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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心 -【富貴良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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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6:33
標題:
柚心 -【富貴良妻】《全文完》
柚心 -
富貴良妻
對於太爺為他早早訂下的這門親事,莫封驍頭痛得很──
他滿心不想繼承家業、涉入子嗣爭奪家產的混水,
太奶奶卻滿心期待他早日成家,盼著娶妻能讓他回心轉意;
他不想違逆老人家,可也不願就這麼憑著媒妁之言成親,
尤其這未過門的娘子喬沁禾生得嬌美,但也挺不規矩,
頭一回見她,人從樹上摔下來,第二回,倒又像個大家閨秀,
這姑娘他捉摸不住,又要如何與她共度一生、白頭偕老?
上一輩恩情牽扯,卻扯入她的終身大事,說她心裡不怨是假,
雖說成親後再慢慢培養感情無妨,可她從沒學過怎麼培養,
況且他心不在此,沒她這娘子,情要從何而生?難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6:55
【第一章】
嚴冬方過,光禿禿的枝椏上冒出幾片嫩嫩綠葉,奶白色的花蕾點綴其間,在仍帶著微薄寒意的春風裡顫顫巍巍。
莫封驍的腳步走過長廊,視線卻定在那植在廊外、不小心生進廊裡的杏枝之上。
聽聞喬家夫人愛杏,喬老爺便在府裡植滿杏,依眼前狀況看來,的確如此。
深園裡有一大片杏林,風一吹,繁花晃曳,怕是會關不住滿園春色吧?
這想法才掠過,他的思緒便被深院中傳來的吵雜聲吸引,循聲望去,只見深院中一群奴僕圍在一棵剛抽新芽的老杏樹下,不知嚷著什麼。
還沒瞧清,在一旁領行的喬府總管暗抑著心裡的忐忑,恭聲喚道:“莫公子,這邊請。”
莫府有兩人是喬府上下怠慢不得的貴客,一位是莫府太奶奶,一位便是這位莫公子莫封驍,亦是自家小姐未來的夫君。
說起莫府,可是京城響噹噹的人家,做的是文人生意,開設的“潤寶坊”裡賣的文房四寶貨源,皆來自各地的上品,加以皇帝親題墨寶御賜匾額,成了騷人墨客、朝中大臣採辦文房四寶之處,也是入京赴考書生才子必臨之處。
除了京城本鋪,大江南北各地也設有分鋪行號,每年年終歲時彙整的帳目數量驚人。
喬府做的是水路貨運生意,名下曾有上百艘載貨大船,可惜一次遇上風災,損失了船及貨物後元氣大傷,經營了三代的生意逐漸沒落。
莫公子與小姐的婚約是由兩家太爺訂下的,雖然喬府不如以往風光,卻未見莫府有取消婚約的打算。
幾個時辰前,莫府太奶奶才過府作客,這會兒連莫公子都過來了,莫不是要談親事?
總管暗暗揣想,卻又急得冒冷汗。
不知道莫公子會在這時候出現,他家小姐正在園子裡“忙”著,若讓人瞧見小姐那模樣……唉唉,似乎不太好。
總管暗暗斂住思緒。此時最要緊是將莫公子領進廳,別讓小姐嚇壞了未來的夫君哪!
未料這念頭才閃過,園裡忽地又傳來一聲驚叫——
“啊、啊啊——小姐,您別動、您別動,我讓春蟬去拿木梯、秋雁拿長竿,您別動啊!”
一心懸在眼前的紙鳶上頭,攀在樹上的人兒努力伸出手,盯著自己就快碰著紙鳶邊的嫩指,痛苦地嚷嚷:“彩、彩荷你別嚷,我、我就快、快……快勾、勾著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主子離那卡在枝椏間的紙鳶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啊!
“我的好小姐,您別逞強啊!”站在杏樹下的丫頭急得快哭了。
分神瞥了聲音哽咽的丫頭一眼,喬沁禾出聲安撫。“彩荷乖,沒事,我行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別哭喔!”
話一落下,大姑娘繼續為那咫尺之距努力著。
發現總管驚慌地頓住腳步,莫封驍跟著再次停步,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挑了挑濃眉。
那杏樹上,礙眼地伏了一坨有粉有綠的布料。
那不是花、不是葉,垂下的衫袖被春風吹得忽上忽下地擺蕩,反倒似染布坊裡初絞色的彩布,正懸晾著風乾。
彩布襯著澄透的藍天,顏色賞心悅目,但聽丫頭們的嚷嚷,莫封驍定睛再瞧才明白,樹間那坨布料,應該……是喬家千金。
挑起濃俊的眉,莫封驍詫異不已。這位小姐居然野到爬樹?!
驚愕尚不及消化,一聲尖銳的尖叫再次沖入耳膜——
“勾、勾著了啊!啊——”
那興奮的嗓音尚未訴盡,莫封驍便瞧見她一手抓著紙鳶,身子直往樹下墜。
姑娘的春衫、未梳成髻的墨發隨風飄散,那身影仿佛隨風墜落的花瓣,讓莫封驍的心無由地悸動了起來。
“小姐、小姐——”
彩荷見狀,急急喚了幾個丫頭,拿出早備好的厚棉被攤開,一人抓著厚被一角,朝著主子墜下之處拉開。
大張的被瞬間形成一處安全空間,但人一墜下,四個丫頭卻因受不住下墜的力道,瞬間倒得歪七扭八。
“唉呀!不好!”
見這狀況,總管忘了身邊的貴客,趕忙翻過長廊護欄,急急朝著園裡而去。
莫封驍靜靜杵在原地,看著園子裡慌亂的情景。
突然,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那被護在厚被中的人兒在眾人的簇擁下站了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
任丫頭們圍在身邊緊張地喳呼,她拿起紙鳶,視線不經意瞥向那杵在長廊間的身影。
莫封驍的視線與她交會,映入眼底的臉容白嫩淨雅,教他莫名地心顫。
太奶奶常說喬家小姐長得好,是比花還嬌美的人兒。
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那張嫩白臉容上是兩道如柳孅眉,鼻樑秀挺,杏眸水燦如星,如同花瓣般的唇豐潤嬌嫩,僅是唇角輕揚,笑顏宛如嬌花初綻,美得讓人無法移視。
“久叔,那是誰啊?”斂住笑,喬沁禾好奇地問。
聞言,總管循著主子的視線望去,發出一聲驚呼,趕忙奔回貴客身邊。
不知總管為何急成那樣,喬沁禾好奇地想趨近,卻聽見奶娘微繃的嗓由另一端傳來。
心一提,喬沁禾連忙躲到四大丫頭身邊,道:“彩荷、春蟬、秋雁、翡翠,快、快掩護我!”
奶娘四處尋不著她,又見她未梳髻、散著一頭髮,要是被逮個正著,鐵定又要叨念一頓。
“小姐,不行啊!雲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似乎、似乎很生氣……”彩荷擋在主子身前,話說得結結巴巴。
“你們別說瞧見我了,知不知道?”
喬沁禾開口警告,拎起裙擺、矮著身子,偷偷地、迅速地在杏林間移動。
總管遠遠看著主子有失閨秀儀態的行徑,錯愕得瞪大眼。
這、這……主子是存心讓未來夫君留下不好的印象嗎?怎麼他愈是要避開,主子卻愈是要展現“不同”的一面?
不知總管在心中哀哀叫苦,莫封驍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視線卻定在喬家千金身上。
只見她以頗不雅的姿勢遠離杏林後,迅速跑開,一頭未受束縛的青絲與彩衣隨風飄舞,竟為黯淡的杏林添了抹旖旎春色。
空氣裡浮動著一股淡香,也不知是早開的杏花,或是她身上的味道……讓他很難不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只是……像這樣一個性子未定、養在閨閣的姑娘,真的撐得起莫家那遍佈大江南北的文人生意嗎?
莫封驍皺眉沉思,再次懷疑太奶奶的決定。
喬沁禾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才出了杏林便被奶娘逮個正著,押回閨閣梳頭換衣。
“瞧你這野性子,還像個姑娘家嗎?”
雲嬸看著她長大,一個水潤潤的美人兒愈漸出落得標緻,性子卻越來越活潑好動,她不由得邊替主子梳頭邊歎氣。
喬沁禾刻意放軟語調,甜甜地開口。“奶娘,人家就只是……舒舒氣嘛!”
喬府上下皆知,杏林是爹爹為了悼念已逝的娘所辟建,對每一棵杏樹格外寶貝,像她這種讓紙鳶卡在樹上的事,是萬萬不能讓雲嬸知道,否則絕對會被叨念得耳朵長繭。
即便她天天聽訓聽慣了,心裡雖受教,偏偏管不住,非得要做些一般姑娘家不會做的事才快活,她自個兒也挺無奈的。
聽主子討饒意味甚濃,雲嬸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就舒舒氣?敢情小姐是長了翅膀,才會舒氣舒到杏樹上頭去了?”
姣好的臉容一愣,喬沁禾心虛地嘟囔。“唔……就……不小心嘛!”
“你啊!鬼靈精怪,一離開我眼前就添亂,若是夫人還在,鐵定要怪罪我沒好好看顧你、教好你規矩。”
喬沁禾悄悄吐了舌,一邊陪笑臉說:“奶娘,您就別念了成嗎?您不是說太奶奶在廳裡,要我趕緊過去嗎?晚些再聽您訓,好嗎?”
奶娘訓她的功夫一流,絕對有辦法花幾個時辰數落她一日由晨起到睡前的不合宜事有幾件,若任奶娘這麼訓下去,她什麼人都不用見了。
“你啊——”
“是!我聽懂了,受教了,以後爬樹的事就交給彩荷、春蟬、秋雁、翡翠去做。”
可憐的丫頭,不是她這個做主子的愛支使人,為了讓雲嬸歇歇口,她只能搬出她們當擋箭牌。
雲嬸不解地皺了皺眉。“沒事讓那四個丫頭爬樹做啥?”
“紙鳶……”險些脫口說出實情,她急忙改口,問:“奶娘,你說我是換上紫色衫裙好呢?還是杏黃色比較好呢?”
“穿海棠紅那套。那顏色的衣衫最能襯出小姐的膚色,小姐的氣色瞧起來會更好。”
喬家小姐雖不是自己親生的,但畢竟是一手帶大的娃兒,自然希望她在外人展現的是知書達禮、才貌雙全的一面。
尤其……等會兒見到的不只是莫太夫人,還有未來的夫君啊!
替主子梳好髮髻,她立即轉身自紅木矮櫃中取出那套海棠紅衫裙。
不知奶娘心裡的打算,喬沁禾爽快地頷首。
她和一般閨女又有一點不同的是,她向來不太介意該穿什麼衣衫、梳什麼髮髻,薄粉胭脂也不用,只求舒心就好,“女為悅己者容”這話壓根兒與她無關。
任奶娘將她打理得漂漂亮亮後,喬沁禾三步並作兩步,迫不及待擺脫奶娘。
見那纖影走得比飛的還快,雲嫂忍不住出聲提醒。“步子放慢些,別總是莽莽撞撞的。”
“是,知道了。”
喬沁禾受教地應聲,勉為其難地緩下腳步,踽行在長廊上,心思因為又要見著莫太奶奶,瞬間沉靜了許多。
自從家裡沒落後,往來的人不多,府裡也不若以往熱絡,但這莫府的太奶奶卻是每十天便會來府裡一趟。
爹說,她已經許了人家,將來是要嫁進莫府成為當家主母。
莫太奶奶跟著莫太爺大半輩子,商業上的記帳算數是頂尖的,一個月裡總會挑上幾日過府替她授課,為的就是讓她日後能儘快輔助丈夫。
說是授課,其實說起來更像是訓練,一開始她是抗拒的,但爹說莫府太爺對喬家有如再造恩人,她與莫公子這門親事等同還恩。
她約略知曉上一輩的恩情牽扯,但拿自己的終身還恩,心裡說不怨其實是假的。
偏偏莫太奶奶是個慈藹又明理的老人家,耐性極好,待她也極好,幾次來往之後,她已經把莫太奶奶當成自家奶奶看待。
夫家該學、該記的生意買賣種類繁雜,可難懂的記帳算數,她已在極短的時間裡學會了,因此莫太奶奶常誇她聰明,腦筋夠清楚,只是有時她心裡仍有疑惑,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扛起家業的本事……
在她的思緒幽幽轉轉之際,喬沁禾的腳步也定在接待賓客的廳堂前。
莫太奶奶一瞧見她,立即招手喚了喚。“沁兒,太奶奶可盼著你了,快進來、快進來。”
雖每隔一段時日就能見到這丫頭,但她一見著喬沁禾就歡喜,臉上淨是掩不住的笑意。
喬沁禾進了廳,見著爹親與莫太奶奶,福身請安。“爹爹安好、太奶奶安好……”懸在嘴邊的話,因她瞟見廳裡另一張生面孔而頓了。
男子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挺拔,一張俊臉明朗英挺,濃眉如劍、俊鼻挺直,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雙如黑夜般的眸幽黑深邃,仿佛瞧不見底似的……
唔……剛剛她在園子裡瞥見的人是他嗎?
莫太奶奶笑呵呵道:“沁兒,這是封驍,你未來夫君。”
未、未來夫君?!喬沁禾看著那表情淡然的男子,倒抽了口氣。
自從莫太奶奶決定到府裡為她授課後,她便不時聽到關於自己未來夫君的種種,說他無論外貌、人品皆是人中之龍。
她以為關於他的好,是莫太奶奶愛護孫子的片面之詞,甚至單純地認為,離嫁進莫府還有幾年光景,也沒必要早早揣想他的一切,擾了此時的快樂。
因此,關於他的事她總是過耳就忘,萬萬沒想到今日便會見到他……
他的模樣比她以為的還要好,若臉色沒繃得那麼緊,薄唇別抿得那麼直,他應該更是好看。
只是……倘若他真是方才她在園裡瞧見的那個人……那她完全不似大家閨秀的行徑,不就讓他給瞧盡了嗎?
“小姐有禮。”莫封驍起身,朝她揖了揖身。
他的未來娘子似乎與方才在杏林裡的姑娘很不一樣。
在杏林時,她笑得燦爛、墨發未束,行為自然放縱,完全不像個閨女,但才多久,她仿佛變了個人,不只打扮合宜,聲嗓柔軟,連那如嬌花初綻的笑顏也轉為柔笑,看起來就是個氣質嫻雅、性情溫婉的千金小姐……
為何?
莫怪城裡的人把喬、莫兩家的親事當茶餘飯後的話題,說喬府巴著莫府這門親不放,為的就是藉有財有力的親家搏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由喬家千金人前人後的表現,他竟有些相信這些議論了。
這是一場對喬家極為有利的親事……一思及此,莫封驍的臉色沈凝了幾分。
“公子有禮。”
喬沁禾福了福身後偷偷覷了他一眼,意外發現他冷峻的臉似乎黯了些,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閃著她辨不清的冷光。
他在生氣嗎?為何生氣?
“是時候該回府了,沁兒,你和驍兒陪太奶奶走段路吧!”
這是莫太奶奶心裡打的如意算盤。
自從兒子與媳婦在多年前遇劫身亡後,孫兒當時驚嚇過度,竟臥榻一年不起,脾性也越發冷淡。
之後,在城裡“一氣門”門主的協助下,孫兒才漸漸能下榻,她因此將孫兒送至“一氣門”習武強身,卻料不著他居然練出心得,作出不願繼承家業的決定。
至今,他的決心未變,“一氣門”門主更是有意將門主之位傳給他,為了這事,莫太奶奶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讓小倆口快快成親,讓喬沁禾想辦法將他的心給攏回家裡。
“沁兒,替爹陪你太奶奶走段路。”
喬老爺揚聲,看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的未來女婿,心裡與莫太夫人有著相同的期許。
喬家的事業雖是沒落,但憑著幾十艘載貨大船送貨也已能養活一大宅子的人,加上無子繼承事業,人漸年邁,他已無當年拓展事業、伸展鴻鵠大志的野心。
唯一只盼女兒圓了長輩們的心願,能有個好歸宿。
“是。”喬沁禾溫馴地應了聲,一手攙挽著莫太夫人的手步出廳堂。
還好,有莫太夫人隔在她和他之間,她心裡便沒那麼忐忑不自在。
莫封驍默默的站在另一側,其實有些無奈。
一大清早,莫家總管便來口訊,要他過府接莫太夫人回府。
當時他就納悶,太奶奶出門以轎代步,為何要他走這一趟?
在喬府小坐了片刻,他大抵猜出太奶奶的用意,就是要讓他和喬沁禾見上一面吧?
可他不懂的是,就算他與這嬌滴滴的喬家千金見上一面又如何?太奶奶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腦中思緒紛亂,他不斷聽到身邊兩個女人有說有笑地聊著。
不難發現太奶奶是打從心底喜歡喬沁禾,在莫府,太奶奶十分嚴謹,有著令人敬重的威儀,莫府上下、太姨娘及庶出的叔叔嬸嬸,沒有人不怕她。
但是有喬沁禾在身邊,太奶奶的嚴謹神態不再,溫和親近的笑意不斷,看起來就像一般人家的奶奶,而不是執掌莫家百年家業的當家主母。
莫封驍暗暗打量著喬沁禾,充滿疑惑。她到底有什麼魅力,可以如此討太奶奶歡心?
驀地,莫太夫人的腳步一頓,視線定在長廊外的杏樹,滿是感慨地開口。“驍兒,你說太奶奶等得到杏花開嗎?”
聽出老人家略帶惆悵的口吻,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太奶奶!”
這極具默契的一喚,讓兩人不禁望向對方,彼此的視線就這樣地交會。
喬沁禾畢竟是女兒家,被他這麼定定地一瞧,無法抑制地羞紅了粉頰,垂眸不敢看他。
莫封驍因為她粉頰染霞的嬌怯模樣,心跳無由地加快了許多,極不自在地別開眼。
莫太夫人佯裝專注地看著眼前的杏林,也不點破,只是暗暗在心中竊笑。
或許莫家先祖有知,早定了喬沁禾來當她的孫媳婦,為她度過莫家有子卻無人可托繼家業的難關吧……
“一夜春風至,說不準過兩天就能見到杏花開了,對吧?沁兒。”莫太夫人側過臉笑問。
想像著眼前那片茂密的杏花林,片片花瓣無聲無息地隨風飄舞的美景,喬沁禾因為身邊男子而悸動的心緒漸漸平息。
“嗯,等杏花開滿枝頭,沁兒再差人通知太奶奶過來賞杏。”
“好,待杏花全開,你們倆再陪太奶奶一起看杏花,好嗎?”
“好。”莫封驍頷首,沒敢違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7:09
【第二章】
轉眼春末,杏花落盡,莫太夫人卻在夏季將至的第一場雨後染了風寒,一病不起。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莫太夫人臥病在榻足足一個月,唯一掛記的,便是喬府那個甚得她心、尚未過門的孫媳婦。
她明白,關於莫府的狀況該趁早同喬沁禾說,萬一不幸她真去了,將來進門後,沒她這個太夫人當倚靠,她也好有個準備。
喬沁禾一收到莫太夫人的口訊,做了幾樣開胃好入口的點心,趕緊讓人備了轎,送她到莫府。
坐落在京城東大街的莫府為三進院落,是典型的北方宅院,第一進院落為占地有十間店鋪寬的“潤寶坊”,第二進院落是儲貨房、下人房、記帳房,各院間有一鋪者青石板的寬敞庭院相隔,縱深相連的長廊連接各處,院牆間以月洞相通,雅致幽靜的裡院落才是主人居所。
走過無數個長廊、穿過好幾個月洞後,喬沁禾因為撲鼻而來的一股藥味暗暗擰眉,心頭有些不安。
在莫太夫人初染上風寒時,她便想來探望,但老人家說不礙事,卻足足病了一個月,實在讓她無法不憂心。
甫進屋,莫太夫人已讓丫頭攙扶著半倚在床邊,咧著蒼白的唇對她笑著招手。“好沁兒,你可讓太奶奶想死了。”
加快腳步來到榻邊,喬沁禾握住莫太夫人的手道:“沁兒早想來看您,是您老人家不給看,存心讓人擔心。”
知道莫太夫人疼她,她在老人家面前,是完全的小女兒姿態。
知曉她是真正關心自己,莫太夫人拍撫她的手,安慰道:“不過是受了點風寒,不用緊張。”
“太奶奶還是得好生休養——”
不待她說完,莫太夫人語重心長地道:“這莫家重擔,太奶奶怕是沒法兒再扛了。”
“太奶奶,您在胡說什麼?”
“沁兒,其實太奶奶今兒個有些關於莫家的事想對你說,雖然你還沒和驍兒成親,但……還是早些讓你知道比較好。”
自早逝的兒子手上接掌莫府家業已有幾十個年頭,她的年事漸高,體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能早日看孫兒成親、交出重擔,一直是她的心願……
“太奶奶想和沁兒說什麼?”
“驍兒他……沒想過要擔這個家。”
“什麼意思?”
“驍兒的心一直擱在‘一氣門’,對家業原本就不上心,有一回被我惹怒了,他便說要我放手。”
“一氣門”是京城出名的習氣武館,是根據一氣拳法配合身體的內氣運行,達到調氣治病養勁的功效。
進門習氣之人上自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因此門中教拳氣師無論在江湖上或官場上,皆有一定地位。
她聽說過莫封驍曾因目賭爹娘遇劫後受創,是莫太夫人將他送進“一氣門”習武,只是……她不懂,莫封驍所謂的放手,意思是什麼?
“太奶奶,沁兒不懂。”
“早些,我聽聞門主有意將第八代門主之位傳給驍兒。”莫太夫人開口,幽幽語氣中透著無奈。“不知是否練氣也跟著練養了心性,萬物已不掛於心,他說莫家這百年家業,誰想扛就給誰,豁達灑脫得很。”
這些話給喬沁禾帶來不小的震撼。
她知曉自個兒嫁進莫家是要扛起這百年家業,但沒想到是“一個人”扛起。
察覺她的神色,莫太夫人苦澀地牽動了嘴角,不安地問:“沁兒啊……若是知道了這事,你還願意嫁進來嗎?”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仿佛在喬沁禾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喬沁禾心思細膩,她慣喝什麼茶、偏好的口味,全能細心記下,性子也夠聰慧機伶,教了幾次,“潤寶坊”裡文房四寶的上品貨源來自何處,她記得一清二楚,對於“潤寶坊”曾遇過的狀況,她亦有自己一套處事方法,平靜面對難題。
雖不知接掌之後,她是否能繼續拓展經營版圖,但她已具有接下莫家百年家業的能力。
她也不是不知喬沁禾私底下並不像個閨女,也有過分樂觀的一面,但這未嘗不是一項優點。
或許就是要這樣一個樂觀開朗的姑娘,才能觸動習于冷情淡然的孫兒的心。
所以即便在喬家落魄之後,兩家聯親成為好事人們議論的話題,不知情的人以為是喬家攀著莫家想東山再起,
其實她心底也明白喬老爺的打算,更清楚是莫家人攀著這門親事不肯放啊……
“我……不知道……”她有些恍惚,也似乎在瞬間明白莫太夫人如此積極培育自己的用意。
“沁兒,知道太奶奶心底最深切的奢望是什麼嗎?”
