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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吉 -【睡了就是你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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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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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吉 -【睡了就是你的】《全文完》
《
睡了就是你的
》作者:金吉
她為了尋找兄長失蹤的線索,女扮男裝混入神策軍
可線索沒尋著半個,反倒得知一個驚人的大秘密
等搞清楚這是敵人挖坑給她跳時已經太遲了
幸好關鍵時刻有人伸出援手及時解圍
只是他那充滿挑釁的嗓音好熟悉啊,好像是──
哼!果然是那個三年不見的「迷路大王」駕到……
這個男人一出現,便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還以為他是天上掉下來幫她找人的好幫手
哪知道他根本是來扯她吼腿壞她事的絆腳石!
身為他的青梅竹馬,她從小就被他嚴管到大
只要跟她有關的事,他都自動列入管轄範圍
加上他出身武林第一世家,武力值強大
要在這管家公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當真難如登天
她乾脆拋開自尊與傲氣,誠心誠意開口向他求助
沒想到這位「犀利大俠」的條件竟是要她陪睡?!
她只好喝酒壯膽,把自己當做訂金送上門──
可惡!他嫌棄她胸部小得像荷包蛋是怎樣?
在她睡了他以後才想反悔退貨?門都沒有!
女主角:裴錦之
男主角: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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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8:14
第一章
玄英城。金陵國都,方內謂「天京」、「帝京」,本地人則慣稱「京城」。
玄英城位於金陵北方、四季分明的永隆區,雖然距離西北的渠胥國與東北的穹桑國也有千里之遙,但永隆區終究是整個國境唯一與兩大鄰國接壤的地區,兩大戰線就在永隆區的西北與東北,以永隆區雖有大山大水卻不算複雜的地形來說,萬一哪天前線被擊潰,不多日敵軍就能兵臨城下。
就各方考量來看,金陵的四大地區中,沒有與鄰國接攘的調露、長安、寶應三區更適合設立國都,怎樣都好過把自己的國都擱在離敵國這麼近的地區吧?
這就不得不提及金陵開國君主的性格了。當時金陵國內有三座城,在各方面都適合當國都,一座是北方永隆區的玄英城,一座是中部調露區的青陽城,還有一座是西南方長安區的白藏城。
三座城一列出來,大臣們幾乎一面倒地選青陽城或白藏城,畢竟離國境十萬八千里遠,萬一哪天戰爭開打,窩在國都還能醉生夢死個好幾年。
而開國君主聽完了所有大臣與堪輿師的諫言後,就說了一句話:
倘若沒有勇氣先於百姓與入侵者對峙,就不用坐在高位上了。
換言之,怕死的,就給朕滾回鄉下種田去吧!
國都於是設於玄英城。
開國君主的自負也有其緣由,玄英城雖然最接近鄰國,地形上卻是易守難攻。就算敵人兵臨城下,還得耗上多少時日才能拿下來,饒是最足智多謀的軍師都不敢斷言,而拿不下玄英城,敵軍要揮軍南進可就更吃力不討好。
自然,守護京畿的禁軍實力也馬虎不得。
