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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潼 - 步步高嫁(卷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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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4:26
標題:
漁潼 - 步步高嫁(卷一)《全文完》
《
步步高嫁
(卷一)》作者:漁潼
這都叫什麼倒楣事!她莫名穿越到古代就算了,
原主還是個只有張美豔臉蛋,卻腦袋空空、人見人厭的刁蠻惡婦,
不只仗著娘家勢力硬逼俊秀公子娶她為妻,更在夫家橫行霸道,
此外還是個憑幾句好話就輕易借人大筆錢財的蠢蛋,
害得她現在無銀錢傍身,又面臨父親官位即將不保、夫家準備翻臉的壞時機,
她不趕緊想辦法逃出生天,豈不是要再被人毒死一次?
於是她徹底改變形象,裝乖裝聽話,把婆婆哄得一愣一愣,
不時放她出門打理嫁妝,讓手上的茶行鋪子為她賺進大筆銀兩,
更說服厭棄她的丈夫答應和離,甘願替她背黑鍋,
甚至讓手握重權的武陽侯欠下自己人情,幫著解決她爹的官位問題,
然而或許她不小心表現得太能幹,事到臨頭她丈夫竟有意反悔,
更讓她驚悚的是,自己不管去哪,怎麼都能遇見武陽侯這傢伙……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4:47
第一章
花梨木梳粧檯上琳琅滿目,綠玉瑪瑙蝴蝶簪,赤金鑲寶鏤空手鐲,雙鳳垂五彩珠玉步搖……大部分首飾都極為繁複華麗,不少於兩樣寶石鑲嵌其中,唐枚瞧了一眼,叫紅玉拿那套碧玉的給她戴上。
這套首飾是裡面樣式最為簡單的,少夫人從來不曾佩戴過,身後兩個丫環,紅玉跟綠翠互相交換了下眼色,紅玉滿腹疑惑的給唐枚梳妝打扮起來。
劉媽媽頭上纏著一團黑褐色的布條,突然滿臉怒氣的走進屋子,她臉本來就黑,生氣的時候看著有些嚇人,綠翠忙端了盞茶給她,笑道,“媽媽,你肝火盛,多喝點茶才好。”
其實,也不怪劉媽媽氣憤,之前少夫人病情加重,本應該是最需要人照料安慰的時候,結果夫人說怕少爺惹了病氣,令他們不要同房,最後少夫人好了,少爺不但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還是住在金姨娘那裡,甚至連早飯都不回來用,這把少夫人置於何地?
唐枚像是沒察覺到屋裡的氣氛,只問道,“他不來嗎?”
劉媽媽捂住腦袋,輕聲道,“少夫人一會兒也不要跟少爺吵鬧,金姨娘那狐媚子就是會扮溫順才討得少爺喜歡。不過,少夫人啊,你也要收斂著自己的脾性,太太總要我提醒你,哎,你也要聽聽老奴的啊!”
她的聲音聽著很壓抑,明顯是把怒氣硬生生忍下去才說出來那樣的話,看得出來,劉媽媽是忠心一片,唐枚點點頭。
難得的沒有露出蠻狠的神色,劉媽媽立時歡喜了,忙忙得扶著她去專門用飯的東廂房,又怕凍著,叫紅玉先去把那邊的炭盆點起來。
其實已經是二月了,哪有那麼冷,只劉媽媽是怕她重病初愈受不了,才處處小心,唐枚到門口的時候,白振揚正從外面走進來。
他長著一張男人中少見的瓜子臉,大雙眼皮,皮膚又白,唐枚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沒想到她會有一個如此貌美的丈夫。
“去娘那兒吧。”他冷冷說了一句。
劉媽媽拳頭捏緊了,硬著脖子道,“少夫人還沒用飯呢。”他在金姨娘那裡吃過了,自然飽了,可卻要夫人餓著肚子去請安,豈有此理!
白振揚揚起下頜,“自個兒起那麼晚,怪誰?難道還要娘等咱們?”說罷一揮袖子自行先去了。
劉媽媽看著他背影,恨不得一拳揮上去。
她是有些武藝的,早年曾隨父母學過,後來家鄉遇到水災與家人離散,便沿路賣藝過活,誰料後來遇上歹人,雖奮力抵抗逃出來,可頭卻被打破了,滿臉是血的暈倒在街頭。但運氣也是好,正好碰上唐枚的母親張氏,自此後就入了唐家,做了張氏的貼身丫環。
“少夫人,還是先去用飯吧。”回過頭的時候,劉媽媽又恢復了冷靜,“夫人也知道你需要休息,不會責怪的。”
唐枚嗯了一聲,隨劉媽媽去了右廂房。
桌上擺著四個精緻的小菜,她不由咽了下口水,昨天因為這一場離奇穿越,晚上完全沒有睡好,其實肚子已經餓得不行了。
看她埋頭吃飯,胃口很好,劉媽媽欣慰的笑了。
很快四盤小菜就見了底,唐枚吃飽喝足,頓覺精神充沛,腦筋又活躍起來。
現在重新思考,她仍然覺得這事兒發生的很玄乎,自己是因為飛機失事墜落而亡,可這個時空的唐枚呢?怎麼也是大戶人家的少夫人,怎麼就悄無聲息沒了?她醒來的時候,劉媽媽頭疼病犯了,正在外頭稍作休息,就只有兩個丫環陪在身邊。
這實在不像是彌留之際的景象,根據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判斷,她是有父母的,也在京城,那麼,女兒在生死關頭,怎麼會不陪在身邊?
“媽媽,我病好了,要不要告訴爹跟娘?”她試探的問。
劉媽媽歎一聲,“本來只是風寒,喝喝藥就好的,想著不要讓太太擔心,最近那邊也是……可是誰曉得後來病的那麼急,我都來不及去告訴老爺太太,幸好你沒有事,老爺太太也不用虛驚一場。”
唐枚聽完,手指輕敲了兩下桌面,只是風寒,竟然就丟了性命麼?她又問,“我昏昏沉沉的,那會兒大夫沒說為什麼病情會加重?”
“大夫也不清楚。”劉媽媽有些氣憤,兩道烏黑的眉毛豎起來,“真是個庸醫,連個風寒都治不好!虧得夫人以前還給他那麼多賞錢!”說罷瞪起唐枚來,“我早說了,那小子不過就是嘴巴甜一些,哪兒有什麼真功夫?夫人這下該相信了罷?”
劉媽媽真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唐枚笑了笑,“媽媽說的是。”
“啊……”劉媽媽呆住了,她剛才一時火大教訓了少夫人,少夫人居然還笑眯眯的,她很不適應,“少夫人,你,你……”
唐枚是個什麼蠻狠性子,她比誰都清楚,從小帶大的人,今兒卻變了。
“我想通了,還是要聽媽媽的,只要媽媽說得有理,都得聽。您看,這大夫不就是一個例子,要是早聽媽媽的,換個好大夫,可能我的病早就好了。”
劉媽媽的嘴巴大張,能放得下一個雞蛋,身後的紅玉綠翠也面面相覷,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媽媽還是希望我跟以前一樣?”
“不,不,不不……這樣好,這樣好,夫人想通就好。”劉媽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疊聲的道,“太太要聽到了不知道多高興,夫人總算懂事了。”說著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感動的哭起來。
唐枚這下確信了,自己以前只怕真是個令人頭疼的角色。
“時辰不早了,少夫人該去給夫人請安了。”劉媽媽提醒她。
昨日下午大夫來請脈,白家的人都知道她病好了,白夫人也曾來看過她,所以並不是第一次見面,唐枚便也沒有之前緊張。
清心閣裡,白夫人李氏正聽周媽媽說話,白振揚早上是從金姨娘房裡出來的,早飯也是在那兒用的。
“不過少夫人奇怪的緊,竟一句都沒有罵少爺。”周媽媽本來猜測定然會鬧得天翻地覆,就算不動手,物什都要摔碎幾隻,結果卻是風平浪靜。
李氏眉頭挑了起來,想起昨日看到的唐枚,她低垂著頭,不若往日裡的傲氣樣子。
大丫環燕萍進來通報,“夫人,少爺來了。”
周媽媽退了下去。
門簾挑開,白振揚走進來,再也不是冷冰冰的表情,帶著孩子般的微笑,行了禮就倚在李氏身邊。
“你這孩子,枚兒身體好了,你怎麼也不多陪陪他,她可是你的正室夫人!”
自唐枚嫁進來之後,兩人就從來沒有對過眼,成日的吵架,他早就厭煩厭透了,那女人心眼小,又喜歡撒潑,多看一眼都難受,他委屈道,“我實在受不了她了,娘,為什麼就不能休了她呢?”他情緒激動起來,吼道,“他們唐家如今泥菩薩過江,我就不信敢上門來鬧!”
“你給我住嘴!”李氏聲音裡帶著威壓,“你這話斷不可亂說,被你爹聽到了,可不得了!”
白振揚立時又變得很沮喪,就因為父親,他才娶了唐枚這個妻子,只要父親一天不鬆口,他就要一直忍受下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5:01
第二章
唐枚這時也到了,進來給李氏行了晚輩禮,然後安靜的立在白振揚的旁邊。
眼前的兒媳婦規規矩矩,眼角眉梢全沒有一絲煞氣,見到她看過來,竟還微微笑了笑,十分的溫順謙和。
李氏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了什麼藥,要是平時,早就上來告狀撒潑了,哪兒會那麼平靜?她端起手邊的茶盞,笑道,“身子才好,這些天就不要來請安了,多多休息,元初,你今日休沐,正好也陪著媳婦兒,別出去了。”
白振揚咬著牙,可他從來不在旁人面前忤逆父母,也只得點頭答應。
可唐枚卻道,“娘,我今兒想回一趟娘家。”
李氏手頓了頓,唐枚的聲音好似也變了,原來她柔柔弱弱說話時,是那樣動聽的,她不禁又打量唐枚一眼。
當初第一眼看到這個未來媳婦,她就十分不滿意,倒不是因為她長得不美,而是那眼角眉梢的傲氣,一看就是被家裡寵著長大的,奈何白定祥非要結這門親,為了丈夫的官途,她也只得同意。
結果娶進來,果然就是如此,跟自己兒子像是八字相克,三天兩頭的打鬧,那傲氣都變成了煞氣,每次來見她,總有說不完的壞話。
當然,都是關於白振揚的。
可現在的眉眼卻變得溫婉,望過來的眼神平平靜靜,在等待她准許。
“也好,不過這幾日寒意重,你出門的話要多加注意,別又凍著了,親家夫人可要心疼呢。”李氏又叫周媽媽進來,叫她拿些禮物給唐枚帶回去,那是對親家老爺夫人的一點心意。
唐枚感激的謝了。
“振揚,你陪枚兒一起去。”李氏又說了一句。
白振揚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用了,娘,他好不容易休息一日,我還是自己回去好了。”她把控著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冷淡。
李氏只當她是在生白振揚的氣,只這種方式倒是少見,便也沒有勉強。萬一白振揚真的去了,唐枚指不定就在娘家控訴他,誰知道會不會又起口角,鬧得難看。
又說了幾句閒話,因為她要回娘家,李氏就讓她早些回去準備準備。
白振揚愣愣的看著唐枚的背影,一時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唐枚居然沒有告狀,沒有在他母親面前說一句壞話,沒有要他陪著回娘家。
她這是魔障了嗎?
李氏把手裡茶盞猛地頓在桌面上,教訓起自己的兒子,“你也給我好好反省反省!別成日的待在若柳那兒,這寵妾的名聲傳出去對你有什麼好處?”
白振揚見她是真生氣,也不敢頂嘴,低著頭挨訓。
唐枚對回娘家的事情不清楚,只吩咐劉媽媽去辦理,該帶什麼都帶上,聽到轎子已經備好,她沒做耽擱,裹了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就出門了。
因為記憶太模糊,她想在這個時空好好的生活下來,就必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知道任何有關於她個人乃至整個家族的資訊。
唐府與白府隔了三條街,位於西塘胡同,唐士寧現任工部右侍郎,因唐家鹽商出身,家資雄厚,唐士寧當了京官之後,唐家舉家從揚州搬遷到京城,置辦了這處占地約十八畝地的大宅子。
轎子到了垂花門口,劉媽媽扶唐枚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庭院角落裡的兩棵春梅。
一棵像朱砂一般豔麗,一棵則是雪一般的淡雅,有些許花瓣被風吹落下來,紅紅白白,在地上輕輕翻滾著。周圍的丫環婆子打扮得體,服飾色彩豐富,衣訣翻飛,讓她覺得宛如在夢中一般。
然而,這卻是現實,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那迷茫的神情在面上一閃而逝,她隨即又露出淡淡的笑容來,問前來迎接的大丫環婉兒道,“娘最近身體怎麼樣?”
張氏有氣喘病,身體虛弱,常年跟藥罐子為伴,她初來唐府,腦海裡就自然的回憶出這些情景來。
婉兒眉心一簇,低聲道,“不是很好,只夫人怕姑奶奶擔心,不讓秦媽媽告訴姑奶奶呢。”
劉媽媽聽了立時著急起來,她對張氏極為感恩,當初被救下之後就許下諾言要一輩子伺候張氏,可張氏對唐枚過於疼愛,想著劉媽媽有些武藝,又是從小帶大唐枚的,便讓她跟著一起去白家。
“是不是又咳了?”劉媽媽搶前一步抓住婉兒的袖子,“請畢大夫看過沒有?”
畢大夫是他們白家用慣的大夫,對張氏的病情很瞭解,張氏好幾次暈死過去,眼瞅著氣都不出了,都是畢大夫救活的,所以對他也頗為依賴。
“請過了,媽媽放心,幸好也不嚴重。”婉兒忙寬慰劉媽媽。
幾人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去。
這處宅子當年是花了大價錢請人設計的,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沿途有黃石堆疊的假山,曲橋小榭,綠樹紅花,莫不錯落有致,只唐枚此刻也無心欣賞,一路行來,她發現府裡特別的安靜,下人們似乎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也不知是因為張氏的病,還是有別的原因。
到了張氏居住的院子,老遠就飄來一股濃重的藥味。
丫環們見二姑奶奶來了,忙打起簾子。
唐枚走進去,看到這位將將要站起來的年約三十余歲的中年女子,心裡立時湧起一股親切之感。
毫無疑問,這就是她的母親張氏了。
兩人長得有六分相似,都是鵝蛋臉,肌膚白皙,鼻子高挺,只眼睛,唐枚是隨了父親,一雙瞳仁漆黑,眼角微挑,看人總有居高臨下之感。
可現在的唐枚,眼波似清澈的流水,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溫暖,她見張氏要起來,忙奔過去扶住她,柔聲道,“母親,你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怎麼不去臥房多躺一會兒呢?”
“才躺了起來,再睡下去頭就要暈了。”她輕輕拍著唐枚的手,眼裡滿是疼愛與見到女兒的歡喜。
張氏最疼這個女兒是有原因的,當年生唐枚的時候是難產,差點母子倆都沒保住,唐枚生下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像個貓兒一般,大夫都說可能會活不長。此後,她精心照顧,把所有的精力幾乎全都傾注在她的身上,結果長大了,卻是個任性跋扈的主,她後悔的時候,唐枚的性子已經改不過來了。
“那我來的正是時候,不然可會打攪到娘了。”她在張氏身邊坐下,能感覺到這母女倆原本的親昵。這種感覺也讓她覺得很欣慰,畢竟死後重生,她仍是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和睦的,歡樂的。
張氏瞧瞧她,“你怎麼會突然回來了?”說罷又看一眼旁邊的秦媽媽。
“不關秦媽媽的事,是我想娘了。”她微微笑道,“其實我前段時間得了風寒,才好的,所以特別想娘。”
這樣甜膩的話,張氏聽了很受用,但她對自己女兒極為瞭解,當下點著她腦袋道,“瞧那你這嘴兒甜的,不過別跟我耍花樣,你是又跟女婿吵嘴了這才回來的罷?劉媽媽,我猜得對不對?”
二姑奶奶跟二姑爺不合,三天兩頭的打鬧,家裡人沒有誰不知道的,有幾個丫環嘴角輕輕抿著笑起來,但凡出了這種事,二姑奶奶覺得吃虧了,定然要回家跟夫人告狀一回,十足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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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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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5:14
第三章
劉媽媽見張氏雖然生病,但精神看著還不錯,當下就放心了,笑著道,“夫人這回可猜錯了,少夫人一點也沒有跟少爺吵架呢。”
“哦?”張氏詫異的看著唐枚。
“娘,我想通了,吵架沒什麼意思,以後再也不吵了。”唐枚笑了笑,“也省得娘擔心麼。”
這樣的話第一次從她口裡說出來,張氏怔了怔,刹那間覺得自己的女兒好似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過了會兒才笑著點點頭,“好,乖孩子,你可要記住了,以後別再叫你婆婆難做。女婿哪兒做的不好,你跟他心平氣和的講,我早跟你說過了,他是吃軟不吃硬,你啊,老是不聽。”
她沒有像劉媽媽那樣相信自己真的改過,大概只是把這句話當玩笑話,唐枚看出來了,但也並沒有在意。她為人子女也做了幾十年,明白天下的父母多數都把自己的孩子永遠都當成孩子,除非你真的做出了不一般的事情,到那時候他們才會真正的意識到你已經長大了。
“娘,爹不在家嗎?”今日白振揚既然休息,那麼她父親應該也不用去衙門。
張氏沒答話,秦媽媽不等她下令,就叫屋裡頭伺候的幾個丫環都退了出去,包括跟著唐枚過來的紅玉跟綠翠。
看樣子是要跟她說些體己話了,唐枚回來就是想瞭解自家的情況,想聽聽她父母對白家的看法,張氏此舉正是合了她心意。
她輕聲道,“娘,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張氏捏了下眉心,本來這件事是應該跟女兒講的,可唐枚這樣的性子藏不住事,知道了反而不好,便說道,“你爹跟幾個同袍有事商談,一大清早就走了。”
唐枚看她不想說實話,想起在白家的時候也沒有見到白定祥,因而說道,“公公也不在家呢。”
張氏眼皮子一跳,喉嚨突然就發癢了,猛地咳嗽起來。
秦媽媽忙從一個抽屜裡找了一個白玉瓶出來,往手心倒了幾顆黑褐色的藥丸,遞到張氏的手裡。
張氏吃了藥丸,立時就止住了咳嗽。
唐枚松了口氣,又覺得這種藥丸很神奇,就跟那些噴霧器一樣,能很快止住氣喘,看來那位畢大夫果然是有幾分本事的。
“娘,你少講些話罷。”她順了順張氏的後背。
張氏擺擺手,“無妨,你難得回來一趟,我有好些話要說呢。”又仔細看著她,“你最近真沒跟女婿吵架?”
“最近是指多久啊?”唐枚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道,“我這幾日真的沒有吵。”
算起來,自上任首輔王尚削職回籍後已經有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裡,唐士寧像吃了炮仗似的暴躁不安,家裡僕人沒少被他責打責駡,如今下人一個個都怕極了,大氣都不敢出,見到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一般的驚恐。
他這般一反常態,張氏自然是知道緣由的。
唐士寧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得到王尚的重用,如今王尚被削職,而其政敵顧逢年卻坐上了首輔的位置,唐士甯如何能安心得下來?
這半個月,乃至以後的歲月都將會變得難熬無比。
而唐枚在白家的處境也註定會有變化,所以張氏才想問這個女兒,其實就算她今日不來,張氏也準備去看一看她了。
可聽到唐枚說沒吵,又看到她面上輕鬆的表情,張氏不由疑惑,莫非白家還真沒有為難於她?
“是沒吵,少夫人前些時間得了風寒,昏昏沉沉的,哪兒跟少爺吵得起來?”劉媽媽怕張氏擔心,幫腔的說道,“這幾日身體好了,少夫人想著太太,便跟夫人說要過來,夫人立刻就同意了,本來還想叫少爺陪著一起來的,少夫人說少爺難得休息,就沒有叫他來,少夫人現在懂事了。”
張氏越聽越驚訝,這作風還真不像是唐枚做得起來的,以往她回娘家總是哭訴女婿不肯陪著來,要麼來了兩人也不安生,可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她主動要求女婿不要來的。
唐枚見張氏看過來,又甜甜的笑了下,“不瞞娘,女兒生了場病,真的已經想通了,凡事都不能強求。相公他不想來,就不要他來好了,反正是我想看娘。”
結合這些變化,張氏終於信了幾分,也許女兒真的是成熟了一些,這是好事。
她感慨的歎一聲,“你要早些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當年也不用……”
唐枚聽得一怔,一個場景忽地憑空出現在腦海裡。
滿室映紅的燭光下,紅紗抖落在地,她看見一個秀美的少年立于面前,手裡拿著小巧的銀秤,他的目光冷冷的,沒有一絲的興奮與喜悅。
唐枚忍不住伸手捏緊了腰間懸掛的五彩珠玉。
那個少年便是白振揚罷?原來,自同房那刻起,他們就不曾同心過,也難怪後面的日子要鬧得雞飛狗跳。
她靜默了下,正待要問緊要的問題,結果外面陸續來了人。
第一個來的是她的妹妹唐芳,今年十三歲,長得秀麗端莊,跟張氏有八分的相像,只性子內向的很,叫了聲二姐後就不說話了,好似與她很不親昵。
第二個來的是二姨娘陳氏,領著唐士甯唯一的兒子,也是庶長子,唐宏一同前來。
“宏兒,快叫二姐。”陳姨娘長了一張娃娃臉,即便有一個六歲的兒子,看起來仍然還像個少女一般,眼睛忽閃忽閃的,穿著套桃紅的裙衫,極為可愛。
唐枚看著虎頭虎腦的男童,又見他手裡抓了滿把的果糖,便沖他笑了笑,“宏兒,你正在換牙,可不要吃太多的糖哦。”
滿屋子的人都靜寂下來,齊齊看著唐枚。
要換在以前,即便陳姨娘再怎麼討好,唐枚對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態度,甚至有時候會惡語相向,對唐宏更是沒有一絲的好臉色,哪兒會像今日,笑得那麼溫柔,語氣那麼和善。
陳姨娘露出驚喜的神色,忙叫唐宏把手裡的糖給唐枚,“宏兒,聽你二姐的話,這個時段不要吃糖,快把糖給你二姐。”
唐宏眨巴著眼睛,把手縮了縮,可看到唐枚笑得彎彎的眉眼,又把手伸出來,把糖放在了唐枚的手心裡。
“宏兒真是個乖孩子,這個拿去玩罷。”唐枚從劉媽媽帶來的禮物裡,拿出一個木雕的小馬駒。
唐宏立時高興起來,說了句謝謝,拿著就跑出去玩了。
陳姨娘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說實話,她對這個二姑奶奶一向又怕又恨,可又不得不巴結她,誰讓張氏最疼愛的就是這個二女兒呢,結果每次得到的都是羞辱,可她都忍了下來,只要宏兒好,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沒想到今日的唐枚卻是另外一個樣子,她一時都不敢相信。
給唐宏的禮物劉媽媽每次都帶著,可唐枚沒有一次理會的,這次竟然會主動送給唐宏,劉媽媽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在張氏耳邊道,“太太,你看少夫人果真是懂事了,這下你可放心了罷?”
他們唐家大房就唐宏一個男孩兒,陳姨娘為唐家添丁之後,張氏並沒有像別的正室夫人那樣把唐宏接過來撫養,而是讓陳氏帶在身邊。她從來都表現的寬厚大度,唐士寧寵愛兩個妾氏,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因為張氏知道,只有這樣,這個家才能安安靜靜,平平安安的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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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5:30
第四章
只見婉兒挑起門簾,一個身材高大、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大踏步邁了進來,攜著一股子濃厚的酒味。他容貌還算英俊,但面容浮腫,眼眶青黑一圈,像是幾日沒有睡好覺的樣子。
張氏本來要親手給他脫下外面穿的披風,結果他自己一把扯了下來,重重的甩在了地上,嘴裡厲聲罵道:“一群窩囊廢,一個個牆頭草,東風來西邊倒,他娘的,老子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
唐枚愣在那裡,唐芳則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老爺,枚兒回來了。”張氏不動聲色把披風撿起來,交給身後的秦嬤嬤。
唐士寧皺了下眉,才看到屋裡頭還有兩個女兒在,但也沒有收斂,大剌剌的坐下來。
姊妹倆上前行禮叫了聲父親。
張氏吩咐唐芳的丫鬟羅萍,“帶四小姐先出去。”
唐芳對這個父親也是怕得很,忙低著頭往門口走,臨出去時又看了一眼唐枚,後者沖她笑了笑。
“振揚沒有來?”唐士寧這時候翻起眼睛問唐枚。
“沒有。”
“哼,他來倒是有鬼了!”唐士寧把嘴裡剛喝了一口的茶盞重重按在桌面上,“你這次回來是怎麼回事?白家的人叫你回來的不成?”
這話有些奇怪,什麼叫白家的人叫她回來?唐枚一時不知該怎麼答。
“親家夫人本是叫女婿陪著一起來的,是枚兒體貼女婿,想著也是坐坐就走,便自己回來了。”張氏對這個相公也沒有辦法,他在官場上種種得意,可對家裡幾個人各自什麼性子完全懶得瞭解,是以總有不少矛盾。
唐士寧手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不過是客氣話罷了,真要過來,還用得著別人提醒?就是爬也要爬過來!這死小子,原本就對我不禮貌,如今在朝中遇見,竟遠遠掉頭就走。”他冷冷看了唐枚一眼,“你當年在兩家之中非得選他們白家,也是瞎了眼睛!”
“老爺。”張氏插口道:“女兒是想咱們了才過來瞧瞧,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這兩人都成親了,咱們也只能盼著他們倆好。”
原來白振揚的態度竟是那麼明確,可見他極為不滿意這門婚事,唐枚只低著頭不說話,看唐士寧脾氣如此火爆,大概什麼話都會一下子倒出來。
見她垂眸不語,唐士寧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吼道:“你在白家是怎麼做媳婦的?在自家耀武揚威,把兩個姨娘罵得都不敢見你,怎麼自個兒相公卻一點壓不住?你給我聽好了,回去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他們白家既然娶了你,跟咱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想甩了咱們家,沒門!”
張氏見唐士寧把不該說的都說了,不由身子一晃,幸好秦嬤嬤在身後扶住,才沒有倒下來。
唐士寧忙稍稍收斂了臉上厲色,“怎麼,那些藥不起作用嗎?要不要換個大夫看看?”
張氏擺擺手,“藥性起得慢,過幾日就好了。”
唐士寧點點頭,“你多休息,我一會兒還有點事,午飯就不回來用了,不用等我。”又看一眼唐枚,“剛才我說的話你記住,你到死也是白家的媳婦!”說罷站起來就出了門。
唐枚琢磨這句話的意思,怎麼聽起來好像白家要休了她?但唐士寧卻又態度強硬,暗示白家並沒有辦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枚兒,你坐下。”張氏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講出來了,抿了口茶,慢慢將唐士寧的座主,也就是前任首輔王尚被罷黜的事告訴女兒。
唐枚心頭一沉,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白家起初也是看重你父親跟王大人的那層關係才會結親,可不到一年時間就出了這樣的事……”張氏說到這裡言詞含糊起來,“你父親是怕白家虧待你,故而才對你說這些話,不過親家夫人今兒肯叫女婿陪你過來,可見是白擔心了,你也不要往心裡頭去。”
唐枚點了下頭表示明白,她面上蒙了一層憂色,可比起以往,已經是超乎尋常的冷靜。
張氏見狀欣慰的道:“你果然懂事了,不要像你父親,那樣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你回去後還是要好好的對待你公婆、女婿,有些話能忍著就不要說,夫妻之間講究長久,你哪裡不懂他的脾氣,又非要對著來,可不是在做傻事嗎?”
“母親說的是。”唐枚目光溫和,“以前是我沒聽進去,這次家裡出了事,我一定會注意的。”
“這就好了。”張氏立時覺得身體舒服多了,呼吸也順暢起來。
這樣一個懂事理、良善,又疼愛她的母親,唐枚不由自主想讓她高興,更何況那些話都很有道理。只是對於她來說,孝敬公婆還做得到,要把白振揚當成自己的男人,那恐怕有點難,幸好對方也不想把她當妻子,那最好不過了。
唐枚陪著張氏、唐芳用了頓午飯,母女三人說說笑笑,到了申時,張氏叫人備了回禮給唐枚帶回去,唐芳則送了她一盒芳露香。
到白府已經是傍晚了,李氏叫周嬤嬤收了禮,問起家裡的情況,“你母親身體可好?”
“有些不舒服,不過請大夫看過已經好多了。”唐枚實話實說,又謙恭的道:“謝謝娘關心。”
李氏再次感覺到她的變化,此刻也猜到其中的緣由,現今這節骨眼上,又怎能不變?雖說前些天這兒媳婦病了,可未必不知朝中發生的事,她好了之後態度這樣溫和,許是知道自家父親的處境,終於明白他們唐家今時不同往日,所以才會病一好就要回娘家。
只是有句話叫本性難改!李氏暗自冷笑一聲,面上依舊溫和,“早知親家夫人病了,就該叫你在那裡多住幾天,不用急著回來。”
“媳婦也想過要陪母親,可母親說不合規矩,又不是什麼大病。”
“親家夫人真是太見外了。”李氏歎一聲,“又是舊疾吧?”說著讓周嬤嬤把王執事家的叫來,“我記得庫房有一對紫靈芝,你找出來派人送去親家夫人那裡。”
紫靈芝對咳嗽氣喘有奇效,價值昂貴,唐枚忙道:“這太貴重了。”
“不妨事,只要親家夫人好了,比什麼都重要。”
唐枚聽她的意思是非送去不可了,連忙道謝。她不禁想起唐士寧說的話,可李氏這態度哪兒像是要休掉她的?
從李氏房裡出來,她微微籲了口氣,比起去唐家,顯然回到這裡更令她緊張不安。抬起頭,只見天邊發黑的雲聚在一起,竟像是要下雨了。
“少夫人,您先在這裡等著,奴婢回去拿傘。”紅玉指著前方一處涼亭,那裡是避雨最好的地方,少夫人病才好,可千萬不能淋到雨。
“等你拿過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我去,你們陪著少夫人。”劉嬤嬤練過武,跑起來是最快的,說完一溜煙的奔了出去。
唐枚和紅玉等人走到涼亭,只見四處種了些花草,季節未到,只有零星一點綠意,倒是旁邊兩棵銀桂枝繁葉茂,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天說變就變,雨點淅淅瀝瀝落下來,很快就打濕了前方的青石小路,漫天雨絲中,一柄畫著竹枝的青布油傘出現在月亮門那裡,涼亭中的三人只當劉嬤嬤回來了,紛紛往那個方向看去,然而卻見傘下一男一女動作親昵的走過來。
紅玉跟綠翠立時變了臉色——怎麼會是少爺跟金姨娘?
正當她們擔心唐枚會做出什麼舉動的時候,金姨娘卻先有了反應,她從傘下退出來,欠身行禮道:“婢妾見過少夫人。”誠惶誠恐,好似看到了猛獸一般。
白振揚目光掃過來,眼裡露出厭惡之色。
不等唐枚說話,金姨娘看向白振揚,柔聲說道:“少爺,您快送少夫人回去吧,婢妾不妨事的。”
金姨娘巴掌般大的瓜子臉,一頭青絲如雲,雨落下來劃過她臉頰,是那樣惹人憐愛,也難怪白振揚會喜歡。唐枚側過身子,不再看兩人,語氣淡淡的道:“不用,劉嬤嬤已經替我去拿傘了,你們快走吧,這雨一會兒會下得更大的。”
白振揚本來要說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裡,他沒想到唐枚是這樣的反應,不吵不鬧,甚至都不願多看他們一眼。
金姨娘也愣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走吧,我本來就是來接你的,誰要管她!”白振揚把油傘遮在金姨娘頭頂上方,擁著她走了。
紅玉跟綠翠互看一眼,眼裡的驚訝難以掩藏,可少夫人的做法實在是比以前好得多,雖然好似是金姨娘占了上風,可到底沒有跟少爺吵起來,也算是令人欣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5:45
第五章
劉嬤嬤很快就拿了兩把傘過來,她給唐枚撐起來,另外兩人合撐一把,離開了涼亭。
再次回到這個兩進院子,唐枚已經冷靜很多,她大致瞭解到兩家現在的關係,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一個不被丈夫所喜的女人,一個因政局變動,地位開始不穩的少夫人。
串著五彩珠玉的門簾在初春的涼風中微微晃動,相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唐枚坐到楠木書案前,一時還真不知道做什麼。
“少夫人是不是要寫字?”紅玉上前,撩起袖子打算磨墨。
唐枚連連搖頭,她可不會寫毛筆字,只見書案上有兩本線裝書,便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起來。這本書乃是詩集,她看了會兒,發現風格與李白相似,雄奇奔放,俊逸清新,甚至有一些詩完全是異曲同工之妙。她心裡一動,看了下封面,發現是一個叫李真的人所寫,上面寥寥幾句提到他的經歷,竟與李白的生平如出一轍。
真是神奇,不同的時空,卻有那麼相像的人。
雨越來越大了,嘩嘩的從屋簷潑灑下來,宛如銀河落九天。
“少夫人晚上想吃什麼?老奴剛才去小廚房看了下,倒是買了好些新鮮的東西。”
劉嬤嬤走進來,紅玉立刻拿起木架上掛的幹手巾遞過去,給劉嬤嬤擦拭下臉上的雨水。
想起剛才在涼亭看到的一幕,她不由黯然,其實少夫人是很喜歡少爺的,雖然從來沒有說出來,可自從見到少爺的第一面起,她跟綠翠就看出來了,少夫人那晚輾轉反側,到了深夜才睡著,後來白家來提親,少夫人不知道有多高興,又是一晚上沒有睡好,可誰知道嫁過來卻是這樣的光景。
“嬤嬤你做主吧。”唐枚又翻了一頁書。
李氏喜歡清靜,一兒一女院子裡都有自己的小廚房,若非有什麼節日或值得慶祝的好事,都不會聚在一起吃飯。
劉嬤嬤報了幾個菜名,“這幾樣,少夫人看怎麼樣?少爺也是喜歡吃的。”
知道她還在想著他們小夫妻倆的事,希望他們能和好,唐枚笑著點點頭,“就這樣吧,勞煩嬤嬤再跑一趟。”
看她從善如流,劉嬤嬤喜得闔不攏嘴,扭過頭就走。
綠翠的目光帶著擔憂,有些時候就怕剃頭擔子一頭熱,劉嬤嬤是沒看到剛才那幕,如今就算少夫人肯放下身段,少爺未必就能改變態度。
劉嬤嬤前腳剛走,白振揚就回來了,身上衣裳濕了大半,大聲叫青燕去準備熱水。
他有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青燕跟雪雁,只不過因唐枚跋扈的性子,只要她在屋子裡,那兩個丫鬟就不敢進來,只在耳房等候自己的主子差遣。當然,唐枚也從來不使喚她們,只用自己的陪嫁丫頭紅玉跟綠翠。
因這層關係,紅玉與綠翠也不敢跟那兩個丫鬟走近,一直都比較生疏。
白振揚進來後一眼也沒有看唐枚,脫了外套甩在玉雕八面屏風上,逕直去了西邊的沐浴房。
雪雁小心翼翼走進來,給唐枚行了禮,才去櫃子裡拿出要換洗的衣物,跟著去了裡面。
很快就有水聲傳出來,唐枚只當白振揚跟那些小說裡描寫的男人一樣,真是要脫光了讓丫鬟服侍洗澡的,結果雪雁卻臉兒泛著紅又退了出來。
房間裡很安靜,紅玉跟綠翠都不敢發出聲音。平時少爺只要有這種無視少夫人的舉動,少夫人都會暴跳如雷,有次也是這樣,少夫人直接就沖到沐浴房,拿水漂舀了剩餘的涼水澆到少爺的身上。
兩個丫鬟目光交流了一下,綠翠故作輕鬆的道:“四小姐既然送了芳露香,少夫人要不要試一下?”她從櫃子裡挑了套衣裙出來,“這套如何?”她拿的是以前唐枚最喜歡穿的款式,顏色較為豔麗。
唐枚認真看了眼,說道:“多拿幾套出來。”
見主子興致勃勃,竟然真的轉移了注意力,綠翠便放了心,把櫃子門大開,拿了十數套衣服給唐枚挑。
真是看花了眼,唐枚從沒見過這樣多、這樣好看的古代服飾,她拿起它們看了又看,十分喜歡。料子是那樣華貴輕柔,色澤又十分的正,綾羅錦緞樣樣都有,簡直愛不釋手。
白振揚清洗完,換了衣服進來,正好看到唐枚在歡悅的挑選衣服,他不由一愣。
“少爺。”兩個丫鬟忙欠身行禮。
唐枚放下手裡衣服,吩咐綠翠,“就這套吧,你拿去熏一熏。”其實都不知道選哪一件好,只是飽足了眼福,拿了套她比較喜歡的素雅顏色。
綠翠捧著衣服就下去了。
劉嬤嬤這時來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
白振揚心裡一千個不樂意跟唐枚同桌用飯,可李氏千叮囑萬叮嚀,叫他不要做得太過分,沒有法子只得聽從,他抬腳出了門口。外面的雨此刻小了下來,因有屋簷擋著,走去東廂房也不需要撐傘。
“少夫人,一會兒跟少爺好好說話。”劉嬤嬤雖然知道她懂事了,但還是忍不住要叮囑,“太太在家裡操碎了心,少夫人這邊不好再讓太太擔心了呀。”
唐枚嗯了聲,微微提起裙子走進去。
八仙桌上擺了六個菜、兩盤點心’`一碗湯,十分的豐盛,盛菜用的碗碟也是精緻非常,賞心悅目。
白振揚沒有等她,已經吃起來了。
唐枚在他對面坐下,卻沒有立即用飯,她又想到了那件事的蹊蹺之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原主丟了性命?稍作思量,她最後還是拿起了面前的包銀紅木筷子。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把飯吃完了,劉嬤嬤在旁邊看得乾著急,可沒有吵鬧已經是大幸,也許該給少夫人更多時間。
白振揚站起來,把抹嘴用的手巾狠狠往桌上一扔,他只覺得心裡憋了股氣,唐枚要是像以前那樣跟他大吵大鬧,他也許還能宣洩下心中不滿,可如今是怎麼回事?她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好像把他當成了不存在的人一般!
看她動作如此優雅,慢條斯理,表情更像是真的在享受美食,白振揚終於忍不住喝道:“你怎麼回事!”明明都捨得拿出那套最愛的碗碟了,卻又完全不理會他。
唐枚詫異的抬起頭,“你說什麼?”
“我說你怎麼回事!”白振揚瞪著她,“你是瘋了嗎?”
“這話從何而來?”唐枚心中好笑,面上依舊是茫然的表情,“是廚房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嗎?可是都是你平常喜歡吃的呀。”
白振揚臉都氣紅了,偏又啞口無言。眼前的人眼波流轉,裡面少了從前的跋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剛才分明看見她嘴角挑起來,像是在嘲笑自己,可一刹那就變成那樣無辜的臉,叫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於是他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
唐枚指了指已經吃掉大半的清燉獅子頭與荷葉粉蒸肉,對劉嬤嬤說:“叫廚房明兒再做這兩道,別的還是嬤嬤拿主意。”見劉嬤嬤表情僵在那裡,她又道:“病好了口味也變了,嬤嬤不要笑我,幸好身上肉少,也不至於吃成個大胖子。”
白府的廚子水準真不錯,她以前可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獅子頭跟粉蒸肉,既然穿越已成事實,沒有道理不讓自己吃好穿好,唐枚這一點很想得開。
劉嬤嬤這才歡喜得笑了,“老奴總說你太瘦,要多吃點,你總算聽進去了。”她頓一頓,“少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嬤嬤別急。”唐枚笑著道:“我與他有太多的誤會,也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化解的。”
“說的也是。”劉嬤嬤點點頭叫外面的兩個三等丫鬟來收拾桌面。
這套碗碟是唐枚嫁妝裡帶過來的,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套薄得好似透明的天青色汝窯瓷碗,自然也寶貝得很,偶爾才用一下,都專門交由那兩個三等丫鬟來清洗收藏。劉嬤嬤有心讓這對小夫妻和好,才特意取出來,原想著也是讓白振揚感覺到唐枚的用心,因為這套碗碟平常也不太捨得用,只是今日好似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唐枚本來就要跨出門口了,忽地又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其中一個丫鬟身上,在記憶中,這個小丫頭好似名叫春梅。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春梅,昨日下午大夫在臥房中當眾說她病好了的時候,春梅後背靠在衣櫃上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得好似書案上的宣紙。
“春梅?”唐枚輕柔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只聽匡當一聲,春梅手裡的瓷碗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砰的跪下來,整個人抖成了風中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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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5:59
第六章
“你怎麼回事,毛手毛腳的?”劉嬤嬤沉下臉厲聲喝道,那套瓷碗是她自作主張拿出來的,剛才少夫人一句話都沒說,可見也是默許的,只是沒想到竟會被打破,她如何能不急!
另一個丫鬟秋葉見此情景也忙跪下來,急聲求情道:“少夫人,春梅身體不舒服,才會失手的,還請少夫人原諒。”一邊拿手用力扯著春梅的袖子,暗示她求饒。
春梅卻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秋葉急了,暗地裡掐了她一把,結果春梅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卻是整個人往前趴伏下來,暈死了過去,秋葉驚叫一聲,嚇得愣在那裡。
“快去叫大夫吧。”唐枚眉心微蹙,她沒想到春梅會直接暈過去,她只是心裡有疑惑才想問上兩句話。
秋葉回過神來,趕緊站起身匆匆的往外面跑了。
“這丫頭莫非真病了?”劉嬤嬤嘟囔一聲,“病了也不知道請示一下,難道少夫人還會不准她休息嗎?真是個傻丫頭!”她出去叫來兩個婆子把春梅攙扶到房裡去。回來後,劉嬤嬤支支吾吾,慚愧的道:“少夫人,這套碗……都怪老奴,少夫人在老奴月錢裡扣吧。”
不過是吃飯的用具,唐枚一笑,“誰也想不到的事,怪不到嬤嬤身上,算了。”又加一句,“也不要責怪春梅,我看她確實是病了。”
劉嬤嬤心裡一暖,差點又要紅了眼睛,現在哪個敢再說少夫人刁蠻不通情理,她鐵定要去跟他拚命!
另一邊,白定祥直到這個時間才回來,身上帶著酒味,被李氏服侍喝了一碗醒酒茶後,側躺在美人榻上休息。
“兒媳婦今兒回了趟娘家……”李氏猶豫的說。
他聽了神情稍稍一變,“才病好就要去那邊?回來沒有?”
“下午就回來了,又不是什麼大病,我早說了,捂一身汗也就好了,偏她房裡的幾個人緊張得跟什麼似的。”
“別更加鬧了吧?”白定祥聽了頭疼得很,親家老爺唐士甯是塊又硬又臭的骨頭,如今王尚早就垮臺了,他偏不肯接受現實,還要跟以前的人聚在一起商量怎麼扳倒新任首輔,他勸過幾回,每次都被罵得狗血淋頭,偏還不能就此脫身。這次兒媳婦回娘家一趟,也不知道唐士寧會跟她說什麼話。
“一點沒鬧,識時務得很,像變了個人一樣,肯定親家夫人跟她說了什麼。”要說跟唐家結親,李氏唯一滿意的就是張氏這個親家夫人了,人和善不說,難得的明事理,女兒驕縱她從不偏幫,也當著她的面教訓過唐枚好幾次,可惜這個兒媳婦跟她父親唐士甯一般,是個固執的不得了的主,這回大概是事態嚴重了才改過來,但也不曉得能維持多久。
白定祥松了口氣,這事現在斷不能激化,只能徐徐圖之,對於唐士寧,如今也只能虛與委蛇,但要他去參與扳倒新任首輔的計畫,那是打死也不會去的。
兩人正說著話,白振揚跟唐枚先後來問安。
白定祥瞧了唐枚一眼,見她果然很是謙恭,心裡也有些安定,這節骨眼上,他最怕家裡鬧騰。前段時間唐枚生病他就問過李氏好幾次情況,就怕出點什麼事激怒唐士寧,幸好這媳婦兒還有點腦子,知道萬一他們兩家鬧翻,她也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丹雲還沒回來嗎?”白定祥這時問起白家唯一的小姐、羅姨娘所生的庶女白丹雲來。
李氏輕輕搖頭,“沒呢,丹雲是被你寵壞了,張家四小姐請她過去玩,這一去就待了三天,也不嫌給人添麻煩。”雖是責備的語氣,卻聽得出來有一些寵愛在裡面。
想來張家跟李家的關係是極好的,不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斷不會住在別人家裡,唐枚對白丹雲有些好奇,作為一個庶女,能贏得主母如此喜愛與寵溺,應該是個極為聰慧的姑娘。
白定祥皺了下眉,“是有些不像話,你怎麼也不說說她,張家三公子還未成家呢,總歸是不好的。”
“那張家三公子去了靈州別院專心念書,不然我豈會同意丹雲去?她跟張四小姐從小就認識,感情不比尋常,張夫人都當她半個女兒看的。”
白定祥聞言想起以前的事情,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李氏便看向兒子道:“振揚,你明日散朝後去把丹雲接回來,記得謝謝張家老爺、夫人的照顧。”
白振揚不太想去,但母親吩咐了也只好答應,勉強應了一聲。
李氏就叫人去庫房備了好些東西,等明日白振揚散朝後拿給他,好送去給張家做謝禮。
回去時天色已然黑了,兩人一路無話,白振揚在前頭走著,唐枚跟在後面,她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麼好的法子跟白振揚相處。
卻見金姨娘站在門外面等候,看樣子是來問安的。唐枚叫她進來,讓人看茶,正室跟姨娘之間該說些什麼她還真不瞭解,就只閒聊兩句,問問她房裡可有短缺什麼,把金姨娘驚得面色慘白,只以為又要尋她的錯處,求救似的看著一旁的白振揚。
白振揚卻在想明日的事,並沒有在意。
“好了,你先回去吧。”唐枚本來還想說以後她不在的話,請安就免了,不用專門等,後來想想還是不說了,省得金姨娘又驚嚇一回。一個人忽然有所改變,真是件麻煩的事,可是要讓她照著以前的唐枚那樣行事,又斷然做不出來。
“嬤嬤,大夫給春梅看過病了嗎?”歇了會兒,見白振揚去了書房,唐枚問起劉嬤嬤。
劉嬤嬤叫來外面的秋葉,“到底是什麼病,嚴重到暈過去,大夫怎麼說的?”
秋葉咬著嘴唇,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講,春梅好似突然腦子壞掉了,少夫人對她那樣寬容,不計較摔壞碗碟的事,還叫了大夫來,結果她居然死活不給大夫看,只說已經好了,暈過去是因為晚上沒有睡好,後來大夫就走了。
“問你話呢,還不說?”劉嬤嬤向來耐心不是很好。
秋葉才支支吾吾道:“沒什麼病,只是沒睡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她跟春梅都是唐家的家生子,從小一起長大,也是張氏親自選了給唐枚當陪嫁丫鬟的,只不過沒有紅玉跟綠翠那麼被看重,平常只在外頭聽差。
春梅原來也是個乖巧的性子,卻不知這次為何會這樣失常,細想起來,好似前段時間就有些不對頭了,她雖也問起過,但都被春梅搪塞過去。
劉嬤嬤看她不像往日那麼伶俐,眼睛一瞪,“可是有什麼瞞著?沒睡好能暈過去?你給我老實講!”她平素是個和善的人,但一旦底下的人犯錯,那是不留情的。
秋葉臉色發白,她不想看到春梅惹禍,可又不敢繼續欺瞞。
唐枚猜測裡面必是有什麼重大隱情,她又想起當日看到的那一幕,春梅如此驚恐,到底跟她的康復有沒有關係?“大夫開了藥方沒有?”
見少夫人開口了,秋葉不敢不說實話,跪下來道:“其實大夫沒看成,春梅她不願意,只說沒睡好。”
“什麼?”劉嬤嬤怒道:“這死丫頭膽子肥了,給她請大夫來,居然還不看!”
秋葉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為春梅求情,“她看著確實也不像病了,休息一兩天定然能好過來,奴婢懇求少夫人跟嬤嬤不要責罰春梅,是奴婢剛才自作主張瞞著不說,春梅並沒有叫奴婢瞞過去的。”
唐枚靜靜聽完,只道:“你先出去吧。”沒有責罰,也沒有追問。
秋葉愣了愣,方才爬起來退了出去。
以前的唐枚是個怎樣的人,她心裡已經有數,火爆、驕傲、自大,難以聽取別人的意見,所以秋葉剛才的舉動出乎她的意料。看得出來,秋葉是個有義氣的人,明明是春梅做錯了,她竟然敢冒著被責罰的風險為之求情,其耿直顯得極為可貴,但比起房裡兩個丫頭,她又少了些為人處世的圓滑。
也難怪張氏會讓紅玉跟綠翠做她身邊的丫鬟,秋葉跟春梅只做了三等,可見為這個女兒操碎了心,身邊的人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去培育跟教導。
“老奴去把那死丫頭叫過來!”劉嬤嬤抬腳就要出門。
“天已晚了,這事明日再說。”唐枚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劉嬤嬤收回腳,撥開珠簾探頭看了看書房的方向,“少爺喜歡喝雲霧茶,這會兒該是要口渴了。”
是要她親自端茶過去?想起白振揚冷淡的臉,唐枚低下頭撫弄著寬袖上綴著的米粒大的珍珠,像是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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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6:12
第七章
知道她是不肯了,劉嬤嬤暗歎一口氣。其實白振揚那個態度,她又豈會不恨?少夫人是家裡的寶貝,太太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那樣撫養大的姑娘,卻要來看丈夫的臉色,她恨不得帶著唐枚離開白府。
可現實又如何呢?已經是他白家的媳婦,再怎麼樣,總不好叫人休了,那樣不只唐家丟了臉面,少夫人這輩子也完了,是以劉嬤嬤也只好違背心意,想盡辦法讓他們夫妻倆和好。
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就跟太太一樣,老爺那樣偏執的脾氣,不也忍了幾十年?
窗外停了一會兒的雨又開始落下來,夜裡涼了,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冬日才有的寒意,紅玉忙去關窗子,又把門也闔上。
唐枚發現綠翠還沒有回來,倒不知道熏一套衣服要那麼久,便讓紅玉叫一個丫頭給綠翠去送些飯。
唐枚坐在古色古香又寬敞的房間裡,聽著雨聲,看著暈黃的燭光,她一時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假如沒有遇到意外,她應該正跟父親在給母親慶祝生日吧?那該是一個多麼歡快、多麼令人期待的場景……這樣的假設令她痛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塵埃落定,多想也是無益,自己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很多事情也許該慢慢淡忘掉了。她走到書案前,又拿起那本詩集看起來,實在不知道做什麼,難道要學那些姑娘繡花、寫字,或者畫畫嗎?
劉嬤嬤看她安安靜靜的,笑著出去拿來針線,就在旁邊納起鞋底來。
這種納鞋底的活計,唐枚以前從來沒有見識過,她看著劉嬤嬤一針一線的穿過暗青色的布料,也不知道是給誰做的。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腳上是一雙又軟又好看的水紅底繡桂花的鞋子,做工那樣精緻,會不會就是劉嬤嬤做的?
注意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劉嬤嬤一愣,“少夫人怎麼了?”
唐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不敢開口問,生怕露餡,結果劉嬤嬤自己說了。
“太太穿慣了老奴做的鞋子,明明有那麼好的師傅,卻還是喜歡老奴做的,其實老奴手藝哪兒比得上人家呢。”
聽起來好似是在說太太不該選她做的鞋,其實心裡頭不知道有多高興。
“肯定是因為嬤嬤最瞭解母親的腳,鞋子是最重要的,如果不合腳,整個人都會不舒服。”不然又怎會把婚姻比作鞋子呢?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那是。”劉嬤嬤又得意起來,“太太的小腳趾沒長好,鞋頭是要多花些功夫的。”
“要怎麼樣花功夫?”唐枚走過去,看劉嬤嬤比劃。
“下次嬤嬤再接著教,我也好給母親做一雙。”唐枚笑咪咪道。
劉嬤嬤才發現自己怎麼跟少夫人說起做鞋子來,少夫人以前哪兒會關心這些,不由遲疑道:“少夫人真想學?”
“是啊,反正也閑著沒有事做。”
劉嬤嬤沒吱聲,怎麼會沒事做呢,明明可以端茶去哄哄少爺的,偏不去。
回來的紅玉聽了幾句,抬眼看一眼唐枚,她滿是笑容的臉上好似帶著抹淡淡的與世隔絕的落寞,那是紅玉從來不曾見過的神情,她不由得難過起來,心想,還是因為少爺的關係吧?剛才說要學做鞋子,難道少夫人找這個藉口,其實是學了要給少爺做?
少夫人從小錦衣玉食,別說做鞋子了,就是繡個手帕都不樂意的,竟然現在要做這些!但是又一想,少夫人從來沒有親手給少爺做過鞋子,說不定真的有用呢!她忙說道:“嬤嬤教教少夫人也好,太太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只要能讓張氏高興的事情,劉嬤嬤向來是拚盡全力去實行的,她倒沒往別處想,只想著太太有一天能穿上少夫人做的鞋,心裡肯定會樂開花,就不再沉默,“少夫人真有心,老奴豈會不願意教,就怕少夫人沒有耐心呢。”她曾在唐枚十二歲時教她繡帕子,結果怎麼繡都繡不好,最後唐枚把帕子扯得稀爛,自己是領教過她的脾氣的。
“嬤嬤放心,我是真想學。”唐枚實在不知道拿什麼消磨時間,加上她對那些大家閨秀應該會的東西一竅不通,那麼就先從做鞋學起吧,活到老學到老,總是不錯的。
講定了,唐枚在書案翻起另外一本書,發現是雜記,就拿著看起來,小小一卷書包羅萬象,風土人情、民間疾苦、季節變換、時事政治等都有涉及,她看了之後對身處的燕朝也多了一些瞭解。
不知不覺就到亥時,唐枚揉了下眼睛,覺得有些困,可看到從書房過來的白振揚時,她一下子萬分清醒,現在應該是要就寢了吧?
果然綠翠準備了熱水,大概平日裡原主都是喜歡睡覺前洗澡的。唐枚很是不自在,慢吞吞的往沐浴房走去,綠翠則捧了雪白乾淨的中衣跟在後頭,紅玉在裡面試水溫。
唐枚鼓起勇氣讓她們把自己脫光,然後跨入黃楊木做的巨大浴桶。這身體恐怕早就被貼身丫鬟看了無數遍,實在沒有必要再扭扭捏捏,她想通了也就更加自然,舒服的靠在浴桶邊緣,享受著兩個丫頭的伺候。
等到差點要睡著的時候,綠翠把她喚醒了,關切的道:“少夫人看著很累。”
其實是她們洗浴的力度拿捏得太好,唐枚覺得渾身都放鬆了,瞌睡擋都擋不住,聽到綠翠這麼說,笑道:“反正也要休息了。”
兩個丫鬟給她穿好中衣,又在梳粧檯前把她頭上的首飾取下來,再理順頭髮,這才退了出去,房裡就只剩下她跟白振揚。
白振揚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坐在那裡把一盞茶喝掉了。
唐枚立在那裡,她能感覺到白振揚隱藏在心裡的情緒,那是想大吵一架的衝動,在用晚飯的時候就已經有苗頭了。可她不想讓這種矛盾激化,因為對她沒有好處。
想了想,她輕聲道:“明兒還要上衙……夫君,早些休息吧。”這句話中,夫君兩個字是最難啟口的,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突然多了一個丈夫。
丈夫本應是生命中最親近、最瞭解自己心理乃至身體的人,本應是她自己仔細挑選的物件,現在卻這樣戲劇化的出現在自己生命中。
唐枚的聲音輕柔地像羽毛,緩緩掠過他的心臟,白振揚錯愕的看向她,曾幾何時,唐枚會用那樣溫柔的聲音同他說話?
眼前人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白皙的臉如玉一般潤澤,嘴角含著和善的笑,那雙本是淩厲的眼,此刻卻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平靜寧和,沒有絲毫的戾氣。
白振揚不明白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真是因為岳父的關係?可到底也是相處了快一年的妻子,他不覺得唐枚能忍耐到這種地步。
唐枚見他沒有反應,便也不再繼續出聲,轉身走向了床鋪。
那是一張極為華麗的鳳穿牡丹四柱床,名貴的紫檀木所制,床頂和掛落上雕刻了大量的牡丹跟鳳凰圖案,寓意富貴吉祥。大紅雙繡花卉帳幔此刻已經放下來,玉柄金鉤垂落兩旁,偶爾閃出一些光亮。
見她就這麼不聲不響的上了床,白振揚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他怒氣衝衝的大步走過去,用力掀掉唐枚剛蓋好的被子,“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厲聲質問。
唐枚皺了皺眉,上方的那張俊臉因為氣憤顯得有些扭曲,她不緊不慢的反問:“你說我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就是……”不就是怕他們白家不顧兩家結親,在唐家危機臨頭時不伸援手嗎!但是他不能說出來,想到父親的嘴臉、母親的叮嚀,只好硬生生忍了下去。
唐枚見他欲言又止,早就猜到是怎麼回事,她又把被子重新拉好,淡淡道:“不管我圖謀什麼,我以後再不喜歡跟你吵鬧了。”
這叫什麼話?白振揚盯著她的眼睛。
唐枚又道:“當然,你若是一天不吵架就不舒服的話,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白振揚嘴角開始抽搐起來。
“金姨娘那裡,你儘管去,我不會跟娘告狀的。”
白振揚感覺自己要瘋了。
然後唐枚拍拍身邊的位置,“快睡吧,明兒起不來可不要怪我。”說罷翻了個身。
白振揚好一會兒沒有動。
其實唐枚又哪兒睡得著,只不過是在裝睡罷了,雖然心裡篤定白振揚肯定不會占她便宜,但畢竟是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睡一起,她還沒有神經大條到可以很快入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6:25
第八章
白振揚終於把燭火熄了躺下來,兩個人好像木頭一樣僵硬,也不知道最後是誰先睡著。
第二日,唐枚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扭到了,動一下就疼,想來自己下意識不敢亂動,生怕驚醒白振揚,讓他又發神經掀被子。雖說是初春,可這樣掀來掀去也是會著涼的!
“紅玉,你快來給我揉揉,好像是落枕了。”她歪著頭苦著臉道。
“哎喲,怎麼會落枕?”劉嬤嬤聽到趕緊走過來,在她脖子上摸來摸去,不時的詢問。
“這兒,就是這兒。”正好被按到痛的地方,唐枚忙回答一句。
劉嬤嬤就用力按了下去,唐枚痛得一聲尖叫。
“忍著點。”劉嬤嬤沒有放手,順著一直按到了肩背,如此反覆兩、三遍之後,又用拳頭捶了幾遍,才笑著道:“有沒有舒服點?”
唐枚微微動了兩下,果然覺得好多了,驚喜道:“嬤嬤你真厲害,還能治落枕呢!”
“太太以前也經常落枕,老奴就跟跌打師傅學了幾手。”劉嬤嬤說著看一眼唐枚,“少夫人年紀輕輕怎麼也會落枕了?”
唐枚哪兒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只道:“大概昨日來回走了趟累了。”
想著她也是剛剛病好,劉嬤嬤對紅玉道:“去叫宋娘子給少夫人燉幾碗補湯,看這身體虛的。”
紅玉答應一聲,從西邊角門去了小廚房。
綠翠把昨天熏好的衣裙拿過來,“少夫人聞聞看,喜不喜歡?”
那芳露香的香味十分濃烈,令人聯想到火紅的玫瑰花,若是以前的唐枚,那是相當合適的,可如今的唐枚不太喜歡,但考慮到唐芳一番心意,既然熏了還是不要浪費,就把那套衣服換了上去。
劉嬤嬤又給她梳了個墮馬髻,隨後便去東廂房用飯。
看著桌上的燕窩粥、幾碟山珍小菜、兩盤精美點心,唐枚忍不住感慨,除開厭惡自己的丈夫、暴躁的父親、唐家的處境,這生活品質真是讓人無可挑剔。
她咀嚼了兩口野鵝脯肉,又想到了春梅。初來乍到,敵我難分,除了從唐家帶來的幾個人,她不好去信任別人,所以春梅的“病”必須得治。
原來的唐枚莫名其妙丟了性命,她是絕不容許再重蹈覆轍的!
“嬤嬤,畢大夫……咱們是不是能信任?”她冷不丁的問。
劉嬤嬤一愣,忙關切的問:“少夫人有哪裡不舒服?”
“不是,嬤嬤只用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劉嬤嬤想都沒想,直接道:“那是當然,太太以前就說過,要是不習慣這兒常用的大夫,也可以請畢大夫,可少夫人以前就信任那個……”她說著閉了口。
唐枚點點頭,把飯吃完了,起身去李氏那裡請安。
路過圓形拱門的時候,見到斜對面一行三人正走過來,為首的是個年約三十來許,圓臉細眉,一身青灰色衣裝的中年女子,後面跟著一個嬤嬤、一個丫鬟。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白定祥的妾羅姨娘,也就是白家小姐白丹雲的生母。
“少夫人。”羅姨娘端莊大方,沖她欠了欠身又立直了。
無論樣貌裝束還是舉止,感覺跟李氏像姊妹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似友好,唐枚略略頷首,微微笑了笑,兩人也沒什麼話好講,擦身而過。
羅姨娘看她背影遠去,臉色沉了下來,“穿得這樣素雅,倒不像以前了。”
鐘嬤嬤也很是不習慣,“少夫人向來穿得如同一隻孔雀,這會兒卻變成了白鶴,頭上再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閃亮首飾。”
羅姨娘拿袖子厭惡的拂了下,“身上還不是那股子俗豔氣,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了的,她這樣的女人只會讓咱們家倒楣!”