她不確定地開口。“替太奶奶接下百年家業的重任?”
“太奶奶奢望的是,你能用愛讓驍兒回家,讓他與你一起扛起這個家。”
“愛……與他一起……”喬沁禾恍恍低喃,赫然發現這幾個字眼對她而言,都好陌生。
媒妁之言讓兩個毫無感情的男女走進婚姻,要相處已經是一大學問,何況她將面臨的是一個把心擱在他處的丈夫。
她沒有把握可以讓他愛上她,更沒有自信能用愛將他帶回身邊,與她一同扛起百年家業。
瞬間,她禁不住偷偷罵了仙逝許久的太先爺爺們,怎麼會為她訂下這一門沉重的親事?讓她嫁進富家,卻成不了無事一身輕、只管享受的好命夫人。
她的思緒幽轉之際,莫太奶奶驀地緊握她的手,不容置疑地保證。“相信太奶奶,驍兒值得你去爭取。”
但莫太夫人的保證卻抵不過莫封驍給她的感受。
她真有辦法和那樣沉冷的丈夫相處嗎?
“太奶奶……沁兒真的不知道有沒有辦法……”
“傻孩子,媒妁之言結合的夫妻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成親後再慢慢培養感情,細水長流,才會走得長遠。”
或許這真如莫太夫人所言,只是……只要想到她將和莫封驍相處一輩子,她的心便評動得像是隨時會跳出胸口似的,為何?
“你行的,太奶奶相信你。”莫太夫人看著她為難迷茫的模樣,既是心憐又心疼。“唉,也不知道太奶奶能不能等到你明年秋天嫁進來,能讓你倚靠多久?”
喬沁禾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偎進莫太夫人懷裡。“會的,太奶奶您會長命百歲,會一直當沁兒的倚靠!”
瞧她孩子似的反應,莫太奶奶撫著她的髮,輕喃:“太奶奶也想長命百歲,想抱抱曾孫,享受含飴弄孫之樂啊!”
話題居然轉到生孩子上頭,喬沁禾一張芙臉染霞暈,羞聲道:“太奶奶,您說到哪兒去了?我、我做了蜜果梅香糕、綠檸梅子糕,您嘗嘗……”
每到莫太夫人過府為她授課那一日,她會向廚娘討教,順應著時節花季,做些特別的點心。
莫太夫人嘴角噙著笑,自她來了後,精神已好上許多。“好,正巧我嘴澀得很,就取一片讓我嘗嘗味道吧。”
喬沁禾趕忙打開食盒,任莫太夫人挑選想吃的口味。
這一刻,她消極地不願想,歲數漸長、身子越發虛弱的莫太夫人,隨時都有啥也顧不了的可能,更不敢想莫封驍,不敢想成親後的事……
待喬沁禾踏出莫太夫人的院落,日已西山,落日前的漫天金光將天際染得璀璨不已。
“都這時辰了……”
垂眸避開那金光,心事重重的喬沁禾完全沒發現眼前堵了個男人,腳步才邁開,一道沉靜的嗓音跟著響起。
“你要回府了嗎?”在她將要撞上的前一刻,莫封驍退了一步,徐徐開口。
喬沁禾心一促,抬起頭,眼裡瞬即映入他那張淡然的臉色。
黃昏晚風中,他的衣衫略振、髮絲飄揚,半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讓他看起來清俊飄逸,透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出塵氣質。
一時間,喬沁禾不知做何反應。
未將她的怔然放入眼底,莫封驍又道:“我有些事……得同你聊聊。”
不待她反應,他旋身往前走。
喬沁禾暗暗苦笑,今兒個是怎麼回事?
得知的事已經夠沉重了,卻未結束,她承受得了嗎?
她幽幽歎息,卻聽話地跟在他身後。
也不知他要帶她上哪兒,穿過月洞、繞過回廊後,她的腳步循著他的,走在一條順著地勢往下、鋪著石板的狹長步道上。
視線往下一眺,只見步道盡頭有座涼亭,四周遍植青竹,氣氛更顯清幽靜謐。
這是個好說話、不怕人窺聽的地方,當然,若身邊男子心起歹念,也是極易出手之處……
她這念頭才閃過,莫封驍倏地定下腳步,轉身要提醒她走好,她卻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腳步一個踉蹌,身子便往下栽。
“啊——”
她驚呼出聲,渾身發涼。
莫封驍卻在電光石火之間伸出手臂拽住她,將她護在懷裡。
拆肢散骨的預期疼痛沒襲來,她不禁睜開眼眸,赫然發現自己正倚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鼻間充斥著一股帶著青草味的清爽氣息。
喬沁禾怯怯地睜開眼睫,才明白那個懷抱、那清爽的氣息屬於誰。
在那瞬間,因為莫封驍出手救她,她的人就這麼密密地貼進他的懷抱裡。
他的心緒並未因為驚險的狀況變得紊亂,反而有力、沉穩,在她的耳邊砰動。
沒來由地,她的心平靜不下來,竟有愈跳愈快的趨勢,一張粉臉熱得發燙。
當他意識到自己還抱著她,以及懷裡的身子有多柔軟時,莫封驍確定她站穩後,匆匆鬆開手。“對不住。”
“謝、謝謝。”
頭一次與人這麼親密,喬沁禾瑩白的小臉已染上羞人的紅霞。
“腳沒扭傷吧?”
她垂下眼睫,羞得不敢看他地搖了搖頭。
即便她低垂著頭,他還是看得見她肌理細膩的臉龐染著霞暈,似乎連秀氣的耳朵也染紅了。
她那羞怯的模樣讓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仿佛他方才對她做了什麼逾越之事……
思及此,他收斂心神,深深呼息調氣後才開口。“失禮,方才我無意輕薄……”
他愈解釋,她愈不自在,急急地嚅道:“我明白……沒事,你無須掛心。快走吧!”
他僵硬地頷了頷首,腳步繼續往下,喬沁禾小心謹慎地跟在他身後。
待兩人走進涼亭後,莫封驍開門見山就問:“你對莫家瞭解多少?”
她愣了愣,片刻才道:“太奶奶剛說了一些。”
“那你知道莫家有誰想接下百年家業這個重擔?”
喬沁禾搖了搖頭。莫太夫人只告訴她關於他的事,其餘並未多提。
當然她也約略明白,像莫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莫太爺娶了正室又納妾,多少會有子嗣為了爭奪家產的鬥爭。
他接著又說:“在太爺爺過世後,其實莫家分過一次家產,當時太姨娘帶著那一大筆家產,和庶出的叔嬸離開本家到外地發展。幾年前,庶出的叔嬸因為經商失敗,又回來了,意思也很明顯,他們想攬下莫家百年家業。”
聽他說起關於莫家事,喬沁禾抬眼望著他。“你告訴我這些的用意是什麼?”
“取消我們的婚約,不要嫁給我。”
進“一氣門”後,他在師父的教導下,漸漸走出親眼目睹雙親遇害的陰霾,並沉醉在練氣習武之上。
成為教拳氣師,讓他的心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看著人們在他的引導下打拳調氣,達到強身健體目的的滿足,是金銀財寶無法帶給他的。
可真正讓他徹悟,決定接替“一氣門”門主之位的契機,是太爺爺過世的那一年,他眼見家裡人為分家產而露出貪婪、可怕的人性,教人心驚,決心不?那渾水。
他不希望喬沁禾為了還恩而嫁進莫家,也涉入這無關她的風波之中。
喬沁禾靜靜任他的話在耳邊回蕩,心裡竟覺得有些好笑。
稍早前太奶奶才拉著她的手,盼著她早些嫁進莫府,這會兒,她的未來夫君卻告訴她,不要嫁給他。
若不是莫太夫人先同她提過,他的心不在莫家,也許她會很錯愕,但此時,她只是靜靜地開口。“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莫封驍仔細端詳著她的神態。“你可以。只要你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強逼你嫁過來。”
粉嫩的唇揚起苦澀的笑痕,她苦惱地問:“你現在是要把背信悔婚的責任推到我身上嗎?”
“黑臉可由我來扮,背信悔婚的責任由我來扛。”他堅定地說出心裡的打算。
“我說過,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聞言,他的臉色凝了一分。
喬沁禾打量著他的神色,心裡暗暗叫苦。
怎麼太奶奶那麼有自信,認為她有辦法讓莫封驍愛上她,讓他成為繞指柔,事事順著她、以她為重呢?
見她輕抿唇靜聲不語,莫封驍坦承道:“這對你不公平……莫家長媳的擔子太重,我早做了不繼承家業的打算,因此沒必要讓你嫁進來,受我不想受的果。”
聽到他滿是無奈感歎的話,喬沁禾明白他考慮,心卻無法不感到苦澀。
早在這門親定下時,他們就註定要綁在一塊兒,在各自背負著無奈與親情、責任的牽絆下,他們還有掙脫或反對的自由嗎?
“在京城,人人都知道我早在娘胎時便許給了你,悔了婚,你讓我還怎麼嫁人呢?”
當親事一步步接近,她漸漸明白,那段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已經離她愈來愈遠了。
她的任性、快樂以及無所顧忌的大笑,只能留在過往的歲月裡,僅供將來憑弔。
光想著,她便覺得哀傷。
“你我僅是媒妁之親,而且尚未拜堂過門,又何須介懷他人如何議論?只要你遇到了真心懂得珍惜、疼愛你的男子,或許便會明白,此時的堅持有多傻。”
他頓了頓,堅定地看著她道:“我想為自己而活,你也該為自己而活。”
聽著他的話,喬沁禾不禁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男子?他並非全然無情,甚至顧慮她的將來,鼓勵她不受束縛,為自己而活,那麼像他這樣一個男子,又會怎樣珍惜、疼愛他的妻子?
想到這一點,喬沁禾竟莫名悸動了起來。
這樣心思讓她不太自在,暗暗深吸了口氣,她鼓起勇氣,開口又問:“或許我心裡抗拒這門親事,但轉個念頭來想,倘若你願意珍惜我、疼愛我,我就不必面對遭人退婚的議論,更不必辜負莫、喬兩家祖先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期許,不是嗎?”
瞬間,她的話猶如石子,在莫封驍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這個喬沁禾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像一般柔順認命的姑娘,竟懂得在這門難為的親事中,找出一個讓自己甘願的結果,並且接受。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姑娘?真的值得他拋棄“一氣門”,與她一同扛起家業嗎?
酌思了片刻,他徐聲又問:“你的意思是,就算知道嫁進門後的辛苦,你仍堅持履行婚約?難道你不以為我們都不該因為上一輩的恩情束縛而強迫綁在一塊兒?不該盲目地將他人的期望加諸在彼此身上嗎?”
喬沁禾輕斂著眼睫,沉思了片刻才說:“你的話有理,也是不容反駁的事實,我懂,但無法像你那般決然,說不要就不要。”
因為對她有所期望的人們,是既愛她,她也深愛的人啊……
那柔軟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無奈,莫封驍也知,再這麼談下去一時半刻間也不會有結果。
“你好好想想,如果改變主意,就到‘一氣門’找我。”他瞧了瞧天色,又說:“天快暗了,我送你回府。”
一聽他要送她回府,喬沁禾受寵若驚。
或許他俊雅冷淡的外表瞧來有些難以親近,卻也藏著一顆柔軟的心吧?
她定定瞅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奇怪的是,原本對這門親事充滿了惶然、不安和不確定,反倒因為與他開門見山深談之後,清朗了許多。
她並不想成親,卻無法辜負親人的期望,不得不接受現實。
那麼,或許她也該到“一氣門”練練氣、打打拳,把身子養好一些。
否則嫁進莫府後,她不僅得面對挽回丈夫心思的挑戰,還得面臨可能發生的家產爭奪戲碼,依她這副秀氣嬌小的身形,怎麼撐得住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7:22
【第三章】
夏末,烈日驕陽將石板武場曬得發燙,即便有風,也掃不去蒸騰的熱氣。
由辰時習至巳時的學徒個個熱得汗流浹背,唯獨習氣師傅依舊一身清爽,清俊臉上神清氣朗,不見半分燥熱。
莫封驍才送走上一批學徒,正準備回氣房打坐調息,便見“一氣門”門主關顯通的麼女關梓柔迎面而至。
“三師哥!三師哥!”
因為是門主麼女,又生得嬌俏可人,加上身在陽盛陰衰的“一氣門”,自然成為眾人疼寵的對象。
仗著眾師兄寵她,小姑娘無論見著哪一個師兄,便是一路帶著又嬌又甜的笑纏到身邊,拽著對方的衣袖說話。
“一氣門”裡有眾多師兄弟都是自小進門習氣,早已習慣她這不拘小節的行為。
“你不是同錦姨上布莊挑布做新衣嗎?”
門主收到聖旨,將于重陽入宮參加賞菊宴,更賜飲延年益壽的菊花酒,得此殊榮,門裡上下為了十日後入宮之事忙得不可開交,連這向來不愛妝扮的小師妹,也被揪著準備行頭。
她嬌聲問:“錦姨臨時有事改明日,三師哥,你陪我上街買簪花好嗎?”
“簪花?”莫封驍挑眉,露出敬謝不敏的表情。
瞧他那反應,關梓柔氣惱地拽著他的袖。“為什麼連你也不陪我?”
眾師哥裡,就數莫封驍的脾性最好,即便外表冷淡看似難親近,但與他相處久的人便會知曉,他骨子裡是個好人。
“那姑娘家的東西……”他一臉為難。
“不管!沒人陪人家,人家拿不定主意,拿不定主意就買不了那些叮叮噹當、秀秀氣氣的東西,沒那些東西便會失禮,若是失了禮……”
被她拉拉雜雜牽扯了一堆攸關失禮的話,莫封驍頭痛地歎了口氣。“我陪你去,成了吧?”
暫態,關梓柔臉上委屈的表情驟散,可人的笑跟著在唇邊綻放。“我就知道,三師哥對我最好了。”
莫封驍苦笑,就這麼被強拖著上街。
稍早,還是熱辣辣的晴天,未料才眨眼片刻,一片烏雲籠罩,日陽隱沒,天地在頃刻間落下細雨。
微風細雨斜灑,不打傘,身子很快會被淋濕,大街上的百姓被這場突至的雨打亂了步伐,紛紛找地方躲雨。
喬沁禾急奔在大街上,不管身子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一片,急促的腳步不敢減慢半分。
當眼底映入“一氣門”的匾額,她等不及緩氣,抓著守門的小廝便說:“小哥,麻煩、麻煩您,我想見莫封驍!”
小廝直打量眼前一身狼狽的姑娘,為難地道:“三師傅……三師傅這會兒不在門裡啊。”
心一凜,她急聲又問:“那上哪兒可以找到人?”
今曰她又到莫府準備探望莫太夫人,但一進莫府,便察覺到府裡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凝滯氣氛。
才踏進莫太夫人的院落,便聽見莫家庶出的二爺急吼著下人去請大夫。
聽著那一吼,她整顆心揪了起來,瞬間便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之後,陷入彌留的莫太夫人喃念著要見她及莫封驍,她便不假思索沖了出去。
她一沖出莫府,雨正落著,可因心底著急惶懼,她也忘了打油傘,直接便往城南的“一氣門”奔去,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趕緊將莫封驍找回府,完成莫太夫人的遺願!
“三師傅?姑娘有要事嗎?要不請入門裡稍候,或者留口信——”
她重重喘氣,急亂地打斷小廝的話。“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家裡出了狀況,上哪兒可以找到人?!”
聽她是三師傅傳聞中未過門的妻子,小廝吶吶道:“三師傅和小師姊上街了……確切地點沒說啊!”
小廝的話讓喬沁禾的心揪了下,胸口漲滿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不知道是酸多一些,還是苦多一些?
她緊咬著唇,不讓詭異的情緒在胸口蔓延,也不讓自己的思緒停在為什麼莫封驍在“一氣門”會清閒到陪人上街的事情上頭。
“姑娘……要不要拿把傘……”小廝見她嬌弱又狼狽,才轉身拿了把傘準備借她,卻已不見她的人影。
雨中,喬沁禾踩著慌亂的腳步,往京城大街奔去。
教人措手不及的雨落下,大街上的小鋪、攤販紛紛拉起油布擋雨,不過片刻,街上又恢復原有的熱絡。
此時,撐著油紙傘的人變多了,喬沁禾心裡忐忑,在撐著傘的人群中睜大眼尋著。
她的腳步在一處賣著胭脂水粉、簪花首飾的小攤前滯住。
小攤上有油布遮雨,莫封驍正對著一個背影窈窕的姑娘,為難地蹙著眉,接著由她手中拿了支珠花簪子,在她發間比劃著。
喬沁禾知道自己該趕緊上前拽他回府,但不知怎麼,腳步卻變得仿佛千斤重,教她無法上前。
她的未來夫君與他的小師妹,在小攤前選著珠花簪子。
他專注嚴肅的神情裡藏著包容與寵溺,與那日在亭中看她的神情大不相同。
她是他未過門的妻,該站在小師妹的位置,讓他為她挑選女兒家的飾物,讓他專注凝視……
這便是莫太夫人的意思嗎?
莫封驍的心會懸在“一氣門”,是因為他身邊那個可人的姑娘嗎?
當一個個念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落寞無助、茫然情緒幾乎要將喬沁禾淹沒。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曉,不知不覺間,莫封驍將成為她的丈夫這件事,已悄悄在腦中生了根。
她或許不看好兩人的結緣,但他是她下半輩子的寄託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姑娘,您別杵在路上搶路哪!”
驀地,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因那突如其來的一撞猛地回神,想起此時根本不該胡思亂想。
勉強將湧上心頭的莫名情緒咽下,她深吸了口氣,急忙朝那兩人走去。
莫封驍一見到她的狼狽身影出現在眼前,濃俊的眉微擰。“你怎麼……”
聞聲,關梓柔好奇地轉身望向來者。
無視他的驚愕與俏姑娘的好奇眸光,她用盡全力才擠出聲音,哆哆嗦嗦開口。“太奶奶……不行了……”
莫封驍僵在原地,震懾不已。
前幾日回府時,他還在太奶奶房裡待了幾個時辰,太奶奶與他有說有笑,神清氣爽,要他別掛心她,怎麼才幾天光景,太奶奶就……
“她……太奶奶想見你……你現在能馬上趕回去嗎?”話至此,喬沁禾眼圈泛紅,哽咽不成聲。
這一刻她竟無法確定,莫封驍是不是在乎莫太夫人的生死,是不是會隨她回府……
“三師兄你快去、快去!”
“那你……”
拍了拍他的寬肩,關梓柔催促。“我自己行的,你快走吧!”
莫封驍朝她頷了頷首,對著喬沁禾道:“走吧!”
她恍然應聲,看著莫封驍跨步急奔而去,兩人的距離瞬間便被拉開。
喬沁禾雖沒奢望他會拉自己一把,但怔怔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心還是被他小小地刺傷了下。
她自嘲地揚了揚唇,強振精神,趕忙邁開腳步,緊追在那幾要看不見人影的男人之後。
只是不知是淋了雨,抑或是憂心煎熬未褪,她覺得好冷,麻涼得讓她無法加快速度。
她的腳步愈是緩慢,心裡的驚懼便多添一分。
她怕……怕無法見到疼寵她的老人家最後一面。
焦急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滑落,模糊了視線,她真惱自己的身體怎會嬌弱成這樣。
突然,那個已消失在她眼前的男人竟然折了回來,握住她的手問:“還跑得動嗎?”
他是急奔了片刻才驚覺,他身後的女人壓根兒沒跟上。
當他再折回頭,映入眼底的是她蒼白著臉,可憐地咬著唇,仿佛跑得吃力,卻極力忍耐的模樣。
那瞬間,他心底不自覺湧上一股憐惜,一握住那軟嫩冰涼的小手,翻動的情緒幾要氾濫。
雨仍落著,她的眼因雨、因淚而模糊,但眼前確確實實映入男人同樣被雨淋得濕透的臉。
無法辨清她臉上是雨還是淚,只是恍恍呆呆的,他忍不住蹙眉問:“你還好嗎?”
“可、可以。”
當他厚實的掌心握住自己的瞬間,喬沁禾的心一震,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再折回來……牽她的手。
莫封驍沒多說,望著她,當機立斷道:“我要你抱著我。”
姑娘家的步子小,她又淋了雨,這狀況不但沒辦法爭取時間,甚至有可能因此拖延。
“什、什麼?!”喬沁禾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用輕功比較快。”不待她反應,莫封驍拉起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再次提醒。“抱緊。”
因為他的動作,她整個人貼在他寬闊的胸膛,被他的溫度熨得身子發暖。
喬沁禾的心,因為再一次的擁抱而微微悸動著。
他其實不似外表那樣冷情,內心是不是藏著她未能窺探的柔軟,會不會……他心裡其實也有她?
倘若成親後,兩人是否有機會培養感情?
她有可能用愛纏住他,讓他心甘情願回到莫府,與她一同扛下家業嗎?
貼靠在他的懷裡,無數個念頭不斷由腦中閃過,她的心……蠢蠢欲動。
這瞬間,喬沁禾心底終於有了決定。
牛毛般的雨不停,絲絲縷縷,落地無聲。
莫太夫人的院落一如往昔的靜謐,但仔細點,依稀可聽到屋裡傳來氣急敗壞的咒駡。
“大娘,求您開口說說話,成嗎?”
在莫二爺的央求下,大夫使出畢生所學,極力讓莫老太夫人守住彌留前那一口氣,暫時別去,為的就是要問出她收藏百行百庫盈存的金鑰藏在何處。
偏偏老人家的嘴像緊合的蚌殼,自從喬沁禾離開之後,怎麼也不肯開口說話。
“大娘,您聽懂我說的話嗎?我要您開口說金鑰藏在哪裡啊!”
莫二爺及夫人半跪在莫太夫人榻前求著,莫太夫人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幽幽地看著庶出的莫家子弟,向來堅強的意志強撐著逐漸渙散的神緒。
沒見著孫兒、孫媳婦,交代完後事,她絕不會甘心合眼!