要說金陵國最驍猛的軍力,非駐守西北方,驍騎大將軍凌陣所率領,讓尚武好戰的渠胥國也不敢妄動的「天威軍」莫屬。但皇帝當然也不會讓負責國都與帝居安危的軍隊只有二流貨色,京畿的「神策軍」據傳實力和天威軍不相上下。
呃……至少,傳言是這麼說的啦。
「讓開讓開!別妨礙公務!」
穿著藏青戎裝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街道兩旁原本做生意的店家,有摸著鼻子趕緊收拾店門口,免得一會兒不知要糟什麼殃;也有啐了一聲,使勁把店門關上。而路上行人能閃的都閃到一邊去了。
也有人咕噥了幾聲,捧著在麵攤吃了一半的面,暫避到別的店家舖子裡,然後冷眼看著這群明明沒打過仗,架子卻比天還大的神策軍。
藏青勁裝,銀灰鎖子甲,虎頭護腹,腰佩金?,與良莠不齊的府軍相比,至少看上去一個個倒真是器宇軒昂。
神策軍只挑選體格精壯,身手不凡的良民,薪餉和地位遠高過一般的府軍,自然不難讓人理解那些年輕人一個個飛揚跋扈的氣勢與作風。其實這群青衣神策軍倒不曾欺凌百姓,就是態度不客氣了點,行為粗魯了些,但這種有事沒事擺官兵架子又沒見幾回動真格的少爺兵,在京城百姓眼裡就是吃飽閒著耍氣派。
這時,街道另一頭又來了另一隊人馬,雪白勁裝,朱漆山字甲,獅頭護腹,腰佩寶劍,而且一個個騎著高大雄壯的戰馬,本來還算寬敞的街道必須全部淨空才能容納這隊人馬。
嘖!今天是什麼鬼日子?更多店家關上了大門,面吃到一半的也不吃了,把碗還給忙著收拾的麵攤老闆,捧著滿肚子牢騷回家去。
本地人面對這陣仗,都不由得嘆口氣,店家暫且先不做生意,行人則是換條路走。
那些一臉興奮,還忙不迭讓街頭賣隨身畫像的畫師襯著這背景把自個兒模樣畫下來的,肯定都是外地來的鄉巴佬。
「竟然能同時見識到傳說中英勇神武的神策獅軍與虎軍,真是走運!就用這當背景,把我畫的英俊一點,我要把這畫拿回家貼在墻上,跟鄰居老王和三叔公、七嬸婆他們炫耀!」說著便當街擺出了當代人像畫最風行的「勿忘畫中人」如痴如醉的遠望姿態……
「還畫什麼像啊,鄉巴佬!別說我沒提醒你,再不走一會兒就欲哭無淚了你!」好事者看不下去地道。
「什麼鄉巴佬?我家住安寧城,帝京的陪都安寧城!都是在京畿混的,可不是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被譏鄉巴佬的外地人,臉紅脖子粗地辯道。
「安寧城?哪兒?出了京城,都是不毛之地。」什麼安寧城安胎城他們不清楚,連在哪個方向都沒概念──大概是南部吧!鄉下人十之八九都南部來的,京城人只知道城內和城外。
對他們高貴的天京人來說,天京人以外的國人,都是每天騎山豬亂跑的鄉巴佬!也就鄉巴佬會對這種他們司空見慣、巴不得閃得老遠的陣仗大驚小怪。
在高貴的天京人鄙夷的視線下,連畫師都趕忙收拾畫具準備離開了。
好事的本地人態度雖高傲,卻是良心建議。
大名鼎鼎的神策軍,又分為獅軍與虎軍,朱漆山字甲佩寶劍為獅軍,銀灰鎖子甲佩金?為虎軍。
因為職責不同,獅虎二軍碰到一塊兒確實難得一見,而且只要這兩支少爺兵狹路相逢就沒好事,因為……
「今天吹的什麼風?獅軍不用守護皇城,出來遛馬嗎?」虎軍頭頭,聲如宏鐘,虎背熊腰的中尉熊猛,對獅軍明顯來者不善的擋道行為只是回以一貫的爽朗大笑,但是虎軍除了他,每個人都是一臉被捋了虎鬚的閻王臉。
獅軍領隊者,卻不是獅軍頭頭,而是獅軍的兩位副尉,徐信與徐義,除了獅軍弟兄,外人很難分辨這對孿生兄弟,他們臉上跩得二五八萬的不屑之情也一模一樣。
事實上,這群騎在馬上的獅軍,每一個都是一臉的鄙視。
大概是,騎著馬,屁股疼,所以才老端著臭臉吧!熊猛總是告誡弟兄,要和這群獅軍袍澤和睦相處,別把他們經常用鼻孔看人的臭臉放心上。