“姨娘說的是。”鐘嬤嬤捏住鼻子,誇張的道:“哎喲,剛才那味道熏死人,真是豬鼻子插蔥,就算再裝,別人又不是瞎子傻子,以前那德行,對誰都蹬鼻子上臉,現在怕自個兒被休了丟人,要改可晚了!”
“還不是確定的事,輪不到你來說。”羅姨娘冷聲道,但語氣裡很是快意。
鐘嬤嬤縮了縮肩膀,“是老奴失言了,不過……”她四下看看,“少爺那麼不喜歡她,怎麼就不快一些想法子呢,老爺跟夫人也是……”
羅姨娘皺了皺眉,這事她也想不明白,可能老爺、夫人需要時間想清楚吧。
“可惜了,那會兒明明聽說病重了,卻又好了。”鐘嬤嬤嘟囔一句,要是少夫人就此病死了可不是乾乾淨淨?非得還要拖累唐家。
羅姨娘的貼身丫鬟巧珍,聽到這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頭垂得更低了。
另一邊,唐枚給李氏請安,閒聊幾句後請示說想去看一下自己的兩家鋪子。唐家的住所、屋裡的擺設、丫鬟婆子的打扮,她已經見識過,那絕對是家底無比豐厚的,身為張氏最疼愛的女兒,她陪嫁來的東西自然不會少。
李氏聽完拿起茶蓋撇了下沫子,有半刻的停頓,最後還是准許了。
唐枚謝過後告退出來,這個決定她根本一句都沒有跟劉嬤嬤她們提過。
劉嬤嬤得知後驚訝道:“少夫人怎麼會想到要去看鋪子的?”又不是月底、年底要算帳的時候。
唐枚只道:“帶春梅一起去,紅玉你留下來。”
另外兩個丫鬟也愣住了,紅玉道:“少夫人,春梅還在不舒服呢。”
“走幾步沒有問題吧?嬤嬤,你快去把春梅帶過來,綠翠你一會兒好好看著春梅。”
幾個人都不明所以,劉嬤嬤聽她吩咐,親自去把春梅找過來。
只見春梅臉色灰敗,抖成了一團,劉嬤嬤看著都有些不忍心,“怎麼病得那麼重,少夫人,真要春梅去嗎?”又責備春梅,“還不給大夫看,你這丫頭腦子糊塗得很!”
“都上車,快走吧。”唐枚言簡意賅。
劉嬤嬤知道春梅不得不去了,只歎口氣。
馬車離開白府,徐徐往前駛去,到一家茶行的時候停了下來。
劉嬤嬤攙扶唐枚下車,丁管事親自迎出來,早先聽到唐枚突然到來的驚訝之色已經消失殆盡,恭敬的上來行禮問候。
唐枚瞧他一眼,瘦臉、細長眼,看著就很精明,她又四處看了看,雖然知道自己有兩家鋪子,卻不想裡面竟然有家茶行,生意好似還很不錯。
“少夫人裡面請。”丁管事往旁邊一讓,他不清楚唐枚是為何而來,心裡滿腹疑惑。
春梅腳步踉蹌,面上已經沒有血色,還是綠翠扶著她進來的。
那是一處不大不小的客堂,應是平常與人商談的時候用的,丁管事剛要進來等候吩咐,唐枚卻叫他出去,裡面的夥計也一個不留,然後叫綠翠在外面聽差,房裡除了她就只剩下劉嬤嬤跟春梅。
“嬤嬤,去請畢大夫來。”
劉嬤嬤以為自己聽錯了,“少夫人?”
“春梅病得不輕,怎麼也要叫畢大夫來看看的。”唐枚盯著春梅,“春梅,畢大夫是母親信賴的大夫,醫術絕對毋庸置疑,肯定能治好你。”
春梅嚇得癱倒在地,“不、不用,奴婢沒什麼病!”
劉嬤嬤雖然對唐枚的舉動感到詫異,可春梅的反應更令她生疑,“你都病得那麼重了,路都走不好,怎麼能不叫大夫來看呢?”
“奴婢沒有事。”春梅伏在地上,渾身發抖。
唐枚道:“嬤嬤,快去請畢大夫吧。”
劉嬤嬤遲疑了一下,看了眼唐枚,後者面色冷靜,像是認真思考過的,可春梅到底是個丫鬟,竟要請太太專門用的畢大夫來看,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但看唐枚的臉色,她偏偏勸不出口,就往門口走去。
春梅頓時驚叫道:“嬤嬤,求您別去!”
這是怎麼回事?劉嬤嬤回頭盯著春梅,“有畢大夫給你看是你的福氣,少夫人如此待你,你還想怎麼樣?”說罷再也不理她,伸手就去推門。
春梅捂著臉哭道:“少夫人,是奴婢錯了,少夫人,求您饒奴婢一命!”
唐枚聞言坐得筆直,那雙黑眸陡然變成了以前的樣子,冷厲逼人。
劉嬤嬤錯愕道:“春梅,你在胡說什麼?”
“少夫人、劉嬤嬤,是奴婢一時糊塗才會、才會……”春梅顫抖著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那日看到少爺醉倒在地,奴婢只是想扶起他……”她聲音不可控制的尖銳起來,“少夫人,奴婢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太太一定知道的,所以才會讓奴婢伺候少夫人!少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6:39
第九章
這身體恐怕早就被貼身的丫環看了無數遍,實在沒有必要再扭扭捏捏,她想通了也就更加自然,舒服的靠在浴桶邊緣,享受著兩個丫頭的伺候。
等到差點要睡著的時候,綠翠把她喚醒了,關切的道,“夫人看著很累。”
其實是她們洗浴的力度拿捏的太好,唐枚覺得渾身都放鬆了,瞌睡擋都擋不住,聽到綠翠這麼說,笑道,“反正是要去休息呢。”
兩個丫環給她穿好中衣,又在梳粧檯前把她頭上的首飾取下來,再理順頭髮,這才告辭退了出去。
房裡就只剩下她跟白振揚。
白振揚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坐在那裡把一盞茶喝掉了。
唐枚立在那裡,她能感覺到白振揚隱藏在心裡的情緒,那是大吵一架的衝動,當時在用晚飯的時候就已經有苗頭了。
可她不想讓這種矛盾激化,因為對她沒有好處。
想了想,她輕聲道,“明兒還要上衙門,夫君……早些休息罷。”這句話中,夫君兩個字是最難啟口的,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突然多了一個丈夫。
丈夫,那本應該是生命中最親近,最瞭解自己心理乃至身體的人,本應該是她自己仔細挑選的人,然而,卻那樣戲劇化的,突兀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聲音輕柔地像羽毛,緩緩掠過他的心臟,白振揚錯愕的看向她,曾幾何時,唐枚會用那樣溫柔的聲音同他說話?
眼前的這個人,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白皙的臉如玉一般潤澤,嘴角含著和善的笑,那雙本是淩厲的眼,此刻卻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平靜寧和,沒有絲毫的戾氣。
白振揚不明白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真是因為岳父的關係?可到底也是相處了快一年的妻子,他不覺得唐枚能忍耐到這種地步。
唐枚見他沒有反應,便也不再繼續出聲,轉身走向了臥床。
那是一張極為華麗的鳳穿牡丹四柱床,名貴的紫檀木所制,床簷和掛落上雕刻了大量的牡丹跟鳳凰圖案,寓意富貴吉祥。大紅雙繡花卉帳幔此刻已經放下來,玉柄金鉤垂落兩旁,偶爾閃出一些光亮。
唐枚坐到床上,脫下鞋子,又慢慢移去了最裡邊,然後把繡著鴛鴦戲水的被子拉到身上蓋好。
見她就這麼不聲不響的上了床,白振揚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他氣衝衝的大步走過來,用力的掀掉了唐枚剛蓋好的被子。
唐枚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白振揚厲聲質問。
唐枚皺了皺眉,上方的那張俊臉因為氣憤顯得有些扭曲,她不急不慢的反問道,“你說我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就是……”白振揚差點脫口而出,不就是怕他們白家不顧兩家結親,在唐家危機臨頭時不伸援手麼!但是他不能說出來,想到父親的嘴臉,母親的叮嚀,只好硬生生忍了下去。
唐枚見他欲言又止,早就猜到是怎麼回事,她伸手又把被子重新拉好,淡淡道,“不管我圖謀什麼,我以後再不喜歡跟你吵鬧了。”
這叫什麼話?白振揚盯著她的眼睛。
唐枚又道,“當然,你若是一天不吵架就不舒服的話,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白振揚嘴角開始抽搐起來。
“金姨娘那裡,你儘管去,我不會跟娘告狀的。”
白振揚感覺自己要瘋了。
唐枚沒有再繼續說,拍拍身邊的位置,“快睡罷,明兒起不來可不要怪我。”說罷翻了個身側了過去。
白振揚好一會兒沒有動。
其實唐枚又哪兒睡得著,只不過是在裝睡罷了,雖然心裡篤定,白振揚肯定不會來占她便宜,但畢竟是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睡一起,她還沒有那麼神經大條可以很快的入睡。
白振揚終於把燭火熄了躺下來。
兩個人好像木頭一樣僵硬,也不知道最後是誰先睡著的。
第二日,唐枚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扭到了,動一下就疼,想來自己潛意識裡不敢亂動,生怕驚醒白振揚,他又發神經把自己被子掀掉。雖說是初春,可這樣掀來掀去也是會著涼的罷!
“紅玉,你快來給我揉揉。”她歪著個頭。
“夫人晚上沒睡好?”
“好像是落枕了。”唐枚苦著臉。
“哎喲,怎麼會落枕?”劉媽媽聽到趕緊走過來,在她脖子上摸來摸去,不時的詢問,“是這兒疼?還是這兒疼?”
“這兒,就是這兒。”正好被按到痛的地方,唐枚忙回答一句。
劉媽媽就用力按了下去,唐枚痛的一聲尖叫。
“忍著點。”劉媽媽沒有放手,順著一直按到了肩背部,如此反覆兩三遍之後,又用拳頭捶了幾遍,才笑著道,“有沒有舒服點?”
唐枚微微動了兩下,果然覺得好多了,驚喜道,“媽媽你真厲害,還能治落枕呢!”
“太太以前也經常落枕,我就跟跌打師傅學了幾手。”劉媽媽說著看一眼唐枚,“夫人年紀輕輕怎麼也會落枕了。”
唐枚哪兒能說真正的原因,只道,“大概昨日來回走了趟累了。”
想著她也是剛剛病好,劉媽媽對紅玉道,“去叫宋娘子給夫人燉幾碗補湯,看這身體虛的。”
紅玉答應一聲,從西邊角門去了小廚房。
綠翠把熏好的衣裙拿過來,“夫人聞聞看,喜不喜歡?”
那香味過於濃烈,令人聯想到火紅的玫瑰花,若是以前的唐枚,那是相當合適的,可如今此身非彼身,唐枚不太喜歡,但考慮到唐芳一番心意,既然熏了還是不要浪費,就把那套衣服換了上去。
劉媽媽又給她梳了個墮馬髻,隨後便去東廂房用飯。
看著桌上的燕窩粥,幾碟山珍小菜,兩盤精美點心,唐枚忍不住感慨,除開厭惡自己的丈夫,暴躁的父親,唐家的處境,這生活品質真是讓人無可挑剔。
唐枚咀嚼了兩口野鵝脯肉,又想到了春梅,這丫頭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她直覺一定是跟自己有關。
初來乍到,敵我難分,除了從唐家帶來的幾個人,她不好去信任別人,所以,春梅的“病”必須得治。
原來的唐枚莫名其妙丟了性命,這事她是絕不容許再重蹈覆轍的!
“媽媽,畢大夫,咱們是不是一定能信任得過?”
她冷不丁的問,劉媽媽一愣,忙關切的問,“夫人是有哪裡不舒服?”
“不是,媽媽只用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劉媽媽想都沒想,直接道,“那是當然,太太以前就說過,要是不習慣這兒常用的大夫,也可以請畢大夫,可夫人以前就信任那個……”她說著閉了口,夫人為那件事已經反悔過了,也不必多說。
唐枚點點頭,把飯吃完了,起身去李氏那裡請安。
路過圓形拱門的時候,見到斜對面一行三人正走過來,為首的是個年約三十來許,圓臉細眉,一身青灰色素裝的中年女子,後面跟著一個媽媽,一個丫環。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白定祥的大姨娘,陳氏,也就是白家小姐,白丹雲的生母。
“少夫人。”陳姨娘端莊大方,沖她欠了欠身又立直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6:51
第十章
無論樣貌裝束,還是舉止,感覺跟李氏像兩姐妹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似友好,唐枚略略頷首,微微笑了笑。
兩人也沒什麼話好講,擦身而過。
陳姨娘看她背影遠去,臉色沉了下來。
“這樣素雅,倒不像以前了。”鐘媽媽很是不習慣,少夫人向來穿的如同一隻孔雀,這會兒卻變成了白鵝,頭上再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閃亮首飾。
陳姨娘拿袖子厭惡的拂了下,“身上還不是那股子俗豔氣,骨子裡的東西改不了的,她這樣的女人只會讓咱們家倒楣!”
“姨娘說的是。”鐘媽媽捏住鼻子,誇張得道,“哎喲,剛才那味道熏死人,真是豬鼻子插蔥,就算再裝,別人又不是瞎子傻子,以前那德性,對誰都蹬鼻子上臉,現在怕自個兒被休了丟人,要改可晚了!”
“還不是提上門面的事,輪不到你來說。”陳姨娘冷聲道,但語氣裡很是快意。
鐘媽媽縮了縮肩,“是,是,老奴失言了,不過,”她四下看看,“少爺那麼不喜歡她,怎麼就不快一些想法子呢,老爺跟夫人也是……”
陳姨娘皺了皺眉,這事她也想不明白,可能老爺夫人需要時間理清罷。
“可惜了,那會兒明明聽說病重了,卻又好了。”鐘媽媽嘟囔一句,要是少夫人就此病死了可不是乾乾淨淨?非得還要拖累唐家。
陳姨娘的貼身丫環巧珍,聽到這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頭垂得更低了。
唐枚給李氏請安,閒聊幾句後請示了一件事。
她說要去看一下自己的兩家鋪子。
唐家的住所,屋裡的擺設,丫環婆子的打扮,她已經見識過,那絕對是家底無比豐厚的,身為張氏最疼愛的女兒,她陪嫁來的東西自然不會少。
李氏聽完拿起茶蓋撇了下沫子,有半刻的停頓,最後還是准許了,“既然是要看鋪子,早去早回罷。”
唐枚謝過後告退出來。
這個決定她根本一句都沒有跟劉媽媽她們提過,劉媽媽驚訝道,“夫人怎麼會想到要去看鋪子的?”又不是月底,年底算清明細的時候。
唐枚沒有回答,只道,“帶春梅一起去,紅玉你留下來。”
另外兩個丫環也愣住了,紅玉道,“夫人,春梅還在不舒服呢。”
“走幾步沒有問題罷?媽媽,你快去把春梅帶過來。”她說著上了馬車,“綠翠你一會兒好好看著春梅。”
幾個人都不明所以,劉媽媽聽她吩咐,親自去把春梅找過來。
春梅臉色灰敗,抖成了一團。
劉媽媽看著都有些不忍心,“怎麼病得那麼重,夫人,真要春梅去麼?”又責備春梅,“又不給大夫看,你這丫頭腦子糊塗的很!”
“都上車,快走罷。”唐枚言簡意賅。
劉媽媽知道春梅不得不去了,只好歎口氣。
馬車離開白府,徐徐往前駛去。
到一家茶行的時候停了下來。
劉媽媽攙扶唐枚下車,早有夥計請了車夫去專門的屋子喝茶。
丁管事親自迎出來,聽到唐枚突然到來的驚訝之色已經消失殆盡,恭敬的上來行禮問候。
唐枚瞧他一眼,瘦削臉,細長的眼睛,看著就很精明,她又四處看了看,雖然知道自己有兩家鋪子,卻不想裡面竟然有家茶行,生意好似還很不錯。
“少夫人裡面請。”丁管事往旁邊一讓,他不清楚唐枚是為何而來,心裡滿腹疑惑。
春梅腳步踉蹌,面上已經沒有人色,還是綠翠扶著她進來的。
那是一處不大不小的客堂,應是平常與人商談的時候用的,丁管事剛要進來等候吩咐,唐枚卻叫他出去,裡面的夥計也一個不留,然後叫綠翠在外面聽差。
房裡除了她就只剩下劉媽媽跟春梅了。
“媽媽,去請畢大夫來。”
劉媽媽以為自己聽錯了,“夫人?”
“春梅病的不輕,怎麼也要叫畢大夫來看看的。”唐枚盯著春梅,“春梅,畢大夫是母親信賴的大夫,醫術絕對毋庸置疑,肯定能治好你。”
春梅嚇得癱倒在地,“不,不,不用,奴婢沒什麼病。”
劉媽媽雖然對唐枚的舉動感到詫異,可春梅的反應更令她生疑,“你都病得那麼重了,路都走不好,怎麼能不叫大夫來看呢?”
“奴婢沒有事。”春梅伏在地上,渾身發抖。
唐枚道,“媽媽,快去請畢大夫罷。”
劉媽媽遲疑了一下,看了眼唐枚,後者面色冷靜,像是認真思考過的,可春梅到底是個丫環,竟要請太太專門用的畢大夫來看,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但看唐枚的臉色,她偏偏勸不出口,就往門口走去。
春梅驚叫道,“媽媽,求您別去!”
這是怎麼回事?劉媽媽回頭盯著春梅,“有畢大夫給你看,是你的福氣,夫人如此待你,你還想怎麼樣?”說罷再也不理她,伸手就去推門。
春梅捂著臉哭道,“少夫人,是奴婢錯了,少夫人,求您饒奴婢一命!”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居然求她饒命?春梅到底犯下了什麼彌天大錯?唐枚坐得筆直,那雙黑眸陡然變成了以前的樣子,冷厲逼人。
劉媽媽錯愕道,“春梅,你在胡說什麼?”
“少夫人,媽媽,是奴婢一時糊塗才會,才會……”春梅顫抖著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那日看到少爺醉倒在地,奴婢只是想扶起他……”她聲音不可控制的尖銳起來,“少夫人,奴婢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太太一定知道的,所以才會讓奴婢伺候少夫人!少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劉媽媽臉色難看至極,怒道,“你是說……”她簡直不敢側頭看一眼唐枚,金姨娘那是因為她是白振揚以前的通房丫頭,早就生米煮成熟飯,又是夫人做主抬的,少夫人自然不能怎麼樣。
可別的人就不一樣了,以前白振揚身邊一個丫環想接近他,結果被唐枚發覺,直接拿滾燙的水澆在她胸口,這還是根本就沒有得逞的。
如今,自己身邊的人竟然……
劉媽媽都不敢想像唐枚會暴怒成什麼樣子,難怪春梅會嚇的像得了重病。
“少爺得了你的人了?”唐枚把劉媽媽沒有敢說的話直接問了出來,語氣裡沒有絲毫的感情。
春梅一個激靈,趴伏在地上,叩頭不止,“少夫人饒命,奴婢,奴婢對天發誓,當日奴婢絕對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
劉媽媽怒斥,“哎,你啊!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你怎麼對得起太太跟少夫人?”
春梅只是搖頭落淚。
“那你為何不敢看大夫?”唐枚問,“這事既然誰都不知,你怕什麼?”
春梅又是一陣發抖,少夫人聽到這事居然還能如此冷靜,這比以前還要令人恐懼,她嚇得話都不敢說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奴婢,奴婢,沒……小日子……”
劉媽媽倒退一步,臉色已經發青,差點想揮出巴掌,但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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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7:22
第十一章
這四個丫環,包括她自己,都是太太認真考察過才選了來伺候少夫人的,春梅的為人其實她也很清楚,確實不是那種骯髒的人。劉媽媽又急又怒,忽然一下子跪下來,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都是老奴的錯,老奴自以為自己能耐,結果卻在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是老奴沒有做好!沒有管教好她們!老奴對不起太太,對不起夫人!”
唐枚忙站起來扶起劉媽媽,溫和道,“媽媽不要自責,這事還沒有完。”
劉媽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唐枚走到春梅面前,一字一頓道,“春梅,你那會兒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會病重的是不是?”
春梅沒有立刻回答,這短暫的空隙,唐枚已不再給她喘息的機會,“你本以為我肯定會病死的,是不是?”
“所以你看到我醒了,那麼恐懼,因為你以為我醒不過來了,是不是?”
這幾句話好似驚雷一般劈頭落下,春梅全身的血液仿若一下子被抽幹,脫口道,“你,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唐枚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死去的唐枚自然不會知道,可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周圍人的反應,其他四個人臉上全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唯有春梅在發抖,在絕望。
是的,絕望!
唐枚到現在才讀懂春梅那時候的眼神,因為她知道醒過來的唐枚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而她那樣驚慌,是本來以為唐枚活不下來,結果卻不是這樣。
可是,不過是風寒罷了,就算加重又怎麼會丟了性命?至少劉媽媽還有另外三個丫環從沒有想過唐枚會醒不過來。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春梅要麼知道兇手是誰,要麼就是謀害她的兇手。
劉媽媽成了木頭一樣,感覺四肢都要僵硬了,仿若不認識眼前的唐枚跟春梅,一個如出鞘的刀一般,句句見血,一個卻成了謀殺主子的叛徒!
“是,是有人威脅奴婢這麼做的!”春梅見了鬼似的,驚嚇道,“夫,夫人,奴婢不想害你的啊!是有人叫我下藥……如果不照做,就把這事告知夫人……”
“是誰威脅你?”唐枚厲聲道。
“奴婢不知,只有一封信跟一顆藥。”春梅忙不迭的從懷裡掏出來一張有些泛黃的宣紙。
劉媽媽這時才反應過來,一把搶了,順手一個耳光刮在春梅的臉上,“你這黑心的賤人!勾引少爺不說,竟然還敢謀害夫人!我真是瞎了眼睛了,竟然認不清你這樣齷齪的人!”
“奴婢是被迫的,媽媽,奴婢怕,夫人,夫人……”她根本就沒有膽子敢去勾引少爺,那天明明是少爺強迫她,偏還叫人發現了,她怎麼敢讓夫人知道?夫人一定會要了她的命,甚至連她的父母也不會放過,她猶豫再三才會去下藥,豈會是故意的?
春梅一肚子的委屈,有苦說不出。
“你給我閉嘴!你做下這樣的事,死一萬次也不夠!”劉媽媽怒吼一聲,把信遞給唐枚。
這是一張很尋常的宣紙,沒有任何獨特的地方,至於上面的字,更是彎彎扭扭,應是故意寫成這樣好叫人認不出字跡。
到底是誰呢?
唐枚此刻得了真相,饒是知道有人想毒害她,但心裡卻安定下來,因為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迷惑了。
“夫人……”劉媽媽打量著唐枚,見她面沉如水,心裡不由突突打鼓,夫人竟然沒有發脾氣,到底在想什麼?
唐枚把那張宣紙收入袖子,“你是哪日跟了少爺的?藥丸又是什麼樣子,信是如何到你手裡的?”
“是,是大年前兩日。”春梅難以啟齒,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藥丸有這麼大,白色的,奴婢有一日去大廚房取地菜,那信跟藥丸就拿紅磚壓在落月亭旁邊的石桌上。”
院子裡小廚房的供應若是不夠,或者主子突然要吃什麼新鮮的,都可以去大廚房取,春梅就是負責這件事的。
“對咱們的人很瞭解,到底是哪個狠毒心腸的要害夫人的命?”劉媽媽急得火燒火燎,“哎喲,這廚房以後的東西哪兒敢吃啊!不行,不行,這事得稟告大夫人去!怎麼也要把那人給揪出來!”
未必就不是李氏身邊的人,唐枚想起回娘家時唐士寧說的話,可見白家是很不待見她這個媳婦的,若不是唐士寧有什麼後招,或許早就把她休了也不一定。
“這藥你是怎麼下的?”白府平常用的筷子外面都包了層銀,聽說是可以驗毒的。
“正好夫人得了風寒,放在藥湯裡……”
唐枚沉默了會兒,“媽媽,你一會兒把春梅送回家,這事交由母親處理。下毒的事就別說了,省得母親擔心。”
劉媽媽詫異的看著她,少夫人居然都不親手處置,甚至連打罵一下春梅都沒有。
看到劉媽媽關心的神色,唐枚道,“事已至此,我生氣也沒什麼用,何必浪費力氣呢?媽媽這就走罷。”
這話本應該由她說來安慰少夫人,結果她自己卻那麼想了,劉媽媽暗自驚訝,若說以前的唐枚叫人難以控制,現在的她卻叫人完全猜不透心思,不過卻讓人感覺到安定。
綠翠在外面也聽到了一些聲音,心裡的震驚自是難以言喻的,但是她向來理智自持,等她們三人出來的時候,早已恢復了冷靜。
劉媽媽帶著春梅去了唐府,唐枚在茶行轉了一圈,叫丁管事包了些新進買來的茶葉給她,隨後就跟綠翠回去了。
春梅是她帶來的人,如何處置,是去是留,李氏管不著,唐枚回來後便也沒有提,一個小丫環,除非李氏是知道真相的,不然豈會在意這些事?倒是紅玉發現劉媽媽跟春梅沒有一起回來,私底下就問綠翠。
“春梅身體不舒服,劉媽媽送她去太太那裡了。”少夫人只帶了她跟劉媽媽去,自然是不想這件事被人知道,所以哪怕是紅玉,綠翠也不敢露出口風。
紅玉奇怪道,“不舒服怎麼不回來看大夫呢?”
“好似病得不輕,可能都不能繼續伺候夫人了。”綠翠留了話頭,不然春梅就此不回來,紅玉又得起疑心。
紅玉便有些擔心,不過既是病得重了,當然得好好休養才行。
到了午時,又要小廚房準備飯菜,綠翠便來請示唐枚。
其實這件事從另外一方面來看,說明她身邊的人都是極為忠心的,且不管是不是害怕她,至少沒有人敢輕易背叛,所以外人下個毒,得尋到底下丫環婆子這麼大的弱點。要不是春梅害怕丟了命,甚至拖累父母,肯定是不願意做這件事的。
“還是照以前那樣。”唐枚吩咐。
綠翠便去了。
等到用飯的時候,碗碟裡赫然多了一柄銀湯勺。
劉媽媽是下午的時候才回的,跟唐枚在里間輕聲說話。
“母親怎麼說?”
劉媽媽雖然不想隱瞞中毒的事,可太太的身體不大好,這件事那麼嚴重,她真的不忍心讓太太擔憂,所以最後還是沒有說。但就春梅,太太都已經氣得不行了,明明是親手挑選的人,最後還是出了紕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7:33
第十二章
“太太後來說,春梅到底懷了孩子,反正少爺已經有一個姨娘……”劉媽媽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是太太的意思,多一個姨娘也不算什麼,而且春梅到底是唐家的人,也知道認錯了,這孩子生下來將來放在唐枚面下養,未必不是一個籌碼。
唐枚擰起了眉,沒想到張氏會要她這麼隱忍!
身邊的丫環背叛了自己,本來就是一件恥辱的事,如何還能容她生下孩子?更何況,白振揚那樣的渣男,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同他做夫妻的。
“太太是不知道春梅下毒的事,不然應該不會讓少夫人容她的,不過,太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劉媽媽勸解,“總不能叫金姨娘搶了先罷?”
唐枚不說話。
“少夫人若是覺得可行,我就去回太太,把春梅領回來。”劉媽媽眼裡露出凶光,“少爺做下這種事,更是愧對少夫人了。”他們白家欠了唐家這個人情,看少爺如何還趾高氣揚的。
也許是個好辦法,可唐枚無法接受,她慢慢搖了搖頭,“媽媽,我真要忍受這樣的夫君嗎?”
語氣裡有些許悲涼,劉媽媽一怔,也難過起來。
可怎麼辦呢?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不想再見到春梅了,若是母親執意如此,我哪怕被休了也不會答應。”她抬起下頜,堅定的說道。
劉媽媽長歎了口氣,其實太太也是試探的意思,自己的女兒豈會不瞭解?只少夫人的脾氣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不然春梅哪裡還有命在!不過聽少夫人的口氣,這孩子是鐵定不能留了。
“這事慢慢查,媽媽不用著急,已經被識破了,別人也不會再輕易動手。”
如今也不能稟告大夫人,不然春梅的事情瞞不住,劉媽媽只得無奈的答應,她想了想道,“宋娘子肯定是可靠的,夫人不用換了廚子。”
“這些媽媽做主。”唐枚點點頭,統共就二十來號人,負責吃食的更少,其實自家院子很容易查清楚,只要防備好外邊的就行。
兩人正說著話,綠翠扣了下門,在外面道,“小姐來看少夫人了。”
劉媽媽站起來去開門,只見白丹雲滿面笑容地走進來,身後一個丫環手裡提著兩盒蘇橋東街巷鄭家做的桃酥餅。
“大嫂,聽說你病好了,我專門拐了兩條街去買了你最愛吃的桃酥餅,看我待你好不好?”她語氣極為親昵,甚至走過來緊挨著唐枚,仔仔細細瞧她的臉,“臉色是好多了,哎,要不是馨瑜邀請我去,我也想多陪陪大嫂的。”
唐枚適應不過來,她沒想到居然跟小姑子那麼要好。
“大哥又惹了你不成?怎麼瞧著都跟我生分了?”白丹雲感覺到唐枚的僵硬,打趣道,“你們兩個成天的耍花槍也不累,我早說過了,大哥就這樣子,你別往心裡頭去就行。”
白丹雲跟大姨娘很像,也是圓臉,但眉毛沒有描得細細的,反而很自然,眼睛又大,活潑明朗,觀之可親。
這兄妹倆對她的態度真是天差地別,唐枚微微笑道,“你說的有道理,事事計較,只能自己難過,我也想開了。”
白丹雲驚訝的揚了下眉,“那真的太好了,我總算不用再當和事老。”
唐枚叫紅玉看茶,問道,“在張家都幹什麼了?聽娘的口氣,你是樂不思蜀呢。”
白丹雲笑了,“馨瑜跟咱們一起長大的,要不是……”她頓了頓,“要不是年紀大了,要顧忌男女之別,我恨不得天天跟她一處說話呢。哦,大嫂你還沒見過馨瑜,她去年去了外祖母家,才回來的,改天我請了來府裡,大嫂就知道她多討人喜歡了。”
唐枚聽著點點頭。
“我先不妨礙大嫂休息了。”白丹雲嘟起嘴,“本來說好大哥來接我的,結果到時間了還不來,害我等他了好一會兒!大哥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說跟馨瑜也是青梅竹馬,見一面又如何?卻要避忌這些!大嫂你說他迂不迂腐?”
唐枚差點笑出聲,能強迫要別人的身子,還能迂腐得到哪裡去?白振揚真是衣冠禽獸,果然從外表是不能辨別一個人的品質的。
他裝模作樣沒有去接白丹雲,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見唐枚沒什麼反應,白丹雲告辭一聲走了。
“小姐就是沒心沒肺的。”紅玉笑道,“不過倒記得夫人的愛好,每回都要帶鄭家做的桃酥餅過來。”
見紅玉把餅盒拆了,綠翠趕緊拿了一副包銀筷子過來。
劉媽媽也是如臨大敵,搶先夾了一塊,“我給夫人嘗嘗好不好吃。”
紅玉奇怪的看過去,劉媽媽什麼時候喜歡吃這些甜食了?
唐枚則摸著額頭,哭笑不得,下毒豈是等閒事?只要一步沒有設計好,就會把禍事引到自己的身上,所以這是需要恰當的時機,縝密的計畫的,她相信最近一段時間,背後之人在沒有查到事情敗露的原因之前,絕對不會出手。
再說,銀筷子這種東西也只能確認一部分的毒,她總不至於不吃東西把自己活活餓死吧?
有道是盡人事聽天命,當真有智商高絕的對手,她願賭服輸。
唐枚夾了一塊桃酥餅放進嘴裡。
味道很不錯,有股濃濃的杏仁味,她一連吃了三塊。
從茶行一共拿了八包茶回來,因前世的父親喜歡,唐枚對茶葉也略有涉獵。
雪白的茶盞中盛著金黃色的茶水,極為賞心悅目,喝一口,味道憨厚甘甜,回味無窮,果真是上好的鐵觀音。
只到底有多好,以她的功力尚不能清晰的分辨。
“丁管事是二太太推薦來的,聽說在雲州的時候就在一家很大的茶行做事,看來確實有幾分功夫。”劉媽媽笑道,“生意做得有聲有色,下回夫人怎麼也得去謝謝二太太呢。”
所謂的二太太是唐枚的二嬸,唐士寧有兩個弟弟,所以還有個小嬸。
自唐家老太太去世後,家裡就分家了,唐士甯作為嫡長子,占了原先的大宅子不說,家產也是繼承了很大一部分,其他兩個兒子,則各得剩下來的一半。
如今老三唐士泉在金水縣當知縣,一家都在那裡,老二唐士昌向來學問不好,到了三十二歲才考上秀才,今年還在奮鬥中,幸好他兒子唐旭給他扳回臉面,三年前中了舉,只不過會試又落榜,只能等明年二月再行試過。
張氏什麼人都親自挑選,結果茶行卻用了二嬸推薦的人,看來兩人關係應該不錯。唐枚點點頭,“下次有機會去拜見下二叔二嬸。”
劉媽媽笑道,“夫人你忘了?下個月二太太要給堂小姐辦及笄禮呢,早就說好的事。”
是說她的堂妹唐英麼?
唐枚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還真忘了,看看送什麼禮物好。”
她走到梳粧檯前,拉開下面兩個小櫥,把所有的飾品都拿出來,大多都是耀眼華麗,價值不菲的,但也偶有幾樣簡單清爽的,像這支雲紋金簪就很好,只鑲了顆橢圓形的青綠色瑪瑙石,戴上去大方又得體。
不過,送別人的禮物,是不是簇新的比較好?她沉吟道,“要不要去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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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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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7:47
第十三章
劉媽媽聽得肉痛,雖然唐家有數不清的錢財,可有句話叫“坐吃山空”,少夫人平常只要心情不好,就喜歡大量購置東西,這京城的珠寶鋪,成衣鋪,胭脂香粉鋪的管事夥計,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這簪子夫人一次都沒有戴過,絕對是嶄新的。”綠翠也忙保證,她專門負責掌管夫人手裡的錢財,雖然屢屢勸不聽,可她仍要盡力給夫人節省不必要的開支。
怎麼聽著她好似很窮?
唐枚看著一桌子的首飾,光這些賣出去也得有個千把兩銀子罷?她不禁起了疑心,正色道,“堂妹及笄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買個新的又怎麼了?我難道連這點錢都出不起?綠翠,把我的家當都拿過來。”
她其實早就想瞭解自己的經濟狀況,現在正好就有了機會,便借題發揮。
綠翠轉身去了里間,從紅木大箱裡取出一個黑檀描金彩繪的木盒子,外面掛著把小巧玲瓏的橫開青銅鎖。
鑰匙也是由綠翠收著的。
木盒一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家鋪子的房契,唐枚拿起來,看到下面還有,翻開一看,是京城幾十裡外慶陽縣,兩百畝水田的地契。
尋常人家在她印象裡,好似也最多有個十來畝地,兩百畝田應是相當於一個小地主了罷?按照正常的收支來算,一年可能會有兩三百兩銀子的進賬。
倒是不知道都種了什麼,唐枚來了興趣,她以前哪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偶爾坐車路過那些田野,也是轉瞬即過的。
她又往下翻,看到一個五彩斑斕的錦袋,沉甸甸的,打開來一看,有十個大銀錠和一些碎銀。
再下面還有幾張銀票,統共加起來也就五百兩銀子左右,這比她想像中要來得少。
看她偏頭思索,劉媽媽湊過來道,“夫人看到了罷,這日子是要計算著過的,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揮霍了。”
“是啊,夫人,那些借出去的要明年才能拿到利錢,除開秋收田裡得的錢,這些得撐到年底呢。”
借出去的錢?借給誰了?唐枚絞盡腦汁,卻愣是沒有回憶出什麼,她索性直接問道,“怎麼非得要明年拿?年中不行麼?”
劉媽媽略帶責備的語氣,“我早說過了,大姑奶奶那鋪子不可靠,結果夫人非要幫忙,三千兩就這樣借進去……”她對這件事一直不滿,如今的唐枚比以前好說話,自是滔滔不絕,“大姑奶奶也是,當年陪嫁跟夫人一樣,也是兩家鋪子,結果不知怎的全賠了!如今又學人家開綢緞鋪,太太也不大贊成的。”
可唐枚跟這個姐姐感情好,她過來一開口,唐枚立刻就拿了錢出來,劉媽媽當時勸解,被她說成是挑撥她們姐妹倆的感情。
“當時就說好明年拿利錢的,現在要年中拿,夫人得去跟大姑奶奶商量。”劉媽媽繼續道,“其實也好,那家鋪子若是生意不錯,取這些錢算什麼?夫人倒可以問了試試。”
唐枚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自己的錢借了給唐惠開鋪子。
三千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也不知道每年給她多少利錢?
聽劉媽媽的意思,唐惠對管理生意不擅長,不然豈會把兩家鋪子都賠掉了?如今又開一家,自己的錢別收不回來罷?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唐枚,很多事情會想得很理性,而不是單從姐妹情的角度去考慮。
綠翠從盒子裡拿起一個四四方方的黑絨袋,從裡面抽出一紙借據來,“夫人,照上面寫的,若是半年的話,是有七十五兩銀子。”
唐枚一看,確實是正規的借據,按了印章的,利息是一分五厘,也就是說,她每年有一百五十兩銀子的利錢。
應該是比存在錢莊高一些,唐枚捏捏眉心,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既然都借出去了,總不好拿回來。
她讓綠翠把東西收收好,放回大箱子,取了針線,跟劉媽媽學起納鞋底來。
紅玉在旁邊瞧了,比劃了一下大小,覺得這鞋底好似小了點,就提醒道,“夫人,要不要重新剪裁一下?”一邊說一邊瞄向床前踏板上的那雙皂底黑靴。
那是白振揚的靴子。
唐枚抽起了嘴角,這丫頭莫不是認為她要給白振揚做鞋子罷?
這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
白振揚回來的時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他已經在外頭吃過了。
劉媽媽因為春梅的事情,對白振揚的看法更是一落千丈,這次也沒有叫唐枚等他用飯,先行就把飯菜端了上來,所以唐枚這時候也已經吃好了,給老爺夫人請安後,正歪在美人榻上看書。
見到他進了屋,她也沒有起來迎接。
白振揚叫兩個貼身丫環準備水,換了身乾淨的便服。
他站在書案前,長身玉立,俊美無雙,這樣的外表叫人看一眼都難以忘記,只可惜人品那麼齷齪!唐枚支起身,春梅的事雖然解決了,但白振揚做了那樣的事情,她斷不會叫他好過,且也要從中得到一些想要的線索出來。
“你們都先出去。”
聽到吩咐,幾個丫環立刻放下手頭的事,走到外面把門帶上了。
白振揚擰起了眉,莫非一天都挨不住,就要跟他吵鬧了不成?但一想又不對,她哪兒會管什麼面子,哪次不是直接就張口動手的?
“春梅身體不舒服,還不想看大夫……”她想試探白振揚的反應。
春梅?
那個名字像一根針似的突地刺進他的心臟。
想起那個夜晚,白振揚臉頰邊的肌肉一陣亂跳,可嘴角卻慢慢,慢慢地翹起來,表情極其詭異,看起來既痛苦又後悔,既快意又殘忍。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唐枚心裡忍不住發寒,他怎麼看起來像個瘋子!
“怎麼?想讓她做我的側室麼?”他慢慢開了口,聲音雖然暗啞,卻又帶著隱隱的興奮。
居然供認不諱,毫不躲避!唐枚不由愣住,她本以為白振揚是因為精蟲上腦才會做出這種強暴的行為,事後定然不會認帳,可是,竟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甚至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像是要跟她認真的商量一般。
唐枚發覺自己猜錯了一些事,她今日提起春梅,看樣子反而是白振揚喜聞樂見的,這兩天來,他第一次這樣有耐心。
他難道是真的喜歡春梅不成?
不,並不像。
唐枚笑了,“夫君你在說什麼呢,我只是知會你一聲,可能要找新的丫環來。”
忽然就轉變了態度,白振揚確信她是知道真相的,不然豈會跟他提一個丫環的事情?可竟然能如此冷靜,實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這種意外讓他分外的痛苦起來,明明這時候痛苦的該是她!
身邊的丫環背叛自己,她那樣驕傲自大的人,應該早就暴怒的好像一個瘋子了!假若他再願意把春梅納為妾室,她恐怕會把春梅直接殺了!
白振揚盯著眼前的唐枚,一雙眸子像是要迸裂開來,十分的怕人。
唐枚撇過頭去,不再理他,拿起手邊的書來看。
白振揚感覺自己要被怒火燒的灰飛煙滅,可看著唐枚卻發洩不出來,罵她麼?還是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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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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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8:00
第十四章
沒有任何合適的理由,他大步走出門,狠狠地把門甩了上去。
巨大的聲響在院子裡回蕩,綠翠悄悄推開門往裡看了一眼,少夫人安安靜靜的仍在看書,絲毫不見有什麼動怒的跡象。
“剛才吵架了麼?”紅玉問,“好像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好像是少爺生氣了。”綠翠想到今日聽到的事情,心裡又是一寒,沒想到少爺會是這樣的人,雖然平日裡對少夫人冷淡了些,可為人處世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怎麼會對春梅……她搖了搖頭,春梅怕是回不來了,幸好少夫人送去給太太處置,一條命總還能留下來。
白振揚沖到書房裡,把書案上的茶盞碗碟一通亂砸。
青燕跟雪雁兩個急忙忙跑進來。
青燕打掃地面,雪雁則歎息一聲說道,“少爺心情不好也不要拿這些東西出氣呀,都是少爺自己喜歡的,到時候又要心疼。”
白振揚很少砸東西,除非是氣得狠了。
“你們看到春梅沒有?”他冷聲問。
雪雁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起春梅來,“今兒被少夫人帶去外頭,聽說身體不舒服,送回唐家去了。”
動作那麼快,簡直是雷厲風行,白振揚只以為唐枚發現了定會鬧得天翻地覆,就像對待金枝一樣。
想到金枝,白振揚心裡忍不住的發痛。
她不過是暗暗喜歡著自己,從來也沒有想要什麼名分,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可是唐枚竟然當著他的面,把滾燙的水澆在金枝的胸口。她當時疼得滿地打滾,那淒慘的哀嚎,到現在都仿佛回蕩在他的耳邊。
那是第一次,他想對唐枚動手,想立刻休了她,可是父親母親怎麼也不允許,他們找了個大夫給金枝療傷,第二日就把她送去了別的地方。
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路口,春梅偏在那個時候出現……
白振揚閉起眼睛,全身發涼。
“少爺,你怎麼了?”雪雁關切的問,“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他搖搖頭,慢慢走出了書房。
看著他的背影,兩個丫環心裡都很不好受,少爺以前是多麼明朗的一個人,可是自從娶了少夫人之後就變了。
青燕左右看一眼,輕聲湊過來道,“少爺過些時間說不定就有好日子過了。”
“這是什麼話?”
“我也是聽別的下人說的,少夫人家裡好像出了些事,唐老爺的官位聽說保不住。”她聲音越發低了,“要是真這樣了,少夫人憑什麼還能這麼對咱們少爺?”
雪雁皺起眉道,“這話你跟我說說就罷了,要是被少夫人聽見,仔細你的皮!”
“我當然不敢給她聽見了。”青燕縮了縮肩,“只說與你聽。”
“別聽她們亂嚼舌根,這事哪兒說得准。”雪雁比青燕大了兩歲,成熟許多,又是個做事謹慎的,“就算這是真的,咱們也當沒聽到,斷不能給少爺添麻煩。”
青燕點點頭。
不到一個時辰,劉媽媽滿臉震驚的跑進來說了一個事情。
白振揚剛才居然跑去老爺夫人房裡發酒瘋,後來被老爺狠狠罵了一通,要不是夫人攔著,只怕要拿棍子抽了。
“那他現在人呢?”唐枚也很驚訝,白振揚看起來很孝順,今天這麼反常,難道是因為春梅的事情?
“不知道去哪裡了,夫人正命人去尋呢!”劉媽媽搖著頭道,“少爺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少夫人剛嫁過來的時候,明明是一個才貌雙全的翩翩少年郎,當時好些人家都羡慕太太有這樣一個女婿。
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啊!
唐枚想起白振揚那可怕的神情,感覺春梅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少夫人,夫人要見你呢。”紅玉這時候進來稟告。
唐枚忙站起來,跟劉媽媽去了李氏那裡。
李氏氣得頭都疼了,剛才白振揚一身酒氣的跑進來,說要納妾,那妾竟然還是兒媳婦的陪嫁丫環春梅。這麼荒唐的事,他居然敢說出來,尤其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難怪老爺要氣得打他了!
兒媳婦什麼性子?要被她知道,還不鬧得雞飛狗跳?再傳到唐家,那邊指不定就會想歪了,生出什麼事情來。
“這時當還沒睡罷?”李氏關切的看著唐枚,“你身體才好,怎麼也不穿厚一些的衣服?周媽媽,快把我那件鶴毛披風拿來。”
這件鶴毛披風是李氏早上披著的,看著做工極為細緻,這會兒居然拿來給她穿?唐枚受寵若驚,“這怎麼使得,娘,我一點都不冷。”
“冷到了就來不及了。”李氏笑著道,“跟我客氣什麼,病著了振揚又得心疼,他這孩子向來什麼事都藏心裡,對你還是在意的。”
唐枚徹底領教到什麼叫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微微一笑,實在是接不上話。
“振揚今兒喝多了酒,他向來沒什麼酒量,醉了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你聽到了千萬別當回事。”李氏假裝輕鬆道,“剛才還跑來這裡發了通酒瘋,被老爺罵了一頓,現在人又跑不見了,我還得派人去尋。”
唐枚驚訝道,“之前看他還好好的。”
“不管了,准是去找王二公子,你也不要擔心。”李氏說回正題,“剛才跟周媽媽說要給下人添置衣服的事,才知道你院子裡……好像叫春梅的,聽說身體不大舒服,送回親家夫人那裡了?”
“其實也不是確定的事。”既然把她找了來,肯定早就查問清楚了,唐枚回道,“要是身體實在好不了,母親會另外派一個丫環過來,所以兒媳並沒有立即跟娘說。”
“不是什麼大事,我也只是隨口問問。”看她神色平靜,那麼兒子肯定沒有跟她提納妾的事,那還來得及阻止,李氏心裡安定了些,可是她實在不明白白振揚怎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竟然還說不給他納妾就要休了唐枚!
看來真的要找機會跟兒子說說清楚了,李氏下了決定,也不能再管老爺的面子不面子,兒子再這麼下去,遲早得發瘋!
白振揚這天晚上沒有回來,唐枚也沒有睡好,老是想到白振揚的臉上當時古怪又詭異的神情。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結果早上起來,眼睛下面就浮起了一圈青灰色。
劉媽媽心疼的噓寒問暖,大早上的叫她喝下一大碗補湯。
短短時間,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少夫人先是突然病了,又知道娘家如今的境況,接著又獲知自己的丈夫曾經做下的齷齪事,她年紀輕輕,從小無憂無慮的,一下子要負擔這些,休息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剛才夫人派飛綠來,說少爺已經去了衙門,少夫人不用擔心。”劉媽媽雖然不喜白振揚,可站在她的角度,除了讓唐枚想開一點,又能怎麼樣呢?就算是太太,也一樣只能這樣安撫,她低聲道,“少爺至少沒有在外面拈花惹草,惹禍事回來,太太也說了,少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若少夫人讓一步,少爺總會知道你的好。”
到這種地步,她們仍在勸她忍。
唐枚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在這個年代,女人是多麼卑微!卑微的好像一隻螞蟻,任憑對方踐踏!
她不置可否,沒有就劉媽媽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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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48:29
第十五章
劉媽媽無奈的歎了口氣。
傍晚時分,白振揚剛入大門,就被候著的小廝帶去了李氏那裡。
白振揚昨天藉著酒勁跑去跟他父母講要納妾,要休妻,等到酒氣一過,再次面對李氏的時候,他卻說不出來了。
看著兒子憔悴的臉,李氏心裡頭也不好過,這樁姻緣從一開始就錯了,她當初就不該順著白定祥的心意,把兒子的幸福給毀了!
若是那會兒當機立斷,跟張家定下親的話,就算被老爺苛責兩句又如何?照現在的形勢看,她那時候的眼光才是對的,張家甚至比她預想的還要好,那一貫低眉順眼的張二小姐如今居然成了國舅爺的兒媳婦!
白定祥雖然嘴巴裡不說,內裡肯定腸子都悔青了,所以一聽到張家,臉色就不好看。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多,這醒酒茶你喝下去。”
白振揚訥訥道,“早就好了。”
“我看你還不夠清醒!”李氏神色嚴肅。
白振揚只好拿起茶盞,一飲而盡。
“昨天的話你要是敢再說出來,老爺要家法伺候我一定不攔著。”李氏厲聲道,“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枚兒是你妻子,再怎麼樣這都是事實,你就算多討十個八個,或者一百個妾,那也改變不了!”
這話極其尖銳,白振揚臉色立時變了。
看到他絕望的表情,李氏聲音又軟下來,“你也不要怪你父親,他現在是不得已,你作為咱們唯一的兒子,這擔子是卸下不來的。別的我也不想管著你,你愛收集那些畫兒也好,愛出去狩獵也好,能讓你自個兒高興的,都行,可是這樁婚事,動不得。”她長籲一口氣,“至少你現在得忍著,官場上的事你不是不懂,我說這些話你總會明白。”
李氏難得跟他如此剖心剖肺,白振揚一時聽得愣住,好一會兒才道,“娘的意思是,爹他……”
“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你爹糊塗的時候不少,好些話也不跟我說。這樁婚事當年我也不喜歡,可又能怎麼辦呢?你也要體諒為娘啊!”李氏說著抹起了眼睛。
一聽到李氏難過,白振揚立刻慌了,趕緊道,“娘,兒子知錯了,以後這事絕不會再提。”
李氏抽泣了兩聲,“你是越來越不把為娘放在眼裡,昨兒說好去接丹雲的,結果還是沒有去。”
“這……”白振揚擰起眉,找藉口道,“丹雲又不是不認識路,衙門裡正好又忙,兒子才沒有去的。”
李氏瞧著他道,“我知道你還在介懷那件事,可是咱們兩家向來交好,就算做不成親家,也斷不至於就不來往了。你大大方方的,別人未必就扭捏,還像以前不就好了?”
“兒子是怕別人說閒話。”白振揚垂著頭看著地面。
“張家現在今非昔比,說些閒話能影響到什麼?再說,張四小姐主動請了丹雲去的,可見他們家都沒有往心裡頭去。”
白振揚無話可說,“如此說來,是兒子想多了。”
李氏這才滿意,最後又提醒道,“春梅既然已經被兒媳婦送去了唐家,你提都不要再提,可記好了!”
白振揚咬著牙,艱難的點了點頭。
看他離去後,周媽媽心疼的歎口氣,“少爺也不容易。”
兒媳婦這樣的性子,誰跟她過都不容易,李氏恨恨扯了下手裡的帕子,但兩家結親早已成事實,如今也只能伺機而動。
見到白振揚走進屋,唐枚打量他的臉色。
看起來有些疲倦,不過還算平靜,再也沒有昨日那種可怕的表情了。
劉媽媽上來問,“少爺可用過飯了?”
白振揚吸了口氣,壓抑住要出去的衝動道,“沒有。”
“那老奴這就叫人上菜?”劉媽媽還是詢問的口氣。
白振揚點點頭,一旁的雪雁上來要給他脫官服,被他揮手阻止了,雪雁不明所以,退在一邊。
他側頭看向了唐枚。
是要她去服侍脫衣服不成?唐枚呆了一呆。
“不是不想跟我吵鬧麼?”他淡淡道,“那麼,還不過來。”
唐枚忍住湧到嘴邊的粗話,把手裡的針線慢慢收在箱籠裡。
在事情沒有徹底得到解決之前,他們要在一起住多久,那絕對是不可預測的,既然如此,她確實有必要表個態。
白振揚在經歷昨天之後,突然又要跟她有所接觸,也許目的同她一樣,都是想弄清楚對方真正的意圖。
且不管他品質如何低劣,兩人名義上是夫妻,她就要披著這個身份一直過下去。
唐枚慢慢走過來,看了一眼緋紅色的官袍,伸手按在了玉帶的銀扣上,然後,忽然之間呆滯住了,這官服到底要怎麼脫?
看她剛才如同對著茅廁一般的神色,轉瞬之間就變成了茫然,白振揚實在弄不懂她最近的情緒。
該發怒的時候不怒,該說話的時候沉默,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其實這也怪不得唐枚,在她印象裡真沒有脫官服的記憶,所以這玉帶要怎麼解下來,還得費一點功夫。
白振揚仔細研究她的表情動作,終於發現,她原來是不會解腰帶!
事實上,以前的唐枚也確實沒有伺候過白振揚脫衣服,她生性高傲,這些事在她眼裡,原本就應該是貼身丫環做的,無論如何也用不到她親手來做。像她母親張氏那般,事事親力親為,對父親照顧備至,結果怎麼樣?到最後,父親還不是討了兩個姨娘,並且極為寵愛,母親反而及不上三分之一!
唐枚終於把玉帶解開,進而墊著腳尖把白振揚的官服脫下,交給一旁的雪雁掛起來。
雪雁驚訝不已,少夫人竟然真的來伺候少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難道青燕聽到的消息不假?唐家確實出了問題,所以少夫人才委曲求全,這兩天變得那樣低調而謙和。
白振揚眉梢挑了下,母親要他隱忍,他只能照著吩咐做,這次不過是試探唐枚的底線,結果她的表現仍然令人意外,居然真的聽從。他又想起春梅的事情,若放在以前的話,絕對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看來,她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衝突。
為了他們唐家,她改變至此,白振揚不得不刮目相看。
兩人靜靜的吃完一頓飯,白振揚照例去了書房,唐枚把劉媽媽叫進來說話,兩個丫環都退到門外面。
“大年前發生過什麼事情沒有?”她不把疑惑弄清楚是不會甘休的。
“夫人指的是……”劉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
“春梅是大年前兩日出的事,我想總不會沒有理由就這樣。”她這句話說的有些含糊。
劉媽媽卻覺得對極,連連點頭,“其實老奴也覺得奇怪,春梅又不是才來的,從來也沒見少爺高看她,若是論姿色,她也比不得雪雁跟青燕,少爺要是想……他身邊的兩個丫頭豈不是更合適?”她頓了頓,“難道是因為喝醉酒認錯人不成?”
唐枚一向不相信真的醉到連人都不認識,還能行這種事,不過是藉口而已,“媽媽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事是跟白振揚直接有關的。”
聽到她直呼其名,劉媽媽張大了眼睛。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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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8:34
第十六章
唐枚才發現自己不注意就把名字叫了出來,自嘲道,“實在是氣急了,母親跟媽媽都叫我忍,當著他的面又不好怎麼樣。”
劉媽媽心裡一酸,拍拍她的手,“真是難為夫人了,夫人剛才做得很好,有太太這般的胸襟了,還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長久的婚姻就是將錯就錯麼?她不由得想起這句話,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也許改成自欺欺人更加合適,但可惜,她偏偏是活的很清醒的一個人。
不然在出意外之前,恐怕早就跟旁人眼裡,那個極為“優秀”的男人順利結婚,相夫教子了!
劉媽媽忽然神情頗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媽媽想到了什麼?”
“夫人你,不記得了嗎?”劉媽媽欲言又止,“那件事……”
“哪件事?”唐枚急忙問。
“金枝。”
金枝是誰?唐枚不知道,可看劉媽媽的神情,她似乎不應該再問,便靜默下來,好讓劉媽媽繼續說下去。
劉媽媽歎口氣,“夫人那時候是急躁了些,都沒有抓到什麼錯處就……金枝是服侍了少爺七年的,被傷成這樣,少爺難免會生氣。”
是因為傷害了他的貼身丫環不成?
聽劉媽媽的口氣,好似傷的還不輕,唐枚忍不住伸手捏起眉心來,真不知道以前的唐枚是如何想的……
她腦子裡裝的什麼東西?
明明是自個兒選的相公,明明是想得到他的心,結果都做了些什麼?
“夫人也不要懊惱了,夫人傷了金枝,春梅如今也還清了,怎麼都算兩清的事,老奴就不信他還有臉再提!”
這是兩碼事,她犯下的錯,春梅如何能還得清?在白振揚心裡恐怕是恨她恨到了極致,所以才會做下那樣的事情。
所以她提到春梅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立即承認,並且主動說出納妾,為的就是品嘗她的痛苦與暴怒!
這是多麼扭曲的一對夫妻啊!
唐枚拿起桌上的茶水幾口飲光,又猛地頓下來,這令人頭痛的爛攤子怎麼就砸到了她的頭上?
晚上各自躺在一邊,唐枚睡不著了。
白振揚那樣恨她,下毒的事會不會就是他做的?
但很快,這個猜測又被她否決掉,白振揚雖然厭恨她,可是這種厭恨卻是赤裸裸的,如同利劍一般,毫不掩飾。他每次的情緒都那樣分明,讓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那麼,這一定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不過毫無疑問,他心理已經十分的不正常,假如繼續這麼下去,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又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金枝的那件事顯然是把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真是可憐又可恨!
唐枚又想到白振揚剛才回來叫她伺候脫衣的事情,這是一個轉變,但也有可能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一個人突然改變了原本的處事方式,隨之而來的也許會是很多的意想不到。
唐枚猛地坐了起來。
帳幔裡,光線昏暗,她側面的臉孔顯得有些模糊,白振揚定定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唐枚微微俯下身子,側頭往白振揚那裡看,兩人目光撞到一起,她舒了一口氣道,“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她直覺,此時此刻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她現在還能猜到白振揚的心思,知道他痛恨這樁婚姻,可是反抗不了父母。可假若錯過了這個時機,也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也許白振揚真的會轉變了想法,那麼到時候就會有更多的變數。
白振揚眉毛揚起來。
“我想說,咱們沒有必要再互相折磨了,不在一起的話,你輕鬆,我也輕鬆,你說是不是?”她開門見山。
白振揚無比驚詫,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念頭,他早就想過無數遍,也曾跟父母親提起過,可是直到今日聽到母親的一番話,他才明白,這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然而,唐枚卻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
“你不信我?”看到他嘴角嘲諷的冷笑,唐枚正色道,“我知道這不好解決,兩家也不會同意,可是,只要你我達成協議,總會有辦法的。”
是要跟他聯手的意思?白振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認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她重新又躺下來。
房間裡一時靜默壓抑的好似墳穴。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好一會兒,白振揚冷冷的聲音才響起。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當年唐枚看上他,所以才選了白家,錯的只是方式,唐枚幽幽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難道真要你我變成徹底的瘋子不成?”
白振揚心頭一顫,瘋子!
是啊,他真的瘋了,不然何以會這麼對春梅?想到那件事,他只覺胸口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透不過氣來!
可恨自己沒有勇氣,若是當年不聽從父親的安排,結局絕不會如此!亡羊補牢?難道真的可以實現?
“你,你真心……”他遲疑道。
“不是要你休了我,是和離!”唐枚強調,她不管和離後能不能找到一門好婚事,反正找不到,一個人生活肯定也比現在的狀況要好。
聽起來像是下了決心,白振揚沒有再說話。
就在唐枚以為計畫不奏效的時候,他忽然又道,“你父親到底持了什麼把柄在手裡?”
原來唐士寧果真是抓到了白家的把柄,難怪她回去的時候,他口氣硬的不得了,篤定白家不敢休她。
不過這應該是很機密的事,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白振揚道,“那如何解決?”
“從長計議,我們家需得安全渡過這個時段,假如我父親覺得沒有危險了,那麼這個把柄對於他來說,自然不再重要。”
白振揚冷笑一聲,“談何容易,你父親的脾氣想必你清楚的很,若是他願意聽我父親的話,一切倒還好辦。”
唐士寧的脾氣,唐枚確實領教過了,她拍拍額頭,“所以才要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白振揚看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
唐枚回敬道,“彼此彼此,要是協商不成,照我父親的意思,咱們兩家就等著一起倒楣罷!所以……”她挑起眉,“你最好也對我父親尊敬一些,不要叫他起了疑心,覺得你們白家不可靠,到時候真把手裡的把柄抖出來,什麼都晚了。”
白振揚被她說得噎住,一時回不了嘴。
“公公婆婆那裡,我會做好的,外人眼裡,咱們還是夫妻,希望你也一樣做到。”她說罷轉了過去,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了。
白振揚說不出來一種什麼滋味,這種感覺極為奇異,枕邊的人明明離得很近,卻又好似遠在天邊,好像唐枚不再是唐枚。
他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睡著。
倒是唐枚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已經走出了第一步,踏實許多,很快就睡了過去。
此後,兩人的相處模式忽然就變了,白振揚其實半信半疑,可唐枚的作法卻讓他懷疑不起來。
要麼達成協議,兩人好聚好散,要麼繼續糾纏,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這兩者,怎麼看,都應該選前面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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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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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8:47
第十七章
劉媽媽倒是很欣慰,看到小夫妻倆再也沒有打鬧過,雖說談不上相敬如賓,但比起以往,那是好太多了。如今要擔憂的,就只剩下唐家的境況,她最近回去過一次,老爺還在暴怒中,看來一切並不順利,太太憂心忡忡,聽到劉媽媽說唐枚的事情,才稍許安心些。
白定祥好歹也是個左通政,有什麼風吹草動,各種摺子遞上來,通政使司衙門的人是第一個知道的,現在唐枚在白家好好的,那麼,可見白家還是念著往日的情分,若是有什麼轉圜的餘地,應是會前來告知。
春芬捧著一套綠竹花影的茶碟,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她是上回劉媽媽去唐家後跟著過來的,代替了春梅的位置。
這套茶碟也是太太送來的,聽說唐枚那套碗碟打破了一隻,知道她素來喜歡這些賞心悅目的東西,就找出來兩套,讓劉媽媽帶過來。
“試試這種罷。”唐枚指了指桌上的翠雲茶,這名字她是頭一回聽到,丁管事剛才叫人送來,說是新進的茶葉,聽說這種茶葉最初來自于福建的一個小縣城,因為沒有大量種植,只在附近幾個城鎮售賣,還是最近幾年才漸漸為人知,後來傳到京城來的。
泡茶秋葉最為拿手,這也是唐枚願意聽從張氏安排的原因之一,幾個丫環各有本事,紅玉梳頭的功夫在唐家數一數二,綠翠會算術,為人精明理智,她們各有各的優點,也討人喜歡,所以唐枚儘管脾氣不好,可對幾個丫環幾乎都沒有責駡過幾句,因為她們很少犯錯誤。
秋葉動作行雲流水,屋裡頭幾個人都欣賞的看著,自從少夫人轉了性子,氣氛極為良好,她們也都放鬆了許多。
翠雲,茶如其名,沖泡後,葉子散開來,行成棉絮狀的綠色雲霧,果真是翠綠一片。湯水則清澈明亮,香馥如蘭。
唐枚拿起飲了一口,只覺齒頰留香,竟還有些似甜非甜,比她喝過的任何一種茶湯都要來得有意思。
她生出了要去跟丁管事交流交流的想法。
“看起來很不錯?”劉媽媽笑眯眯道,“夫人眼睛都眯起來了,難道比你喜歡的大紅袍還要好?”