問不出話,莫二爺氣急得想掰老人家的嘴,莫二夫人惱怒地拉開丈夫的手,低聲啐道:“要死了!小些力,弄死她,咱們連個子兒都撈不到!”
“反正都快死了,也不差這一刻或下一刻!”莫二爺急得直跳腳。“如果讓那臭小子回來,咱們才是真真正正連個子兒都撈不到!”
莫二夫人撇了撇嘴,思索了半晌,才開口道:“總之,她現在不能死就對了。”
話才落下,莫二夫人被莫太夫人的眼神瞪得心底發毛。
強抑下心中恐懼,她語氣討好地道:“大娘,您可不能這麼偏心哪,您想,我和老二好不容易才生了得琛,您別看他才五歲,他同樣是莫家的孫子,和阿驍小時候一模一樣,聰明得不得了,將來他定是能和阿驍一起扛起家業……”
莫太夫人感覺自己的神智一點一滴脫離肉身,此時哪聽得到她說什麼?只是執拗地堅持著。
見莫太夫人沒半點反應,莫二夫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放心接著說:“要不這樣好了,您啊先和我們說金鑰放在哪兒,阿驍也不知趕不趕得及回來,您就先交代遺言,若真趕不及,至少讓我和老二可以把話轉給阿驍啊!”
莫太夫人依舊靜默不語,莫二爺在一旁瞧得火了,忍不住嚷嚷:“大娘啊!您都要去了,還強成這樣,不累嗎?!”
好話歹話全說盡了,莫太夫人不說,沒人拿她有辦法。
夫妻倆頹喪地跌坐在床榻邊,不知情的人瞧了還以為兩人是失親打擊過大而傷心。
時刻靜靜流逝,莫太夫人的氣息漸漸微弱。
“太奶奶!”
突然,一聲急切悲痛的哀喚打破屋裡的沉窒。
莫太夫人因為那聲呼喚,眸光黯然的眼眸倏地綻亮。
“驍、驍兒……”她一雙手顫巍巍地抬起,想握住孫兒的手,確定一切不是出自幻覺。
用力握住她的手,莫封驍壓抑著內心的悲痛,咽聲開口。“太奶奶,驍兒回來了!”
費盡力氣,莫太夫人氣若遊絲地擠出一句話。“沁、沁兒……”
雙手急切地覆在莫封驍的手上,喬沁禾咽聲道:“太奶奶,沁兒在這裡。”
一見著兩人,莫太夫人眼中蓄滿了喜悅的眼淚。
“太奶奶,不哭,您會好起來的。”顧不得淋了一身雨的狼狽,喬沁禾替她抹掉淚,柔聲安撫。
“驍兒……太奶奶想、想……看你們成親……”
聽見那似乎會隨風遠去的虛弱聲嗓,莫封驍的眼眶發燙,淚也不聽使喚地落下。
自從爹娘死後,太奶奶是他唯一的親人,如今連這唯一的親人也走到了這一步。
在這最後一刻,老人家掛心的依舊是他的事。
心重重一擰,他痛著。“好,我會成親,會娶沁兒……”
“真、真的?沒誆太奶奶……”
“對,沒誆太奶奶。”
莫太夫人微微揚唇。“沁兒……太奶、奶奶……太奶奶……沒、誆你……只是……對不住……”
喬沁禾猛搖頭,眼淚悲痛地落下。“沁兒絕不辜負您的期望……”這是她與莫太夫人的約定。
“好……好……”顫顫抽出被兩人覆住的手,她將喬沁禾的手交付在孫兒手上。“願你們……百、百年、好合……”
話未盡,莫太夫人終於了了心願,臉上露出心無掛懷的淡笑,撒手與世長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7:36
【第四章】
古禮習俗中,欲嫁娶之男女若有一方遇喪,如不在百日內成親,就必須等到三年的服喪期滿。
為圓莫太夫人的遺願,兩家決定在百日內辦完親事。
莫封驍雖然長年留在“一氣門”不問事,仍是莫家的長孫,大喜之日的應酬自然少不了。
但因為原本該辦得熱熱鬧鬧的喜事一切從簡,宴請的賓客更是精簡,最後僅請雙方親人入宴。
喬沁禾看來是舉止合宜、氣質出眾的良家閨女,事實上,除了莫太夫人為她授課時能讓她乖乖坐上幾個時辰,泰半的時間,她幾乎是靜不下的。
一切從簡的喜事,也是順了小夫妻兩人的意。
此時的喜房裡,龍鳳花燭流光四溢,映得房裡一片喜氣紅光。
喬沁禾坐在榻上,回想著今日的一切,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在新郎入喜房前,隨嫁丫頭彩荷乘機在主子身邊耳語。“小姐,今夜該做什麼您記住了嗎?”
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很多,她這個隨嫁丫頭有必要提醒“過分隨興”的主子記得該做的事。
拉回浮動的心思,喬沁禾紅著臉嚅了聲。“記、記住了。”
出嫁前,奶娘同她說了好多關於閨房裡的事,喜娘則告訴她進洞房後得遵循的舊俗舊例,想起那些繁瑣的繁文縟節,她頭昏重、下腹隱痛,恨不得馬上上榻休息。
話才落,因為太久沒開口,她喉頭乾澀得連話都說不順,便起身想倒杯水。
“小姐,這點小事讓奴婢來,您坐好、坐好,別動!”彩荷邊驚嚷邊為主子倒水。
喬沁禾哀歎了口氣,乖乖地讓丫頭伺服她喝茶。
可她才喝了一口,門外的窸窣聲讓彩荷心一跳,連忙取走主子嘴邊的水。“姑爺進房了,奴婢得下去了。”
“啊,讓我先喝完水啊!”她輕擰眉,沒料著這性急的丫頭居然就這麼丟下主子不管。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起身時,耳底倏地落入倒茶的聲音。
她揚了揚唇,遂道:“好彩荷,你雖是抽中簽王才能陪我嫁過來,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便會多疼你,知道嗎?”
說完,喬沁禾忍不住格格笑,要是以往四大丫鬟在身邊伺候時,聽她說這句話,一致反應是哀號出聲。
只是這會兒倒稀奇,彩荷沒答腔,杯子卻送進紅帕頭蓋下,來到她眼前。
她歡喜地準備接過,卻赫然發現那執杯的手……似乎不像姑娘家的?
戴著沉重鳳冠的螓首疑惑地往前探了探,只見一雙簇新的墨色大靴落入眸底,她一愕,直覺要掀開紅帕頭看仔細。
喜紅帕布才翻起一些,一道仿佛帶著笑的沉嗓連同壓制她的手勁落下。
“新娘子不能自個兒掀頭蓋。”
他的新娘子果然人前人後不同樣,跟丫頭說“威脅”的話倒也算了,下一瞬,居然連喜帕都想掀了。
聽到那聲音,喬沁禾一顆心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亂跳著。
他……來了?
來不及抑下過分怦動的心,遮住視線的紅帕被他用喜秤掀起,迎向他垂眸凝視的神情,喬沁禾不自在地垂下臉,不敢看他。
想來天底下就莫封驍可以制住她的“本性”,一見著他,她竟像個內向易羞的小姑娘,彆扭極了。
莫封驍一雙眼克制不住地落在她羞怯的玉顏上。
明晃晃的燭火勾勒出她小巧精緻的臉容,長長的墨睫半覆,在塋白的臉蛋落下暗影,粉顏泛著赧澤,與淡金燭光交織,將她照映得格外嬌麗。
初次見面時他便知道,喬沁禾是個美麗的女子,今日再瞧,竟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發現他杵在面前不動,喬沁禾按捺不住地抬起水靈靈的眸,忍著羞意,望著他問:“你……忘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嗎?”
他回過神,赫然驚覺自己居然瞧她瞧得癡了。
他不自在地揚唇,趕緊回神,與她喝了合巹酒,問:“你餓了吧?”
她頷首,被沉重鳳冠壓得僵硬的頸部卻因為這動作,讓她疼得抬不起頭。“唉呀……”
聽見她的痛呼,莫封驍上前替她取下鳳冠,大掌穿過她如緞般的墨發,溫柔按揉著她的頸肩肌膚。
沒料到他的舉動,喬沁禾窘紅著臉、扭著纖肩拒絕。
察覺她的抗拒,莫封驍持續手中的動作。“忍忍,氣血凝滯,推開會比較好。”
他的力道適中、指掌帶著溫厚氣勁,舒服得讓她想歎息,但偏偏他的手有著習武留下的粗繭,在一施一放的按揉下,肌膚怕癢地立起了一顆顆疙瘩。
“唔……好了……”
在他的堅持下,緊繃的肩頸松了許多,但他的手指所經之處帶來的熱麻,讓她頻頻蜷縮。“嗯……舒服多了,不要了……”
她怕癢的嬌軟語調斷斷續續地落入耳底,莫封驍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起來。
他暗自調息,鬆開手,走向擺著膳食的圓桌道:“忙了一日,用完膳早點歇息吧!”
因為“一氣門”講氣,門主時時告誡門中弟子,為常持心性調和,節欲可防精、氣、神大損,以保心清靈淨,有助修練道性及養氣。
因此,節欲乃“一氣門”弟子之根本,成年後,隨著他的武功及氣道愈高,欲念也隨之消彌,萬萬沒想到方才僅是聽她嬌吟幾聲,竟也挑動內心欲火蠢動,讓他訝異。
難道是節欲過度違反陰陽和諧、乾坤之序造成的反效果?
他不及厘清,喬沁禾輕應了聲,整了整身上的喜紅衫裙才在他身邊坐下。
莫封驍有些無奈地道:“聽說這滿桌的乾果、甜湯全得吃上一口。”他不嗜甜,即便一口也覺為難。
“嗯。”她低柔開口。“看來今晚肚子裡得裝了這些吉祥寓意才行。”
兩人相視苦笑,極具默契地挑揀著乾果配酒吃。
喜房被一股說不出的靜謐氛圍籠罩,兩人還無法適應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感受。
這般安靜讓喬沁禾有些局促,眼角餘光不時偷偷打量身旁坐得挺直的男子,心底暗暗期待他能開口說些什麼,打破沉默。
可惜他專心對付著圓桌上的碟盤,直到吃完最後一碟才望向她,籲了口氣。
喬沁禾心一跳,沒等他開口,急聲問:“你要漱口擦臉嗎?丫頭端進屋裡的熱水有厚布蓋著,應該還沒涼掉才是。”
伺候夫君便是成親後與未嫁時最大的不同。
瞧她著急地要替他張羅,莫封驍一把拉住她的手。“別急,我有事想說。”
再次被他拉住手,喬沁禾的臉羞得泛紅。
雖然隔著衣袖,但他手心的熱還是透過布料竄進肌膚,活絡了血液,教她的心跳再次失了控制。
努力深吸了幾口氣,甩開他的手帶來的悸動,她坐在他身邊。“你說吧!”
他目光清朗地看著她。“你有想過……之後我們該做怎樣的一對夫妻嗎?”
“做怎樣的一對夫妻?”喬沁禾不知所以地望著他,表情疑惑。
“這門親雖不是你我所願,即便沒感情為基礎,但那日我們既然答應了太奶奶,是不是該當有名有實的夫妻?”
成了親,兩人的下半輩子便?在一塊兒,直到老死,若無情無心,對他或她而言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所以答應太奶奶之後,他便有徹底落實這門親事的打算。
“有名有實……”咀嚼他話裡的意思,她心口一熱,小臉掩不住羞意。
莫封驍的意思是……今晚,他會與她圓房……
關於這點,奶娘也同她說過,拿幾本指導新婚夫婦依禮行事的春宮畫冊佐以口述,讓她明白何謂敦倫之禮。
一想到畫冊上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那一點點羞意在臉上漫成一片火紅,她深覺自己的臉就要燒起來了。
只是……今晚她不能與他圓房啊!
“在莫家我不管事,府裡上下都知道,太奶奶把你寵上心,要讓你做當家主母,但若沒榻上那條代表證明圓房的白絹,我怕……府裡其它人……或許沒辦法認同你。”
莫封驍驀然發覺自己的行為有些愚蠢。哪個男子在新婚夜時,還與新娘解釋必須洞房的理由?
他暗惱自己,卻赫然想起有樣東西得在今夜交給她。
暫時拋開洞房之事,他起身走到床榻,挪開枕,將藏在榻上暗格的一把金鑰放在她手中。
喬沁禾諸異地望著他。
“這把金鑰是莫家家業的金庫鑰匙,太奶奶在我成年時便交給我了,現在交給你,這個家,往後讓你當。”
這是太奶奶的心願,也是祖先們的心願。
青蔥玉手緊緊抓住那把金鑰,喬沁禾心裡五味雜陳。
莫家的文人事業由京城遍及各省,大小行鋪中的員工上千,日後她所作的決定,牽一發動全身,但這些並非是令她不安、沉重的主因……
瞧她擰眉若有所思的模樣,莫封驍問道:“這責任重大,你真的確定……”
不待他說完,喬沁禾堅決地說:“不,我要扛,這是太奶奶的遺願,我可以的!”
她願意的真正原因在於,她想與他同心一氣,最終兩人共同扛起家業。
她願意給他時間,等他將自己、將莫家放上心,這才是莫太夫人真正的遺願,更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望。
不知她的堅定泰半是為了自己,莫封驍迎向她那雙流轉著堅定光芒的雙眸,感歎道:“明明是弱不禁風的姑娘,卻又有如此雄心壯志,究竟是上天善待我,圓了我的志向,才交予你如此大任……”
聽著他呢喃般的輕語,喬沁禾心頭縈回著太奶奶的遺願,想纏住他的念頭越發強烈。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留在她身邊?
不知她又在想什麼,莫封驍起身,簡單漱洗後才道:“晚了,該歇了,其它的事往後再說吧!”
一聽他說要歇下,喬沁禾忽然緊繃了起來。
察覺她的反應,他緩聲道:“若今夜你不願洞房,我不會勉強你。”
既然都決定嫁他了,怎麼會有不願意與他圓房的心思呢?只是……
她忍著羞意,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我……我只是那個……唉,我先幫你寬衣。”
既然都得同榻,先寬了衣再說。
她羞紅著臉走到他身邊,準備替他脫下衫袍。
一立在他身前,她才發現自己的身形有多嬌小,甚至不及他的肩頭。
兩人貼得好近,近得她能感覺他的呼吸輕輕拂動自己額前的髮絲。
喬沁禾緊張得呼吸困難,動作變得笨拙又生澀。
垂眸瞅著她脹得通紅的粉顏,莫封驍拉開她因緊張而發顫的柔荑,柔聲道:“我自己來吧!”
鼻端飄進的淡雅香息讓他心神一蕩,驚覺她竟比他以為的還能挑動自己的心。
他,想要她,前所未有地渴望,全身的血液隨之沸騰騷動。
丈夫堅持不讓她服侍,讓她有些沮喪,她無事可做,怔了會兒才吶吶地說:“那……那我先去……啊!”
驀地,一雙健臂攬住她的身子,她密密貼進莫封驍懷裡。
她錯愕地望著他,不知他也有如此魯莽的一面。
終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他還是順應渴望,張臂抱住她。“這麼晚了,不上榻,你還想上哪兒去?”
“我……那個……驍……夫、夫君……我……只是想去漱洗。”
她想去漱洗,也想解釋今晚她沒法洞房,但心一慌,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喚他才好。
見她羞得滿臉緋紅,連話也說不清,莫封驍忍不住調侃。“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姑娘,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害羞才是。”
她忍不住嬌嗔了他一眼,卻見他目光中蕩著笑意,和她從未見過的火熱,剎那間,心怦跳得像是要跳出喉頭。
“去吧!”他放開她,背過身脫衣脫靴。
喬沁禾沒辦法像他那麼泰若自然,只要一想到上榻後得面對的事,她感覺自己因為緊張,背上已沁出一層薄汗。
磨蹭了好一會兒,徐步來到榻邊,她卻因為太緊張而被自己的腳步絆著,直接倒進他懷裡。
喬沁禾挫敗地歎了口氣。
他不以為意地低笑,伸手解開她發上的紅纓絲繩。
看著她宛若上等黑綢的墨發披散滑落,襯得一張瑩白小臉越發嬌美,他歎道:“你真美……”
頭一次得到他的稱讚,喬沁禾雙頰泛出霞彩,豔美得像是初綻的嬌花。
情難自禁地伸指刮了刮她的嫩頰,他好奇地問:“是因為抹了胭脂水粉的關係嗎?”
疑問才落下,他便有了答案。方才她已漱洗過,想必也將臉上的胭脂水粉一併洗淨,此時臉上那抹暈紅是天然的顏彩。
凝著她脂粉未施的素淨嬌顏,他的目光瞬間變得灼熱。
感覺他帶著繭的指腹畫過,帶來異樣的刺激,她的心顫了顫,伸手便抓住他的手。
莫封驍看著她。“怎麼了?”
雖然難以啟齒,但不得不說啊!
她輕咬著唇,鼓起勇氣。“我……癸水來潮,今晚不能……不能洞房……”話愈說愈羞,語末的話幾不可聞。
即便奶娘及喜娘千叮萬囑關於洞房花燭夜的種種,但遇上這狀況,她也沒辦法。
“癸水?”莫封驍一時間沒意會過來。
“那個……女人家一個月……”
好半晌,他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又問:“痛嗎?”
他家小師妹每月痛得死去活來,不知是不是所有姑娘家都會如此。
他關切的語氣讓她怔忡,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問。
以為她羞于開口,莫封驍略施勁,將她抱上榻。
突然被抱上榻,喬沁禾連尖叫也來不及,便穩穩地被他擱在身旁。
“你怎麼……”
疑惑的語句才到嘴邊,她便發現他正動手替她解開霞帔喜服。
雖說兩人已拜堂成親,他是她的丈夫,絕對有資格替她寬衣解帶,落實夫妻之實,但這般直接還是嚇著她了。
她全身僵硬地看著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被褪去,抑下撿回衣衫的衝動,她又羞又窘地問:“那個……癸水來潮無妨嗎?”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他揚了揚唇,幽俊的眸中藏著笑意。
她臉蛋發燙地嗔了他一眼,總覺得他有意逗弄自己。“你替我把衣衫一件件脫掉,不就是想洞房嗎?”
明明是帶著薄怒的率直語氣,聽在他耳裡竟覺萬分可愛,惹他心動。
“我只是想替你施些氣,讓你舒服些。”
薄唇揚起一抹笑,他運勁將氣集中掌心,貼在她露出白色單衣的肚腹上。
喬沁禾被他弄得有些迷糊。“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一股溫厚氣勁透過掌心傳入肚腹,溫暖了四肢百骸,緩和了癸水來潮時的不適。
“好暖……”
那源源不絕的內力伴隨暖意傳來,讓她好奇地想翻開他的手,看看他是不是在掌下做了什麼手腳。
“這是‘一氣門’的氣法,應能緩和癸水來潮時盛動之氣。”
她眨了眨眼,遲疑了片刻才好奇地問:“你在‘一氣門’也為癸水來潮的女子施氣嗎?”
嘴角上彎,他深深凝著她,雙眸深如泓潭。“‘一氣門’雖教調養氣,但不為癸水來潮的女子施氣。”
喬沁禾想了想才明白,雖說他的確能為人施氣緩痛,但畢竟男女有別,這般親密的接觸實在不妥。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只為她施氣嗎?
她受寵若驚,感覺他的話仿佛入口的甜糕,緩緩泛出蜜味,心湖更因為他的話蕩起了陣陣漣漪。
“謝謝……”她靦腆地道謝。
“夫妻倆不用說謝。”
這門親事是因莫太夫人的死而促成的,是因為莫太夫人在天之靈的保佑,所以他才會待她這麼好嗎?
清明的思緒無法維持太久,在他帶給她的溫暖、舒服之下,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皮沉重。
在完全入睡的那瞬間,有個念頭在她腦中忽然閃過。
丈夫待她這般好,她是不是有機會讓自己的婚姻固若金湯,也讓他能儘快接掌家業,令莫家祖先含笑九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7:51
【第五章】
濃濃晨霧中露出一縷金光,在天色大亮前,莫封驍便醒了。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已起身打坐練氣,但……今日不同。
此時他懷裡偎著個女子,正是他昨日剛依長輩意思娶進門的新婚妻子。
軟玉溫香在懷,說不心動是騙人的,況且他的娘子用一雙藕臂、兩條修長玉腿將他緊緊纏抱。
他感覺她柔嫩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前柔軟的賁起緊貼在胸口,身上甜美馨香的氣味撩撥著他,讓他的身體起了反應。
“該死!”他低咒了聲,小心翼翼拉開她纏在四肢的手腳,一雙眼分神觀察她。
“唔……”曖意驟失,仍在酣睡的人兒不依地嘟起嘴唇,嬌軟身子直覺想再朝暖意靠去。
他替她拉妥大紅錦被,她卻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
垂眸看著自己被她握在掌中的手,那滑膩的觸感讓他竟有點捨不得抽手。
姑娘家就是姑娘家,身上淨是嬌嫩……思緒至此,他只覺好不容易抑住的血氣又直往頭頂沖。
不好,大大不好!他畢竟是男人,身邊擺了這麼個嬌滴滴的人兒,如何不動欲念?
莫封驍悶歎了一聲,略施巧勁將手抽出,接著下榻,用巾架邊已涼掉的水準備漱洗。
十指才浸入水中,徹骨寒意讓他打了個寒顫。
時正初冬,天氣越發凜冷,就算房裡的暖炭盆還燃著,擱在巾架的水盆水也冷了。
不過這樣的溫度正適合他。莫封驍深呼吸,連連捧水洗臉,才覺內心躁動的火被平息。
待胸口急促的心恢復平靜,他換了衣衫,輕手輕腳地走出寢房,卻見丫頭捧著熱水而來。
“姑爺早。”彩荷福了福身問安。
莫封驍淡淡頷首。“別吵少夫人,讓她多睡一會兒。”
“是。”彩荷響吶地應聲,心裡雖好奇姑爺要丟下主子上哪兒去,卻只能端著熱水,默默退下去。
莫封驍步行回到“一氣門”,守門小廝見著他,詫異地開口。“三、三師傅早。”
“早。”
雖然隱約察覺守門小廝見著他露出異樣神色,他也未多想,快步往後院的議事大廳而去。
重陽入宮後,皇帝親領會過“一氣門”調氣、養氣神效,於是命門主將可自行養練的氣式編寫成書,供宮中貴胄藏閱。
回到“一氣門”後,門主便將編書的重責交給他及幾個文采較豐的師兄弟。
平時除了授課之外,閒空時,幾名師兄弟會聚集一塊兒,討論拳譜編收事宜。
今曰,他才踏進議事大廳,幾名師兄弟有志一同地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他。
大家都知莫封驍這門親結得並不甘願,但按理今日他也不該出現在“一氣門”,而是該陪新娘子向長輩敬茶,再一同歸寧。
但……他這會兒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就代表他丟下新娘子面對這些習俗?
