奚浚遠就回來。
她立刻站起來,想問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杵在那兒。
“還以為你睡了呢。”奚浚遠淺淺笑道。
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也不知是被凍著了還是怎麼著,四肢都僵了一般。
鞠清子連忙上前,伸手焐住他的手,就發現他掌心冰涼,“怎麼了?”她不由有些著急,“快,快喝口熱茶。”
“別擔心,不是你的事。”他緩緩坐下,依舊笑道。
這笑容也是勉強,她猜測,方才他與父親之間的談話肯定是不歡而散的。
“或許我不該問……”鞠清子斟酌道:“是否,與你母親有關?”
除了她的事,想來就是延國夫人的事,不可能還有別的事。
他點了點頭,看來她猜的不錯。
“奚老太爺去了杏霖街?”她繼續推測。
“你真聰明。”奚浚遠的笑容變得苦澀。
鞠清子道:“想來,奚老太爺與還國夫人做了一番長談,但延國夫人還是不肯搬回來,對嗎?”
“如今,怕是十匹馬兒也不能母親拉回來了。”奚浚遠長歎一口氣。
鞠清子凝眉,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幫這對父子找到解決難題的辦法,可憑她是再老道的情感專家也罷,都沒想出什麼策略。
“方才,父親對我說……”奚浚遠忽然有些哽咽,“對我說……”
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這一刻因為心悸,所以他全身發涼。
“奚老太爺,打算與延國夫人……和離?”鞠清子代他言道。
“你怎麼知道?”奚浚遠吃了一驚。
“因為奚老太爺是棒子男。”鞠清子道:“棒子男是單偶的,假如他覺得這段婚姻實在維持不下去,他會和離。”
奚浚遠凝眸,“假如是老虎男或者雞男呢,就不會和離了?|
“多偶男腳踏多條船,和不和離,他們無所謂。”鞠清子答。
“可是……袁先生他不也跟妻子和離了?”浚遠反問。
“想來是袁先生的妻子提出和離的吧。”鞠清子篤定道。
“你這話的意思……”奚浚遠始終無法相信,“是說……我父親再也不可能跟我母親和好了?”
“老太爺一旦鐵了心,就不會回頭了。”鞠清子道:“這就是棒子男,愛你的時候實心實意的,可一旦絕望了,他也不會再錯下去。”
就像曾經的她,無論多愛從前的未婚夫,現在早已把他拋諸腦後,所以她曾經勸過許多人,遇到棒子要好好珍惜啊,否則過了這一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奚浚遠靠在椅背上,仿佛所有的氣力盡失,他久久沉默,離了魂一般。
“真的沒有辦法?”他呢喃道:“清子,憑你的聰明,也沒有辦法了?我從前以為父親很愛母親,不論母親做錯了什麼,他都會原諒……為什麼他就不能再原諒一次?”
“這與愛不愛無關,”鞠清子道:“再愛、再善良,也終歸熬不了永遠。”
“若我將來一時塗,與別的女人有染,你也不原諒我嗎?”他忽然問道:“你說過,你是棒子女——你也會像我父親這樣嗎?”
“也許不會。”她答道:“在我心裡沒有絕望之前,大概不會。”
就像她曾經原諒她的未婚夫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一樣。
“所以,我父母還是有機會和好的,對嗎?”他似乎想抓住最後一線希望。
鞠清子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艱難地道:“男人跟女人不同,在這件事上,男人會絕情一些,女人則會寬容些許。”
“有何不同?”奚浚遠道:“如果深愛對方,就該一樣啊……”
假如婚姻是為了基因的延續,女人為了孩子會忍受這一切,但男人不同,妻子如果出軌,則意味著他的基因將失去傳承了,所以男人對於這件事的反應遠比女人要激烈得多。
她曾經看過一份調查資料,社會上的殺妻案遠比殺夫案要多得多。
有人說,因為女人力弱,打不過男人,所以殺夫不易,然而打不過可以下毒啊,但從大多數男人出了軌,妻子總是選擇原諒的情況看來,歸根究底,女人有了孩子,便確定自己的基因能得到延續,所謂有子萬事足,有的女人甚至為了孩子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顧,會縱容丈夫的出軌行為。
而男人,並非如此。
“清子,你替我去勸勸父親吧——”奚浚遠幾乎是哀求地道:“或者,再去勸勸我母親,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這話說得她心酸,雖然鞠清子知道,就算她會施妖法,估計也無濟於事,但她還是願意替他去試一試,哪怕讓他高興片刻也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30:29
【第十七章 衷心苦勸】
鞠清子好久沒到杏霖街來了,上一次她還是卑賤的賣婆,此刻她已晉封為郡主,周身華麗,站在國夫人面前,對方都要給她行禮。
“郡主金安。”延國夫人顯然不太情願,但礙於禮制,又不得不低頭。
“夫人請起。”鞠清子答道。
兩人相對,終究有些尷尬,不過延國夫人亦無可奈何,恭恭敬敬地將鞠清子迎進屋裡。
“郡主是皇后娘娘的義妹。”延國夫人話中有話地道:“說來與我同輩,倒比浚遠長了一輩。
呵,她這是在暗指,自己不適合當她的兒媳婦嗎?鞠清子心中暗笑,回道:“昨兒進宮謝恩,皇上說,這輩分倒不打緊,昔年禦千公主嫁給淮北侯為妻,說來,她還是淮北侯的表姑姑呢。”
這皇族內部通婚,素來亂得很。
“皇后娘娘執意賜婚,我也無話可說。”延國夫人歎息道:“只盼郡主婚後能勤加學習,多讀書、多識禮,不要丟了皇后娘娘的顏面才好。”
“夫人教誨的是。”鞠清子姿態柔軟地道:“日後我這個做兒媳的,還要向母親多多請教。”
延國夫人淡淡地回應,“成了親再說吧,如今還尚早。”
鞠清子道:“今日來此,還有一事,我與浚遠大婚在即,浚遠說,得替夫人做一套喜宴上用的禮服。”
“哦,”延國夫人道:“那是應該的,照我之前的尺寸,儘管去做便是。”
鞠清子道:“浚遠說,好久沒替母親量過尺寸,也不現在是胖是瘦了,今日我帶了裁縫來,想給夫人好好量量。”
“好吧。”延國夫人答道。
鞠清子給婢女遞了一個眼色,婢女立刻從門外領進一個布衣婦人,畏畏縮縮地上前與延國夫人量身。
半晌,這婦人完了事,又由婢女領著下去。
延國夫人卻蹙緊了眉頭,“怎麼,最近府裡用度吃緊嗎?”