大紅袍雖然不錯,但那是以前的唐枚所喜愛的,至於她,並沒有愛上什麼特定的茶葉,只覺得翠雲不管是外形還是味道,都有其鮮明的特點,讓人記憶深刻。
“你們也嘗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把剩下的茶水賞給其他幾個人喝。
正當一片稱讚聲起的時候,青燕在外頭道,“少夫人,鄭少夫人來了。”
唐枚微愣,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大姐唐惠,唐惠嫁去了鄭家,自然就是鄭少夫人了,她走出門,打算親自去迎接。
唐惠卻已經走到屋簷之下。
“才知道你前些時間生了病,可把我心疼死了,娘也是的,都不告訴我一聲!”她上來就握住唐枚的手,滿臉的關切與疼愛。
眼前的人圓臉,杏仁般的眼睛,長得跟唐士甯夫婦都不太像,唐枚看到她,心裡就生出了親近之感。這感覺是這具身體自然而然產生的,與見到妹妹唐芳時完全不一樣,看來她跟唐惠的感情不一般,應是特別深厚。
“早就好了,勞煩大姐還跑一趟。”唐枚拉著她進屋,“正在品茶呢,丁管事送來的翠雲,你嘗一嘗。”
“翠雲?”唐惠好奇道,“這是什麼茶?聽都沒有聽說過。”
“是比較新的品種。”
“呀,這麼漂亮!”唐惠掀開茶壺蓋往裡看了一眼,驚訝道,“果真是綠色的雲,好神奇,我得好好品嘗一下。”她接過秋葉遞上來的茶盞,淺淺啜了一口,閉上眼回味一番才點著頭道,“好茶,丁管事哪兒買來的啊?估計又得給你的鋪子添上一筆好大的進項了!”
她帶著羡慕,拍著唐枚的手,“你這丫頭就是好福氣,我說你生下來的時候天上有彩雲,娘偏說我看錯了,明明就是,你是老天偏愛呢,又漂亮又能幹。”
唐枚被她一番吹捧,不由得也笑起來。
四個丫環看她們姐妹相聚,知道肯定有不少體己話要說,先後退了出去。
唐惠又打量唐枚幾眼,見她穿了件蓮花白的上裳,碧湖色襦裙,頭上只插著支簡單的白玉簪子,耳邊兩粒瑩白的珍珠微微搖晃,整個人如同池中的水蓮,清新淡雅,跟往日裡的形象簡直千差萬別,心裡很是奇怪。
難怪母親說她變了,如此看來,確實說的沒錯。
可一向跋扈的妹妹竟會改變,這又讓她無法相信,唐惠到嘴邊的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姐姐那家鋪子最近生意如何?可有什麼好的料子呢?”唐枚跟她聊起家常,她還在惦念著自己的三千兩銀票。
錢不是萬能,可她深切的知道,要想過得好,沒有錢那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在這麼一個陌生的年代,想要推進事情進展,想要獲得更多的資訊,沒有一樣不是要用到錢的。再說,將來若是和離,她也要有錢傍身,這樣才會有足夠的安全感。
竟然突然問起生意來,這在以前她根本是不關心的,唐惠打趣道,“你放心,年底的利錢,一分也不少你。”
她才不關心利錢,不過一百多兩銀子,可鋪子生意若不好,這就是大問題,唐枚道,“我是想著最近也沒有添置什麼新衣裳,若是大姐鋪子裡有些新鮮貨,我可不是能沾便宜拉?”
唐惠一怔,若是以前,唐枚定然會說,我的錢就是大姐你的,咱們不談錢,可這次卻那麼認真的回答,還說要去她鋪子買布料。誰不知道這個二妹的品味,都是去京城最好的衣料鋪的,哪兒能看得上一般的東西?
“我是怕入不得你的眼,新鮮是有些新鮮的,才入了幾十匹洋布。”
“洋布?好啊,得空我一定去看看!”唐枚很有興趣。
唐惠笑了,“你要喜歡的話,姐姐幾匹布還送得起。那些洋布很襯你,你這皮膚旁人是羡慕不來的,看我抹那麼多雪霜,坐你旁邊,還不是下雪天露黃土?”
她語氣裡透著些無奈,唐枚安撫道,“哪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大姐的皮膚也很好,只要少些操勞就行了。”近距離的看,她發現唐惠的眼角已經生出細小的皺紋。
才二十二歲的年紀,卻這樣……
看來唐惠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
唐惠十六歲嫁入鄭家,一晃已經六個年頭了。
鄭家跟白家一樣,也是書香門第,鄭榮大唐惠兩歲,少年得意,十七歲金榜題名後就進入了翰林院觀政。而當時唐士寧因座主王尚的提攜,從一介知縣調至京城任吏部給事中,之後又數次出任州牧,撫台,政績斐然,想與唐家結親的人數之不盡,後來唐士甯看上了鄭榮,覺得他前途不可限量,遂與鄭家結親。
說起來,都是因政治關係聯姻,只唐枚是嫁了自己喜歡的人,唐惠卻是聽從父母之命,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鄭榮雖然有才華,可卻生得五大三粗,全沒有一點翩翩公子的摸樣,今年才不過二十四歲,肚子已經隆起來,堪比一個中年男子。唐惠想起妹夫白振揚的俊俏樣子,忍不住暗自心酸,明明是同父同母,為何兩人的命運卻完全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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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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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9:05
第十八章
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啜了一口,她關切道,“母親知我要過來看你,有幾句話叮囑,叫你謙虛恭順,千萬不要再跟妹夫有意氣之爭。”
唐枚點點頭,“我知道。”
“我看母親是多慮了。”唐惠笑眯眯道,“往常我一過來,你總有不少的委屈說與我聽,這次隻字不提,看來是與妹夫感情融洽。”
唐枚抿嘴一笑不答話。
“大姑奶奶都看出來了呀!”劉媽媽拍手道,“可不是麼,少爺跟少夫人如今舉案齊眉,不知道多好呢,大可叫太太放心。”
沒想到這時當兩人感情還能有進展,唐惠剛才不過是試探,現在真的確認了,又不知是嫉妒,是欣慰,還是酸澀,但至少對於她今天來的目的而言,那是好事。
她高興的拍著唐枚的手,“那真的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多為你擔心!你們以前總是那樣吵吵鬧鬧,母親操了多少心,我每回聽見了心裡也不好受。你當年非要父親遂了你的願,原以為會夫妻恩愛,結果耽誤了那麼多時間,幸好你們總算明白過來。有道是家和萬事興,夫妻和順了,好運氣就會來,咱們家一定也會好的。”
“大姐說得對。”聽到她提到唐家,唐枚趁機問道,“現在的形勢對父親真的很不利嗎?”張氏當初只說了個大概,而白振揚還沒有完全信任她,問起這方面,也是不肯說多少,是以情況究竟如何,她十分的不清楚。
唐惠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是很瞭解,都是聽夫君說的,顧大人大刀闊斧的要剷除異己,已經罷黜不少官員,其中很多都是前任首輔親信的人,所以,父親恐怕是……”她搖搖頭,前景堪虞。
唐枚臉色陰沉下來,若只是罷官也就算了,是不是身在官宦之家她原不在乎,怕只怕唐士寧的火爆脾氣,會因為不甘心而做出什麼嚴重的事情來,到時候引起禍事,後果變成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料。
“母親為這事都瘦了,夫君也在盡力,看看能否幫上一些忙。”唐惠說到這裡,終於點到來意上,“可惜公公去世的早,力量微薄,除了夫君一人,也只有元華表弟有些出息……我今日來,是有些事要麻煩你呢。”
“大姐請說。”她態度大方。
“元華表弟的事你也知道的,明年要參加會試,妹夫是盧成先生的門生,我想能不能請他引薦一下,好讓元華表弟能得些盧成先生的指導?”
盧成是京城有名的大儒,曾任翰林院大學士,後來因病離職休養,等到病好之後卻再也不願當官了,閑雲野鶴一般,行蹤不定,但每年總有三至四個月會留在京城,能得到他的教導,是很多學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唐枚自然沒有一口答應,一來她不知道那什麼元華表弟為人如何,二來也不知道白振揚會不會同意,沉吟一會兒道,“我可以試著提一下,不過能不能成事,可不曉得呢。”
唐惠表情僵了下,唐枚如今說話不再直來直去,她很不習慣,若放在以前,唐枚肯定說是包在她身上的事,哪怕跟白振揚不和,也會盡力,甚至會使出各種手段來逼迫。可現在,居然學會了那樣委婉的說話。
“你能跟妹夫說一下已經很好了,畢竟盧成先生眼光高,未必拜得了門下,不過能見一見也是好的,可以當面請教下問題。”
直接就定下了見面,唐枚眉梢微微挑了下,笑著道,“這些我也不懂,還得問夫君的意思。大姐你也知道,我跟他之前那種情況,哪兒能樣樣都聽我的?更何況,還得看盧成先生願不願意呢。”
“說的也是,確實不能急。”唐惠解釋道,“只不過……”她頓一頓,“元華表弟若是明年能順利,指不定就能娶了丁家的四小姐,丁家的二小姐可是永嘉侯的侯爺夫人!”
彎彎繞繞的又冒出來一個侯府,意思莫非是那永嘉侯能幫得上唐家?可到底是鄭家的表親,夫妻大難臨頭尚且各自飛,那元華表弟若娶了丁家小姐,可保不定願意去求他的連襟侯爺。
這都是遠在天邊的事,遠水解不了近渴,唐枚隨意一想就放下了,但還是說道,“大姐放心,我肯定會跟夫君好好商量的。”
見她仍然不鬆口,唐惠皺了下眉頭,也沒有繼續再提,又坐了會兒,才跟唐枚依依不捨的告別,離開了白府。
劉媽媽端了一碟風味野雞腿上來,看神情像是對剛才唐惠的來訪有意見發表。
唐枚夾了一小塊肉放進嘴裡慢慢品嘗,其實她本來想吃野雞爪子的,實在是做的好吃,可劉媽媽說雞爪子吃相不雅,只好換成雞腿了,偶爾充當下午的零食享用。
“媽媽想說什麼就說罷,哪怕是關於大姐的壞話。”
劉媽媽一聽,連忙道,“老奴哪兒敢說大姑奶奶什麼壞話!”
不是壞話,用得著吞吞吐吐的?劉媽媽這麼直爽的性子,唐枚笑起來,“媽媽憋在心裡可不舒服,人無完人,大姐也有做的不合適的地方,媽媽且說給我聽聽,我將來也好注意。”
劉媽媽其實一向對唐惠都看不太慣,只到底是下人,很多話不好說跟太太講,也不能說,因為關乎她們母女倆,姐妹倆的感情,她也不想成為挑撥者。後來唐枚嫁人之後,曾經也提醒過幾次,可唐枚一根筋似的愛護這個姐姐,沒有一次是聽得進去的。
但這次唐枚卻主動叫她講。
劉媽媽道,“既是夫人吩咐的,老奴便說。大姑奶奶說是想幫咱們唐家,可居然為了鄭家的表親劉元華來說情,旭少爺還不是明年要會試,比起那劉元華,還不如引薦旭少爺呢,他中了進士,入朝做官,那總是自家人。”
說的是唐家二太太的兒子,她的堂弟唐旭。
這個思路很清晰,唐枚笑道,“媽媽說的不錯,只剛才大姐的意思,好像是說劉元華若是通過會試,可能會攀上永嘉侯府。”
“大姑奶奶是白日做夢,咱們唐家現在什麼處境,鄭家老爺前幾年又去世了,丁家憑什麼把女兒嫁給劉家?”劉媽媽搖頭道,“夫人要是真想給少爺提引薦的事情,就說旭少爺好了,那盧成先生可不會輕易見人一面的,總不能真叫那劉元華占了便宜。”
“不能兩個一起提嗎?”要是提都不提,那肯定會得罪唐惠,她倒還不想就這麼輕易的破壞姐妹倆的感情。
劉媽媽仔細想了想,“也罷,還是看看少爺的意思罷。”
等白振揚回來,唐枚就跟他說了這件事。
聽到是想請他給恩師盧成引薦唐旭跟劉元華,白振揚臉色就不好看起來。他與唐枚達成協議,本來就是為了促成和離,他內心裡,是以後再也不想與唐家有任何瓜葛的,可若是要給恩師引薦,劉元華也就罷了,以唐旭的才華,未必兩人不會成師兄弟。
“實在不行也就算了。”唐枚哪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嘴角撇了撇道,“不過你別以為我是想利用你得到好處。”
難道不是?白振揚不理她。
“這事成了,對你我都好,至少可以穩住我爹。”唐枚從白振揚的口裡知道,唐士寧最近很不安分,對白定祥多次騷擾脅迫,好似要他參與什麼事情。白定祥苦不堪言,白振揚也是頗多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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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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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9:19
第十九章
“會有用?”白振揚轉過頭盯著她。
“當然,你真的引薦了,至少我爹會覺得你是真心實意在幫咱們唐家,到時候我再在他面前說些好話,也許會起作用。他現在牢牢抓住你父親,也是怕你們獨善其身,見死不救,要是稍許給他一些見得到的好處,他的態度應是會有所變化的。”
白振揚想了想道,“好,我可以試試,不過劉元華這個人我不會同恩師去引薦的。”
“為什麼?”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反正我不會引薦。”
“難道是人品不好?”這人是唐惠親自來叫她幫忙的,結果白振揚居然露出鄙夷的神色,他這樣人品的都鄙視劉元華,唐枚實在很好奇劉元華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也是你們家親戚,你不知道?”白振揚挑了挑眉。
問題是她真的不知道。
兩人正說著,外頭有人輕叩了下門,白丹雲爽朗的聲音響起來,“大哥,大嫂,我能進來嗎?”
白振揚去開了門。
白丹雲看到二人,嘻嘻笑道,“兩人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大白天的把丫環都趕出來。”又打趣白振揚,“大哥,你最近跟大嫂好的不得了,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侄子抱了呀?”
這話說的口無遮攔,白振揚皺起眉道,“你胡說什麼,這像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說的麼?”
“喲,還不好意思了!”白丹雲哈哈笑道,“娘還不是在等著抱孫子的,我等著抱侄子有什麼不行?”
白振揚只覺得尷尬,問她道,“你是有什麼事?”
“哦,我想請馨瑜過來玩,跟大嫂說一聲呢。”白丹雲道,“大嫂,你看過兩日行不行,你有空沒有?”
“倒是不巧,我堂妹要行及笄禮。”
白丹雲有些失望,“那只好過一段時間了,想著讓大嫂認識認識馨瑜呢,你肯定會喜歡她的。大哥,你說是不是?”
白振揚聽到張馨瑜的名字就不自在,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
“馨瑜那麼好的性子,又溫柔又可愛,你怎麼會不知道?”白丹雲不依不饒,手指著他鼻子道,“當初你才還說以後成親就要娶馨瑜這樣的姑娘呢,你全忘了?”
“這……”白振揚臉微微泛紅,“年少時說的話也能當真?翻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出來做什麼?馨瑜她同你一樣都未出閣,這種話以後你千萬別再亂說!”
白丹雲這才收回手,看著唐枚道,“大嫂你看看,我大哥就是這麼單純的,只是開玩笑,看他臉紅成這樣。我當然也知道這是玩笑話,你都娶了大嫂了,以前小孩子時候說的話怎麼能當真?是你自己想多了罷!”
白振揚當真要被她氣死了,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白丹雲笑出聲來,坐在椅子上拿了碟子裡的豆沙糕吃,一邊道,“也不怪我覺得會有小侄子抱,每回來這兒都擺著好些吃食,可我記得大嫂以前好似不喜歡吃這些的呀。”她擠擠眼睛,“最近可覺得要吐呢?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
“你懂得還真多。”唐枚斜睨她一眼,“我只是覺著太瘦了,風一陣就能吹倒,想把自個兒吃的稍微胖些而已。”
“原來如此。”白丹雲垂下眼簾,漫不經心的又挑了一塊核桃粘吃。
三月十二日,唐枚跟李氏請示過後,就帶著劉媽媽跟兩個丫環去參加唐英的及笄禮去了。
大姨娘陳氏坐在園子裡的石凳上,面前的海棠樹開滿了粉白色的花,生機勃勃,香氣四溢,但她卻不在欣賞這樣美的花,臉色極其陰沉。
“少爺跟少夫人突然變得那麼好,老奴真想不通怎麼回事。”鐘媽媽擰著眉頭,感覺腦袋都要想破了,這一個月來,別說打鬧了,就是吵嘴都沒有聽到一句,而且兩個人經常還把丫環都趕出來,大白日的……她嘖嘖兩聲,也是不害臊,夫人居然對這種事能當作沒看見,也是奇怪的緊。
不過要說少爺真把心移到了少夫人身上,也不對,他還是經常會去金姨娘那裡的。
陳氏哼了一聲,“你想不明白是正常的,裡面……”她說到這裡住了嘴。
“姨娘是哪裡不高興了?以前那麼喜歡這花兒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白丹雲笑著走上來,陳氏是她親生母親,偶爾也會抽空來看一趟。
但今天卻是陳姨娘叫人帶口信給她,這才來的。
鐘媽媽知道她們有話要講,叫了聲大小姐之後,便躬身退了下去。
見到白丹雲,陳氏終於笑了,她這輩子最自豪的無非就是生下了這麼一個既聰明又懂事的女兒,嫡母待她如同親生女兒,而白丹雲自己也有出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待人又八面玲瓏,在京城是有好名聲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露出怨恨的神色,要不是因為唐家的牽連,白丹雲也許早就定下了好人家,在一年前,就有好多人踏破門檻求娶,可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一下子全都失去了蹤跡!
“來,快坐下。”陳氏指指桌子,“都是你喜歡吃的。”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盒,“看看喜歡不,知道你愛這些珍珠,我叫鐘媽媽專程去珠光閣買的。”
那是一串泛著潤澤光色的瑩白珍珠,顆顆都有拇指般大小,白丹雲睜大了眼睛,連連推卻,“姨娘,這怎麼使得,你統共身邊才多少錢呀!我不能要的!”
陳氏眼睛泛紅了,“要不是咱們陳家生意做壞了,這些珍珠算什麼東西?實在是委屈了你啊!”
白丹雲眼睛也紅了,抽著鼻子道,“姨娘你又在胡說什麼,我哪兒是嫌這珍珠差呢?好,好,我收了就是,你千萬別掉眼淚。”說著拿出一方帕子遞給她。
陳氏擺擺手,“你收了就好,我跟夫人也說過,你不用藏著不戴,夫人看見了不會不高興的。”
白丹雲點點頭,“難為姨娘了。”
“都是為了你,我有什麼不好忍的。”陳氏聲音低下來,“今日叫你來還有其他話要問,你知道少爺跟少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麼?他們兩人真的好了不成?”
陳氏特意把白丹雲找來詢問,自然是有原因的。
整個白家,要說哪個跟唐枚比較親近,除了白丹雲外,絕對是別無他人了。
白丹雲笑起來,露出一排細小的貝齒,“現在哪個看不出來呢?大哥跟大嫂都不吵架了,顯然是比以前要好。”
陳氏一聽臉就拉得老長。
“這是好事,姨娘你氣什麼?大嫂是想通了罷,我看她完全不一樣了。”
難道真是因為唐家老爺的關係?可唐枚這樣惡劣的人居然也會變,陳氏一點也不相信,她握住白丹雲的手,寵溺道,“也就你願意接近她,她是福氣好,有你這樣的小姑子。不過,有道是本性難移,我看過不了幾天,又要變回老樣子。”
“姨娘當大嫂是唱戲的麼,變來變去,一點破綻都沒有?我看大嫂不像是裝的。”白丹雲很認真的道,“大哥跟她說話的態度也變了,以前是不耐煩,現在倒是能好好說話,好像突然就不討厭大嫂了。”
陳氏手一緊,“這可怎麼辦!他們唐家……”她急道,“你的終身大事可不能被他們唐家給毀了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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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9:32
第二十章
“姨娘說什麼呢?怎麼會被唐家毀了?”
這些朝野中的事,白丹雲自然不會懂,陳氏咬著嘴唇,一雙眼睛裡凶光閃閃,要是可能的話,她真想把唐枚給除掉!可昨兒老爺喝多了,她服侍的時候趁機問起將來的打算,才知道唐枚是不能動的。
“姨娘怎麼了?”白丹雲看她的樣子有些可怕。
“我是擔心你,你對人沒什麼防備。”陳氏思忖一會兒,覺得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她決定透露一些,不能叫白丹雲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小聲道,“我猜少爺是沒有辦法才跟少夫人虛以委蛇的,昨兒我聽老爺說,他們唐家是有老爺的把柄在手裡,所以才……”
“什麼?”白丹雲大驚,瞪大了眼睛道,“這是真的?”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性子好,什麼人都願意去好好相處,所以夫人也喜歡你。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去交好的,我是怕少夫人對你也有所圖謀。”她怕白丹雲不聽她的,用力握緊她的手,“我怎麼為你,你心裡清楚,這回一定要聽我的,不要同她走的那麼近!”
白丹雲聽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你的事情我會想法子,總不能給他們唐家拖累。”陳氏用手攏了攏女兒的頭髮,“幸好張家倒是不避嫌,張四小姐還請你過去玩。哎,可惜了,當年若是跟張家結親,如今就是不一樣的光景了。”
“馨瑜人是很好的。”白丹雲這時才又恢復了原本爽朗的神色,笑著道,“可惜是個傻丫頭,還在問大哥的事情,像是念念不忘。”
“哦?”陳氏眼睛一亮,“她可曾許配了人呢?你上回都沒有機會同我說,張家的人對你都什麼態度?”
“對我很客氣,張家夫人還是很和善,我覺得好似沒有什麼變化。馨瑜還沒有定下人家呢,她瘦了一些,每日裡還喝藥,張夫人很心疼。”
“原來還病了,這可憐的孩子。”陳氏感慨一聲,她是挺喜歡張馨瑜的,當初第一次看到她,只見那雙眼睛溪水一般清澈,讓人不起憐愛都不行。她又關切的問,“是什麼病?這傻孩子就這麼想念你,病了還請你去他們家。”
“說是胃受涼了,我看她吃得有些少,其他倒沒什麼。”
其實陳氏是怕白丹雲染了病氣,聽說是胃的病,也就不再問了,又笑道,“夫人也是喜歡馨瑜的,她既然病了,肯定不好出來,在屋裡會悶呢。你有時間就去陪陪她,反正兩家離的也近,晚上回來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聽說已經好些了,想找機會請她過來玩呢。”白丹雲沒有說是要介紹給唐枚認識。
“那也是好的。”陳氏笑著摸摸她的頭。
唐家二老爺唐士昌的府邸也在西塘胡同,兩家只隔了五戶人家,不過當初是想買離唐士寧府邸更近的宅子的,只可惜一連三戶都覺得此地風水好,沒有出讓的可能,最後也就罷了,挑了個適中大小,格局好的給置辦了下來。
唐枚到的時候,張氏已經領著唐芳,唐妍跟二太太柳氏,唐英在一處說話了。
唐枚向張氏,柳氏行了禮,又跟三位妹妹一一問好,還把帶來的禮物叫劉媽媽拿上來。
“是幾樣茶葉,鋪子裡剛進的,丁管事很能幹,這次從福建進了一種翠雲茶,很有意思,我也帶過來了。”她看向柳氏,親手取了一個茶盒送上去,微微笑道,“二嬸,這是您的。”
柳氏略為驚訝,雙手接了過來。
張氏在一旁看著笑了,“是要多謝你二嬸,要不是她推薦丁管事過來,我還真不知道茶行請什麼人來管呢。”
“瞧您說的這麼生分,我舉薦丁管事來,也是為自己得些好處,你看看,這茶葉可不就是白得了。”
眾人都笑起來,張氏道,“你二嫂就會開玩笑,她是什麼都懂的,認識的人也多,你要多跟她請教請教才是。”
唐枚點點頭,打趣道,“二嬸,茶葉您放心好了,包您吃不完。若是能教我知識,胭脂也是用不完的哦。”陪嫁的另外一家鋪子是胭脂鋪,跟她以前學的專業那是完全的沒有關聯,所以茶行,胭脂鋪,她暫時也沒有個頭緒。
柳氏掩著嘴笑,“哎喲,你娘捧一捧我,你就真把我當成厲害的人了呀。大嫂,小枚什麼時候怎麼聽話了?”
張氏得意道,“你是羡慕我罷?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咱們枚兒也是有懂道理的一天的。”
“誰懂道理呀?”門外簾子一挑,唐惠走了進來。
“在說你的二妹妹呢。”
唐惠行了一禮,抬起頭笑道,“二妹妹什麼時候不曾懂道理的?她只是現在更加聰敏了。”
柳氏指指她,“哎喲,知道你們姐妹倆感情好,說她一句話,你都要給你二妹扳回來。罷了,你們既然都到了,我得去準備接待其他幾位太太。”
張氏站起來道,“我同你去,讓她們幾個年輕的一起說說話。”
柳氏點點頭,兩人便並肩走了出去。
唐枚這才仔細打量起唐妍跟唐英來,唐妍人如其名,生得一副妍麗姿容,唐英雖也稱得上秀美,可跟她站在一起,完全變成了綠葉。
“上回到家裡,不曾來探望你,還請別見怪。”
唐妍見她這麼說,忙道,“是我自己不爭氣,偏這時候病了,實在失禮,怎麼會怪二姐呢?二姐也是怕打攪我。”
語氣裡透著小心翼翼,不過張氏那樣的嫡母是不會為難人的,唐妍雖然是庶女,可頭上戴的首飾,身上穿的衣裳,沒有一樣比不上唐芳。唐枚笑了笑,“瞧著你也是太瘦,我最近都在使勁吃東西呢,想長胖點兒,對身體也是好的。”
唐妍驚訝的看著她,早就聽說二姐變了,只是沒想到會變得那麼多。
她目光由下而上,見唐枚穿了條藕色底蓮花暗紋的八幅襦裙,外面披著青碧色的褙子,領口用銀絲線繡著與襦裙同等樣式的荷花,雅致又貴氣。
是不一樣了,今日唐英及笄,放在以前,唐枚才不管今日誰是主角,哪兒像現在,頭上只簡單點綴了兩樣首飾,妝容也很寡淡,看上去,像是只潤了下嘴唇,連胭脂都沒有怎麼抹。
不過她有那樣的樣貌,就算什麼都不弄,唐英也比不上。
這幾人中,也只有自己的容貌可以與之相爭,唐妍想著,伸手握了一下腰間懸掛的鵝黃宮絛,低頭道,“那我聽二姐的話,回去試著多吃些。”
唐英哼一聲道,“妍妹妹,別聽她胡說,你這體態多輕盈,二堂姐是嫉妒你呢。”
“這都被堂妹看出來了呀。”唐枚不知道唐英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順著就把話接了上去,笑道,“只對身體好不好,我是體會到了,你們要不聽,我這就把嫉妒之心收回來。”她可是好心好意,唐妍那麼瘦,簡直跟麻杆一樣,站在風裡那是絕對會被吹倒的。
唐惠挑了下眉,“二妹這身段還用得著羡慕三妹麼?三妹是幸好長得高,不然別人怎麼看都只當是個幼女,堂妹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三妹吃多點哪兒不好?我聽說對那裡還是有用的。”
唐妍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唐枚這才注意到唐妍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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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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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9:45
第二十一章
小確實是小了一點,不過被看成幼女倒還不至於,唐惠這話未免有些毒,她嫁過人,避忌的話確實沒有以前多,可這裡其他三個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呢。
“堂妹,今兒都請了什麼人過來觀禮呢?”她岔開話題。
唐英的臉色卻更加不好看起來,頗有怨懟的道,“本來說好的幾家都不來了,連跟我最好的林映雪都不肯來!”
“啊!”唐惠輕呼一聲,“她竟也不來?那時不是兩家都說好要結親的麼?那林夫人來不來呢?”
“倒是來的。”唐英陰沉著臉,目光在唐惠四姐妹身上掠過,又歎了口氣。
看來又是因為唐士寧的緣故,唐枚微擰著眉頭,這不好的影響都已經波及到二叔二嬸家裡了。
“都是些見風使舵的,等咱們家平安過去了,這些人再也不要理,就算上門來,也拿棍子打出去!”唐惠恨恨說道。
唐英聽著像是出了口氣,重重點頭,“大堂姐說得對,娘也說了,這種時候最能看出人心,誰對咱們家真的好,誰一直都不是真心,這下全都看出來了。只可惜大哥,哎,不知道會不會跟林家真的沒指望呢。”
他們唐家二房沒有別的兄弟姐妹,是以唐英對唐旭極為敬愛,也就對牆頭草的林映雪格外的失望,可心裡又希望大哥能得償所願,娶到心中傾慕的姑娘,所以這種感覺令她很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唐枚想到了唐惠希望白振揚引薦劉元華的事情,她略一思忖說道,“堂妹也不要急,堂弟必定是有好前程的,夫君上次跟我說,要引薦他給盧成先生呢。若是成了,明年會試想必會順利。”
唐英驚喜的叫道,“真的麼?二姐夫……”說著又像看見鬼似的張大了嘴,聲音低下來道,“二姐夫真的願意引薦我大哥?”
誰不知道唐枚夫妻倆的感情,唐英都曾親眼見過二人橫眉怒目的,誰料到唐家這種處境下,白振揚竟改變了態度。
唐芳跟唐妍也都吃驚的看著唐枚,只有唐惠臉色沉下來,不明白怎麼事情變成了這樣,可又不好當面詢問,只得按捺下來,又慢慢露出笑。
“當然是真的了,我豈會騙你。”其實唐枚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聽白振揚的意思,盧成早就聽過唐旭的大名,也看過他寫的一些文章詩詞,基本是已經定了的。
“那真的太好了!”唐英撲過來抱住唐枚的腰,“二姐姐,謝謝你,也謝謝二姐夫,我這就去跟大哥說!”說罷一陣風似的跑了,拉也拉不住。
唐枚笑了,看向唐芳,“四妹,你今兒又熏了什麼香了?這麼好聞。”
唐芳的臉一下子興奮地紅了,她一直想跟唐枚說話,只是不敢主動上去,因為以前只要有唐惠在,唐枚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只顧著跟唐惠談天說地。至於唐妍,情況跟她差不多,也只有唐惠,偶爾會跟她們兩個說幾句。
現在唐枚卻跟她說話了,唐芳緊挨過來道,“是荷香。”她指指唐枚衣服上的銀絲荷花,又問,“二姐怎麼沒用我送你的芳露香呢?”
唐枚歉意的道,“我要是說不太喜歡,你會不會怪我?”
“啊,二姐不喜歡嗎?”唐芳像做錯事一樣,捏緊了自己的裙子,訥訥道,“我還以為二姐會喜歡呢。”
“以前是喜歡的,不過現在倒是喜歡你用的這種,清淡點的。”
“原來是這樣啊,這好辦。”唐芳孩子氣的笑起來,“一會兒觀禮後,二姐跟我回去一趟,我送你,都是清淡的,什麼清淡的都有!”
唐惠一直鎖著眉頭,不知道唐枚跟唐芳有什麼話好說的,四妹妹就是個孩子,除了癡迷熏香外,什麼都不懂,唐枚居然也能跟她有說有笑。
“三妹,你跟四妹出去找找堂妹,一會兒就觀禮了,別跑的人都不見。”
唐妍應了一聲,拉了拉唐芳。
唐芳素來聽話,既是大姐發令,自然便跟著唐妍走了。
其實要找人叫丫環便是,哪兒要她們倆去,唐枚知道唐惠憋著一肚子火,肯定是因為叫白振揚舉薦劉元華的事,當下也不說話,拿起手邊的茶水喝起來。
唐惠看她意態從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前的人再不似從前那般,樣樣都順從她,若是還用以往的方式,只怕不會奏效。
“對了,才想起來,劉公子……”唐枚放下茶盞,看向唐惠道,“夫君說不合適引薦給盧成先生,大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那劉元華原來比她大了兩歲,是唐惠相公的表弟,親疏程度而言,實在是有些遠的親戚了,她便稱呼為公子,而唐旭年紀同她一樣,都是十七歲,只月份不同,小了她兩個月。
唐惠一愣,“不合適?怎麼會不合適?他跟堂弟一樣,都是建興二十八年中的舉人,怎麼堂弟可以,他就不行?”
唐枚疑惑道,“大姐真不知道?這就奇了怪了,我問夫君,他又不肯說。”
唐惠嘴唇一抿,卻是不好怪責,聽起來那是白振揚的問題,他不願意引薦劉元華,當下只好笑道,“你盡力了也就罷了,堂弟可以拜入盧成先生門下,那是再好不過的。只是枚枚你怎麼也不跟我事先說一下呢,其實堂弟我也想到的,不過他才華絕倫,盧成先生肯定喜歡,不像元華表弟,還得需要妹夫牽線才行。”
“我是看堂妹難過,脫口就說出來了。”看唐惠臉上有失落之色,唐枚握了下她的手,“我也是想為家裡出點力,正好那次大姐說起劉公子,我後來就想到了堂弟,這才一同跟夫君提的,結果夫君就很為難。”她又問了一次,“大姐你真不知道麼?好似是跟劉公子的品德有關。”
唐惠張大了眼睛,“品德?莫非是……”她立即擺起手來,“那件事是誤會呀,元華表弟豈會是貪色之人?只不過那日喝了酒,不小心撞到了王二小姐,哪裡是故意的,真是預謀的話,王家豈肯甘休?”
唐枚自然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白振揚都那樣鄙夷了,不肯引薦給盧成先生,想來當時那件事是被眾人所周知的,那劉元華的名聲恐怕是壞掉了。
可唐惠卻還叫她幫忙,還在為他辯解……
若是真的誤會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是,可見劉元華的人品,這種人,盧成先生又豈會看得上?就算看上了,將來通過會試做了官,又會對唐家有益嗎?
唐枚放開手,“不管是不是誤會,看來這事是難以成了,盧成先生只怕都知道,所以夫君才不願意的。”
“那王家二小姐如今都嫁人了,誰還會記得呢,就真的不行?”唐惠還不死心。
紅玉這時候在外頭道,“剛才二太太派人來說,叫夫人跟大姑奶奶都去春華堂,其他三位小姐已經差人去說了,客人也都來了。”
唐惠這才住了口,跟唐枚一起出了房間。
這是一處可容納五十人左右的兩楹堂屋,及笄禮要用到的物什早都已經佈置好,眾人到齊之後,不多時,禮儀便開始了。
唐枚注意到來觀禮的賓客確實不多,好像只有四五家,她還看到張氏一直在跟一位身穿醬紫色褙子的夫人低聲說話,時時附和的樣子,而那位夫人卻心不在焉,甚至眼睛都不太看向張氏,身子往門口側著,好像一等禮儀完畢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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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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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49:58
第二十二章
難道是林夫人不成?
不然張氏何以要如此對待?
雖然跟這位母親接觸不多,唐枚卻已經很瞭解她,張氏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性子又善良,這次因為唐士寧的緣故連累到唐家二房,她心裡肯定過意不去,對待林夫人自然是要放下身段的。
可她是個三品夫人呀!唐士寧一日不倒臺,一日都還是未知數!
唐枚目光跳動了下,又慢慢回過頭,看著唐英跪在地上,聆聽父母的教誨。
等禮儀一成,她再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那位夫人果然就告辭了,二太太柳氏親自過來送她出去。
唐枚走到張氏身邊,扶住她的手臂道,“剛才那位是林夫人嗎?”
張氏本是面露愁容,見到女兒過來,微微笑起來,“是林夫人,特意來觀禮的,家裡還有些事要處理便急著走了。”又問她,“剛才聽你二嬸說,女婿要引薦旭兒給盧成先生?這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
張氏雙手合十,“哎呀,這可好了,看來劉媽媽沒騙我,你這孩子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我這下真的放心了。”又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倒是不急,難得出來一趟的。”
柳氏送林夫人回來,笑著介面道,“急什麼,晚飯就在這兒用,一會兒我找人請振揚過來。他幫了這樣大的忙,我們一定要當面謝謝他。大嫂,你們也別回去,等大哥散班,咱們兩家正好聚聚,一起吃個飯。”
最近家裡氣氛壓抑,張氏想了下道,“也罷,我這去跟她們說一聲。”
唐旭也過來打招呼,叫她一聲二表姐,雖然存有感謝的意思在裡面,但唐枚能感覺到,她應是跟這個表弟沒多少感情。想起唐英說的事,她又多看了他兩眼,人長得白白淨淨,稱得上清秀端正,就是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憂色。
傍晚時分,唐士甯跟白振揚過來了。
看兩人的神色,好似還算平和,應是沒有發生什麼衝突。
眾人互相見禮之後,張氏就去找唐士寧說話。
唐士寧這時才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態,“白定祥還算識相,女婿也知道我的厲害了,最近恭敬的很,還把旭兒引薦給盧成先生。”
“這就好了,老爺你既然知道了白家的心意,就不要再咄咄逼人,這節骨眼上,咱們兩家應該聯手度過難關才是。女兒跟女婿的感情也變好了,且不說是不是怕你手裡的東西,到底已經是親家,打斷骨頭連著皮的,有事該好好商量……”
她雖然說得句句在理,可唐士寧就怕聽這種長篇大論,不耐煩的擺擺手道,“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次女婿既然幫了忙,我也不會急著逼他們,只要白定祥識時務就行。”說罷轉身去找他二弟唐士昌了。
唐枚跟白振揚站在抄手遊廊裡,二人背對著眾人。
此刻,白振揚的臉色很難看,質問道,“怎麼突然叫人來請我?”他是一點都不願意過來。
“是二嬸的主意,你當我願意麼?”唐枚才不想當出氣筒,冷笑一聲,“當然,你也可以不來的,難道他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白振揚怒道,“我已經引薦了唐旭,別指望我再來應付你們家那一干親戚!”
“那你走好了。”唐枚撫了一下袖子,“我爹好不容易才對你改觀,指不定又得變回來,你自己看著辦。”
白振揚臉頰邊肌肉連跳了兩下,其實來之前,李氏也諸多叮囑,他覺得自己好像乞丐一般,竟要這樣去討好唐家,是以早已經窩了一肚子的火,偏還在路上遇到唐士寧。唐士寧高高在上訓導了他一番,要不是為了跟唐枚的協議,為了他們白家,他早就掉頭走掉了。
“好了,你氣也沒有用,我不也得委屈自己,跟你睡一張床麼?你不過就來應付兩下,還能從身上掉幾塊肉不成?”也不能真把他氣走,唐枚又開導他,“這陣子過去,一切就都好了,想想以後,也值得,不是麼?”
睡一張床委屈?白振揚卻是嘴角都抽搐起來,想當初,她跟八爪魚一樣糾纏住自己的時候,怎麼就不覺得委屈?
她還委屈?說委屈的怎麼也該是他!
正當二人說完話要過去堂屋那裡,就見一個小廝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擦過,一溜煙的跑進了堂屋。
不到一會兒,柳氏跟張氏就出來了,兩個人的表情看起來既驚詫又著急。
唐枚忙走過去詢問張氏。
張氏露出尷尬的表情,想了下才小聲道,“你爹跟你二叔打起來了。”
唐枚一下子愣住,她實在沒法子想像兩個接近半百的人扭打在一起是個什麼情景,同時又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怎麼會打起來的?
柳氏吩咐幾個下人趕快去書房,又叫他們都退後,不要跟著去,到底是長輩,這樣的醜態怎麼能叫小輩們看見?
他們都站在堂屋裡,唐惠見柳氏跟張氏走遠,低頭問唐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剛才見母親跟你說了什麼。”
“好像父親跟二叔有些爭執。”她斟酌了一下語句。
唐惠瞧了一眼旁邊的唐旭跟唐英,輕聲冷笑,“肯定是二叔惹惱了父親,他也不想想,父親以前給他們二房帶了多少好處,如今只是遇到些困難,這就怨恨起來!二嬸還說什麼真心不真心,我看她首先要反省下自己家裡的人呢!”
聽起來,是唐士昌對唐士寧不滿?
“是不是跟林家結親的事?”
“誰知道。”唐惠哼了一聲,“以前堂弟沒中舉的時候,他們不都靠著咱們家麼?如今自是不一樣了。”她拉了拉唐枚的手,“所以說,枚枚你還單純,真以為幫了堂弟,他們家就會感激咱們不成?會跟咱們坐一條船?我跟你說,未必呢!”
怎麼說的好像兩家的感情並不好,可明明張氏跟柳氏那樣親近……
唐枚沒有接話,不管怎樣,她總覺得幫唐旭肯定要比幫劉元華靠譜的多,再說,這麼做也是為了緩和唐白兩家的關係。
見她沒什麼反應,唐惠感覺自己有力使不出,只好把話題又引到洋布的事情上,說上回答應送她幾匹洋布的,過幾日就送過來。
“我倒是想去大姐的鋪子。”唐枚認真道,“我對這些沒有經驗,想看看大姐是怎麼做生意的,也好受點啟發。”
唐惠倒是沒有拒絕,“你那麼想看,我還能不許了?改日等你有空就來。”
張氏跟柳氏兩人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來。
唐士甯兄弟倆打得很激烈,唐士昌仗著自己年輕幾歲,把唐士寧的右眼眶給打的烏青,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鼻子給唐士寧撞破了,不停地流鼻血。兩人衣服更是被對方撕扯的不像話,被拉開的時候還在對罵,恨不得沖上去再痛打幾下才出得了氣。
這種樣子哪兒還能坐在一起吃飯?
她們便尋了個藉口,叫幾個小輩們先吃,吃完各回各家,各回各房。
因為唐芳說過要送她一些熏香,唐枚便同她一起回了唐府。
她後來果然拿出很多清淡的香來,多是花香與木香合制的,說了許多名堂,唐枚才知道每一種香要用到好幾十種香料,裡面有大學問。只可惜白振揚一直在外頭等候,她也不好說那麼久,不然聽聽也覺得很有趣,她是一點不介意什麼知識都學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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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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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0:09
第二十三章
臨走時去同父母道別,不過沒有見到唐士寧,她問起情況,才知道是被打傷了,剛叫大夫敷了藥,在裡頭休息。
唐枚就想告辭了,但臨到門口,想了想還是收回腳,跟白振揚說有話要同張氏講,讓他再等一會兒。
白振揚忍了那麼久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下,跟張氏行了一禮便走去了外面。
“女兒還是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然心裡頭慌。”唐枚挨著張氏坐下,“是不是因為林家的事情?二叔怪責父親拖累了他們二房?”
張氏歎口氣,“你二叔跟你爹一個性子,兩人都是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她拍拍唐枚的手,“你不要費心這些事,過幾日也就好了。”
是要她不要煩心,可兩人都打起來了,可見事態嚴重!唐枚想起唐惠說的,又見張氏不願說實情,猜想應該就是唐士昌不滿唐士甯拖累他兒子,唐士寧在家裡又是唯我獨尊的架勢,被自己弟弟說道,豈會忍耐得了,想必就動手了。
“父親真的想對付首輔大人麼?”她低聲問張氏,這個問題就眼下的形勢來說,非常非常的關鍵。
沒想到她一下子就點到了重點,張氏訝然的揚起眉,“你怎麼知道?是,女婿同你說的?”
她點點頭,“我實在擔心父親。”
張氏揉著額頭,沉吟了會兒才道,“你父親是不甘心,他追隨王閣老那麼多年,裡面有很多情意在,那件事,他覺得是顧大人設了歹毒的計謀,害得王閣老被削職的。”是以才四處走動,聯合王尚的舊部,想做一次反撲,把顧逢年拉下馬。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唐枚才發覺唐士寧真是個棘手的人物,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既然顧逢年已經做了首輔,王尚被趕回了老家,勝負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下,真的還能來個大逆轉嗎?
這興許是癡人說夢,唐士甯的行為將會給他們唐家帶來巨大的危害!
“娘,父親難道不怕丟了命嗎?”唐枚直接說道,“如今首輔大人執掌大權,萬一他發現父親的舉動……”
張氏瞧瞧她,女兒到底還是單純了些,有些時候,做官與不做官,在仕途與不在仕途,其實跟生死是一樣的,對於有些人來講,不做官,寧願讓他去死!唐士寧顯然就是這種人,他所做的事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為了這個官位,很多事情,甚至很多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看到張氏的臉色一下子冷了許多,唐枚心裡陡然涼了下來,她在刹那間明白了張氏的想法。
唐士寧不是不怕死,只是不做官比死還可怕!
所以雖然是苟延殘喘,他依然要做最後的掙扎。
那麼,其實說白了,什麼跟王閣老的情誼,那不過是藉口,他在乎的實際上是能不能繼續做官,繼續在仕途上有所發展。
唐枚頓悟,她站起來,笑了笑道,“母親放心,我會想法子的。”
這話含糊其辭,張氏詫異的看她一眼,“想什麼法子?”
“想到了自會告訴母親,我也不會自作主張。”
看她神態寧和,再也沒有以往的衝動,張氏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有什麼都跟劉媽媽好好商量。”又叮囑一番往日裡經常說的話,才不舍的看她走了。
兩個人一起回去,自然是坐同一輛馬車。
白振揚見她坐在右邊,他直接就坐到了最左邊,衣服都貼到了車壁上,完全一副能離多遠就多遠的架勢。
唐枚也懶得同他計較,其實這樣也好,總比隨時擔心被他佔便宜要來得強。
馬車行了一段路,她理清思緒後,開口問白振揚,“首輔顧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真的是要徹底剷除異己麼?”
顧逢年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幾個人能真正的瞭解。
這個人做事相當穩健,一步一個腳印,從七品縣令做到現任首輔,中間花了二十餘年。先皇駕崩後,他與王尚一同被任命為顧命大臣,輔佐年幼的皇帝,現在王尚被削職,皇帝又不能獨立處理政事,事事都需要顧逢年做決定,加上太后又信任他,他已是立于萬人之上。
白振揚想了許久,搖搖頭道,“顧大人深不可測。”
這四個字讓唐枚的心又沉下來,她思忖了會兒繼續道,“我父親只是怕自己做不成官,若顧大人並不是公報私仇之人的話……”也許一切不會那麼困難,只要唐士寧做好自己的本分,興許能找到生機。
“你父親如今走火入魔,誰的話他聽得進去?”白振揚冷哼一聲,唐士寧逼得他父親焦躁不安,這是想把兩家都弄得走投無路!
“我父親又不是笨蛋,他要不是擔心自己的官位,豈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原因才導致我父親那麼急切的要對付顧大人。你好像說過王大人還有一些舊部,跟父親來往密切,會不會是受到他們的影響呢?”
“我可不知。”白振揚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
“白振揚!”唐枚一聲輕喝。
語氣嚴厲無比,白振揚忍不住轉過頭,眼前那雙漆黑的眸子好似冰冷的潭水一般,給她看一眼,渾身都不自在。
唐枚斥道,“這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是你我兩家的問題,你當我是開玩笑麼?還是你覺得咱們只需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這難題總有一日能自行解決?”
她目中的鄙夷一覽無遺,白振揚怒道,“你懂什麼?你當過官麼?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憑你就能解決不成?”
“是,只要讓我清楚明白,我就能想到法子!”她眼眸微張,聲音如同沉石般堅毅。
車廂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白振揚緊緊地盯著她,她也毫不回避,這份自信令人難以忽視。
對於唐枚來說,這話絕不是兒戲,她當然要快速的想到辦法,因為事情一日不成,她一日就得繼續做白振揚的妻子,做白家的兒媳婦,一日無法擺脫現狀,看不到美好將來,。
“當然,也要有好的時機。”她又吐出一句話。
白振揚慢慢靠在了鬆軟的椅背上,眼睛卻沒有離開她的臉,“據說顧大人對皇上提議京察。”
“京察?”唐枚擰起眉,京察是個什麼舉措?她對這個詞可是一點兒也不瞭解。
白振揚看見她茫然的神色,嘴角翹起來,滿意且嘲諷的笑了,“我早說了,跟你說有什麼用?”
這是在嘲笑她不懂?他是故意的罷?就是為了驗證之前那句話,才說這種東西出來!唐枚好氣又好笑,但這節骨眼上也不想同他置氣,心平氣和道,“我不懂是正常的,我一介婦人又沒有當過官,你倒是說說,京察有什麼影響呢?”
她一副求教的樣子,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白振揚反而不知道怎麼應付了。
她又很認真的問,“難道是因為要京察,所以我父親才著急嗎?”京察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有考察的意思。
沒想到她領悟的那麼快,立刻跟唐士寧聯繫到一起,白振揚不情願的道,“差不多。”
“難不成我父親害怕京察不成?”她看看白振揚,“那你也要被京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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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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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0:20
第二十四章
“當然,京城的官員誰都不能逃過。”
“那你害怕嗎?”她好奇的問。
“我為什麼會害怕?”白振揚瞪著她,大聲道,“我心中無愧!”
真是正氣凜然,唐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兩人在車裡一番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白府,唐枚剛到垂花門口,就見一個小丫環守在那裡,見到白振揚,眼淚汪汪的撲上來道,“少爺,您快去看看姨娘罷!”
那小丫環叫喜兒,是金姨娘的貼身丫環,唐枚自然認識,她眼眸微微眯了下,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白振揚見喜兒哭成這樣,忙問怎麼回事。
“姨娘肚子不舒服,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早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姨娘現在都不能下床了,一天也沒有進食……”喜兒哭哭啼啼,把金姨娘說的悲慘無比。
“怎麼會這樣?吃藥也沒有用嗎?”白振揚聽了大為心疼,完全忘了唐枚在旁邊,招呼都不打一聲,急匆匆就跟著喜兒去了。
劉媽媽氣得嘴都歪了,怒道,“豈有此理,一點規矩都不懂!竟然敢直接來這裡等少爺?”她擼起袖子就想沖過去,結果還是沒有邁開腿,黑著臉道,“罷了,少爺肯引薦旭少爺,已經幫了咱們家大忙,這回就算給少爺面子。夫人,你可千萬別惱,等日後我自會好好訓導喜兒的。”
她才沒什麼好惱的,不過是些爭風吃醋的把戲,唐枚現在巴不得金姨娘能天天拴住白振揚呢,這樣她也好霸佔整張大床,省得睡覺的時候不敢亂動,只能佔領半邊。
不過這個想法不太可能實現,白振揚太孝順了,李氏不希望他做得過分,他便只抽小部分的時間去金姨娘那裡。
“咱們回去罷,我也累了。”唐枚打了個呵欠就往前走了。
紅玉暗自歎息一聲,少夫人如今委曲求全,能忍以前所不能忍,竟然眼睜睜看著少爺丟下自己去金姨娘那裡,她不禁極為心疼,悄聲對劉媽媽道,“少夫人這樣……媽媽要好好安慰才是。”
“本來多好的,兩人來回一點兒也沒有吵,那狐媚子就是會壞事!”劉媽媽輕罵幾句,又叮囑道,“……一會兒記得多跟夫人說些唐家的事,別提少爺,你們先走,去準備準備。”
紅玉點點頭,跟綠翠加快腳步從小路先跑回了院子。
唐枚到房裡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了幾盤點心吃食,還泡了一壺翠雲茶。她心裡不由一暖,都是平日裡最喜歡的,正好也渴了,便坐下來喝了一盞茶。
“四小姐送了夫人那麼多熏香,夫人最喜歡哪一種?奴婢好拿了去熏衣服呢。”綠翠搬來一個四四方方的彩繪黃楊木盒,裡面放著唐芳送的熏香,有鐵盒子裝的,有玉瓶裝的,也有直接拿紙包著的。
唐枚一一看過去,點了兩樣出來,一個是有荷花香的,還有一個丁香味比較重。
“那熏哪幾套衣裙呢?”綠翠又笑著問。
她站起來挑揀了好一會兒,才選出四套來,其中有兩套是顏色比較鮮豔的。
唐枚的長相可以用“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豔抹總相宜”來形容,她這段時間一味穿的素淡是跟以前的容貌有關,成了習慣,而今變了樣子,其實穿色彩濃烈的也一樣好看,便想著換一下口味。
綠翠捧著衣服出去,劉媽媽又來跟她說做鞋底的事情,教她繡鞋面,說過不了多久,保證能給太太做一雙鞋子出來。
唐枚也樂得配合,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只當白振揚今夜要留在金姨娘那裡了,卻聽大門被推開,砰的一聲撞向了兩邊。
白振揚走進來,陰沉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盯著劉媽媽,吼道,“去,把巧英給我叫過來!”
“什麼事?”唐枚放下鞋面,已經好久不見他那樣憤怒的表情,她不知道金姨娘那裡到底怎麼了,他一回來竟然這般大呼小叫。
“你去問她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唐枚冷下臉,“劉媽媽跟紅玉綠翠是跟著我回唐家的,她們能做什麼?”
“不過就去了三個人,誰知道是不是你叫別的人做的!”白振揚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若柳現在病成這樣你高興了?只當你真的改了,是我瞎了眼睛!”
憑白無故被他一通罵,唐枚騰地站起來,“你說話要有憑證,什麼叫是我指使的?你一個吏部主事,是不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你既然不怕丟臉,我就說!”白振揚道,“若柳吃了這裡廚房拿出去的東西才會這樣,不是你的人害的,會是誰?你以為你不在家裡,就能完全脫得了干係嗎?別做夢了!”
“少爺,夫人怎麼會做這種事?”劉媽媽氣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少爺你可不能信口雌黃!”
“你怎麼還不走?我叫你去叫巧英,你耳朵聾了不成?”白振揚走到門口,又揚起聲音道,“青燕,雪雁,你們快點把巧英給我帶過來!”
劉媽媽又要說話,唐枚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開口。
“你們都先出去。”她不想這件事變成下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談資。
三個人立刻退了出去,劉媽媽叫紅玉綠翠看好門,便急匆匆的往小廚房去了。
不過是個姨娘,吃壞肚子算什麼事?劉媽媽氣惱無比,難道還要夫人去關心這種小事不成?真真是豈有此理,少爺居然還大吼大叫,說是夫人害得姨娘拉肚子!這事傳出來,簡直是讓夫人顏面掃地!
兩個人的感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怎麼就又出矛盾了呢?劉媽媽揮了揮拳頭,直奔小廚房,“宋娘子,金姨娘那邊的人來拿過東西麼?”
宋娘子平常都要做好宵夜才得空回去的,見劉媽媽突然過來,驚訝了片刻,才回道,“今兒喜兒過來,說金姨娘想吃燕窩粥,那邊的廚房正好用完了,問問能不能先挪一點,巧英就拿了些給她。”
少爺向來疼愛金姨娘,專門在她那個獨院設了處小廚房,若放在以前,巧英是絕對不敢的,可少夫人如今一點也不挑金姨娘的錯,十分大度,她便沒有想那麼多。宋娘子知道之後,也已經晚了,但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後來就算聽到金姨娘病了,也一點沒有往燕窩的事情上面想。
劉媽媽拍了一下大腿,“哎喲,怪不得把錯怪到少夫人頭上了!”
宋娘子終於明白什麼意思,急得臉都白了,擺著手道,“這燕窩絕對是好的,少夫人平常用的就是這些啊!”
劉媽媽跺一跺腳,“一會兒你實話實說,我先回去了。”
青燕跟雪雁很快就把巧英找了來,三個人在門外等著,裡頭唐枚跟白振揚正說著話,唐枚儘量按捺住火氣,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引得對面那個一根筋的笨蛋發瘋。
“大夫說清楚是吃了早飯才會導致不舒服的嗎?”
“是不是,你問一下春芬不就知道了?”
“早飯也好幾樣呢,你怎麼知道是哪一樣?”唐枚道,“是大夫跟金姨娘說的?”
“我就知道你覺得是若柳挑撥,她才不像你那麼陰狠!要不是我問了喜兒,也不知道她吃過這裡廚房的東西!”
唐枚嘴角一挑,“你當我是白癡麼?要害金姨娘還專門從自個兒廚房裡拿那些壞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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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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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0:33
第二十五章
白振揚冷笑起來,就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
“你別忘了咱們之間的協議!我才不在乎你疼不疼愛金姨娘,哪怕去找幾十個側室來,我也絕不管你!”
“哦?”白振揚挑起眉,“那你為何要把春梅送回去?為何不讓她做我側室?難道不是另有心思嗎?現在卻用這些假話來矇騙我,等我真找了來,還不是被你一個個迫害!”
唐枚輕笑一聲,“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我今兒就把話好好說清楚!我把春梅送回去,就是不想咱們唐家的人跟你再有任何牽扯,一絲一毫的牽扯我都不想有。你當我是嫉妒,是氣憤?我告訴你,哪怕你日日睡到金姨娘那裡去,我也絕不會難過,甚至,我求之不得!”
不等白振揚有什麼反應,她又說道,“你實在懷疑是我做的也行,咱們請大夫過來,給金姨娘好好的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吃了我廚房裡的東西。那些丫環也任由你來拷問,不過,你做事要公正,金姨娘屋子的丫環也需得一同對待!”說罷她拉開門,吩咐道,“把廚房的人都叫過來,金姨娘那邊的人也叫過來,帶到堂屋去,少爺要問話。”
“你……”白振揚沒想到她做事那麼迅捷,“誰說我要問話的?”
“不問的話,你會一直覺得是我所為,我不想承擔我沒有犯下的罪責!”
她的坦坦蕩蕩,讓白振揚微微一愣,眼前那雙眸子在夜色裡熠熠生輝,毫無心虛之意,他不由得動搖了。
“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
她仰望著他,下頜小巧,雪白的肌膚像是夜明珠一般,在月光下要泛出光亮來,白振揚在那瞬間心神為之一蕩,竟是第一次覺得她原是那樣好看的。
他側過身子,聲音低下來,“罷了,我信你便是。”
她愣了愣,沒想到他那麼快就妥協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其實她故意讓白振揚問話,一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清白,二來是早就猜想他不會如此做,因為驚動到李氏,知道白振揚為一個側室如此大張旗鼓,那絕對會讓他沒有好果子吃。
眼下結果雖然在意料之中,可白振揚顯然沒有經過那麼多的考慮,他的信任竟是有真心在裡面。
外面幾個丫環同時間也松了口氣,雪雁跟青燕面面相覷,拉了一把巧英,三個人的身影慢慢消融在夜色裡。
“謝謝你信任我。”唐枚微微頷首。
白振揚看著她,心裡生出一種惘然之感,往日種種片段如同夢境,他佇立片刻,走出了門外。
稍後,劉媽媽進來後把宋娘子說的話講了一遍。
“是巧英拿的燕窩,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她咬著牙道,“金姨娘越來越不像話了,為了爭寵還弄這些苦肉計出來!少爺竟然還信她!”
“少爺後來信少夫人了。”紅玉高興地道。
“哦?”劉媽媽瞪大了眼睛,“那少爺人呢?”
紅玉立即垂下頭去。
白振揚沒有替金姨娘討回公道,自然是要去好好安撫的,唐枚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也不想追究是不是金姨娘做的。”
於她來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維繫好跟白振揚的關係,讓兩人之間的協議持續有效,他既然疼愛金姨娘,她便不會去挑動他的神經,當然,金姨娘若是再得寸進尺的話,那又另當別論。
劉媽媽擰起眉,“這怎麼行?總得查清楚了讓少爺心裡有個數。”
“他剛才信了我,我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以後金姨娘的吃食,咱們廚房不要插手,少什麼,讓她們去大廚房拿取。”
劉媽媽在廚房的事情其實已經做到極致的細心,就怕唐枚被人再次下毒,所以春芬去大廚房取食材,都是跟著一同去的,再等著宋娘子烹飪好送過來,除了紅玉綠翠,中途不讓任何人碰觸。只不過卻沒想到會跟金姨娘牽扯到,劉媽媽不由懊悔,怎麼就沒有事先想到這些事。
“一會兒我就去跟她們說,以後那邊就算來要壺熱水,咱們也不要給!”
紅玉連連點頭,“劉媽媽說的是,少夫人都那麼大度了,金姨娘還整些么蛾子出來,一點不懂得進退。”
“要這種人知進退可難了!也只有少爺看得上!”