迎向眾人的眼神,莫封驍不解地揚眉。“怎麼了?”
“沒、沒事。”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大家雖是滿腹疑惑也不敢多問,極具默契地將思緒拉回正事之上。
莫封驍微擰濃眉,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又理不出個所以然。
巳時,房內烘屋取暖用的炭盆早滅,凜冷寒氣沁入,即便冬日的日光灑進寢房,也緩不了寒意。
那寒意,讓一夜好眠的新娘子悠悠轉醒。
“好冷……”喬沁禾嘟囔了聲,睜開仍帶濛濛睡意的眸子,眼裡便是繡著一對戲水鴛鴦的大紅喜被,瞬間勾起昨夜的點滴。
她成親了。昨晚洞房花燭夜,因為她癸水來潮而虛度了,卻也讓她發現莫封驍的另一面。
他為了舒緩她癸水來潮的疼痛,替她施氣緩痛。
在那源源不絕的暖意中,聚在腹間的痛意不再,她一夜舒眠,而他,是否會為空度春宵而不開心?
側眸一看,昨夜睡在身旁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這麼早……上哪兒去了?”她嘟囔,卻聽到簾外傳來窸窣聲響,於是掀簾探了探。
“小姐,您醒了?”
彩荷見著主子,準備伺候她梳洗。
“嗯……什麼時辰了?”她嬌懶地問。
“快巳時了。”
聞言,喬沁禾倏地瞪大美眸,急忙準備下榻。“這麼晚了?你怎麼沒喊我呢?”
莫府僅剩二叔二嬸兩位長輩,按理她這個初入門的孫媳婦,還是該到正廳向長輩請安敬茶。
但她睡到日上三竿,就算不惹人非議,也足以讓有心人記一筆。
“姑爺臨出門前吩咐,要咱們別吵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喬沁未詫異地問:“他出門了?”
難不成他把今日得向長輩敬茶,以及陪同她回娘家歸寧的事忘了?
“是啊!姑爺卯時就出門了。之後我遇到以往在姑爺身邊伺候的安富,他說姑爺應該是回‘一氣門’了。”
喬沁禾斂下柳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事讓她深切感受到,莫封驍對“一氣門”重視的程度。
昨夜,她還欣慰他是個細心體貼的男子,今日他卻為了“一氣門”,連陪她敬茶、歸寧的時間也不願撥出來。
仿佛被誰兜頭淋了一盆寒沁的水,教她冷得渾身發涼。
昨夜,她是不是開心得太早了?
“小姐,您說姑爺怎麼能這樣呢?哪有人成親頭一天就忙著自己的事,卻擱下這麼重要的事也不陪您,不是太過分了嗎?”見主子難掩落寞,彩荷愈說愈氣憤,語氣有著不諒解。
初聞姑爺要她別叨擾主子,讓主子多睡一會兒,她心裡還歡喜姑爺疼主子,卻沒料到竟是這狀況。
瞧她氣呼呼的模樣,喬沁禾打起精神,催促道:“那也是沒法的事,總不能現在去找他回來吧?這會兒最重要的是快快幫我梳頭,這時辰還沒向長輩敬茶,說不準要惹人嫌棄了。”
興許是未嫁前設想的狀況更糟,眼前這點小事,她倒還受得住。
“奴婢是替小姐抱不平啊!”
她壓下心裡的落寞,安撫道:“我當然明白你的心思,別氣了。”
彩荷嘟高嘴,一邊手腳麻利地幫主子將長髮綰成少婦模樣的髻,一邊問道:“真的不用找姑爺回來嗎?”
“這時再找他回來,時辰不拖得更晚?或許門裡真的有非他不可的急事得處理。”
雖是對丫頭說,但多少也帶著幾分安撫自己的意思。
主子都這麼說了,她這個做下人的自然無話可說,只有閉上嘴乖乖替主子梳個端莊得體的髮髻。
片刻,主僕倆踏出寢房,便有個僕役急急迎面而來。
“少夫人,鋪子出了點狀況,二爺要小的請您到議事堂處理。”
聞言,喬沁禾愣了愣。
這是考驗嗎?
剛成為莫少夫人的頭一日,就發生了需要她處理的狀況?這是巧合或是旁人加諸在她身上的壓力?
她歎了口氣,不敢多想。
彩荷憂心地瞥了主子一眼。“小姐……”
“沒事,到前頭去瞧瞧吧!”
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準備迎接那將臨的挑戰。
莫府的議事堂位在第二進院,寬敞的廳堂可容納上百人,廳前廣場則于年節慶時,用以設宴慰勞鋪中夥計。
關於莫府的位置、屋房配置,莫太夫人也曾同她提過,但這會兒她沒心思細看,腳步匆匆地走過月洞、繞過長廊,不敢怠忽。
來到門扇大展的議事堂,見著堂裡有幾道身影,暫態,喬沁禾更覺心頭難安。
往日莫太夫人雖進府教授她關於事業經營的點滴,但沒有她在身邊幫忙,畢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否能順利將事情處理好。
遠遠地,莫二爺見她急行而至,暗暗揚了揚唇角。
莫太夫人驟逝,留下了一堆事未處理,他不服喬沁禾當家,遇上這狀況,便順理成章將棘手的事推由她處理。
他倒想知道,一個初出茅廬、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能有什麼扛起莫家家業的本事?
待喬沁禾進廳堂上座後,“潤寶坊”大掌櫃立即稟報。“少夫人,幾個月前進貨馱隊行經湖州大山,地牛動,山上滾落的大石擋住要道,馱隊過不去,無法取貨,怕是趕不及過年前把貨送回京啊!”
今年也不知“潤寶坊”走的是什麼運,先是太夫人驟逝,再來是遇上天地異動,阻礙了陸運馱隊。
年關將近,“潤寶坊”每逢年節慶,鋪前會掛起五彩繽紛的錦紗燈籠,遇上返京時分,鋪子裡採買的人潮驚人,熱鬧非凡,若無法儘快補足,必定會造成“潤寶坊”極大的損失。
大掌櫃稟報的難題,讓喬沁禾赫然想起莫太夫人曾說過的話。
“潤寶坊”賣的文房四寶貨源,分別是來自四地的上品——宣州進紙、湖州進筆、安徽進墨、端州進硯。
湖州大山地牛動,缺的貨便是筆,陸運走不成……是否可改走水運?若可,那娘家的資源這時便可派上用場了。
在她定心思索的同時,二爺默不作聲杵在一旁,等她出聲定奪,心底盼著她能示軟求救,詢問他的意見。
豈料,喬沁禾卻對著身旁的丫頭道:“彩荷,你回喬府拿張水域分佈圖回來。”
娘家做的是水運生意,有中原境內的運河水域圖,她得借圖才能知道,走哪條運河大道可以省去最多時間,以最快的時間抵達湖州。
彩荷尚不及應聲,大掌櫃便問:“少夫人您……是想走水路嗎?”
“既然山路走不成,當然得走水路。”
這時,始終靜默的莫二爺忍不住開口。“少夫人,你可知走水路比馱隊陸運慢,更別說這嚴冬天候,天氣隨時會轉冷,倘若河上結了冰,讓船凍在半途,可怎麼辦才好?”
“可以的,離大寒尚有大半個月,要走哪條江河,可事先查清往年河封凍期,避開這風險。再者走哪條水路也有關係,若走長江水系便不用擔心河封凍期問題,又或許走大運河會便捷些?這些都得看過水域分佈圖,才能決定。”她有條不紊地分析,暗幸這突發狀況並不難處理。
再有,喬府的水陸生意雖是沒落,但爹親手下仍有不少掌船能手,她相信能解決這燃眉之急。
確定該怎麼做後,喬沁禾不容置疑地交代大掌櫃。“大掌櫃,這事我來處理,您可以回鋪子了。”
大掌櫃聞言,頷首抱拳退了下去。
她又轉向莫二爺,有禮詢問:“二叔,晚些沁兒再給您及二嬸敬茶,可以嗎?眼下這狀況,我還是得親自回娘家一趟,同我爹爹商議租船借人之事比較好。”
莫二爺覷著她的果斷神態,竟有些不安。
她……是莫太夫人親手調教出的人啊……
暗暗抑下不安,莫二爺掀了掀唇,冷聲道:“咱們可不奢望能喝到少夫人奉的茶啊!”
喬沁禾怎麼看不出二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暗地裡他或許恨她恨得牙癢癢呢。
“二叔,這是禮俗,按例得遵,只是狀況緊急,還請二叔、二嬸海量包涵。”
雖然知曉她是莫太夫人一手培訓的人,但沒瞧見她六神無主的模樣,莫二爺失望到了極點。
但喬沁禾說得誠誠懇懇,他若不接受又顯得小肚雞腸,於是他撇了撇嘴,假意說:“去吧,敬茶這種小事,怎麼也不比鋪子裡的事重要。”
“謝二叔包涵。”
喬沁禾急急福了福身便退下,心裡卻是苦惱不已。
今日是歸寧日,她非但沒和丈夫一起回娘家,還帶了一個小麻煩回去,不知道爹親會不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呢。
喬老爺一見女兒歸甯回門,心裡歡喜,但不見女婿,一張老臉暫態拉下。
“那臭小子沒陪你回來?”
她雖然也惱莫封驍,但用“臭小子”來形容她的丈夫實在太過了吧?
“爹,什麼臭小子?女兒嫁的這個臭小子,可是太先爺爺們為女兒挑選的對象啊!”
喬老爺不理女兒的抗議,依舊板著張臭臉,忿忿地問:“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讓那個臭小子忙到要你自己拎著兩壇酒回來見你老爹?”
即便不確定莫封驍有什麼重要大事,但硬掰也要掰個理由不讓爹為她的親事擔心,至於那酒……並不是給爹的啊!
“他……門裡有要事得辦。”
喬老爺冷聲啐道:“哼!你老爹不是笨蛋,瞧你支支吾吾,就知道明裡不是這麼回事。臭小子,老太夫人才去了多久就肆無忌憚?他眼底還有我這個丈人嗎?”
自從愛妻去世後,他把寶貝女兒寵上心頭,雖說這門親事是長輩訂下來的,但莫封驍在女兒歸甯回門這日給她受這委屈,教他這當爹的怨氣難咽啊!
“爹,女兒知道您心疼女兒,但為人妻子也應該體恤、包容夫君,感情才能走得久遠。何況,舊俗也得視狀況決定是否依行,否則豈不顯得迂腐、古板了?”
聞言,喬老爺心頭無限感慨。
他這個女兒私下雖然不規矩,卻也懂事得令他心疼,加上嫁進莫家的責任沉重,他這個當爹的怎能不憂掛呢?
“唉,罷了,酒拿來,讓你爹消消氣。”
喬沁禾一怔,為難道:“爹,那酒……是要給濤哥的。”
喬家雖然僅有數十艘載貨大船運行,但依舊制以“玉觀”、“八方”兩艘主船為主,其中,“玉觀號”的掌舵霍濤更是水運界的翹楚。
聽說他曾在最危險的水域撐過小筏,僅以一篙遊走其間,在急流惡水中,他船行如箭,不但懂得如何躲避水中暗石、惡浪,膽量、氣力、經驗及其敏捷身手,更是讓同行望塵莫及。
沒人知道像他這樣不羈的好手,為何要隱身在喬府水運,當個小小的掌舵人?不過與他有關的傳聞皆是前塵過往,她所知道的霍濤是個風流不羈、脾氣豪爽的怪人。
她想將莫府此次至湖州運貨的任務託付與他。
喬老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濤哥?哪個濤哥比你爹大?”
“霍濤,咱們‘玉觀號’的掌舵。”
喬老爺擰著灰眉,不解地問:“你做啥請他喝酒?”
“莫府有批貨要趕在年關前出,但是陸路方面出了點狀況,女兒才想請濤哥替我走這一趟貨。”
喬老爺臉色一沉。“有女兒像你這樣嗎?歸甯不是回娘家陪爹吃飯喝酒盡孝道,反是回來借寶?”
霍濤是喬家水運行的寶,雖然行事不羈、難以管束,但水性佳、知天文、懂各運線水域,是個難得的人才。
喬莫兩家既然結了親,互有往來不是難事,但回娘家頭一日,女婿不見影,女兒開口不是問候關心他這個爹,教他如何不心酸?
“爹,鋪子裡臨時出了狀況,我也沒辦法啊!”
“要借人,行,叫你夫君親自問我。這兩壇酒我代霍濤收下。”喬老爺命人接過女兒手中的兩壇酒,態度堅定。
喬沁禾頭痛地看爹親堅持的態度,真是兩難、三難了。
莫封驍根本不管莫府事,又怎麼會為了走這趟貨,向爹開口借人呢?
“爹,您這不擺明為難女兒?現在莫家是由女兒當家啊!”
“我當然知道莫家今時今日是由你當家,但才頭一日便不見女婿陪你一同回門,你要老爹如何相信他會善待你?”
這句話深深撞入喬沁禾心扉,漫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8:04
【第六章】
日落西山,暈染暮光的金色薄雲將水邊蒼穹綴得萬分美麗。
此時,“一氣門”的教拳氣師授課後便聚在議事大廳,繼續討論拳譜編收事宜。
雖是將至用晚膳時分,但廳裡因為眾人心無旁騖而顯得格外靜謐。
驀地,門扇被推開的咿呀聲打破過分沉寂的氛圍,廳中眾人直覺望向聲音來源,接著有志一同起身抱拳道:“師父。”
關顯通手撫灰白長髯微笑,視線落在莫封驍身上,微微一怔。“你……今兒個怎麼會回來?”
乍見師父的反應,憶起晨時守門小廝、師兄弟們見著自己的反應,莫封驍怔然深思片刻,忽地發出一聲驚呼。
他終於明白為何一整日總覺得自己處在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狀況中。
他竟然忘了,昨日他和喬沁禾成了親,今日按舊俗,他該備妥禮陪新婚娘子歸寧。
瞧這時辰,一天都過去了,她心裡做何感受?會怨他、惱他嗎?
他愈想愈是愧疚,並非有意要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只是多年來,他一人獨來獨往慣了,加上太奶奶心疼他自小失去雙親而放任他,他根本無須向誰交代自己的行蹤,才會犯了如此離譜的錯事。
“不是吧?三師兄……你……真把這麼重要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有人忍不住開口,不敢相信眾人推崇敬慕的三師兄,竟也會有如此平凡的一面。
大家以為莫封驍只是未把妻子擱在心頭,原來他竟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勉強應付了爹,喬沁禾趕緊讓彩荷再去買了兩壇酒,才帶到喬府位在京城渡頭邊的水運行。
天色漸暗,水邊寒意更勝,約一裡外的岸邊停泊著數十艘船隻,工人們正準備收工用晚膳。
眾人一見著喬家這昨日才剛出嫁的大姑娘竟出現在此,愣了片刻才問安。
“霍濤在嗎?”
“濤爺應該是在渡頭邊看潮流吧?”
喬沁禾頷了頷首,往工人說的方向而去。
她自小愛到渡頭邊看一艘艘滿載各種貨物的船隻劃破水面、緩緩駛來的情景,在晴日時、雨時、黃昏時皆有不同風情,總教她深深著迷。
漸漸長大後,爹親卻以她是黃花閨女為由,禁止她再到渡頭邊賞景了……
斂了神思,她在渡頭邊瞧見霍濤高大健碩的身影,開口喚道:“濤哥!”
霍濤是在五年前聘進喬府,那年她十多歲,他剛進水運行沒多久便被她纏上,終於應她的要求,偷偷帶她到渡頭看船。
霍濤不拘禮教,與她性子裡的叛逆十分契合,自此兩人結為好友。
一張深邃俊朗的臉轉向她,眸光一定,他皺眉問:“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兩壇酒,笑得格外可人。“當然是替濤哥送酒來。”
霍濤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相信這昨日才出嫁的小姑娘,會特地在歸寧回娘家時為他送上兩壇酒?
他半開玩笑地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一眼便被識穿,喬沁禾尷尬地紅了臉。“怎麼這麼說呢?”
“說吧!”
“我想請濤哥幫我到湖州走趟貨,這貨需趕在年關前回到京城。”
他低吟,算了算時間,不假思索道:“太趕,不接。”
早料到他會拒絕,喬沁禾又說:“濤哥腰腿勁健、膽大心細,是咱們最好的舵手,我相信你若願意接下,時間不是問題。”
“這倒是實話。”霍濤受用地大笑。“妹子,要我替你走這一趟,也不是不行……只不過……”
他充滿各種可能的話,讓喬沁禾的眸光頓時一亮。“只不過……什麼?”
“把這一壇酒幹了,我就接。”
“濤哥……我的酒量……”
朝她攤開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喝也成,這一趟船,撇開你給老爺的租銀不說,我要這麼多。”
“五十兩?”
睨她一眼,霍濤咧嘴笑了笑。“呵,你真愛說笑。”
喬沁禾不確定地問:“五百兩?”
她倒是沒料到霍濤會獅子大開口,莫府不是沒銀兩可付,但他開的銀兩還是太過了。
雖然狀況特殊,多付一些銀兩是可理解的,但以初掌家業的她來說,減少開支是她首要學習的部分。
“妹子,我不貪心,這價錢收得公道實在,只要立約給銀,按下我霍濤的指印,包你在十日裡收到貨。”
喬沁禾為難地咬唇。
五百兩,這絕對不是如他所說的公道價格,但望眼水運界,恐怕只有他能在十日內平安往返,是不是該狠下心用銀子解決難題?
“妹子,你也不想想,年關將近,入湖州水域兩側峻山夾道,水上賊匪兇惡,說不準想趁這時機大劫一筆好過年。再說,那段水路雖是煙雲變幻,景色優美,但萬一哥哥我在那亂石激流中出了事、過不了年,只得你幾百銀兩,實在不合算啊!”
他頓了頓,又歎。“實話說……你這五百兩,不好掙哪!”
天知道霍濤泅水技術一流,水中淹斃的遺憾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喬沁禾幾乎可以肯定,霍濤是有意為難自己。
思及此,她忍不住開口。“濤哥,你是有意為難沁兒。”
他咧了咧嘴,直言不諱。“我是為難那個沒陪你回娘家、卻還敢讓你開這個口,借‘我’度莫府難關的丈夫。”
所謂“好事出門、壞事傳千里”就是這麼回事吧?
霍濤應該是聽到了風聲才會這樣,她意識到他刁難的是沒陪她回娘家的莫封驍,暫態,胸口也是一股說不出的感動。
“濤哥,我畢竟已是莫府當家了……”
“我管莫府誰當家,他既要娶你,就得護你。不過……你若真要傻到為這樣的男人管家,哥哥我勉為其難給你喝酒或付銀子兩種選擇。”
“濤哥……你別為難我啊!”
她為難的語音才落下,木棧道驀地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以及一聲溫和沉定的應答。
“酒由我喝,成嗎?”
那熟悉的聲嗓令她心口狂跳,呼吸不自覺跟著急促了起來。
是他嗎?有可能嗎?
喬沁禾慌慌地回頭,眸底瞬即映入一張清俊非凡的臉,脊背挺直、步履沉穩……那般雍容的男子的的確確是她的丈夫。
沒料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喬沁禾心底澎湃,人卻僵愣在原地,傻了。
目光在她怔傻的臉上停了片刻,莫封驍才移開視線,走向霍濤,抱拳一禮。“在下莫封驍。”
從“一氣門”回府他才知道,喬沁禾為了生意上的事趕回娘家,他立刻命人備了回門禮後,跟著趕往喬府。
見著微醺的岳父大人,他自然少不了挨一頓叨念,又匆匆趕至喬府的水運行,希望能幫妻子一點小忙,彌補今日的過錯。
霍濤微挑濃眉,毫不客氣地打量這個莫家少爺。
莫封驍不畏不縮,任他打量,片刻才問:“是不是喝了這壇酒,濤爺便願意為莫家解這燃眉之急?當然,給您的賞銀——”
怕他開出過高的價碼,喬沁未急忙開口接話。“賞銀另議。”
聞言,霍濤瞥了瞥喬沁禾,大聲哀歎。“唉,人說女兒是賠錢貨,果真是這麼回事。瞧你,才成親‘一日’,心就完全依了夫家。別告訴我,你連租銀都想殺價,老爺若知道了會槌心肝啊!”
粉臉微赧,她嚅了嚅唇。“濤哥,你一定要這麼損我才開心嗎?”
“是。”霍濤也不怕傷她,答得坦率,直接將其中一壇酒遞給莫封驍。“若夠爽快,就乾了。”
莫封驍接過那壇酒,心裡明白這酒不喝不行,於是掄起酒罈,豪爽道:“乾。”
見他同霍濤認真,喬沁禾杏眼圓瞠,雙手急搭在他的健臂上。
“不礙事的。”朝妻子扯出溫文一笑,他毫不遲疑地跟著霍濤仰高脖子,舉壇豪飲。
“天哪!”
看著兩個男人飲酒的模樣,喬沁禾憂心不已。
霍濤的酒量是眾所皆知的好,但她不知莫封驍酒量如何,這一壇烈酒灌下肚,會醉到什麼程度……
雖說人們都道莫府公子無意接掌家業,但此次護妻之舉,意外扭轉了霍濤對這男人的觀感。
再者,見他斯斯文文的,竟出乎意料的豪爽,霍濤心情一好,揚袖抹了抹嘴,朗笑道:“夠爽快!這趟貨我接了!”
莫封驍身為“一氣門”的教氣拳師,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未見過像他這般爽朗不羈的男子,立刻抱拳道:“在此先謝過濤爺。”
霍濤拍了拍他的肩當回應,拎著空酒罈,口中哼著小曲,逕自轉身離開。
事情就這麼定了案,還真教喬沁禾有些錯愕。
她急忙掏出手絹,替莫封驍拭幹顎下、頸胸的酒液,憂聲問:“你沒事吧?”
“沒事。”他垂眸定定望著妻子關切的神情,心頭禁不住一蕩,握住她嫩白的小手。“你生我的氣嗎?”
“啊?”因為突然被他握住手,以及那句掩不住懊惱的問話,喬沁禾羞怯地仰頭望著他。
他充滿愧疚地說:“對不住,我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忘了什麼?”或許是他靠得太近,她的呼息間充斥著濃濃酒香,她未飲卻醉,表情茫然,思緒有些混亂。
她嬌傻的模樣更加惹他心憐,隱隱察覺心底悸動得厲害,語氣也柔了。“忘了今日該陪你回娘家。”
僅是一句話,心口積累一整日的酸楚、委屈便被一股柔情密意給淹沒,瞬間消聲匿跡。
他是在乎她的……
見她沉默,莫封驍以為她生氣了,竟有些不知所措。該說什麼或做些什麼來哄她?