“夫人何以如此一問?”鞠清子道。
“方才那裁縫怎麼粗手粗腳的?”延國夫人道:“那模樣,也不像是上等裁縫。”
“哦,確實是外面請來的。”鞠清子道:“侯爺憐她家境可憐,給她些活幹。”
“浚遠這是在搞什麼鬼?”延國夫人終於覺得蹊蹺,“這婦人到底是誰啊?為何要可憐她?”
“大概,侯爺覺得內疚吧。”鞠清子答道。
“內疚?”延國夫人一怔,“我那兒子又闖了什麼禍?”
“這婦人的丈夫嗜賭。”鞠清子瞧著延國夫人,意味深長地道:“他積欠賭債,又對母子倆棄之不顧,侯爺覺得對不起他們母子,所以才格外照顧。”
“她丈夫賭錢,與浚遠何干?”國夫人越聽越迷惑。
“她丈夫不只賭錢,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鞠清子淡淡的道:“那個女人呢,與侯爺關係很深,所以侯爺才覺得內疚吧。”
電光火石之間,延國夫人猛然領悟,瞠目道:“你是說……那女人是……”
“那是袁先生的前妻。”鞠清子答道。
延國夫人踉蹌退後一步,許久沒有言語。
“夫人大概沒見過袁先生的前妻吧?”鞠清子問。
“見過的……”好半晌,她才答道:“只是沒料到……她變化這麼大。”
“初見時,我還以為,袁先生的前妻比他大十多歲呢。”鞠清子道。
“他們同歲。”延國夫人聲音有些顫抖,“年輕時,我見過兩次,她生得也算漂亮,可現在……”
“女人嫁了什麼樣的男人,便會成為什麼樣貌。”鞠清子道:“好比,夫人如此有福氣,嫁給老太爺,這麼多年來衣食無憂,自然年輕許多。”
延國夫人垂下眸去,似有羞愧。
“夫人,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棒子、老虎、雞嗎?”鞠清子趁機道:“袁先生是典型的雞男無疑了。”
“雞男……其實他知情識趣,也沒什不好。”延國夫人強辯道:“只不過,他不太懂賺錢,不懂營生,才會弄到如此地步。”
“可對女人而言,他不能顧家,又有何用?”鞠清子道。
“有些女人不過圖個兩情相悅罷了。”延國夫人顯然在說她自己。
“夫人如今兒子長大成才,封為侯爵,才會如說。”鞠清子道:“方才那位夫人可就慘了,還有她的兒子也是,因為得不到丈夫的養育,母子倆成日饑寒交迫,兒子還常常因為父親欠下的賭債被賭場的人打個半死。夫人,假如浚遠過著那樣的生活,你還會說,兩情相悅最重要嗎?”
延國夫人愣住,一時間無言以對。
“夫人——”鞠清子低聲道:“有一件事,我想,該先對你講講。”
“什麼?”延國夫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太爺……”鞠清子道:“前幾日老太爺對浚遠說,他要與你和離。”
延國夫人睜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大概從沒想過,那老實巴交的丈夫竟會動這個念頭。
她以為,他會永遠寵著她、包容她,哪怕她對他再嫌棄,他也會視她為天仙一般,任她為所欲為。
“不可能……”延國夫人道:“浚遠他父親……他那日還來看過我。”
“這便是要與你道別了,”鞠清子問道:“夫人,你沒瞧出來?”
“不可能!”延國夫人仍舊堅持道:“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曾管束過我,怎會突然如此?”
鞠清子對她的話不以為然,這哪裡是突然呢?這是棒子男退到無路可退的境地,才做出的決絕選擇。
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說分手通常都是說說而已,而男人說分手,一般都痛下了決心。
女人若對不起一個男人,男人會在心裡默默扣分,直到扣掉最後一分,就是他跟你說再見的時候,而你永遠不知道,這最後一分究竟是什麼時候扣完的,分時他之前還對你很好。
“夫人,假如老太爺真與你和離……”鞠清子緩緩道:“你可想明白了,真的打算與袁先生一同歸隱山林?”
“我……”這一回倒把延國夫人問住了。
“夫人過了這麼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粗茶淡飯,可吃得下?”鞠清子又道。
“這就不勞費心了,我有自己的體己錢。”延國夫人佯裝鎮定道。
“夫人真這麼看得開,是我多慮了。我也是關夫人,才多說幾句。”
延國夫人臉色倏忽有些發青,顯然她也知道袁懷山其實靠不住,做情人可以,但做丈夫,實在太危險。
鞠清子覺得,應該讓她自己去仔細想想是否得不償失,只希望當她幡然醒悟時,為時還不算太?,還能挽回一些損失……
“你那未來婆碆最近如何了?”楚音若問道。
鞠清子回答:“大概有些後悔了,不過,終究覆水難收。”
自從封為郡主後,鞠清子入宮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楚音若常常邀她在閒暇的午後一同喝茶聊天,這個世上仿佛也只剩她倆對彼此知根知底,於是越發親密。
“說起來,我以前看過你好幾本書呢。”楚音若笑道:“可惜那本代表作《棒子、老虎、雞》沒來得及讀完。”
“也算我的粉絲?”鞠清子亦笑道。
“路人粉。”楚音若道:“有些話說了你可別生氣啊,其實你書裡的一些觀點,我並不是很贊同。”
“不要緊,從前罵我的人多了,臉書上天天都有,”鞠清子笑道:“你別罵我就行了。”
“假如,你是棒子女,浚遠是棒子男,你們在一起,不會打架嗎?”楚音若卻問道。
其實她也想過這個問題,所幸奚浚遠算個異類。鞠清子答道:“打架倒不會,大概會無聊,棒子都不擅長昭顧別人的情緒,就像浚遠的父親那般,若娶一個嘴笨舌的老婆,生活可想而知,一定很枯燥。”
“你和浚遠都能言善道,不太像棒子。”楚音若瞧著她道。
“我們都是外表像雞,內心是棒子。”鞠清子道:“浚遠還有老虎男的特徵,有時候比較霸道。”
“所以啊,人不能一概而論,”楚音若道:“單純分為棒子、老虎、雞,似乎以偏概全了,這就是我從前不太贊同你的地方。”
“還有呢?”鞠清子莞爾道。
“還有——”楚音若思忖道:“你的書裡,似乎缺乏勇氣。”
“勇氣?”鞠清子一怔。
“我知道,你是為了讀者好,希望她們能首先保護自己,然後去談愛。”楚音若道:“可凡事若都這般分析,過於理性,瞻前顧後,也許會喪失寶貴的緣分。”
會嗎?鞠清子頗驚訝。
她說,結婚、戀愛其實是為了延續自己的基因,所以要儘量找供養者結婚,而不要只想著找情人。
她說,為了保證結婚、戀愛不失敗,千萬別高攀,否則必然沒有好結果。
她說的許多話,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怯懦。
“我倒是更贊同吸引力法則。”楚音若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吸引到美妙的事物,你就一定能做到。”
真的嗎?吸引力法則……她並沒有好好研究過。鞠清子有些被她說動了。
楚音若道:“人雖然要正視現實,但也要相信奇跡,但凡成功者,肯定是敢想敢做的,假如踟躕不前,將大好機會拱手迭給別人,就永遠只能在平庸的境地裡妥協。”
鞠清子點點頭,假如不是遇到竇浚遠,不是他不懈追求,或許她就永遠是個卑賤的賣婆。
人有時候的確要相信奇跡,特別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幸運從你眼前經過就要一把抓住它的小尾巴,反正你也不會有損失,因為你本來就一無所有。
鞠清子想,有朝一日也許她會修改一下她寫過的書,可惜在這個朝代,她沒有機會了。
“清子,你想不想回家?”楚音若忽然問道。
“什麼?”她一愣。
“我知道可以回家的辦法。”楚音若換上鄭重的臉色,“你,想不想回去呢?”