唐枚眼前浮現出那張秀美的臉,金姨娘在白家也不是家生子,是從牙婆那裡買來的,孤苦無依,每次過來請安的時候,也都是戰戰兢兢,言行舉止極為恭敬。
這些,未必是假裝的。
她垂下眼簾,從箱籠裡拿出剛剛在繡的鞋面,看著上面兩朵金黃色的桂花,問道,“喜兒是一直在金姨娘身邊的?”
“不是。”劉媽媽看了眼紅玉,“天都這麼晚了,去叫她們準備水。”
紅玉便出去了。
劉媽媽才接著道,“那次的事我查了一些人,喜兒是金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丫環,她以前是服侍大小姐的,只因她母親在金姨娘的廚房做事,大小姐體諒她沒了老子,母女倆相依為命,就請夫人把喜兒調來伺候金姨娘。”
竟是伺候過白丹雲的人……
唐枚想到白丹雲與她的友好關係,眉頭便皺了起來。
別說白振揚厭惡她,如今瞭解到以前的唐枚是個什麼性子,她自己都是難以喜歡得起來,除了親生父母,兄弟姐妹,她感覺能真正喜歡她的人應該為數不多。
但也不好就此便下定論,唐枚點點頭,笑道,“媽媽做事果然仔細,喜兒這個人,以後多加注意些。”
“是,夫人。”劉媽媽應了一聲,面上露出笑容來,少夫人這個樣子越來越有當家主事的風範,太太可算是沒有白操心,若是唐家的危機解除了,少夫人跟少爺感情又變好,那一切就很完滿。
四月剛出頭,庭院裡種的三叢杜鵑花便陸續盛開了,顏色絢爛無比,深紅,紫紅,粉紅,簇擁在一起,映照的整片白牆都生動起來。
唐枚拿著水瓢給它們澆水,她今兒穿著粉色卷草紋上襦,珍珠白素紗裙,在初夏的時節,像迎面而來的涼風一般清爽。
“夫人,這就走罷,大姑奶奶話總是很多,一會兒拉著夫人說得盡興,回來可就要晚了。”劉媽媽看著她,又笑眯眯道,“夫人這身真是比花兒還好看。”
“媽媽什麼時候嘴兒那麼甜了,學得跟大姐一樣。”唐惠的吹捧她是領教過了。
劉媽媽不敢苟同,立刻道,“老奴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言下之意莫非唐惠的不是?唐枚睨她一眼,把手裡的水瓢放在石桌上。
劉媽媽才發現自己嘴太快,恨不得拍打兩下,忙解釋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大姑奶奶那是從小就喜歡誇夫人,你問問紅玉她們,哪個不是聽得耳朵起繭了?老奴可是難得才誇一次的。”
唐惠小時候就愛吹捧她?唐枚不明白了,小孩子之間,又是親姐妹,用得著吹捧嗎?
綠翠抬頭看了下天色,最近一段時間,天氣跟孩兒臉一樣,說變就變,總是突然會下起雨來,可一會兒功夫又停了,有時候有太陽也照樣下雨,便跟紅玉道,“紅玉,把傘帶上,指不定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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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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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0:53
第二十六章
紅玉嗯了一聲,找出兩把畫著牡丹的黃布油傘。
四個人出去垂花門乘了馬車,很快就到了唐惠開的綢緞鋪子。
鋪子的地段很不錯,位於皇城東南角方向,在人來人往的成匯街,與她那家茶行正好隔了兩個胡同。她立在門口,抬頭一看,棗紅色底案上三個大字閃閃發亮,錦繡莊。
夥計正待要上來打招呼,唐惠已經走了出來,“總算把你給盼到了,知道你今兒要來,我可是早早的等著,你這丫頭,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可要好好罰你才行。”
“任憑姐姐罰,只別少了我那幾匹布。”
唐惠撲哧一聲笑了,點著她腦袋道,“你啊你啊,越來越小氣,盡惦記著我那些布呢,來來來,這就帶你去看。”說罷拉著她的手,去了裡面的房間。
果然案上已經排了四匹洋布,墨綠色,白色,正紅色,還有一匹是顏色鮮豔的花布,映著飛鳥圖案…
唐枚忍不住伸手去撫摸了一下。
她一直都不知道洋布與其他布的區別,如今看了才明白,原來是手工製造與機器製造所造就的不同。這洋布比一般的布手感平滑,看著質地好,透氣也是好的,看來這個朝代的科技不如別國。
可惜了,她微微搖起頭來,自己不是學這種專業的,不然倒可以發光發熱一下。
唐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副專注的摸樣,上前笑著問,“怎麼樣,喜歡嗎?這可是我鋪子裡最好的洋布了,都拿來送與你,你知道我有多疼你了罷?”
看她臉上還真有心痛之色,唐枚笑了,“謝謝大姐。”
“跟我還說什麼謝?”唐惠又得意道,“這洋布可不好弄,我跟你講,這幾樣顏色整個京城都少有的,現在不比以前了。”看唐枚一臉茫然,她擺擺手,“好了,你也不懂這些,說多了也無趣,你不是要四處看看麼?”
唐枚點點頭,兩人便去了外頭。
生意看起來很不錯,四個夥計忙得暈頭轉向,剛給一個客人介紹完又要接著去招待下一個。也有一些太太親自帶著下人來挑選的,有相熟的,便來跟唐惠說會兒話,唐枚因而也認識了幾位元太太。
“要不要去裡面歇歇?”唐惠站了會兒問。
唐枚也覺得有些累了,看天色不早,本打算告辭回去,這時候,卻聽一個極其悅耳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二表姐。”
唐惠一聽到這聲音,臉上便露出笑來,
那笑容極為喜樂,唐枚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粉色纏枝蓮花暗紋的年輕男子正立於身後,那副容貌,只教人想到“朱唇粉面”四個字。
白振揚也是唇紅齒白,貌比潘安,但跟眼前這個人相比,卻是少了那麼一股子風流勁兒,難怪屋子裡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元華表弟,你怎麼來了?”唐惠走了兩步,恰好擋在唐枚的身前。
劉元華?唐枚眉梢一揚,原來這人竟然就是劉元華!
“咦,這不是唐家二表妹麼?”劉元華還是看到了唐枚,幾步走過來,笑的如同春花般燦爛,“還真是巧了,咱們今兒穿得一樣的顏色啊!”
唐枚的臉一下子沉下來,看來剛才全是錯覺,這人眼神輕浮,一開口就令人生厭,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
這瞬間,她真後悔自己穿了粉色的衫子了!
唐惠皺了下眉頭,“可你來得倒是不巧,二妹正要回去。”
聽起來她像是不高興,劉元華嘴角一挑,笑著沖唐枚拱拱手,正色道,“剛才唐突了,實在是沒有想到會見到二表妹。”
唐枚笑了笑,“我也沒有想到會見到劉公子。”
“公子?”劉元華道,“二表妹太生分了,你大姐是我表姐,我自然就是你表哥了。”
這種表哥還是不要認的好,唐枚沒答話,心裡卻很奇怪,唐惠那日怎會替他辯解?明明就是個不怎麼正經的人,盧成先生肯見他才怪呢。
“大姐,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在這裡停留。
“二表妹不多坐一會兒麼?”劉元華有些失望,他還想打聽下白振揚給他引薦的事情呢。
唐惠卻沒有挽留,笑著送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見唐枚上了馬車這才返回鋪子。
劉元華已經在里間等著她,親手端了一盞茶遞過來。
唐惠啜了一口,抬眼看他,“你怎麼這會兒來了?”
“本是想看看這批布賣的如何,誰知道表姐竟然在這兒。”他笑道,“你看聽我的沒錯吧?”
那雙眸子似有春水流動,桃花般好看,唐惠與他對視片刻,垂下眼皮子道,“不錯是不錯,可我投了那麼多銀子進去,也不知道哪一日能賺回來呢。”
“做生意總要有投入的,前期與那些人打好關係了,以後便不愁沒有貨源,將來這家錦繡莊的東西獨一無二,還怕賺不到銀子麼?金山銀山都有。”他打量唐惠一眼,從袖子裡摸出一根簪子來,“林山欠了我銀子,今兒說拿這根簪子抵債,直接就扔我這裡了,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瞧著給表姐戴倒是很合適。”
唐惠側頭一看,只見是支鑲著紅寶石的點翠蝴蝶簪,黃金打的細長觸鬚輕微顫動,栩栩如生,也映襯著他的手指更為白皙漂亮。
不等她接下來說話,劉元華身子一傾,手一抬,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唐惠的髮髻。
兩人相距不過半尺,唐惠能嗅到他衣服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臉騰地紅了,心砰砰砰的跳起來,似要蹦出胸腔。
劉元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伸手按住簪子,稱讚道,“果真是合適的很。”
唐惠退後幾步,要伸手拔簪子。
劉元華忙道,“表姐為了我的事,專門去找二表妹,就當作我的一點心意不成麼?”
唐惠臉頰緋紅,“不成。”
他長長歎了口氣,手一攤道,“其實是我專門買來謝謝表姐的,就怕你不願接受,才找了這麼一個藉口,表姐,你就收了罷,可好?”
唐惠還是覺得不合適,男女授受不親,她已為人婦,卻戴著其他男人送的簪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那我拿一匹布行不?物物交換,成不?”劉元華誠懇道,“你戴著真的很好看,我挑了許久的。”
她撫在簪子上的手頓了頓,想起相公鄭榮,心裡又酸又苦,別說給她買簪子了,平日裡一句貼心的話都不肯說,手便慢慢滑了下來。
劉元華笑了,“我再待在這裡也不方便,這就走了。”
唐惠叫住他,猶豫會兒說道,“托二妹的那件事,妹夫打算引薦堂弟給盧成先生……”
劉元華心裡咯登一聲,面上卻大方道,“唐公子在外素有才名,那年落榜甚多人惋惜,優先引薦他也是人之常情麼。”
唐惠對他有愧意,當初只當唐枚會全力相助,結果是自己太過自信,二妹原來已經變了。
“你明年一定能金榜題名的。”她鼓勵他。
劉元華苦笑道,“只能盡力而為,原是想一切順利,也好幫得上你們唐家的忙,給表哥分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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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1:37
第二十七章
唐惠不好說是因為那件事的影響,她是相信劉元華的為人的,憑他這樣的容貌才華,加上劉家老爺好歹也是個五品官,一般人家的小姐還不是隨便挑?那王家小姐長得一張圓盤大臉,劉元華跟她站一起,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他何至於要去占她便宜?也只有眼睛瞎掉的才會相信!
可偏偏就有人信,害得劉元華聲名掃地,那王家小姐倒是嫁人去了。
“表弟,有道是明珠蒙灰,總有放光彩的一日。”
劉元華輕笑一聲,“這句話華芳倒也跟我講過,表姐跟她心有靈犀呢。”
唐惠面色略僵,她知道丁四小姐對劉元華有意,只兩家懸殊太大,這事才一直未成,此刻聽到劉元華親昵的稱呼丁四小姐的小名,心裡也不知是何種滋味。
她是嫁到鄭家三年之後才認識劉元華的,劉家一直不在京城,劉老爺大前年升遷,任兵部郎中,劉元華這才跟隨父親一起來到京城定居。
“我也不打攪表姐了,這就走了。”看她神情恍惚,劉元華嘴角一扯,告辭一聲便往外走了去。
那抹粉色在眼前漸漸消逝,但當初第一眼見到他的情景卻異常的清晰。
唐惠依在門框上,半晌歎了一口氣。
卻說唐枚回去的路上,她反覆想著錦緞鋪子的事,怎麼看生意都像是不錯,難道唐惠這次真的吸取經驗,不再像以前那樣把鋪子給做虧了?
“媽媽,大姐送我這幾匹洋布,說京城都少見的,又說什麼現在不比以前,這是什麼意思?”
“那幾匹布確實好,就算放在以前,也是搶手的。”劉媽媽見唐枚一臉求教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是那會兒還小呢,不懂,洋布在建興年間是很多見的,咱們大燕跟好幾個國家通商,後來因為海盜的事情,實行海禁這才見不到了。現在雖說已經有些鬆動,不過……”她頓一頓,“大姑奶奶倒是有本事了,竟然能買到這些好布料呢。”
劉媽媽這是在肯定唐惠,唐枚笑道,“媽媽懂得真多。”
“老奴懂什麼,還不是以前聽二太太跟太太說這些東西,這才知道的。”
“二嬸原來真的很厲害呀!”唐枚睜大了眼睛。
“二太太從小跟著她父親走南闖北,見識當然比一般人多,不然太太豈會用她推薦的人?”
原來柳氏倒是巾幗不讓鬚眉,從小就歷練過了,難怪身上一股子爽利勁兒,唐枚說道,“那二嬸開鋪子的話生意一定很好。”
“可不是?叫人眼紅呢,二太太的手段別人是學不來的,太太常說她是投錯了胎,不然肯定是富甲一方的鉅賈。”劉媽媽說著忽然停下來,對於二太太這個人,她一直有個地方想不明白。
那就是,當年老太太為何會不喜歡二太太。
不然唐家這些產業交到二太太手裡,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光景。太太雖然樣樣都好,就是生意上面並不擅長,老爺就更不必說了,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官場上,全交給管家來處理,可管家換了幾個,家業也隨之少了一半。
劉媽媽常常在想,若是老太太信任二太太,讓她來管理的話,興許早就翻了幾番了。
不過,這些事她不會同唐枚說,因為太太也知道,卻是從來也沒有發表過意見,沒有說過對老太太的這個看法,到底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她自然不敢隨便開口。
“如此說來,大姐應會做得很順利。”那年中利息的事倒是可以緩一緩。
劉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不看好唐惠,結果卻出乎意料,“老奴也是眼拙了,看來大姑奶奶也是有眼光的。”
申時左右,馬車到達了白府的大門口。
唐枚扶著紅玉的手下來,這時候,白丹雲正在跟李氏說請張馨瑜過來做客的事情。
李氏一開始並不想答應,後來聽到白丹雲說起張家的態度,她想了又想才吩咐道,“請來也就罷了,到底兩家是交好的,你也去住過幾日,不過以前的事情不要再隨意提起來。”
是專指不要跟唐枚提罷?
白丹雲想起那日她跟唐枚講白振揚曾說過要娶張馨瑜為妻的話,她表情寧靜,像是完全沒有聽到。
也許母親也是白白擔心了,大嫂比她們任何人想得還要厲害,以前倒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白丹雲笑道,“娘大可放心,我不會提這些事情的。”
李氏點點頭,“你剛才說她之前病了,請了來沒有關係麼?”
“就是胃不太舒服,到時候讓廚房煮些清淡的便是。”
李氏歎口氣,“這孩子我也好久沒有見著了。”語氣裡頗為想念,那樣一個溫良可愛的姑娘,配白振揚再好不過,“叫廚房提早準備準備,我記得她好似很喜歡吃那些甜點心的。”
“是的,娘記得真牢,馨瑜就喜歡吃甜的,那會兒為了賴在咱們家多吃些點心,都裝肚子疼,害得娘還請了大夫來,最後虛驚一場。”
李氏也笑了,“她也有調皮的一面,張夫人是有福氣……”說著頓了頓,她也一直想要個女兒,只可惜生了白振揚之後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卻沒有保住,後來便再也不能,想到心裡就是一痛。
幸好陳氏懷的是個女兒,白丹雲從小就乖巧,會哄人,她伸手摸摸白丹雲的頭髮,面色柔和至極。
白丹雲抱住她胳膊,輕聲道,“女兒也是有福氣的。”
兩人好像親母女般一樣親昵。
唐枚才到府裡,照例要去跟李氏請安說一聲,白丹雲卻從裡面走出來,“大嫂,娘乏了要休息,不用去了。”
唐枚嗯一聲,便要直接回自己院子。
白丹雲叫住她,“有件事跟大嫂說呢,我想請馨瑜明兒過來玩,看大嫂那邊的杜鵑花開得很漂亮,能不能帶她來看看呢?”
“當然可以,你不就是想介紹張小姐給我認識的嗎?”她很大方的答應了,面上沒有一絲不快。
白丹雲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見白丹雲走遠,劉媽媽臉卻沉下來,那日她也聽到白丹雲說的話,不止她,紅玉綠翠都是在門外的,門又是開著,豈會聽不見?她後來專門去調查過,才知道白家跟張家本來是有意結親的,只後來老爺又不同意了,這才沒有成事。
這次居然真的要請張四小姐來,還是來少夫人的院子,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回到院子,唐枚去沐浴房梳洗了一下,換了套衣服出來,見劉媽媽在房門口左右來回的踱步,看著十分焦躁,心知必是因為張四小姐的事情,便叫她進來。
“我也知道張四小姐跟夫君的關係,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媽媽你有什麼好心煩的?”
怎麼會不心煩呢,劉媽媽暗道,還不是怕唐枚當場發飆?雖然早已見識到她的改變,可誰知道那張四小姐來了會發生什麼事!
那日偏偏又是少爺的休沐日,劉媽媽越想越是火大,大小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往日裡還會勸著兩夫妻,也會在唐枚面前說說少爺的好話,可現在不止在少夫人面前提那些舊事,還要把張四小姐也請過來,不知安得什麼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1:50
第二十八章
紅玉也是著急的很,好不容易夫人跟少爺的感情好了些,這會兒又來什麼青梅竹馬,她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奴婢也瞧不出來那張四小姐有什麼好認識的,要不推了,說夫人不舒服?”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但唐枚也知道她們是為她好,只張四小姐這次來白家,她總覺得並不簡單。
唐枚拿起桌上的蜜餞果子吃了幾個,思忖下道,“媽媽,丹雲請張四小姐過來必定是要娘同意的,那家裡來客人了,媽媽覺得,我難道真的能不見?”
劉媽媽一下子捏緊了拳頭,怎麼就忘了李氏?
兩家結親之後,李氏一直都對少夫人不咸不淡,稱不上喜歡,但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排斥,只護著兒子還是看得出來,但大局上面一直很顧全。兩夫妻打鬧,李氏也是會訓導下少爺,但對唐枚卻沒有責備過,最多也就是警醒幾句。
可這樣一個還算明理的夫人,卻在這種時候,同意大小姐把張四小姐請過來……
劉媽媽不得其解,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紅玉則皺著眉頭,看著庭院裡的杜鵑花,心道這花雖然開得美豔,可外頭園子裡的花比這個不知道好看多少,怎麼大小姐就非得帶著張四小姐來這裡呢?大小姐也真真奇怪了,一向很討夫人喜歡的,竟也做這種拎不清的事情,那張四小姐再怎麼跟她交好,與夫人又有何干呢?有什麼必要非得認識?
唐枚見她二人都不再發話,便叫紅玉把放針線的箱籠拿來,又道,“媽媽請坐,那個鞋面我還差一點就能繡好了,媽媽正好看一下,等會把鞋子做出來,我想下次回去的時候送給母親,您說好不好?”
少夫人真是脫胎換骨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能靜得下心來,劉媽媽感慨一聲,笑著坐下來,“好,當然好了。”見紅玉打開箱籠,她湊過去看了下鞋面,稱讚道,“夫人也是學得快,要是以前就有這般耐心,琴棋書畫那是樣樣都能學好的。”說著身子挪過來一些,指著鞋面側邊某處,“一會縫合的時候這裡要空開一寸。”
唐枚點點頭,把針紮了進去。
莫約一炷香時間過去,春芬在門外頭道,“夫人,蔡有道家的來了。”
唐枚差異的抬起頭,蔡有道一家是她陪房,在慶陽縣管理著二百畝水田,不知道怎麼會這時候突然來了。
劉媽媽走了出去看,不一會兒就領著個高高壯壯的黑婦人進來,笑著道,“是給夫人送東西來的,莊裡新收了一些麥子豆子,裝了一車呢,還帶了一桶夫人喜歡吃的豐河魚。”又吩咐紅玉,“你叫人抬去廚房,趁著還鮮活,晚上給夫人弄個清蒸的。”
紅玉答應一聲,叫來兩個力氣大的婆子去外頭抬。
蔡有道的媳婦叫王銀鈴,跪在地上給唐枚磕了三個響頭,行了個大禮,才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
“今年這天氣,你看收成會怎麼樣?”既然是專門管田莊的,張氏派來伺候她的人都挑的很仔細,想必對這些會瞭解,是以唐枚一來就問了關鍵的問題,雖然她還不知道田裡具體種了什麼農作物。
王銀玲不敢抬起頭,低聲道,“雨水有些少,去年秋冬也是,所以……”她不太敢說,那麼高大的一個人,身子顫個不停。
劉媽媽忙道,“你儘管說,夫人不會怪責的。老天爺不肯多下雨,又能什麼辦法?夫人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王銀玲這才繼續道,“收成應是沒有去年好。”
但聽起來也不是很差,唐枚看看她,皮膚曬的黑紅又粗糙,看起來就是個會下田的人。
劉媽媽笑著道,“你們夫婦倆一直是太太看重的,這田收成再不好,也不會比別家的差。又問,“就只來送這些,沒別的事了麼?”
王銀玲點點頭,“本來相公也要來的,但實在走不開,好些田都要等著插秧呢,奴婢就是來送東西給夫人嘗個鮮,這就要回去了。”
插秧的話,是種了水稻?也怪不得會忙,唐枚看看天色,溫和的說道,“在這兒住一晚罷,明兒早上再走。”
“是啊,都那麼晚了,你過來一趟也不容易,聽夫人的,明兒再走,我這就叫人收拾個地兒出來。”
“謝謝夫人,謝謝媽媽。”王銀玲誠惶誠恐,跟著劉媽媽出去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唐枚一眼。
只見少夫人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見她看過來,眼睛更是彎了一些,王銀玲忙回過頭去,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少夫人為何會變成這樣。往常別說留她休息了,正眼都不瞧人一下的,如今真是判若兩人。
難道真的同相公說的一般,唐家是出了大事?若果真如此,還真要探聽一下。
“秋葉,你帶王大妹子去前面,找個地方好給她休息一晚。”劉媽媽叫來秋葉。
秋葉哎了一聲,高興地道,“王大嬸,又見著你了。”她母親跟王銀玲是同一批賣身唐家為奴的,兩人跟姐妹一般,是以秋葉看到王銀玲就很親切。
王銀玲也笑起來,“長得更漂亮了,最近可見過你娘?”
兩人說著就往前去了。
白振揚回來清洗一番,與唐枚去了東廂房用飯,只見桌上擺著一盤清蒸豐河魚,不由得露出驚訝的神色。
豐河魚是靈台縣的特產,以肉質嫩滑,味道鮮美著稱,但從靈台縣到京城需得四五日的時間,所以要吃到鮮活的豐河魚並不容易,集市也鮮少見到。
“是蔡有道家的帶過來的。”唐枚道,“有一大桶呢,你嘗嘗。”
她語氣友善,儘量把白振揚當作朋友一般對待,假若可以做到的話,當成好朋友也許更好,兩個人站在統一戰線,必須得摒棄過往,往前看才行。
白振揚遲疑了會兒,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夾起塊魚肉放進嘴裡。
“怎麼樣?”
“很不錯。”他由衷的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魚應是唐枚最喜歡吃的,那蔡有道倒是用心,從靈台縣把魚運到慶陽縣,又從慶陽縣運過來,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唐枚也吃了一塊,果然鮮美無比。
兩人飯桌上不太說話,基本秉持“食不言”的原則,直到快吃完的時候,她才說起張馨瑜明日要過來做客。
白振揚立時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尷尬。
“丹雲真是說到做到呢,真要把張四小姐介紹給我認識。”
“胡鬧!”白振揚皺起了眉頭。
“怎麼是胡鬧?不過就認識個朋友而已,你反正跟張四小姐從小便相識的,正好又是休息,聚一聚也是好事。”
好事?白振揚看了她一眼,悶聲道,“我明日沒空。”
“那真是可惜了。”唐枚拿起手巾抹了下嘴,“我看丹雲很喜歡張四小姐,恨不得同她住在一個屋簷下,你就不能遷就她一下麼?”
白振揚沒有再說話,站起來就走了。
劉媽媽在旁邊聽得汗都要流出來,少夫人居然勸說少爺遷就大小姐,同張四小姐見一見,這不是引狼入室?幸好少爺沒有答應。
眼見白振揚走不見了,她才急道,“夫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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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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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2:09
第二十九章
“不這麼說,怎麼能顯出我的大度?”唐枚笑著道,“媽媽整日裡不就是勸我要顧全大局,收斂性子麼?張四小姐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見一見又有什麼關係?”
這也大度的太過分了,劉媽媽拿了條手巾出來擦汗,“哎,夫人啊,這張家……”她本來不想告訴唐枚,徒添煩惱的,可眼下看來還是說出來為好,“白家本來跟張家是有意結親的,那張四小姐,就是差點要嫁給少爺的人!”
“哦?”唐枚吃了一驚,她一直覺得這事不簡單,倒不知道有這層關係。
“夫人這下知道厲害了罷?”
唐枚又笑了,“那張家聽說也是書香門第,張四小姐總不至於願意當妾罷?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劉媽媽抿了兩下嘴,有句話不好說,誰知道白家打得什麼主意,眼下唐家這種光景,有些狠心無情的,未必做不出來休妻的事情呢。
她是不知道唐士寧手裡有東西,自然會往這方面想,掙扎一會兒,劉媽媽最後只說道,“夫人小心些為好,既然少爺明日沒空,那再好不過了。”
唐枚心想,他哪兒是真的沒空,分明是藉口,但仍是點了點頭。
注:書中的地名,我都是隨便取的,主要是地理盲,要我完全用中國的地圖,實在行不通,所以我這種懶人是有時候用一下現有的地名,有時候自己胡謅一個,所以大家千萬不要對號入座哦!
第二日,唐枚跟白振揚去請安的時候,她被李氏單獨叫去了里間說話。
“給少夫人看茶。”李氏吩咐貼身丫環白薇。
唐枚端正的坐著,目光落在李氏交握的雙手上,她的手很白,十指細長,比她的容貌要來得吸引人。
“丹雲上回在張家住了兩日,禮尚往來的,就請了張四小姐過來。”李氏看著唐枚,語氣溫和。
話說到這裡便停住了,莫非是試探她的意思?
唐枚笑了笑,“丹雲早就跟兒媳婦說過張四小姐,兒媳婦也很想見一見她,聽說是個溫柔可人的姑娘。”
沒有一絲的火藥味,李氏感覺不出來她有任何異常的情緒,心裡也是驚異的很,本以為她早晚都會露出原先的真面目,誰料到至今仍是滴水不漏。
做到這一步不容易,真的只是因為唐家的現狀麼?李氏鬆開了手道,“要說溫柔可人,張家的小姐們都是這樣的性子,只張大小姐稍微活潑些,張二小姐更為謙恭,”她頓一頓,“那張二小姐年紀與你一般,我也是極為喜歡她的。”
居然跟她說起這些事情來,唐枚滿腹疑惑。
“去年嫁去了會安侯府,做了國舅爺的兒媳,真是個有福氣的。”
唐枚終於動容。
李氏看在眼裡,嘴角微微一挑,唐枚再怎麼忍耐,她仍是怕出紕漏,怕生出事端,如今把張家的來頭好好提一提,總會有震懾之用。兒媳婦要真的識時務了,有這種明白,凡事就該掂量掂量。
唐枚雖然對楚朝的局勢還不夠瞭解,但也知道當今皇帝年幼,其實很多事都是由太后在背後把持的,那國舅爺是太后的大哥,可以稱得上是第一皇親國戚,別說三品官的唐士寧,就算是新上任的首輔大人,恐怕也得賣一分面子。
整件事果然跟她想像的不一樣,就算劉媽媽告訴她,張四小姐差點要嫁給白振揚,裡面的種種因素只怕也是極為複雜的。
“聽娘這麼一說,兒媳婦真想見一下張家所有的小姐呢。”
李氏笑了,“以後會有機會的。”
從裡屋剛出來,劉媽媽就湊了過來,小聲說道,“夫人,少爺被老爺叫去說話了,本來少爺就要出門了,結果卻被小廝叫了回來。”
唐枚點點頭,“我們先回去。”
今日的事就像被編排好的劇本,只不過她不知道劇情是如何走的,自己在裡面又該如何發揮。
白振揚過了半個時辰,垂頭喪氣得走進房間,拿了本昨日晚上看的書去了書房。
看來白定祥跟他說了什麼話,今日怕是一定要見張四小姐了,唐枚坐在梳粧檯前,想了想,拿出一個粉盒,挑一點揉開抹在臉上,還塗了些桃紅色的胭脂。
紅玉驚訝的看著,少夫人這番悉心打扮還是最近第一次呢。
張四小姐一會兒就來了,白振揚跟唐枚一起去到門口時,他才發現唐枚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衣裙是濃烈明豔的色彩,妝容也一樣綺麗,比之以前好似還要出挑,美豔不可方物。只一雙眼睛卻沒有隨之變化,仍像沉澱了什麼東西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張四小姐是白丹雲領著來的,乍一看到唐枚,白丹雲眼皮子就是一跳。
怎麼突然又改了風格?
“大哥,大嫂,我帶馨瑜來看杜鵑花來了。”她笑著把張馨瑜往前推了一推,“大嫂,你瞧瞧馨瑜,是不是跟我說的一般可人?”
確實很吸引人,是與金姨娘一類風格的,唐枚想到這兒,往白振揚看了眼,難道這個男人的口味如此單一?欣賞的都是這種惹人憐愛型?
不過老實講,張馨瑜比金姨娘還是要稍微漂亮一些,一雙眼睛清澈至極,仔細看,好似還藏著一抹悲傷,張合之間,令人心痛。
張馨瑜行了個常禮,語音如黃鸝之聲,“白哥哥好久不見,大嫂,你好漂亮。”
白哥哥……
唐枚差點打了個冷戰,雖說知道這種稱謂在古代很是多見,但初時聽到還是有些吃不消,要讓她這麼喊人,鐵定是叫不出口的。
白振揚有些慌亂的樣子,連忙回禮,也不知道說什麼,看起來像是恨不得立刻挖個坑鑽進去。
至於麼,不就是沒有結成親麼,唐枚很是好笑,怎麼好像是舊情人上門來討債,他又還不起的樣子?
“你們,你們賞花罷,我就不打攪了。”好不容易他才憋出一句,急慌慌的走了。
白丹雲氣得不行,但又不好去拉住他,只得跺了跺腳道,“馨瑜,你看大哥還是跟以前那般,見到你就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跑那麼快,難道能吃了他不成?”又看向唐枚,“大嫂,你看好不好笑,大嫂都在的,有什麼閒話好怕?”
“可能是有事罷,昨兒就跟我說沒有空的。”唐枚沒有接她的茬,一揚手道,“不是要看杜鵑花麼?在這兒呢。”說罷便先走了過去。
看著她的背影,張馨瑜的臉上蒙了一層灰,早就聽說唐家二小姐的美貌,今日一見,竟比她的三姐姐還漂亮,立在那裡,園子裡的花都要黯然失色,難怪白振揚會願意同她成親,想著,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她伸手揉了揉,又想起母親前幾日跟她說的話,眸子燦然一亮。
三人坐于石桌旁,各種吃食瓜果擺滿了桌面,白丹雲最是會談笑,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笑話,說了一個又一個,惹得其他二人笑個不止。
李氏還專門派了丫環送來大廚房做的點心。
“娘知道你要來,昨兒就叫廚房準備,都是你愛吃的。”白丹雲一邊說,一邊瞄著唐枚,“這蓮子糕我記得你那會兒最喜歡,一會兒多吃點。”又拿了幾塊給唐枚,“大嫂最近不也喜歡吃甜食了麼,快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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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2:25
第三十章
唐枚咬了兩口,甜得發膩,心道這張馨瑜的口味倒是重,跟直接吃糖都沒啥差別,立時吃不下去了。
其實這三叢杜鵑花兒又有多少看頭?半堵牆的長度,看幾眼也就沒意思了,等白丹雲的笑話說完,吃了一肚子的瓜果,她恨不得就把那兩人趕走。
幸好那兩人也沒打算一直坐下去,白丹雲聲稱要帶張馨瑜去別處看看,便告辭走了。
唐枚打了個呵欠,都有點犯困。
劉媽媽一直在後面服侍,被李氏跟白丹雲氣得夠嗆,可又不好指責,畢竟那兩家是交好的,禮貌招待張四小姐也情有可原,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頭,心裡很不舒服。幸好少爺的表現還不錯,規規矩矩的,見過一面就避嫌走了,劉媽媽也算松了口氣。
“這裡收拾下,我進去歇息會兒。”唐枚吩咐一聲。
劉媽媽跟著走了,紅玉對綠翠道,“那張四小姐雖然長得也挺好看,但比起夫人來還是差了好些的。”語氣裡頗為得意,她之前也很擔心,但如今的情形來看,那張四小姐也沒什麼出色之處。
綠翠卻皺了下眉頭,“你不覺得她跟金姨娘有些像?”
“那又怎麼樣,已經有一個金姨娘了。”紅玉道,“難不成少爺還會討個差不多的?再說,怎麼也比不上夫人呀。”
綠翠微微搖頭,“那張家小姐豈是少爺想討就能討的?做側室定然不可能。你就別操這份心了,看夫人胸有成竹,也不怕那張家小姐有什麼招數。”
“也是。”紅玉笑起來,“也沒見少爺有想法。”
兩人邊說邊收拾碗碟,等差不多了,叫來秋葉跟春芬拿回去放好,又找人把地上掃乾淨了這才回去屋裡。
唐枚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迷迷糊糊中被紅玉喚醒了。
“用午飯了?”她揉揉眼睛,覺得腦袋有點漲,沒有睡飽。
“少夫人,出事了。”紅玉稟告道,“張四小姐剛才掉池子裡去了,被人救了上來,夫人叫人去請大夫……”
“什麼?”唐枚一下子清醒了,“怎麼會掉在池子裡的?”她忙下床穿好衣服,急忙忙去了李氏那裡。
白丹雲跟白振揚都在,李氏一張臉雪白,這份著急顯然不是裝的,唐枚思忖道,看來落水這個事情不是按照劇本來走的,難道真是意外不成?
“娘,你別急,馨瑜只是嗆到水,沒有事的。”白丹雲安撫李氏,又往門外看著,“鐘大夫怎麼還不來?那些人幹什麼吃的,跑那麼慢!”
“大夫來了。”門口小丫環這時說道。
門簾隨即被挑開,唐枚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鴨卵青纏枝菊花暗紋白領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面目俊朗,嘴角帶笑,行走間好似不是來救人治病,而是來觀賞風景的。
劉媽媽一看到他,臉上就露出厭惡的神色,就是這個庸醫,小小風寒都治不好,害的少夫人病情加重,平日裡又收那麼高的價錢,怎的夫人又請了他來?
唐枚待要收回目光的時候,那年輕男子卻朝她看了過來,眼神極其詭異,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好似要穿透她的身體,挖掘出她的秘密一般。
李氏忙請鐘大夫去給張馨瑜治療,兩人進了裡屋,白丹雲也跟著進去了。
唐枚看到大姨娘也在,便往白振揚走了幾步,小聲問道,“你沒出去嗎?”
“沒有。”他極為懊惱,要是出去了,今兒就不用做出這等艱難的選擇,早知道他頂著父親的壓力也該溜出門。
“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張四小姐掉水裡?”
白振揚臉色難看,卻不回答。
大姨娘一張臉鐵青,怨聲說道,“少爺你就在旁邊,怎得就是不救張四小姐,耽擱了那麼一會兒,幸好別人來得及時!”
真是少見的很,大姨娘成天穿著樸素,對李氏恭恭敬敬,恨不得每頓飯都來親手服侍,這會兒竟然沒了規矩,李氏都沒有說白振揚,她竟然敢來指責。
唐枚眸子微微眯起來,莫非大姨娘也很疼愛張馨瑜?見她落水了,心痛如此,不管不顧起來?
白振揚撇過頭,臉頰肌肉一陣抽搐,沒有反駁大姨娘的話。
裡面的幾人過了會兒便出來了,李氏神色終於恢復了些,但仍是很憂心,不知道怎麼同張家交代,好好的來賞花,卻掉進了池子裡,幸好沒有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叫下人送鐘大夫出去,又吩咐廚房照著方子熬藥。
“娘,都是我的錯,不該把馨瑜留在那裡的。”白丹雲抹著眼睛,抽泣道,“害得馨瑜受苦,是我對不住她。”
“小姐,怎麼能怪你呢,都是我,不該邀張四小姐去觀魚。”大姨娘看不得白丹雲流眼淚,忙道,“夫人,小姐那時候也不在那裡,是我多事,也著實喜歡張四小姐才會……誰料到那些石頭那麼滑,就掉了進去,都是婢妾的錯。”
李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大姨娘誠惶誠恐的退到門外。
李氏又叫唐枚跟白丹雲也出去,只留下白振揚在那裡。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張馨瑜後來也醒了,服用完藥,李氏親自帶了白丹雲送她回去張家。
唐枚坐著聽劉媽媽探聽來的消息。
“少爺在池子旁邊的空地上練劍,當時大小姐院子裡有事離開了會兒,大姨娘說是路過,正巧看到張四小姐,便邀請她去池子觀魚,後來就摔到了池子裡,聲音也驚動到少爺,結果少爺愣是沒有下水,還是叫兩個婆子救出來的。”劉媽媽越講越是高興,幸災樂禍道,“這張四小姐是白白喝水了。”
沒想到白振揚還是有克制力的,沒有下水,不然這事情可說不清楚。
“媽媽覺得這事是意外麼?”唐枚饒有興趣的問。
劉媽媽想都沒想,“老奴覺得不是。”以前怎麼就沒有人落水的,張四小姐一來就出了意外?這也太巧了。
唐枚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是不是張四小姐的意願倒不好定論,但隨後幾日,她一直沒有見到過大姨娘,聽說是直接被禁足了,而那日一起去池子的兩個丫環也被賣掉。按照這個情形來看,李氏是把這筆賬算在了大姨娘身上,斷定這事是大姨娘所為。
可到底為了什麼呢,大姨娘要這麼做?
就在唐枚清理思緒的時候,唐家派人送口信來,說太太身體不太舒服,聽意思是要她回去一趟。
聽到這個消息,劉媽媽立時急得魂都恨不得飛了,唐枚也擔心張氏,她瞭解氣喘病的危險,便去跟李氏請示,隨即就坐了馬車回到唐家。
結果張氏根本就沒有病,看到女兒詢問的目光,張氏把下人都遣了出去,這才說道,“我是被老爺弄得沒有辦法,才想了這麼一個法子,總不能無緣無故叫你回來罷,就是害你白白擔心了一場。”
唐枚驚訝道,“這話怎麼說?到底什麼事,母親要謊稱生病?”
張氏歎口氣,“你父親最近又暴躁起來,聽說張家小姐去了白家做客,是不是?”
“是。”消息傳得真快,這裡居然知道了,看來唐士甯把白家盯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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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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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2:55
第三十一章
“老爺說親家老爺又在想什麼鬼主意,跟張家勾結在一起,說要去找他拚命,幸好給我攔住,但他還是聽不進去,我只好說把你叫回來好好問問,若是親家老爺真的有這種心思,再想辦法也不遲。”張氏握住她的手,心疼道,“真是太難為你了,要陷入這樣的局面,好不容易才跟女婿好一些……”
“母親,我沒有事的,父親回來,我自會跟他說個清楚。”唐枚覺得張氏的手有些涼,忙拿起旁邊一件棗紅色的褙子披在她身上,“母親要多注意身體。”
她心裡對唐士寧是失望到了極點,明明應該是家裡的頂樑柱,如今卻要妻子跟女兒操碎了心!也不知道做得哪門子的丈夫跟父親!
“母親,我有些事需得知道。”
“你說。”張氏看她神情忽地嚴肅起來,不由得也緊張了。
“父親都跟什麼人來往,母親知道嗎?”
“大致知道一些。”
“那父親他們商量的計畫,母親知道嗎?”
張氏手一緊,苦笑道,“你父親豈會我跟說這些事情。”
唐枚皺了下眉,“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盡力阻止父親做一些有害於咱們家的事,母親,你也應當明白後果的,我覺得,母親您最好能做到這幾點……”說罷羅列了幾條,再次強調道,“這些很重要,父親既然拼了命的要去保住官位,要是失敗的話,帶來的影響難以預料,咱們一定要做好防範。”
她條理清晰,張氏聽著也知道肯定有用,“只是……”
“我相信母親一定能做到的!”她反握住張氏的手,“母親,妹妹們都還沒有出嫁,宏兒年紀又小,父親他顧全不了,可是咱們得想周全啊!就算一時得罪父親,他總有一日也能明白過來。母親,難道您也覺得咱們的家人不如一個官位麼?”
想到兩個女兒跟兒子,張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不是沒有動搖過,只是無從下手,現在被唐枚一說,倒是清楚了很多,便重重點了下頭,“我聽你的。”
唐枚笑了,身子也鬆懈下來,她其實很怕張氏不答應,古來婦女三從四德,她看起來又是特別溫和的,就怕她不會那麼做,不過幸好張氏還是個很好的母親,會考慮到孩子的利益。
兩人正說著,唐士甯散班回來了。
“父親。”她上前襝衽一禮。
“你回來了就好。”唐士甯黑著一張臉,“聽說張家的四小姐去那邊做客了?是也不是?”
“是,因為小姑跟她要好,求了婆婆請過來的。”她把這事推到白丹雲的身上,縮小到只是兩個姑娘之間的情誼。
唐士寧哼了一聲,“白定祥就是會做戲,誰知道背地裡在想什麼勾當!那張家如今是國舅爺的親家,他自然是想攀上這條船的!”頓一頓又道,“女婿怎麼說,最近有沒有苛待你?你給我好好注意點,張家有什麼風水草動,速速報來,別給人家賣了還不知道!”
唐枚眉梢一揚,差點沒有忍住,拿手掩了下嘴,才慢慢說道,“夫君待我很好,至於張家的事,正如父親所說,張家是國舅爺的親家,女兒認為,若是唐家真的與張家有好的交往,未必會是壞事。”
“難道還是好事不成?”唐士寧提高了嗓門,已經有了怒氣。
唐枚沒有退縮,“據女兒所知,國舅爺的影響力是很大的,要是唐家真的能攀上國舅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懂什麼!”唐士甯一聲冷喝,“國舅爺是個牆頭草,誰知道往那邊倒呢!好處?給他錢就有好處!”
聽起來國舅爺是個貪財的?唐枚無語了,嘀咕道,“咱們家不就有錢麼。”
“有錢老子也不送他!”唐士寧鄙夷的很,十分不屑做這種勾當。
唐枚微微一愣,看來自己錯漏了什麼東西,她想起白振揚跟她說過的京察,思量了一下忽地道,“父親,您怕京察麼?”
“老子幹什麼怕?除非顧逢年他……”唐士寧脫口而出,才發現是女兒問出來的,立時又瞪起了眼睛,“你居然還知道京察?”這個女兒在他眼裡就會吃喝玩樂享受,如今從她口裡聽到這個,自然會覺得驚訝。
“是夫君說的。”唐枚恭維道,“父親真是個清廉的好官啊!”
唐士寧頗為受用,其實他家財萬貫,銀子怎麼花都花不完,哪兒需要貪財受賄?他貪戀的不過是那點權利。
“其他的,你給女兒說,我去書房。”他說罷轉身出去了。
張氏籲出一口氣,拍著胸口道,“看著倒是成了,你啊倒是會哄你父親了。”
唐枚嘻嘻一笑,“我看他也不是那麼難哄,母親……”她壓低聲音,“父親真的沒有收過別人什麼錢財或者貴重的東西麼?”
張氏想都沒想就搖頭,“沒收過,倒是借出去的不少,他那幾個同袍沒少來借錢借東西的。”
“啊?那還不還的?”
張氏冷笑一聲,“你父親是散財童子,你祖母在世時果然沒有說錯。”
散財童子……
唐枚滿頭黑線,這必須得阻止,有道是坐吃山空,往外大把扔錢,金山銀山都是要花光的啊!
唐枚回到白府的時候,在車廂裡聽到管家宣煒的聲音,像是在指揮幾個下人搬運東西,車簾裡飄進來一股子濃重的藥材味。
此刻天色已經黑沉,請了安回到院子,她稍作休息,便去了東廂房用飯。
“少爺已經吃好了?”沒有見著白振揚,她開口問道。
“也是剛剛才離開的,在書房呢。”綠翠回答,又笑著道,“少爺等了夫人好一會兒的,還問家裡出了什麼事。”
聽起來像是有那麼一點關心在裡面,唐枚點點頭,吃了幾口菜,“剛才門口像是在運藥材,家裡又不是開藥材鋪的,媽媽一會兒出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其實劉媽媽也一樣覺得奇怪,不過是搬個東西,居然叫了管家來處理,可見老爺跟夫人十分看重,她立刻說道,“老奴這就去。”說罷騰騰騰的就跑了。
年紀不輕了,還是說風就是雨,劉媽媽的性子果真直爽,唐枚笑了笑。
去臥房的時候路過書房,她停頓了一下,看到有燭光從蒙著青紗的窗子裡透出來,佇立片刻後,便往裡走了進去。
白振揚手裡持著一本書,忽然見一個纖長的人影映在對面的牆壁上,側頭一看,只見唐枚立在門口,沖他盈盈一笑。
風帶進來淡淡的蓮花香,直撲鼻尖。
他微微一愣,把書合起來問,“岳母的病好些了麼?”
唐枚轉過身子把門關上,這才走過去說道,“母親沒有生病,是因為父親的事才叫我回去一趟的。”
他訝然,隨即語氣便冷了下來,“岳父大人又要做什麼蠢事不成?”
“那也是公公造成的,要不是你們跟張家最近來往密切,我父親豈會惱火?”唐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你們到底與張家是何種關係,又想謀求什麼?”
“謀求?”白振揚挑起眉,“張家與咱們家向來都有來往,只是互相之間走走罷了,你當與你父親一般卑鄙?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炸了毛似的,唐枚皺眉道,“我只是問問罷了,你何必字字必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3:00
第三十二章
白振揚冷哼一聲,站起來就要走。
“我還有事問你,別急著走。”唐枚有些惱火,對面的人雖說也有二十歲了,可實在很不成熟,只要談到他們兩家的話題,總不是不夠冷靜,她都懷疑二人之間的協議到底能不能辦成。唐士寧那邊她總會有辦法的,可白振揚……要爽利的和離的話,他能說服他父母麼?別到最後還是要她出頭去商談!
“愣著幹什麼,還不說?”白振揚雙手負在身後。
“京察的事,我覺得父親並不怎麼擔心,他只是怕顧逢年利用所謂的京察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她語氣平穩,不慍不火,白振揚不知怎的忽然很討厭她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冷冷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知道?”
他居然不好好合作,唐枚忍住漸漸冒上來的怒氣,繼續道,“你好歹也是吏部主事,京察與你們這個部門不無關聯,官員的功過都是你們記錄造冊,都是你們記檔的,難道沒有一點風聲?”
這個分析合情合理,白振揚往前走了幾步,扔下一句話,“將要負責京察的都是顧大人的親信。”
親信?那不是真有私心在裡面?唐枚心裡一沉。
劉媽媽是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的,把門關上後,小聲道,“老奴去問過了,夫人把庫房一些貴重的藥材全找了出來是要送去張家。”
給張家送藥材?賄賂還是討好?而且,為什麼偏偏是送藥材?
“聽說張四小姐病重了,雖然落水那日還好好的,可夫人送去張家的時候,張四小姐就暈了過去。”
這種事情居然也探聽得到,唐枚笑道,“媽媽是問誰得知的?”
“阮六娘子。”劉媽媽得意的道,“她手賤的很,就愛賭錢,要不是我常常接濟,早被她那壞脾氣的男人知曉,狠狠揍了。”又歎一聲,“可惜了飛綠,攤上這樣一對父母,阮六娘子嘴巴不得靠,就靠那些消息謀銀錢,早晚得出事。”
飛綠是李氏跟前的丫環,唐枚叫紅玉拿了一錠銀子出來,“媽媽耳目靈通,這銀子拿去,好好利用下。”
劉媽媽笑了,“我夠用呢,無兒無女的,得些月錢也花不光。”雖是豁達,可聽起來仍是有些淒涼之感。
唐枚不清楚她為何會一直獨身,只把銀子放她手裡,“媽媽要是不收的話,我過意不去,哪怕不用,就當幫我存著也行。”
劉媽媽想到她以前的大手大腳,想了想便收下了。
卻說李氏那裡,白定祥今兒又沒有看到大姨娘,便跟李氏說道,“你也關了她幾日了,靜曼也是想為家裡好……”
“為家裡好?”李氏用力按住椅子柄,“以為壞了人家名聲,就好抬進門麼?”她越想越是惱怒,大姨娘一向規規矩矩,從不自作主張,這次竟然膽子那麼大,居然想設計擺弄自己的兒子!她呼出一口氣,“張四小姐沒有在咱們家吐那口血,那是咱們運氣好,不然你我負擔得了麼?”
“張夫人都說了,是張四小姐本身身體不好,哪兒關咱們的事?藥材送去了,也盡了心意,這事就此作罷。”
李氏不知他會如此袒護大姨娘,“張夫人是明事理,面子上這麼說,自家女兒出了這種事,哪個會不在意?老爺如今是真想跟張家脫了干係不成?還是想一直受他們唐家的挾制!”
白定祥面色尷尬,“靜曼以前是幫了大忙的,如今家裡雖不大好了,但也總不能不念舊情罷?再說,丹雲是她所出,你也很疼愛的。”
不就是在惦念大姨娘家裡最後那點錢!偏說的如此重情重義,李氏暗地裡很反感白定祥的虛偽,她說道,“老爺替她說那麼多好話,妾身也不管了,只望她以後別再做出這種事。”
“還是夫人大度。”白定祥伸手攬住李氏的肩膀,湊上嘴去,“我是有福氣才討得了你這樣的娘子啊!”
嘴巴是沾了糖的,李氏嘴角撇了撇,這個家誰做主她自然知道,白定祥都說這些話了,又哪能不給他面子?不過心裡的火氣仍是沒有消掉,大姨娘急吼吼的設下計謀不過是為了白丹雲,她一個側室竟還想著給女兒做主呢,真是癡人說夢!
“丹雲的年紀是該議親了。”
白定祥笑道,“這事自憑娘子做主,只是像也沒有合適的人家。”
合適的倒有幾家,李氏對白丹雲很看好,有道是高門嫁女,對親家的要求自然也隨之提高,不過白定祥的事情始終是隱患,她歎一聲,“老爺真的沒有辦法?若是親家老爺真的鬧起來,該如何是好?”
一說這事,白定祥就頭疼,“我恨不得把他扔茅廁裡,怎麼說都說不通,那東西也不知藏哪裡了,誆也誆不到,哎!當初怎麼就非得跟他們家結親!真是瞎了眼睛了我!”
這會兒連面子都不顧了,可見他是極致的後悔,李氏淡淡道,“實在沒辦法,也只好從其他方面著手,總不能真賠上老爺的前程。”
聽她話裡有話,白定祥走投無路,忙問道,“夫人有什麼好計策?”
李氏又不說了,“一切得從長計議,老爺暫時且忍著才是。”
眼看就要到端午了,府裡也透著節日的喜慶,紅玉取了幾色絲線做起長命縷來,唐枚看著有趣,便要跟著學。
戴長命縷是端午節的習俗,主要用來辟邪,式樣五花八門,貴重些的都在繩上裝飾金銀玉珠,一點不比首飾馬虎,掛在身上也是很漂亮的。
“那奴婢教夫人做這一種。”夫人誠心請教,紅玉哪兒好不教,自然盡心盡力,挑了些五色絲線出來。
唐枚就跟著她做了。
白振揚回來的時候,她正在束下面的穗子,神情專注的低著頭,右邊有幾縷髮絲垂落下來,覆在潔白如玉的臉頰上。周身的空氣好似都安靜了,遠遠看去,那一身蓮花色的衣裙襯得人也如同水中的鮮花,像一副美好的畫面般,令人不忍驚動。
他立在那裡,忍不住想起那些夜晚,她睡在身邊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好了,我做好了,紅玉,你看對不對?”忽地,唐枚驚喜的抬起頭,露出孩子一般燦爛的笑,揚著手裡的長命縷,長長的繩子上串著的珠玉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做的真好看。”紅玉由衷的稱讚道,“夫人好聰明啊,學什麼都那麼快。”
唐枚還沒有看到門口的白振揚,聞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現在已經學會做鞋子了,又學會了做長命縷,下次得學些什麼好呢?
“少爺,夫人做了長命縷送給少爺呢。”
冷不丁,紅玉接下來的一句話立時把唐枚心中的喜悅完全給沖刷掉了,她愣愣的看著走過來的白振揚,看著他俊美的臉上漸漸露出的笑容,一時間只覺得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那丫頭是發什麼瘋,突然說出這樣讓她難堪的話!
唐枚拿著長命縷,氣得牙癢癢。
“這顏色很適合少爺,夫人還不給少爺戴上?”眾人拾柴火焰高,劉媽媽也笑眯眯道,時機正好,自然是要撮合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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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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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3:14
第三十三章
唐枚嘴角動了兩下,低下頭看向手裡的長命縷,才發現所用的絲線以寶藍,靛青,黛綠最多,稍顯暗沉,確實不適宜女性佩戴。看來紅玉竟還是有預謀的,故意挑了這幾樣絲線給她來做。
再看白振揚的表情,好似也很高興,為了維持長期的合作關係,無奈之下,唐枚顫巍巍得把長命縷遞了過去,那手簡直如同風中的柳條。
白振揚把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還得親手給他戴上?唐枚側過頭,惡狠狠得瞪了紅玉一眼,不情不願的把辛苦做出來的東西系在了他手腕上。
白振揚欣賞了一下,露出滿意的神色。
紅玉則心裡惴惴的,明明是想幫夫人一把,怎的剛才夫人的眼神那麼兇狠,恨不得咬她一塊肉吃?想到唐枚以前的作風,她嚇得手腳都抖了起來。
“才學的?”白振揚放下袖子問唐枚。
“嗯,閑來無事。”
“你比以前好學很多。”前一陣子還看到她繡鞋面,白振揚對此很驚訝。
“金山銀山不如一技在手。”唐枚語氣淡淡的道,“多學點總是好的。”
沒想到她還有這種體悟,白振揚想到以前的唐枚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做這些東西了,母親讓她抄寫經書都不肯好好寫,他身上也沒有一樣她親手做出來的東西。
這長命縷是第一件。
他伸手撫在手腕上,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假如一開始便是如此,很多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他也許就不會那樣的排斥她。
白振揚走後,唐枚單獨留下紅玉在房間裡。
紅玉後背都已被冷汗浸濕,眼見其他人退了出去,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怎麼,知道哪兒錯了?”
“奴婢,奴婢……”紅玉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少夫人是喜歡少爺的,她也是為少夫人好才特意選了那幾種顏色的絲線。
“今兒我並沒有說要給少爺做長命縷,你卻自作主張。”
紅玉連忙磕頭,“奴婢是想為夫人盡點心力。”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以後再這樣,別怪我懲罰你,你最好給我記住!”她一頓,語氣軟了些,“這次的事就算了,也怪我之前沒有警醒過你。”紅玉是個特別心軟,有些感性的人,唐枚一開始就看出來了,所以當初春梅的事也沒有叫她知道。
“奴婢記住了,下次一定不再自己拿主張。”紅玉又磕了頭才戰戰兢兢的退出來。
劉媽媽跟綠翠兩個人見她眼睛都紅了,想到少夫人剛才冷厲的眼神,心知必定是被責駡了,可也不清楚到底是為何。
“夫人怪我多話,看樣子並沒有想給少爺做長命縷。”
劉媽媽聽了心裡咯登一聲,那她剛才豈不是也多嘴了?少夫人既然責怪紅玉,肯定心裡也氣她,頓時有些懊惱。
綠翠叫紅玉去歇息會兒,又來找劉媽媽說話。
“事關夫人,奴婢有一些話也不知當不當講。”綠翠臉頰有些紅,到底是私密的事情,可瞞著不說又不好。
見她奇奇怪怪,劉媽媽拉她到一處耳房,“到底什麼事?”
“雖說少爺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夫人這裡,可奴婢晚上值夜……”她吞吞吐吐,“奴婢總覺得不對頭,夫人跟少爺從來也沒有要過水清洗。”
劉媽媽大吃一驚,“一次都沒有?”
“沒有。”綠翠很肯定。
劉媽媽皺起眉頭,想了會兒才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我曉得了,這事你別跟誰說,夫人雖然改了性子,但看來很不喜歡別人給她做主,這件事情我以後找機會問問。”
綠翠應了一聲。
晚上去請安的時候,李氏拿了封帖子出來,說保定伯府的別苑新落成,伯爺夫人請他們過去玩賞。
又新出來一個伯爺府,唐枚都不知道自己認不認識那家的夫人小姐。
因要去做客,又是這樣的人家,總不好像往常一般穿著,紅玉給她梳了個隨雲髻,首飾選了套鑲紅寶的。綠翠挑衣服挑了好一會兒,結合唐枚的意見,最後拿了條柳黃色花草纏枝青綠紋的高腰襦裙,一件碧荷葉色的褙子。
穿起來成熟不少,也頗有貴氣,他們唐家如今雖然處境不好,可也不能讓人小瞧了。
去到上房,白丹雲比往日裡早,竟然已經到了。
唐枚看了她一眼,微微吃驚。
白丹雲這身裝扮明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衣服的料子是唐枚見都沒有見過的,比她櫃子裡的都要好,那粉色荷花暗紋的裙子走起來旋成一團霧似的,輕輕飄飄。臉上的妝容也極為精緻,原本不特別出眾的容貌襯托的精緻明朗,猶如初夏盛開的花兒一般。
唐枚立時覺得這次出行可能不太一般。
在她看白丹雲的時候,李氏則在看她,見到唐枚只需稍稍裝扮便濃烈的如同火焰一樣的風采,嘴角便露出一絲笑容來。
幾人上了馬車,隨後便出城了。
那保定伯府的別苑是在城外二十裡處的地方,周圍山清水秀,夏日尤其清涼,乃是一塊福地。這樣的好地方,自然不會只有保定伯府看上,事實上,周圍早就建了好多的宅院,最老的都有百年的歷史,而保定伯府這處是買了別人宅子又重新翻修的。
前幾日剛剛修建好,保定伯爺是個愛熱鬧的人,便叫夫人一一發帖子請人過來。
他們到達的時候,大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正有下人趕著去專門的地方。
下了馬車,她們女眷又坐轎子,直到垂花門,被幾個丫環迎接到主房的路上,唐枚才能好好看一看此處的風景。
這裡白家自然是不能比的,不過唐家家資雄厚,佈局上面並不輸於這處別苑,要說勝出的地方,大概就是各處天然的風景,比起用石頭堆砌起來的假山,引來的流水,顯然是更勝一籌。
“唐夫人,好久不見!算算時間,可不得有四年沒見到面了?”一個身穿湖綠色褙子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舉手投足極有風範。
看旁邊幾位夫人如星星拱月般圍在身邊,表情又很恭敬,唐枚猜想這會不會就是伯爺夫人。
“見過夫人。”李氏趕緊上去行禮,“難為夫人還記著妾身,妾身四年前得見夫人一回也算滿足了,哪兒會想到有這榮幸能得夫人再次相請。”
這番馬屁聽得唐枚眉毛都擰起來,李氏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算是嚴肅的,誰想到也是個能屈的主,這些好話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唐枚跟白丹雲二人也上前行了一禮。
伯爺夫人笑道,“什麼榮幸不榮幸,你同我大姐似姐妹一般,我豈會把你當成外人?”又看白丹雲,“丹雲是越發招人愛了。”
聽她提起張夫人,李氏便是暗歎一聲,張夫人是伯爺夫人的大姐,當年也是張夫人穿針引線才認識伯爺夫人的。誰料到後來保定伯見皇帝不理政事,寵信身邊太監連蟠,沉溺情色,便參與誅殺連蟠的行動,結果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還是皇后說好話,皇帝才放過的。
保定伯撿到一條命,哪裡還敢再冒險,一蹶不振,皇帝不喜的人,自然也是門口羅雀。
還是新皇登基後,情況才好起來,所以,除了張家那成為國舅爺兒媳婦的二女兒,保定伯重新獲得重用,也是白定祥與李氏極致後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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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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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3:42
第三十四章
真是一招錯,滿盤皆輸!
當年沒有選張家,實在是錯的離譜,伯爺夫人說這句話興許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可李氏仍是覺得她是在怪責這件事。
伯爺夫人又看了唐枚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只對眾夫人小姐說道,“今兒請了齊福班唱戲,看人齊了這就去罷。”
大戶人家無非玩樂這些,聽戲唱曲,賞花弄月。
“大嫂,咱們一會兒坐一起。”白丹雲親昵的拉著她的手。
唐枚笑了笑,“那麼多小姐你不去認識,跟我坐一起幹什麼?咱們天天都能見著的,用不著。”說罷把手抽了出來。
白丹雲的臉一僵,“大嫂這是嫌棄我了啊?”
“嫌棄什麼,我是想聽戲呢,你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那可不好。”
白丹雲撇撇嘴,懷疑道,“大嫂什麼時候愛聽戲了?我倒是不曉得,大嫂以前總是嫌吵得很。”
“你不曉得的多著呢。”唐枚一笑,“聽戲也有很多學問的。”
“那也罷了,我其實是怕大嫂冷清,往常也是總是陪著大嫂的。那這樣好了,等聽完戲,我再來找大嫂四處去看看,聽說這處別苑好些漂亮的地方呢!”