苦思不出半點想法,他不自在地問:“一直到黃昏時,師父見了我很是錯愕,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離譜。沁兒,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我的氣?”
她搖了搖頭,扯出一抹苦笑。“我沒生氣,只是有點傷心……以為你真這麼不喜歡我……”
眸底映入她強顏歡笑的模樣,他心一動,展臂便將她攬進懷裡,急聲解釋。“我沒有不喜歡你……只是還沒習慣身邊有個你……”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被他抱進懷裡,她啼笑皆非地主動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柔聲道:“你只要不要再忘記,你身邊現在有我,時時把我放在心上,那就夠了。”
她想悄悄在他心底埋下一顆情種,期盼那顆種子能有冒芽、生根的一曰。
“好,一定不會忘記!”他語氣堅定地承諾。
“謝謝。”嫩唇綻開嬌笑,她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臉。“你喝了一壇酒,真的不礙事嗎?”
清俊容顏雖不見醉意,但她還是無法安心。
“放心。”聽她柔聲關切,看著她一頭青絲隨風舞動的模樣,他忍不住俯身輕啄她玉白的額心。
沒料到他會在外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她圓瞠一雙美目,表情窘迫。“你、你怎麼可以……”
他暖暖軟軟的唇像帶著蠱惑人心的法術,一貼上便酥麻了她的神智,染紅她的粉顏,令她的心鼓動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凝著妻子瞬間躁紅的美顏,他心底其實也有幾分訝異。
他在外一向是謙謙君子的正派形象,竟也會有這般費解的放浪行為?
難道是因為喝了那壇酒嗎?又或者是心底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悸動情懷,才會如此失控放縱?
他沒細究,只是貪婪地想浸淫在這微甜的美好滋味當中。
“天色暗,不會有人瞧見的。”
這時分,天色已完全暗下,渡頭一帶的工人大多回去用膳,岸邊僅有泊船、星光及皎潔月色。
“可畢竟是在外頭……”
想她喬沁禾雖是不守禮教的放肆閨女代表,這會兒竟因丈夫一個蜻蜓點水的啄吻而羞得粉臉燙紅。
瞧她被他逗得羞成這模樣,莫封驍忍不住將唇貼在她耳邊,低聲調侃。“只是輕輕一個吻就羞成這模樣,圓房那日怎麼辦?”
瞬間,小臉脹得通紅,她羞不自勝地掄起拳頭槌了丈夫一記。“你、你還說!”
“是遲早的事啊!”他低笑出聲,順勢抓住她那雙小手,將她整個人帶進懷裡,密密護著。
不知由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戀上將她那副嬌軟身軀護在懷裡的感覺。
今日看她為了解決難題,忘了被他“不小心遺忘”的委屈,不顧他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一心一意為家裡想方設法,莫封驍心底五味雜陳。
自古女子以夫為天,但他可以成為她的天、她的肩,義無反顧地扛起他不願接掌的重任嗎?
一思及此,他的思緒有些混亂。
他絕對可以愛她、寵她,唯獨對於接下家業重任這一點,依舊遲疑。
眼前此刻,他所能為她做的,僅是為她喝下那一壇酒。
不知他的心緒起伏,偎在他懷裡的喬沁禾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打住思緒,他徐聲道:“來這裡之前,我見過岳父,也同他賠了罪。”
她驚訝地由他懷中抬起頭。“你見過我爹了?”
“嗯,我還告訴他,我們晚些會回去陪他老人家喝酒。”
“爹沒為難你吧?”
他微微彎唇,輕描淡寫帶過。“僅是碎念了幾句。”
岳父大人碎念那幾句,約莫花了半個時辰,幸好趕得及替妻子喝下那壇酒。
他的語氣雖是淡淡的,卻在喬沁禾心頭甜甜地激蕩著。
或許他此時還無法與她一同為家業盡心,但只要他願意、在乎她,她奢望的美好將來,便有實現的一日……
經過歸寧那日引起的小小風波,兩夫妻對於相處取得了共識。
白天,他人在“一氣門”,兩人見面的時候只有夜裡,但兩人已經漸漸習慣彼此的存在,相敬如賓的共處中有著淡淡的幸福。
這一日,飛雪落了一整夜,雪停了,曙陽才露臉,莫府雅致的庭園覆在一片雪白之中,天地像落了滿地晶石,閃著冷色光芒。
喬沁禾雖不似莫封驍總在天色蒙亮便起床,但因年關將近,莫府上下大小繁雜事務一件件落在她的肩上,她忙得不可開交,更是不敢睡晚,一早便進帳房忙著。
當她走過連接第二進院的長廊時,瞧著那雪景,忍不住駐足,心底騷動不已。
未嫁時,她每見下雪便興奮得像個孩子,也不顧奶娘在身後追嚷著,毛氅不披、鞋也不穿,就這麼沖進小園玩雪……那段悠哉的時日啊!
彩荷一顆心提得老高。“小姐,別告訴奴婢,您想……”
“是想啊!”喬沁禾幽幽應了聲,卻挪移腳步往前,人才到帳房,即見莫二夫人由房裡走出,正準備離開。
見狀,喬沁禾不解地開口喚。“二嬸,早。”
莫二夫人怔住腳步,轉過身,對著她扯出一抹笑。
“二嬸進帳房做什麼?”她笑問,那毫無城府的可人甜笑讓她的話聽來再尋常不過。
“喔,天氣冷,我、我替你起了盆炭爐先擱著。”
喬沁禾嬌美臉上依舊帶著笑意。“這事讓丫頭去做就行了,不用煩勞二嬸做這粗活。”
她心知肚明,二爺一直想當這個家,叔侄媳間的感情也很難真心。
“不麻煩、不麻煩,就是讓丫頭起了幾盆炭爐,順手拎一個過來。”她臉上懸著笑,語氣卻不帶半點感情。
喬沁禾心底不知為何突生怪異的感覺。
二嬸雖是笑著,卻越發顯得心虛,但,為何心虛?
喬沁禾不及探究,莫二夫人突然壓低嗓音,問:“聽說……你還沒和驍兒圓房,是嗎?”
成親隔日,老嬤嬤沒由喜床拿到象徵清白的落紅白布,她與丈夫便猜小夫妻相敬如賓是做給人瞧的假像。
夫妻倆若無法齊心,要由喬沁禾手上拿回莫家家業便會簡單許多。
這話問得唐突無禮,心眼也極為明顯,擺明瞭想讓她難堪。
雖不足以造成太大影響,但傷傷她的心、逞逞口舌之快,多少彌補這些時日裡因她的出現所受的窩囊氣。
喬沁禾臉一紅,心底因為那譏諷的語氣有些不舒服,卻又不願因這小事得罪人,只得輕描淡寫帶過。“成親那日癸水來潮,所以沒法洞房。”
“算算時間,癸水也收了數日吧?”
“我和夫君閨房裡的事,二嬸不用擔心。”喬沁禾淡笑開口,心頭頓時一陣澀然。
沒了莫太夫人庇護,似乎誰都能欺負她啊!
碰了個軟釕子,莫二夫人訕訕道:“我只是關心……”
“多謝二嬸關心。我得進去看帳,改日再同您聊。”
喬沁禾笑容可掬地朝她福了福身後,不待她回應,拽著丫頭進了帳房。
門一關上,彩荷氣不過地嚷嚷。“小姐,你不覺得二夫人太過分了嗎?”
“唉,她愛說就由著她說,不用與她計較。”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小姐,您還是得趕緊和姑爺圓了房,把這名分落實比較妥當。”
“我知道,只是……我和他都忙,夜裡聊不上幾句,上了榻便累得沾枕就睡。”
她也知道,順利處理了湖州滯貨的事後,鋪裡夥計看她的眼神不同了,早些圓房、落實當家主母的身份,有助於她往後處事與在家中的份量。
“這不成!今晚,小姐一定要想辦法和姑爺圓房!”
喬沁禾羞嗔了她一眼。“說什麼呢!這事哪是我說想做就能做的……”
“當然是小姐想做就能做!”彩荷趕忙出主意。“晚上小姐早點回房準備,奴婢會幫您在榻上鋪上厚被,被上撒些香粉,再幫小姐打扮得妖嬌誘人,讓姑爺難以自持、欲火難禁……”
聽丫頭愈說愈露骨,她一張粉臉窘得發燙。“壞丫頭,你還沒嫁人,說這事怎麼半點不矜持呢?”
被主子這一念,彩荷微微紅了臉。“雲嬸在您出嫁前說了好多,備了好多玩意兒,要奴婢多替小姐看著點。”
原來一件閨房事竟要這麼多人為她使力,喬沁未領悟,為了莫家、為了自己的幸福,看來今夜她得鼓起勇氣擺脫禮教,主動出擊,落實她與莫封驍的夫妻名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8:17
【第七章】
主動出擊?!
喬沁禾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才會作出這樣瘋狂的決定。
因為這念頭,她的心思鎮日無法集中,夕陽才落,彩荷已經吩咐下人,弄一大桶加了梅瓣的熱水準備讓她浸浴。
此舉為的是讓她身上帶著若有似無的淡雅香味。
以為讓自己香噴噴就夠了,沒想到還有更多玩意兒要抹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要誘丈夫行夫妻之實,居然要費上這麼多工夫。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可口、色香味俱全,她任丫頭擺佈了好一會兒,深覺自己像道隨時準備端上桌任人品嘗的美食。
“小姐,您再等奴婢一下下,奴婢忘了樣東西,去去就來。”
柳眉淡擰,喬沁禾討饒地問:“不是吧?你還有什麼法寶……”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見丫頭興奮地出了門。
“唉……”喬沁禾輕歎,因為彩荷嚷著去去就來,在等候她的同時,她沒將衣衫穿上,以方便彩荷在身上繼續塗塗抹抹。
莫封驍一進門,看見的便是如此撩人春色。
空氣裡有淡淡的梅花香氣縈回在鼻間,她將素白中衣褪到腰際,光裸著雪白的纖背,只有一頭仍帶著水氣的青絲做遮掩。
她雖是背對著他,但那凝脂般的柔嫩肌膚、優美的身體曲線,讓他呼息瞬間急促、心猿意馬。
“你在做什麼?不冷嗎?”
他清清喉嚨,開口打破這過分撩人的氛圍,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低啞不已。
突然聽到那低沉的聲嗓,她心一促,瞬間便把“勾引夫君”的決定拋向腦後,急著想拉起中衣遮掩,偏偏垂落的袖口被臀下的梨花凳腳壓住,她急得慌了神思,佔據腦中的思緒是——她連兜衣都沒穿啊!
瞧妻子羞慌的模樣,莫封驍抑下心頭騷動,走到她面前,將她攬進懷裡。
“啊……”上半身光溜溜地貼靠進夫君懷裡,她瞠大著眼,僵住身子不敢動。
莫封驍一手落在她的纖背,確保她將身子貼著他,一手輕扯那一截衣袖。“你這麼硬扯,那截袖子會被你扯下的。”
“喔……”喬沁禾輕應,雙頰赧紅,呼息漸漸急促。
她應該趁這個機會做些什麼撩人的舉動,儘快挑得他心癢難耐才是。
無奈之前看的春戲圖所繪的姿勢,因為心跳加快,促使得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雙玉臂,緊緊抱著丈夫健碩的身體不想放。
順利抽出那截衣袖,他感覺到妻子抱他的力道,柔聲問:“怎麼了?”
他溫暖的鼻息拂在臉上,她的心跳愈加急遽,遲疑了片刻,才羞怯地開口輕嚅。“驍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話一出口,粉顏立即染上嬌羞的嫣紅色澤。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自己是貪心貪情之人。
歸寧那一日,她知道他在乎她,她便心滿意足,但今日,為了莫府、為了她自己,光是“在乎”還不夠,她想儘快與他圓房,想與他結合為一體,當名副其實的夫妻。
他沉默片刻,厚實的大手享受她肌膚的嬌嫩軟滑,才啞聲開口。“你……準備好了嗎?”
面對這樣撩人春色,根本無須她開口,他早已興起想抱她的衝動了。
“嗯。”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她羞應了一聲。
聽她發出貓般的細吟,嬌嬌柔柔的,莫封驍縱使心蠢蠢欲動,仍堅持要聽她的答案。
“沁兒,我要你看著我,告訴我,你要我。”
這人真壞,她已羞得恨不得埋在他的頸窩永遠不見人,他還要兩人視線相對,不擺明要看盡她的羞態嗎?
“人家不、不看……”
垂眸看著妻子如杏花初綻的香腮,他俯下臉,輕啄她惹人愛憐的嫩頰。
那濕軟的感覺一貼上,喬沁禾便忍不住揚了揚唇。
也許是上一回在渡頭時,他也給了她這樣一個吻,這會兒相同的吻落下,心頭便一陣溫暖,泛起蜜般的滋味,讓她甜得想笑。
她嬌甜的笑聲勾挑了他,他將唇抵在她耳邊,低聲警告。“不看我,我就一直吻你……”
“不看……”
話才落,他的唇立即含住她花瓣般的耳、輕舔她如珍珠般的耳垂。
他溫熱的唇帶來異樣的刺激,讓她怕癢地頻頻縮肩、討饒。“唔……不要……好癢……”
她愈是閃躲,莫封驍愈是故意,帶著逗弄意味的吻,沿著玉頸往下滑落在她圓潤的肩。
“天哪,你怎麼可以那麼香……那麼嫩……”
他歎息,被她嬌軟撩人的身軀勾挑得情欲大動,一切禮教約束拋諸腦後。
誤會他所謂的“香嫩”,喬沁禾驚愕地眨了眨眼。“彩荷到底在我身上抹了什麼?”
說著,她抬起臉、側過螓首瞧自己的肩,便跌進夫君染上欲望光采的深眸。
“想嘗嗎?”
喬沁禾眨眼,沒聽懂他話裡的弦外之音。“想……”
話才到嘴邊,便被他覆貼上的唇吻去。
這一個吻,與上一個如蜻蜓點水般的吻,很不一樣。
他先吻住她嬌嫩如花的唇瓣,舌尖再悄悄竄出,描繪著她的唇線、輕舔她的貝齒,接著竄進她口中,肆無忌憚地纏繞著、吸吮著她的丁香小舌。
被含住的唇濕熱又麻癢,她嘗到屬於他的陽剛氣息,呼息間充斥著他的味道。
意識到兩人如此親密,喬沁禾緊張得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全身發僵地任他吻著。
發現她的異樣,看著她一張粉臉因為屏著氣息脹得通紅,莫封驍離開她的唇,低聲道:“呼……”
她眨著眼眸,一臉茫然地瞅著他,那模樣帶著幾分嬌憨的孩子氣,越發惹他心憐。
“別憋著氣,發出呼聲,讓氣緩緩呼出有益脾與胃,同時能幫助身體四肢放鬆。”
經他提醒,喬沁禾才發現從他吻住她的時候,她不自覺憋住氣,難怪她有種呼吸困難、幾要窒息的錯覺。
見妻子紅著臉吸氣,他無奈地笑歎。“你這般生澀,讓我怎麼敢繼續下去?”
“我可以,我不生澀!”生怕錯失良機,喬沁禾急急扯開他的衣襟,手探進中衣,撫摸著他光滑結實的胸膛。
被她柔荑一碰,他喉中抑制不住地滾出一聲悶哼。
聽到他的悶哼,喬沁禾頓下手中的動作,忐忑地問:“我弄痛你了嗎?”
這還不叫生澀?莫封驍啼笑皆非,將她帶到榻邊,讓她躺在榻上。
她上半身一絲不掛,因為躺下,一對豐盈白嫩的玉乳映入眸底,峰頂上粉紅的蓓蕾隨著她急促的呼息起伏,羞怯地抖動著。
迎向他滿是赤裸欲望的眼眸,她羞慌得想拉過榻邊的錦被掩住自己。“你……別看。”
握住她的手壓制在她耳邊,他氤氳著情欲的眸閃過一絲讚歎。“別遮,很美。”
聽見他的讚歎,她羞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應。
莫封驍被她一身溫潤柔滑的撩人模樣誘惑,情不自禁低頭品嘗那可愛的蓓蕾,另一手覆住那充滿彈性的柔軟,或重或輕地掐揉著。
喬沁禾的眼瞪得又圓又大,那幾乎要被她遺忘的活色生香畫面,又在腦中鮮明了起來。
只是看是一回事,親身體驗又是另一回事,在莫封驍那令人害羞不已的對待下,她渾身酥麻不已,香軀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在他的唇舌逗弄下,前所未曾感受過的刺激陣陣襲來,喬沁禾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好奇怪,腿間不斷沁出濕意。
“唔……驍哥……”
迎向她無助又驚慌的美眸,莫封驍低聲安撫。“沒事,我會溫柔待你,相信我……”
當兩人同時攀上甜蜜又銷魂的美好仙境,嘗到歡快的雲雨滋味時,她的眼神迷離,幾乎要醉融進他懷裡。
這一刻,在這古老的律動中,彼此的呼吸、心跳融成一體,夫妻間的春情蜜意狂烈地燃燒……
錦被間淡淡的熏香和著纏綿歡愛後的甜膩,密密將這對交頸鴛鴦包圍。
莫封驍深深凝視妻子,唇邊懸著一抹饜足的笑。
還未圓房前,他對她有責任,圓房後,完完全全屬於彼此的感覺更加深刻。
看著她嬌嫩的肌膚有他留下的痕跡,容顏為他綻放妖嬈嬌媚的模樣,他心底有說不出的滿足。
“你別一直看著我……”
歡愛後,他又領著她調節呼吸,兩人因情欲而紊亂的吐息很快恢復,她卻因為湧上的羞意,拚命想遮住他的眼,或拿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起來。
莫封驍有意逗她,自然不可能順她的意,捧著她的臉,笑問:“咱們夫妻倆都已經把最親密的事做了,你怎麼還會羞成這樣呢?”
前一刻的激情纏綿還未褪去,只要一瞧見他的臉,那火辣辣的一幕幕便浮現眼前,教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總之,你別瞧我就是。”
她將臉埋進他的頸窩,貪婪地汲取他帶給她的溫暖,不去想那讓她害羞的事。
“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瞧你。”
暖春閣中,他與妻子共度遲來的春宵,他精神充沛、神采飛揚,只想與妻子繼續纏綿,做盡甜美得像夢的風流情事。
此刻,他難得縱情,哪還是“一氣門”裡最受敬重的三師傅。
尤其妻子此刻嬌怯如羞花,讓他將她的美烙進眼底,納進心頭珍藏。
與她僵持了片刻,他妥協,不再與她糾纏。“罷了,初嘗雲雨你合該累了,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他才說完,埋在他頸窩的粉顏倏地抬起。“不行,這時辰就睡,太、太早了……”
他戲謔開口,深眸如火,俊臉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若你想做些別的事,為夫絕對全力配合。”
粉顏因為他的話再次羞得泛紅。“你——不正經!”
他不以為意地揚唇,開口問妻子是不是還痛著,驀地門外一聲輕喚硬生生介入這旖旎氛圍。
“姑爺、小姐,喬府派人來通傳,濤爺的貨船已經回到渡頭了,主子們想走一趟嗎?”
聽到彩荷的聲音,喬沁禾一張臉羞得通紅。
彩荷知道她和夫君在房裡,那、那……她不就知道,方才、方才他們已經圓房……
不知妻子為何擰眉沉默著,莫封驍問:“需要我陪你過去嗎?不見我出現,霍濤會不會為難你?”
她不知思忖著什麼,莫封驍輕撫她的臉,納悶地出聲喚。“沁兒,你在想什麼?”
她如夢初醒,不自在地甩開仿佛被窺探隱密事的感受,才柔聲問:“你真的能陪我去嗎?”
多讓他參與家業有關的大小事,或許是好事,他既然有這意願,她當然希望他能在身邊伴著。
“為何不能陪你去?”
“謝謝。”心暖甜,她綻開歡喜笑顏。
莫封驍不知自己願意同行,于她有多大的意義,這代表她已經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她不但是他的妻子,也是他重要的家人。
如此進展讓她歡喜不已,她想起身,卻突然瞥見淩亂床榻間那塊證明新嫁娘玉潔冰清的白布。
喬沁禾怔怔望著布上的落紅血跡,突然想起太奶奶過世前對她說過,冀望她能用愛密密纏住莫封驍,讓他一起扛起這個家……
未嫁前,她不敢確定自個兒是不是做得到,但如今,她想她能做到太奶奶的冀望,完成她老人家的遺願。
不知妻子內心沸騰的情緒,他輕啄她的粉頰,說:“說什麼傻話呢?咱們夫妻倆不需如此見外。”接著翻身下榻,準備換衣衫。
見狀,她隨意披了件外褂跟著下榻。“我幫你。”
“那就有勞娘子了。”
他雖是個商家大少爺,但因長年留在“一氣門”,身邊沒有小廝丫頭伺候,日常起居大小事皆由自己動手。
成親後,他又總是起得比她早,這是頭一回他讓妻子伺候穿衣,感覺挺新鮮的。
她靦腆地扯了扯唇瓣,先走到門邊回了丫頭的話,才取了衣衫,回到夫君身邊專心為他穿衣。
才動手,喬沁禾便發現他手臂上有數道紅痕,忍不住伸手觸了觸。“這是怎麼弄的……痛嗎?”
正猶豫著該不該為他上藥,他微勾唇笑道:“你抓的。”
她一時間反應不來,一臉困惑地望著他。“我?”
俊儒臉龐掠過一個有如大男孩般的頑皮笑容,他貼在她耳邊,別有深意地輕語。“你痛著時,把我抓得好緊,我想不只手,或許連背上都有……”
聞言,她一張臉脹得通紅,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瞧妻子又被他逗得面紅耳赤,莫封驍朗聲笑著將她攬進懷裡,在她惱氣地出聲抗議時,再低下頭,深深吻住她欲語還休的小嘴。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8:31
【第八章】
由莫府到京城渡頭約莫半個時辰,夫妻倆相偕上轎,轎夫立即匆匆往渡頭方向而去。
京城大道寬敞平坦,轎身再穩卻免不了上下晃顫,喬沁禾坐進轎子沒多久,便感到渾身不舒服。
見妻子輕擰著眉、如坐針氈的模樣,莫封驍關心地問:“怎麼了?很不舒服嗎?”