「哼!」不知是徐信還是徐義譏誚地開口,「熊中尉也知道我們獅軍身負守護皇城的重責大任,如今竟然還得替你們的不濟事善後!三日前,萬有樓那場大亂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熊中尉身為守護京城的虎軍首領,該不會已經把虎軍這麼嚴重的失職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萬有樓的江湖人作亂,憑什麼算到我們頭上?」虎軍當中脾氣較衝的兄弟怒道,熊猛不得不抬手制止弟兄們的躁動之舉。
「當然沒忘,你瞧我們這不是連日加強巡邏了嗎?」熊猛依舊微笑解釋。
另一位徐副尉臉上的諷意更深,尖銳地斥道:「不算你們頭上,難道虎軍守衛京城是守假的嗎?就憑你們這種猴子逛大街似的舉止,難怪宵小有膽子在天子腳下猖狂了!這般大陣仗,是給自己壯膽呢?還是通知宵小換地方作亂?我原以為你們只是沒教養而已,想不到還是一群沒腦袋的草包!」
「聽你這娘娘腔放屁!咱檯面下有什麼別的安排,用得著向你交代嗎?」虎軍之中又有人罵道。
被罵娘娘腔的徐義臉頰一顫,咬著牙道:「虎軍軍紀竟然散漫至此,一個小小的士兵都能無視主帥命令口出狂言,早該稟明聖上廢除虎軍,巡守京城的工作,就是讓府軍來執行,都不至於落得如此不堪!」
熊猛又瞪了一眼身後亂放話的弟兄,才笑著道:「這裡不是前線,軍紀至上難免擾民,神策軍首要職責是為君主分憂,勤於巡守京城才是優先,但弟兄們的失言確實是熊某的大意,就讓熊某向徐副尉賠罪吧!徐副尉就是一狀告到凌校尉那兒,熊某也會一肩擔下所有責任,必定當著凌校尉的面給你一個交代!」
見熊猛抬出了半年前奉聖上之命管理獅虎二軍的驃騎校尉凌曦,徐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
身為貴族──沒錯,這群獅軍之所以如此趾高氣昂,正是因為他們來頭都不小。有實力者方能進入神策軍,但得有背景才能進獅軍。比起來,虎軍根本只是一群武功好一點的草莽匹夫,這些人怎麼配和血統尊貴的他們平起平坐?因此就算徐信徐義在官階上還低於熊猛,兩人態度可一點也不客氣。
然而,出身顯貴,也有等級之分,徐信徐義因有個在朝中舉足輕重的老爹才能當上獅軍副尉,而那凌曦,他可是皇親國戚,原本被今上賜了個中常侍的閒職,不負責朝中任何要職卻能自由出入禁中,就已經可以明白今上有多寵信這個表弟,如今還讓凌曦管理神策軍。
雖然只負責管理,實際上無法調動獅虎二軍,但神策軍原本就是皇帝的直屬軍隊,凌曦一個人的權力就相當於整個兵部。也就是神策軍上下有什麼毛病,包括方才徐義所說,撤不撤虎軍,都只管找凌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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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8:32
第二章
半年來獅虎二軍多次的紛爭,凌曦都公正處置,並沒有特別偏私哪一方,這或許讓熊猛覺得能拿他來當擋箭牌吧!徐義正不以為然地想著,身後存心要在今日給虎軍難看的獅軍弟兄卻有了動作──
徐義身下的馬突然驚恐地揚蹄嘶鳴,接著不顧徐義氣急敗壞的制止,甚至把背上的徐義都給甩到地上,發了狂地往前衝,幸虧虎軍領頭的幾個身手不錯,閃得飛快,後頭動作稍慢的也趕緊滾到一邊去。
然而受到驚嚇的馬兒不管街上有沒有障礙物,拚了命地橫衝直撞,一些收拾得慢一點的小販有許多都遭殃了。
「小裴!」熊猛一聲令下,他身旁原本還安靜認命地,彷彿等待小鬼們吵完架的副尉裴錦之,已經像疾飛的大雁一樣飛身而出。
獅軍當中有人比裴錦之的身手更快!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地衝向受驚狂奔的戰馬。
不,與其說獅軍的人身手更快,不如說,兩人一開始的目標就不同。裴錦之沒理會前方頻頻回頭挑釁的對手,抓緊時機一躍到馬背上。