唐枚點點頭,“好,稍後再說吧。”
白丹雲這才往前去了,只見她很快就跟幾位小姐聊到一處,看起來像是很熟悉的樣子,一會兒就傳來朗朗的笑聲。
戲臺設在一處廣闊平坦的地方,三面臨水,各處都有曲橋,此刻正是蓮花初初開放的時間,大部分都是花苞,但已然呈現出清幽之態,碧葉連成一片,環繞四周,像是置身於水鄉之中一般。
太太小姐們有在亭台中看戲的,有在西邊一處二層小樓看戲的,也有坐於早就設置好的矮幾旁的。
唐枚貪戀那片荷葉帶來的清爽,便去了曲橋上的一處小亭台。
亭台裡有桌有椅,吃食也不少,只是離戲臺有些遠,戲班子唱起來的時候,看不太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聲音飄入耳朵,纏綿柔和,婉轉多變,特別分明,有些像她小時候隨祖母聽過的越劇。
對此她興趣不大,只欣賞到這個年代的戲劇,仍是有一些興奮與感慨。
眾夫人小姐們也聽得津津有味,有些活潑的竟在下面舞起袖子,擺動起身姿來,也有跟著哼兩句的。
雖然像是盡情投入,可唐枚還是注意到有些小姐神色不定,三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翹首相望的,她們無一例外都與白丹雲一般,打扮的美麗出彩。
這氣氛確實有些怪,唐枚倚在朱紅欄杆上,把手裡的糕點碎屑灑于河池,立時有幾尾錦鯉遊過來,爭先恐後的搶奪。
不知不覺,三出戲就唱完了,伯爺夫人怕她們坐得時間久,累著了,說四處去走走,唐枚剛也要出去亭子的時候,白丹雲走了過來,“大嫂,咱們去園子裡賞花,牡丹芍藥都開了,據說有好幾種稀有的品種。”
今兒怎麼好像纏定她了?唐枚很像知道她想幹什麼,便隨她拉著走了。
園子裡果然開滿了色澤鮮豔,碗口般大的花朵,也有好幾位小姐已經聚在那裡,只離得比較遠,吟詩的吟詩,談笑的談笑。
白丹雲叫伺候的人都退遠些,伸手輕輕撫摸一朵深紫色的花,臉上露出傷懷的表情來,“馨瑜要是看到有這麼多品種的芍藥,肯定要高興壞了,早前也說想來她二姨這裡賞花,結果去年沒能來觀賞,而今日身體不好還是不能來。她總是運氣那樣壞,什麼都不能如意。”
原來伯爺夫人竟是張夫人的姐妹,難怪她之前會對李氏說這種話,唐枚倒是吃了一驚,片刻後才道,“這種花好似有兩三個月的花期,她好了還是能來看的。”
“那也是錯過了這批,再開卻是不一樣了。”
唐枚看不得她傷春悲秋,一個勁兒的說張四小姐可憐,是要表明什麼呢?
“大嫂,其實馨瑜本來是要許給大哥的,後來爹爹不同意……馨瑜傷透了心,京城都不能呆著,去了外祖母那裡。”白丹雲一邊說一邊打量唐枚的表情,見她面色平靜,越發大了膽子,“馨瑜不同大嫂,大嫂那樣出色,不管如何都會覓得佳婿,但馨瑜是死腦筋,只怕是要鑽牛角尖,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居然當著她的面說這些話,唐枚冷冷的看著白丹雲,“你的意思是,我得同情她,繼而把自己的相公讓出來,是不是?”
“大嫂,你別生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白丹雲拉著她的袖子,“我老實跟大嫂說這些,也是知道大嫂的處境為難。可是大嫂你也知道,咱們白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幾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爹爹這一輩,已經沒有多少近親旁系,出息的也沒有幾個,能幫得了什麼忙呢?”
她倒是很清楚明白,唐枚挑了下眉,“聽起來你是有什麼好法子?”
“馨瑜備受張夫人的寵愛,張家比起我們白家,不可同日而語。”白丹雲說到這裡言辭含糊,可意思卻昭然若揭。
是要她讓位于張馨瑜,用自己下堂來換得對唐家有利的局面!
唐枚不由得笑起來,“是娘讓你來同我說這番話的麼?”
白丹雲搖頭,“沒有,我只是可憐馨瑜那麼辛苦,又看大嫂最近為了娘家的事也很勞累,才想盡一點力。”
唐枚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娘家伏低做小,那你可錯了,你以為我稀罕這正室的位子,那你也錯了。張四小姐如果真想要嫁給白振揚,你叫她帶著寵愛她的張夫人來同我講,我一定好好招待,如何?”
白丹雲瞠目結舌,“這……”
“你不敢麼?那這些想當然的話再不要說出來,既壞了張四小姐的名聲,也對你們白家無益!”唐枚說罷拂袖而去。
白丹雲沒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明明唐家泥菩薩過江,而這樣一條明路她卻一點也沒有考慮,哪怕只是猶豫下,也就有了空隙。
可竟然沒有,白丹雲狠狠甩了下手裡的帕子,如此說來,此路也是行不通。難道這個瘋女人真要抱著自己的大哥一起死不成?
她咬了咬嘴唇,這時一個丫環跑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她立時露出驚喜之色,急忙往西北方向而去了,而遠處幾位小姐也一同跟了過去。
看唐枚神色不善,劉媽媽問道,“可是大小姐又說了什麼話?”
要是給劉媽媽知道,恐怕要氣得不輕,唐枚輕哼了一聲,“無非是小姑娘的癡話,有無操作的可能都不知曉,貿然就說出來。”要不是自己並不在乎這些,只怕要伸手去扇白丹雲的耳光了,也虧得她有勇氣敢說出口。
不過,也可能是看她性子變了,白丹雲才會選擇這樣做,誰知道呢。
可居然說張家會援手,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張四小姐好好一個黃花閨女要去嫁給一個二婚的,再怎麼寵愛女兒,張家也一定不會輕易同意,更何況情況還那樣複雜。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不成?非要這一個?唐枚忍不住搖頭。
“剛才見幾位小姐都急忙往那邊去了,也不知道什麼事。”劉媽媽見她不肯仔細說,便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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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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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3:55
第三十五章
“我覺著也有些奇怪,媽媽你發現沒,小姐們周圍總有幾個媽媽看著呢,也不像是自個兒帶來的。”
“是這個府裡的,老奴也看到幾波了。”
唐枚狐疑道,“媽媽猜是怎麼回事呢?”
“老奴對保定伯府也不瞭解,等會找機會去探探。”
綠翠這時說道,“夫人剛才聽戲的時候,奴婢跟一個小丫環閒聊了會兒,她總是提到保定伯世子,奴婢就問了幾句,原來這保定伯世子夫人前年沒了。”
唐枚點點頭,笑道,“記你一功。”又看看四周,“這兒都沒什麼人了,咱們去哪裡好?”
“前面有一片竹林,穿過去就能到上房。”劉媽媽道,“之前老奴問過這裡的管事媽媽,大概曉得怎麼走。”
三人便往那個方向走了。
一進竹林又是新的視覺享受,竹子通體碧綠,每一株都似一模一樣,立在其中如同陷入綠色的海洋一般,讓人產生一種幻覺,那沙沙的聲響也像海浪,教人移不開腳步。
真是漂亮啊!唐枚不由感慨,以後若有可能,也要在屋子後面種上這麼一片。
“夫人,那裡有一排竹屋呢。”綠翠指著前方。
隱約間,果真看到翹立起來的屋簷角,有些許瓦片在陽光下發出微微的光亮。
“有人在裡面就好了,老奴瞧著這竹林挺大的,不知道要走多久,去問問也好。”劉媽媽當先走了過去。
要接近竹屋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略帶沙啞,如同琴弦的低音般冷峻肅穆,直抓人心。
“……實行京察,王慶忠,唐士甯,姚官等人……”
唐枚聽到這句立刻一把揪住前面劉媽媽的袖子,示意她二人噤聲,隨即輕手輕腳的往竹屋走了過去。
劉媽媽跟綠翠都瞪大了眼睛,這偷聽的行為可要不得,可唐枚緊張又堅決的神色表示她一定要把偷聽進行到底,那二人只得作罷,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屋裡的人,讓夫人聽不到重要的資訊。
另一個聲音較為清越的男人此時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這群人唯恐首輔大人為私心剷除他們,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首輔大人若真的有這份心思,就不會舉薦丁大人入內閣……”
“好了,這件事咱們也不適宜多說。”低沉聲音的男人適時得打斷了對方。
唐枚急得捏緊了拳頭,好不容易說到關鍵的地方,怎的就停了?
“我還得出去應付一下,今兒請了好幾位公子來。”
“你去罷,我在這裡歇息會兒。”
那男子揶揄道,“那好些小姐得失望了,你真不出去瞧瞧?今兒百花聚集,陳家兩位絕色佳麗都來了,平日裡可是見不著面的。”
“她們是來看你大哥的,別扯上我。”低沉聲音的男子很不耐煩。
那男子聞言笑了幾聲便走了。
唐枚見談話完畢,心裡很是失望,不過好歹也聽到一些點,難不成首輔大人其實是個大公無私的人?她正打算從屋子後方撤離,結果剛走幾步,就看到一雙皂底黑靴出現在了眼皮子底下。
唐枚立刻猜到應是自己偷聽的行徑被發現,她迅速平復下緊張的心情,抬眼往來人看去。
眼前的男人年約二十餘歲,身穿雪青色暗雲紋單袍,長什麼樣沒看清楚,因為她的心神全被那雙眼睛給吸引了過去。長長的,仿似狐狸的眼睛一般,波光瀲灩,嫵媚之中又藏有冷酷,像包裹著蜜糖的鋒刃,直插入她的雙眼。
唐枚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朝來人半蹲行了一禮道,“不知公子是否知道如何出去這片竹林?如願告知,妾身不勝感激。”
她面上的神色變幻全在他眼裡,明明是故意偷聽,卻裝得如此自然,蘇豫的眉梢一挑,問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嗯?”唐枚訝然。
“我好叫你相公把你領回去,省得再走錯門。”
聽到這句暗含諷刺的話語,唐枚臉不紅心不跳,“多謝公子好意,妾身心領,既然公子也不知,那妾身告辭了。”說罷提起裙角從他身邊走過去。
劉媽媽跟綠翠一直難以插話,眼看著唐枚往前走了,這才急忙忙的跟上。
也不知怎麼會被發現的,難道是自己踩到了地上的枝葉?可根本沒有聽到聲音啊!唐枚還在懊惱沒有聽全,她一直為唐士寧的事情憂心,只要有一點關乎此事的線索,都不願意放過。
“少夫人,這種事下次千萬別做了,若是被人曉得可不好。”劉媽媽提醒她要注意名聲。
下回未必再有這種機會,哪兒總能聽到談論首輔的對話呢?唐枚點點頭,“知道了媽媽,我會注意的。”
劉媽媽這才緩和了臉色,“剛才可把老奴嚇死了,也沒看見那人怎麼出來的,就到了夫人跟前。”
現在想起來,確實像個鬼似的,看來偷聽也得知道對方的底細,今日遇到的這個人顯然不是偷聽的好對象。
三人繞過竹林,很快就來到上房,才知道就那麼一會兒時間,別的地方就出了事。有好幾個小姐聚集的地方突然出現了蛇,還不止一條,結果鬧得雞飛狗跳,小姐們嚇得花顏失色,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互相碰撞的也有,跑回來的無一不是頭髮散亂,衣服都有破了口子的。
幸好沒有人受傷,只是有些膽子小的受了驚,渾身發抖,更有甚者失去了知覺,伯爺夫人忙命人請了大夫來。
好好的聚會結果變成這樣,讓人始料不及。
伯爺夫人親自來給那些夫人小姐賠不是,說下人管理不當,才讓院子裡來了蛇,十分的對不住,又送上禮物表達歉意。
雖然也有人不滿的,可誰會說出來呢?好好的會有這種東西,又不是深山老林,顯然是有人刻意而為,可今日來的目的眾人心知肚明,也就只能忍耐下去,全當參與了一場鬧劇。
回去的路上,白丹雲又惱火又懊悔,惱火是白白糟蹋了這一身裝扮,到最後世子出現的時候,卻教他見到如此狼狽的樣子!懊悔是懊悔自己不夠冷靜,不就是蛇麼,又吃不了人的,至於大驚小怪?可自己偏偏失了魂一般,真是丟臉!
唐枚只覺得搞笑,又很好奇蛇是怎麼回事,若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來回坐馬車也是不短的時間,李氏只覺得乏了,一到家,也不要他們再來請安,分別各回各的院子。
白定祥也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動,叫飛綠過來給他捶腿。
“我瞧著請來的幾位公子都不錯,保定伯是不是想嫁女兒呢?都是些年輕才俊。”他順便閒聊起來。
李氏窩了一肚子的火,今日又是白費功夫,偏白定祥還沒有眼力勁兒,保定伯的女兒嫁人有什麼要緊,娶媳婦才是最重要的。那保定伯可是世襲的爵位,如今世子沒了媳婦,膝下又只有一個九歲的女兒,那可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若放在以前也許好多姑娘都配不上,可做繼室就不一樣了。
誰料卻遭遇這種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白丹雲也教她失望的很,提早曝露心機,跟那些急吼吼的小姐一般,唯恐落後,可又怎麼樣呢?結果只會讓自己倒楣!若是不湊過去,至少不會叫人看笑話。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4:09
第三十六章
“丹雲這孩子確實是長大了,女大不中留啊。”她感慨一聲。
“所以叫你早些選個好人家。”
好人家有那麼容易,她還用得著煩心?李氏冷笑一聲,白定祥自個兒惹來的煩惱都沒有解決呢,又要她管女兒的事,真是一個人都不夠用!
唐枚回到房裡,紅玉就過來說熱水準備好了。
如今天氣已經頗熱,出一趟門少不了要出些汗,她打了個呵欠,脫下外衣去了沐浴房清洗。
白振揚也去換了件常服。
唐枚拿了個大迎枕放在身後,歪在床頭看書,腦海裡卻不時冒出在竹林裡聽到的對話,到底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說小姐們都是來看另外一人的大哥,那麼,其中一人也是伯爺的兒子麼?她想了一會兒,問白振揚,“保定伯有幾個兒子?”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白振揚還是回答道,“三個。”
“都不在念書了麼?”
“這又是什麼話?”他皺起眉頭。
“今兒聽到二人說話,有一個是保定伯的兒子,聽起來也是在朝中做事的,但肯定不是世子。”
“哦,那是保定伯的二兒子,在兵部任事。”
“我聽他們說起丁大人,說是首輔大人舉薦的……”
白振揚盯著她,“你哪兒聽來的這些?”
這又不是重點,唐枚索性實話實說,“我偷聽來的,你給我分析分析,到底是真是假,總要把事情搞清楚。”
偷聽還理直氣壯的,白振揚本想諷刺她兩句,卻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自己,滿是期盼,滿是尋找答案的好奇,一時就張不了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丁大人曾任國子監祭酒,去年升任禮部尚書,確實是首輔大人舉薦才得以入閣的。”
“那他跟我爹關係好嗎?”唐枚急切的問,“跟上任首輔大人呢?”
“這個,應是沒有什麼來往,丁大人個性孤高,從不勾結朋黨,處理問題亦是對事不對人。”
“那看來並不能說明首輔是大公無私的人啊!”
白振揚想了想道,“不,首輔大人正是舉薦了這樣的人,才顯得他沒有私心。”他神色凝重起來,思考了很久才開口,“我怎麼就沒往這方面考慮,現在看起來,顧大人當了首輔之後,舉薦入閣的人雖說有他一個好友,可也是政聲顯著的大臣,另外幾人全部都是名至實歸,他並沒有因為私心而任用沒有能力的人,由此可見,顧大人至少是一個公正的人,絕對沒有濫用權力。”
聽起來好似有些希望了,唐枚籲出一口氣,“我還真想見見顧大人呢,給我一雙慧眼,好叫我辨個清楚明白。”
白振揚忍不住笑了,“你什麼都不懂,能看出何種真相來?”
“別小看我,今兒聽來的不也啟發你了麼?以後給我好好留點心,指不定就能看出些端倪。”她躺下來,把薄被子往上一拉,“我有點累,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白振揚看她側過身子,烏髮披散開來,像匹緞子似的,忍不住說道,“你頭髮都沒有幹透,這麼睡會著涼的。”
今兒洗了頭,但也擦過了,唐枚用手摸了摸,確實有些濕氣,可實在覺得困,便道,“沒事,這天氣一會兒就幹了。”
白振揚怔了怔,手慢慢伸過去又縮了回來,最後還是走開了。
唐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有人在她頭上動來動去,醒來一看,是紅玉拿著幹手巾給她抹頭髮。
“少爺叫奴婢來的。”紅玉眉飛色舞,“少爺關心夫人呢,說會著涼,叫奴婢一定要擦乾。”
唐枚微微一愣,他居然會那麼體貼麼?
“那少爺人呢?”
紅玉不說話了。
看來又是去了金姨娘那裡,唐枚擺擺手,“也差不多了,我困得很,你放心,肯定不會著涼的。”
紅玉只好收了手,熄了燭火退出去。
知了開始在枝頭鳴叫,樹葉紋絲不動,已是炎夏的時節。
唐枚躺在院子裡的竹椅上,身後兩個丫環在扇著風,仍是覺得酷熱難當,悶得氣都透不過來。
“下場大雨就好了。”劉媽媽抬頭看天色,眼見西邊一片灰濛濛的雲,忙道,“說下還真要下了,夫人快進屋吧。”
唐枚懶洋洋的爬起來,“給雨水澆一身才涼快呢。”
“別胡說,女兒家的身子可受不得涼,淋雨怎麼能成?”
紅玉在旁邊道,“要奴婢看,不如回去找太太,明兒保准抬兩大桶冰來。夫人都熬了好些天了,難得用一下,別人還能說閒話?”
唐家財大氣粗,盛夏季節每日都用冰塊來降暑,張氏自個兒還算節儉,但對幾個孩子極其大方,捨不得他們流汗,是以唐枚嫁人後,這習慣還是保持著。去年仍是要張氏送冰過來,結果被訓斥了半天,說她不懂事理,公公婆婆都沒用呢,她倒是用上了,成何體統。
“算了,這東西一會兒就化了,能撐得了多久,大不了多洗幾次。”唐枚可沒那麼奢侈,拿白花花的銀子買冰塊,她實在接受不了。太沒技術含量了,買個製造冰的還差不多,那才叫一勞永逸!
劉媽媽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笑眯眯道,“夫人也知道省錢了。”
不省錢能怎麼辦呢,手裡就幾百兩銀子,對兩家鋪子跟水田也沒有摸透,她可不敢亂花錢。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在社會上打拼這麼些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錢財的重要,有時候貧窮能讓你寸步難移。
唐枚進了屋子剛坐定,秋葉過來道,“宋管事來了,求見夫人。”
宋管事是管理另外一家胭脂鋪的,比起茶行的丁管事來,長相和善很多,個頭有些矮,圓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
唐枚便叫秋葉帶去堂屋。
宋管事進來行了一禮,“小人見過少夫人。”與丁管事不同,宋管事是從唐家帶來的下人,是有賣身契在手裡的,是以兩個管事的自稱也不一樣。
“怎麼這時候來了,是有什麼事?”
“小人是有事要少夫人定奪。”宋管事抹了一把汗,“胭脂鋪與幾家供應貨鋪訂的契約前幾日到期了,小人準備詢問一下再接著簽訂的,結果卻都抬高了價錢,小人不好私自做主,這才過來問少夫人。”
“哦?抬高了多少?”
“杜家的幾樣胭脂差不多抬高了二十文左右,邱家的香粉高了十五文,吳家的玉膏高了十七文,就這三家。”
“沒有說為什麼會抬價?別的貨鋪呢?總不至於就他們三家做這些東西吧,你都去問過沒有?假如是材料漲價了,你又去核實過沒有?”
唐枚一連串的問題讓宋管事更是汗如雨下,他拿了汗巾擦了又擦,點頭道,“小人去,都去問過了,確實是材料稀缺,一下子多了好些工坊,有人一出高價收購,那價錢就抬上去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那咱們的存貨還有多少,能用到什麼時候?另外,別家胭脂鋪的掌櫃都能接受這種抬價嗎?有多少家是這時候進貨的?”
又是好幾個問題,宋管事這回回答不上來了,“小人還沒,沒去點貨,大概,大概能用兩個月的樣子,別的鋪子,別的……”
“先別急著簽協議,再看看。”唐枚端起紅玉才送上來的涼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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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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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4:26
第三十七章
宋管事看她是穩如泰山,不由急道,“要是過些時間的話抬的更高,這可怎麼辦才好?”
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一下子抬了十幾二十文,總覺得有些多,她喝了幾口茶道,“這價錢是早就開始漲了,還是突然漲成這樣的?”
“這個……”宋管事又結巴了。
唐枚微微擰了下眉,這人做事實在不夠細心,她在不瞭解鋪子的情況都能舉出一二三這些重要的點,可身為管事竟然一問三不知?比起丁管事來,真的差了不少。
“你回去把這些都查清楚。”她語氣一沉。
宋管事接二連三的回不上來,心裡也很慌張,趕緊應一聲告辭走了。
“媽媽,這宋管事不如丁管事呀,母親怎會用他的?”唐枚很是疑惑。
“宋管事一家五代都是咱們唐家的下人,論到忠心,沒人及得上。太太也是怕你管不好,這才派了宋管事,他總會給你看好鋪子的。”
“看好鋪子有什麼用?賺不到錢,也是白浪費了。”要是在才幹與忠心二者之間選一個,她一定會選前者,忠心是會變的,可才幹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的。
劉媽媽見唐枚與太太意見相左,便有些不高興,“太太是為少夫人好,這胭脂鋪開了好些年了,都是些老人在裡面,怎麼會賺不到錢?太太豈會把不賺錢的鋪子給少夫人呢?”
若是在她與張氏之間選一個,劉媽媽肯定會選張氏,說到忠心,劉媽媽對母親的忠心可謂是日月可鑒,沒有一次不是站在張氏這一邊的。唐枚笑道,“我當然知道母親為我好,只是媽媽你也看到了,我問了這些,宋管事都答不上來,可見也沒有放多少心思在裡面,這樣的真算忠心嗎?”
劉媽媽一時噎住,“這,許是疏忽了罷。”
“看他下回怎麼說。”唐枚不置可否。
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不一會兒就在屋頂彙聚,像河流般不停的從屋簷潑灑下來,很快就濕透了地面。
紅玉跟綠翠去關窗子,眼見天色也黑了,便點了燭火。
劉媽媽想起綠翠說的事,便找了個藉口讓二人出去處理瑣事,然後立在唐枚身邊,斟酌了一下,才低聲說道,“老奴本不應該說這些,不過實在擔心夫人……”
唐枚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
“夫人既然跟少爺都好了,怎的晚上從不要用水呢?”
唐枚想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臉不由得一紅,又有些惱火,身邊的人未免管得太寬,連這種私密的事情竟然還要同她們交代!
“夫人,難道少爺只是做做樣子不成?根本也沒有成心同夫人和好嗎?”看她表情似羞似怒,劉媽媽想到白振揚做得那樁醜事,立時便往壞處去猜,心疼道,“哎喲,夫人怎麼不同老奴說呢,卻要受這種屈辱!”
同床睡在一起,竟然連碰都不肯碰一下,這不是奇恥大辱又是什麼?
唐枚抽了下嘴角,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劉媽媽見她不說話,越發肯定了,氣得一張臉通紅,又伸手去撈袖子,恨不得把白振揚狠狠的揍一頓。
唐枚本來想找個藉口出來,但轉念一想,這樣子的誤會其實倒也不錯,反正兩個人最終是要和離的,若是一直和和氣氣,表現的夫唱婦隨,那兩家的父母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奇怪,尤其是她的母親張氏。
唐士寧自不必說,肯定是個最大的障礙,可張氏若能夠理解她的處境,也許會事半功倍也不一定。
“媽媽,他能做到現在這樣也不錯了,我也不苛求什麼。”她歎了一聲。
劉媽媽聽了心裡更加不好受,“夫人你還年輕的很,就算為了娘家也不至於……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少爺憑什麼叫你守活寡?老奴怎麼也要同大夫人去說個明白!好教她管管自己的兒子!”
“媽媽。”唐枚拉住她,“其實我也死心了,這樣最好,大家誰也不用折磨誰。媽媽若是去鬧了,指不定連這份平靜都沒有了,這又何苦呢?”
劉媽媽握著她的手,哽咽道,“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太太曉得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可是夫人啊,你一定要聽老奴的話,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你將來還要給白家開枝散葉的,你是正室夫人啊!”她想到白振揚在側室那裡過夜,又惡狠狠道,“那金姨娘算什麼東西?就算生出孩子來,那也還是你的!”
唐枚頭疼了,原來造成誤會也挺讓人為難,她拍拍劉媽媽的手,“這些道理我也懂,媽媽給些我時間罷。”
劉媽媽連著歎息了好幾次。
白振揚回來的時候就瞧見劉媽媽一張凶臉,那眼睛恨不得變成刀在他身上戳幾個洞,與最近的態度截然不同,他不禁尋思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劉媽媽要這麼恨他。
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偏偏劉媽媽一直在屋子裡,立在旁邊,那殺氣久久不散,他渾身不自在。
“劉媽媽是怎麼回事?瞪了我一晚上。”他忍不住問唐枚。
“她覺得我在守活寡,你太沒人性。”
白振揚愣在那裡,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說什麼用水不用水的。”唐枚輕笑道,“看來咱們這夫妻恩愛裝得不像,真是失敗的很。”
這樣直言不諱,白振揚反倒有些說不太出口,也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
“不過這樣也挺好,反正咱們都要和離的,你就當回大壞人好了,等我家人都知道我的苦處,總會答應的。”
那是把他當冤大頭了,白振揚不由氣惱道,“為什麼是我當壞人?你就不能說是你自己不想麼?”
唐枚嗤笑一聲,“你難道還是好人不成?這壞人你不當誰當?”
誰料這句話一下子刺中了白振揚的痛處,聽到她語氣裡的鄙夷之情,白振揚猛地從床上跳下來,大吼道,“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要不是你,我也不會……”他惡狠狠的抓起床頭的迎枕往唐枚身上一扔,隨後就走了出去。
只聽大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在夜色裡更外的刺耳。
隨後的幾天,白振揚都沒有好臉色給她看。
其實那句話實在是無心之舉,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直覺會越描越黑,誰讓白振揚真的做過錯事呢,去澄清的話,只怕會讓他更加難堪,也只好順其自然,態度上面自是以往更友好了些。
這日見他回來,唐枚親手給他端來用井水降溫過的涼茶。
白振揚依舊冷著個臉,無視她的好意,不過在用完飯的時候,倒突然說話了。
“今日幾位官員聯合彈劾首輔大人,都是王大人的門生,內容精彩萬分,不過你父親竟然沒出現,這一連病了幾日,莫非真想通了,做了縮頭烏龜?”他冷笑一聲,“也真是會演戲,此前表現的對王大人如何忠誠,不惜威脅我父親,臨到關鍵,膽子倒沒了。不過再怎麼樣,也是好事。”
堂而皇之罵自己的父親是烏龜,唐枚再怎麼想和他處理好關係,臉色也沉了下來。
看她慍怒,白振揚把手裡抹嘴的絲絹扔在桌上,起身要走。
“你這番話說與我聽是什麼意思?”唐枚冷聲道,“說就說個清清楚楚。”
“你父親若能保持這等作為,將來就算有什麼事應也不會牽累到家裡,咱們就能和離了,這不是一直是你期盼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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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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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4:41
第三十八章
他沒有轉過身,聲音傳到耳朵裡,莫名的令人不舒服,唐枚皺了一下眉道,“這也是你所期盼的,對你我都好。”
他立在那裡紋絲不動,一會兒才低聲道,“是,對你我都好,我這種壞人想必你早就厭惡的很了,以後也不用勉強來討好我。”說罷直接走了出去。
似乎還在房間裡迴響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厭棄,是對他自己的厭恨。
唐枚愣愣得坐在那裡,才明白那日無心的一句話是真的刺傷到了他,以至於這段時間所培養出來的,她自以為的友情分崩離析。
劉媽媽走進來,氣憤的道,“少爺又給夫人臉色看了嗎?”
“他心情不好,不怪他。”唐枚站起來,往外面走去,一邊說,“原來父親幾日都沒有早朝了,聽說是生病,可家裡怎的沒有來告訴我一聲?”
劉媽媽驚訝道,“老爺生病了?那夫人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又看天色,“現在去倒是太晚了,想必也不是什麼重的病,不然太太肯定會派人來的。”
唐枚點點頭,聽白振揚的意思,今日在朝堂上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可惜他不肯講清楚,也不知道那幾位官員彈劾顧逢年,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她駐足一會兒,便去李氏那裡請安了,順便請示下明日回家的事宜。
李氏仍是同往常一樣,叫下人包了好些東西讓唐枚帶回去,來表示下白家的心意。
馬車到了大門口,剛進去沒多久,秦媽媽竟然找了來,要知道,她可是張氏最信任的心腹,哪怕是唐枚也要給幾分面子的,可竟然會跑來外宅迎她。
劉媽媽下來同秦媽媽說話,唐枚坐在車廂裡,連接聽到劉媽媽發出幾聲驚呼,心裡便有很不好的感覺湧出來。
“走,快走。”劉媽媽連聲催促。
到了垂花門口,唐枚下來,只見兩個媽媽眼睛都紅紅的,秦媽媽的眼睛直接腫了起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怎麼回事?可是母親出了什麼事?”
秦媽媽都不知道怎麼說,“老奴本想昨兒來告訴二姑奶奶的,可太太不准,幸好二姑奶奶回來了。”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唐枚急道。
“老爺把太太關起來了,說要休了太太,說太太想謀害老爺的命!”劉媽媽咬牙切齒,“這怎麼可能?老爺是吃了……”
秦媽媽一把捂住劉媽媽的嘴,“你別口不擇言,金妹子同你一樣性子急,昨兒為太太求情,罵了老爺,被老爺命人拿板子打了,現在都下不了床呢!你一會兒千萬忍著,太太只是被關著,沒有受苦,老爺想通了自然會好的。”
劉媽媽臉上青筋都要爆出來,心裡那叫一個恨,太太處處替老爺著想,老爺居然會這樣誤會太太,良心都叫狗吃了!
唐枚聽了也極為吃驚,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番回來會遇到這種事,唐士寧居然會懷疑張氏要謀害他的性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媽媽,母親關在哪裡了?你快帶我去!”
秦媽媽立即領著她們去了上房,張氏是被關在臥房旁邊的一間廂房裡,大門用鎖鎖了,誰也進不去,門口還專門派了兩個婆子守著,不讓旁人說話。
唐枚又看到唐妍跪在堂屋口,單薄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
“二姑奶奶快勸勸三小姐,她從昨兒晚上跪到現在了,飯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大姨娘跟二姨娘都勸過了,就是不聽,說要跪到老爺放了太太。”秦媽媽歎息道,“本來就瘦弱,怎麼受得了呢?”
唐妍倒是有這樣的孝心,唐枚問道,“四妹呢?”
“四小姐也是才回去休息的,肚子餓的疼了。”秦媽媽雖然心疼兩位小姐,但也很欣慰,總算太太沒有白疼幾個女兒。
唐枚走過去,試圖扶起唐妍,“三妹,你這樣跪著只會傷到自己的身體,母親沒事了見到你病倒,不得又難受嗎?”
“母親如此待我,我做這些事情,實在算不得什麼。”唐妍抬起頭,眼睛也是紅腫的,聲音低啞,“二姐,你就讓我跪著吧。”
見她執意如此,唐枚知道再勸也沒有用,便道,“那聽二姐的,喝一點水,好不好?三妹已經累倒了,你喝些水才能為母親撐下去。”
唐妍不說話。
唐枚叫人拿了熱水來,硬是喂她喝了幾口。
劉媽媽在關著張氏的房間門口走來走去,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兩個婆子直接給打跑。明明兩人就隔著一道門,卻不能說話,她心裡又痛又怒,簡直要發狂了。
“秦媽媽,那兩個人真的沒有辦法遣走麼?”唐枚問道。
“老爺親自吩咐的,若是叫太太同別人說上話,就要了她們二人的命。太太心地好,哪兒會想她們丟了命呢?”秦媽媽抹著眼睛,“就算門開了,太太恐怕都不願開口說話。”
唐士寧做起事來倒也惡毒的很,唐枚道,“媽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罷。”
秦媽媽便講了起來。
聽到後面,唐枚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原來張氏落到這個地步,實在是自己害了她!
前些日子,王尚的舊部又聚在一起謀劃,張氏聽從唐枚的建議,設計調換了唐士寧身邊一個長隨。那長隨是個聰明伶俐的,偷聽到那幾人說的一些話,回來便稟告張氏,結果把張氏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越想越覺得唐士寧若是真的參與這件事,勢必會徹底得罪顧逢年,別說什麼罷官了,顧逢年如今隻手遮天,就是要找個藉口抄家也未可知,就想了個辦法,找畢大夫開方子。唐士甯正好也在吃補藥,後來身子就不舒服了,渾身沒力氣,幾天下不了床,找大夫也看不出來什麼病,只得躺在床上休養。
如今正是要進行京察的時段,機不可失,要是再拖的話,時間就晚了,所以那些官員也等不得唐士寧,昨兒就在朝堂之上發動了對顧逢年的攻擊。
唐士寧恢復的時候已經遲了,被他們一派看成臨陣退縮的窩囊廢,他在知道自己被下藥後,一腔怒火又怎會再忍得住?
張氏首當其衝成了發洩的對象!
唐枚深呼吸了幾口,問道,“父親是怎麼發現跟母親有關的?”
秦媽媽搖頭,“老奴也不知道,太太明明做得很是隱秘,那方子也是問畢大夫開的,對身體沒什麼壞處,就是會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幾天也就好了。”她語氣惴惴,當時聽到太太下這個決定,簡直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這件事就太太與老奴兩個人知曉,也不知為何會……”如今老爺知道了,那麼她肯定是首要的懷疑物件。
看到秦媽媽的神色,唐枚安撫道,“我知道媽媽忠心,一定是有其他人告訴父親。”
“可老奴實在不知道會是誰。”聽到唐枚信任她,秦媽媽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老爺為何會相信,這又不是毒藥,說老爺病了,應該也無人懷疑才是。”
唐枚想了想道,“那父親是昨兒什麼時候發現的?他見過什麼人沒有?”
“是昨兒晚上,突然就要把太太關起來。”秦媽媽尋思道,“老爺那日用完飯後一直在書房,也沒見什麼人跟老爺說話,書房那裡就一個丫環伺候,實在也不像知道這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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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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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5:03
第三十九章
唐枚聽了也沒轍了,她對這個家的境況太不瞭解,根本無從判斷。
兩人正在屋裡說話時,外面有丫環通報道,“大姑奶奶來了。”
“媽媽,這事情別同大姐講。”唐枚忙道。
“二姑奶奶放心,太太同老奴說過,實在沒辦法,只能跟二姑奶奶說這件事。”秦媽媽說著就去開了門。
唐惠滿臉焦急的走進來,差點被門檻絆一跤,她撫著胸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不可置信的道,“父親是瘋了不成?怎麼能這樣對母親?秦媽媽,婉兒她是不是在騙我?”
她是張氏的大丫環婉兒迎進來的,剛聽到那番話時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大姐,娘現在都被關著呢,咱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可這論斷父親是怎麼得來的?母親要害他?”唐惠不怒反笑,“真真是荒唐,秦媽媽,到底是哪個在挑撥父親?”
“沒找到這個人呢,現在也只好等父親回來再說。”唐枚看一眼秦媽媽,“母親被關的消息斷不能傳出去,除了必要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避免進來這裡才好。有知道這事情的,媽媽也要去叮囑一番。”
秦媽媽點點頭,“二姑奶奶放心,老奴曉得。”
唐惠看一眼唐枚,“二妹是今兒才來麼?我是早就知曉父親病了,不過母親沒有派人來,只當是小病,可昨兒夫君提起,我才想起來也有好幾日了,這才過來看一看,結果沒料到出了這種事。秦媽媽,你該昨兒晚上就告訴我們的,母親也不用受這種委屈!”
“是母親吩咐的,秦媽媽也不想。”大晚上的突然跑來叫兩個女兒回去,任誰都會覺得唐家出了大事,張氏也是為大局著想。
唐惠歎了口氣坐下來,。
秦媽媽出去處理事情,唐枚把門關上,低聲問唐惠,“有件事要問問大姐,昨兒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姐可知道?”
唐惠詫異的看著她,“妹夫沒同你講麼?”
唐枚也不掩飾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前幾日鬧了個不愉快……大姐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是王大人的幾個門生彈劾顧大人,是不是?”
聽到兩人又不和了,唐惠安撫得拍一下她的手,“床頭不合床尾合,過些日子就好了。”又轉到那件事上,“確實是這樣,他們找到了顧大人的大哥貪墨的證據,說他收受一些官員奉送的錢財田地,便借此指責顧大人包庇縱容家人,要聖上降罪於他。”
顧逢年這個人聽起來簡直是如同銅牆鐵壁般找不到弱點,可家人卻是這樣的沒有腦子,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唐枚感慨一聲,“那後來怎麼樣呢?聖上可有定奪?”
唐惠嗤笑一聲,“那些人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送!原來聖上早就知道這件事,是顧大人前不久自個兒跟聖上坦白的,已經派人去他家鄉抓人治罪了!”
原來仍然是個無懈可擊的人,鐵面到不惜跟家人反目,也要保持自己的名譽,王尚那些舊部如何對抗得了?唐枚越發覺得唐士甯與顧逢年作對是多麼不理智的一件事!
“有一個姓黃的官員在聖上表明態度之後仍然揪著不放,又說顧大人是不把聖上放在眼裡,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任人唯己,惹得聖上震怒,當即就下令廷杖,把那人給活活打死了!夫君回來後面色一直都不好,可見場面是有多恐怖的。”
皇帝才十一歲,竟然能做出這種決斷,且不管是不是太后的授意,至少看得出來是完全站在顧逢年這一邊的,其他人想要扳回局面簡直是難於上青雲,唐枚暗自思忖,父親知道昨日早朝的情景後,也不知會有何感想?
“二妹,咱們怎麼也該勸勸父親了。”唐惠憂心忡忡,“只可惜我的話父親聽不進去,二妹你一向有主張,一會兒總要跟父親好好說一說。”
唐枚點點頭。
時間變得有些難熬,到下午的時候唐妍終於受不住暈了過去,把大姨娘邵氏心疼的眼淚直流。
唐枚還是第一次看到邵氏,與二姨娘陳氏相比,兩人的美貌各不相同。陳氏是保持著少女般的童顏,而邵氏是成熟的美,猶如花朵盛放到最後,接近凋零時所呈綻放出的全部美豔,拼盡了全力似的。
她越發敬佩張氏的寬厚,唐士寧有這樣兩個側室,換作別的正室夫人,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狀況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唐士寧回來了。
見到兩個女兒都在,他黑著一張臉走進堂屋坐下道,“你們都回來幹什麼?”
她是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好心當成驢肝肺,唐枚在心裡暗罵了幾句,才上前行禮道,“父親,我跟大姐都知道了,這事一定是誤會,父親您想想,母親怎會害您呢?要是這藥果真有毒,父親又豈會那麼快醒過來。”
“那是我運氣好!”
“恕女兒直言,父親這話並不能令人信服!”唐枚沉聲道,“父親在沒有拿出證據的情況下就把母親關起來,完全不合常理,還請父親把母親放了,不要叫人笑話。”
這話帶有訓斥的意味,唐士寧眼睛瞪了起來,“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父親,二妹也是心疼母親才口不擇言,還請父親息怒。”唐惠伸手拉了一下唐枚,柔聲道,“女兒知道父親遇到這種事的心情,可父親想想,母親這麼些年操持家裡,勞心勞力,可曾做過什麼錯事?她的賢慧,哪個人不曉得?父親今日下這種判斷當真是肺腑之言麼?父親,您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如今定下這謀害之罪,難道父親真要置母親于萬劫不復之地?”
這段話可謂字字真心,句句動情,唐士寧閉上眼睛,鬍子微微顫抖,可見也在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唐枚此時說道,“不知父親是從何判斷真假的,若是有人告發,女兒只能說此人其心可誅!父親前幾日才告了假在家休養,這事是上達於聖上的。現在這節骨眼上,家裡鬧出醜事,要被人傳成父親不惜污蔑自己的妻子,以此達到掩飾刻意不早朝的心思,不知眾多官員會如何看待父親,聖上又會如何處置。”
嚴重的話,這算欺君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唐士寧的額頭上立時滲出了冷汗,兩個女兒從不同角度對此事進行了一番分析,他再怎麼樣也想到了許多可能,可顧忌面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哼了一聲道,“只不過是教她好好反省下,害得我病了這麼些日,哪裡又錯了?”他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別打攪我休息。”
兩姐妹同時籲出一口氣,退出了門外。
“秦媽媽,咱們快去母親那裡。”關押變成了反省,自然是鬆口的意思。
兩個婆子見她們都來了,心知必是老爺改了心思,忙放張氏出來,又跪下來磕頭希望得到張氏的原諒。
都是不得已聽命於他人的,張氏也不同她們計較,只與兩個女兒手把手去了臥房。
“娘,真把我擔心壞了。”唐枚抱住張氏的胳膊,見她頭髮有些散亂,忙叫婉兒拿梳子過來,要親手給母親梳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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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5:21
第四十章
張氏笑道,“你哪兒會這個,還是讓婉兒來罷。”
“誰說我不會的,才跟紅玉學梳了一個樣式。”她手腳麻利,張氏的頭髮在她手下很快就成形了。
劉媽媽挨過來,仔仔細細瞧著張氏,見她毫髮無損,面色也不算壞,總算松了口氣,又想叫她高興,走上去道,“太太,少夫人還給您做了一雙鞋子呢,其實早就做好了,一直沒有機會送過來。”
那鞋子做工算不得精緻,但鞋面上的桂花卻栩栩如生,鮮活的好似開在枝頭上一般,張氏接過來看了下,臉上的笑透著滿足與寵愛,“是得到劉媽媽的真傳了,你這孩子,竟也有耐心起來。”當即就把那雙鞋子換在腳上。
唐惠看在眼裡,心裡酸溜溜的,在母親眼裡,二妹不管做什麼,好的壞的,總是蒙了張氏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旁人。她微微笑道,“二妹真是越來越能幹了,什麼時候也給我做一雙呀?”
“大姐要的話,我回去就給你做。”唐枚笑道。
邵氏跟唐芳,陳氏帶著唐宏這時也來了,圍上來噓寒問暖的。
張氏道,“難為你們跟著一起受累,我沒什麼事,你們都回去好好休息罷。”又知道唐妍跪到暈了的事情,心裡也很感動,叫著貼身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顧,還讓秦媽媽送去了一方鑲玉枕頭,說對身體好。
那枕頭極為名貴,上面的玉石冬暖夏涼,唐枚嫁出去的時候,都沒有拿去陪嫁的。唐惠聽了不禁面色稍稍一變,再看看唐芳,仍是一臉天真的摸樣,頓時就歎了一口氣。
唐枚自是不知道這些,問唐芳,“肚子好了沒有?”又跟張氏道,“四妹為了母親把肚子都餓疼了呢。”
“你這傻孩子。”張氏撫摸著唐芳的頭髮,“下回有事跟你兩個姐姐學學,別傷著自己身體了。”
邵氏聽了,眼睛微微一眯,唐妍是她親生女兒,如今為了嫡母而暈倒,她心裡什麼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聽張氏的意思,好像還怪唐妍不動腦子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二姨娘陳氏剛才見張氏送了唐妍玉枕,知道三小姐又博得了張氏的歡心,忙小聲叫唐宏去給張氏捶腿。
唐宏才六歲的年紀,哪裡知曉這些事情,但好在性子乖巧,倒也真的撲到張氏懷裡,胖乎乎的手一陣亂舞,嚷嚷道,“祖母,祖母,宏兒給你捶捶。”
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哎喲,宏兒還會做這些了,婉兒以後倒省了力氣。”唐惠眯著眼笑,一邊看唐枚,“二妹也累了,一會兒叫宏兒也給你捶捶。”
她這話看似打趣,實則嘲諷,婉兒再怎麼是一等丫環,到底是下人,府裡的少爺如何能替代她的工作?
唐枚瞥見陳姨娘發僵的臉色,便伸手拉了拉唐宏的小手,笑道,“宏兒真是孝順,這麼小年紀就知道體貼母親了。來,二姐要獎賞你,教你寫捶捶兩個字怎麼寫的,寫好了母親更高興呢。”
不動聲色間就化解了尷尬,陳姨娘投來感激的目光,“二姑奶奶真是個好姐姐。”
竟然絲毫不偏幫她,唐惠微微笑了,“二妹現在是越發善解人意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字寫得怎麼樣了。”
“以後再教罷,你們兩個現在也該回去了。”張氏發話,“弄得太晚可不好。”
“女兒留這兒住一晚。”唐枚來之前就已經打好這個主意,挽住張氏的胳膊道,“母親放心,跟婆婆也請示過了。”
既然已經說好,張氏自然沒有話說,便看向唐惠。
“那我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母親。”唐惠臨走時又看了唐枚一眼,“妹妹怎的沒有拿那些布料去做些新衣服呢?”
張氏聽到這話,露出詢問的意味。
“哦,二姐送了我幾匹好料子,她那錦緞鋪生意可好呢。”唐枚適時的誇讚起來,“大姐真是能幹,店裡的夥計都忙不過來,裡面的布料有些都是京城裡頭一份的,去別的鋪子用錢也買不到。”
“瞧你說的,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唐惠謙虛的笑。
張氏也高興了,“這就好了,難怪也一個勁兒的送我,你啊,萬事開頭難,送的那些都夠做幾年的,以後別再拿來了。自個兒也注意身體,別累著,既然生意順利了,就找個管事,別事事都自己去。”
唐惠得到張氏肯定,喜滋滋的道,“女兒曉得了。”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告辭而去。
張氏去沐浴房時,唐枚果真去書房教唐宏寫“捶”這個字。
唐宏才六歲,還沒有去書院念書,只會寫些簡單的。
唐枚看他耐心不錯,執著毛筆一筆一劃倒也有模有樣,又瞧他寫字時的安靜與玩鬧時的活潑截然不同,心裡便喜歡了,又多教他寫了幾個。
“少夫人的字真得練練了。”劉媽媽在一邊觀看,忍不住發表了一下意見,少夫人的字以前還能上上檯面,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寫,現在簡直是慘不忍睹。這要去給別人寫信該如何是好?她瞧著綠翠寫的字都比不知道比少夫人漂亮多少呢。
唐枚輕咳兩聲,“好罷,我明兒就開始練。”
張氏換洗好衣服,唐枚又陪她吃了飯,唐士寧是很晚才出現的,跟她們打了個照面就走了。
“老爺還在懷疑我。”張氏歎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做錯了。”
“在女兒看來,母親絕對沒有錯,以後父親總會明白過來的。”唐枚只有一個憂慮,“要說錯,也是給別人製造了機會,就是不知那個人是誰。”
張氏沉默會兒,搖了搖頭,“我也是想不出來。”
“母親以後要小心些,父親既然懷疑了,只怕那個長隨也保不住,以後要探到消息就難了。”
“這我會再想辦法。”
“不過父親這次沒有參與到,別的人也會懷疑他,未必會再願意同他謀劃什麼。再說,如今聖上也表明態度了,我不信父親看不出來,他要是仍然執迷不悔,母親該盡力的也盡力了,一切只能看天意。”其實唐士寧若只得罷官的下場,她是可以接受的,一切都還可以重來。
張氏溫和的看著她,“你倒是想得通透。”
這件事情太過沉重,唐枚笑了笑,說起唐宏來,“我瞧著宏兒也可以去念書了,母親可有什麼想法?”
“倒是想過請個西席來家裡,可咱們家就他一個孩子,未免……”張氏可惜道,“要是你三叔三嬸在京城就好了,謙兒比宏兒年長一歲,兩人正好做個伴。如今只好尋一個書院送進去學習,也好叫他學會跟人相處,我到時候跟你父親再商量商量。”
唐枚點點頭,撫著自己的袖子,一時不做聲。
張氏瞧了她一會兒,柔聲道,“突然要住在這裡,難道跟女婿又不好了?”
她低頭苦笑了下,神色淒涼,卻是沒有回答,只說張氏今兒也累了,早點休息,便告辭去了自己的院子。
唐枚這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所住的地方,從門口到臥房,看到花草樹木,假山池塘,蒙了粉色碎花紗的窗,恍惚間,好似見到一個小姑娘漸漸長大,那緩緩逝去的時光,十幾年,在眼前一晃而過,短暫的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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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5:35
第四十一章
“太太隔兩日就叫人打掃,也不用重新收拾。”劉媽媽上前給她鋪床,“少夫人也累了罷?春露,你去看看水備好了沒有。”
唐枚這次只帶了劉媽媽,春露也是太太跟前的大丫環,她應一聲出去了。
過了會兒就有婆子抬水進來,春露服侍她清洗完,唐枚便躺到了床上。
也沒有很快就睡著,她側著身子,隱約聽到婉兒的聲音,然後劉媽媽同春露說了幾句話,就跟著婉兒走了。
她這才鬆懈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去跟張氏請安,兩個妹妹也都在,唐妍眼圈烏青,十分的沒有精神,張氏便叫她好好休養,這幾日都不用那麼早過來。
唐芳倒是恢復了,拉著唐枚又在說她的香薰,事情一過去,她又開始無憂無慮起來。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也由此可見府裡的氣氛平和,沒有多少爭端,所以唐芳才會對他人沒有防備之心,也不知自己家裡的處境。不過,裡頭的暗湧誰又能看得清楚?真的那麼一團和氣,母親也不會被父親說成要謀害他。
唐枚接過唐芳手裡的香薰,笑道,“上回送我的都不知道要用多久呢。”
“換著用用才對,這些香對身體都好的。”唐芳又要口若懸河,結果看到張氏的目光,忙閉上了嘴巴。
“別纏著你二姐了,她一會兒就得回去。”
唐芳只好依依不捨得告辭走了。
房裡只剩下她們母女倆二人,張氏看著她,眼裡滿是關切與心疼。
“母親這是怎麼了?”
張氏歎一聲,握住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不跟我說呢?女婿這樣待你,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們白家以前百般討好你父親,你那樣任性,女婿也從來不會有如此表現,可如今你都改了,他竟然……”
劉媽媽受不得張氏的逼問,果然都說了,唐枚見時機成熟,正色道,“其實女兒想了很多,心中早有定斷,只是不知該不該同母親講,也不知母親會不會怪我。”
“你受這麼大的委屈,為了咱們家又忍了這麼多時候,我如何會怪你?”
“母親,女兒想和離。”她吸了一口氣道。
張氏沒想到她是做了這樣的決定,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的看著唐枚,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不是現在,女兒也知道家裡的處境,是想等情況好轉了。”她露出哀求的神色,“母親,我著實沒有辦法再同他一起過下去,他也一樣,兩個人都已經無心經營,女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以前是還有奢求才會同他吵架,如今什麼都想通了,連吵架的心都不再有,母親,您說除了那條路,還能怎麼辦呢?”
張氏一下子把手抓緊了,“女兒,和離了,你以後如何是好!”
就算是未來,二婚都不是那麼容易找物件的,別說這個年代了,唐枚當然知道以後的艱難,可是,這是她早就做出的決定,斷不會因為這些困難就會跟白振揚湊活得過下去。
她的一輩子還長著呢!
“女兒哪怕一個人過,就陪著母親好了。”她堅決的道,“若是母親無法體諒,女兒也只好去出家,這樣總能清淨罷?”
張氏震驚,“別說這些混話!為娘豈會讓你走到這一步!”
“那母親是同意了麼?”
“事關你一輩子的事,怎麼能草率決定?為娘勸你還是再想想,女婿也許是哪兒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你總要弄清楚。兩個人結成夫妻也是有緣分,你當真就不顧念往日裡的情分了?娘是怕你後悔啊!”張氏拍著她的手,“枚兒,為娘老實同你說,和離的婦人沒一個嫁得好的,要麼就一直待在娘家,你真要好好思量!”
唐枚擰起了眉,張氏這番話又是緩字訣,又是拿例子說話的,倒是教她不好直接就否定,只得點了下頭,“女兒只是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既然母親要女兒謹慎些,女兒也聽從母親的。”
張氏這才松了口氣,既然女兒這麼說,可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也只好從長計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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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大地主
回白家的路上,馬車穿過金良橋,再往前走的時候就走不通了,前方傳來無比喧鬧的聲音,有人高喝,有人尖叫,有人哭泣。
這裡並不是集市,甚至離集市還遠得很,怎會突然之間出現那麼多人?唐枚很是奇怪。
劉媽媽就問車夫是怎麼回事。
車夫下了馬車,去前方探了探路,才回來道,“永嘉侯府的幾位小姐在施米。”
“施米?”唐枚疑惑道,“是給災民嗎?”
車夫答道,“是的。”
“哪兒來的災民?你說說清楚呢。”
“回少夫人,是天津的幾個縣,靜海縣,南皮縣都在裡面,去年先是蝗災,稻米被啃得精光,今年又是春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其實前些日子就有災民陸續往京城來了。今兒侯府小姐出來施米,就全都跑過來,把路都堵死了。不過請少夫人放心,小的剛才去看了,兵馬司已經派人來,想必路很快就能通。”
唐枚點點頭,“那就等等罷。”
她坐了回去,又把永嘉侯府念了一次,抬頭問劉媽媽,“那永嘉侯府怎麼那麼耳熟的?”
“是大姑奶奶跟夫人提過的,丁家二小姐嫁給了永嘉侯,說劉元華指不定能娶丁家的四小姐。”劉媽媽覺得這完全是幻想,語氣裡就帶了些許嘲笑。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才覺得熟悉,唐枚笑道,“這永嘉侯府的小姐們倒是很有善心。”
劉媽媽沒有附和,想當年她與父母離散,一路討飯,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做善事的,有些是真的出於真心,而有些不過是做做樣子。她親眼看到一些小姐明明十分厭惡做這些事,可卻硬要裝作好心,簡直令人作嘔!
她這輩子遇到最有善心的就是太太,見到她倒在街頭,問都不問就叫了大夫替她療傷,又收留在府裡,才讓她能一直好好的活到現在。
過了會兒,兵馬司的官兵維持秩序後,路果然就好走了,車夫揚起馬鞭,馬車穿過金良橋往康門街馳去。
然而,只行了短暫的一段路,只聽前方傳來高亢的尖叫聲,又是馬匹的嘶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唐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想問問車夫,誰料到馬兒像個無頭蒼蠅般忽地亂沖起來。
“夫人,小心!”劉媽媽著急的叫道。
車廂轟的往旁邊的店鋪撞了去,饒是車夫技術好,也只能堪堪避過車頭,但車廂的右邊卻不可避免的擦到了牆壁上,唐枚的額頭被車壁撞得鮮血長流,腦袋一陣陣的發暈,她忙伸手捂在傷口上。
“啊,夫人你流血了,傷到哪裡了?”劉媽媽沖上來,一邊罵車夫道,“你怎麼駕車的,居然把夫人弄傷了!”
車夫嚇得面色慘白,“少夫人饒命!”
這車夫姓雷,趕車技術是一流的,可今兒竟然在大馬路上把車駕的東倒西歪,劉媽媽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想在府裡呆著了!我回去就稟告老爺夫人,看怎麼懲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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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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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5:49
第四十二章
“劉媽媽,你出來看看前面就知道了,不是小的一個人趕成這樣,實在是前面的馬車出了事,驚到馬兒……”車夫無奈的解釋。
劉媽媽怒道,“誰管得了這些,還不快快把車趕回去。”
“這車沒法子往前了,路又堵了起來,只能退回去再繞去府裡。”
劉媽媽看著血從唐枚的手裡不停的滲出來,心疼得不得了,想到還要那麼長時間才好請大夫來看,這哪兒能行,當即就拉著唐枚下車,“附近就有家醫館,夫人待療傷後再回去也不遲。”
唐枚自然答應,這頭被撞破了可不是小事,萬一弄個腦震盪可就慘了。
車夫也要跟著來,劉媽媽一瞪他,“你在這兒等著,能路走了趕緊把馬車弄到妙手醫館去。”
唐枚往前看了下,果然一片亂糟糟的,隱隱見好似是起了什麼衝突,她看到有衙役打扮的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樸刀。
劉媽媽一邊走一邊歎氣,“妙手醫館離這裡最近,少夫人將就些,反正是外頭的傷,先包紮好了等回府再找別的大夫來看。”
唐枚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等來到醫館,看到上回給張馨瑜治療的面目俊朗的鐘大夫時,她總算明白了。
其實她對這個人印象深刻,因為他曾用詭異的目光注視過她,不過今日倒是沒有露出那樣的眼神。看劉媽媽的態度,她猜想鐘大夫應該就是那位給她治過風寒,劉媽媽一直都看不慣的大夫。
“我家夫人撞倒了頭,還請鐘大夫好好看一下。”劉媽媽說話並不客氣。
鐘鏡香不作耽擱,伸手就往唐枚頭上探了過去。
劉媽媽一把打開他的手,不悅道,“夫人的臉也是你摸得的?”
鐘鏡香也不氣惱,微微笑了下,朝唐枚鞠一躬道,“夫人國色天香,確實不是鐘某能碰得的,是鐘某失禮,還請夫人贖罪。”
這叫什麼事?她頭上還在流血呢,來這種文縐縐,唐枚無語道,“媽媽,鐘大夫不碰的話如何包紮?難道咱們自個兒動手不成?媽媽,這非常時刻,就算了。”又看向鐘大夫,“還請大夫動手罷。”
鐘鏡香對她的率直性子自然瞭解,可那次的事情他始終找不到一個答案,如今再見到她時,總覺得什麼地方還是變了。
劉媽媽見唐枚說話的時候又有血滴下來,心裡就揪了一下,“罷了,罷了,你快給夫人看,要是哪裡不對,別怪我砸了你們醫館的牌子!”
鐘鏡香也不同她計較,讓唐枚把頭髮悉數弄到腦後,仔細察看起傷口來。
“不嚴重,沒有傷到骨頭。”他說話間,叫一個弟子摸樣的少年把裝了止血藥的盒子拿過來,開始動手給唐枚包紮,又開了藥方,詢問道,“是在這兒服了藥走,還是帶回去?”
居然還提供熬藥的服務,唐枚說道,“還是帶走罷。”
他便把藥方遞給劉媽媽,又看了唐枚一眼,“以防萬一,鐘某還是給少夫人把個脈,聽說康門街那裡出了事情,一時半會你們也回不了府。”
唐枚也看看他,這人長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看似是在關心她,可總感覺還是藏了什麼東西,她笑了笑,“不勞鐘大夫費心,就頭有些疼,其他沒什麼。”說罷跟劉媽媽結清了費用,便出去了醫館。
劉媽媽一到外面就把手裡藥方揉成了一團,找了個角落扔掉了。
唐枚笑道,“媽媽就那麼不信他?上回風寒的事是春梅下藥才會病重的,其實跟鐘大夫並沒有關係啊。”
“怎麼會沒有關係?夫人可千萬別被他騙了,此人花言巧語,老奴看著就不是好人。”劉媽媽冷哼一聲道,“要是他早日治好夫人的風寒,就不會給春梅有可趁之機,而且夫人別忘了,夫人病重以後,又請了他來看。若是他當真醫術高明,豈會看不出來夫人中毒了呢?知而不報,這跟故意毒害夫人有什麼區別?”
“媽媽說得不錯,我竟沒有想到。”唐枚擰起眉頭,假若鐘大夫真的看出她中毒,為何會隱瞞不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毒藥,而是要人性命的!
莫非……
可鐘大夫應該同她沒什麼利益衝突啊!他看上去也淡定自若,絲毫沒有心虛的樣子。
等她們二人走到原先馬車停著的地方時,前面的路也正好通了,好些馬車魚貫行了出去。
唐枚問車夫,“到底怎麼回事,官兵介入了還拖到這個時候才解決?”好好的善事就這樣搞砸了。
“回夫人,是差點出了人命。”車夫左右看一眼才說道,“路剛一暢通的時候,會安侯世子的馬車就奔了出去,結果踩到一個孩子,他問都不問一聲就要走,絲毫不把那些災民的命放在眼裡,引起眾怒……”
災民都是失去了家園,只剩下一條命,只剩下身邊親人的一群人,一旦被激起怒火,後果是嚴重的,這會安侯世子真是捅了馬蜂窩了。災民一擁而上驚嚇到馬匹,那馬車橫衝直撞,災民又要會安侯世子付出代價,直接就影響到了一整條街。
“後來怎麼樣了?”
“還是武陽侯正好路過才解決的,不然非得打起來不可,到時候又要死人。”車夫心有餘悸,他也在這條街呢,差點就被波及。
唐枚坐到車廂裡,好奇的又問了一句,“那武陽侯是怎麼解決的?”
“聽說把會安侯世子抓了起來。”
唐枚忍不住咋舌,看來這個武陽侯的膽子很大,會安侯可是當今太后的哥哥,皇帝的舅舅,他居然敢當著眾多人的面抓捕了皇帝的表哥。
“夫人少說些話,一會兒得頭疼了,剛才流了那麼多血,回去得叫大廚房弄些吃的給夫人補補。”劉媽媽叮囑幾句,就叫車夫快些回府裡。
“不是沒傷到骨頭麼,流點血也不是大事。”
“還不是大事,看你這臉色,快休息一會兒吧!”劉媽媽很堅持。
“好罷,聽媽媽的,我這就休息。”唐枚也不想她擔心,便閉上眼睛休養起來。
回到白府,李氏見她受傷,吃了一驚,忙問怎麼回事,後來聽說關乎到會安侯世子與康門街災民,眼睛就睜大了。
“你剛才說會安侯世子被抓了?”她聲音不自覺的抬高。
那張家二小姐就是嫁給會安侯世子的,也難怪李氏會關心這件事,唐枚點點頭,“聽說是武陽侯下令的。”
李氏聽到這名字,眉頭一皺,“難怪。”
唐枚不由得對武陽侯好奇起來,什麼樣的人抓了皇上的表哥居然還能讓別人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他是捅了簍子?