聽到夫君充滿關憂的詢問,她不自在地嬌嗔了他一眼,才低嚅了聲。“痛……”
轎內雖有軟墊,卻因為晃顫的轎子,時不時碰著被搗弄得火辣疼痛的腿心,令她疼痛難耐、苦惱不已。
聞言,他臉色一繃,急聲問:“痛?哪裡痛?”
他望著她的眼神滿是溫柔關切,原本到嘴的埋怨便又吞下肚。“其實也沒那麼痛,我可以忍。”
她輕描淡寫帶過,莫封驍卻不允許她打馬虎眼。“你想要我讓轎子折回府,再差大夫進府替你看診嗎?”
他望著她,語氣認真堅定。
知道他沒得到答案絕不會善罷甘休,喬沁禾遲疑了片刻才小聲道:“還不都是你害的……”
一聽弄痛她的“罪魁禍首”是自己,莫封驍沒了平日的沉穩,急問:“我……我弄痛你哪裡了?”
說話的同時,他急著想替妻子檢查,卻被她拽住手,鄭重警告。“你別碰我,那裡……等回府,我再自己抹藥就行了。”
被妻子一口拒絕,他頓了頓,濃眉鬱悶地打了好幾個結,細思她的話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她的意思。
“坐我腿上吧。”
他心裡滿是憐惜,一把抱起妻子,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喬沁禾彆扭地動了動身子。“別……這樣……好奇怪。”
“坐我腿上這肉墊比坐在軟墊上舒服,就算奇怪,咱們在轎子裡,沒人會瞧見。”
她只好實話實說。“你這習武之人的腿硬邦邦的,怎麼會舒服得過軟墊?”
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卻讓他有些懊惱,這是他頭一回感覺習武竟也會有讓自己感到挫折的時候。
似乎察覺了丈夫的懊惱,她將頭靠上他強健的手臂,軟荑握住他厚實粗糙的大手,正準備開口安撫他,他卻想到什麼似地突然輕推開她。
“等等,我再替你加幾片軟墊。”
喬沁禾看著他搜刮來轎上的軟墊,連同自己座下的那片,弄成一迭軟墊,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溫暖。
初識時,她因為他淡然的態度,總以為他是個冷情的男子,嫁給他以後才知,其實她的夫君有一顆柔軟火熱的心。
莫封驍不解地瞥了妻子一眼,不知她因何而笑。
乖乖坐上丈夫為她堆疊的愛心軟墊,她重新靠回他的懷裡,才說:“還記得太奶奶病前找我說過話嗎?”
憶起那個疼愛自己的長輩,他的語氣因為感傷而顯得低沉。“怎麼忘得了呢?”
一提起待自己極好的老人家,喬沁禾幽幽的語氣有著惆悵與懷念。“太奶奶曾說,你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起初我不相信,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我漸漸發覺太奶奶說的沒錯。”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唇。“爹娘走後,我的確是少笑少言,若非相熟,難怪會誤解我是個難親近的人。”頓了頓,他深深看著她許久,才問:“沁兒,嫁給這樣的我,不後悔吧?”
雖然問得多餘,他還是想親口聽到她的答案。
她搖了搖螓首,水眸染笑地說:“不後悔。即便早些前也有點埋怨,但嫁給你後,比我想像的還好……還幸福。”
他如釋重負地握著她的手,慎重地說:“那就繼續幸福下去,往後……我有你、你有我,咱們擁有彼此。”
不知是不是所有依媒妁之言成親的男女皆是如此,隨著相處的時間愈久,愈能感覺那股藏在平實日子中絲絲縷縷的柔情蜜味。
他喜歡身邊有她伴著的感覺,像爹娘未逝前恩愛的模樣……
“好。”喬沁禾含羞帶怯地甜聲輕應,忍不住又將臉埋進丈夫胸懷,讓他身上的熱度溫暖自己。
她想,她對丈夫寬闊的胸膛有些上了癮,逮著機會便是在他懷裡東磨西蹭,非得蹭出一處最舒適的位置才甘願。
漸漸習慣妻子猶如小貓纏人的動作,莫封驍由著她賴著,直到她靜止不動,他才伸手擱在她的纖腰間,讓她更加貼近自己。
轎外是冷呼呼的寒霜冷天,轎內卻充斥著唯有兩人能感受、新婚後遲來的濃情密意。
當轎子一接近京城渡頭,舟船點點燈火,遠看仿佛是落入凡間的星子,在墨色天地中閃熠醉人光采。
兩夫妻一下轎,便見渡頭邊幾個工人正幫忙霍濤將船泊岸,再將船上的貨搬到莫府派來的馬車之上。
喬沁禾一瞧見霍濤的身影,趕緊上前。
霍濤不負眾望,如期帶著貨趕回京城,不但讓喬府水運添了光彩,也給足了她這個當家主母面子。
她腦中轉著該如何答謝他,但一見霍濤,她僵怔在原地。
他一頭及胸的墨發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竟削成僅剩寸許長度,為他輪廓深邃、五官立體的俊朗面孔添一分陽剛霸氣。
“濤哥,你……還好吧?”
已經受夠眾人瞧他仿佛見鬼的眼神,他麥色臉龐閃過一絲不自在,撇了撇嘴,惱道:“頭髮……讓賊婆子給取走了。”
聽他這一說,好奇的工人交頭接耳,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出現湖州水域一帶出現取人發的怪賊婆傳聞。
喬沁禾愣了愣,由衷安慰道:“頭髮會再長,人能平安歸航最是重要。”
霍濤不及回話,莫封驍不知何時走近,手中多了個紅紙包袋。“這是給濤爺壓驚的紅——”
“先讓人扛五大壇酒到我那邊,你們夫妻倆去把數點一點,瞧瞧貨是否對數,有無損害。”
霍大爺沉鬱著臉,心情不是挺愉悅地撂下話,完全不給兩夫妻半點面子,甩頭就走。
莫封驍脾性好,未將他無禮的舉止擱在心上,轉身喚了名夥計,讓他將霍濤要的酒送去。
喬沁禾瞧霍濤怪裡怪氣的模樣,憂心忡忡地說:“驍哥,咱們請濤哥走這趟貨,是不是帶給他麻煩了?”
“他那模樣,擺明是遇上什麼光怪陸離或新鮮的事,他悶著不說,咱們也沒法。至少人、貨是平安回來了。”
喬沁禾輕應了聲,勉為其難地拉回為霍濤憂心的情緒後,才拉著丈夫與她到馬車邊點貨對數。
走沒幾步,莫封驍突然頓住腳步問:“天這麼冷,你要不要進船行裡坐著取暖?”
“你要幫我點?”他的決定讓喬沁禾受寵若驚。
他琢磨了片刻才笑說:“點貨對數、檢視有無損害,這些小事還難不倒我。”
她心裡歡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攢眉苦笑道:“這麼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你,只是我若真回船行裡坐著取曖,夥計們會怎麼看我?”
當家主母可不是一件好差事,言行舉止半點偏頗不得,尤其是在寒風雪夜還忙著將貨搬上馬車的夥計面前!
莫封驍認同地頷首。“既然如此,就委屈娘子了。”
說著,他一邊打開用防水油布層層包裹起的木箱,一邊仔細察看箱中毛筆的狀況。
喬沁禾暗暗觀察他的動作,赫然發現丈夫並不是她所以為的,對莫府的家業一無所知。
相反地,他審看那些毛筆的眼神很是謹慎、小心,確定這一點,她心頭幾要湧現一股衝動。
她想問他,是不是願意回到府裡,與她一同承擔家業?
可想是這麼想,她還是鼓不起勇氣問出口啊……
反復在心底思量,她抑下那股衝動,告訴自己這事急不得,要如夫妻之間漸入佳境的感情,細水長流般慢慢地、緩緩地醞釀著。
她相信終有一日,夫君強壯的肩頭會扛起那個擔子……終有一曰!
因為莫封驍在渡頭主動替她檢查霍濤運回的貨,喬沁禾開始懂得在丈夫面前示弱,偶爾,她亦會佯裝拿不定主意,詢問他的想法。
縱使他仍是以“一氣門”為重,但在不知不覺間,也慢慢涉入府裡的生意中。
曰子就在兩夫妻各自忙碌的時候一天天過去,她手上各行鋪的帳目也逐漸彙整出結果。
她來不及放寬心、鬆口氣便發現,帳目整整短缺了上萬兩。
為了查出這筆無端缺漏的數目,她挑燈熬夜,終於發現本鋪的帳本上有幾處被塗改過的痕跡。
當時她忙著彙整結果,並未多加留意,回頭再看,如此粗糙的塗改痕跡冠冕堂皇、一筆橫墨地劃過,仿佛不怕人查究。
喬沁禾不用多思索便猜到,會這樣明目張膽、入假帳明汙錢的人是誰,但是查或不查,讓她瞬間陷入兩難。
幾番思量後,她直接往莫二爺的院落而去。
聽說莫二爺夫妻在太爺爺過世、分得家產後便遠走他鄉,但想不到時運不濟、經商失敗,不得已才又硬著頭皮重回莫府投靠。
太夫人對兩夫妻分得財產後馬上離家的行徑頗有微詞,可念在是自家骨血的分上,不計前嫌地讓兩人重回莫府,安排他們住下的是第三進院最裡處的僻靜院落,冀望兩人能省心省性,重新做人。
這院落她除了敬茶那日來過一回之外,便沒再踏足,怎想到再走這一趟,竟是得挑明這令人難堪的事。
定了定思緒,她的腳步才走過月洞,便見莫二夫人在園中品茗,眼神遠放,望著讓丫頭陪著玩耍的稚兒。
“二嬸。”
聽到她的輕喚,莫二夫人回過神,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問:“喲,咱們家最能幹的孫媳婦怎麼有空?是來找二嬸閒話家常嗎?”
未將她冷諷的言詞放在心上,喬沁禾穩住情緒才開口。“二嬸,二叔在嗎?”
優雅斟了杯熱茶遞給她,莫二夫人徐聲道:“你二叔一早送宣紙到王爺府,還沒回來呢!怎麼,有事嗎?”
“有些事……想和二叔談談。”喬沁未接過熱茶,並未馬上喝下,反而讓杯身煨著發涼的掌,期許一絲熱度能讓她的身子多一些溫暖。
她在心頭輕歎,早知道二叔二嬸夫妻倆一直介懷太奶奶把金鑰交給她這個剛嫁進門的孫媳婦,卻萬萬沒想到兩人為表不滿,會用如此不堪的方式變相取銀。
她自問對待二叔二嬸不薄,對兩人也極為敬重,為何兩人感受不到她的用心呢?
不知她心中所思,莫二夫人一頓。“想說什麼?同我說也一樣。”
垂眸思索了片刻,她決定坦白。“想和二叔談談帳的事。”
莫二夫人聞言,掩不住心慌地變了臉色。“談、談什麼帳?”
這不打自招的表現落入喬沁禾眼裡,瞬間證實了她的揣測,她低歎了口氣才接著說:“莫府供二叔二嬸一家吃住,年節時分花紅、利銀也沒少給過,為什麼還要做帳拿錢?”
一萬兩銀,可不是小數目啊!
她開門見山的話讓莫二夫人怔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反駁道:“你、你說什麼?!說這話可得要有真憑實據……”
“二嬸,我是不是胡亂端測,咱們心知肚明,這事若真攤開了說,鬧大了,對咱們都不是好事。”
被揭了自己的底,莫二夫人因為心虛,自知理虧,反倒惡聲惡氣問:“那你到底想怎樣?”
縱使氣勢先聲奪人也敵不過理虧的事實,喬沁禾不以為忤,淡淡說出心中決定。“我想私了。只要二嬸讓二叔把拿走的銀子補回去,我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拿錢的畢竟是莫家人,她也不願做得太絕,更不想將事鬧大。
莫二夫人滿心不甘地撇了撇嘴。“這事……等你二叔回來,我會同他說說。”
“那就煩勞二嬸,沁兒就不叨擾二嬸雅興,先告退了。”
不知怎麼,只是說說這件事,也讓她感到有些疲憊,話一說完,她一刻也不想多留地轉身離開。
莫封驍回到府裡已經過了用膳時分,他以為一回到房裡便會見到妻子,卻沒想到寢房燈燭未亮。
他緊蹙濃眉,不消多想便往帳房而去。
在年關將近的那幾日,妻子天天關在帳房中足不出戶,忘了用膳也是家常便飯,他猜想是因為有他同榻而眠,她才沒敢做出挑燈熬夜的事。
問了下人,確定妻子的確是還在帳房,他心一揪。
他以為她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怎會這時辰還在帳房裡?
莫封驍的腳步才到帳房,推門而入,一見她伏案而眠的情景,兩道濃眉瞬間攏起。
最忙的年關已過,她還在忙什麼?
莫封驍來到桌邊,看著妻子睡得正熟,幾縷髮絲掩住她略顯蒼白的臉,忍不住伸手撥了撥她的發,內心百味雜陳。
兩人在一起時,她從不提打理家業的苦,總是笑著在他懷裡撒嬌,討他歡心,像個無憂無慮的幸福女子。
這樣嬌柔可愛的女子,那麼瘦弱的肩,怎麼能扛起莫家如此沉重龐大的事業呢?
莫封驍愈想,眉頭揪得愈緊,一顆心仿佛被誰緊緊掐住,幾乎無法呼吸。
他只覺讓妻子如此辛勞的人,正是自己。
當年太奶奶會掌理家業,也是因為太爺爺過世而不得不為,而如今,他的妻子卻是為了圓他想留在“一氣門”的心意,為他支撐一切……
仿佛感到屋中有一股沉滯不愉的氣氛,喬沁禾緩緩睜開眼,眼裡映入夫君眉頭緊蹙的模樣,她疑惑地眨眼再眨眼,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咦……”
瞧見妻子睡眼迷蒙的可愛模樣,他柔聲道:“是我。”大手輕撫她的嫩頰,他沉眉問:“累了,怎麼不回房裡歇著?”
依賴地將臉貼進他的掌心蹭了好久,她才回過神問:“驍哥,什麼時辰了?”
“已經戌時了。”
她陡地清醒。“戌時……那你用過晚膳了嗎?”
他沒答,神色卻愈顯陰鬱。“那你用過晚膳了嗎?”
“我……”因為丈夫難得沉肅的神色,她憂心地反問:“你……怎麼了?門裡有什麼煩心事嗎?”
抑下紊亂的思緒,莫封驍扯了扯唇角,惱聲開口。“我不喜歡你這麼累,居然忙到這時辰還沒用晚膳?丫頭就這麼縱容你,放著你不管嗎?”
原來,他會氣惱、板著張臉,全是因為她拖到此時忘了用晚膳。
一時間,她的心像浸在一泓暖泉裡,暖得讓她嘴角甜笑不斷。
“不關彩荷的事,是我要她別吵我。”
不想被妻子的甜笑誘惑,莫封驍的眉攏得更緊。“鋪子裡有什麼事會重要到讓你如此廢寢忘食?”
“別惱了,我只是想與你一塊兒用膳,沒真的為了鋪子裡的事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喬沁禾不想拿二叔二嬸擅改帳本取銀的事惹他煩心,仰起臉望著他軟聲撒嬌,將話題給轉開了。
“你是存心讓我心疼嗎?”
“那你心疼嗎?”她滿是柔情的眼望著他,明知故問。
男人一張俊臉繃得極緊,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你說呢?”
喬沁禾凝望著丈夫,軟軟地道:“別惱了,我知道你待我如何,只是希望你多疼我一些嘛!”
自從圓房後,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多疼自己幾分。
“那我做得夠嗎……”修長粗指若有所思地撫著她的嫩臉,他那總是溫和斯文的嗓音裡,摻著一絲懊惱。
前一刻,他深覺自己的確不夠疼她,若真的疼惜她,他該做的是離開“一氣門”,回府與她一同管理家業,一個完全背離心中所好的決定。
“只要你覺得夠便是夠了。”
“不應該是你的感受才是標準嗎?”
“不,你的感受便是沁兒的感受。”
妻子體貼的話語讓他渾身一震,心湖再次波動沸騰。
她待他這般好,這般無私無求,就算他只能施以一分愛,她也甘之如飴,這樣的她,再度彰顯他的自私。
“傻沁兒,若我真是寡情薄幸,你該怎麼辦呢?”
“那便是沁兒的命,不該怨。況且……我已經漸漸明白,你不是寡情薄幸的男人,是真心地待我好。”
莫封驍直直地瞧著她,因為她一字一句真切堅定的話語,思緒再次被擾得一塌糊塗。
是該接掌“一氣門”的門主之位?或是回府與他的妻,一起管理龐大家業?
似乎已經到了該作決定的時候——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8:44
【第九章】
轉眼元宵至,每到這一日,城裡家家戶戶按照舊俗,闔家團聚吃元宵、掛花燈。
天色一暗下,街頭、寺廟還有猜燈謎、舞獅舞龍等熱鬧非凡的鬧元宵活動。
莫府也不免俗,在這一日辦了簡單家宴,應景吃湯圓。
雖說前些日子,喬沁禾才因為二叔二嬸做假帳、明取銀的行為,與兩人鬧得不甚愉快,但她還是希望在年頭討個佳兆,吃元宵讓家福圓滿,自此平順和樂。
雖是家宴,她卻不敢大意,特地先探了二叔二嬸一家偏好的口味、擬了數道菜色,讓廚房大展身手。
晚膳時分,下人們送菜後便退下,守在門外等候主子吩咐。廳中,莫府人齊聚一堂,氣氛說不上歡樂,倒也算祥和。
“驍兒、孫媳婦,這是你二嬸今兒個特地下廚做的元宵,你們嘗嘗。”有別於以往的態度,莫二爺親自盛了元宵,分別送到兩人面前。
二叔在她同二嬸談完話後的幾天內便將缺銀補足,態度也較以往和善,喬沁禾心裡雖然覺得有些意外、奇怪,但礙於尊長之禮,仍是巧笑道謝。
“有勞二嬸費心。”
不知叔嬸與妻子之間發生何事,莫封驍面對兩人,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不麻煩、不麻煩,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不過得琛這幾日鬧肚疼,不能吃糯米,我帶他先回房,你們慢用啊!”
二夫人笑容可掬,那副熱切溫和的模樣,連莫封驍瞧了都覺兩人今晚有些不對勁。
“今兒個咱們叔侄難得碰面,我到地窖再取一壇酒,今晚咱倆喝個痛快!”
聞言,莫封驍立刻出聲制止。“二叔,不必忙了,晚些我和沁兒要到外頭走走瞧瞧,不喝酒了。”
這是夫妻兩人頭一回過元宵,他想帶著妻子到外頭逛逛,看一看猜燈謎、舞獅舞龍,感受一下鬧元宵的熱鬧氣氛。
聽他這一說,莫二爺不自在地呵笑承認。“唉呀,其實是你二叔肚裡的酒蟲發饞,你們吃完元宵就儘管出去走走,這酒我就自個兒喝了。年輕夫妻就是該這樣,多多相處,感情才會像酒一般,愈陳愈香啊!”
話一說完,二爺也不待兩人回應便逕自走了出去。
以為他小飲了幾杯、多了幾分醉意,莫封驍咕噥了句。“二叔和二嬸今日似乎怪裡怪氣的。”
“我想……是與那日的事有關吧!”
喬沁禾原本不想讓他知道,多添煩憂,但不知怎麼的,二叔二嬸的態度讓她心裡有些不踏實,禁不住就這麼說出口了。
莫封驍一怔,困惑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既然起了頭,便不能再咽下,喬沁禾輕歎了口氣才說:“前些日子,我查帳時發現帳上缺了一萬兩,後來證實是二叔、二嬸動的手腳。早前我去找過二嬸,跟她攤開說明了,只要他們將銀子補回去,事情就這麼算了。”
莫封驍聽著,眉宇漸漸沉肅、緊繃。
他知道二叔二嬸不滿太奶奶將金鑰交給妻子,讓她當莫家主母,卻未想過兩人竟會用這種苟且方式中飽私囊。
事情雖然這麼了結了,但二叔二嬸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見夫君擰眉不知思量什麼,喬沁禾不確定地幽聲問:“驍哥,我這麼做,到底是對或是不對?”
“你既然作了決定,不管對或不對,我都會全力支援。況且,你的決定是顧全家宅和諧,若是我,應該也會與你作出相同的決定。”
富貴如浮雲,錢財對他來說是身外之物,撇開莫家事業的興衰關係了上千人的生計不談,他未曾在乎過鋪子入帳的錢銀有多少,二叔二嬸雖與他不親,但畢竟是親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絕。
但這一段時日相處下來,他深知妻子外表堅強,其實內心柔軟,即便用如此柔和的方式解決了事情,心裡卻無法不感到愧疚。
畢竟私吞公款這種事可大可小,若是一個處理不當,給下人落了個心慈手軟的念頭,之後要好好當這個家可就難了。
按理說,身為當家之人不該有這份柔軟,但畢竟是血緣親人,她能為他顧及這點,令他怎能不多疼愛她一分?
“其實我可以理解二叔二嬸想繼承家業的想法……”
不忍妻子在月圓佳節還為這些煩心事憂愁,莫封驍安撫道:“之後咱們再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才能讓二叔二嬸心服口服。現下,咱們該做的事是趕緊趁熱把元宵吃了,還得出門看熱鬧呢!”
聽了丈夫的話,喬沁禾鬱悶的心思也一掃而空。
這是兩人成親後一同出府,她也暫時卸下壓在心頭的重擔,迫不及待地舀起甜湯喝了一口。
瞧妻子一副急著吃完、趕緊出門遊玩的興奮模樣,他忍不住點了點她的俏鼻,調侃道:“誰會相信,這個既不端莊也不沉穩,像個愛玩的小姑娘的,竟是莫府的當家主母?”
“那又有誰會相信,平時穩重的三師傅,私底下竟是愛調戲娘子、愛吃娘子豆腐的登徒子?”她笑著反將了丈夫一軍。
他沉笑。“我這豆腐吃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他舀起元宵,準備送進口的瞬間,忽覺元宵的味道有些不對勁。
“等等!”
莫封驍心知不妙,正想出聲阻止,卻見喝下一口甜湯的妻子突然一陣猛咳,片刻竟咳出血來。
怔怔看著自個兒咳出的血滴落在桌上、襦裙上,喬沁禾驚駭地望著丈夫。“驍哥……”
心一凜,莫封驍正想靠近妻子察看她的狀況,一名持劍黑衣人倏地破窗而入。
“驍哥!”
喬沁禾驚呼,莫封驍不假思索斜身擋在她身前,隨著襲至後方的殺氣,倏然旋身伸掌,朝來者使出一擊。
他這一擊看似輕鬆,其實挾帶驚人氣勁,黑衣人避之不及,硬生生地大退數步。
“找個地方躲起來!”