她說的“回家”……是指回到現代去嗎?鞠清子不由脫□道:“什麼辦法?真有辦法?”
“十多年前,有一個人曾經用這辦法成功回了家。”楚音若道:“這些年來,我在朝中遍尋玄學家、星相學家,終於熟練掌握此法,等彗星到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鞠清子難以置信。
“你想回去嗎?”禁音若再度問道。
“我……”她頓了頓,反問道:“音若,你呢?你自己想回去嗎?”
楚音若榣搖頭,“十多年前,我已下了決心不再回去,現在更不可能回去了。”
鞠清子能明白楚音若的心情,有夫有子在此,怎麼捨得?就算不為皇后,大概也捨不得吧。
而她呢,她捨得奚浚遠嗎?
若在現代,她還能遇到像奚浚遠這般愛她的人嗎?拋開身份相貌,光是那顆赤誠之心,她這一世大概也不會再遇到——
“我不走。”她搖頭篤定地道:“要做新娘了,我怎麼會走?”
“不後悔?”楚音若再度問道:“畢竟你在現代那麼有名氣,可以做很多事。”
鞠清子承認,在現代,她的生活要精彩得多,不過她覺得自己大概承受不了分享的痛苦……
有舍,才能有得。
“你就是夏蓉?”高蘭郡主看著跪在眼前的女子,挑眉問道。
“正是民婦。”夏蓉垂著眸,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可知道,今日本郡主召你來所為何事?”高蘭郡主問道。
“民婦不知,還請郡主言明。”
“聽聞近日司徒府上有喜事?”高蘭郡主道:“你家相公又要迎娶新的主母了?”
“是,”夏蓉答:“對方是隋縣黃家的大小姐。”
“聽聞不久前,那黃家大小姐中了毒?”高蘭郡主故意問道。
夏蓉道:“回郡主,那樁案子已經了結了,本是一場誤會。”
“呵,不過那涉案女子卻是你的前任主母鞠氏,你可曉?”高蘭郡主進一步問道。
“許是湊巧吧。”
“哪有這麼巧?”高蘭郡主反問道:“你信嗎?”
夏蓉只道:“民婦信不信其實無所謂,民婦不想生事。”
“說來你也是可憐,那鞠氏好不容易與你家相公斷了關係,卻又來了一位黃小姐。”高蘭郡主諷笑道:“你真的甘願如此?”
“民婦本是青樓出身,”夏蓉老老實實地答道:“就算沒有黃小姐,也會有別人,相公終歸還是要娶一房正妻的。”
“我還以為青樓女子皆有些剛烈的氣性,沒料到你卻這般好說話?”高蘭郡主頗感意外。
夏蓉道:“民婦從前確實沒什麼禮數,不過最近有人好意勸了我許多,我想著,她說的話也有道理,便沒那麼執拗了。”
“哦?”高蘭郡主道:“什麼道理,也說來給我聽聽。”
夏蓉回道:“從前民婦只怕主母對我不好,畢竟身為妾室,終有許多顧忌,可那位黃小姐待人十分和善,民婦與黃小姐日前見了一面,她也不大介意民婦的存在,想來民婦以後的日子會過得自在。”這心中鬱結一解,她就什麼都想通了。
“這話是誰勸你的?”高蘭凝眸。
“回郡主,是民婦前任主母鞠娘子。”夏蓉道:“從前民婦不懂事,與鞠娘子有許多紛爭,現下已經和解,她也給了民婦許多建言。”
“和解了?”高蘭郡主只覺得十分荒謬,“你們不是曾經爭得你死我活嗎,怎麼就能和解呢?”
“曾經的爭執,不過是為了我家相公而已。”夏蓉道:“如今鞠娘子被皇后娘娘認做義?,得封郡主,賜婚雅侯爺,她哪裡還看得上我家相公?我與她之間,也早就化解了仇怨。”
高蘭郡主錯愕不已,本來她把這夏蓉叫來,是想挑撥一二,誘使夏蓉去跟鞠清子作對,想不到雙方竟和解了,這大為出乎她的意料。
“你既然能想開,甚好。”高蘭郡主低沉道:“本郡主與雅侯爺親如兄妹,也是怕新嫂嫂有什麼麻煩,所以特意把你叫來,問問。”
“郡主不必擔心。”夏蓉答道。
高蘭郡主單戀雅侯爺的事,京中誰人不知?夏蓉也早猜到她今日的目的,不過出身青樓的她,待人接物一向精明,自然也不會揭穿。
“你去吧。”高蘭郡主揮了揮手,全身泄了氣一般,癱倒在椅背之上。
夏蓉走後很久很久,她依舊這般,一動不動。
“郡主——”秋月擔心地步上前來,又不敢打擾她,只輕輕地替她披上一件輕裘。
“你們都在背地裡笑話我吧?”高蘭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嫁不出去似的,為了一個男人,百般折騰。”
“郡主是太癡情了。”秋月道:“奴婢們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我該怎麼辦?”高蘭郡主一臉茫然,“你說說,我究竟該怎麼辦……”
“郡主,那夏蓉都能看開了,郡主又何必執著?”秋目勸道:“別人兩女共事一夫,那是沒有辦法,可郡主你一未婚,二未嫁,想找個怎樣的如意郎君不行?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可我……”高蘭郡主不由淚如雨下,“我就喜歡浚遠哥哥,從小就喜歡他……”
“再喜歡又如何?他裡沒有你,也不會待你好。”秋月勸道:“就算侯爺真的娶了郡主,郡主看著他天天跟別的女子恩愛,只會更難過吧?”
高蘭郡主閉上雙眼,半晌不語。
秋月道:“趁著現在不晚,郡主就放手吧。”
說著,秋月仔細觀察高蘭郡主的神色,卻見她面無表情,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她這番話是否真的觸動郡主心弦,令她懸崖勒馬了?