“你快去歇息罷,要什麼儘管去大廚房取。”李氏又關切的說道。
唐枚看得出來李氏有些心神不定,便站起來告辭走了。
紅玉綠翠看到她頭上纏了一圈紗布,也是露出吃驚的神色。
“沒什麼大礙,就裂了道口子,骨頭沒傷到。”唐枚摸了摸頭上傷口,疼痛已經消去了大半,就是有些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流掉血的原因。
“還是再請個大夫看看。”劉媽媽道,“要不就畢大夫罷?太太也最信任他。”
唐枚知道劉媽媽很緊張她的傷勢,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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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6:03
第四十三章
“那老奴這就叫人去請,過來還有一些時候,夫人先躺一會兒。”劉媽媽說完就出去派人了。
唐枚便去沐浴房清洗,等綠翠服侍她出來,紅玉已經在床上換了條精工編織的竹席,笑著道,“奴婢給夫人扇風,夫人快睡個好覺罷。”
她也確實覺得累,便躺下來,紅玉拿著團扇,力度不輕不重,像徐徐微風吹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莫約一個時辰後才醒。
“宋管事在外面等著,已經等了好些功夫了。”紅玉給她梳理頭髮。
距離上回宋管事來詢問訂協議的事也過了好幾日了,不知他有沒有調查清楚,唐枚想起這次回去娘家倒是忘了跟張氏提起宋管事的事,有些懊悔。不過想想也罷了,若是他這次表現的好,那就留著,不好也只能日後再說。
宋管事看到唐枚出來,面上就有些緊張,他就著那一連串問題足足查了好幾日才弄明白,就希望少夫人能滿意。
誰料到唐枚卻沒有問之前問過的,而是直接道,“你上回怕耽擱幾日會繼續漲價,如今到底漲了沒有?”
宋管事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又冒了出來,連忙道,“夫人神機妙算,幸好聽夫人的沒有急著去簽協議,後來不止沒有抬高,昨日還降下來一些。”
唐枚看宋管事束手束腳的,笑了笑道,“我哪兒猜得到,只是不想花冤枉錢罷了,那到底裡頭有些什麼名堂,突然那幾家供貨的都抬高價錢,果真只是因為材料稀缺?”
“材料確實被幾家工坊收購了好些,有些沒有存貨的只好買高價的胭脂水粉,不過咱們鋪子不用急。小人去細細查過,洪和縣,曲陽縣等幾個縣,今年都種了大批紅蘭花,白茉莉,玉簪花等,只要熬到豐收就行了,價錢就能完全降下來,可能還會更低些。”
唐枚倒是不知原材料是用這些,很有興趣的問,“種這些花草錢賺得多不多?”
“這個……”宋管事眼睛快速的轉起來,想到一個自我感覺應該挑不出毛病的答案,“要是風調雨順應該不錯,不過夫人也看到了,城裡那麼多災民,可見靠這些吃飯還是不得靠的。”
有些道理,唐枚想著點點頭,看來種地確實不是一項好工種,也難怪農民的生活一直都處於底層。不過,這兒的人有點錢還是要去買田的,張氏就給她兩百畝的水田呢,可見投資田地還是件很靠譜的事情,她接著就讓宋管事把調查來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看得出來,還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唐枚道,“既然咱們能撐到那個時候,自然不用急著買進,等豐收的消息一出來,價格降了再說。”
宋管事應一聲,畢恭畢敬的站著,手老實的垂在兩邊。
唐枚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些。
劉媽媽派的人又過了會兒才回來,沒有請來畢大夫,請了畢大夫的親傳弟子黃大夫,是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人,面相極為和善,慈眉笑目的。
他效率很高,很快就看好了,寫了方子又叮囑幾句就告辭走了。
剛才是看黃大夫的面子,劉媽媽才沒有發作,只叫那小廝在門口等著,此刻沉下臉就訓起人來,“說了是要請畢大夫,你是沒聽明白還是怎麼的?不說多花了這些時間,還請錯人,你是怎麼當差的?”
那小廝在外宅做事,也是跟著唐枚從唐家來的下人,她四個陪房,除開一家管胭脂鋪,一家管理水田,還有兩家有些便在外宅尋了差事。小廝姓伍叫伍通,是給他們院子專門出去跑腿的。
伍通很委屈,“小的也是知道請畢大夫,可畢大夫說夫人只是撞傷,應不礙事,他要去別家看病,就叫了黃大夫跟小的來給夫人看病。”
畢大夫差不多是等於他們唐家專用的大夫,只要他們家請,沒有不答應的,劉媽媽怒道,“你別胡說八道,畢大夫會為哪戶人家推了咱們家夫人?肯定是你沒有好好聽我說話,偷懶了!”
“小人不敢亂說,小人也打聽了,是張家的四小姐病了。”
“張四小姐?”劉媽媽愣住了。
“是的,看起來張四小姐病得很厲害,畢大夫才要去的。”
劉媽媽知道這種事他應不會瞎說,又對張馨瑜一直很戒備,立時便盤問起來,“你有沒有多打聽打聽,張四小姐得的是什麼病?”
伍通哪兒想到要打聽這些,只得搖頭。
劉媽媽探聽不到更多的資訊,氣得又罵了他幾句,叫他走了。
晚上白振揚回來,見到唐枚受傷,多看了兩眼,卻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講,看他臉色,仍是沒有消氣。
兩人去跟白定祥夫婦請安,卻見白丹雲眼睛紅紅得從堂屋跑了出來,見到他二人,連招呼都沒有打,就掩面走掉了。
她一張嘴最是愛說話,平常見到總要說上一會兒,今日反常得很,唐枚心道,怕是給李氏訓了,倒是少見。
白丹雲一直跑到園子裡才停下來,眼淚撲朔撲朔的往下掉。
大姨娘早就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見到女兒哭成這樣,心都疼了,上去問道,“聽說夫人說你了,是也不是?你那樣孝順,她怎麼好說你?”
“怎麼不好說我?”白丹雲淒苦道,“我又不是她親生的,大哥尚且都被說呢,何況是我?”
“到底是何事?你別說氣話,總有理由的。”
白丹雲咬住嘴唇,偏是不說話。
大姨娘道,“莫非是上回去保定伯府的事?我倒沒有機會問你,那保定伯世子到底如何?可是合你心意?”
白丹雲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去。
保定伯世子玉樹臨風,從遠處走過來的時候像是發著光一般,別的小姐都看直了眼睛,若是成為他的娘子,一定可以氣死好多人。
當日就有幾個小姐頤指氣使,也不看看今兒來的目的,說到底都是同她一樣,也不知有何資格來看不起人。她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可惜沒有抓住機會,硬是讓它溜走了,若是再有一次,她一定會牢牢把握住的!
大姨娘笑起來,“總算也有你看得上的人。”
看得上又如何?怕只怕沒法子得到,白丹雲想到李氏訓她的話,歎了一口氣,“只怕我是沒有這個福氣。”
“這話怎麼說?可是夫人不答應?”
“娘如何答應?保定伯府又不是誰人都可以嫁去的,娘也是為了我好,癡心妄想沒有用,不如找個合適的罷了。”
“這怎麼成?”大姨娘皺起眉,“終身大事,總要找個自己喜歡的。”
“我知道姨娘向著我,可事情都是娘做主的,我也曉得,總不好忤逆她,大哥不也娶了大嫂嗎?”還是親生兒子呢,一樣都不能反抗。
聽到這句話,大姨娘心裡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不能為她操心,連嫁給誰也沒有辦法插手。誰讓自己是個側室,辛辛苦苦服侍李氏十幾年,到頭來,只是想給女兒盡一份心力,還是做不到,落得一個被禁足的下場。
她越想越是不甘心,若是白丹雲到最後都沒有覓得一個好夫婿,那這些年她豈不是白白辛勞了?
若是這樣,她何苦要對李氏那麼聽從?事事恭順?
“你放心,我會給你想辦法。”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6:21
第四十四章
白丹雲瞧她一眼,“姨娘上回也說想辦法,還是算了罷,這不是什麼小事,誰也幫不了,我還是認命好了。”
大姨娘有些尷尬,也有些難受,訥訥道,“這回一定成的。”
白丹雲搖搖頭,伸手握住大姨娘的手,柔聲道,“姨娘日子也不好過,我哪兒捨得再勞煩姨娘呢,這事就算了。”
大姨娘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什麼勞煩,拿命給你都可以,你只管等消息。”
白丹雲紅了眼睛,看著大姨娘,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知了這兩天終於不叫了,天氣漸漸涼下來,院子裡有些高樹的葉子要開始發黃了。
唐枚一起來就聽見紅玉在外頭掃地發出的沙沙聲響。原本都是粗使丫頭應該做的,可她說主屋面前要乾淨無塵,所以就包攬過來,每日大清早把這一方掃得乾乾淨淨,連個碎石子都找不到。
綠翠服侍唐枚梳洗,仔仔細細瞧了下她的額頭,惋惜道,“好是好了,可這疤痕到底什麼時候能消,要不夫人還抹些膏藥罷?”
“那膏藥也就那樣了,再塗也消不完全的,怕是要過段時間。”唐枚可不想再塗那什麼祛疤膏,味道難聞的要死,效果也不見多少。
綠翠只好作罷,叫秋葉跟春芬把早膳端到飯廳去。
等到唐枚去請安的時候,太陽露出了小半個臉,她進去堂屋,只見白丹雲已經在了,跟李氏說說笑笑,十分的親昵。
“大嫂你今兒晚了,我跟娘都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唐枚上前給李氏行禮,笑著問白丹雲,“是有什麼喜事麼?看起來你很高興。”
“娘答應咱們去天清寺呢。”
“咱們?”唐枚詫異。
“是啊,我昨兒做夢夢到觀音菩薩,剛才跟娘一說,才知道今天原來是觀音菩薩成道日,所以,一定是要去敬拜的。”
還有這麼神奇的巧合,唐枚道,“那娘去嗎?”
李氏笑道,“本來也應該去的,只正好張夫人相約,倒是沒法子去進香了。丹雲一個人我又不放心,你就陪著一起去罷,拜拜菩薩總是好的。我記得親家夫人也信佛,你也好多去瞭解瞭解。”
她都這麼說了,唐枚自然答應下來。
兩個人告辭出來,白丹雲道,“天清寺也不遠,咱們不著急現在去,大嫂先回院子休息,我換身衣服自會來找大嫂的。”說罷嘴裡竟哼著歌走遠了。
劉媽媽道,“進香也好,夫人好去許願,最近日子真不太平呢。”
唐枚從來也不曾上過香,就是去了寺廟,也是當作風景看,但這回就入鄉隨俗罷,菩薩真要有靈,那也是好事。
在書房裡坐了好一會兒,白丹雲才過來,換了身嫩綠色的中腰襦裙,裙擺繡著纏枝菊花,首飾也換了一套碧玉的,看起來清新脫俗。
馬車早就備好了,二人上了車,白丹雲看起來心情確實好,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到了寺廟也沒有停下來的勢頭。
因觀音菩薩成道日,香客還是挺多的,裡面不乏夫人小姐,戴著幃帽,身後丫環婆子都跟了好幾個。
“是先去上香還是怎麼的?”她是無所謂流程,只問白丹雲。
“急什麼呀,大嫂,咱們難得出來一趟,不想四處去看看玩玩嗎?天清寺周圍風景也很好呢,今兒是觀音菩薩的成道日,還有好吃的素齋,我可不想這麼快就走。不過,還是先把菩薩拜了。”白丹雲挽著她的胳膊,見到有小沙彌迎來,便跟了過去。
供奉的香油錢,白丹雲給了張銀票,管事的老和尚喜笑顏開,連忙安排她們住在一處清幽的小院偏堂,說會準備素齋,等午時再送上來。
院子裡西角落種了兩棵石榴樹,紅彤彤的花開滿枝頭,也有少些已經結出了小小的果實,庭院中間則是個小小的花圃,只多數已經凋零了。
白丹雲很快就坐不住了,“大嫂,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剛才好似看到王二小姐,去那裡找找。”
唐枚叫住她,“你又要吃齋又要遊玩,娘可曉得?”
“娘當然曉得了,我哪兒有這些膽子。”白丹雲嘻嘻一笑,帶著貼身丫環出了門去。
劉媽媽湊過來,“老奴怎覺著夫人應不會同意呢,准是小姐自作主張了。”
唐枚端起茶來喝,“那也沒法子,她要到處跑,我總不好自個兒一個人先回去。她今兒這些作為像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什麼夢見觀音菩薩,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就是不知她在打算什麼,我且等著看看。”
劉媽媽聽了尋思一會兒,“少夫人這麼一說,老奴倒想起前幾日的事情,大姨娘好似托了人把身邊的東西拿出去賣呢。也不知道真假,不過,老奴倒是幾日沒看到她極喜歡戴的那個白玉透雕折枝花鎖了,真的賣掉了也未可知。”
“大姨娘急需用錢嗎?”
“老奴不知,反正她身邊的鐘媽媽離開了府裡好幾次。”
還真是奇怪,唐枚皺了下眉頭。
紅玉這時從外頭走進來,面上驚訝之色未退,“剛才來了一個好富貴的小姐,大小姐給了銀票都只得來偏廳,那小姐卻是歇在正屋了。”
“沒得見過世面,大驚小怪。”劉媽媽笑駡道。
“媽媽不信,可自個兒來看,那小姐身上穿得戴得倒不是有多貴重,可不知怎的就是看著不一樣。”
劉媽媽真的就要出去。
唐枚好笑道,“別人來這裡歇息的,管她什麼身份呢,出去看的話被發現了,又會怎麼想咱們?”
“少夫人說的是。”劉媽媽面皮紅了,瞪一眼紅玉道,“害我倒跟你計較起來了,那小姐富貴便富貴罷了,不關咱們的事。”
紅玉撲哧一笑,劉媽媽到底還是聽少夫人的話,不過她對那位小姐還是很好奇,立在視窗,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一會兒來說,“那小姐的兩個丫環跑出去了。”
一會兒又來說,“那小姐的媽媽也走了,像是有什麼事。”
唐枚只笑笑,欣賞牆上掛著的幾幅畫。
結果紅玉又吃驚的道,“有個公子過來了。”
劉媽媽道,“你沒得見過世面,現在還沒得見過公子哥兒了?”
“不是的,媽媽,那公子著實看著不像好人。”
劉媽媽這才走過去看,只見院子裡果然有個年輕公子正走過來,長相普普通通,只面上一股子浪蕩勁兒,走個路都走不直,搖搖晃晃,果然不像是良善的。
“莫不是往咱們這裡來了罷?”紅玉緊張的道,又看了會兒,“啊,是往那個小姐房裡去的。”
劉媽媽看得沒得勁了,“許是跟她們相熟的,”又看紅玉,“剛才還說是個富貴小姐呢,怎的認識的人卻這般摸樣?”
紅玉皺起了眉頭,“那小姐帶了兩個丫環一個媽媽,剛才都跑了出去,現在就只剩那小姐一個人了。”
唐枚在旁邊也聽出了些名堂,可到底也不清楚那邊是怎麼回事,倒也不好做什麼。
紅玉見那公子進去了房間,只一會兒工夫,就傳來一個女子的怒駡聲,又是砸東西的聲音,還有一陣令人作嘔的男人的浮浪笑聲傳過來。
唐枚終於說道,“你們兩個快去那邊看看。”
那二人應一聲,趕緊推開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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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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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6:49
第四十五章
唐枚立在門口,遠遠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好似好幾個人的樣子,心裡忽地一沉,難道隔壁是被人設計,上演了一場好戲不成?
正當她為那位小姐憂心的時候,紅玉扶著一個莫約十四歲左右的姑娘過來了,那姑娘面色蒼白,像是生了病。
“媽媽呢?那公子……”
紅玉進來後就把門關上了,“被劉媽媽打暈了,媽媽說不可叫這種齷齪的人壞人名聲,背了跑去後面,說要扔到沒人看到的地方。”她心有餘悸,歎道,“幸好媽媽力氣大,不然可不得了。”
那姑娘聽她們說話,忽地開聲道,“多謝夫人搭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眼睛微微閉了起來,臉頰卻是緋紅一片唐枚看她一眼,果然渾身上下都透著富貴,吩咐紅玉道,“快扶這位姑娘去裡面休息。”
說話的時候,隔壁的門已經被人推開,然後便是一陣驚慌的聲音,都在尋找自家主子,又有人走到外面來,大聲呼喊。
唐枚走出去道,“你們小姐在我這兒呢。”
眼前有七個人,剛才聽紅玉講,那小姐只帶了三個人,那麼其他四人又是哪裡來的?她目光掃過去,看到一個莫約三十來歲的圓臉媽媽,雖然也是像很著急的摸樣,可跟另外一個媽媽比,那情緒完全不一樣。
“咱們小姐怎會在你哪裡?”她咄咄逼人,就要衝進去看人。
唐枚眼睛一眯,伸手攔住了門。
“啊,小姐可安好?這位夫人,請讓我快去瞧瞧罷。”另一個媽媽走過來,又急又慌,應是那位小姐帶來的人。
“剛才你們小姐身邊伺候的人都走了,就來我房裡說話,我看著她像是乏了,叫著休息去了。”唐枚道,“你們可請了大夫來?她像是病了的樣子。”
那媽媽忙道,“跟主持說了,一會兒就會來。”
唐枚便讓她進了去。
那個不懂禮數的圓臉媽媽則惡狠狠瞪了唐枚一眼。
“這位媽媽可有什麼指教?”唐枚問。
圓臉媽媽朝後面的人使了個眼色,問道,“咱們小姐一直在你房裡嗎?她病著怎會來的?再說,小姐房裡又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指打碎了的那些東西,唐枚笑了笑,“我豈會知,一會兒媽媽等你們家小姐好了,再問她便是。”說罷也要進屋。
誰料圓臉媽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臉色兇狠起來。
“你最好老老實實講,我就不信三小姐一直在你房裡!”圓臉媽媽語氣充滿威脅。
唐枚臉色沉下來,“當這天清寺是你們家裡的嗎?你敢在這兒放肆!”
圓臉媽媽猙獰道,“你敢不說?咱們侯府可不是吃素的,以後教你們家好看,到時候莫要後悔!”
侯府?難怪那位小姐看起來不一樣。
“是哪家侯府?”唐枚放低了語氣。
“武陽侯府,你總算知道害怕了罷,還不給我快快說來!”圓臉媽媽得意洋洋,“說了自有你好處。”
“哦?”唐枚笑了,“既是侯府,那位小姐就是侯府小姐了,我要說也是同她去說,跟你一個下人有什麼好說的!”
圓臉媽媽立時呆若木雞。
唐枚拂開她的手,就要進去,卻聽到身後一聲嬌喝,“我三姐姐在哪裡?你們怎麼伺候的,竟全都離了她身邊!仔細你們的皮!”
唐枚回頭一看,是個與那位小姐一般富貴的小姐,年歲看起來也相當,長得花容月貌,直接就往這裡走了過來。
圓臉媽媽恭敬的低著頭,“四小姐,三小姐在這兒休息。”
“怎會來這兒的?”那四小姐瞧了一眼唐枚。
圓臉媽媽不知道怎麼答,看著唐枚,恨恨道,“老奴也不知道三小姐怎會來這裡的,這位夫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三小姐竟會過來。”
四小姐皺起了眉頭,看著圓臉媽媽道,“三姐姐既是在此休息,可見是信任這位夫人的,你胡說八道什麼。”又對唐枚和顏悅色,“不知夫人是哪家府裡的,多虧你照顧我三姐姐,多謝了。”
“我相公姓白。”唐枚笑了笑。
“原來是白少夫人。”
圓臉媽媽這時道,“小姐,大夫來了。”
唐枚就讓開了一邊,紅玉很快也出來了。
大夫看完病,那四小姐說不好再繼續打攪,讓人把三小姐扶去了那邊的住屋,不一會兒就全都走掉了。劉媽媽這當兒才回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起來用了很多力氣,累得很。
紅玉忙倒了茶給她。
劉媽媽一連喝了三盞茶,一口氣才順暢,“可把我累死了,那骯髒東西還重得很,差點要掉我一條老命。”
“媽媽辛苦了,可有人看見?”唐枚問道。
“這院子後面是片竹林,小路上也沒人,老奴把他扔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反正傷的也不重,三五個時辰總能醒來的。”劉媽媽嘿嘿笑道,“倒是一直沒機會活動手腳,那小子自個兒要撞上門來,倒怪不得我了!”
唐枚一笑,“剛才也沒好仔細問,那公子果真是想做那齷齪的事?”
“是的,那小姐都被他推到床上去了,差點就要去碰身上的衣服!幸好奴婢跟媽媽去得及時,媽媽一記老拳砸在他腦門上,又踢了幾腳,就暈過去了!媽媽的功夫還真是好呢。”紅玉又疑惑道“不過這事兒蹊蹺得很,那公子怎會突然來這裡的?”
“准是誰要坑害那小姐,不然怎的身邊的人都走了?”劉媽媽呸的一聲,“這種事老奴聽得多了,都是些壞良心的人做的。”
唐枚道,“幸好那小姐沒有事,咱們來這一趟倒是值了,也算作了善事。”
劉媽媽眉開眼笑,“那少夫人許的願定能成的。”
白丹雲到了午時才出現,臉上的喜悅表情消失殆盡,之前興致勃勃要吃素齋,結果沒吃幾口就擱下了筷子,倒是唐枚吃了好些,確實稱得上美味。
“咱們這就回了罷!”白丹雲站起來便要走。
“不是還想四處看看的?”
“不看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白丹雲本想裝得無所謂,還是跟唐枚去四周遊玩下,可心裡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大姨娘好不容易給她得來消息,說保定伯世子今日會來天清寺,結果來是來了,可竟然是跟陳家的三小姐私下見面,雖然做得隱秘,可仔細想一想還不是一目了然!
那賤人,不過是仗著一張臉生得好看,其他又有什麼呢?琴棋書畫樣樣都不精,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如何那些男人就那麼喜歡?
白丹雲想著,側頭看了唐枚一眼,眼裡更是露出厭惡的神色。
“走罷,走罷!”她加快腳步。
回到府裡早得很,李氏還在張家做客,唐枚休息會兒,便坐到書案前練字。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進步還是挺大的,據劉媽媽講,至少是恢復到以前的水準了,只是,要拿出去跟精通此道的夫人小姐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大姑奶奶送的那幾匹布,夫人要不要去送去李師傅那裡?”綠翠剛吩咐丫環整理了一下庫房,回來問唐枚。
唐枚倒覺得衣服夠穿了,櫃子裡一排排的,不過那布料不去做衣服擺著也浪費,唐惠送的,也不好拿去轉送人情,便道,“哪天有空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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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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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6:56
第四十六章
劉媽媽道,“就做成今兒那小姐身上穿的樣式,真真是漂亮。”
侯府小姐自是不一樣的,那裁縫肯定手藝很好,樣式也新奇些,唐枚抿嘴一笑,“那也要李師傅做得出來。”
綠翠這次沒去,好奇的問,“哪個小姐啊?”
“是夫人在天清寺遇到的小姐,好像是侯府的呢。”紅玉當時在裡頭,唐枚跟那四小姐的對話只聽了個大概,倒是不知道是哪個侯府。
“侯府的?”綠翠很驚訝。
“哪怕是國公府呢,只是一面之緣罷了。”對那兩個小姐也不熟悉,對侯府更不瞭解,八卦也八卦不起來的。
綠翠這時想起一件事,“喜兒今兒來廚房耀武揚威,要這要那,頤指氣使的,因夫人早吩咐過不得再給她們東西,也沒人理她。結果就撒起潑來,摔了東西,還說宋娘子幾個以後准得後悔。”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劉媽媽瞪起眼睛,“怎容她這麼沒有規矩?你沒給她幾記耳光吃吃?”
綠翠可沒有那麼暴力的,只笑了笑道,“誰讓媽媽不在呢。”
紅玉心想,也不知最近怎麼了,少爺跟夫人本來好好的,忽然就又不好了,少爺常往金姨娘那裡去,那喜兒是仗著少爺總在金姨娘那裡過夜才膽子那麼大呢!
唐枚實在不想在白振揚的側室身上浪費時間,不過防還是要防的,“媽媽找人去問問,看怎麼回事。”
劉媽媽心領神會,應一聲走了。
李氏到家後,頭一件事居然就是把唐枚叫過去。
“你跟丹雲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臉色很不好看。
“莫約是未時中。”
李氏哼了一聲,“早上就去了,怎的那麼晚才回?”
唐枚情知李氏必是知道了什麼,便答,“在那裡用了齋飯才回來的。”
“是你的主意?”李氏一挑眉。
這倒叫她不好答了,唐枚略微停頓,笑道,“因香火錢給得豐盛,寺裡就說要送齋飯給咱們嘗嘗,倒是真的很好吃,用完也就回來了,沒做什麼耽擱。”
李氏面色緩了緩,說話倒是真有個樣子了,“丹雲年輕小還不懂事,你當大嫂的自當要多教導。”說罷就讓她走了。
後來聽說又把白丹雲叫了去,最後輪到陳姨娘。
陳姨娘這次比上回還慘,直接被李氏送去白家一處別苑,離這兒有二十幾裡的路程,連東西也不給好好收拾,只帶了鐘媽媽,巧珍兩個下人,在傍晚出城去了。
劉媽媽探問消息回來後,臉色難看的很,在門口走來走去,愣是不進來。
綠翠看唐枚在專心看書,便出了去,小聲問,“媽媽這是怎麼了?莫非金姨娘那裡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拿拳頭捶了一下手掌心,“這話不好同少夫人說,可瞞著也不行。”她跟隨唐枚過來白家,還是頭一回覺得那樣為難。
“有什麼話是不好同少夫人說的?”綠翠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只怕少夫人會氣得飯都吃不下,氣得要殺了金姨娘呢!”
綠翠眼睛睜大了,說話都結巴起來,“莫非,莫非……”
“金姨娘前幾日就在吐了,聽丁娘子講,又愛吃酸的,酸拌黃瓜連吃了三四日,你說要不要命?也難怪喜兒那小蹄子倡狂,任誰都看得出來是有喜了,倒不知金姨娘怎的一直沒有請大夫來看。”
綠翠撫著胸口喘了口氣,“金姨娘是怕少夫人罷。”
劉媽媽冷笑一聲,“我看是扮可憐博少爺憐愛呢!”
“那如何是好?總要讓少夫人知曉的,這可是大事,若是少夫人表現的一無所知,指不定傳到夫人耳朵裡,以為少夫人是故意隱瞞。”
“所以難啊。”劉媽媽歎氣。
兩人在外頭說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還是立刻告訴唐枚為好。
聽到金姨娘好似有喜了,唐枚心裡一陣雀躍,真是天大的好事,張氏不同意她和離,如今側室有了孩子,以後總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理由,但這喜悅可不能表現出來,不然身邊幾個人肯定當她是氣瘋了。
唐枚沉默會兒,呼出一口氣,慢慢道,“還沒證實,也不好告訴娘聽,媽媽把金姨娘叫過來。”
劉媽媽擔憂道,“少夫人沒事罷?可千萬想開些,金姨娘再如何,也沒資格當孩子的娘的。”
言下之意最後還是她來養,唐枚點點頭,“媽媽說的是,我也不想無謂的傷心,這一年功夫我無所出,金姨娘若真的懷上了,那也是好事。我大度些,對誰都好,媽媽請放心。”
劉媽媽跟綠翠面面相覷。
金姨娘很快就來了,喜兒跟在身後面露得色。
“聽說你最近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去請大夫來?”她開門見山。
金姨娘卻好像聽到晴天霹靂,嚇得臉色慘白,身子都抖了起來,腿一軟就要給唐枚跪下來請罪。
唐枚忙叫劉媽媽扶住她,“看你是虛得很了,媽媽這就叫人去請大夫罷。”
金姨娘嚇得連連搖頭,“少,少夫人,婢妾好得很,不用,不用看大夫。”
喜兒眉頭擰成了麻花,姨娘明顯是有喜了,偏就是不願意去看大夫。正室夫人又如何,難道還會吃人不成,怕她要怕成這樣?只是,如今怕也沒有用,她去廚房一通搗亂,少夫人定然會派人來探消息,姨娘今日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的。
劉媽媽扶著金姨娘坐好,隨後就出門去了。
金姨娘如坐針氈,不時得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唐枚。
這個樣子著實可憐,看來金姨娘是真的很害怕她,完全不是裝的,就是她身邊的喜兒,不是個安分的主。
大夫很快就來了,唐枚沒想到請來的是鐘大夫,但轉念一想,也知道劉媽媽的心思,劉媽媽不信任鐘大夫的醫術,對金姨娘又不滿,那又豈會真心為金姨娘好呢?所以請了她自認為醫術不好的鐘大夫來。
不過鐘大夫涉及到下毒之事,劉媽媽卻不記得了麼?
鐘鏡香上來行了個常禮,“見過少夫人。”
“今兒請你來是給金姨娘看病的,鐘大夫請。”唐枚站起來,退到後面。
金姨娘恨不得整個人都躲起來,身子越發抖得厲害了,“少,少夫人,婢妾真的沒有生病,不用大夫……”
“請都請來了,總不好叫鐘大夫白跑一趟罷?你就讓他請個脈,只需一會會兒功夫。”唐枚語氣溫和,竟像是哄孩子。
金姨娘不知為何,心裡更怕了。
劉媽媽看不得她推三阻四,這樣磨磨蹭蹭,還不得要多久,反正少夫人心平氣和的,這事總得解決掉,想著就上前抓住了金姨娘的手腕,“金姨娘莫要浪費時間了,推來推去幹什麼!少夫人一片心意,你是也不看在眼裡?”
“婢妾不敢。”金姨娘眼淚都要流下來。
鐘鏡香見機把手搭了上去。
“是有喜了。”他收回手,看向唐枚,嘴角似笑非笑,“恭喜少夫人。”
恭喜個鬼,劉媽媽大怒,就要打發鐘鏡香走。
“還要開幾個方子,有喜了可不同尋常,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的。”鐘鏡香仔細叮囑道,“這天氣特別要小心著涼……”
唐枚叫綠翠拿來筆墨,給鐘鏡香寫下方子。
金姨娘呆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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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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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7:20
第四十七章
喜兒卻是滿臉震驚,少夫人竟然絲毫沒有動怒,看起來還很是關心金姨娘,她預想中的情景沒有出現,那就壓根兒也沒法給少爺告狀了,不由失望萬分。
鐘鏡香跟金姨娘離開後,唐枚問劉媽媽,“怎的請了鐘大夫來?”
“他是府裡慣用的,就算這次不請,夫人下回也得請。再說,那下毒的事情,老奴一點也沒有查出來,他既是有關聯的,興許能找到些線索,反正少夫人看病不用他便是。”
看來劉媽媽也是深思熟慮過了,唐枚笑道,“還是媽媽想得周到。”
外面門簾一挑,白振揚走了進來。
劉媽媽臉色立時又黑了,她不忍見唐枚跟白振揚說這件事,忍著心痛退出了房間,總還是要說的,她們在,少夫人更尷尬。
唐枚抿了下嘴唇,見白振揚脫下官袍,清了下嗓子說道,“剛才請大夫來給金姨娘看病了。”
“她生病了?”白振揚很詫異,明明昨夜還好好的。
“是有喜了。”
“什麼?”白振揚大驚。
那聲音聽起來並不高興,可金姨娘不是他最寵愛的人麼?為何卻沒有露出即將成為人父該有的喜悅?唐枚不明白,強調道,“確實是有喜了,鐘大夫已經確認過。”
白振揚整個人都僵住了,動彈不得。
唐枚道,“我這就去告訴娘。”
誰料她剛走門口,白振揚就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過頭,“怎麼?你要同我一起去麼?”
那眼神至誠,笑容是平和的,絲毫沒有作假,白振揚一下子泄了氣,放開手道,“你,不氣惱麼?”
氣惱?唐枚笑起來,“咱們是要和離的,我氣惱做什麼?你那樣喜歡金姨娘,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應當高興才是。”
可是他竟高興不起來,若是以往,金姨娘有了孩子,唐枚一定暴跳如雷,一定會恨之入骨,他也許會高興,然而,如今已經不是這個情況,他只是覺得煩惱,說不出來的煩惱,像亂麻似的理不清楚。
唐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道,“這不是小事,我先去同娘說,你一會兒再來便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卻留下清淡的香味,縈繞在他周身。
白振揚佇立會兒,才叫青燕去準備水洗浴。
這時當本是要用飯的時間,白定祥夫婦見唐枚突然到來,也不知是為何,只是聽到她說的事情後,白定祥從椅子上猛地蹦了起來。
“這混帳東西!看我不打死他!”他氣衝衝就要往外走。
李氏忙攔住,“老爺,你別生氣,這種事豈是兒子的錯?誰也想不到的。”
“怎麼想不到了?他不老老實實的,那金姨娘能懷上孩子?豈有此理,咱們家怎麼能容一個庶長子,傳出去,只當他是個寵妾的沒輕沒重的人,壞了咱們家的名聲!”白定祥看起來十分的惱怒,大吼道,“你別擋著,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老爺,振揚也是一時糊塗,你就原諒他這一回。”
“都說慈母多敗兒,就是你寵出來的好兒子!”
夫妻倆吵吵鬧鬧,唐枚只覺得好笑,她這個兒媳婦在白家一向不受待見,若不是這非常時期,白定祥豈會真的為她出頭?不過是做戲罷了,怕她回娘家跟唐士寧訴苦,把唐士甯惹毛了,白定祥就沒有好果子吃,是以才假裝成這樣。
“不關相公的事,是兒媳婦不能給白家開枝散葉,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才讓相公多去金姨娘那裡的。”唐枚平靜的說道。
兩個人立時停下了動作。
“真是委屈你了,難為你如此大度。”李氏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振揚娶了你,果真是有福氣。”
白定祥也不知戲該怎麼演下去了,只叫道,“把那死小子叫過來!”
“金姨娘看著身子很弱,鐘大夫開了幾張方子給她進補,一會兒兒媳婦叫人給娘送過來。”
“我要看什麼?”只短短功夫,李氏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笑容越發溫和了,“金姨娘以後就你擔待些,我也放心,要什麼吃食,你選了給她就是。她能遇到你這樣的正室夫人,是她一輩子修來的。”
唐枚早料到李氏會這麼做,便點了下頭,應承下來。
白振揚來之後,白定祥嚴厲的訓斥了幾句,李氏在旁邊為兒子說些好話,又誇讚唐枚寬厚大度,這事就算結了。
兩人回去用飯,白振揚沒吃幾口就起身走了,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劉媽媽進來安撫唐枚,“少爺怕是覺得愧疚於你,這也是好事,少夫人這次表現的很好,他們白家怎麼也挑不出一絲錯來的。”
唐枚拿手巾抹了下嘴,“以後金姨娘那裡媽媽注意些,叫廚房每日都準備些滋補的送去。”
“這可不是項好差事啊,當時少夫人就該回絕夫人的,怎的卻要擔待這些事?她們又不是沒有小廚房。”劉媽媽就這點很不滿,對李氏也頗有意見,姨娘懷了孩子,卻要正室夫人照顧,委實是過分了些。看著少夫人對此事寬容,也不能如此得寸進尺!
“那種情況我如何能說不行?金姨娘就住在旁邊,叫大廚房送來也不方便,再說,娘打定主意,我推諉的話,她也會找到別的理由,先應了再說。”
劉媽媽歎口氣,“上回金姨娘吃壞肚子,少爺差點就怪在少夫人頭上,這次可是懷了孩子啊!”
唐枚一笑,“那次是誤會,這回小心些,相信媽媽能處理好的。”
劉媽媽沒法,嘟囔幾句,也只得這麼聽了。
金姨娘有喜的事,白府的人第二日就全都知曉了,一時下人們都在議論紛紛。幾天功夫,恨不得所有人都想去金姨娘那裡大獻慇勤,包括金姨娘身邊的丫環,都有人偷偷巴結的。只唐枚以前名聲在外,她自個兒院子的人斷不敢生出這樣的想法。
紅玉幾個氣惱的很,但也沒有法子。
唐枚自是無所謂,倒是白丹雲的表現令她驚訝。
白丹雲同她大哥一般,絲毫不見有什麼歡喜的情緒,也沒有借此打擊,反而還安撫唐枚,說金姨娘不懂事理,跟她似有同仇敵愾的意思。
唐枚這日請安回來叫秋葉教她泡茶,這泡茶可是一門技術活,平常見秋葉表演,她早就羡慕的很了。
“最好是用玉雪山的泉水,泡起來才最是合適……”
秋葉正講解呢,飛綠忽然來了,說是李氏請唐枚過去,剛才有人送了帖子來,要請她明日去做客。
唐枚想起那次去保定伯府的事,頭就疼起來,莫非又是與白丹雲有關?可她又不是未出嫁的小姐,為何非要拉著她一起呢!
進了李氏的臥房,白丹雲果然在,不過她表情很是奇怪,上上下下打量著唐枚,充滿了疑惑。
唐枚便有些不明白了,難道是她猜錯了不成?
“是武陽侯府送來的帖子。”李氏開門見山道,“我竟不知你是與武陽侯府的三小姐認識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
唐枚解釋道,“以前並不認識,還是去天清寺那一日遇到的。”
白丹雲聽了就有些生氣,插嘴道,“我怎會不知這事?大嫂居然瞞著我,那武陽侯小姐也在寺裡,你既是認識了,卻不介紹給我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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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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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7:34
第四十八章
想介紹還介紹不起來呢,她那會兒正好跑了出去,唐枚輕笑一聲,“那你可冤枉我了,本是想說與你聽的,結果你說看到王二小姐……”
那日是想去私會保定伯世子,這才會稱見到王二小姐,白丹雲著急道,“是我看錯了,不是她。”又忙轉移話題,“大嫂只跟那侯府三小姐有一面之緣,緣何她會請大嫂過去府裡呢?”武陽侯府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那幾位小姐尋常都能出入宮中,太后都喜歡的很,唐枚怎會有這份殊榮,三小姐專門請她過去,送來的帖子燙金描畫,華麗無比。
唐枚不好瞞了,“幫了三小姐一個忙罷了,沒想到三小姐就記在心裡了。”只這忙卻是不能細說的。
“什麼忙?”白丹雲越是氣惱起來,假如她不走開,指不定今日三小姐要請的便是她,偏偏要做的事又沒成,弄得兩頭落空!
唐枚不說話,看向了李氏。
李氏心知必是什麼隱秘的事,牽扯到侯府小姐,她也不敢大意,打斷白丹雲的問話,“既然侯府三小姐相請,那你明兒就去罷,說是辰時會來相接。我一會兒也備下份禮物,你帶過去,總不好空手,失了禮數。”
白丹雲心裡跟爪子撓似的難過,但礙于李氏在,她還要保持自己的乖巧,只一雙眼睛盯著唐枚不放。
唐枚應一聲,又與她們閑說幾句就告辭走了。
白丹雲忙追出來。
“大嫂,到底是幫了什麼忙呀,快說與我聽聽。”
見她不依不饒,唐枚沉下臉,“你要知道的那麼清楚作甚?總是過去的事情了,又不是大恩,沒什麼好提的。”
像是絕對不會說的了,白丹雲咬了下嘴唇,“那你明兒去可要注意些,那武陽侯府可不同於咱們兩家,與保定伯府都不一樣的。”
唐枚哭笑不得,她竟也來叮囑自己,但也點頭道,“我自會注意的。”
白丹雲看她走了,狠狠跺了兩下腳才轉身回去。
劉媽媽呸了一聲,“大小姐是越來越不像話,沒個樣子,難怪夫人要把大姨娘趕走,寵得大小姐都沒邊了。”又道,“老奴看那侯府三小姐也是沒什麼誠意,少夫人幫了忙,既是要謝謝,理當登門才是,竟要少夫人過去呢。”
“剛才丹雲也說了,那武陽侯府不一般,人家豈會上門來?在別人看來,請我過去,那都是天大的面子。”
劉媽媽笑起來,“真要那般富貴也好,少夫人結識了總有好處。”
“媽媽說的是,只是不知那三小姐的品行卻是如何。”唐枚一點也不介意多結識些人,但必須是志同道合的,若是要她仰人鼻息,那就算了。
“明日去了便知。”劉媽媽道,“不過老奴還是留下來罷。”
金姨娘有喜的事,劉媽媽不放心,唐枚點了點頭。
第二日紅玉跟綠翠給她打扮,到底是去侯府,一定不是能顯得寒酸的,但也不好太過張揚,思來想去竟花費了大半個時辰。
等她去李氏那裡取了禮物,武陽侯府派來迎接的轎子已經停在了垂花門口,同來的還有一位媽媽。
那媽媽自稱姓姚,唐枚在天清寺也見過,應是三小姐貼身的人。
姚媽媽扶著她上轎子,抱歉道,“咱們小姐性子冷清,還請少夫人體諒,原本是應當上門來的。”
“媽媽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能得三小姐相請,也很榮幸。”
姚媽媽笑了笑,“小姐一直在念叨著呢,說此事不能好好道謝,晚上也睡不好覺。”
聽起來那三小姐心地是好的,不過為了一個人情困擾成這樣,或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受不得自己欠人恩惠。
轎子起了,轎夫腳步穩健,往武陽侯府而去。
武陽侯府位於梅竹胡同,極為安靜,宅子格局同唐家相差不大,都是園林似的風格,只還要精緻些,空間更大些。
紅玉綠翠跟在後頭,也不敢東張西望,做出見識少的樣子,丟了少夫人的臉。
姚媽媽直接領著她們去了一處獨立的兩進小院。
“快報于三小姐,說白少夫人來了。”她吩咐看門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應一聲,快步先走了進去。
唐枚去到堂屋時,三小姐已經立在門口,她穿了丁香色忍冬暗紋的襦裙,象牙白褙子,脖頸帶一個雕空梅花金玉小鎖,見到唐枚,便是盈盈一笑。
“見過三小姐。”她行了常禮。
三小姐也回了一禮,“早就想請你過來了,只前些天沒有空閒。”
綠翠在旁邊打量了三小姐一眼,心裡暗暗吃驚,難怪紅玉說是個富貴的,看起來確實如此,那三小姐的氣質獨特,容貌也相當出眾,若說自家夫人是盛放的芍藥,那三小姐就是空谷的幽蘭了。
唐枚進到堂屋,只見這屋子裡的擺設與外頭的繁華不同,顯得很樸素,只一座萬字流水的玉屏風還比較貴重些,其他的,有些還不如自己那屋呢。
“少夫人可喜歡喝茶?”三小姐坐定了相問。
唐枚笑道,“喜歡是喜歡,只水準不高,三小姐拿些中上的便是,再好一點的,我可吃不出來。”
三小姐微微一愣。
姚媽媽倒是笑了,“少夫人倒是爽直,不如小姐就取那毛尖罷。”
三小姐點點頭,“城陽山毛尖清香有餘,回味不足,是為中上。”
身後一個丫環立時就去泡茶了。
那三小姐莫非是品茶高手?唐枚想起自己那家茶行,用請教的口氣道,“不知三小姐可品嘗過翠雲茶?覺得此種茶到底如何?”
“翠雲?”三小姐略一思忖,“不知少夫人問的是哪處地方出的翠雲?就我看來,壽山縣附近的翠雲最佳,香氣四溢,甜味也恰到好處,而大湖縣的就不夠好了,甜味太足,茶味太淡,至於熊江的,更是不值一提,比很多下品的茶葉都不如。”
原來翠雲茶還分那麼多種,唐枚心道,倒是沒聽丁管事說得那麼詳細的,她由衷的表示佩服。
“我們小姐從小就與茶結緣的,自是不一般。”姚媽媽很得意。
那最好了,唐枚立時就起了要與三小姐打好關係的心,不過還得再看看三小姐的性子,是不是能談到一處去。
茶端上來,果然清香無比,唐枚啜了幾口後放在一邊。
三小姐一時也不講話。
看起來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唐枚不由得想起唐芳,這個妹妹往常話少,可說起熏香來,就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這兩人莫非有什麼共同之處?
“不如小姐跟白少夫人出去走走罷。”姚媽媽提議。
三小姐點了點頭,“也好。”
“東邊有個園子,可以賞花。”姚媽媽又說,“這天氣不冷不熱最好,等涼下來又不願意走動了。”
姚媽媽看起來和藹可親,可在自家小姐面前卻屢次搶先開口,不知是得了三小姐默許的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唐枚笑了笑道,“只可惜這時節花開得少了,倒沒能欣賞到你們侯府花園的麗色。”
姚媽媽又接了上去,“這還不容易,等明年三四月再請了少夫人來便是。”
直接就做了決定,唐枚看了一眼三小姐,她竟是絲毫沒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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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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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7:47
第四十九章
幾人走出去,剛到院門口的時候,碰見了四小姐與另外一位打扮素淡,長得極為秀美的小姐。
“三姐姐請了客人來,怎的也不叫我們一起呢?”四小姐說著看向唐枚,“哦,原是請了這位白少夫人呀。”
另外一位小姐驚訝道,“四妹竟認識嗎?”
四小姐把手裡的花一拋,介紹道,“白少夫人,這位是我們的二姐。二姐,這位是白少夫人,上次去天清寺認識的。”
那二小姐抿嘴一笑,“你這介紹是白說了,白家夫人,我哪兒知曉是哪個白家。”
唐枚大大方方道,“兩位小姐,我夫家府邸在丈秀胡同,公公是左通政,相公乃是吏部主事,至於我娘家,是在西塘胡同的唐家,我父親是工部右侍郎。”
這一番解釋清清楚楚,四小姐拍手笑道,“倒是個爽快的,那日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三姐姐,難怪你會請她來做客呢,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姐著實是舒服多了。”
二小姐笑著搖頭,“你這話也不怕得罪人。”
“又沒有旁人,怕什麼!”
三小姐只聽她們說話,一語不發。
姚媽媽道,“既然兩位小姐也來了,老奴叫人去園子裡設下席位。”
四小姐揚手喚住她,“順便叫廚房做些點心來,你也知道我們幾人的口味。”又問唐枚,“白少夫人喜歡吃什麼點心呢?偏甜,略甜,還是鹹味的?”
富貴人家小姐的貼身媽媽,地位都不一般,剛才姚媽媽只說要去派人設席位,結果那四小姐就使喚起她來。唐枚瞥了姚媽媽一眼,見她臉色不太好看,便道,“我沒什麼偏好的,姚媽媽做主便是。”
三小姐此時眉梢一挑,淡淡道,“這時當兒吃什麼點心,媽媽不用理會四妹,只管席位便是。”
四小姐這般丟面子,心裡也有氣了,拂袖道,“三姐姐這般小氣,大不了點心那份錢由我出便是!”
見二人有些僵,二小姐忙道,“四妹,三妹說的也沒有不對,既請了白少夫人來,定然準備了宴席,若用了點心,一會兒也就吃不下了。”
“二姐就會偏幫三姐,吃些點心能管什麼飽?”四小姐心裡不服,但到底是三小姐的地方,也就作罷。
四人賞了會兒花,雖然沒有點心,瓜果還是端了不少上來。
那三小姐的話真的很少,多數時候都是四小姐跟二小姐在閒話,唐枚偶爾說上兩句,一上午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要到午膳的時候,那二位小姐都沒有留下來,姚媽媽專程過來問她吃不吃蛇肉,這才叫廚房去準備。
唐枚跟三小姐對面而坐,又到了冷場的時候。
這三小姐除了會講茶葉,果真是不太喜歡開口的。
唐枚看著美味佳餚一盤盤端上來,又想起姚媽媽領著她跟兩個丫環,直接從二門的西角門來到這個院子。
這舉動實在有些古怪,照理說,她初次上門,理當是要拜見侯府的長輩的,可三小姐與姚媽媽絲毫沒有提及,直到現在,也仍是沒有說一下。
侯府是什麼人家,規矩肯定相當嚴苛,三小姐請她過來,也一定得由她母親同意才可能進行,也就是說,侯府的長輩肯定知道她在府裡。
唐枚想了想,試探道,“今兒打擾府上了,過會兒是否去拜謝下令堂為好呢?”
三小姐抬起頭看她一眼,語氣比起之前的淡漠,多了絲警惕,“不用,母親說過了,叫我好好招待你。”
姚媽媽也忙道,“太夫人跟夫人都不太管小輩的事,請個相識的朋友用飯而已,再平常不過了,不需要去特意拜見。”
聽起來是不想讓她跟那些長輩們見面,唐枚微微一笑,“原來太夫人與夫人是那樣開明的。”
三小姐聽了此話,略略低下頭。
姚媽媽伸手給唐枚布菜,“少夫人多吃些,都是小姐叫廚房精心準備的,就是為了感謝少夫人呢。”又笑,“也難得少夫人會吃蛇肉,二小姐跟四小姐看都不敢看一眼。”
難道那二人是因為蛇肉才沒有留下的嗎?
唐枚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理,一般女人都會怕蛇,看到都心驚膽戰,別說入口了,她會吃蛇肉其實也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只這三小姐竟有這種膽子……
一頓飯吃下來,各種滿足。
看得出來,三小姐請她吃飯是真心的,菜肴極其精緻,廚師的手藝出神入化,毫不誇張的說,是她上輩子加這輩子吃得最好吃的一次。
劉媽媽笑眯眯的叫丫環伺候她漱口,“白少夫人可滿意否?”
唐枚連連點頭,“托了三小姐的福。”
三小姐抿嘴一笑,看著唐枚,也有些高興,畢竟能同她一起品嘗蛇肉的人不多,她感激唐枚,所以把自己最中意的菜式拿出來,若是唐枚不喜歡也就罷了,只是沒想到她倒是欣賞的,因而也很驚喜。
桌上碗碟撤了下去,唐枚又問起三小姐茶經。
三小姐正待要答,門外卻出現一陣微小騷動,隨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走進來。
那些丫頭們的聲音紛紛響起來,或清脆或婉轉,直呼侯爺。
唐枚一下子愣住了,是武陽侯麼?她對這個人很好奇,自然而然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叫人難忘的眼睛。
竟然是他!
唐枚想起那日偷聽的事情,面皮微微發緊,略一低頭,躲避開對方淩厲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大哥,你怎的來了?”三小姐問,聲音裡多了些溫暖,可是也很緊張。
蘇豫道,“想吃蛇羹了。”
三小姐咬了下唇,“那大哥來得晚了,剛剛撤下。”
“看來我沒有口福,下次再叫廚房做這樣精緻的菜,可記得告訴我一聲。”他語氣冷峻。
三小姐聽了這話,雙手不由握在一起,她請唐枚來隻與母親提過,那是必須的流程,並不曾告訴過蘇豫,他想來是惱了。
姚媽媽見此情景,忙道,“侯爺事務繁忙,小姐也不想打攪……”
蘇豫眼眸一眯,“倒是由你來做主了?她如何自己不會答?”
姚媽媽嚇得趕緊噤聲。
三小姐咬了咬牙,正待要說,蘇豫卻又道,“既有客人在,你好好招待,我先走了。”說罷轉身出了去。
唐枚立在那裡,頗有些尷尬,這武陽侯也太不給自己妹妹面子了罷?就算請了人不告訴他又如何?至於嗎?
三小姐的臉微微發紅。
唐枚有意化解,笑道,“早知我吃慢些,倒是害得侯爺白來一趟,這樣好的菜式,誰都會惦記呢。”
姚媽媽也笑起來,“可不是,剛才侯爺怕是沒得吃才生氣了,小姐下回再整一桌請了他便是。”
三小姐這才自在了些。
唐枚又繼續問茶經,好讓她心情回復過來。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姚媽媽趁著唐枚去如廁的空檔,問三小姐,“準備的那份厚禮,小姐看還要不要送?”
三小姐想一想道,“看白少夫人不是那樣的人,若是送了,只當咱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是會弄巧成拙。”
“我看也是,若是那品行不好的,給了貴重的東西也就填了貪心,斷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可白少夫人看著確實不像。”姚媽媽道,“不然過了這些天,也不會一直風平浪靜,應是沒有那個心的,只送些一般的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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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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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8:04
第五十章
等到唐枚回來,天色也已經不早,便要告辭。
三小姐也送了回禮給她,請她代之向白定祥夫婦問好。
唐枚坐著轎子出了垂花門,一路往白府而去。
結果剛經過橫橋,來到一處小巷子口的時候,一匹高頭大馬從左邊大街跑過來,攔住了去路。
“白少夫人。”
唐枚聽到這聲音,只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少夫人,是武陽侯。”紅玉輕聲在車窗邊道,“少夫人,咱們該怎麼辦?”那武陽侯騎著駿馬,似從街道上從天而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她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枚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她本不是臨陣退縮的人,便伸手把車門口掛著的錦簾一掀,朗聲道,“侯爺當街攔路,不知有何見教?”
蘇豫早就認出她是誰,下了馬,淡淡道,“我有話問你。”又看向轎夫,“你們都退下。”
那轎子是侯府備下的,兩個轎夫自然從命,立時把轎子的抬杠從肩頭卸下,退到橫橋那邊去了。
小巷子口靜悄悄的,連路過的行人也無。
紅玉與綠翠對看一眼,不知少夫人會做出什麼決定來。
看起來,他是一定要同她談的了,唐枚提起裙擺,從轎子裡鑽出來,落落大方道,“不知侯爺要問我什麼?”
蘇豫不答,目光往那兩個丫環一掃。
唐枚會意,“你們也過去罷。”
紅玉啊的一聲,“少夫人……”
綠翠伸手拉一拉她,示意她別多口。
那日在保定伯府,綠翠也是在場的,當時驚鴻一瞥,再見面時,自然認得蘇豫,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武陽侯,此番追過來,必定是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她拉著紅玉後退了丈許,聽不見二人說話,可卻看得見,這樣是最合適的,若是有狀況,也能及時上去。
蘇豫這才問道,“我三妹為何會請你過來?”
唐枚不知他的意圖,略一思忖道,“事關三小姐,我若答了,是對她的不敬,若是不答,侯爺也不會放過我,是不是?”
說話如此滴水不漏,蘇豫不喜這樣精明的女子,語氣沉下來道,“我三妹在天清寺那日,你在是不在?”
他竟是知道的?
她目光在蘇豫臉上掃了下,可若是確定,又何必多此一問,她又看了一眼巷口猶自甩著尾巴的駿馬,能這樣追過來,應該是果決的人才是,斷不會說些不必要的話。
“在。”她乾脆的承認。
“三妹是承了你的人情?”自己的妹妹自己最瞭解不過,她平素沒什麼朋友,此番大費周章,先是要瞞著他,又置辦厚禮請人過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算算時間,恰是從天清寺那日回來,他便開始著手調查。
唐枚輕輕吐出一口氣,“侯爺為何不去問問三小姐呢?”
蘇豫由此斷定她定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畫像來,“你看看,可認識此人?”
是一個年輕公子,面相來看極為不善,唐枚吃了一驚,可很快又疑惑起來,既然人都找到了,怎的還要她來辨認?
蘇豫道,“此人已經死了。”
唐枚眼睛微睜,想到劉媽媽的所作所為,莫非是劉媽媽動作太猛,直接把人打死了?而武陽侯此番詢問,難道除了查清真相,順便也是在找殺人犯不成?
她小心問道,“怎麼死的?”
見她神色極為古怪,蘇豫挑起眉,“你還未答我,到底認不認識此人。”
“不認識。”她搖頭。
“也許你的丫環認識。”蘇豫直接往紅玉跟綠翠二人走了過去。
紅玉一見畫像中的人,臉色立時變了,求救似的看向唐枚,她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剛才一直也不知道那二人交談了什麼內容。
蘇豫卻步步緊逼,厲聲道,“你既知道,竟敢不答?”
紅玉嚇得拳頭捏緊,可少夫人不開口,她不敢擅自做主。
既然已被他瞧了出來,唐枚便道,“人是我這丫環見過的,侯爺已經確定,還有什麼好問的?他行事未遂,三小姐避到我屋裡,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人都死了,已經對三小姐沒有威脅。
行事未遂?蘇豫目中閃過兩道寒光,畫像都差點被他捏碎,片刻後才靜下心說道,“我與妹妹欠你一個人情,來日定當回報。”
聽到回報二字,唐枚眼睛一亮,差點就要衝口說出唐士寧的事,最後還是忍住了。
蘇豫卻沒有錯過她的表情,挑眉道,“你們唐家我插不了手,叫你父親好自為之!”說罷轉身上馬,風一樣的消失在了遠處。
紅玉目瞪口呆,“這侯爺真真是無禮!”
“你也知道是侯爺,就是老爺見到了也是要禮讓三分的。”綠翠歎口氣,若是旁人,少夫人何須理會。
唐枚拂了下袖子,管他有禮無禮,既然要回報,以後掙個夠本回來便是!
可她心裡並不安定,想著一到家裡就得把劉媽媽叫來問話。
蘇豫到胡楊街東,剛下馬,前方迎面跑過來一個身穿湖綠綢衫的年輕公子,他滿臉都是汗,大口喘著氣道,“哎喲,這麼快就完事了?瞧我叫人把街道兩邊的人都攔住了,就為方便你!你怎的也不等到我?”一邊探脖子往裡看,“我今兒才知道,你原是喜歡少婦的,一聽那什麼白少夫人,竟然搶了我的馬追過來……”
蘇豫懶得聽他胡說八道,把韁繩往他一扔,“還你。”
那公子跟在他身後,追問道,“那少婦長得如何?竟讓你惦記上了?”
蘇豫回頭看他一眼,“可記得前幾日在天清寺發生的命案?”
那公子眼睛一翻,“誰要理會這個。”
“你去好好查查,看那人這段時間都跟誰有過來往,有無其他親人,一個都不要放過,也不要教人發現。”
那公子莫名其妙,“我要查了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姘頭!”
“你查到了,我就告訴你,我跟那少婦……”
“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去查,你給我等著!”那公子立刻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蘇豫駐足片刻,才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唐枚到了白府,把回禮給李氏,“三小姐叫我代問父親與母親好。”
“真是個懂事理的。”李氏格外高興,“可見到老夫人與幾位蘇夫人了?”
早就知道會問這個,只能教她失望了,唐枚道,“沒有,兒媳婦只見到了府裡三位小姐。”
李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都去了侯府了,怎麼會見不到長輩呢?怕不是糊弄她的罷?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都是可以問到的,也不好隱瞞。
可要是沒說假話,那還真有些奇怪,莫非這三小姐是不受府中長輩待見的?不然結識了別家的少夫人要請過來做客,那些長輩總要給些面子罷?李氏就有些希望落空的不悅之感,還當兒媳婦長進了,為了娘家能找到好的法子,原來也仍是沒得什麼用!
她便稱乏了,打發唐枚走。
唐枚本也同她無話可說,自然告辭去了。
一到臥房,她就叫了劉媽媽來,聽到是詢問那個浪蕩子的事情,劉媽媽哭笑不得,“老奴哪兒有這個膽子打死人,那骯髒東西那會兒好好的,絕對沒有死。”又疑惑道,“少夫人怎會問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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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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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8:28
第五十一章
確定沒有死,唐枚才松了口氣。
紅玉回答劉媽媽,“原來那三小姐的大哥是武陽侯,他半路追到少夫人,說那人死了,又問了一些事情。”
“啊,怎會這樣?”劉媽媽吃驚道,“什麼時辰死的?”
武陽侯來去匆匆,哪兒有時間,或者說也不會給機會讓她提問,唐枚自然不知道那公子是哪日死的,是如何死的,又是怎麼被人發現的。
現在想想,還真是詭異的很。
“那三小姐為人如何?”劉媽媽又好奇的問。
“很好,就是話少,不過她對茶葉一道極為精通。”唐枚歎了口氣,本是有心結交,可誰料到三小姐有個這樣的大哥,看起來極是不信任人,也難以接近的很,除開要他回報的想法,還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呢。
她這一天也累了,正想躺下來休息會兒,白丹雲又闖進來。
“大嫂,怎的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白丹雲滿臉笑容,還捧了一碟點心過來,“放了好多核桃肉,才叫廚房做出來的。”
唐枚笑了笑,“多謝,只這會兒飽得很,先放著罷。”
白丹雲順勢坐在她身邊來,“大嫂,那武陽侯府如何?聽說富貴華麗的很呢。”
他們唐家也很有錢,宅院也很富麗,是以唐枚倒是看不出來有多大差別。
白丹雲就把自個兒聽來的說給唐枚曉得,“你大概不知道,那宅院原先是一位王爺住的,後來空置了許多年。直到廉儀公主嫁去蘇家,先帝覺得蘇家的住所不夠好,就把這處宅子賜給了蘇家。”她瞟了一眼明顯聽不懂的唐枚,解釋道,“那廉儀公主就是蘇家的老太太,她是先帝的同胞姐姐。”
原來那老太太竟然是公主,也難怪李氏跟白丹雲的態度會這樣,唐枚越發瞭解了。
不過白丹雲來肯定不只是為了給她講武陽侯府的歷史,唐枚揉著額頭,擺出一副勞累的樣子。
白丹雲只得道,“大嫂,你可跟我三小姐提起我了呀?”
唐枚抽了下嘴角,沒事提她幹什麼?
“不提也沒關係,大嫂,既然三小姐請了你一次,咱們怎麼也得請回來,這才對呀,是不是?禮尚往來麼。”
是想結識三小姐罷了,唐枚只想打發她走,“你說得對,改日有機會我一定會請的。”
也管不了是不是敷衍,只她答應了就行,白丹雲露出笑來,“那大嫂好好休息罷,記得吃點心哦!”