「乖孩子,別怕!」裴錦之試著安撫受驚的馬兒,高大的戰馬幾次有驚無險地要將裴錦之甩下馬背,裴錦之卻始終騎在馬背上,一邊試圖安撫馬兒。
少爺兵們平時堵人愛擋路,看熱鬧時輕功倒不錯。這會兒只見樓房上方跳出一個個聚精會神追著裴錦之和戰馬的青色與紅色身影──當然,和對手擦肩而過時,故意絆一腳或使一記肘拐子也是必要的,躲在屋子裡從窗口或門縫看熱鬧的百姓見狀,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馬背上的裴錦之看似游刃有餘,實際上卻冒出了一身冷汗。她家裡雖然養馬,她也確實像許多養馬人家的孩子一樣,還跑不太穩就習慣騎在馬背上,但長安區產的都是農耕用的矮馬,北方的戰馬可是高大不少。
不過,馬兒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但很快的,裴錦之發現獅軍率先追出來的那人根本就沒打算等馬兒平靜,狂奔的馬兒載著她來到街道盡頭,那人已經拔出利刃在那兒等著,裴錦之瞧見他眼裡狂妄的笑意,他知道這樣的距離,馬兒肯定無法立刻停下腳步,連後頭眼看大勢不妙的熊猛都來不及開口要獅軍停手。
裴錦之伏在馬背上,對馬兒低語,在眾人以為大勢已去之際,那匹馬一個回轉,而馬背上的裴錦之一手握住韁繩,任回轉的力道將自己甩離馬背,另一手則抽出金?擋下那人揮向戰馬的一劍!
回轉的力道,再加上裴錦之那一擋也用盡全力,讓原本想連人帶馬一併砍倒的獅軍高手向後踉蹌了好幾步,而從左側被甩離馬背的裴錦之擺蕩了一圈,靈巧地從右側回到了馬背上,坐得穩穩當當的。
不論是獅軍或虎軍,一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
騎術最高超的炫技也不過如此!
直到裴錦之勒停已經平靜下來的戰馬,然後她躍下馬背,溫柔地安撫著戰馬,所有人都還回不了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神經一向粗大的熊猛,他拍了拍身旁牙都快被咬碎的徐信,「不好意思啊!我們家副尉家裡養馬的,小露了一手,也沒什麼,他家鄉三歲小孩都會的把戲,讓徐副尉見笑了!哈哈哈哈……」雖然這麼說,但那笑聲裡的洋洋得意卻是再明顯不過。
哈你個頭!誰家三歲小孩要是這麼玩,鄉里的人不嚇壞了才怪!裴錦之垂下眼睫,額上卻青筋畢露,對上司的誇大其辭只在心裡腹誹,畢竟總要給頭兒一點面子。
徐信忿忿地拍掉熊猛的手,陰惻惻地指控道:「想不到虎軍如此厚顏無恥,在下不過基於盡忠職守出言告誡,你們竟然耍陰招偷襲我弟弟的馬!」
這句指控讓熊猛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別血口噴人,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偷襲了?」一名虎軍弟兄怒道。
「難道我們自己人會偷襲自己人嗎?」徐信相信這個道理無人能反駁。
「這倒是只有你們自己清楚了。」始終沉默的裴錦之總算開了口,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馬兒身上,直到聽了徐信的話才忍不住道。
「什麼意思?你想說我們獅軍跟你們一樣,是一群不知事態輕重緩急的無賴,在這節骨眼對自己人下手嗎?」這時才從後頭追上來的徐義質問道。
裴錦之只是沉著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馬兒的後方,「虎軍與獅軍狹路相逢,虎軍的人就算要使出任何陰招,也不可能是從馬的後方來吧?」她很快地在馬屁股上找到一根金針,在她說話的同時,一隻手始終在馬兒的身上輕撫,因此當她拔出金針時,馬兒只是一陣嘶鳴。
她舉高金針,細如發的金針在艷陽下光芒閃了又閃。馬兒雖然高大,卻相當敏感,連比牠們矮小的人隨意靠近牠們都會讓牠們緊張,更何況突如其來刺入肉裡的一根針呢?