高蘭郡主忽然道:“你把皇后娘娘賜的那些點心給鞠清子送去,我不愛吃甜的,聽聞上次的蓮心酥,她倒吃得香甜。”
“郡主這是打算與她和解了?”秋月不由驚喜。
“點心就在裡屋,你進去拿吧。”高蘭郡主淡淡道:“想來,她不會不領情吧?”
“不會、不會的!”秋月連聲道:“鞠娘子不,慧清郡主通情達理,將來一定能與咱們郡主情同姊妹的。”
高蘭郡主扭過頭去,異常緘默。
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她決定放手一博。世人笑她傻也罷、瘋也罷,她只知道,自己心裡難過得要命,再也不想受這樣的前熬。
也許一切能做得不留痕跡?她不知道,但若成功瞞天過海,她就能重拾她的所愛,圓她從小到大一直的夢。
肚子有些隱隱發疼,鞠清子猜測難道是月事要來了?
今日宮裡送來了大婚的禮服,是楚音若特意吩咐尚服局為她制的,看著那五縷金絲線繡出的鳳穿牡丹圖樣,她心裡煞是讚歎,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穿上如華貴的衣裳。
奚浚遠剛從宮中謝恩回來,站在門檻處,笑盈盈地瞧著她,弄得她頗不好意思。
“怎麼,”鞠清子有些忐忑地道:“不好看嗎?”
“像換了一個人。”奚浚遠笑道:“方才都不敢認了。”
“嫌我從前太寒磣了?”鞠清子噘嘴,“那我以後要天天穿尚服局制的衣服。”
“這可有些難了,”奚浚遠蹙眉道:“按儀制,尚服局只給宮裡的娘娘做衣服,如今這套已破了例。”
“那你就別嫌棄我穿得寒磣。”她淺笑著戳了戳他的胸口。
“不過,制衣的尚宮們如果告老還鄉,本侯倒是可以把她們請到府裡來。”奚遠仿佛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到時候,讓她們天天專門為你做衣服。”
呵,她開個玩笑而已,他這麼認真幹麼?別看他平素油嘴滑舌,犯起傻來,也是老實巴交的。不過,她喜歡聽他說這樣的話,仿佛把她捧在手裡寵上了天,這段話不論他做不做得到,都已經令她感動不已。
所謂的浪漫,就是如此。
鞠清子問:“今日入宮,皇上說了什麼?聽聞皇上把你叫到禦書房裡好一陣子?”
“幾時你在宮裡有這麼多耳目了?”奚浚遠莞爾道:“可不得了。”
鞠清子瞪了他一眼,“不過是想等你回來吃飯,但皇后娘娘說叫我別等了,皇上有事要和你講。”
“皇上說要賞我個官做。”奚浚遠也不賣關子。
“做官?”鞠清子不由一怔。
“對啊,皇上說我都是快成親的人了,不能整天不務正業,好歹朝中有些閒職,能讓我歷練歷練。”
說來,蕭皇真的待他不錯,深知男人沒有事不成器,賜了他一些雄性資本。假如,奚浚遠生在現代,他能做什麼呢?似乎不太適合從政。
鞠清子想著這些,忽然問道:“浚遠,若你不是侯爺,又非皇親國戚,你想做什麼營生?”
她一直好奇他有什麼志向,總不至於一輩子逍遙快活,吃祖產,追女孩子吧?
“我?”他思忖片刻,“也許能做做小生意?”
“什麼生意?”鞠清子追問。
“比如,古玩生意?”他道:“反正我就喜歡在古玩街轉悠,在那做個小販也挺好的。”
鞠清子皺了皺眉,這算大志向嗎?似乎有些沒出息,不過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以此維生,也是一種幸福吧。
“你們都下去吧,”奚浚遠忽然對四周伺候的婢女道:“本侯與郡主還有要緊事要說。”
“是。”婢女們垂眸退去,輕輕地替他倆掩上屋門。
“什麼事啊?”鞠清子有些堅張,“皇上還說了什麼?”
“今日我入宮,去了御前的畫師那裡。”奚浚遠神秘地笑道:“我弄到了一件好東西。”
“什麼?”她好奇。
他不語,只遞過來一本冊子。
鞠清子翻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嚇得將那畫冊扔在地上,“這……什麼啊!”她背過瞼去,滿面紅潮。
“你要的東西啊。”他一瞼壞笑。
“我……我什麼時候要這個東西啊……”她死不認帳。
“不是你那天叫我去買的嗎?”奚浚遠故作詫異,“這宮中畫師畫的,比一般市面上的好。”
呸,依她看是更加色情吧?就是她這個現代女人也受不了,她聽見自己有些結巴,“這什麼奇奇怪怪的姿勢……太不正常……”難怪自古宮中淫亂!
“好好好,那就不要看了。”他扶著她的肩,緩緩誘她轉過身來,“反正有我。”
“你懂嗎?”她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大大吃醋,“你已經有過別的女人了?”
“就算有過又如何?”他故意逗她,“從小這麼多丫頭服侍我,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她心中一片酸澀,險些泛出淚花。
原來她還是介意,沒辦法,專一的棒子女眼裡揉不得沙子。
將來他若納妾,她會難過得想死吧?
“不過呢——”他再度笑道:“我從小就看我那些丫鬟不太順眼,我母親都給我找了些什麼丫鬟啊,沒一個好看的。”
“啊?”她咬唇疑惑道:“不好看嗎?我覺得都挺漂亮的。”
“反正沒有你好看。”他捧著她的臉摩挲。
鞠清子睨他一眼,呸,以為他又要說什麼鬼話,原來……又是在調情?
“所以我都不太喜歡她們來服侍,寧可小廝們伺候。”他話中有話地道。
這……什麼意思啊?略微疑惑後,她如醍醐灌頂一般,霎時領悟了。
“所以……”她不由瞪大眼睛,“你什麼也不懂?”
他不會還是處男之身吧?
天啊,好丟瞼,這在古代,而且是在有諸多通房丫頭的名門貴公子裡,簡直臉都要丟光了!
鞠清子忍俊不林,簡直想哈哈大笑。
“就知道你要笑話我。”他伸手捏她的鼻子,“不許笑!”
“既然你什麼也不懂,那怎麼教我呢?”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春宮圖,樂不可支,“不如,把那個撿起來瞧瞧?”
“扔了就扔了,沒必要撿。”他卻道:“咱們倆,一步一步,慢慢琢磨。”
“怎麼琢磨?”她故意問道。
“比如,先親一親。”他貼近她的左臉,“像這樣——”
綿軟的唇印在她的頰上,仿佛一條暖暖的小魚。
鞠清子笑著,心底似乎滲出了蜜。
“再親一親,像這樣——”他又湊近她的右臉,吮吸著她的似雪肌膚。
這一刻,鞠清子覺得自己就像與他一同混在蜜罐子一般美好的世界裡,四周都是晶瑩的色澤。
不過,為什麼她的肚子隱隱作痛呢?