雖不知中毒的妻子是否還有體力藏好,但情勢緊迫,他只能專心應付來勢洶洶、渾身帶著殺氣的黑衣人。
見丈夫與黑衣人對起招,喬沁禾驚懼不已地渾身發顫,雖吐了口血,但喉間、腹間仿佛有著萬針穿紮。
她難受不已,可為了不造成丈夫的負擔,心裡湧出一股無形的力量,驅策支持她,讓她生出足夠的力氣,找著廳中離兩人最偏遠的一處藏好自己。
眼角余光瞄到妻子的動作,莫封驍寬了心,目光一凜,專心對付招招帶著取命意圖的黑衣人。
他使出的招式看似徐緩,卻含著渾厚氣勁,先是震斷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再以剛勁力道重擊黑衣人持劍之手。
黑衣人見他氣定神閑、身形輕靈矯捷,出手含勁震斷長劍,緊接著感到右臂一陣劇痛襲來,他心中驚懼萬分,一提氣,急躍退後。
沒想到莫封驍這個看似平凡的教拳師傅,竟會有如此深厚的武功修為。
交手不過數十來招,他手中武器斷為兩截,持劍之手重挫,居處下風,心中猶疑是否該退。
他按例收銀取命,如今取命對像武功高過於自己,他可不想連自己的性命也賠上。
莫封驍卻動作迅捷如電,趁他思慮的一瞬間乘勝追擊,出掌正擊他胸口膻中穴。
“唔!”黑衣人悶哼一聲,內氣暫態漫散、呼吸一滯,暫態軟癱在地,一時竟動彈不得。
扯開他面上的黑布,莫封驍厲聲問:“誰買你入府殺人?”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話問得多餘,定下心思揣想這一切,答案昭然若揭。
家宴時沒讓下人們在身邊伺候,二叔又藉故到地窖取酒,妻子吃下二嬸親手做的元宵而後不適吐血,回想種種狀況,不消多說,也知買兇殺人的幕後主使是誰。
只要想到自己顧念的親情,竟然為了家產如此冷血無情,莫封驍的心冷寒到了極點。
“莫、莫二爺……”
黑衣人的話才吐出,莫封驍瞬即推開門扇,朝廳外大喊:“來人!”
他的氣厚聲遠,被二爺支開的下人一聽主人發出的叫喊,紛紛趕來,再見廳中狀況,震愕得不知該做何反應。
莫府總管率先回過神,問:“少爺,有需要報官嗎?”
“把這人綁起來,再派人到‘一氣門’找諸葛大夫入府!馬上!”莫封驍的話才落下,立即回頭找妻子。
主子的吩咐一下,下人們急忙依言辦事。
喬沁禾蜷縮在廳中一角,忘了自己的狀況,拚命捉住逐漸渙散的神思,聽著廳裡的動靜。
她心驚膽跳、恐懼難安,深怕丈夫會有什麼不測。
莫封驍一尋著她,見她臉色慘白、神情渙散,心痛地顫著嗓問:“沁兒,你還好嗎?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她嚅了嚅蒼白的唇瓣,幽渙的眸掩不住對他的憂心。“驍、驍哥……你有……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他顫著手拭去她嘴角的血,嗓音嘶啞地道:“撐著點,大夫馬上就到。”
也不知她是不是聽見自己的話,蒼白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後,發出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
“真好,你沒事……”
聞言,莫封驍的心瞬間擰成團。
這個傻娘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可能立刻毒發身亡,掛念的竟然還是他……
心頭的感動還在翻騰,卻見妻子在他面前輕合上眼。
“沁兒!”
在神智墜入黑暗前,她依稀聽到丈夫心痛驚駭的叫喚,好想開口,思緒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下拖著、拽著……
她無力反抗,最終只能任思緒被吞噬、淹沒。
“一氣門”的諸葛定懷擁有一頭蜜色長髮,是來自西疆的有趣大夫,數年前,因為對“一氣門”的養氣拳法極
感興趣,便留在中原研究博大精深的養氣療治之法,最後莫名其妙成為“一氣門”的駐門大夫。
這時,一聽是三師傅莫封驍的差請,諸葛定懷二話不說背著藥箱到莫府出診。
隨著下人急如星火地領著他穿廊過院,一眨眼工夫,他已來到中毒的喬沁禾的寢院,為她診脈察看。
“怎麼樣?”莫封驍完全失去平時的沉穩淡定,著急地問。
諸葛定懷為喬沁禾診脈察看將近一盞茶,隨著時刻流逝,只見他的兩道淡金劍眉愈攏愈緊,直教人忐忑難安,無法放心。
瞧他焦急的模樣,諸葛定懷徐聲安撫。“三師傅莫急,施毒者下的毒藥只是一般坊間可買得的毒物,只是混了數種,解得麻煩卻不足以致命,放心、放心。”
“不致命,那你臉色為何愈見沉凝?”
從未見他有如此激動的一面,諸葛定懷忍不住玩味地打量他,緩道:“那是因為三師傅臉上的神情十分罕見,我眉擰一分,三師傅神色便沉了三分,不知若我歎息出聲,三師傅會有何反應?”
諸葛定懷留在門裡的這些時日,眾人已漸漸習慣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怪性,但這會兒,見他憂心如焚,卻被他當玩笑,莫封驍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見他一臉又氣又好笑的神色,諸葛定懷接著道:“三師傅放心,夫人這毒解是可解,但就算治癒了,也會留下病根。”
“無妨,只要解得了毒,讓她醒來就好。”
就算真留下病根,他也會看護她,不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
聞言,諸葛定懷頷首認同。“也是。病根慢慢調養或許能愈,我已喂她吃了顆我特製的藥丸,恢復她因毒受損的經絡,等會兒讓人依照我開出的藥方子,到藥鋪抓藥煎服即可。”
因為多種混毒,他的藥方子洋洋灑灑寫了五大張,久未提筆寫字的手,這會兒竟有些發酸。
“有勞諸葛大夫。”莫封驍恢復原有的溫文模樣,無限感激地朝他抱拳施以一禮。
“好說、好說。”諸葛定懷回以一禮。
“那她幾時會醒?”
“夫人轉完鬼門關一圈,便會還魂回陽。”話落,他背起藥箱,悠哉悠哉地步出寢房。
他莫測高深的話讓莫封驍摸不著頭緒,想開口再問,卻已不見諸葛定懷的人影。
沒心思揣想他幾時離開,莫封驍坐在床榻邊,抓起妻子柔膩溫軟的小手,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踏實了。
定定凝著喬沁禾仿佛熟睡的蒼白容顏,他萬分感慨,哽咽地輕喃。“沁兒,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憶起妻子在他面前合上眼的瞬間,他仿佛回到當年爹娘遇劫,在他面前斷氣的一刻。
那時,怕失去她的恐懼猛然襲上心頭,揪痛得讓他無法呼吸。
他多害怕失去她!像失去爹娘、太奶奶的心情一樣。
不知主爺還在寢房,彩荷見大夫出了門,按捺不住地進門探望小姐,一見主爺仍然坐在主子床榻邊,她愣了下,準備退出去。
察覺細微的動靜,莫封驍開口喚了喚。“彩荷,進來看著你家小姐吧!”
放下為妻子憂心的情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完成。
聽聞主爺的吩咐,彩荷定住腳步,應道:“是。”
家宴時,他們一幫下人守在門外等候主子吩咐,是二爺要他們全部退下不用伺候,她才離開。
卻沒想到人一走,主子便出了事,她心裡懊惱愧疚不已,恨不得代主子受罪。
一聽丫頭低啞的聲嗓,莫封驍想她一定是為妻子中毒之事傷心難過,於是柔聲安撫。“有諸葛大夫在,你家小姐絕對平安無事,現在把淚擦乾,好生看顧著,知道嗎?”
“奴婢遵命。”
彩荷原本強忍著淚意,主爺這麼一說,激動憂懼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紛然落下。
離開前,莫封驍又戀戀不捨地看了妻子一眼,才斂起臉上柔情,沉聲吩咐。
“我人在議事廳,若有任何動靜,馬上派人通知我。”
“是。”
彩荷杵在一旁,暗暗將主爺臉上細微的變化納入眼底,心底有著無限感觸。
當初四大丫頭得知小姐得聽從媒妁之言出嫁,無一不為小姐抱屈,但隨嫁至今,看著小姐與主爺之間越發濃甜的感情,她為小姐感到欣慰又歡喜。
但願這次劫難後,小姐能否極泰來,當個幸福的娘子——
議事廳外的偌大廣場上,莫封驍命人召集府中奴僕以及鋪中夥計,宣佈了往後由自己當家的決定。
原本他的心還在猶豫,但經由二叔二嬸完全不留後路、心狠手辣的手段逼迫下,他知道,到了自己該作決定的時候。
一聽莫封驍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眾奴僕驚訝地議論著。
人人都知,莫家這唯一嫡親血脈根本無心家業,正因如此,太夫人才會急著將喬府姑娘娶進門,由她接掌、管理莫府龐大事業。
如今這個決定,立刻在莫家引起軒然大波。
莫府中任職最久的老總管聞言,激動得老淚縱橫,直呼是太夫人天上有靈,才能讓莫府唯一的嫡親少爺回心轉意接掌家業。
當著府中奴僕、夥計說出心中決定後,莫封驍帶著總管往二爺夫妻院落而去。
凜凜腳步剛踏出,鋪中大掌櫃卻匆匆來報。“少爺,二爺搶了鋪子裡的現銀以及載貨用的馬車,帶著二夫人及小少爺走了!”
莫封驍一聽,溫儒面龐起了波瀾,冷肅得令人望之生懼。
原本他打算揭發二叔惡行,再將他們斥趕出門,不料,二叔竟因事蹟敗露,作出了狗急跳牆的決定。
莫封驍定在原地,心頭五味雜陳地思忖。
該不該趕盡殺絕?
二叔二嬸的惡行讓他有做絕的打算,但妻子性命無憂,再想起不過五歲的弟弟得琛,他猶豫了。
當年,他在稚齡時親眼目睹爹娘枉死的經過,失怙之痛讓他的童年苦不堪言,慶倖身邊還有疼寵他的太爺爺、太奶奶一路護著他長大。
但得琛沒有,他會因為不成材的爹娘而受到池魚之殃,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他若做絕了,得琛不就成了當年的自己?處境甚至會比他更可憐……
思緒幽轉,莫封驍盛怒的情緒漸漸緩下,隨著呼吸調息變得徐長,他才開口。
“大掌櫃,有勞您吩咐上下,往後不准二爺一家踏進莫府一步,並且對外宣佈他們日後在外的作為,皆與莫家無關。”
接著,他轉頭對大總管說:“命人把才才抓到的人送到衙門,再將被二爺拿走的財物——清點,列一張清單出來給我。”
這是他對二叔一家所能做到的最大寬容。
聽著溫雅的大少爺從容吩咐,溫潤目光變得鋒利,兩人也不敢輕忽,趕緊領命退下辦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9:04
【第十章】
因為中毒的關係,喬沁禾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由那幽幽渾渾的混沌中蘇醒。
她一睜開眼,映入眼裡的便是彩荷哭得眼紅、鼻也紅的可憐模樣。
“彩荷,你哭什麼呢?”她急急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因為數日未語,顯得乾啞粗糙。
“嗚……小姐……小姐您可是醒了,我們就快被你嚇死了……嗚……”
“就是、就是……如果小姐有什麼萬一,我們也不想活了……嗚嗚……”
床榻邊竟又傳出另一個哽咽,她側過眸,定睛瞧清,驚訝地眨了眨眼。“春蟬……怎麼你也在?”
“不只我,姑爺擔心您,讓秋雁和翡翠都過來輪流看顧著您啊!”
“擔心我……”
她不過昏睡了三日,天地竟變了?或者她此時還在夢裡,才會夢到身邊的四大丫頭,以為自個兒仍在府中,日子依舊自在無憂?
見主子恍恍惚惚的模樣,彩荷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主爺說,有諸葛大夫在,主子就會平安無事,但這一昏就睡了三日,不免讓人有些憂心,主子醒來會不會因為餘毒後勁,對身體、記性造成什麼影響。
她擰眉思索了會兒,才漸漸回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我……中了毒?驍哥、驍哥呢,他沒事吧?”
記憶中,她喝了口甜湯便覺得不舒服,接著抑制不住地猛咳,還沒弄清楚自己發生什麼事時,忽然有個黑衣人破窗而入。
丈夫立即與黑衣人打了起來,接下來的印象模模糊糊,她不確定他是否負傷。
見主子想起幾日前的事,只是聲音幹啞得緊,彩荷暗松了口氣,趕緊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
“小姐別擔心,姑爺他沒事。”
喝水潤了喉,喬沁禾迫不及待又問:“一點傷都沒有嗎?”
“沒有,姑爺好強,我們進廳裡時,那惡人被姑爺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呢!”她說著,語氣裡竟有與有榮焉的驕傲。
春蟬興奮地問:“彩荷,您瞧見姑爺出手了?”
“沒有,不過府裡上下都知道,姑爺這些年可沒在‘一氣門’白學功夫,身形飄飄,來無影去無蹤,可俐落著呢!”
聽著兩個丫頭在耳邊吱吱喳喳,喬沁禾懷念地揚了揚唇,用仍虛弱的語氣問:“那怎麼沒見秋雁和翡翠?”
“她們去幫小姐煎藥,諸葛大夫說藥得按時喝,不能斷。”
這幾天,她倒是沒什麼喝藥的印象。
“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睡了足足三天,前幾天夜裡,是姑爺在榻邊守著您——唉呀!”倏地,彩荷像想起什麼地驚呼出聲。
“我去喚姑爺!姑爺說小姐一醒,一定要馬上通知他!”
話一說完,她急著就要往屋外沖。
聞言,喬沁禾連忙喊住她。“彩荷,別走那一趟了,這幾日這樣一折騰,他門裡或許又積累不少事要忙——”
彩荷聽了,突然折回主子身邊,興奮而急切地說:“小姐,您昏睡的這幾天,其實還發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喬沁禾一怔,滿是困惑地問:“喜事?什麼喜事?”
“姑爺已經當眾宣佈,自此以後莫府由他當家。”
怔怔聽著彩荷的話在耳裡回蕩,喬沁禾不確定地重複她的話。“你說……驍哥他……他當眾宣佈,莫府由他當家?”
她有沒有聽錯,或者誤解彩荷的意思?
“嗯。”彩荷用力地頷首,難掩激動地說:“小姐,您做到了!姑爺在您和‘一氣門’之間作了抉擇,他選了您啊!”
“為、為……什麼?”喬沁禾既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真正的原因您得自個兒問姑爺,奴婢現下就去把姑爺找來!”話一說完,彩荷急急地出門找人。
喬沁禾卻因為彩荷的話,芳心跳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她真的做到了嗎?真的完成太奶奶的遺願了嗎?
初掌家業,莫封驍雖然有些生疏,但因前些日子,為了妻子,他在有意無意的接觸涉入下,大抵明白家裡生意的運作情況。
加上他並非對這些生意全然不熟,身邊又有大掌櫃及一些老夥計的提點幫助,他很快便進入狀況。
此時,他正在議事廳堂裡同大掌櫃商議,日後鋪中貨物運送分配的問題。
“……爺,這替咱們走貨的馱隊已經合作許久,規矩、要節、細項不需反復叮囑,再說走貨馱隊隊量已與對方定了契約,這突然減縮隊量,可是違約啊!”
莫封驍當然知道,府裡的生意要比運絲帛布縷、米麥雜糧麻煩許多,不能受潮、不禁摔碰,顧忌多,並不是所有馱隊都願意接這樣麻煩的生意。
“我明白,但經由上一回地牛震而影響到貨期,關係到整個行鋪的供貨,就不得不謹慎,應該未雨綢繆。當然,這當中利害關係得再衡量,只是希望,未來府裡貨物運送分配不該只局限在陸運馱隊。”
大掌櫃未答腔,心裡酌量著新當家的話。
見大掌櫃斂眉,表情認真,莫封驍徐聲笑道:“往後要做的事不止這一樣,但也不急於一時,咱們慢慢來。”
他很幸運,太爺爺及太奶奶將“潤寶鋪”經營得很好,他只需守成,不需再多費心思擴展家業。
只是既然決定接手府裡生意,由他當家,他自然希望能除掉一些舊制弊端,讓“潤寶鋪”欣欣向榮。
聞言,大掌櫃一下子松了眉頭,就怕新當家會要他趕緊想出,如何與馱隊行不傷和氣地斡旋出新的合作方式。
雖然才與新當家相處幾日,但他發現,不知是不是因為莫封驍長年在“一氣門”養氣教拳之故,身上有一股淡定沉穩的內斂氣質,眸中有著不怒自威的剛強。
這樣的新當家,應該能讓“潤寶鋪”穩定發展吧?
在這片刻的靜默中,莫封驍的視線落在大掌櫃寫著鋪中記事的厚厚本子上,他正準備開口商議另一件事時,突然介入的叩門聲,讓他打住話。
“何事?”
“爺,聽說夫人剛醒——”
守在廳外的小廝還未轉述完丫頭的話,莫封驍臉上溫和沉定的神色一褪,猛地起身說:“大掌櫃,其餘的事咱們晚些再說。”
“夫人醒了?真好、真好啊!”大掌櫃露出笑容,合起厚重記事本躬身一揖。“那我先回鋪子裡了。”
“那就有勞大掌櫃。”朝大掌櫃頷首致意,莫封驍腳步急切地往自己的院落奔去。
喬沁禾才讓春蟬伺候著吃了點米粥,正準備再躺下,卻聽到寢院外的動靜,還來不及開口問,便見丈夫倏地出現在面前。
春蟬見狀,急急退出了房。
他站在隔開外頭小廳與內寢的屏風前,氣息微紊,一身月牙色長衫因為頓住的腳步輕輕翻飛,不難揣想,他走得有多急促。
喬沁禾望著他俊儒的面容,心中悸動翻騰,視線定定落在他身上,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真正見到面的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不過昏睡三天,怎麼會有種與他許久未見的錯覺?
彼此的視線瞬間膠著,難捨難分了好片刻,她才開口喚。“驍哥……”
耳底落入她輕如風的呼喚,他激動地伸臂,把那嬌弱的人兒狠狠摟在懷中。
他摟得好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懷裡,自此不分離一樣。
“驍哥……我喘不過氣了……”
聞聲,他急忙鬆開雙臂,目光溫和專注地凝著她問:“感覺怎樣?會不會不舒服?需不需要再喚大夫來瞧瞧?”
聽他吐出一串連珠炮般的疑問,她撫著夫君的臉,輕擰眉說:“怎麼你好像瘦了點?”
這三日,他心裡的煎熬不言而喻。
他耳邊不時回蕩著諸葛定懷當日說的話——夫人轉完鬼門關一圈,便會還魂回陽。
於是每一夜,他總像個傻子地守在榻邊,摸著她的臉問,她到底幾時才會轉完鬼門關回來?
一直到今日……終於盼著她醒來,莫封驍難掩激動,滿心滿腦只有妻子。
“我沒關係,重要的是你。快告訴我,你覺得怎樣?”
瞧見他難掩激動的模樣,喬沁禾禁不住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可以逼出他這有失沉穩的一面?
“我很好,只是仍有些氣虛身軟,方才春蟬喂我喝了些米湯,感覺精神提振不少。”
聽說連米湯都是丈夫要廚房特地備者的。
這米湯不是普通米湯,而是用全雞滴出一碗精華,再佐以提氣人參細火熬燉出的滋補食品。
當中摻著的不僅僅是食材、藥材的精華,更有著丈夫細心呵寵她的真心,喝下肚,四肢百骸、心脾肺胃皆暖。
“那就好,晚些丫頭們煎好藥,也要乖乖喝,知道嗎?”
“我知道。”她甜聲應,心頭掛念著的卻是他宣佈接掌家業的決定。咬了咬唇,她酌量了片刻才問:“驍哥,你真的……不後悔嗎?”
那沒頭沒腦的疑問讓莫封驍奇怪地望著妻子。“後悔什麼?”
“接掌家業。”
她心裡雖盼著夫君作這個決定,卻未料到會來得如此突然。
他頓了頓,好半晌,才沉凝著臉問:“沁兒,還記得你是怎麼中毒的嗎?”
“嗯。”喉腹間如萬針紮刺的劇痛如此深刻,縱使昏睡數日,那感覺讓她餘悸猶存。
“毒是二嬸下的,而殺手也是二叔買的凶,為的就是除掉我們,順理成章奪回家業。”
她心底約略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親耳聽他說出,她仍然不禁打了個寒顫。
元宵時,她原想借佳節讓家人齊聚一堂,讓歡樂的氛圍緩和先前的不悅,沒想到卻意外給了二叔二嬸下手的機會。
她的一念之仁,遇上二叔二嬸這樣的人,竟成了讓他們變本加厲、軟土深掘的理由啊……
凝著妻子黯然落寞的神色,他將她嬌小身軀輕摟進懷裡,無限感歎地說:“或許二叔二嬸是不滿你手握實權,又明知他們想要錢銀,不懂做順水人情,居然揭穿他們做帳汙錢之事,他們懷恨在心,才會出此狠招;而你是我的妻,為我才會受此牽連。說到底,所有風波皆因我而起。
“在你倒下那一瞬間,我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我不希望你再為我受苦,所以若由我當起這個家,你就無須再承受這些為難,只需當我的妻,讓我疼著、寵著,你說好嗎?”
她靜靜聽著,鼻端發酸,眼中蓄滿了喜悅的淚水。
這段日子以來,藏在心底深處的不安散盡,這一切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早太多、太多啊!