「當時徐副尉後頭是誰呢?我們的人與獅軍面對面對峙,金針卻是自你身後射來,三歲小孩都知道這不可能吧?」
徐信、徐義臉色都是一變,而獅軍弟兄面面相覷,有推諉,有鄙夷,有深思,卻不見愧色與疑惑。
他們其實很清楚,比起雖然魯莽卻上下一心的虎軍,獅軍從來不是一條心,私底下找機會互扯後腿也不是什麼秘密,更不用說徐信徐義在弟兄們的心目中,可不是什麼值得追隨的將領,讓徐氏兄弟出糗,順道讓虎軍的失職再添一筆,就算沒有這一針,其他的人也是躍躍欲試。
「一定是有亂黨躲在暗處偷襲!」徐義怎可能乖乖被逼到劣勢?立刻便道:「若非虎軍失職,叛黨怎有機會?獅軍聽令,我等身為金陵國精英部隊,保衛京城只能靠獅軍!」徐義慷慨激昂地說完,看向熊猛的神情宛如看著地溝裡的耗子,「獅軍必定會在三日之內讓京城恢復寧靜,你們這群烏合之眾還是快滾回去想想怎麼向上頭交代再三的失職吧!」
我操!虎軍部眾個個氣得雙眼噴火,卻只能在熊猛示意安分的手勢下,咬牙切齒地看著那群真正的少爺兵,洋洋得意地自面前揚長而去。
難怪陛下要將管理神策軍的職權交給凌校尉,難怪京城百姓看到獅虎兩軍碰頭,跑得跟飛的一樣快,真是講到京城神策軍,天就黑一邊啊!
不管有事沒事,無論好事壞事,下了崗位,吆喝著一塊兒到運河南岸,庚午裡坊的「大圓飽」喝一杯,是虎軍弟兄們最重要的消遣。
玄英城內除了皇城,共劃分為十區一百二十里坊,每區十二里坊,每一里坊有幾十戶到數百戶不等,天干為區號,合地支為裡坊號。
其中大運河與金碧大道兩邊的戊、己、庚、辛四區,同時是四座市集所在──金陵雖不實施市坊分離制度,但四座市集歷史悠久,這裡的裡坊往往高達三、四百戶,甚至含蓋了運河上那些河房,可以說是商業發展到極致的結果。
像今天這樣在獅軍面前揚眉吐氣,雖然那不要臉的徐義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喝酒慶祝的心情。
「走啊走啊!今天老子請客!」熊猛吆喝道。
十幾個今晚不用站哨也不用巡邏的弟兄大吼著,今晚不醉不歸!