真倒楣,什麼時候月事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她強作鎮靜,卻感到越來越痛。
這究竟是怎麼了?不對啊,她的月事不會提前這麼多天啊,是吃壞了肚子嗎?
鞠清子發現,她的額前居然有冷汗滲出,身子微顫,手腳冰涼……
“怎麼了?”奚浚遠感受到她的不對勁,“別緊張啊,這才剛開始呢,就這麼緊張了?”
“浚遠……”她想喚他,可聲音卻虛弱無力。
“清子,你到底怎麼了?”奚浚遠終於發覺她的不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急問:“你那裡不舒服?”
“好痛……我的肚子……”她彎下腰,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腹。
到底怎麼了?她也不知道……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黑,什麼知道都沒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30:51
【第十八章 不再分開】
好累啊,鞠清子感覺自己仿佛獨自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穿過漫漫長河,她都快虛脫了。
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時而匆忙奔跑,時而又茫然地踟躕。
四周聚著一團白霧,任她怎麼尋找方向,都毫無頭緒,仿佛深陷沒有出口的泥淖。
這是哪裡?浚遠呢?
他說過會一直陪著她的,可她走了好久好久,都依然孤獨無助,不見他的蹤影。
嗶——嗶——嗶!
她仿佛聽見了什麼聲音,單調的音符,像現代電子儀器的聲響。
猛然之間,她照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
這是哪裡?
她躺在白色的床上,窗外是微亮的晨曦。
“倩倩姊、倩倩姊,你醒了?”有人在喚她。
一時間,房間裡湧進來了好幾個身穿白袍的人,圍繞著她,給她檢查身體。
這是醫院嗎?
過了好久好久,鞠倩倩才徹底清醒過來,她看到了從前出版社的編輯宜小冉正在她的病床前,驚喜又焦急地喚她。
“倩倩姊!”
“病人應該沒事了,你們好好照顧她。”醫生說。
鞠倩倩呆愣著。
這是現代嗎?難道……她回來了,變回了從前的鞠倩倩?
“我這是……怎麼了?”半晌,她才低聲問道。
“倩倩姊,你出車禍了。”宜小冉查看著她的狀況,“幸好沒什麼大事。”
出車禍,她只是出了一場車禍?
可蕭國?奚浚遠呢?只是她在昏迷中作的一個夢嗎?
“我在醫院躺了多久了?”鞠倩倩問。
“你已經昏迷一夜了。”宜小冉說:“鞠爸爸和鞠媽媽是在國外旅行吧?我還沒跟他們聯繫上,翁先生昨?有個酒會,剛他打電話來,說馬上就到。”
聽了她的話,鞠倩倩稍微厘清了思緒。
對了,她的父母去歐洲玩了。翁先生,是指她的未婚去,翁皓明嗎?
原來,她只昏迷了一夜……這麼短暫,卻作了那麼長的一個夢,呵,就像南柯一夢。
她不相信,那麼真實的奚浚遠、那麼坎坷的經歷,都只是幻夢嗎?
當他吻著她的臉頰,那種綿軟而溫暖的感覺,她還記得,就像剛剛才發生過,頰上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
她撐起身子,看了看身上,怎麼都不像小說裡寫的,有什麼信物呢?
比如一塊玉佩……至少能證明,他確實存在過。
“倩倩姊,你在看什麼?”宜小冉詫異地瞧著她。
“小冉,你以前歷史學得怎麼樣?”她不甘心地問:“歷史上,有沒有一個朝代叫蕭國?”
“沒聽說過。”宜小冉搖頭,“倩倩姊,你到底怎麼了?”
鞠倩倩怔了怔,呵,若是穿越到真實存在的朝代,或許還有跡可尋,或許在史書上或者博物館裡,能找到一點點奚浚遠的影子。
可那個未知的時空,就似船過水無痕一般,什麼也沒留下。
“倩倩——”病房的門砰的推開,一名高大的男子匆匆進來,焦急地喚她的名字。
鞠倩倩看了看他,翁皓明?她的未婚夫?長得還真像司徒功……
這不會是她的潛意識裡想忘掉翁皓明,才作了那樣一個夢吧?
“翁先生,這是醫院,小聲點。”宜小冉連忙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翁皓明笑道:“多虧你了啊,小冉,昨晚我有個重要的酒會,實在走不開——改天請你吃飯啊!”
鞠倩倩皺了眉,昨晚真有酒會嗎,他大概又跟哪個美女約會去了吧?
“倩倩,你感覺怎麼樣?”翁皓明坐到病味前,一番噓寒問暖,“頭痛不痛?醫生說什麼了?會留下後遺症嗎?”
“皓明——”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機會跟他說話了,所幸上蒼重新給了她機會,有些話,她一定要說,“我們,分手吧。”
“什麼?”翁皓明一時沒聽清。
宜小冉在一旁也是一愣。
“皓明,我們分手吧,”鞠倩倩的神情十分篤定,“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上天留了我這條命,就是想讓我親口告訴你。”
“小冉,快叫醫生來,倩倩神志不清了!”翁皓明嚇得跳起來,“肯定是後遺症,車禍後遺症!”
“我沒事。”鞠倩倩冷靜地看著他,“皓明,你心裡也明白,我們之間早就出現了問題,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你,不代表會永遠原諒。”
“倩倩……”翁皓明戰戰兢兢地拉著她的手,“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還不行嗎?”
“你真的能改嗎?”她淺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處節吧,皓明,你憋得辛苦,我也難過,分手不是更好嗎?大家都可以自在一些。”
“我從來沒想過跟你分手啊,那些……都只是玩玩而已。”翁皓明滿臉真誠。
鞠倩倩冷笑,她相信他待她有幾分真心,相信他會娶灺,可他依然會有數不清的女人。從前她沒有勇氣離開他,但現在,經歷了生死浩劫,她都看開了。
“倩倩姊,”宜小冉支支吾吾地勸說,“要替新書考慮考慮啊……粉絲會炸鍋的!”
宜小冉這番勸說的話半點也沒有撼動鞠倩倩的心。
也許她的新書銷量會下滑,畢竟別人會看她的書,大多因為她有一個有錢的未婚夫,人人都希望向她取經,嫁入豪門。
可她相信,自己的書還是有價值的——不依附任何人,自本身擁有的價值。
真正的讀者,會看到這個的。
鞠倩倩關掉電腦,閉目養神。
不出所料,網路上炸開了鍋,她和翁皓明分手的事引起了極大的討論。
有人說,她就是一個騙子,她那套理論根本行不通,否則怎麼會被未婚夫甩了?