結果等她一走,劉媽媽就把那盤核桃點心倒掉了。
顧逢年上任後終於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在連續支付官員數月的俸祿之後,又遭逢近年來最大的旱災,本已虛空的國庫已然告缺,無法再如常發放月俸銀。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把原先月俸的錢物比例改為兩分錢財,八分實物。
楚朝開國皇帝定下的俸銀本就微薄,而幾代皇帝都延續了祖宗的制度,因而那些在油水充足部門的官員還好講,在清水衙門的官員,可以說,一家老小就指望著月底那點兒銀子過活。如今要把錢財減去三分,實物又不是可以食用的米糧,對於一些毫無家底的官員來講,無異於雪上加霜了。
故而這項舉措一出來就遭到眾多官員的反對,然而,顧逢年身居首輔之位,萬人之上,沒有人敢當面站起來,只背地裡暗潮湧動,加上各種勢力的推波助瀾,誰也無法預料將來局勢的走向會如何。
前日,就有位官員投河自盡了,聽說家裡連飯都吃不上,故以死抗議。
唐枚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神不寧,她難得這麼煩躁,實在是因為唐士寧的到來令她極為不安。
“少夫人稍安勿躁,老爺不過是來敘舊罷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劉媽媽勸慰她。
唐士甯會跟白定祥父子敘舊才叫見了鬼了肯定又是想到什麼破爛點子,來拉別人入夥,這是唐枚最惱火的地方。
可這也怪不得唐士甯,顧逢年鮮少犯錯,如今改制月俸銀,逼得官員投河,裡面的文章只要做足,那是大大有利於他們這一派的。京察已經在實施,自個兒的命運捏在別人手心裡,如今找到這一線生機,假若再不行動,什麼都晚了“我怕父親他壞了事”唐枚歎一聲,白振揚昨日才把這事告知於她,沒想到唐士寧動作那麼快,今兒就來了,可見他並沒有與那批志在搞垮顧逢年的官員脫離關係。
劉媽媽不懂其中厲害,疑惑道,“少夫人何以這麼說?”
“此事說來複雜,媽媽,我看我要回去一趟才行,與母親好好商量下。”
“不如問問少爺再說?”劉媽媽建議。
唐枚點點頭,索性走到院子裡去等。
過了半個時辰,白振揚才回來,那臉色陰沉的跟天邊的烏雲似的。
“我父親又來做什麼?”她急忙問。
白振揚走到臥房,幾個丫環都識相的退了出去,兩人關上門說話。
“無非是要求我們也參與彈劾顧大人。”白振揚冷笑道,“顧大人能當上首輔絕不是偶然,只一個官員投河罷了,如何能挽回大局?再說,國庫虛空,原也是前任首輔王大人的過錯,顧大人已經竭力挽救,不然前幾個月的月俸都發放不出來呢你父親真是不識好歹”
最近一段時日,白振揚對顧逢年的態度已經從懷疑完全轉成了支持,唐枚深感他的改變,問道,“那顧大人當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我認為是。”他毫不猶豫。
唐枚唔了一聲,“可惜我父親並不信任他,他又罷黜了王大人許多的親信,父親的舉動乃是出於自保。”
白振揚哼了聲,不予點評。
“我一會兒回去看看。”她詢問道,“你可有什麼法子,我也好同母親說一下。”
“你們如何能幫上忙?算了。”白振揚搖搖頭,父親有把柄在唐士寧之手,一直虛以委蛇,也不知這次能不能糊弄過去。
唐枚猜到他可能一時之間也沒有好點子,就不再說了。
白振揚見她要去李氏那裡,便往前走了兩步,可面對她平靜的表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叫她不要勉強討好,最近她是比以前更保持了距離,可每日裡仍對他微笑,飯菜總是挑了他愛吃的來做,對金姨娘也分外的照顧。在外人眼裡,她真的做得很好,是個賢妻,只是這份好,卻是一直以和離為目的的。
而這一點,她似乎從未動搖過。
“你有話要說?”唐枚見他微微失神。
“沒什麼,你去罷。”他背過身。
這種欲言又止她已見過多回,只每回都只當沒注意,這次也不例外,唐枚說了句晚上就會回來,便領著劉媽媽跟紅玉出門。
李氏也被唐士寧搞得煩透了,聽說兒媳婦要回娘家,便說了好些話,總結起來的意思就是讓張氏好好勸解下自己的相公,叫他不要再出來害人。
雖不中聽,可也是大實話,李氏一向能隱忍,這次可見也到了極限,唐士寧再一意孤行,魚死網破是早晚的事。
馬車很快就到了唐府。
聽到唐枚來了,張氏坐不住,立在門口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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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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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8:44
第五十二章
“我就知道你可能要來,哎,你父親我拉也拉不住,早上才跟你二叔吵了一架,又跑去親家那裡。”張氏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唐枚驚道,“又跟二叔吵架了?”這上回打架貌似還沒有和好呢“是啊,也怪你二叔太急躁。”張氏揉著眉心,“你父親本來心情大好,說是顧大人要倒楣,結果你二叔一來就刺激他,言辭不敬,你父親能不生氣麼?假若好好談,興許還能聽得進去,這下可好,捅了馬蜂窩了。自個兒兄弟肘子往外拐,他已經氣得不行,我哪兒還敢說別的話?”
這兩兄弟……唐枚無語了,問道,“是不是堂弟的婚事,林家還拖著?”
“林家那裡倒還好,旭兒已經拜了盧成先生為師,前幾日那林小姐還去他們家做客的,你二嫂還很高興。”
“那二叔來幹什麼?還沒打夠不成?”
張氏皺起眉,“好歹是你長輩,你這孩子。”
唐枚握住張氏的手,“我這不是開玩笑麼,二叔恐怕也是聽說死了人,怕父親鬧出大事來。”
張氏歎口氣,“也是沒法子的事,本來你父親上回丟了臉面,都不好意思再去參與,可偏偏又出了這種事,有一個可趁之機,他們那邊正需要人,這不又上來找你父親了。”
唐枚冷笑一聲,“是想讓父親當出頭鳥呢,正好給人一箭射下來,拿去試試水深水淺。母親,你最近一定要找人盯牢了,萬不得已,故技重施也行。當然,若是小錯就罷了,犯不著。”
“我是擔心你,你父親若做不了官,他們白家肯定……”張氏擔憂道,“到時候如何是好?”
唐枚苦笑道,“母親,金姨娘有喜了,就算他們不休我,未必我的日子就好過。”
張氏一愣,“怎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沒機會告訴母親呢。”
居然在這種時候,白家也太欺人了,張氏氣道,“你怎得沒叫女婿一同來?我看他也不是那麼糊塗的人”正室夫人都還沒生孩子呢,卻弄了個庶長子出來。
唐枚加油添醋,“就算金姨娘沒有懷上,母親別忘了,此前還有春梅呢我總是討不了他的好的,不若母親,父親再如何,至少還知道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張氏聽得心疼,伸手抱住她,哽咽道,“娘真後悔當初沒有想法子緩一緩,你不過是個孩子,哪兒懂得那些多,我偏是沒有再勸你。只當你嫁個自己喜歡的,會過得好,誰料到,都是娘的錯……”
唐枚有些內疚自己裝得那麼可憐,可不這樣,如何脫身?
“娘,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選的,只希望這條路走錯了,女兒還有機會再重新選擇,而不是一條路走到死。”
張氏這次是真的猶豫起來,想了會兒才道,“到時候再看看親家的意思,為娘是絕不能讓你被休的。”
唐枚在她懷裡蹭了蹭,“我曉得娘最疼我了”
兩人正說著話,婉兒在門口道,二太太來了。
“准是因為你父親跟你二叔吵架的事。”張氏叫婉兒快把二太太領進來。
唐枚也重新坐好。
二太太柳氏見到唐枚在這裡,略微吃驚,那二侄女最近是緊跟朝廷政局,只要風吹草動,准得跟娘家聯繫,跟往常大是不同。往常回來,可是只有一個原因的,那就是跟女婿又打鬧了。
“大哥不在麼?我是替相公來道歉的,哎,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東西,要不是旭兒告訴我,我還蒙在鼓裡呢”
“相公也有錯,不然兩個人也吵不起來。”張氏忙道。
“他是弟弟,怎好衝撞大哥呢?要不是大哥跟大嫂,咱們這個家也不好支撐到現在的。”柳氏真心實意道。
“瞧你說的,什麼你們我們的,咱們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的話幹什麼。”
柳氏感慨一聲,“大嫂說的是,若沒有娘的話在先,咱們還住在一起呢,日日見面,興許也不會有誤會堆積起來。”
提到老太太,張氏就閉了嘴。
當年老太太臨死前叮囑一定要他們把家都分好,不然死不瞑目,還在死前就找好了族裡的長輩,隨後全程把這事辦妥了。不然張氏也不肯那麼早就分得清清楚楚,傷了和氣,在她看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才是福氣,她其實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老太太為何會這樣執著。
柳氏見張氏沉默以對,笑了笑道,“前幾日,我父親說有宗生意要去金水縣那裡,我就托他帶了些東西給三弟他們。”
“那倒是好,三弟跟三弟妹離得遠,都快三年沒見到了。”張氏頗為想念。
“也是三弟人耿直,要是跟上面疏通好關係,來京述職什麼的不就能順便見個面,住幾天了?”柳氏擺擺手,“哎,這榆木疙瘩,跟相公是一個樣,我叫他不要再去考功名了,這都幾歲的人了,偏還要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兒子都已經是舉人了,你說他還有什麼必要再浪費時間在上頭?”
張氏笑道,“他們讀書人,咱們是不明白的,老爺不也花了十幾年功夫才考上,說起來,旭兒真是給唐家祖宗爭光了,年紀輕輕有這等才學。”
柳氏面上有幾分得意,看向唐枚,“倒是要再好好謝謝振揚,旭兒做了盧先生的學生,不知有多高興,信心也是滿滿,等你那好夫婿什麼時候有空閒,請過來……”
張氏才聽唐枚說到和離的事,怕她心裡難受,忙打岔道,“你叫旭兒請振揚吃頓飯也就罷了。”
“也行,咱們年紀大了,話也說不到一塊去,改日我叫旭兒登門來請,這孩子也是面皮薄。”
怕是不喜歡她這個二姐與二姐夫罷?唐枚暗道。
唐芳知曉唐枚來了,立時跑來見她。
柳氏笑著道,“你們兩姐妹不知道多少話講,我跟大嫂去裡頭。”
避開她們應是有話要說,唐枚看看外頭天色,烏雲倒是散開了,露出些許金光,不似要下雨的樣子,便說跟唐芳出去走走。
“二姐,你又用了我送的香了啊”唐芳高興地道。
“那是自然,你送的,我天天用著呢。”
唐芳又露出要送她的意思。
“等我用完再說,現在的一兩年都未必用得掉。”唐枚想到熏香好似也要花不少錢,問道,“你的月錢全花在上頭了罷?夠不夠用?”
唐芳一笑,“我又沒有別的花費,夠用的很呢。”
想想倒也是,有張氏的庇護,她哪兒用得著花錢去探消息,去維護一些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唐枚伸手摸摸她的頭,只這樣的性子,將來嫁去婆家可如何是好?誰來替她遮風擋雨呢?年紀也已經十三了,嫁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見她似在擔憂,唐芳奇怪的道,“二姐怎麼了?”
“我在想,你以後找了婆家可怎麼辦。”
唐芳的臉刷的紅了,扭著身子道,“二姐在胡說什麼呀,我,我還小呢”
“小什麼,也就兩三年的功夫,不是我催你嫁,只是我總算有些經驗,這嫁了人可是跟在自個兒家裡完全不一樣呢……”她打算慢慢傳授些“防身秘訣”,也好叫唐芳不會給人欺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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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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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8:57
第五十三章
可唐芳已經羞得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急道,“二姐要說這些,也,也該跟三姐去說,她說不定就要嫁人了。”
“啊?”唐枚驚訝的道,“三妹要嫁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前些時間,我也是聽羅萍說的。”
羅萍是唐芳的大丫環,此刻已經嚇得六神無主,自家主子真真是憨厚,那會兒叮囑她別告訴旁人,結果說與二姑奶奶聽也就罷了,偏還把自個兒名字講出來。
唐枚果然看向羅萍,“你怎知道這事的?”
唐枚以前的餘威未散,羅萍撲通一聲跪下來,“二姑奶奶饒命,奴婢沒什麼壞心思,只是想著小姐應會關心三小姐的事情,就把聽來的給小姐說了。”
唐芳奇怪道,“你跪下做什麼,二姐只是問問你罷了,還不起來,二姐又不是旁人。”
羅萍哪兒敢起來,只垂著頭。
到底是唐芳的丫環,唐枚皺了下眉頭,“四小姐叫你起來,你聽不見?”
羅萍這才起來。
看來這個妹妹在下人面前真是一點威信都沒有,唐枚暗歎一口氣,繼續道,“我問你,到底在哪兒聽到三小姐議親的事的?”
羅萍咬著嘴唇,心裡鬥爭了會兒,覺得不老實交代鐵定沒有好果子吃,才回道,“是聽金媽媽說的,金媽媽跟奴婢的娘認識……”
金媽媽是管大廚房的,對張氏也算忠心,上次替張氏求情,罵了唐士寧被打了板子,唐枚又問,“可知道三妹是要許給哪戶人家?”
羅萍忙道,“奴婢真不知,只曉得太太已經有這個想法,請二姑奶奶饒了奴婢”
要追究起來也是金媽媽的錯,唐枚淡淡道,“你既沒有惡意,便罷了,只有些事情不清不楚的就不要講出來。”
羅萍連忙答應一聲,退到後面。
“要不咱們去看看三妹?”她提議。
“三姐病了呢,昨兒給娘請安的時候差點暈倒。”唐芳憂心道,“三姐最近總是生病,大夫說是身子虛,要好好調養才行,我也不敢去打攪。”
唐枚就沒再提,跟唐芳在庭院裡繞了一圈方才回去張氏那裡。
柳氏此刻已告辭走了,張氏笑著沖她們招招手,“都過來坐,有個好消息呢,總算給宏兒找著了一家私塾,是盧成先生的一個學生開辦的。早先也聽老爺說過,只道那私塾人數限定,一年統共收才六十個,以為進不去。還是你們二嬸有本事,剛才跟我說了,宏兒過些天就能去那裡念書,分到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一個學班。”
唐芳拍手道,“那可好了,說與陳姨娘聽,她肯定高興的很。”
“也是托了你二姐的福,旭兒拜了盧成先生,總能得些消息的,你二嬸就去找那個學生的娘子,竟然就成了。”張氏笑道。
柳氏還真是會托關係,唐枚心想,唐宏進書院那是好事,可她們要避開說話,應該不只是講了這些,便道,“才知道三妹病了,我本想去瞧瞧她的。”又試探張氏,“三妹年紀也不小了,娘可為她選了好人家呢?”
張氏立時朝唐芳看了一眼,小女兒還小,她是不想當面說婚嫁事宜的。
“讓四妹曉得又無妨,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又是姐妹,怎會不關心三妹的事呢?”
唐芳紅著臉道,“是啊,娘,聽羅萍說,哦,金媽媽說的,娘要把三姐姐嫁出去,是不是呀?”
張氏沉下臉,她竟不知道唐芳居然已經知道了,這金媽媽,莫非是那天送湯藥的時候在外頭聽見的?這等事竟到處亂說,年紀也不小心了,嘴巴還那麼不牢靠,她有些生氣,“你先回去,我同你二姐還有事商量。”
唐芳見張氏這副摸樣,哪兒再敢說話,忙站起來走了。
“四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娘還顧忌這些多?女兒剛才還在想,將來她這性子要嫁去婆家了,該怎麼辦,娘總不能老是護著她的。”唐枚不想張氏把唐芳養成溫室裡的花朵,這年代不比後世,家族多是龐大,人口複雜,勾心鬥角不止,還是要讓她提前有些瞭解才好。
張氏搖頭道,“我總會給她找個合適的婆家的,家世倒不是要多好,只她以後能同現在這般開心也就行了。”
世事難料,指望婆家人好還不如指望自己堅強,唐枚雖有不同意見,可一時也無法說服,只好等以後再慢慢講。
“你三妹的婚姻大事,其實是你二嬸提議的,我想想也有幾分的道理。你三妹十四歲,過完年也就十五了,現在家裡還好,你父親還是個三品官,趁早把她嫁出去也好。以後若是出了事,你說她這樣一個身份,別人總會不那麼高看的。”
聽上去是為唐妍著想,庶女不比嫡女,唐枚問,“哪戶人家都定了嗎?”
“還沒有,我問過你們大姨娘,她倒是願意的。其實也還是有幾戶想與咱們家結親的,有些是很不堪,有些倒是真心實意,我瞧著有家姓戴的就不錯,那戶人家的夫人很是和善,看起來很有教養,祖上雖不是書香門第,但戴老爺是個六品官,他家兒子是個舉人,同旭兒一樣,也要參加下次會試的。”
唐枚也不知說什麼好,她不清楚庶女到底能配什麼樣的人家才算合適,想了想道,“既然娘覺得不錯,那應是好的,只是,女兒覺得,也許再等等更好……畢竟也不是一定的事情,父親能處理得過來,興許咱們家就沒事,如今把三妹嫁出去好似太急了。”跟低價拋售一般,若是那家的人好就罷了,若不是,將來唐士寧丟了官,唐妍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所以,柳氏這次的主意,張氏的打算,她並不怎麼贊同。
聽起來也有些道理,張氏道,“容我再想想,也不是現在就要定下來的事,不過早作打算為好。”
她一個主母不容易,底下又是庶子跟庶女的,做得好是理所當然,做得不好,就得被人詬病。
偏又是個脾性好的人,所以事事操心,顧這個又顧那個的,唐枚看她臉色都不太好,也心疼起來,假若自己能快些和離,回到家就好了,也能給她分擔一些。
白家別院裡,大姨娘陳氏默默垂淚,眼睛已然哭得紅腫。
鐘媽媽勸也勸不了,只好任由她哭一陣,把心裡的苦處發出來也就好了。
誰叫陳氏的娘家不是個東西呢,知曉她被李氏趕到這裡後,派了黃媽媽過來,結果還不是來撫慰的,卻是來替主母傳話的,罵了陳氏一通,說她不會做人,既是當了側室就該本本分分,不該得罪李氏,足足訓斥了她半個時辰再走。
那黃媽媽不過是個下人,陳氏雖說是個庶女,如今做人姨娘,可好歹也是陳家的三姑奶奶,竟被罵的狗血淋頭“天地良心,我為了他們處處討好夫人,央求相公照顧娘家的兄弟,他們倒是來落井下石”陳氏把手裡的帕子一揪,瞪大眼睛道,“我如今娘家不得靠了,老爺只聽夫人的,竟然也沒有為我說句話,若是丹雲再過得不好,我活著都沒有意思”
鐘媽媽忙道,“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夫人一時生氣,過段時間總會想到你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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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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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9:11
第五十四章
陳氏搖著頭,“不好等了,丹雲年紀已經不小,拖不得的,咱們絕不能給唐家拖累了,既然唐家老爺拿了把柄……”她目露凶光,“媽媽,你把那樣東西給我找出來”
鐘媽媽白了臉色,壓低聲音道,“姨娘,這怎麼使得,這要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啊”
“哪兒管得了這麼多,再說,這東西世上少有,就算是御醫也都看不出來的,我娘一生鑽研此道,就留了兩顆給我。”陳氏歎一聲道,“可惜她去世的早,不然教我這門手藝,也不用處處受制於人。”
鐘媽媽沒法子,只好去開箱子,取出一個精巧的青銅盒。
陳氏接了打開來,往裡一看,發出一聲驚呼,“怎的只剩下一顆了?媽媽,是你拿走的不成?”
“怎麼可能,老奴要它作甚”鐘媽媽連忙否認,也探頭來看。
陳氏盯著她,“真的不是媽媽你拿的?”
鐘媽媽把盒子翻來覆去的看,又到處摸一遍,但仍是沒有找到另外一顆,忙道,“老奴敢發誓,老奴絕對沒有拿“可這盒子,只有媽媽知道啊。”陳氏看著盒中那顆白色的藥丸,心裡又驚又怕,“莫不是出來的時候落在地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這盒子都有鎖的,豈會掉出來?”鐘媽媽道,“這不可能,姨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個兒拿了?”
此事非比尋常,陳氏想了好一會兒,但仍是想不出來,“真是怪事好好的還能憑空不見了”
“會不會是巧珍?”鐘媽媽小聲道。
“巧珍膽子那麼小怎麼敢?再說,她也不知。”陳氏心裡頭有些發楚,“莫不是屋裡頭鬧鬼了?”但很快就硬下心腸,“就算有鬼我也豁出去了,這藥丸怎麼也得派一次用場媽媽,你看看我統共還有多少銀子,雇個人夠不夠?”
“姨娘你再想想”鐘媽媽勸道。
“沒什麼好想的,唐家老爺若沒了,唐家夫人是個心慈的,必定不會不依不饒,只連累媽媽要替我做這些事,將來若是被發現,只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哎,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怎的不容易?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吃進肚子就行。”陳氏站起來道,“媽媽推三阻四,看來也只得我自個兒去張羅了。”
“罷了,罷了,老奴拼出一條命也給姨娘辦到。”鐘媽媽忙拉住她,“我家裡那小子也認識些三教九流,總有合適的,姨娘且等消息,我這就進城去。”說罷把所剩不多的錢財一卷,拿了青銅盒,這就告辭陳氏走了。
卻說唐枚回到家裡這幾日,那官員投河事件恰如一顆石子落進水裡,激起千成浪,京城各派勢力粉墨登場,鬧騰不休。
顧逢年處境堪憂,就連國舅爺也被人慫恿,跑到太后面前參了他一本。
其餘勢力也是紛紛響應,一件簡單的事體被炒成了全京城都知曉的大事,核心意思便是顧逢年逼死了一個兩袖清風,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官,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不過再強的對手有時候也只是紙老虎,目前皇帝的態度不明,所以誰也不知道最後到底誰勝誰負。
唐枚自然也過得不那麼舒爽,雖說盡人事聽天命,可總歸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恨不得能住到唐家去,最好是把唐士寧捆起來,不給他到處攪和的機會可惜這終是難以實現的幻想,所以說,投胎真是門技術活,她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
劉媽媽笑著走進來,“請了李師傅來了。”
李師傅是個女裁縫,來府裡當然是要量體裁衣。
唐枚便站了起來,叫秋葉看茶
李師傅年約四十來歲,長得瘦高,容長臉,小圓眼,表情有些木訥,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動人,一下子像年輕了十歲。
“李師傅,您看看,能不能做成這樣的……”劉媽媽還在惦記著侯府小姐身上穿的裙衫,忙跟李師傅描述。
李師傅很有想像力,就憑劉媽媽那零碎的記憶,竟然就在宣紙上畫出了大概的樣子。
唐枚拍手贊道,“李師傅真厲害啊,畫得這麼好”
“少夫人過獎了,這是咱們做這一行的基本功。”李師傅很謙虛,“少夫人是要做這種樣式嗎?瞧著是挺好看。”
她可不想跟蘇三小姐撞衫,唐枚指了幾處,“這些褶子減少一些,袖口我喜歡窄的。”
李師傅認真聽了,點點頭,又拿筆改好。
綠翠早就把布料捧了來。
一看是四匹布,李師傅問道,“都做成一個樣式?”
劉媽媽想到唐枚跟白振揚的現狀,上前小聲建議道,“少夫人,不如給少爺也做一身罷?老奴瞧著這墨綠色的不錯,正好天也要冷了,做個夾袍很好。”
唐枚想到白振揚欲言又止,看著她的眼神,淡淡道,“人都不在跟前怎麼量,再說,他也不缺衣服。李師傅,這匹花色的做剛才這種樣式,其他的你那兒可有別的選擇?”
這樣一個適當的機會偏又不要,劉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候真不瞭解少夫人的心思,看著好似性子變了,想要跟少爺好好的過下去,可一舉一動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李師傅又拿了些樣式出來,跟唐枚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走了。
唐枚正當要去書房挑些書來看,春芬跑進來道,“少夫人,有個邱大嬸求見,門上不知道要不要放她進來。”
“誰啊?”唐枚問,“沒說哪兒來的?”
“說是大安縣莊上的。”
劉媽媽一想就想到了,奇怪道,“她怎麼會來,老奴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楊柏家的,大安縣莊上有好幾戶人家,都是太太派出去管理田地的,有上千畝呢。”
“照媽媽這麼說,那有事她也應該去跟娘說才是,為何來這裡?”
“是啊,真是奇了怪了”劉媽媽擰起眉,對春芬道,“你再去問問她來幹什麼。”
春芬便去給門房的小廝傳話,一會兒又跑回來道,“她說有話給少夫人稟告,非要見少夫人呢。”
看來是有什麼隱情,唐枚就讓春芬帶進來。
那邱棗花長著中等個兒,一雙魚泡眼,皮膚黑的發紅,一進來就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你有什麼事要稟告?”唐枚發問。
邱棗花眼睛四處瞟了一眼,卻是不說。
什麼機密大事,還不能教旁人聽到?唐枚越發好奇了。
而劉媽媽虎著臉十分的不高興,她是太太都信任的人,這邱棗花居然敢防著她不說,不由喝道,“還不快講,別浪費少夫人的時間”
邱棗花連忙磕了一個頭,“少夫人,這事兒奴婢不能告訴別的人。”
劉媽媽氣得牙癢癢,眼睛瞪得老大,但邱棗花毫不驚慌,一副有旁人在她就不講的架勢。
唐枚看著好笑,想了想道,“媽媽先下去罷。”
少夫人居然也叫她下去,劉媽媽臉都發青了,捏著拳頭,狠狠瞪了邱棗花一眼才退到門外。
邱棗花這才說道,“少夫人,是關於春梅的。”
唐枚怔了怔,這倒真的是件機密的事情,可春梅交給張氏處理,她應該做好了保密工作才是呀,怎的眼前這個人竟然會知道?
“春梅跟她爹娘都被太太派到了莊上。”下一句,邱棗花就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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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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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5:59:23
第五十五章
張氏把他們一家子派去農莊,足見她的善良,並沒有把他們趕出門,也沒有做出多少懲罰來,只是趕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唐枚對春梅已經沒有什麼想法,是以對這件事也沒多大的興趣,可邱棗花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很是驚訝。
邱棗花說,“有人要給春梅一家子贖身,拿了好些銀子出來,若是去了太太那裡,太太定然會同意的,讓春梅一家恢復自由身。到時候,春梅就能過上好日子,指不定……少夫人,奴婢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奴婢知道背後拿出銀子的是誰。”
唐枚等著她說下去。
可到最後關鍵的地方,邱棗花忽然有些發楚,猶豫再三,才低下頭,小聲說道,“是二姑爺。”
白振揚?他竟然會做這種事?唐枚陷入了沉思。
邱棗花不敢抬頭,她無法想像二姑奶奶現在該是如何的震怒,可正因為如此,她才要上這裡。二姑爺給春梅贖身,定然是去養了當外室,她可是來立功的“你是如何知曉的?”唐枚過了會兒才問道。
“春梅的娘說打算替他們贖身的是遠房親戚,可是奴婢總覺得有些不對頭,便趁著送飯的時當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那人是二姑爺派來的。他們刻意隱瞞,奴婢覺著,怎麼也應該讓二姑奶奶知道才行。”
原來是來邀功的,唐枚淡淡道,“你這就回去罷。”
邱棗花愣住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詫異的抬起頭,“二姑奶奶沒有別的事問奴婢了麼?”
“沒有。”
邱棗花被她的目光一掃,頓時驚慌起來,心裡又很疑惑,她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二姑奶奶,生怕二姑奶奶吃暗虧,怎的卻似白費了這番力氣“二姑奶奶,奴婢看……”她不甘心,還要繼續說。
唐枚打斷她,“我讓你回去,是回唐家那裡,把這番話說與我娘聽。”
邱棗花聞言慌得坐倒在地,不可置信道,“二姑奶奶,奴婢可是全為了您著想啊,絕沒有越過太太的意思”
唐枚沒有再理她,把劉媽媽叫了進來。
劉媽媽看到邱棗花的倒楣樣子,心裡暗自得意,教你要防著我表忠心,如今落得這個地步也是該的一邊又請示唐枚如何處置邱棗花。
“媽媽等會兒送她去娘那裡。”唐枚走到書案前,起筆寫了封信交給劉媽媽,“這個也一同帶過去。”
邱棗花連說饒命,心裡懊悔不堪,這一趟著實是來錯了,竟落得兩面不討好。
劉媽媽得了信,拽著邱棗花就出門去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劉媽媽方才回來,瞅著唐枚,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擔憂,一會兒又是痛心,看得幾個丫環一頭霧水。
後來劉媽媽實在忍不住了,湊過來道,“少夫人,你真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離?”這是張氏告知的,她當時真覺得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後來又恍然大悟唐枚這段時間的異常舉動,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唐枚道,“不然怎樣?他都去養外室了。”
劉媽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嘟囔道,“那少夫人為何還要叫太太放了春梅呢?這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枚正色道,“我也想看看他要幹什麼,假若真的是去養外室,媽媽覺得我還能跟他過下去麼?”
劉媽媽歎口氣,“少夫人這是何必呢”
“娘都沒有反對,媽媽還有話講?”唐枚把張氏抬了出來。
劉媽媽徹底沒話了,只歎了一晚上的氣。
卻說鐘媽媽拿著銀票跑回來,自然不敢出現在唐府內,在後門小巷子口等了半天,終於盼到他兒子金貴換班,立時沖上去把他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
“娘,你怎麼在這兒啊?”金貴剔著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鐘媽媽把銀票掏出來,一股腦兒的塞在他手裡,“千萬別叫人看見,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金貴眼睛瞪大了,把銀票數了數,驚呼道,“喲,娘這是搶來的還是咋的?藏起來?莫不是殺了人,官府要來拉你罷?”
“你別給我瞎說,死小子,你母親有這本事殺人還能當人奴才?”鐘媽媽呸的一聲,四處看了看,知道自己兒子聞其問題來窮追不捨的,壓低聲音道,“是陳姨娘的錢,嘿,她才是膽子大呢,竟要我找人給她行兇,這錢就是雇人用的。”
“這有什麼難?”金貴道,“有這麼多錢,足夠養活一大家子,多得是有人要拿命換呢,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什麼包,你傻啊你查出來,咱們得一起死”鐘媽媽露出兇狠之色,“咱們是奴才不假,可又不是傻蛋幹什麼要給她做這些勾當?這銀票你快藏好,我到時候就說找了人,結果那人是個騙子,拿了錢跑掉找不見了,我最多也就是被她罵一通。”
金貴朝鐘媽媽看一眼,翹起拇指道,“果然薑是老的辣,娘這招真厲害,哈哈,這錢咱們可有得使呢,比你一點點從她那裡扣來的好。放心,我這就找個地方藏起來。”
鐘媽媽點點頭,叮囑一句,“別叫你爹知曉,你也別犯渾,拿了去逛窯子”
“是,是。”金貴一疊聲的說道,滿臉喜色的走去了後門。
鐘媽媽看四處無人,把懷裡的藥丸拿出來,想了想,在後面泥地裡挖了個洞,把藥丸埋進去消滅證據,然後便偷偷從小路走了。
今兒不知是什麼日子,唐枚自早上起床後,就見一干丫環們神情怪異,說不出是興奮還是什麼,總之與往常十分的不一樣。
後來還是紅玉拿來一個精緻漂亮的木板盒,叫她在上面播什麼粟米種子,她一番旁敲側擊後才曉得,原是快要到七夕節了難怪這些年輕姑娘個個都春心蕩漾,少女情懷遮也遮不住呢。
唐枚敷衍得灑了一把種子,這習俗叫“種生”,乃是求子的,她豈會真心實意。
紅玉卻高高興興得把木板盒放在窗臺上,笑著道,“過兩日就能長出來了,祝少夫人早得貴子呀。”
唐枚不知道說什麼好,扭頭一看,只見劉媽媽黑著一張臉,顯然對她要和離的事情耿耿於懷,到現在都沒有想通。
春芬這時候迎了唐惠進來。
“大姐?”唐枚有些驚訝,再一看她的臉色不太好,便知有事。
唐惠一來就看到生花盆,神情更是黯然下來。
她嫁入鄭家六年,一直一無所出,早上在種生花盆的時候,被她婆婆瞧見,她婆婆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可這次言辭裡也忍不住帶了怨氣。她深感內疚,再待在那裡只覺得氣都透不過來,又想起娘家的事,便過來瞧瞧唐枚。
“二妹也種生了呀?”唐惠強笑道,“往常你總是不屑呢,說什麼個個種個個都有,豈會還有人要討小妾來生子?”
這話說的深得她心,唐枚嘴角一彎,“以往不懂事,樣樣話都敢講出來,大姐快別笑我了。”
唐惠歎一聲,“其實你這話說的也沒錯,我這都種了六年了。”
聽起來是跟孩子有關,唐枚忙安慰道,“可能是天上神仙太忙了,你瞧瞧,每年都那麼多人種生,肯定忙不過來呢,不過別急,早晚會輪到大姐的。”
唐惠撲哧笑了,“你倒是會打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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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5:59:55
第五十六章
“大姐若不想等神仙安排,可有請大夫看看呢?”
“看過了,說我身子沒什麼問題,只說調養調養,還沒到時機。”
聽得這話,唐枚自然覺得毛病肯定出在大姐夫身上,不過這年代的人一般都不會承認男人有病,一般正室夫人生不出來,怎麼的也得弄個三妻四妾來證明自己。但她這大姐夫好似還算不錯,六年了,聽說也沒有討一個姨娘的。
“大姐要心情放鬆,別老是想著這件事,指不定就會好了。”唐枚著實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安慰她。
唐惠也知道這是無奈的事情,便自己轉了話題,說起娘家的事情來。
“你可曉得,爹又對娘不滿了?”
“怎麼回事?”唐枚心裡一沉,莫不是唐士甯又發現張氏暗地裡動手腳了?這可完蛋了,還指望張氏派的人盯著呢“是給三妹議親的事”唐惠厭惡的皺了下眉頭,“我總說娘對她們太好,娘偏不聽,這回要給三妹找個好人家,費勁了心思,結果被倒打一耙。也不知是不是大姨娘給爹吹枕頭風了,爹罵娘壞心腸,說她隨便找個人家就要把三妹弄出去,還說把三妹嚇得生病了,你聽聽這叫什麼話”
唐枚也生氣了,“爹怎麼能這樣說呢?娘也是為三妹好,我也曉得的,而且,這不也沒有定下來麼?”
“可不是麼”唐惠覺得找到同盟了,一口氣道,“三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娘對她跟對咱們一樣好,可這回竟然裝病來陷害娘呢你說娘是不是白疼她了?娘瞧著她年紀大了生怕咱們家連累她,才想著早些嫁出去,這倒好,被人說成是黑心的後母,好像要拿她去賣錢一樣的叫我說,就得把她給嫁出去,找個厲害的婆家,看她還敢不敢一天到晚裝身子弱了,跟娘請個安都恨不得省掉”
唐枚對這事持保留意見,“我看三妹不像那麼沒良心的罷?那次為母親的事,都跪得暈死過去。”
“演戲誰不會?她跟大姨娘都是演慣的”唐惠拍拍唐枚的手,“你啊,就是太天真了,看到一點孝心就以為她當真孝順麼?你以往也不喜歡她的。”
娘家的人,她以往大概誰也不喜歡,除了張氏跟唐惠,唐枚咧嘴笑了笑。
唐惠又叫她別擔心,“爹那裡我幫娘說過話了,倒也沒有再囉嗦,只議親的事情爹再不准娘插手。”
“娘不插手?可三妹總要嫁人的啊。”唐枚疑惑道。
“誰知道爹怎麼想的,反正耽擱的是三妹。”唐惠滿不在乎,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若是有張氏操持,唐妍或許還有一門好姻緣,可若是唐士寧的話,他才不會管你樂不樂意,就像當初一樣,硬是把她嫁到鄭家。幸好鄭榮除開長得不好看之外,對她極好,算是很不錯的了。
可唐妍,未必會有這樣的運氣。
見唐惠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勢,唐枚心道,三妹之後可還有四妹呢,父親不分青紅皂白,不知以後會不會也害了唐芳。她又想起官員投河的那件事,問唐惠,“不知姐夫可同大姐說過一些?”
唐惠瞧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幾口,慢慢道,“其實父親的事情,咱們盡到力也就罷了,二妹,咱們都是嫁出去的人,還是要多為自個兒的夫君著想才是。我掏心同你講一句。”她聲音低下來,“父親就算有把柄在手,你當真以為他會拿出來?到時候你公公丟了官位,對父親又有什麼好處呢?他一直握在手裡,以後再找機會也還有可能,你說是不是?這時當,你反而應當顧及你公婆才好。”
她神情平靜,似乎早就已經想得清清楚楚。
唐枚嘴唇翕動了兩下,“可娘……”
“咱們兩個女兒都好好的,還怕娘以後會過得不好麼?”
唐惠竟是打定主意要犧牲掉唐士寧了,不願再多使出一分力氣,唐枚沉默下來,手指輕撫著手中雪白的茶盞,“大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我覺得,父親若是失勢,公婆態度是否一如既往,也未可知。”
唐惠想到今日婆婆的語氣,臉色微微一沉,但看向唐枚的時候又笑起來,“你還有我呢,咱們是親姐妹,本就該守望相助的。父親的事,我再問一問夫君。”說罷便起身告辭了。
七夕節,廚房做了好些麵食點心,丫環們忙來忙去,在院子裡佈置水酒瓜果,說是為了拜織女。又有什麼祭品,桂圓,紅棗,花生,都是寓意美好的東西,還把香爐和插了鮮花的花瓶都端出來,十分的隆重。
一到天黑,白丹雲也來了,拉著唐枚一同拜織女星,嘴裡念念有詞,大概是要找個如意郎君之類的意思。
唐枚便叫那些丫環也一起拜,又讓紅玉綠翠把吃食分到她們手裡,並且放了丫環們一晚上的假,自個兒就進屋去了。
白丹雲最近態度一再收斂,就著武陽侯府小姐說了幾句話後便識趣的沒有再繼續糾纏。
唐枚覺著乏了,去清洗了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書。
劉媽媽給她擦乾頭髮,一邊道,“小姐又在癡心妄想了,保定伯世子那裡沒著落,就把主意打到武陽侯頭上去。她當自個兒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想嫁誰就嫁誰的。”她最近是越看白丹雲越不順眼,趁機就諷刺了幾句。
“這等人家,想嫁進去的姑娘多得是,也是尋常心思罷了。”
劉媽媽嘿然一笑,“倒也是,一個小丫環都鬧騰的很,別說是個大小姐了。”
聽她話裡有話,唐枚詢問的看過去。
“還不是喜兒那小蹄子,見金姨娘有喜了不好伺候少爺,昨個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從哪兒弄來身漂亮衣服,想引得少爺多看她兩眼,結果被少爺訓了一通,眼睛到現在還腫著呢。”
這話明裡是講喜兒的不是,實則是在說白振揚的好話,即便白振揚如此作為,劉媽媽仍然希望唐枚可以好好考慮,不要做那和離的婦人,以後被人指指點點。
“媽媽多盯著她點兒便是。”唐枚避重就輕。
劉媽媽堅持道,“少夫人,老奴看春梅的事也未必就是這樣,這不都幾天了,少爺也沒去那裡露面,可見並不是想養外室。”
“也許是時日未到,不過不管怎樣,我是無法原諒他這麼做的,媽媽,多說無益”唐枚語氣重了幾分。
白振揚這時候從外面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酒氣。
劉媽媽見狀,瞧唐枚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晚飯可吃了?”唐枚問他。
“吃了。”白振揚把衣服脫下來。
唐枚叫紅玉去煮醒酒茶。
“不用,沒喝多少,早些歇著便是了。”白振揚說完去了沐浴房。
唐枚看看時辰也晚了,便上了床,窩在被窩裡。
白振揚進來時,丫環們一個都不見了,他熄滅燭火躺在床上,鼻尖聞得一陣陣幽香,忍不住側過頭來。
夜色裡,只見她肌膚皎潔如玉,嘴唇輕輕抿著,桃花一樣嫣紅的色澤,看起來分外誘人。
他慢慢伏低,想聽聽她的呼吸聲,不料唐枚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對視,白振揚的臉立時紅了,他直起腰身,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該裝作沒事一般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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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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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0:22
第五十七章
“我沒睡著呢。”唐枚的聲音很溫和,“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這句話舒緩了一下尷尬的氣氛,白振揚順勢睡下來問,“什麼事?”
“春梅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
白振揚心裡一震,覺得自己全身都似繃緊了一般,竟是完全動彈不得。
“你既然替她贖了身,也置辦了住所,”唐枚慢慢道,“我想請你順便也去那裡露幾次面。”
“你,”白振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說他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不由確認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請你去春梅那裡走幾趟。”唐枚知道這件事後,一直都在觀察白振揚,她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那語氣極其認真,可這認真卻讓人分外的惱火,白振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你當我是什麼人我替她贖身只是想……”他說了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又恨又怒,少有的暴躁在胸口燃燒著,恨不得把面前的被子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唐枚也坐了起來,“別人也許會誤會,可是我知道你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你對春梅所做的事原不是出自本心。以你的話來講,是被我逼的,我都瞭解。”
“你瞭解?”白振揚很是激動,“那,那你還叫我……”
“是,因為只有這樣,你我才能順利的和離。”
又是和離
白振揚只覺得自己剛才從憤怒的熔漿中跳出來,便又落入了冰冷的潭水裡,他閉了閉眼睛,盡力忍耐住衝動,低喝道,“難道我不這樣做就不能和離嗎?”
“你這樣做的話,我母親至少會站在我這一邊。你要知道,和離這種事,我們家是完全被動的,又不像你休妻那麼容易”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白振揚氣道,“我明兒就去春梅那裡,天天去”
突然又小孩子般任性起來,唐枚認真道,“你要有什麼請我幫忙,我也會盡力的。”
“我沒有要你幫的”白振揚轉了個身,把頭都蒙在了被子裡。
唐枚看了他一會兒,暗歎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漸漸看清楚,其實白振揚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壞,他雖然做過錯事,可是他也在彌補。
在給春梅贖身以後,他這幾日的心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贖罪。
她理解他。
然而,她卻不得不把自己的計畫進行下去。
白振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做了無數的夢,早上起晚了,飯也顧不得吃,匆匆忙忙就去了衙門。
“少爺走之前連官帽都忘了戴,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青燕跟雪雁抱怨,“幸好我追了上去,以前可是從來未有過的。”
“老爺還不是這樣,最近府裡的情況,你就少說些話罷”雪雁警告她。
“准是少夫人惹的事,看金姨娘有喜了。”青燕左右看一眼,低聲道,“少夫人種生了,肯定也是想要個孩兒,被金姨娘搶先了,能不氣麼?”
“別胡說八道,沒見少夫人對金姨娘很好麼,連請安都免了,金姨娘每日好吃好睡,哪個姨娘有這種福氣?”
“暗地裡誰知道。”青燕不服氣,“你瞧著吧,我總覺得會出事。”見雪雁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這才住了口,“罷了,日久見人心,不說就不說。”
雪雁拿手指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連連搖頭。
卻說喜兒被白振揚訓斥了,她是金姨娘屋裡最體面的丫環,只覺得臉面丟盡,愣是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到了今兒早上才跑出來,結果遇上白丹雲,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給我過來”白丹雲厲聲道。
喜兒嚇得渾身發抖,也不敢不聽,跟在後頭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你膽兒大了啊,竟敢勾引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我讓你去伺候金姨娘,是要你做這等不知廉恥的事?”
“奴婢不敢,小姐饒命啊”喜兒忙跪在地上討饒。
白丹雲抬起一腳踢在她身上,“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別動你那些鬼心思”
喜兒趕緊搖頭,“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聽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給我好好伺候金姨娘,不到時機別亂動手腳,把自個兒搭進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白丹雲冷哼一聲。
喜兒道,“那奴婢如何知道是好時機?金姨娘現在吃的可都是那個廚房送來的東西……”
“你給我閉嘴,敢自作主張,別怪我叫娘把你賣了”白丹雲打發她走,“有事我自會告知你。”
見喜兒到前面去了,白丹雲的貼身丫環月桂有些擔憂的道,“奴婢瞧著這喜兒不像個老實的,怕不會好好聽小姐的話呢。”
“老實的能替我做這些事?”白丹雲斜睨她一眼,冷笑道,“老實的就跟姨娘一樣,被母親趕到別苑去,白白活了這麼些年,沒一樣事情做得成的”
月桂心裡抽了下,嘴巴張了張想替陳姨娘說些好話,可到底沒能說出來。
白丹雲道,“你把我今兒早上做的花果拿過來,我先去給母親請安,等會去看看馨瑜。”
月桂驚訝道,“張四小姐病得重了,小姐不怕染到病氣麼?”
白丹雲搖搖頭,逕直去了李氏那裡,見唐枚也在,沖她微微一笑。
李氏聽了立刻就准了,派馬車送白丹雲去張家,又捎帶了很多東西。
“丹雲跟張四小姐情分不一般,若是不讓她去,只怕要在面前哭,說起來,張四小姐也是可憐。”李氏道,“竟醫治了那麼久也沒能治好。”
唐枚想起那小姑娘惹人憐愛的摸樣,語氣柔和道,“瞧著張四小姐也是個有福氣的,身體多調養調養應是會康復。”
李氏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金姨娘如今有喜了,不好再伺候振揚,你總要多分擔些,假使真的忙不過來,給他添個人也是好的。”
是要給白振揚找個通房還是怎麼?唐枚心念一動,他們晚上的動靜劉媽媽都曉得,別的丫環未必不知,那用不用水的問題自然也傳到李氏耳朵裡,所以才藉著話題引到這方面?她一時有些猜不透李氏的心思。
“兒媳婦會多多用心的。”她最後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李氏便揮揮手叫她出去。
過了兩日,白振揚去探望春梅的事就被張氏跟劉媽媽知曉了,劉媽媽氣得兩眼發黑,再也沒有替他說過好話,後來又聽唐枚說,李氏還想給白振揚另找一個側室,更是恨得牙癢癢,叫自個兒主子繼續熬下去的話終於說不出來了。
白振揚這日休沐,去給父母請安後,大早上的就有人上門來找他去說話。
誰料回來就告訴唐枚一個極壞的消息。
原來那官員投河竟有可能是謀殺,並不是自殺,目的就是製造一起官員被改制俸祿銀逼死的事件,借此掀起攻擊顧逢年的浪潮。
倘若謀殺一旦被核實,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都會被波及,多日來,那些人的種種舉動都將會變成天大的笑話。
“會不會是顧逢年做的?想請君入甕?”唐枚迫不及待的問,“你那朋友的消息又到底可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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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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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0:35
第五十八章
“他在刑部做事,也是才發現有疑點在裡面,但以前並沒有記錄在案的,叫我早作打算。不過我覺得應不會是顧大人所為,他豈會把自己逼入絕境,這實在太冒險了”
唐枚在屋裡走了幾步,“那咱們現在該怎麼做?你既會曉得,別的人很快也一定會懷疑。”
白振揚嘲諷道,“可笑的是,今兒他們還要給那位官員舉辦喪禮,生怕事情鬧不大,挽聯一個個都寫好了往那邊送。”
先是那官員可能被謀殺的事情會抖落出來,後又是眾多官員借喪禮一事聚集一起,要為那官員伸冤,將矛頭直指顧逢年,唐枚怎麼想怎麼覺得蹊蹺。
都趕到了同一天,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她看向白振揚,“我怎麼覺著今兒會出事呢?”
白振揚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不然王二不會急匆匆得來找他,可又不是確定的事,只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感。
唐枚咬了下嘴唇道,“看來絕不能讓我父親去參與喪禮了,你說,若是把這事告訴我父親,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這誰會曉得,你自己的父親你不瞭解麼?”白振揚說到唐士寧,語氣又變得極為冷淡。
“我想回去一趟,你……”唐枚看著他,有些說不出口,前幾日才叫他背了個大黑鍋,這次又要請他同行,會不會被拒絕?可這也是為了兩家好,應該也不算過分罷,又是這樣的關鍵時刻。
白振揚明知她是什麼意思,卻也只當作不知道,她為了和離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何曾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給春梅贖身一半是為了心中的愧疚,可另一半的心意,她竟是一點也覺察不出。
“你跟我一起去罷,若是你同我父親講,他應該會相信的。”唐枚猶豫再三,還是鼓起了勇氣,“他要是不趟這次渾水,也許能僥倖逃過一劫,而念在你這份功勞,你父親的事興許也能得以解決,咱們的事就更是水到渠成了,你說是不是?”
她不說後面的還好,說了白振揚又被氣到了,一甩袖子道,“幹我什麼事,我要做的已經做了”說罷一腳踹倒張椅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又是發什麼神經?她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唐枚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盞往白振揚扔過去,好讓他腦子清楚點但現在這個樣子也只好自己回去了,唐枚忙去找李氏請示了下,最近這段時日,兩家的問題都很多,李氏倒也爽快的准了,她心裡確實是真心實意希望唐家不要出事的。
馬車上,劉媽媽不停的催促車夫,因此很快就到了唐家。
“父親人在哪裡?”唐枚一見到張氏就急著追問。
張氏其實也焦急的很,“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父親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前兩日在密謀什麼事情,我也沒有打聽出來,現在已經叫人去找了。”
唐枚也沒有細說,只說有些事要同唐士寧商量,兩人坐了會兒,就有小廝來跟張氏稟報,說唐士寧去了一個地方,唐枚一問,得知去的就是那位投河官員的住所。
那喪禮本來應該是早就要舉行的,只那官員的兒子在外,今日才趕到家。
見唐枚臉色發白,張氏握住她的手,急道,“枚兒,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可是你父親要出事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想道,“是夫君同我講的,要父親千萬不能去那裡,娘,我這就把父親給找回來”
“你如何去得?叫他們去尋便罷了。”張氏忙阻止她,“你一個婦人家不好抛頭露面的。”
“我怕他們說服不了父親,娘還是讓我去罷,現在還來得及,再拖就晚了”唐枚生怕別人說話不得力,把事情辦砸,所以堅決要親自出馬,又道,“娘尋套合適的衣服給我,也就不會引得別人注意,劉媽媽同我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張氏沒法子,只好讓人找了套男式的衣服過來,唐枚穿上就上了馬車,到車廂裡才來得及把頭髮放下,劉媽媽給她稍加梳理,便成了一個公子摸樣。
此刻,那官員所住的胡同已被各色官轎擠滿,陸續還有不少官員前往弔唁,引得周圍鄰居紛紛前來圍觀。
唐枚到得胡同口,下得馬車一看,頓時覺得頭大無比。
怎麼這麼多人
“劉媽媽,咱們分開兩路找,我在這邊一圈,你帶三個小廝去那頭。若是找到我父親,哪怕拖也要把他拖過來我這裡。”唐枚當機立斷。
劉媽媽連連點頭,又叮囑剩下的那個小廝,“你好好跟著少夫人,少夫人有事,唯你是問”
那小廝也是長得精壯的,連忙保證。
現在還未到午時,弔唁沒有正式舉行,唐枚找了一圈,並沒有在官員中發現唐士寧的影子,正要往回撤離的時候,她看到唐士寧帶著兩個長隨從胡同口的小巷子那裡走過來了。
原來他現在才到,唐枚大喜過望,趕緊奔了過去。
可唐士寧看到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大聲吼道,“你怎麼會在這兒,還這副打扮?成何體統,快給我回去”
“父親,我是來找您的,這兒可待不得……”
“你胡說八道什麼?”唐士寧都懶得聽她把話說完,揮揮手道,“快閃開,別擋著我的路。”
唐枚恨不得就不想管他了,咬了咬牙堅持道,“父親,你再不走可來不及了。”她拉住唐士寧的袖子,低聲道,“父親,您可知道那官員並不是自殺的?是有人故意而為,刑部已經在調查此事了。”
唐士寧一驚,隨即又冷笑起來,指著唐枚斥責道,“可是白定祥這只縮頭烏龜要你來的?好啊,竟敢矇騙起我來了,要你這個女兒何用”
唐枚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難道他真是要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麼?
唐士寧已經來晚了,被自己女兒阻攔,更是不耐煩起來,拔腳又往前走去。
前方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開始念祭文。
唐枚沒料到唐士寧這般固執,竟然完全不理會她說的話,一時還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這麼一耽擱,他已經走去了裡面。
唐枚跺了跺腳,又無法轉身就走,只好硬著頭皮再去嘗試。
誰料剛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穿著一身淡青色蓮花暗紋的直裰,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
她心裡一喜,忙朝他走過去。
“我父親在那裡呢,快來”
白振揚冷不丁見一個年輕公子沖他說話,聲音又熟稔的很,目光落在她臉上,整個人就有些恍惚。
“是我,男子打扮方便些。”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女扮男裝。
“你怎麼忽然又來了?”唐枚領他去找唐士寧,一邊好奇的問。
“我不能來麼?”白振揚沒好氣,他當時負氣離開,後來左思右想還是趕去了唐家,結果卻是去晚了,只得又來此處尋他們。
唐枚也不知道他生個什麼氣,擰了下眉,低聲道,“不曉得我父親可願意聽你的,實在不行,要不一會兒你把他偷偷打暈了再帶走?”
白振揚無言以對,她竟要他動手打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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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6:00:48
第五十九章
兩人正要走到唐士甯身邊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嚎叫聲,“著火了,不得了了,著火了”
胡同裡的人全都大驚失色。
唐枚往後一看,果然見後方那裡冒出來一股股濃煙,早前兩旁堆放著的紙馬紙人也不知何時點著了,火光大盛,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這是怎麼也難以預料到的事情,唐枚大為震驚,誰會猜到竟會發生火災呢秋天天氣乾燥,東西易燃,局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而胡同口又狹窄,外頭眾多百姓圍觀,此刻著火了,紛紛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一時間,慘叫聲,呵斥聲,哀嚎聲,伴隨著火焰吞噬所發出來的辟裡啪啦聲,夾雜在一起,令人膽戰心驚。
“你還不快走?”白振揚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外面推。
唐枚卻甩開他的手,幾步沖到唐士寧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唐士寧狼狽不堪,剛才在地上摔了兩個跟頭,還被人踩了一腳,此刻被自家女兒扯住,更是惱火,“你又要幹什麼?”
“父親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罷?”唐枚沉聲道,“這火必定也是有人蓄意而為。”
唐士寧到底在官場縱橫了數十年,關鍵時候仍能冷靜得下來,想到唐枚之前說的此地不能停留,隨後便又著火,豈能還不信她?
“但這火卻是放了為何?”他喃喃自語。
唐枚卻異常清醒,“女兒猜想應是為了對付你們,父親,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此刻要退,恐怕為時已晚”
眼見這種時候,那父女倆竟然還能安心談話,白振揚大急,“你們還不走麼?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唐枚嘴角一翹,狠心道,“還有時間,再說,火這麼大,總會有官兵來救的。”
她頭上的束髮玉冠早已掉落,一頭青絲披落在肩頭,在如此險境之下,竟然還能笑得起來,白振揚怔怔得看著她,一時都忘了催促。
“好,好計策,果然毒辣”唐士寧思忖片刻,回過神來,“女兒,你說的沒錯,這火放了是想把咱們一網打盡也罷,也罷,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倒也不能掉頭就走。”他一揮手,沖還在驚慌逃竄的眾人高喝道,“都不要慌,快拿水來,速速救火”說罷頂著濃煙與火焰沖進了後面一處房屋。
也不虧他短短時間就能坐到六大部門右侍郎的位置,唐枚知他必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便叮囑那小廝儘量照看好唐士寧,掉過頭與白振揚兩個人去往安全的地方“不管你父親了麼?”白振揚往後一看,已是瞧不見唐士寧的影子了。
“我父親一心要保住官位,他這算是求仁得仁。”唐枚被煙嗆到一口,猛地咳嗽起來,也許唐士寧想的辦法並沒有絕對的勝算,可總勝於束手就擒罷。
白振揚忙拿袖子掩住她的口鼻,“你跟你父親都是瘋子,為了這些,連命都不想要了麼?”
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出自於關心才會呵斥她,唐枚低聲道,“是我連累你。”
那聲音異常的溫柔,白振揚心緒一陣煩亂,拉住她,加快了腳步。
“那邊有個院子,去那裡吧,看看可有水,從,從……”她又咳嗽起來。
“你給我少講話,我長了眼睛的”白振揚儘量避開不斷逃竄的人群,帶著唐枚沿一處傾倒的斷牆走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間有一口井。
現在外頭亂成一團,此處雖也一面著火,可好在有水,白振揚跑到井邊吊水上來,不停的去澆滅蔓延開來的火焰。
唐枚其實心裡很焦急,唐士寧最後會如何,她不能預測,劉媽媽跟她分開兩路,也不知道有沒有逃出險境。
可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在當時,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的時間再來思考別的事了。
牛尾胡同突發大火,又涉及不少官員,京師大營很快就派出數百兵士過來撲救,但火勢迅猛,饒是他們動作迅速,仍有不少人被踩踏致死,或被活活燒死,這項重大事故,在近段時間內絕對會成為眾人目中的焦點。
許暢看著一具具屍體抬出來,拿手肘戳了下身邊的蘇豫,“這場大火不一般呀,你說會不會是,嗯,那人放的?”
蘇豫此行來是負責牛尾胡同的救火事宜,他沒有回答許暢的話,但心裡的疑問一模一樣,只是,懷疑的物件卻絕不是顧逢年。
許暢摸著下頜道,“且不管是不是他,反正他是撈到了天大的好處,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誰還有空理那投河官員的冤屈?他倒是安枕無憂了,只這幫傻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真是地獄無門偏撞上來……”他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的看著前方,“呀,這兒居然還能看見美人兒”
蘇豫眉梢一挑,沒好氣道,“你家中幾十個美姬還不夠你看的?這牛尾胡同會有什麼美人兒?別在這兒搗亂,快回你衙門去”
“我可沒騙你,嘖嘖,原來女人穿成這樣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許暢的聲音都輕飄起來。
蘇豫只當他胡說,結果卻看到周圍幾個士兵也在往那個方向看,不禁也有些好奇。
“咦,竟是個有相公的,可惜,真可惜,不然這般姿色在我那些美姬裡也算上上乘了”許暢連連搖頭,又要跟蘇豫發表關於美色的觀點,卻見他有別於尋常的表情,眼睛陡然一亮,一拍大腿道,“哦,原來你中意的那個婦人就是她什麼,什麼白少夫人,是也不是?你上回誑我去查那樁案件,又敷衍我說那婦人是你三妹的朋友。戚,瞧你這眼神,你肯定同她有什麼私情瞞著不說”
聽得他大放厥詞,蘇豫恨不得把他嘴巴縫了,抽出半截長劍,冷聲道,“你信不信我……”
見他果真怒了,許暢忙道,“好罷,我就當沒看見,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蘇豫跟他在一起,向來都覺得耳邊圍繞著一隻蚊子,“嗡嗡嗡”叫個不停,只平日裡尚能忍受,今日卻著實有把他劈成兩半的心。他把長劍猛地插回劍鞘,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安排三四十個兵士處理善後事宜。
唐枚走出來後,劉媽媽也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可把老奴急死了,還以為少夫人……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出事,不然老奴都沒有臉見太太。”又問唐枚,“老爺呢?你可找到老爺?老奴一直也沒有見到老爺出來。”
唐枚心裡一沉,此刻火已經撲滅大半,她這才能同白振揚脫離險境,難道唐士寧是遇到不測?
這時,一個士兵灰頭土臉從裡面跑出來,像蘇豫稟告道,“唐大人還在裡頭,鬍子都已經燒沒了,可卑職怎麼勸也勸不出來,非得要跟著咱們一起救火,這,這如何是好……”
他聲音極其響亮,唐枚都聽到了,不知為何,竟分外的想笑,唐士寧果真是要官不要命,表演如此賣力。
這次,她真的很看好他
劉媽媽聽得這一句,急忙奔過去,懇求道,“哎喲,裡頭的是我們家老爺,這位官爺,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們家老爺救出來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6:01:15
第六十章
從來沒發現唐士寧會具有捨己救人的美德,也從來沒聽說他有做過什麼英勇俠義的舉動,這次竟會……
蘇豫心裡一動,往唐枚看去。
如此場合,作為唐士甯的女兒,她竟會在此地,莫非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不成?
唐枚嘴角的笑意還未褪去,恰見蘇豫看來,她目光微微閃動,像湖心蕩漾開的漣漪。
這人是欠了她人情的,不管他今日還不還,但總不至於會恩將仇報,所以唐枚看到是武陽侯在主持大局,心裡頗感幸運。
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蘇豫瞧了她一眼,回過頭對那士兵道,“唐大人不顧己身安危,奮力救火,實乃我大楚眾官員的楷模,你且在旁協助便是。”
竟是要唐士寧繼續撲火,把自我犧牲精神發揚光大,唐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絕,此人也是絕了
唐士寧這下真的要丟掉半條老命
白振揚看那二人似眉來眼去,心裡早已窩了一肚子火,低聲問道,“你莫非認識武陽侯不成?”