裴錦之在隊上向來都是冷靜旁觀大夥兒玩鬧的那一個,比如今天這樣的事,換作別的弟兄,回到軍營裡,一定少不了和弟兄們各種哥兒們間的吵鬧與打氣,但裴錦之從不這麼做,因為她失蹤的兄長是虎軍敬重的上一任頭頭,虎軍弟兄們對裴錦之向來有幾分疼惜,總是體諒他的潔癖與彆扭,最多只是拍拍他的肩頭表示讚賞和佩服,對後進來說他更是受到弟兄們信任的副尉,不敢有任何冒犯之舉。
但是一塊兒到老地方吃頓飯,她倒不會推辭。
大圓飽的店舖並不大,甚至有點老舊,小小的店舖擠進他們一群人,別人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幸而掌勺的羅老爹是看著熊猛長大的老鄰居,不介意只做他們的生意。
店裡除了掌勺,只有一個身材壯碩卻笑咪咪的羅小二,既負責掌櫃,也負責跑堂,等得較久的弟兄們一反平日的性急和大剌剌,絲毫不敢催促。
「老爹,我要烤鹹魚,兩份!」他們甚至熟門熟路地逕自向後頭點菜,反正羅小二正忙著給每一桌上酒呢!
「魚都賣完了。」羅老爹低沉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自簾後傳來。
「啊?不是前兩天才進貨嗎?」他在巡邏時,看到羅小二從運河的碼頭扛了一籮筐新鮮魚貨,羅小二塊頭大,又天生神力,那一籮筐鮮魚若曬成鹹魚,少說也能賣上幾個月。
「進貨當天早上有個客人,把所有的魚都吃光了。萬有樓出事後,港口進出都有限制,這兩天完全沒辦法進新貨。」
「哪個飯桶這麼會吃?」雖然遺憾,也只能摸摸鼻子換點別的菜。
可不是他們終於懂得客氣,而是在這裡,他們不敢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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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8:46
第三章
一直到大夥兒酒喝多了,吵吵鬧鬧到連街上行人都側目,裴錦之卻是滴酒不沾地全身而退。
這時外頭已是萬家燈火,晚市都開始了,兩旁店舖裡新點上的、路上行人手上的燈籠,讓夜色下的京城浸淫在繽紛卻迷濛的光影當中。
她在店裡頭寫了信,用一文錢當跑腿費,拿給了流竄在這附近專偷外地人荷包的小乞兒,要他送到丙卯裡坊虎軍總部虎賁營裡,營裡留守的弟兄會來把酒醉的人帶走。小乞兒欠裴錦之好幾次人情,知道裴錦之隨時能把他抓到牢裡,自然不敢怠慢。
裴錦之沒有立刻回到她的住所。這幾天晚上,包括萬有樓出事的那一夜,她都悄悄地來到庚戌裡坊的貧民窟,藏身在廢棄已久的豬舍內,守株待兔。
運河南方的庚、辛二區內,臨近城墻的幾處裡坊,是京城最黑暗複雜的貧民區,其中庚戌和庚亥裡坊兩年前發生一場大火,官府不知為何只整治了南邊的庚亥裡坊,導致這裡成為乞丐們的老巢,直到半年前頻頻有鬧鬼的風聲傳出,現在連乞丐都不敢在此逗留。
據小乞兒給她的情報,她要找的人有時會在子夜前,在這座豬舍後方不遠處的樹下與一個蒙面人會面,每次會面的時間不定,因此她只能夜夜來此埋伏。
此人握有她兄長失蹤的重大線索,為了找到兄長,再辛苦她都不以為意。
當蒙面人像幽魂一般突然出現時,裴錦之的信心動搖了。
目標出現後的情況她在腦海里預演過無數次,最差的情況正如眼前,這個蒙面人實力遠在她之上,她絕對無法同時對付他們二人!