最高興的大概是她的同行,那些同樣研究兩性關係的情感專家,從前不如她紅的人,此刻正幸災樂禍。
所幸她還有些忠實的粉絲,他們為了維護她,在網路上大戰,看得她十分感動。
“倩倩姊,我給你叫了一份外賣,有你喜歡的鹵肉腸喲。”宜小冉說。
宜小冉真不愧是她的好編輯,不僅替她審稿,還時常照顧她的生活,有時候看著對方為她跑腿,她真有些不好意思。
“倩倩姊,新的稿子還差多少?”宜小冉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趕一趕?總編說,下個月書展想出。”
“我的書還賣得出去嗎?”鞠倩倩淡淡一笑。
“賣得出去啊,最近還把舊書又印了一輪。”官小冉連忙回答,“好像銷量比以前還要好了。”
“是嗎?”這倒讓鞠倩倩有些意外,“怎麼會?”
“現在的讀者就是這樣,就算評價兩極,也會因好奇而看一看。”宜小冉說:“何況倩倩姊你最近的關注度這麼高。”
鞠倩倩無奈地笑了,好吧,她現在就像黃金八點檔,越是挨駡,收視率越高。
“倩倩姊,其實我很羡慕你啊!”宜小冉忽然感歎道。
“有什麼可羡慕的?”鞠倩倩凝眸。
“好歹,也跟男神談過戀愛。”宜小冉管了聳肩膀,“哪像我,都沒人喜歡過。”
翁皓明算男神嗎?呵,那是她沒見過奚浚遠……
鞠倩倩說:“換個工作吧,你這出版社裡全都是女編輯,每天都加班,活動圈子太小了,你看看你,整天圍著我轉,要找男朋友都沒機會啊。”
“可我喜歡這份工作啊。”宜小冉說:“別的工作,也沒什麼適合我的……”
“那就去聯誼吧!”鞠倩倩建議,“其實相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很多女孩子一提起相親就特別排斥,好像相親遇到的就不是真愛,其實不一定啊。”
宜小冉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我周未要去見一個男生,倩倩姊,你陪我去吧。”
“啊?”鞠倩倩瞧著她,“小冉,你沒看過我的書嗎?還是看了就忘?”
“怎麼了?”宜小冉一怔。
“相親當然得自己去啦,多一個同類在身邊,就多一個情敵。”鞠倩倩說:“你忘了我說過的,就算是閨蜜,也不能常常帶她見你的男朋友。”
“我知道啦,其實這也不算聯誼,就是見見網友。”宜小冉說。
“只是見網友?”鞠倩倩狐疑。
“我一個人,有點緊張。”宜小冉討好地拉拉她的衣袖,“情情姊,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嘛?”
鞠倩倩拿這孩子沒辦法,不過,誰叫這些年來,這孩子老是幫她跑腿呢?她好歹要還這個人情。
她鬆口道:“那你說說,我書裡寫過的相親五大法則是什麼?答對了,我就陪你一起去。”
“第一,衣著要走淑女風,不能露臂膀,裙子要過膝。”宜小冉回憶道:“最好是白色,再帶一點點紅色。比如白襯衫,紅裙子。”
“嗯。”鞠倩倩點點頭。
“第二,相親過後,對方不打電話來,就千萬不能主動給他打,要矜持。”
“第三呢?”
“如果實在喜歡他,可以給他發條簡訊,內容要有懸念,比如,昨天我們見面的那家餐廳,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你知道嗎?總之,就是能引起他的好奇,能讓他給你回簡訊的那種。”
“不錯。”鞠倩倩露出微笑,“還有呢?”
“第四,可以告訴他你的臉書、Instagram的網址,他如果對你感興趣,會去翻看你的照片和動態,記得不要貼衣著暴露的照片,不要貼跟別的男生合照的照片,要多寫一些做飯啊、種花啊、讀書啊、看電影啊之類文藝風的內容。”
宜小冉頓了一頓,最後補充道:“第五,要在臉書上表達你自己對他的好感,比如,我今天遇到了男神,總之就是一些似是而非,讓他覺得是在說他,又不太像,會讓他猜來猜來的內容。”
“果然不愧是我的編輯。”鞠倩倩豎起大拇指,“全對!”
“所以,倩倩姊,你是答應我了?”宜小冉有些興奮。
“你要見的網友是做什麼?”鞠倩倩問。
“其實……”宜小冉仿佛不太好意思,“是你的粉絲。”
“什麼?”鞠倩倩一愣。
宜小冉坦白,“他經常在你的臉書上留言的,兩三年了,我上次跟他聊了幾句,他知道了我是你編輯的身份,就約我見面。”
“他叫什麼?”鞠倩倩不由好奇。
“米斯特河。”宜小冉琢磨,“估計他姓何?”
鞠倩倩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這些年來,這個米斯特河一直是她的死忠粉絲,最近她受網友攻擊,他還一直替她說好話。
“那我得去見見。”鞠倩倩答應道。
別人為她做了些事,出於感激之情,她也得見一見,世界上讓她最感動的,就是陌生人之間的善意。
鞠倩倩覺得,米斯特河估計是個很有品味的男人,他開了一家餐廳,佈置得十分典雅。
他們說好在這裡見面,可鞠倩倩和宜小冉等了一陣子,他依舊沒有出現。
服務生突然給她們端上來一道甜點,“對不起,兩位元,”服務生說:“我們老闆臨時有事耽誤了,他請兩位先吃些點心。”
豌豆黃?
鞠倩倩看著盤中的點心,吃了一驚,仿佛穿越回了蕭國,霎時勾起了她許多□憶……
“這米斯特河真有意思,”宜小冉悄悄對她說:“下午茶不請我們吃蛋糕,而是中式點心?”
鞠倩倩不語,只拈起一塊豌豆黃,塞進嘴裡。
好熟悉的味道,甜而不膩,軟軟糯糯的,帶著一股清香,這與她夢裡的記憶出奇一致。她真的只是作了一個夢嗎?
這世上,真的沒有蕭國那個地方?
她越發懷疑,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如今,倒仿佛現實才是夢境,而她曾經穿越的過往,才是屬於她的真實。
“兩位,久等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鞠倩倩身子一僵,心中忽然微顫。
好熟悉的聲音……她不會,又在作夢吧?
車禍真的留下了後遺症嗎?為什麼她會產生幻覺?
她鼓起勇氣回過頭去,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是奚浚遠。
但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裡?或者只是一個相似的人?
為什麼,這世上會出現一個與她夢境中一模一樣的人?