怎麼會問這個?唐枚訝然。
“他看了你兩次。”他語氣不太好。
唐枚不知道該怎麼答,猶豫會兒道,“我去過武陽侯府,你也知道的。”
白振揚噎住了,這件事他確實知道,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他們不像是只見過一次面這般簡單。
大火又少了小半個時辰才被徹底撲滅,期間張氏也趕來了,見到唐枚安然無恙倒是放了心。
唐士寧最後是被抬出來的,完全已經走不動了。
唐枚見到他嚇了一跳,這哪兒還有個人的樣子?衣服破破爛爛,處處是洞,臉孔更是慘不忍睹,鬍子確實燒沒了,整張臉被燙出了好多個泡,破的地方血肉模糊。張氏看到自家相公這種慘狀,眼前一個發黑,立時暈了過去。
唐枚忙叫小廝把他們二人抬進車廂,劉媽媽則火速去請大夫。
唐士寧的手也是發黑的,在即將進馬車時,猛地揪住白振揚的衣服,斷斷續續道,“你,你去給我,看……”意思是要白振揚去關注後續發展。
白振揚忙道,“岳父請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過來。”
唐士寧這才鬆開手,眼睛一翻,沒了知覺。
唐枚哭笑不得,跟著上了車廂,又同白振揚道,“我可能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你與公公婆婆說一聲。”
白振揚點點頭。
馬車快速的往唐府行駛而去,到得府裡,下人們七手八腳把暈過去的唐士甯與張氏小心抬出來,安置於臥房。
張氏到底沒有受傷,很快就醒了過來,坐在床頭看著唐士寧,眼淚流個不停,“你父親這下真的受苦了,他活這麼大年紀就沒有吃過這種苦頭。”
知道她心疼自己的相公,唐枚愧疚道,“都是女兒沒有照顧好父親。”
“哪兒能怪你,都是他自己要受的”張氏又生氣起來,“非得要去那裡,差點還連累你也被火傷到。”
唐枚握住張氏的手,“幸好只是外傷,娘不要太擔心,休養一段時間自然會好的。”
兩個姨娘,唐芳,唐妍與唐宏這時也來了,房裡頓時一片哭聲。
大姨娘趴在床頭,哭得死去活來,二姨娘則小聲抽泣,唐宏年紀尚小,見眾人都在掉淚,嚇得也要哭了。
張氏叫婉兒帶著唐宏出去,安撫其他幾人道,“老爺是被燒傷了,內裡應該沒有事,你們也不要太擔憂。”
大姨娘抹著眼睛,“老爺好好的竟會燒傷,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可惡,縱火傷人?”
“說來話長。”張氏歎一聲。
唐芳挨到唐枚身邊,顫聲道,“二姐,爹這個樣子好怕人。”
“大夫看過後就會好了,沒有事的。”唐枚拍拍她的手。
畢大夫很快就來了,開了方子,又叮囑眾人好些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能沾水,不能碰觸傷口,最初要少進食,食物一定要清淡等等,張氏怕記不住,叫人拿筆記了下來,寫了兩大張紙。
“你們這都回去罷,老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到時候再來陪著。”眾人坐了會兒,張氏就叫她們各自去休息。
兩個姨娘都不肯,推來推去,說要代替張氏看著老爺,叫張氏去休息,後來唐惠正好來了,一通說,她們才不情願的走了。
“母親同她們這麼客氣做什麼,這點子心思誰看不出來,也只有母親這般好心。”唐惠走到床邊去看唐士寧。
張氏搖搖頭,“你啊,她們不過是怕我累著,哪兒有那麼多心思。”
聽她這麼講,唐惠就懶得再說了,本來這些妻妾間的事是唐枚最愛計較的,如今唐枚都不再熱衷,她多講也是無益,反而惹得父親母親不高興,何苦來哉,便說道,“大夫怎麼說?我聽到父親出事就趕了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只是看起來嚴重,畢大夫說調養一至兩個月時間就能好起來。”張氏回道,“你父親的傷是牛尾胡同大火燒的,本是要參加一個官員的喪禮。”
唐惠便朝唐枚看了一眼,“二妹知道此事?”
“也是聽夫君說的,本想阻止父親,結果還是去晚了。”唐枚簡短的解釋了一下。
唐惠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道,“但願父親能早些好起來。”
就在唐枚留在唐府幫著張氏一起照看唐士寧的這幾天功夫,唐士甯英勇救火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來,朝中好幾位老臣都稱讚他是條漢子,在京城博得了一個好名聲。
又過幾日,經京察後決定提拔或降黜的名單終於擬定,唐士寧官位品級不變,從工部右侍郎改任禮部右侍郎,准他痊癒後再行接任…
對於一直怕被罷官的唐士寧來說,這可以說是大喜事,但實際上,唐士寧仍是氣得暴跳如雷。
因為禮部實實在在是個清水衙門,無人事任免權,無執法司法權,更別說能夠到財政跟稅收,唐士寧這樣貪戀權力的人,自是不會甘心。可他忘了自己尚在病中,這一發作又氣倒了,躺在床上暈了兩日才醒過來。
唐枚真真是頭痛有這樣的父親,人心不足蛇吞象,其實唐士寧賣力救人已經得到該有的好處,這種情勢下能保住官位已是很不錯了,他還想怎樣?
可面子上仍然是要說些鼓勵的話語,比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但危機總算過去,至少看得出來,顧逢年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儘管那日參與喪禮的官員眾多,可實際上被罷黜掉的沒有幾個,多數都是連降幾級。
至於那場大火,最終也沒有找到元兇,結論仍是“意外”二字,歸咎於天氣,紙馬。
天曉得,是哪個智商高絕,手段又狠辣的人想出來的招數,但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站在顧逢年這一邊的。
官員投河的謀殺案倒是找到了兇手,據說乃是那日在喪禮上讀祭文的吏部左侍郎高應桂,此人前不久已經在家裡懸樑自盡。
唐士昌今兒又來探望唐士寧,要同他大哥和好,之前已經來過幾次了。
唐士寧仍在氣頭上,不肯理他,還是張氏好說歹說,才露了個面。
張氏與唐枚坐在院子裡一邊賞花,一邊說著話,“你父親雖是脾氣大,其實來得快去得也快,你二叔只要說些好話,兩個人也就好了,到底是一家子,難道以後也不來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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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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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1:30
第六十一章
“我倒是覺著二叔錯的多些,也難怪父親會生氣。如今家裡危機過去,二叔才又過來,父親難免會有想法,能見他都算不錯的了。”
張氏笑道,“你二叔也要為自家著想,你堂弟的婚事都被拖累了,他氣你父親也是正常的。”
唐枚挽住張氏的胳膊,由衷的道,“也只有娘真的能體諒人,父親娶了你,真真是好福氣”
“你啊,越來越會說好話了,哎,也幸好你這段時間在,不然你父親這副樣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張氏瞧著唐枚,越發喜歡這個女兒,“你父親經過這次的事,也願意聽聽你說話,以後有事,我倒是心裡有個著落。”
“咱們母女同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母親放一萬個心罷。”
張氏笑著攏她的肩膀。
在這將近大半年的時間,唐枚第一次覺得身心如此輕鬆,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原來在娘家,在這樣的家人身邊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如今唐士寧的事情已經解決,那麼,接下來便該是和離了。
豈料張氏忽然說道,“你在這兒這些日子,是該回去了,老是要女婿過來,總不太好。”
唐枚點點頭,“是該回去了。”
張氏凝視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我瞧著振揚對你不錯,你看都來過幾回了,也沒有露出不願意的意思。上回春梅的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面?”
白振揚確實還挺慇勤,有次竟然還帶了不少禮品過來,在唐士甯跟張氏面前也是表現的謙卑有禮……
唐枚被張氏這麼一提醒,果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這傢伙到底是想搞什麼?
“枚兒,不要怪為娘的話多,誰都難免會犯錯誤,以後改了就是大好的事。”張氏又在勸唐枚,“你以前也是任性得很,現在不也懂事多了麼?”
唐枚在這件事上並不想讓步,“娘,你忘了金姨娘都懷了孩子了麼?”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父親不也有兩個姨娘,也都有了孩子。”
唐枚忍不住伸手扶住額頭,暗歎一聲,“我的娘啊,你這也太容易改變態度了罷”
本來已經很順利的事,只要說服唐士寧就行,這下可如何是好?是不是還得讓白振揚再背幾個大黑鍋呢?
昏暗的燭光映照得整個庭院愈加寂寥。
陳氏低垂著頭,手裡摸著一串佛珠,這串佛珠是她生母留下的,她以前從不曾真心實意這樣祈禱過神佛。
可現在唯一能用的法子都已經行不通,鐘媽媽把事情辦砸,不止錢財全部損失,就連那顆珍貴的藥丸都一併被人奪掉,她實在無路可走了“姨娘,你別想不開,唐家老爺既然沒有被罷官,小姐自然也不會再被拖累,還是有希望謀得一門好親事的。”鐘媽媽開解陳氏,她那日自個兒吞了銀子,毀了藥丸,卻回來同陳氏編了謊話,結果陳氏居然都沒有怎麼責駡她,只是心灰意冷,鐘媽媽心裡還是生出了一些愧疚的。
陳氏不做聲響,都過去這麼久了,老爺也沒有要把她接回去,自己又如何幫得了女兒呢?
鐘媽媽眼睛滴溜溜一轉,“姨娘,老爺想不到你,難道姨娘就不能讓老爺想到麼?”
陳氏一愣,“媽媽的意思是?”
“老爺每日去衙門也就來來回回那幾條路,姨娘不如書信一封,讓老奴帶去給老爺。老爺念在舊情,也許會把姨娘接回去也不一定。”
陳氏露出害怕的神色,“這萬一被夫人知曉,如何是好?”
鐘媽媽忙道,“老奴定然會小心的,到時候想辦法支開旁人便是,姨娘別忘了,老奴還有相公與兒子在府裡呢。”
陳氏極為感激,“多謝媽媽,”又有些慚愧,“只是我身邊再無多餘的錢財……”
“老奴哪怕把棺材本都花了又如何上回的事,都是老奴的錯,對不住姨娘你啊”鐘媽媽說話都帶了哭音。
陳氏也不知該講什麼好。
鐘媽媽見她應了,忙去準備筆墨。其實就算是為了自個兒的前途著想,她也得把陳氏給弄回主宅去,花這些銀錢實在是小事,再說麼,羊毛反正是出在羊身上的。
陳氏思量一會兒,慢慢寫出了一封信,信上字體娟秀,很是好看,鐘媽媽揣在懷裡這就出門去了。
唐枚之前以為在唐家會住個十來日左右,可唐士寧一直不得好,不知不覺竟然住了一個半月,連中秋節都是在這裡過的。
白家十分配合,一直未有催她回去。
不過這日,白振揚卻來接她了。
說實話,她很不想走,可如今的身份仍然是白家的媳婦,又能奈何?
與眾人依依惜別,她告別了娘家。
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街道上四處都飄著香甜的桂花味,唐枚坐在車廂裡,想著又要去白家生活,心裡便是一陣煩躁。
“你現在可以同他們提和離的事情了。”
白振揚接她回去,本是滿心歡喜,冷不丁聽到這句話,胸腔裡頓時一片冰冷。
“如何提?”他道,“總要有個理由罷?”
“要什麼理由,咱們早前整日打鬧,這些還不夠麼?就說你討厭我,再也無法同我過下去了,我會配合你的。”危機已經解除,再也不用維持兩家之間的良好關係,若是非得要鬧個雞飛狗跳才能達成目的,她也可以表現下演技的。當然,和平一點的方式最好,她並不想走到這一步。
白振揚見她如此無情而決絕,恨恨道,“好我會找個機會跟父親母親提,只不過,我家同意就行了麼?”
說到這個,唐枚就氣不打一處來,叉腰瞪著他道,“你做得好事,本來我娘已經十分支持我,你倒好,來裝什麼好女婿?”
看她氣極,白振揚卻覺得分外的快意,無辜道,“關我什麼事,你之前也一樣對我父母恭恭敬敬,難不成要我丟掉該有的禮儀麼?”
唐枚第一次回不上話來,一口氣憋回去,連咳了好幾聲。
回到府裡,照例去請安,白定祥與李氏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還關心的詢問唐士寧的身體狀況,聽說好得差不多了,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她剛在臥房坐了沒多久,金姨娘又來了,這些天沒見,倒是養得白白胖胖,一張臉豐盈不少,渾身都散發出母性的柔美。
只還沒有顯懷,可能日子還不到,算起來,大概懷了三個月左右的樣子。
“坐罷,近日胃口可好?”反正閑來無事,唐枚便同金姨娘說幾句話。
“托少夫人的福,婢妾胃口很好,多謝少夫人。”金姨娘出自內心的感激,自她有喜後,少夫人從來都沒有為難過她,多方叮囑,要下人好好照顧,這份真心不像是假的。
唐枚笑了笑,“那就好,你自個兒多注意些。”又看了一眼金姨娘身後的喜兒,“喜兒,你是金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丫環,若是照顧不周,可要唯你是問呢。”
那語氣聽起來很是溫和,可喜兒對上她鋒利似刀的目光,手心裡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忙低下頭道,“奴婢會好好伺候姨娘的。”
紅玉這時候端了桂花蜜茶來,顏色橙黃,十分的漂亮。
唐枚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沁人心脾,不由笑道,“我不在,你們倒會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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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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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1:44
第六十二章
紅玉撲哧一笑,“奴婢們可不敢私自享用,也是前些日子采了洗乾淨,晾好了,專等少夫人回來才泡的,奴婢們可一口都沒有喝過呢。”
“好罷,那剩下的你們都分了,可不能讓你們白辛苦。”
紅玉笑著應了,取來茶盞倒好了端下去跟別的丫環分享。
金姨娘也喝了一盞,滿臉笑意。
因為唐枚對她太過親和,金姨娘告辭的時候,便想告訴她一些話,可話到嘴邊又猶豫不決,額頭上竟然都冒出汗來。
唐枚見到她這個樣子,好氣又好笑,自己就那麼可怕麼?說個話要想那麼久,便叫她有話直說。
金姨娘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低聲道,“少夫人不在府裡,少爺想念得很呢。”
唐枚愣住了。
金姨娘說完後,心裡有些疼,可她並不後悔,行了一禮就離開了。
唐枚卻很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幾日的時間過得極慢,秋日的感覺卻越加深沉,早上起來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落了一地的黃葉。
大姨娘早上被接回了府裡,唐枚去請安的時候,看到李氏的面色很不好看,而大姨娘一改往日形象,讓她大跌眼鏡。
這完全是小白花突然長成了芍藥花麼,大大搶了李氏的風頭,李氏會高興才叫奇怪呢。
劉媽媽也咋舌道,“大姨娘這是突然不要命了麼?”
“是啊,一向規規矩矩的,露出真面目,難道不怕夫人對付她?”紅玉也極其驚訝,又感慨道,“原來大姨娘比小姐長得好看呢,以前一直裹著素衣,倒是可惜了。”
不反擊也是死路一條,扔在別院裡,自生自滅而已,有道是置於死地而後生,大姨娘可能是突然覺悟了,唐枚心道,倒是不知她這次回來會整出什麼事情。
捫心自問,唐枚真不想再淌白家的渾水。
“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隔山觀火。”
劉媽媽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可張氏似乎轉變了心意,也不由勸道,“到底是一家子,大姨娘弄得家宅不甯,於咱們有什麼好處?”
越亂越好,漁翁得利,唐枚挑起眉道,“那是長輩的事情,我能插得了什麼手?”其實說到底,這是白定祥的事情。
劉媽媽只得歎一聲。
“大嫂,你剛才走得真急,我有事情同你商量呢。”白丹雲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唐枚厭煩的皺了下眉,這位大小姐又想幹什麼?
“大嫂,你瞧瞧,這帖子做得漂不漂亮?”白丹雲把手裡一封請帖遞給她。
“帖子?”唐枚奇怪的問。
“是啊,昨兒叫人做好的,大嫂你不記得了麼?你說過要請蘇三小姐過來府裡玩的。”白丹雲笑嘻嘻道,“他們侯府的帖子那麼華麗,咱們的也不好弄得太寒酸罷?”
唐枚臉色一沉,真是會自作主張
“大嫂你看看呀,真的很好看的。”白丹雲只當看不見她在生氣,“要是行,我這就叫人送過去,這時節也好,園子裡菊花兒都開了一些了。”
“他們侯府難道沒花看麼?咱們園子裡的算什麼?”唐枚沒好氣,就是不翻開帖子。
白丹雲便有些著惱了,“大嫂,你總不好說話不算數,你明明說過的,我這才叫人去寫帖子,白白浪費了好些功夫,你當真不看一下麼?”
居然還是她的錯了?唐枚打開帖子看了一眼,心裡的火更是旺了,挑眉道,“我可沒說過現在要請她,你要請,你覺得白費了功夫,那也行。”她走到書案前坐下,叫紅玉磨墨。
白丹雲只當她同意了,眉開眼笑,“大嫂,我這字寫的還不錯罷?”
“不錯,比我寫的好看多了。”唐枚點點頭,然後取過毛筆,把自己的名字劃了去,這帖子的落款人就只剩下白丹雲一個了。
白丹雲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叫道,“大嫂,你怎麼這樣蘇三小姐是你認識的,你把你名兒去掉,我如何能請來?”
“我說過了,你單獨請可以,我沒有現在要請。”唐枚丟了筆,淡淡道,“你要過河,我未必願意做那條橋。”
這話一點不留餘地,白丹雲滿臉通紅,猛地搶過帖子,風一陣似的跑掉了。
這半年以來,唐枚一直都在用委婉的方式與白家的人相處,劉媽媽跟幾個丫環都快要忘掉她原先的本性,然而這次竟是如此直白,當眾給白丹雲一個沒臉,她們仿佛都受到了驚嚇,房間裡一時靜寂無比。
三人看唐枚取了書歪在美人榻上,還是劉媽媽先緩過勁,呸地一聲道,“大小姐還真真是得寸進尺,連名兒都要替少夫人寫上,以為自己是誰呢?越發蹬鼻子上臉”
“但這樣,大小姐會不會恨上少夫人?”紅玉很擔憂,她剛才可是看見白丹雲那副恨不得咬唐枚一口的凶相。
劉媽媽冷笑一聲,“本就是她的錯,要應了她,下回准會沒完沒了。”
紅玉歎口氣,“大小姐也是的,要請蘇三小姐怎麼也該同少夫人商量商量,這樣可不是惹少夫人生氣麼?”
“這回她總該得些教訓,你們把這兒收拾收拾,我去廚房那裡看看。”劉媽媽說著出了門口。
綠翠向來話少,早就把書案上的筆墨紙硯收拾了一遍。
紅玉偷偷看了唐枚一眼,小聲同綠翠道,“我總覺得少夫人這次回來有些奇怪。”
“你別理這麼多,只伺候好少夫人就行。”綠翠與紅玉情同姐妹,想了想叮囑道,“咱們同劉媽媽不一樣,劉媽媽與太太的情分不是咱們比得上的。”
紅玉也是冰雪聰明的人,忙點點頭。
卻說白丹雲從唐枚房裡出來,一路飛奔,直跑到一處涼亭才停下來。
“小姐,你沒有事罷?”月桂氣喘吁吁的追在身後。
白丹雲站定後,把帖子拿出來看了看,忽然用力撕得粉碎,一把揚在地上,還上去踩了幾腳,可仍是覺得不解恨,想起剛才的事,恨不得唐枚便是地上的紙屑。
“小姐,這次請不了就算了,少夫人不答應,同夫人講,興許是會有用的。”月桂給她出主意。
武陽侯府誰家不想巴結,既然少夫人結識了裡面的小姐,李氏指不定也想利用一番,搭上關係。
白丹雲嗤笑一聲,“母親忙著張家的事,哪兒有空管得了這些?”
月桂不明白,疑惑的問,“張家的事?”
白丹雲卻又笑起來,“我有心拉她一把,給她機會,若是認識了蘇三小姐,我或許可以助她站穩白家媳婦的位置,可她如此不識抬舉,卻怨不得我了”
聽起來好像少夫人地位不保?月桂越發驚奇,“可少夫人現在失勢,對小姐又有什麼好處呢?”
“總比與他們唐家攀親戚要來得好,武陽侯府沒有她搭線,我是不會有任何機會的。偏她這樣拿喬,我倒要她知道什麼叫後悔”白丹雲咬牙切齒。
白振揚回來後,還未去到院門口,就被白丹雲拉住哭訴了一回。
說唐枚早就答應要介紹蘇三小姐與她認識,結果卻出爾反爾,還把她精心製作的請帖給毀了。
他二人雖然是同父異母,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基礎還是有的,白丹雲借此試探白振揚就是想看看唐枚同他的感情到底如何。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6:01:56
第六十三章
結果白振揚把她一通好罵,說武陽侯府的人有什麼好認識,絲毫沒有偏幫她的意思,倒是讓白丹雲心裡好一陣發涼,看來李氏的打算能否成功還真是個未知數,心裡更是越發厭惡唐枚了。
秋收之後,蔡有道拿了兌換好的銀票過來,並附上帳目。
唐枚細細看了先,見銀票足有兩百兩,心裡頗為滿足,自己不費一絲精力,坐收大筆錢財,那種感覺實在很秒,便好好誇獎了他一番,蔡有道長得胖墩墩,個子比他娘子王銀玲要矮,眼睛是魚泡眼,笑起來的時候還是鼓鼓的,連說在這種不好的天氣裡,還有這樣的收成,完全是托了少夫人的福,。
“明年會種些什麼?”唐枚問他,她對種田很感興趣,以前從沒有機會去接觸,現在自己有那麼多田,自然是要好好研究下的。
“往年都種的差不多,水稻為主,也能種些小麥。”
唐枚點點頭,“改日我有空過來看看,那邊住的地方有罷?”
蔡有道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一疊聲的道,“有,有,有一處院子空著,少夫人大概什麼時候來?小人好叫人收拾一下。”又暗自心想,難怪家裡婆娘說少夫人不一樣了,往常對於種田一事根本理都不願理,只管拿銀子便是,這次居然會想要來莊上。
“那就好,既然有住處,你不用管我什麼時候來,回去打掃便是,往後我來了,也就不用大費周章了。”
“是,是。”蔡有道忙道,“還是少夫人想得周到。”
“帳本我慢慢看,你先回去罷。”
蔡有道便告辭走了,走到外面才抹了一把汗,幸虧自己聽了自家婆娘的話,把帳目弄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少夫人果然會用心管事了。
劉媽媽見唐枚又把帳本翻開來看,問道,“少夫人真要去莊上?”
“等過段時間去。”她想到一件事,抬頭問,“這要是風調雨順的話,得該有多少銀子進賬?”說罷覺得不對頭,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都不太記得了,媽媽可記得明白?”
劉媽媽打趣道,“你啊只曉得拿了銀子花,不記得多少也是正常的,其實,要是天氣好,總得多個七八十兩銀子。哎,今年是災禍多,你看看上回多少難民,能有這些收入算是不錯的了,蔡有道一家還是很能幹的。”
聽起來像是沒有問題,唐枚又問了劉媽媽一些種田的事。
“老奴哪兒曉得這些,小時候家裡雖然種了一些田,主要還是靠別的吃飯,到底種了什麼全都忘記了。”劉媽媽說到年幼的事,想起雙親,語氣裡有不少遺憾,有生之年怕是難以一家團聚了。
唐枚也不知如何安慰,倒是後悔自個兒問這種問題。
“老奴被太太救了,也是老奴的福分,少夫人無需不開懷。”劉媽媽很是豁達。
白振揚這會兒回來了,見劉媽媽在,臉上露出笑來,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媽媽,拿去廚房,晚上燒了吃。”
劉媽媽對他的情緒很是複雜,本該是氣惱的,可偏偏白振揚這段時間對唐枚又很好,反倒翻不了臉,接了一看,驚訝道,“這是蓮藕不成?”
蓮藕有什麼好驚訝的,唐枚不明所以。
“哎喲,倒是好東西,我這就去。”劉媽媽高興地看著唐枚,“少夫人想怎麼吃?清炒藕片還是拿來燉湯?”
唐枚想了想,一拍手道,“正好有桂花,做個桂花糯米藕罷”
劉媽媽呆住了,“這如何做?”
這邊沒有這種吃法麼?想到劉媽媽剛才的表情,莫非蓮藕這種東西還真是稀罕物?唐枚輕咳一聲,“這個,最近都在喝桂花蜜茶麼,我想藕再加上糯米,桂花,這麼做肯定也好吃。”
白振揚聽得有趣,“要不叫宋娘子過來,讓她去試試?”
劉媽媽便去把宋娘子叫了來。
唐枚只得充當業餘廚師,按照以往的一些記憶,給宋娘子說了一遍。
幸好宋娘子是專業人士,晚上把這道菜一端上來,光看賣相就讓人流口水,咬上去,又香又糯,甜味適中,叫人停不了口。
唐枚吃得高興,拿了賞錢給宋娘子。
“這蓮藕你哪兒來的?”唐枚才想起來問白振揚,他從衙門回來,總不至於中途去了下集市罷?
“王二公子送的,他們家有親戚在杭州,才運過來。”他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喜歡吃麼?”
“嗯,挺好吃的。”這蓮藕的味道十分清香,唐枚很滿意。
白振揚便高興了,“那我明兒再去拿一些。”
他一笑起來,俊秀的五官更是好看,唐枚看著他,又想起金姨娘說的話,心裡不由暗歎一聲。
她垂下眼,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問道,“你何時去同他們講呢?”
白振揚眼裡的光彩瞬間暗淡下來,冷聲道,“急什麼,你父母那邊難道解決了麼?就算我家裡同意,你父親抓著把柄,豈會讓你當個和離的婦人于你們唐家的名聲並不好聽”
“是,不過你至少可以試探下公公婆婆的意思,假若他們肯,我定然會有辦法。”她盯著他,“只要你配合就可以。”
白振揚啞口無言,房間裡一時陷入無邊的沉寂。
唐枚並不退縮,她耐心的等待著白振揚給出回應,她不想再拖泥帶水。
白振揚只聽到自己的心如雷鼓般在胸腔裡跳躍,猛地站起來道,“好,你且等著,我就去說”
劉媽媽在外面聽得一切,面如死灰,她不知道少夫人為何要把少爺逼到這種境地,其實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正如太太說的,兩人未必就不能好好的過下去,這又是何必?
難道和離後就能找到比少爺更好的人麼?
“少夫人,現在去阻攔少爺還來得及。”她忍不住進來勸阻,“少爺雖然之前做錯了不少事情,可都在改了,少夫人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唐枚微微笑了笑,“媽媽,我不是只同他一人生活,而是整個白家,你且等著看看,這白家又有幾人對我是有真心。”
白定祥與李氏聽到白振揚的一番話後,多方盤問,四處敲打,得知兒媳婦也有此意,心裡便已經有了計較。
白振揚晚上沒有再回來,聽春芬說是去了金姨娘那裡。
劉媽媽極為不安,在屋裡走來走去,不知道老爺夫人會如何處置,可等到唐枚要睡覺了,那邊仍是一點動靜也無,好像並不知道一般。
“少爺會不會沒有去說?”她不禁懷疑。
“不會。”唐枚想到白振揚盛怒的表情,斷定道,“肯定去說了。”
劉媽媽就更想不通了,但也沒有法子,只好等以後再說。
誰料到第二日下午,張氏就派了秦媽媽過來。
秦媽媽看到唐枚,先是遣了幾個丫環出去,才急忙忙詢問道,“二姑奶奶,聽說你要同姑爺和離,這事是不是真的?”
劉媽媽在旁邊張大了嘴,才昨晚上的事情這就傳到唐家去了?她忍不住問道,“秦大姐你是如何知曉的?”
“難道是真的?”秦媽媽大驚道,“二姑奶奶,這如何使得”
“誰說的是真的?”唐枚卻一口否定,“就算要和離,我也當同母親商量,豈會自作主張?到底是何人亂傳消息,叫母親擔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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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2:11
第六十四章
劉媽媽聽了,一時都不知道唐枚在想什麼,趕緊閉緊了嘴巴。
“不是真的就好了。”秦媽媽松了一口氣,“看來真要去打那丫環的嘴了,她家堂弟在你們門房當差,說是聽到此事,她就說與別的丫環聽,結果傳到太太耳朵裡,把太太急得不得了,忙差了老奴來問。既然沒有此事,那再好不過。”
唐枚便關切的詢問了下父母的身體狀況。
“都還好,老爺的傷已經無礙,就是面上有些疤痕暫時消不掉。”秦媽媽長話短說,“老奴這就回去報與太太聽。”
唐枚知道張氏身邊離不得秦媽媽,便親自送了她出去。
紅玉悄聲上來道,“奴婢剛才看見飛虹呢。”
飛虹是夫人跟前的丫環,唐枚嗤笑一聲,准是來看秦媽媽的,只沒有聽到內容,李氏定然著急得很。
她回到房裡,劉媽媽關上門道,“真是奇了怪了,老爺夫人沒有跟少夫人說起此事,倒是太太那裡知曉了。”
“還不是白家放出去的消息?”唐枚挑眉道,“媽媽,這下你總該看清楚了罷?他們白家果真要我這個兒媳婦,昨日就該叫了我去瞭解情況,可竟是悄無聲息,只告訴我娘家。逼得娘家來人,叫我把和離的想法主動說出來,與他們白家全無關係,我父親自然不會怪罪到他們頭上。”
劉媽媽心裡一番思量,對唐枚的敏銳更是佩服的很了,不禁歎道,“如此心機,老奴在少夫人面前,真是蠢笨的可以。”事到如今,她已經十分信服唐枚,“那少夫人為何不藉著這個機會就和離了呢?”
“如何和離?就算是我主動提出,父親難道會准麼?”
劉媽媽一想也是,“和離有損于名聲,你再嫁已是難了,即便太太願意,老爺怕真的不肯呢,總得有個理由才行。”
唐枚唔了一聲。
“可是,少夫人,即便老爺夫人不喜歡你,可少爺並不是如此啊少夫人當真不再考慮麼?”劉媽媽想著為主子好,仍是要再勸一句。
唐枚搖搖頭,“媽媽,他很是孝順雙親,將來左右為難,又有什麼意思?”
劉媽媽再多的話也終於講不出來了,只是看著那樣聰敏的少夫人,心裡一陣發酸,太太最為寶貝的女兒,竟是要落得和離的下場她卻只能旁觀,什麼都做不了。
喜兒趁著金姨娘小憩,偷偷的從院子裡溜了出去,一路跑到白丹雲那裡。
白丹雲見到她正想呵斥一頓,結果喜兒去告知了一個消息,頓時就忘了責駡她,只大為震驚,瞪著眼睛道,“你沒胡說?我大哥真是這樣跟金姨娘講的?”
喜兒忙道,“奴婢怎敢欺瞞大小姐,少爺昨兒喝了好多酒,姨娘勸也勸不住,雖然後來話說的不清楚,可奴婢還是聽到一些,就是說少夫人要同少爺和離呢。”
白丹雲愣住了,想到唐枚曾說過她並不稀罕這個少夫人的位置,不由恨恨道,“她算什麼東西?竟敢嫌棄我大哥?”
“是啊,大小姐,奴婢看著少夫人也是厭恨的緊,假惺惺的對姨娘好,姨娘還真信了她。”喜兒一臉鄙夷。
白丹雲拿出銀子賞她,“你先回去,再聽到什麼來報與我聽,有你的好處。”
喜兒滿臉欣喜的接過來揣在兜裡,高興地走了。
白丹雲皺著眉,一會兒覺得這是好事,一會兒又覺得實在太便宜唐枚,她這樣的人該當休了才好白振揚一連幾日都沒有再來,唐枚只在請安的時候匆匆見過他幾面,連話都沒有說得上一句,只聽金姨娘說他每晚都要喝酒,心裡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是時候該徹底結束這段關係了……
李氏終於也等不得,自從白振揚把話說與他們聽之後,隨後的行為完全不受控制,她不能眼睜睜得看著自家兒子給毀了唐枚這日去請安,堂內只得李氏一人,她鄭重得上前行了一禮,靜靜立於下首。
李氏斟酌下語句,開口問道,“之前振揚同我說過,你想同他和離,是也不是?”
唐枚就在等這個時機,當下坦然道,“不知白夫人意下如何?”
竟是連婆婆都不願意再叫,看來她去意已定,李氏心下一喜,此事果然不假,倒是省得自己費一番功夫。如今王尚倒臺,以顧逢年的手段來看,他根本就沒有複出的機會,而唐士寧雖然暫時保住官位,可前途堪憂,唐家已經不值一提。
可她不會露出本意,假意道,“是不是振揚他哪兒令你不滿意?有道是一夜夫妻白日恩,和離這種事豈是能隨意說出口的?親家太太聽了,也必不會同意你,更不用提親家老爺的脾氣了。”
無非是忌憚唐士寧手裡的東西,所以前幾日才會放出消息去試探,唐枚笑了笑道,“這個好辦,只要休書一封即可。”
李氏心道,唐士寧這個脾氣,要是真的寫了休書,豈不得鬧上門來,不死不休?萬一衝動起來,抖出老爺的罪證,那如何得了當下自是不肯答應。
唐枚早就做好準備,“只要把休妻的意圖透露給我父親就行,到時候我自會勸說。”
和離乃是大事,對於男子的影響不大,可對於女人就不一樣了,和離的婦人再想嫁一戶好人家,難於登天,多半都是慘澹收場,可面前的兒媳婦鎮定自若,仿佛並不知道和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氏不禁起了疑心,她坐直身子道,“這次我就當你跟振揚在說胡話,和離一事休要再提,你始終是我們白家的媳婦。”
“白夫人不要有任何誤會,我當真不想再當你們白家的媳婦,也不想阻擋你們白家的前程。若是白夫人不肯答應,我無話可說,只不過,以後要再發生任何事,我都絕不會配合。什麼給白振揚房裡添人,我會當作沒有聽見,什麼三從四德,我一概不知。哦,對了,假使白振揚將來沒有兒子繼承血脈,我也肯定不會同意他納妾的……”
李氏面色一下子難看至極,手猛地往桌面拍去,喝道,“你竟敢說出這等話來?”
唐枚嘴角一翹,“這大概就是我的真面目罷,不知白夫人能不能容得下這樣的兒媳婦呢?”
李氏瞪大了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唐枚會這樣大膽這種兒媳婦,哪戶人家敢要?比起早前囂張跋扈的性子,還要更令人厭棄十分她沉聲道,“你是當真鐵了心要和離?”
“是,麻煩白夫人了。”唐枚頷首。
“好,我會同老爺商量,你且下去。”饒是李氏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仍然被她氣得胸口發悶。
白定祥從側廂房走出來,也是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媳婦?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了”李氏大聲控訴道,“仗著她父親有把柄,如此無禮根本就不把你我放在眼裡呀,這次若是還留她,我這個婆婆也沒臉再當了”
“娘子不要生氣。”白定祥忙好聲安撫,“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怎麼難了?這回是她自己要走,咱們得放鞭炮慶祝才是你快叫振揚去寫休書,啊……”李氏扶著胸口,“我都被氣糊塗了,她剛才怎麼說來著?是假意要休了她,她同親家老爺去商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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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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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2:26
第六十五章
“好像是這個意思。”白定祥為難道,“可親家老爺不會氣得上門來麼?”
“你沒聽她說麼?她自有辦法,你快去安排。”李氏想了想又叮囑道,“只說與親家老爺聽,別把事情鬧大,你也知道,他要面子的,不好教旁人都曉得,不然你我可處理不來”
白定祥對唐士寧也是怕得緊,連聲歎氣,可如今的形勢,真是要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大不了叫唐士寧打一頓,或者多賠償些錢財,換得一輩子清淨也好。
李氏與白定祥商議之後,就把白振揚叫了去,想著今日把好消息告知兒子,以後再不用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必定就會開懷了。
“振揚,老爺已經打算去同親家老爺說,你且放心,這樁事一定會如你所願。”李氏滿是憐愛的道,“難為你熬了這些時間,為娘以後定會幫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好媳婦。”
她終於還是得償所願,白振揚暗歎一聲,並不作答。
李氏見他臉上並沒有露出歡顏,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休掉她麼,怎的反而卻不高興?”
白振揚擠出一絲笑來,“兒子高興。”
“這就好了,只和離倒是便宜了她,”李氏冷笑道,“她這番得意,我暫且忍著,往後定要再還了她”又叮囑兒子,“最近你少露面,在衙門裡也要避著唐家老爺,這樁事我與你父親自會處理好。”
“有勞娘了。”
他看上去仍是鬱鬱寡歡,李氏只當他是被折磨久了,歎口氣道,“真是冤孽,早知當初,真不應該……”她擺擺手,“罷了,罷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罷,你這樣的條件,不愁有好姑娘願意嫁你,那喪門星走了,好運也就來了。你這些時日好好調養著,別再喝酒傷了身體,可知道?”
白振揚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吐出了一句並不情願的話,“是,兒子曉得了。”
唐枚如今要做的便是等。
只她很好奇,白定祥會什麼時候去告知唐士寧,這是需要勇氣的。因為唐士寧的脾氣,爆發起來實在嚇人,更何況,白定祥只有被欺壓的份,誰叫他落了把柄在人手裡,硬不起來呢?
就這樣的情況,他們夫婦還嫌棄唐家失勢,于白家再無助力。如此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她自然要把過錯方的責任讓他們來承擔,讓唐士寧的怒氣有處可泄,而不是發在她這個二女兒的身上。
塵埃已是要落定,唐枚看著手裡的單子,上面寫著一長串的物件,那是她嫁過來時帶的嫁妝,現在就該清理了,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六十抬?”唐枚問劉媽媽,“我怎麼現在才覺著有些少呢?依咱們家的家業,不是應該一百二十抬?娘也太小氣了些。”
“太太豈會不知道你的脾性?”劉媽媽自是要幫張氏說話的,“多了怕你大手大腳,少一些你總會收斂,太太是要你學會節儉呢。再說白家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你這點子嫁妝足夠了,不寒酸。”其實還有主要的一點沒有說,唐惠當年的嫁妝就是六十抬,總不好越了去,讓姐妹倆新生罅隙。
唐枚撲哧一笑,“我隨便問問罷了,媽媽用得著這麼認真?就算六十抬,我之後總能變出更多的來,媽媽信不信?”
“信,信,少夫人厲害的緊,能變出二百八十抬,老奴也信。”
紅玉聽到了直笑,“媽媽別是偷偷在嘴上抹了蜜了罷?”
“你不知少夫人喜歡被誇呢?老奴賺些賞錢,你別來埋汰人。”劉媽媽笑駡一聲。
唐枚指了指單子,“咦,這蟹八件也是嫁妝?”
“那自然是,少夫人莫非忘了不成?”
紅玉接話道,“媽媽您可糊塗了,少夫人一直都沒有耐心吃螃蟹,哪兒還記得這什麼蟹八件。”
原來是吃螃蟹用的工具,此時秋高氣爽,正當是食用螃蟹的好時節,唐枚連忙道,“快找出來給我瞧瞧,今兒我倒是想吃螃蟹了,媽媽,叫廚房去買來蒸了吃。”
劉媽媽道,“不用買來,夫人喜歡吃,今兒早上才叫大廚房採辦的,我這就去取。”
紅玉則去庫房找那蟹八件。
說起這蟹八件,乃是因為唐家來自揚州,江南那處地方的人多數都喜食螃蟹,蟹八件就是從那邊流行起來的,所以即便來到京城,張氏仍是沒有拋掉這種習俗,請工匠精心打造出一套純金的蟹八件,給女兒當作嫁妝之一。
這樣華麗而貴重的工具,唐枚還是第一次使用,不由興奮異常,把這些個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等等擺弄來擺弄去,最後就只等著螃蟹上桌了。
“少夫人,這螃蟹寒涼,可不能多吃。”劉媽媽在旁叮囑。
端上來的螃蟹個頭都很大,蟹肉飽滿,膏黃肥厚,又是純天然的關係,鮮美異常,唐枚從來沒有吃過這般好吃的螃蟹,簡直停不下手。
不過劉媽媽說得對,再美味也得有個度,萬一吃壞肚子就不好了,她把最後一截螃蟹的腿兩邊剪開,取出內裡白中帶褐色的肉放進醋裡沾了沾,吃完了,才放下剪子道,“那就不吃了,這些你們拿去分了罷。對了,媽媽,明兒叫宋娘子煮蟹黃粥來。”
紅玉端了熱水給她洗手。
唐枚洗了幾遍方才沒有螃蟹的味道,紅玉又把水端出去,結果差點與從門外走進來的白振揚撞了個滿懷。
“少爺……”紅玉嚇一跳,少爺好幾日不來這裡,她一直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可綠翠叫她不要好奇,只用心伺候少夫人。
唐枚抬起頭,看到門口立在的身影,一時也不知道同他說什麼好。
白振揚瞥到桌子上尚未收拾乾淨的螃蟹殼,又看向唐枚,她神清氣爽,如意非常,還能盡情享受美味,哪兒有半分不舍?心裡頓時五味紛雜,幾步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頓道,“我是來恭喜你的。”
劉媽媽見勢頭不對,忙帶著兩個丫環下去了,自個兒立在門口,萬一有什麼動靜,她也好進去解救。
濃重的酒味迎面撲來,唐枚不由倒退兩步。
白振揚一把拉住她,“怎麼?你不恭喜我麼?”
“你喝醉了。”她擰起眉。
“你沒回答我呢,你怎麼不恭喜我?”他慢慢逼近,一雙眼睛蒙了層霧氣,不如往常黑白分明,臉頰更是仿若印染了紅霞一般。
唐枚掙不脫他的手,知他酒勁上來,只得順著道,“恭喜你。”
“好,很好,你真聽話。”白振揚笑起來。
“那你可以放了我罷?”她儘量放軟語氣,“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不,我要這麼說。”他的右手一摟,忽然把她整個人都攬進懷裡,雙手牢牢抱緊她的腰。那力量之大,仿若是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這麼長久以來,她第一次與他這樣親近,唐枚完全僵住了,動彈不得。
“枚兒,你好香。”他低下頭,閉著眼睛,貪婪的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那味道曾一整夜,一整夜的圍繞著他,令他難以入睡。
唐枚困在他懷抱裡,聽到那似歎息般的聲音,心不覺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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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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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2:40
第六十六章
她不是不諳人事的少女,白振揚對她如何,自金姨娘說過那句話之後,她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兩個人便這般一動不動,像靜止了的雕塑。
但到底也不能就這麼僵持下去,唐枚揚聲叫劉媽媽進來,白振揚其實一般酒醉一半清醒,又豈能在劉媽媽面前再這樣對待唐枚,只得去了臥房休息。
劉媽媽看到他頹敗的神情,以前再多的怨恨仿佛也沒有了,歎一口氣道,“少爺最近真個兒不好受,少夫人,你當真不再考慮考慮麼?”
“他根本不知我要什麼,如何將就?但說到底,也不是他的錯,錯在……”錯在她原不該來到這個時空,改變了身邊人的命運。
劉媽媽知她特別堅定,自個兒又是白說了,搖頭退了出去。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白振揚這一睡便睡到了辰時,打理好出來一看,金姨娘居然也在。
唐枚正吩咐春芬道,“叫廚房多準備幾個菜,要適合金姨娘口味的。”
金姨娘惴惴不安,不知唐枚為何會專門叫她過來一起用早膳,忙道,“婢妾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你懷了孩子,又是夫君第一個孩子,自是不一般的。夫君又疼你,一起吃頓飯算什麼?”唐枚和顏悅色。
金姨娘見她實在溫柔和善,心裡也是高興,假如少夫人以前也是如此,她根本就不會害怕她,簡直是會喜歡上那樣好的少夫人。
“少爺。”兩個丫環見到白振揚出來了,忙蹲身行禮。
金姨娘也趕緊站起來行了個禮,見到白振揚,她滿臉都是歡喜的笑容。
唐枚道,“我今兒叫了姨娘一起吃飯,夫君不反對罷?”
她這是什麼意思?白振揚皺了下眉,但看到金姨娘惹人憐愛的摸樣,反對的話他哪兒說得出口,只得點了下頭。
三人一起移去飯廳,金姨娘行動小心,總是落在後面,唐枚便道,“夫君怎的也不會體貼人?不怕金姨娘摔著麼?”
白振揚尷尬不已,他本是想去扶的,可當著唐枚的面,卻又伸不出手來。
偏偏金姨娘身邊的喜兒要多嘴,“少爺往常很是體貼,不知道多疼姨娘呢,連吃個飯都要親手喂呢。”
這些閨房樂趣本是常事,可喜兒這樣說出來,白振揚說不出的惱火,金姨娘更是心裡一陣亂跳,瞪了一眼喜兒,驚慌道,“少夫人千萬別聽喜兒胡說,喜兒,你還不給少夫人請罪”金姨娘雖然聽白振揚醉酒說了要和離的事,可心裡並不十分相信。
而喜兒本就是故意要氣氣唐枚,便假裝委屈的告了個罪。
唐枚對這一切都不在意,她做這些只是想讓白振揚明白一個道理,往後抽刀斷情,彼此再無掛念。
到得廂房,春芬與秋葉很快就將飯菜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子。
可金姨娘並不敢與他們同坐。
這也是原本定下的規矩,正室夫人用飯,側室別說一同吃了,坐都是不能坐的,只能立於旁邊伺候布菜。
白振揚原本以為唐枚會再次請了金姨娘坐下,可是她卻沒有,只笑著道,“金姨娘果真是很懂事理,這般客氣,你既是覺得不合適,那便算了。”
喜兒聽得這話,暗自冷笑,真真是披著羊皮的狼,嘴裡說不難為金姨娘,實則還不是想著法子給人難堪莫非那日關於和離的事情只是少爺說的醉話?
白振揚則是一愣,金姨娘到底懷了身子,卻要她站著伺候,委實是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她不是專程請了金姨娘來麼?
正想著,唐枚的目光掃了過來,“夫君可是有話要說?”
若是說出來,必是駁了她的面子,白振揚遊移不定,放在以往,他豈會顧忌唐枚的感受,一心只為金姨娘著想,可現在,卻是左右為難。
“少爺,少夫人,菜都要涼了。”金姨娘向來懂得進退,取了碗筷給唐枚布菜,她不知道今兒少夫人的意圖,明明請了她來用飯,到最後還是要自己立著。可她生性溫和,倒也並不放在心裡。
唐枚心安理得吃著金姨娘夾來的菜。
白振揚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心臟像被一隻手握著,說不出的難受。
“姨娘,你累不累?要不奴婢……”喜兒唯恐天下不亂,上前哀聲求道,“少爺,讓姨娘歇會兒罷,一頓飯吃了那麼久。”
她細嚼慢嚥自然是久了,唐枚笑著問金姨娘,“你可是累了?”
金姨娘的性子哪兒會說累,連忙搖頭。
白振揚再也難以忍耐下去,猛地把筷子一擲,“你夠了,別再得寸進尺,若柳有身子了,勞累不得。”
“夫君果然還是會體貼人的,金姨娘,那你坐罷。”唐枚放下筷子,“金姨娘累了,夫君不妨喂著她吃,好讓妾身見識下你們的恩愛。”
這話帶刺,還是極其尖利的刺,金姨娘臉色一下子煞白,嚇得趕緊跪下來。
白振揚怒火直沖到頭頂,幾步跨上前把金姨娘扶起來,瞪著唐枚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衝冠一怒為紅顏。
唐枚嘴角一翹,他對她的喜歡大概也不過如此,左擁右抱,到底愛哪個,他又能說得清?
“金姨娘你且回去罷。”她淡淡說道。
那聲音中帶著些許倦意,白振揚微微愣了愣,才醒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像極了從前,他從前就是在她面前這般護著金姨娘的。
屋裡的人都退了出去。
白振揚立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解釋道,“你,你剛才對若柳……”
“是過分了些,但是,我是故意的。”唐枚道,“不這樣,你不會看到我令人厭惡的一面。”
他挑起眉,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我若是喜歡你,必定會令你厭棄。對你喜歡的女子絕不手軟,對喜歡你的女子也絕不放過,那樣,你還會願意我當你的妻子麼?”
白振揚搖頭,“可是,你再也不像從前……”
“那是因為我不再喜歡你,白振揚。”
聽得這話,他的心驀然一痛,千言萬語湧上心頭,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唐枚站起來,轉身走了。
唐士寧是在下午的時候進府的,據說手裡擰著白定祥的耳朵,而白定祥一路哀嚎,臉上像是開了染房,青紅黑紫,五顏六色。
劉媽媽急道,“也不知老爺會做出什麼事,別是要鬧出人命來罷?”
雖說唐士寧要官不要命,可殺人償命,人命沒了,官就沒了,他還不至於傻到會為了白定祥賠上自己的官位。唐枚笑道,“媽媽儘管放心,鐵定不會。”
不到一會兒,李氏就派了人來叫唐枚過去。
唐枚整理了下衣衫,只帶了劉媽媽前往。
門外的下人全被遣開,大老遠就聽到白定祥的求饒聲,唐士寧暴怒的大吼聲,唐枚進去一看,果真好笑,直像是老鷹抓到了小雞。
“你倒是有臉來了”唐士寧一看到她就破口大駡,“我唐家的女兒居然要被人休掉,你是怎麼做人兒媳婦的?”
唐枚上前行了一禮,委屈道,“女兒一向規規矩矩,也不知夫君為何要休了女兒,怕是公公婆婆看爹爹失勢,這才把氣發在了女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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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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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16:02:55
第六十七章
李氏被她這話氣得倒仰,原本說好唐士寧來了,就坐下商議,結果這廂竟然還嫌火氣不夠,添油加醋。
唐士寧果然更加來火,拿起桌上的茶盞猛地摔在地上,指著白定祥的鼻子道,“好,白定祥你好啊,看我去了禮部,就不把我擺在眼裡了,是也不是?想當年老子呼風喚雨的時候,你小子做我隨從都還不夠”
“老哥息怒。”白定祥只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家,但事情發展成這樣,已是回不了頭,“老哥你聽小弟一言,實在是咱們家不能辱沒了兒媳婦,這才想著兩家商量……”
“辱沒?你現在知道是辱沒了?你兒子本就不配我女兒”唐士寧唾沫橫飛,“要不是我瞎了眼睛同你白家結成親家,也不至於今兒落到這種地步你白定祥除了拍馬屁,除了怕死,除了做烏龜,還會什麼東西?你就是個廢物”
白定祥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眼睛直翻,恨不得一拳戳到唐士寧臉上去。
唐枚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可容我同父親單獨說幾句話?”
李氏生怕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忙與白定祥避開,只在心裡期望著這事能早早解決。
“你還有臉跟我說話?”唐士寧瞪著自家女兒,恨鐵不成鋼,“這門親事你當年死皮賴臉與你母親求來,今兒要被休了,我倒是聽聽,你還有什麼話要講”
唐枚嘻嘻一笑,上去抱住唐士寧的胳膊,“爹,我怎麼可能被休麼,就算他們家要休了我,可父親您英勇神武,威震八方,他們哪兒會有這樣的膽子?”
一番馬屁下來,唐士寧心裡舒服了些,冷哼一聲道,“他們是不敢所以你永遠都是白家的兒媳婦”
唐枚打了個冷戰,她可不想永遠是這個身份。
“父親啊,您當初遇到困境,白家一沒對您伸出援手,縮頭縮尾,百般推卻。二來在家中處處打擊我,恨不得把我休了,好與他們白家脫離關係。您說,這種卑鄙的人家,女兒真有必要還留在這裡麼?難道不是辱沒了咱們唐家?”
唐士寧早就對白家極為不滿了,他皺了皺眉道,“他們白家是不行,可你難道真想被休了不成?”
“父親,還有和離呢,或者我休了白振揚也一樣。父親您頂天立地,不畏強權,虎父無犬女,我豈能忍氣吞聲再做他們白家的兒媳婦?”
“好,好,虎父無犬女,說得好”唐士寧一陣大笑,“不過,自古女子不好休相公,不然我唐士甯的女兒就得當這第一人”
“哎,是可惜了,不然有父親的支持,女兒絕對不會手軟。如今之計,也只能和離。”唐枚循循善誘,“父親您有他們的罪證在手裡,諒他們也不敢不同意,女兒的嫁妝都要如數拿回來才行。”
“我那密信就只夠換你那些嫁妝?”唐士寧瞪起眼睛。
“父親,您那密信如今又有何用?真要拿出來把白定祥送入牢房,恐怕您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啊還不如換些實用的不是?”
“說的倒也是,不過……”唐士寧皺起眉頭,“誰知道顧逢年那王八蛋會不會又使出什麼奸計來,我手裡有樣東西總好過沒有。白定祥那老烏龜雖然怕死,可也並不是一無用處,將來指不定可以派上用場。”他說罷又抬眼看看唐枚,“哎,你要是和離了,誰又會要你”
這什麼眼神?看扁她沒人要?她好歹也是個姿容不錯的美人啊唐枚真要被他氣死了,眼見就快要說服,誰料半途他又改了主意,又是為了他的官位官位,官位,真是比她女兒的幸福要重要得多唐枚都要罵髒話了,她深呼吸了幾下,“父親,那您覺得女兒該當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委曲求全,還做他們白家的兒媳婦麼?他們可是一心想休了女兒啊”
唐士寧的官位能保住,這個女兒也是有功勞的,他不由得也猶豫起來,“若是有別的保障,還要他白家做什麼白定祥那窩囊廢,我也不屑與他做親家”
唐枚聽得此話,長歎一聲,“父親,您幾十年官場生涯,莫非真要一封密信才能保全自己?當真要為了這個保障,讓女兒在白家任人欺淩?”
不等唐士寧回應,她襝衽一禮,悲切道,“也罷,女兒亦不想連累父親,父親今日能為女兒出頭,痛打公公一頓,女兒已經知足。這罪證請父親好好收藏,將來或有一日可以解救父親于水火之中。女兒不孝,在白家以無立足之地,以後也就當只縮頭烏龜罷了”
她是烏龜,唐士寧便是大烏龜了。
“誰讓你當烏龜了”唐士寧果然大怒,“老子還不用靠這密信而活”
唐枚暗自好笑,唐士寧果然對烏龜很是厭惡,想到自己也要做烏龜,頓時就氣得跳起來。
“父親是同意女兒和離了?”她趕緊趁熱打鐵,“那咱們這就去把事情辦了。”
唐士寧一拍桌子,“哪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膽敢休你,為父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女兒,你看看,要個五千兩怎麼樣?這封密信既然不得用了,如你所說,換些實用的也好。”
那白家可不是什麼巨富,五千兩銀子非得逼得白定祥跳牆不可,不過這時候可不能再駁了他的意,唐枚連連點頭,“一切全憑父親做主。”
白定祥見他們終於要坐下商議的樣子,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結果聽到唐士寧獅子大開口,一張臉立馬又綠了。
一番討價還價,各種手段使下來,最後以三千兩銀子達成協議。
事不宜遲,李氏恨不得這對父女立時消失在眼前,忙把白振揚叫過來,叫他當面寫下放妻協議,唐枚也怕時間拖得久了,叫劉媽媽把張氏請過來。
雙方和離,各自父母在場見證乃是常理。
白振揚得知兩家的決定,在心裡已是慢慢接受,然而此刻,筆拿在手裡仍覺得有千斤重。
今日放妻書一出,他們便再無任何關係。
他深深的看了唐枚一眼,她依然是那樣平靜,目光是友好的,耐心的,可是,已像是隔了萬水千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唐枚輕聲道,“祝你早日覓得良妻。”
白振揚終於不再猶豫,一揮而就,寫下放妻書一道。
唐枚立於旁邊,看得清楚,這文章言辭懇切,有情有理,他雖寫得迅疾,可字字用心,對她亦有讚美之詞,惋惜之情溢於言表,令人悵然。
縱然再多理智,她此刻也生出幾分傷感。
為原先的唐枚,也為自己與他共同度過的那一段時光。
人終究不是草木。
她長歎一聲,雙手接過“放妻書”。
張氏趕來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唐枚對她有愧,當初一開始的計畫是想爭取張氏的支持,可誰想關鍵時候,張氏竟會改變立場,她不得已只好拿唐士寧開刀。
唐士寧是一家之主,性子又裝橫霸道,他同意的事,別人阻攔也是無用,才能順利促成和離。
白定祥虧了三千兩銀子,心裡已是恨到極致,一拿到密信,立刻惡狠狠沖唐枚道,“給你一天時間,從我們家滾出去”
嫁妝可是有六十抬呢,張氏微微皺起了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8-11-17 16:03:08
第六十八章
白振揚勸道,“父親,一天只怕不夠……”
“怎麼不夠?不夠,就給我統統扔到外頭,總能搬走的”
李氏怕丈夫突然發難又激怒唐士寧,兩人再打起來,忙沖白定祥使眼色,一邊笑道,“不妨事,幾天也沒關係。”
唐枚淡淡道,“我昨日已經點算完畢,你們放心,今兒就能搬個乾淨。”說罷,攜了張氏的手,與唐士寧離開堂屋。
一到外面,張氏就把手抽了出來,看向唐枚的眼睛蘊含著怒意。
她一向溫柔可親,從不露出這樣的神色。
唐枚知曉自己這次的舉動傷害了張氏,想也不想就跪下來,慚愧道,“女兒不孝,讓母親失望了。”她知道張氏有多疼愛她,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她確實對不住張氏。
那路面鋪了青色石子,有尖銳突起的地方,如今氣候不算寒冷,穿得也不厚實,她猛地跪在地上,頓覺膝蓋疼痛無比。
張氏見她跪著道歉,心裡的怒氣已經消了一半。
“你這是幹什麼?”唐士寧不理解她這樣的舉動,“好好的跪你母親?”
“沒有同母親商量就……”
“商量什麼?”唐士寧道,“他們白家要休了你,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白定祥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今兒算是便宜他們”
張氏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的,可她總覺得與唐枚脫不了干係,畢竟這個女兒一心想要和離,如今也是得償所願。只是,她不知該為女兒歡喜,還是該為她難過?
“起來罷。”還在白家呢,被人見到總是不好,張氏打算暫時不同她計較。
劉媽媽忙上前扶起唐枚,結果她一站起來,膝蓋外的裙面便滲出了鮮紅的顏色。
“啊,少夫人流血了”劉媽媽驚道。
張氏看過去,果然見那血色正擴散開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忙叫劉媽媽快扶她去院子,一邊嗔怪道,“你啊,莽莽撞撞的,這地面可是能跪的?”
唐枚只可憐兮兮的看著張氏,低聲道,“娘可消了氣了?若是娘還在生女兒的氣,女兒再跪一次又何妨。”
張氏歎口氣,“你這樣就和離了,為娘是擔心你,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以後我自會過得開開心心的,只要娘不嫌棄我。”唐枚眨巴著眼睛,伸手去拉張氏的袖子。
她又是下跪又是撒嬌的,張氏實在氣不起來,“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唐士寧不方便去內宅,便掉頭回府,準備派人來搬嫁妝。張氏則陪同她去到住的地方,幾個丫環早已經得知消息,正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少夫人竟閃電般的和離了,這事宛如晴天打下霹靂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眼見張氏也來了,幾個人忙上去行禮。
劉媽媽想叫人去請大夫。
“不過是擦傷,洗乾淨就行了。”唐枚阻止道。
紅玉立即去廚房拿熱水。
“想必你們也曉得了,這就把你們少夫人……”張氏頓了頓,又是歎一聲,“把二小姐那些個輕便的東西先收拾收拾,一會兒就回去罷。”
早就看出少夫人不對頭,原來竟是要和離,綠翠暗道,怪不得昨日叫她們整理東西呢,現在提上就能帶走,果真是雷厲風行,她不禁對唐枚又多了幾分敬重。
紅玉端了水來,給她褪下裙子,輕柔的擦去血跡,又拿乾淨的棉布包紮好。
張氏環視了一下四周,女兒在這裡只住了一年多的時間,竟然就要離開了,都是自己這個當娘的失責“枚兒。”她傷心得攬住唐枚的肩頭,差點流下淚來。
“娘,不要難過,女兒在這裡過得並不開懷,和離了是好事,娘,你相信我。”她輕聲安慰。
夕陽的光從視窗照進來,在牆上映出一片淡金色,幾個丫環已然收拾完畢。
一行人徐徐走出這個兩進院子。
金姨娘立在角門,不可置信的看著唐枚的背影漸漸消失。
喜兒笑著道,“姨娘,你的好日子要來了少夫人和離,正室夫人的位置又空著,姨娘你可要好好加緊呢。”
不知怎的,金姨娘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昨日少夫人的舉動古怪又可疑,今日又突然和離,如今想起來,那似是有深意的,少夫人到最後,還是放棄了少爺麼?
她長歎一口氣,可憐少爺又要失落了。
前方不遠處,白振揚正等在那裡。
他穿著件雪青色雲紋袍衫,寬大的袖子被風吹得拂開,好像風中搖曳的蓮花,如同他的人一樣,輕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張氏對這個前女婿的看法本來是在漸漸轉好的,當下又是惋惜的一歎,她猜他是想同女兒說話,到底二人一場夫妻,便與其他人等都避了開去。
唐枚看著白振揚微微一笑,“謝謝你成全我。”
他卻沉默以對。
唐枚已沒有多餘的話要同他講,沖他半蹲行了一禮便要擦身過去。
白振揚伸手拉住她,“我記得你說過,如我有事要你幫忙,你也會盡力,這句話日後可是同樣有效?”
唐枚一愣,片刻後才答道,“自然有效。”
他才放開手,“如我想清楚了,必會再來尋你。”說罷也不管唐枚作何反應,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唐枚站了會兒,方才去找張氏幾人一同回去。
唐士寧已經派了下人來搬嫁妝,她們先行坐馬車回府。
車輪滾滾向前,路過大街,唐枚聽得外頭一派熱鬧的聲音,臉上漸漸露出笑來,她一直夢想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和離的事情,旁人還不知曉,怕是都要被嚇到呢。”張氏則在擔憂同旁人交代的事情,“我還要同你二叔二嬸去說……”
“他們很快就會習慣的。”唐枚倚在張氏身邊,“娘,你不覺得我以後整日都能陪著你,很好嗎?”
張氏一戳她腦袋,“有什麼好?你總還要嫁人的,為娘還得再傷心一次。”
嫁什麼人,她可不著急,但唐枚想著還是不要繼續談這個問題,省得張氏想到她一個和離的婦人再難嫁出去,又要傷心,便轉移開話題,“巨集兒念書念得可好?上回見他倒是能寫不少字了,現在可又進步了些?”
“現在都能吟詩作詞了,可把你父親高興的。”張氏笑眯眯道。
唐宏才六歲啊,居然會這些?唐枚大為驚訝,“那我回去得考考他,真的行,可不是一個小神童拉?”
“可不是,老爺現在疼愛他的緊,時常說與旁人聽,到處炫耀呢”
唐士甯就一個獨子,這般喜歡也是正常的。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馬車就到了唐府。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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