“好。”她哽咽著答,心裡不免有愧疚。“那……‘一氣門’之後怎麼辦?你這麼想留在那裡……”
“沒事的。門裡有太多優秀的師兄弟,沒了我,馬上就會有人遞補我的位置。但這個家不同,沒有我,就只剩你,我捨不得你孤單啊!”他柔聲喃喃說著,俊臉上淨是寵溺神情。
“一氣門”與她,是他這一輩子裡最難的抉擇,他左右為難,最終卻還是作出了決定。
而那個被他遺棄的遺憾,只能深深埋在心底,當是這一生最美的過往憶事了。
聽著夫君低喃的沉嗓,到最後,語氣溫軟似水、甜膩如蜜,喬沁禾笑著、醉了。
看著妻子綻出讓天地也黯然失色的蜜般甜笑,他的內心激蕩不已,不止一次感謝上天垂愛,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縱使莫府人丁越發凋零,但至少,她還在他的身邊,他們還擁有著彼此。
喬沁禾陷在丈夫圈圍出的溫情蜜意裡,忍不住又問:“那……二叔、二嬸……”
她與丈夫雖是被害者,甚至差一點死在他們手上,但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會如何處置二叔二嬸。
“東窗事發,搶了鋪中現銀、載貨用的馬車,離開了。”他淡淡地說,語氣沒有恨、沒有怨,更沒有不舍。
“是嗎……”她幽幽歎了口氣。“走了也好,希望自此家宅安寧、和睦幸福……”
“會的。”
他俯首,深深吻住妻子蒼白的唇,舌頭長驅直入她口中,汲取她久違的香醇甜蜜。
在丈夫的熱烈糾纏中,喬沁禾整個人暈沉沉的,一雙藕臂無意識地攀住他強壯的寬肩,讓他攬護著她,成為她的依靠。
感覺妻子的依賴,嬌軟無比的身軀與豐盈柔軟的雙乳抵壓在胸前摩貼著,輕而易舉便讓他渾身發熱、欲望勃發。
“沁兒……我想你……”
將妻子順勢壓倒在床榻上,他溫熱的唇落在她細嫩的臉蛋上、彎如柳的眉上、濃而密的羽睫上、小巧挺鼻上、微赧的香腮粉頰上……溫柔地親吻著。
被丈夫這樣溫柔愛憐著,她覺得自己就像被他捧在掌心珍寵的寶貝,身心皆醉。
當他扯下她的衣襟,將吻落在她肌理圓潤細嫩的肩上時,她心兒狂跳,禁不住陣陣輕顫。
“驍哥,你……”
“冷嗎?”
“嗯。”她羞應了一聲,便感覺他拉起被褥覆住兩人,繼續伏壓在她身上,繼續品嘗她身上每一寸嬌嫩。
“姑爺、小姐,那個……諸葛大夫在門外候著。”
聞言,喬沁禾紅著臉咕噥著,一雙小手抵著他胸口推他。“不、不行,外頭還有人……大夫來了……你、你快點起來。”
莫封驍的動作猛地一頓,本欲衝刺的衝動在瞬間冷下,一張赧色俊顏一陣青、一陣紅,惱悶到了極點。
“該死!”
他撐起身子,氣悶地低咒了聲,一雙手俐落地拉妥妻子的衣衫、撫順她微亂的髮絲,才起身打理自己並趁此緩氣壓欲。
片刻,他板著張俊臉,將殺風景的諸葛定懷迎入屋內。
不知三師傅何以板著一張臉,諸葛定懷笑問:“算算,夫人也應該醒了吧?”
莫封驍難掩詫異。“你……怎麼會知道?”
“碰運氣猜的。”他說得雲淡風輕,但莫封驍又有一種被他擺一道的錯覺。
“既然醒了,那就容我再為夫人診一次脈,也好瞧瞧是否需要調整藥方子。”
原本他就打算在妻子醒後,再差人到“一氣門”請諸葛定懷出診,這時他有心上門,倒是為他省了事。
“那就有勞大夫了。”
“應該的。”他微微笑,臨進內寢前,忍不住回頭望了他一眼。“門裡你是不是該回去交代、交代?”
提起那在心頭紮了根的理想,莫封驍無奈地道:“我會的。”
“還有,你家小師妹為了你的事,著實惱了好幾天,你覷空回去時,順道替大夥兒安撫安撫。”
想起那豪爽可愛的小師妹關梓柔,莫封驍學著他的語氣說:“小師妹不只有我,你若有閑,也替大夥兒安撫、聞言,諸葛定懷露出敬謝不敏的表情,半晌才壓低了嗓補充一句。“還有一事,待我替夫人診完脈後,得好好和你談談。”
喬沁禾在內寢聽到大夫的聲音,聽不清兩人的談話,卻隱隱捕捉到“小師妹”三個字,心口竟感到有些緊繃。
嫁他之前發生了好多事,嫁了他以後,她忙著打理家業、忙著適應當家主母的生活,完全忘了他身邊曾有個可愛的嬌人兒。
憶起自己曾目睹夫君為小師妹挑珠花發簪的模樣,她的心瞬間起了波瀾。
喬沁禾知道自己不該再介懷,但思緒怎麼也管不住地直往小師妹身上轉。
她不禁胡思亂想,他在“一氣門”的那段時光裡,與小師妹培養了怎樣的感情?
門主對他如此器重,是否曾經動過將女兒許予他的念頭?
猜想這些過往其實沒有意義,她只是欣羨也嫉妒,小師妹與丈夫有過一段她未能參與的歲月。
剎那間,她有些想念太奶奶曾抓著她,硬要告訴她,自己的孫兒有多英俊出色、兒時有多淒慘卻又堅強。
當時的她根本無心知道有關他的點滴,現下卻渴望,恨不得有人在她身邊多說一些關於他的事。
喬沁禾暗暗輕歎了口氣,原本滿足而幸福的好心情被攪得一團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9:17
【尾聲】
喬沁禾覺得丈夫有些奇怪。
自從一個月前,諸葛大夫出其不意地現身莫府為她診脈後,她便覺得他表面如常,卻隱約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不對勁。
初時她以為丈夫是初掌家業、無法適應,但連日觀察下,她漸漸發覺他的異樣與家業無關。
為何?她反復思索,腦中的想法被心中未曾釋懷的念頭引導,直覺落在關梓柔身上。
想起關梓柔,她的心酸酸澀澀,介意的心思問不出口,漸漸在心中醞釀著、折磨著自己。
每每思及自己的心思,她總忍不住想,如今莫府的生意全由丈夫處理,再加上她中毒後一直在調養身子,日子過得清閒,難道真是自己無法適應這份清閒,胡思亂想所致?
得不到答案,她逕自愁悶,心煩意亂。
莫封驍一進屋便瞧見妻子倚在雕花窗邊發呆,眸底映入她仍嫌消瘦的身形,驀地想起那日諸葛定懷對他說過的話,心又揪痛。
仿佛感覺他的凝視,喬沁禾回過神望著他,微微一笑。“怎麼進屋也沒出聲,杵著發什麼呆?”
匆匆拉回思緒,他走向她溫聲說道:“準備得如何了?差不多可以出門了。”
經莫封驍一提,她才想起,幾日前,他說要帶她回“一氣門”見見師父及師兄弟們。
他說,自己可說是在“一氣門”長大,門主關顯通是他的另一個爹,而門中師兄弟就是他的兄弟,那裡是他的另一個家。
她懂丈夫心裡的牽絆,遂順了他的想法,也把“一氣門”當自己另一個家。
“其實也不用準備什麼,倒是你,備好禮了嗎?”
“已經請總管備好了。”
喬沁禾斂住思緒,主動伸手勾住丈夫的手,柔聲說:“那就走吧!”
這些日子來,夫妻感情越發濃密,她漸漸習慣兩夫妻在並肩而行時勾著他的手,偎在他身邊,而莫封驍總會在此時,順勢抓起她的小手,緊緊握著。
感覺她的依偎,莫封驍卻突然頓住腳步,問:“不用再加件外褂嗎?”
春天就快過了,天候雖然漸漸溫暖,但入夜後涼意襲人,他怕妻子稍嫌荏弱的身子會受不住。
“我不冷……”
自從中毒後,她的身子不似少女時強健,丈夫待她更是萬分小心,生怕她再染上風寒,讓她虛弱的體質雪上加霜。
每每被丈夫和身邊的丫頭這麼小心翼翼保護著,便讓私底下不在意這些細微末節的她極不習慣。
“還是披著,安心些。”他旋身為她取了件薄外褂,執意替她披上才安心。
她拗不過丈夫,只得由著他去,在原地望著丈夫的背影,心底卻更加糊塗了。
說他心裡懸著小師妹卻又不像,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丈夫對她一心一意的好,只是既然如此,那份怪異感受又因何而來?到底丈夫心底藏著什麼秘密?
思及此,喬沁禾又忍不住暗暗低歎。
一來到“一氣門”,喬沁禾這才明白,為何“一氣門”會在丈夫心裡佔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尤其門裡大部分師兄弟都是自小一起長大,感情融洽可比親兄弟。
今曰為了宴請她這個新媳婦,“一氣門”的飯堂擺上酒席,一群師兄弟就這麼聚在一塊兒,開心地喝酒吃菜。
初始,喬沁禾還有些戰戰兢兢,畢竟丈夫為了她,辜負了門主對他的期望,更甚者離開“一氣門”,回府掌家業。
但隨時光流逝,以及大夥兒說說笑笑的態度,她感受到歡樂而和諧的氣氛,漸漸明白自個兒多慮了。
與丈夫向門主象徵性地敬了茶酒後,夫妻倆接受眾師兄弟們敬酒祝賀,盛情難卻之下,她跟著多飲了幾杯。
酒一下肚,不勝酒力的她便覺自己不對勁了。她兩頰泛紅,心跳如擂鼓,感覺周遭事物逐漸旋轉了起來。
察覺自己的狀況,喬沁禾下意識尋著丈夫,可奇怪的是,上一瞬她還見他同師兄弟喝酒,怎麼下一瞬便不見人影了?
強忍著不適,她起身想四處找找,於是藉口屋裡氣悶,想到外頭吹吹風。
不料,踩著微晃的腳步,才來到飯堂外的小園,卻見一對男女背對著她擁在一塊兒。
以為自己叨擾了哪對有情人的好事,她直覺想離開,卻不經意瞥見男子懸在腰間的玉佩,頓住腳步。
那塊玉是莫家長孫的傳家玉飾,在丈夫確定接手莫府後,他便開始戴起那玉飾……暫態,喬沁禾的心猛地重抽了幾下,暈眩得幾要站不住腳。
是她看錯嗎?
此時,被她的丈夫……懷抱的女子是誰?
喬沁禾眨眼再眨眼,確認再確認,終於在女子抬頭抹淚的那瞬間瞧清了她的面容。
是關梓柔!
她緊咬著唇瓣,不敢相信心裡的揣測竟然成真,莫封驍這些日的異狀,難道真是為了她……
呆若木雞地僵在原地,她無法轉開視線,眼睜睜看著丈夫低下頭,替關梓柔擦淚,大手落在她的纖肩上,安撫地輕拍著。
心被眼前這一幕刺得疼痛難忍,眼淚自有意識地簌簌直落。
她想起諸葛大夫那日說的話,腦中逕自聯想關梓柔落淚的原因,心慌不安地想,自己……才是介入他們之間的女人嗎?
饒是再識大體的女人見著這場面,也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發生。
她應該上前質問,卻鼓不起半點勇氣面對,丈夫心裡還有另一個女人的事實。
最後……她靜靜地轉身離開。
自從“一氣門”的宴席過後,莫封驍便發現妻子沉靜得仿佛變了一個人,話不多,連笑容也變少了。
以為她身子猶虛,他又煩勞諸葛定懷走了一趟,卻得到“無大礙、恢復良好”的結果。
他憂心又焦慮,兀自以為是自己冷落嬌妻所致。
開始打理府裡生意後,等著他處理的事繁雜眾多,他忙得分身乏術,偶爾商場上的應酬少不了,陪妻子的時間於是驟減。
反復思索後,他在出門前告訴妻子。“晚些我有事想同你說。”
接手家業至今,他尚未到各地分鋪行號巡看,或許可以撥個三、五天,由鄰近的分鋪開始,順道帶著妻子出門散散心。
再說她本就有主事當家的能力,又是靜不下的性子,待她身子再養好些,他也想讓妻子為他分擔些事,一同打理這個家。
一聽到丈夫有事要同她說,喬沁未懸著的心倏地緊縮。
宴席後,她數度想開口告訴夫君,若他有意納小師妹為妾……她同意。
家業的重擔是她自願在長輩們的期望中扛下,苦本就該自己受,但今日丈夫能為她捨棄“一氣門”,她是不是也該有容人的氣度,接納關梓柔,早早讓她進門?
即便她奢想獨佔丈夫,但哪戶人家的大老爺不是三妻四妾?或許納妾的日子早了些,若丈夫執意,她願意成全這些話早在心頭轉過千百回,但每每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正巧,我也有些話想對驍哥說。”強抑內心愁鬱,她扯了扯唇說。
聞言,莫封驍一愕,訝異妻子心裡果真藏著心事。
“知道了,今夜我會早些回來,你好好歇養,別又嫌悶到外頭吹風,知道嗎?”
“知道。”語氣裡的不舍與憐惜教喬沁禾胸中鬱悶難受,卻依舊強撐起笑,心裡又酸又甜又苦又澀。
她相信,依丈夫的個性,納妾後應當不會虧待自己才是……
瞧著妻子臉上的神情,莫封驍濃眉愈蹙愈緊。她明明是笑著,怎麼笑裡反帶著濃濃的酸澀?
疑惑尚不及出口,一隻藕臂陡然伸出圈住他的腰,臉兒貼在他的胸前輕喃。“驍哥,沁兒很愛、很愛你……”
因為他萬般呵護的語氣、因為他溫柔的眼神,因為愛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心底因為妻子的話而激動沸騰著,他的手抬起她圓潤柔美的下顎,俯下頭,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她。
若不是今日得到馱運行重談新約,他鐵定將她壓進榻裡,狠狠地愛一回……
片刻,他萬般不舍地移開唇,將臉埋在她馨香的玉頸邊,啞聲說:“等我。”
感覺丈夫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她沉浸在那熟悉的暖甜中,自私地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待莫封驍回到府中,月掛樹梢,“潤寶坊”的鋪門已關,夜色中,僅有鋪門簷廊前那百來盞的錦紗燈隨風輕晃,綴暈一片光明。
走進內院,萬籟俱寂的莫府完全沒有白日時的熱絡,他猜想,這時分妻子應該已經睡下。
回到房裡,妻子果然如他所料,早已上榻入寢。
坐在榻邊,定定凝著妻子如玉般的粉顏,他的目光溫柔得仿佛隨時會溢出水來。
粗糙的指情難自禁地伸出,輕而眷戀地畫過那柔美的臉部線條,他無限感歎地輕喃。“該不該告訴你呢……”
因為深陷自己的思緒裡,莫封驍渾然沒發覺自己的動作已擾醒了妻子。
其實在丈夫進房時,喬沁禾已經察覺到動靜了。
一想到今晚過後,或許就要結束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光,將丈夫的愛戀分一半給另一個女子,心裡便有說不出的哀傷。
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在臉上遊移的指,凝著他緊蹙的憂煩模樣,哽咽著擠出話。“驍哥,別煩,若你真的想要納小師妹為妾,我答應便是了。”
由丈夫心事重重的憂煩模樣,她想,他必定也難以開口對她說這事吧!
聽到妻子吐出的話語,莫封驍一怔,兩道濃眉糾結,困惑地望著妻子。
“你……說什麼?”
不解妻子怎麼會突然提及小師妹,要他納小師妹為妾?
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如此殘忍,要她重複方才那句話,喬沁禾咬著唇,忍住淚低嚅。“不管你是否聽清楚,我不說了。你想做什麼事由你作主,我無異議依從就是了。”
話一落下,她便背對他,將臉埋進抓緊的被子,心裡委屈地無聲落淚。
莫封驍僵在榻邊,徹徹底底懵了,不懂妻子為何一副可憐兮兮地跟他提納妾的事。
看著她輕顫的纖肩,他耐著性子,軟聲道:“沁兒,起來,讓我瞧瞧你。”
“我倦了……你別瞧我……”
沉默了半晌,她哽咽的嗓音悶悶地由被中傳來。
“你就這樣沒頭沒腦地丟了句話,接著悶在被子裡哭,你是要讓我心疼死嗎?”
抽動的纖肩因為他的話而微微一頓,但下一瞬卻顫得更厲害,莫封驍再也忍不住,硬是挖起她,將她抱進懷裡。
他難得霸氣的舉止惹惱了她,她掙扎著、推槌著,無奈,丈夫八風吹不動,讓她怎麼也沒辦法由他的懷抱中掙脫。
“你放開我……放開我!”
她像撒潑的小貓,指甲在他沉峻的臉上硬是留下幾道抓痕,他不以為意,只是緩聲開口問:“到底是誰跟你說,我想納小師妹為妾了?”
掙脫不出他的懷抱,她累了,無法再掩飾內心苦澀的情緒,忍不住埋在他的頸窩,抽抽喳噎地說著。
“自從諸葛大夫同你說過小師妹的事後,你就心事重重……那天……我瞧見小師妹哭倒在你懷裡……我就知道……知道我才是那個介入你們之間的人……只是我比她幸運,有長輩們當依靠……”
她累了,沒力氣再掩飾,任嫉妒交雜著憤怒的情緒盡情宣洩,就算被冠上妒婦的罪名,她也認了。
仔細聽著妻子和著眼淚的話,他啼笑皆非,不知妻子腦中怎麼會自行上演這些戲碼?
他輕歎了口氣,一一解開那些讓妻子誤會傷心的點。“那日阿梓哭倒在我懷裡的確有失分寸,但她自小在師門長大,身邊全是師兄弟,個性一向豪爽,根本不將禮教放在眼底;至於那日讓她掉眼淚的男人另有其人,我自小和她感情好,她心裡愁悶,才會找我訴苦。”
聽他沉穩的語氣解釋當日的情形,喬沁禾如墜五裡迷霧中,恍了、懵了。
難道,真是她誤會了嗎?
“所以你和小師妹之間……”
“一直以來,我拿她當妹妹看待,她視我如兄,我們之間沒有半分男女之情。”話一頓,他忍不住擰了擰她的巧鼻,輕斥。“況且你心裡有疑惑就該問我,而不是逕自悶著、傷心啊!”
“所以……真是我誤會了?”
看著妻子哭得眼紅鼻紅,他心疼地貼住她的額,頗無奈地歎了口氣。“若早知道你會誤會,我就先同你說……讓你白白浪費了眼淚和傷心。至於納妾……我自認沒勇氣享齊人之福。”
庶出二叔、二嬸的野心擾亂了他的家,將來他絕對會嚴厲兒女,杜絕爭產的遺憾發生。
喬沁禾卻愈想愈困惑。“但若真是我誤會……那為何你心事重重……”
知道事情再也沒辦法隱瞞,莫封驍酌量之後才開口。“那日諸葛對我說,你的毒在體內留下了病根,往後……會較難受孕。”
沒料到令丈夫掛心憂愁的竟是自己,喬沁禾心底有喜有悲。
喜的是,丈夫根本沒有納妾的打算,悲的是她再難受孕這件事。
她深吸了口氣,感覺紊亂的思緒漸漸平息,理智漸漸回到腦中才開口問:“是不孕還是難受孕?”
“難受孕。不過諸葛承諾,會尋覓珍奇藥材儘快養壯你的身子,並叮囑咱們……可勤‘耕’、多‘播種’。”水嫩的臉因他隱含寓意的話漸漸赧紅,她嗔瞪,外加賞了一記軟爆栗給丈夫。“只是難孕你就憂成這樣,存心是讓我擔心你嗎?”
他身手敏捷地捉住朝他襲來的繡花拳頭,語重心長地開口。“除了你,我今生不會再有別人,偏偏莫家人丁單薄,你若生不出來怎麼辦?我不說,只是不想增加你心裡的負擔。”
沒想到自己的體貼反而讓妻子不安、傷心,他愧疚到了極點。
表明彼此內心的介懷,委屈、酸楚、傷心盡散,唯有濃情密意如絲般沁出,緊緊圈纏繞著兩夫妻。
喬沁禾滿心鬥志,一掃前一刻幽怨的怨婦憐樣,握著他的手,豪爽堅定地說:“你放心,為了你、為了莫家,我會努力,我們一起努力!”
看著妻子恢復生氣的模樣,他的心悸動得發暖。
回想當初,他對長輩們訂下的這門親事頭痛不已,如今,他卻感激長輩們的安排。
若不是既定的姻緣,他又如何在茫茫天地間找到今生的最愛呢?
“好……咱們夫妻一起努力。”
擇日不如撞日,他回應妻子的熱情,順手扯下芙蓉帳。
沒料到事情竟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喬沁禾羞紅著臉,怔怔地任丈夫為她寬衣解帶。
當彼此的衣物褪盡,他抱起妻子,讓她跨騎在自己腿上。
夜色愈來愈深,芙蓉帳內傳出的嬌吟與粗喘,道盡有情人兒肆意纏綿的柔情密意。
莫封驍沉溺在那激情中,暗暗在心中承諾。
屬於他們的日子還很長,他會用盡一生力量守護、嬌寵他的良妻,定不負她的相思情意,與她白頭到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6 00:19:41
【
後記 靈感的動力是地圖?
柚心】
翻開上一本書,看到自己的後記,那時柚子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動力寫下一本稿子,所以用充滿了不確定的語氣做了結尾。
沒想到,因為一張“地圖”,竟讓柚子莫名其妙興奮了起來。
那張地圖是在幫我家柚寶複習功課時發現的,大家一定不相信,讓柚子興奮的居然是一張“行政區圖”啊!
柚子一瞥到地圖上,由A城到B城的齒狀標示時,立刻樂樂地對柚寶說:“我知道,這是鐵路標示!”
我家柚寶聞聲,冷冷瞥了我一眼。“這位家長,那是運河標示,不是鐵路標示啦!”
幸好我不是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否則我家柚寶一定會嫌棄我這顆無知的柚子家長了。
不過雖然小小被吐了槽,卻無意間挑起柚子毫無邏輯可言的想像力,腦中上演的是一個與水運有關的故事。
上網查了資料,又去圖書館看了書,順便挖到了些色色的……呃不是,是富含性學教育的書,因為寫的是婚後故事,柚子就全給它用在書裡面啦!哈哈!
再來要說一下書裡惡人配角的下場,因為柚子原本就是一顆心慈手軟的“軟柚子”,所以處理的方式很溫和。
可能也是因為星座所致,柚子我不愛太血腥、殘暴等讓人不舒服的一切,這就是柚子不愛看新聞的原因,多愁善感的個性一遇上這些會影響情緒的事,便會陷在當中很久很久。
就拿前一陣子來說好了,和正氣橘子相約去看了一部得獎的片子,柚子看完直呼片子裡萬分邪佞的惡人真是萬惡之惡,真正的惡啊!當晚,柚子嚇得作惡夢。
我家柚拱公得知後狂笑著說,柚子我或許這一輩子只能寫小品吧!
雖然有一點被瞧扁的不甘,但其實能偶爾說說腦中建構出的小小愛情,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柚子把這點小小的幸福與大家分享,希望大家看得開心、看得歡喜。
等大家看到書時,差不多也該過年了,柚子在此預祝大家龍年有源源不絕的好書可看,賺大錢、行大運!
【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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