他穿著普通的白襯衫,牛仔褲,頭髮剪得很短,陽光從他背後的窗子透進來,將他周身鍍上了熠熠的光i芒。
她這輩子見到最美的人,大概就是他。
“米……米斯特河?”宜小冉顯然也被他俊美的容貌驚呆了,她本以為米斯特河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網友。
“是我。”他彬彬有禮地上前,“兩位久等了。”
宜小冉怔怔地站起來,與他握手。
鞠倩倩仍舊坐著,一動不動,身子似乎不聽使喚,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他倒是不介意,只微微一笑,“這豌豆黃還算可口嗎?”
“挺好吃的。”宜小冉連忙回答,“以前覺得中式的點心很甜膩,這個倒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我這裡都是中式的點心和菜肴,西式不太在行。”
“何先生……”宜小冉說:“想不到何先生這麼古典。”
“我不姓何。”他搖頭道。
“米斯特河,MR.河,我還以為你姓何呢。”宜小冉有些尷尬。
“我姓奚。”他說。
鞠倩倩只覺得自己都無法呼吸了……是巧合嗎?有這麼巧嗎?
“我的名字裡,有一個浚字。”他又說道:“所以隨手取了這個昵稱。”
鞠倩倩耳一片嗡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嗎?真的是他?連名字也一樣……
“鞠小姐,我是你的書迷。”
他依然如過去那般對她笑道,他的笑容溫明亮,像冬日的陽光。
然而,時間不太對啊?
兩三年前他就是她的粉絲了,既然這麼早就認識她,為何一直遲遲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假如真的穿越了,他不該第一時間就來找她嗎?
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認得奚浚遠,就算來找她,她也不知道他是誰……
鞠倩倩只得答道:“常常在臉書上看到你的留言,謝謝你的支持。”
“鞠小姐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忽然問道:“好像以前見過我似的?”
宜小冉一怔,也疑惑道:“倩倩姊,你們見過?”
倩倩姊這癡癡的神情,連她都覺得不太對勁。
“奚先生長得很像一個人。”鞠倩倩輕聲說。
“誰啊?”宜小冉好奇。
“我的未婚夫。”鞠倩倩索性道。
“什麼?”宜小冉一駭,“不像吧……奚先生跟翁先生……一點都不像啊。”
“我以前的未婚夫。”鞠倩倩回答,“不是翁皓明。”
“怎麼,倩倩姊你以前還有過……另一個未婚夫?”宜小冉驚訝不已。
“很久很久以前……”鞠倩倩語氣悠長,“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跟我長得很像嗎?”眼前的他笑意更盛,“鞠小姐是怎麼跟他分開的呢?”
“我沒想和他分開,卻被迫分開了。”鞠倩倩與他四目相觸,“還有很多很多疑問,我都沒有得到解答。”
“比如呢?”他問。
“比如,他的母親,後來跟他的父親和好了嗎?”
在蕭國的一切尚未結果,她就穿回現代,就像電影看了一半卻斷尾了,渴望知道結局。
“他的母親與那位袁先生關係淡了許多。”他答道:“不過,他的父親已另娶新人,與他母親一刀兩斷了。沒辦法,你說過的,棒子男就是如此,鐵了心了,就不會再回頭。”
鞠倩倩心頭一喜,呵,果然是他,奚浚遠,在這個世上,這是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事。
生命的確奇妙,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遇見什麼,就算時空不同,生離死別,該聚首的人,終究會團圓。
“為什麼那天我會肚子痛呢?”她覺得疑惑。
“高蘭叫秋月送了你兩盒點心吧?”他回答,“那裡頭下了毒。”
高蘭郡主竟癡心至此……真以為能不知不覺要了她性命?
所以,她中毒身亡了?
怪不得她會回到屬於她的時代。
她去世後,他一定悲痛欲絕吧?所以才會跟到這裡,棄了在那個時代顯赫的一切。
“你們在說什麼啊?”宜小冉聽得糊裡糊塗的,“是什麼小說裡的情節嗎?”
他們倆仿佛忘記了宜小冉的存在,只是看著對方。
“高蘭郡主也是可憐。”鞠倩倩說:“這麼做,整個江靖王府會遭殃的吧?”
浚遠答道:“皇后下令將她處死,不過憐江靖王年邁,饒了連坐之罪,江靖王府衰敗後,馮七把秋月接了過來,兩口子過得還不錯。”
鞠倩倩沒想到自己走後竟這般驚天動地,始料未及。
“我姑母呢?”她又回:“還在做賣婆的營生?”
“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安享晚年,不過她終歸閒不住,還是要做買賣。”奚浚遠答道。
“司徒功呢?”她繼續問:“他與黃小姐最後如何了?
這個問題倒讓他臉色一沉,似乎有些吃醋。
“他們一家子好著呢,還有那個夏蓉,也挺好的。”他終於按捺不住,“你是不是該關心一下我?怎麼問了半天,沒個重點?”
“怎麼沒重點?”她不由笑了,“都是很重要的問題啊。”
“我與你分開後,我是怎樣的痛、我又是怎到這兒來的——”他有些氣結,“你都不關心嗎?”
她只想慢慢地問,待他慢慢地答,反正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這一次,絕不會再輕易分開了。
應該是吧,希望如她所願。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31:17
【尾聲 去愛的勇氣】
鞠倩倩打開電腦,打算構思新作。
出版社催得很急,最近她的書暢銷非凡,不僅舊書一再版,新書一上架就被一搶而空。
人們都說,她這套理論還是很有用的,因為離開了翁皓明,她迅速交了一個更出色的男朋友。
客人拍到了她和新男友的照片,一貼到網路上,立刻引起網友討論。
她的新男友實在太帥,簡直可以用絕世容顏來形容,光是那張臉,就足以讓女人羡慕得發瘋。
還有消息說,她的新男友是一個低調的富豪,經營著生意火爆的連鎖餐廳,而且還做古董生意,是拍賣行的常客。
她在眾說紛耘中心如止水,這些日子從低谷到雲端,她把一切看得很開。
“在寫什麼?”奚浚遠從身後抱住她,“今晚別寫了,陪我出去兜兜風吧?”
“好歹要寫一章。”鞠倩倩堅決不計自己懈怠,“你先在一旁看看書,對了,可以看看我以前的書。”
“早看過了,”他回答,“看過十幾遍了,都會背了。”
“哦?”她笑道:“難怪是我的超級書迷。”
要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以他的狂熱程度,她大概會讓他當自己的後援會會長。
“我剛倒到這裡來的時候,整天沒事情做,什麼也不會,連刷牙這種事都得從頭學起,”奚浚遠輕輕歎息,我又不敢去找你,只能天天看你的書。
鞠清子中毒身亡後,他悲痛絕食,皇后娘娘因為於心不忍,終究告訴了他關於她的秘密。
他初時難以置信,隨後苦苦求皇后娘娘,將他送到這裡來。
可惜,時間還是差了一些,他穿越到了三年前。
那時候她還不認識他呢,所以,他不敢冒然去見她。
這三年裡,他靠變賣帶來的古董處理好了戶籍,置了產,也漸漸習慣現代的生活,不只開了餐廳,還做起了他最熟悉的古董生意。
“為什麼要開餐廳呢?”她問他。
“因為這裡的東西都吃不慣。”他坦然回答。
鞠倩倩忍不住笑了,他堂堂侯爺,從小被慣壞了,差一點的食物都入不了口,何況現代的一切污染那麼嚴重。
他開始自建農場,養羊、養牛、養雞,種蔬果,吃不完就送到餐廳裡去,而他的餐廳也因為食材新鮮健康,貪客如雲。
有好幾次他都想去見她,然而卻只能在網路上給她留言,他希望她能記住他,哪怕只是把他當做一個網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今天的重逢做鋪墊,他隱忍了很久很久。
鞠倩倩發現,她從前的理論沒有錯,男人越是強大,越能隱忍,因為在遠古時期,男人都是獵手,必須在林中潛伏很久很久,才能捕捉到獵物,這種基因遺傳下來,形了男人不動聲色等待獵物的特質。
她從前擔心他在現代會活不下去,看來她是多慮了,擁有強大基因的男人,在任何時代都會如魚得水。
“浚遠,你想家嗎?”她摸了摸他的臉,“皇后娘娘既然能送你來,有沒有告訴過你回去的方法?”
他不語,只答道:“就算能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了。”
“為什麼?”她一怔。
“父母都散了,我回去有什麼意思?”他的面龐貼緊她的掌心,“何況,在這裡能陪你做更多的事。”
其實多半是因為她吧?在這個時代,她能活得更加出色,他願意這樣一直陪著她。
“對了,有一件東西忘了給你。”他忽然道:“其實,是我母親想給你的。”
“什麼?”鞠倩倩詫異。
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顆亮閃閃的東西,擱到她的手裡。
鞠倩倩一看就認了出來——鑽石,還是紅色的鑽石?
對了,這是延國夫人生辰那天,她送的禮物。
當時,她送了一藍一紅兩顆鑽石,還說紅色的可以送給延國夫人未來的兒媳。
繞了一圈,這東西卻又回到了她的手裡。
這是否意味著,延國夫人接納了她?
可惜,她沒有辦法當面致謝了。
“母親有些後悔,說她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奚浚遠道:“不過覆水難收,做錯了事,該受的苦果就得承受。”
“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過來?”不想讓他再難過,她連忙岔開話題,“該不會把侯府所有的金子都搬了過來吧?”
弄戶籍、置產、開農場、開餐廳、做古董生意……這一切的花費可不小啊。
“反正你這輩子跟著我,餓不死。”他笑嘻嘻地道:“還有一樣東西,其實我也帶了。”
“什麼?”她問。
“就是那天你扔在地上的……”他低聲道:“那畫冊。”
什麼啊……沒個正經!
“不過我發現,在現代根本不用什麼畫冊。”他頓了頓,繼續道:“有好多影片,看也看不完。”
“你!”鞠倩倩瞪著他,“你看過了?”
“看了不少。”他說:“都在電腦裡,你要不要看?”
鞠倩倩快要崩潰了,天啊,好端端一個純潔的古代男人,居然被這個時代染了。
“你不是不懂怎麼一回事嗎?”他堆起一臉壞笑,“看看就知道了。走,我們看看去。”
鞠倩倩揚起手,想給他一巴掌,誰知卻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幹什麼?”她紮著,“我還要寫新書呢。”
“等會兒再寫吧,”他咬著她的耳朵,“先陪我看看影片——”
她故意捶他胸口,但只捶了幾下,拳頭就變得綿軟無力,害羞到極致,眼中更滲出暖融融的笑意來……
她想告訴他,別鬧了,她真的想好好寫她的新書,修改一下從前的理論。
楚音若曾說,從前她的書裡缺乏勇氣。
她承認,東食西宿,她一直勸別人要東食,而非西宿。
然而她卻遇到了一個人,既可以給她東食,又能給她西宿,情人與供養者的完美結合,若她退卻一步,大概就會與這個人擦肩而過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8 00:31:40
【
後記 幸福理論
唐歡】
會寫這本小說,是因為我最近看了一出情感專家的書,有許多關於心理學方面的論述,覺得還有趣的。
不過大部分的情感專家好像都喜歡奉勸女孩子不要看太多羅曼史,因為看多了會嫁不出去。
我一直在想,羅曼史和現實中的幸福,有什麼衝突嗎?
假如用情感專家的理論來寫一本羅曼史,是否能得到幸福的結局?
在進化小理學裡,有一個詞叫做 Paternity Uncertainty,簡稱PU,即親子不確定性,是指男人即使不做DNA鑒定,也能從直覺上判斷一個孩子是不是他親生的,這種直覺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孩子的母親是否可靠。
進化心理學還把男人分成兩種,一種是“情人”,一種是“供養者”,情人是指能激發女人戀愛心情的男人,供養者是指捨得對女人進行親職投資的男人。
在遠古時代,女人因為懷孕哺乳週期過長,沒有辦法像男人一樣外出勞動,所以她必須要得到男人的供養,而男人往往只願意供養令自己覺得最可靠的女人,也就是PU值低的女人。
基於這個理論,情感專家一般都會勸女孩子嫁給捨得供養她的男人,而且勸女孩子們要努力降低自己的PU值,如此才能讓男人放心供養她。
說到底,就是如何茯獲得婚姻的安全。
情感專家還會勸女孩子們要嫁給比自己相貌差一些的男人,如此男人才會寵著女人,婚姻才會有安全感,如此一來,似乎跟羅曼史的設定有所衝突。
羅曼史裡,女主角通常都會嫁給帥氣、高顏值的情人。
而男主角呢,不論女主角PU值高、PU值低,都會死心塌地的愛她,甚至會在她PU值高的時候特別包容她、忍讓她,這才是浪漫的愛情。
小說追求的從來不是安全感,而是男女主角攜手一起奮鬥,肯為彼此犧牲的故事性,這與現實中穩妥的婚姻生活所需求的事物有些是相違背的。
所以我在寫作的過程中,心裡也時常有矛盾,但幸好最終還是為男女主角的愛情劃上了完滿句點。
任問理論也不會是完全無懈可擊的,有時候它也許只是一種方法,提供了一種思路給你參考,但你不必完全照著去做,可以適當調整。
至於具體我是怎麼寫的,這些矛盾如何調和,都已經寫在書裡了,大家就請仔細看看嘍!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故事,並找出屬於自己的幸福理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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