只能在兩人會面結束後跟蹤她的目標了。
裴錦之更小心地隱去所有氣息。
當她等待的人姍姍來遲,裴錦之握拳的手指甲掐進掌心,提醒自己千萬要沉住氣。
兩人似乎沒發現她,談了一些裴錦之原本無心探聽的事。
除了和大哥的下落有關的消息,她不想多管別的閒事,並非她冷血,而是知道自己的斤兩。
可是她漸漸發現自己聽到的秘密太過驚人……
「公爵對結果非常不滿,神役司明明答應無論如何會讓我們拿回黑冰,因為萬有樓和朝廷都有你們的人,公爵才答應與你們合作,否則在萬有樓內出手,對藏浪山莊原本就不利……」
當裴錦之聽到了神役司,又聽到了萬有樓──萬有樓在三天前的夜裡才發生了駭人的屠殺案,隸屬於朝廷的神役司難道和那場屠殺案有關?裴錦之原本小心隱去的氣息,因為震驚與疑惑而有一瞬間的松懈。
「誰?」
糟了!裴錦之第一個反應是拔腿就跑。
殺氣自身後襲來,裴錦之只能豁出去先設法逃生,但蒙面人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被抓住衣襟,一個喘息之間,蒙面人已經單手勒住她頸子,將她釘在墻上。
「呵呵……我就說她一定會上鉤的,不是嗎?」
蒙面人身後的男人緩步走來,當他走出了陰影遮掩的範圍,裴錦之瞪大眼看著男人在月色下,撕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她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的臉孔。
怎麼回事?裴錦之被勒得喘不過氣,面對這急轉直下的境遇完全摸不著頭緒。
蒙面人貼向裴錦之,用力地吸了口氣,彷彿確認著她的氣味。「沒有錯,是那個人的氣味!即便過了快七十年,我也不會忘記……」
七十年?七十年前她還沒出生呢!裴錦之想開口,但恐怕她得先想法子喘上一口氣。
「希望這個禮物,能平息失去黑冰後公爵的怒氣,也希望你能傳達神役司與公爵合作的初衷沒有任何改變。」扯下人皮面具的男人道。
蒙面人只是哼的一聲,對神役司竟然得知公爵想生擒裴錦之的消息,進而利用裴錦之來化解失去黑冰後雙方的信任危機感到不屑,對他們來說就算沒有神役司,一個小小的禁軍副尉,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活捉!
裴錦之奮力地想掙脫箝制,奈何蒙面人對她拚盡吃奶力氣的掙扎不為所動。
「小姑娘,我勸你安分點。」化作裴錦之的目標誘捕她的男人道,「你應該慶幸,公爵下令要活捉你,你還是乖乖跟著這?屍……咳,這位壯士一塊兒離開吧。」
裴錦之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皮面具男是萬有樓的管事之一。
但是,為何他們提到了神役司?
裴錦之悄悄地摸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朝蒙面人的雙眼劃去,奈何蒙面人反應實在快得驚人,她的手在中途被蒙面人另一手攔劫住。
這舉動卻惹惱了蒙面人,「臭女人!」他握住裴錦之手腕的掌一使力,令裴錦之吃痛地鬆開了匕首。
蒙面人掄起拳頭就要讓她吃吃苦頭──
「喂!」
不該存在的……或者說,饒是武功深不可測的蒙面人都沒察覺。
一個男人,容貌極為俊美,卻一派吊兒郎當的男人,黑色勁裝卻外罩一件鮮艷至極的鯉魚荷葉紋的半臂,在深夜裡本當格外醒目,但這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雙手抱胸,神態慵懶地立於他們身後──三步近的地方!
簡直難以置信的存在,蒙面人與萬有樓的夥計腦袋甚至因驚詫出現短暫的空白,直到這男人一臉不爽地指著他們道。
「你們踩死了我的旺財!要怎麼賠給我?」
「……」
雖然時機不對,但萬有樓的夥計臉上表情差點令裴錦之笑出聲。蒙面人雖看不到表情,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兩人還當真低頭看自己腳下。
就著稀薄月光,蒙面人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剛才還真的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雨蛙。
不對!這地方哪來雨蛙?
不等蒙面人和他的同伴作出反應,男人立刻又道:「這樣好了,就把那女人賠給我當奴隸,爺就不跟你們計較踩死我愛蛙的血海深仇。」
「哪來裝瘋賣傻的渾小子?」萬有樓的夥計率先回過神來,「你是她虎軍的同夥?」
「啊?」來人一臉重聽又迷糊,卻讓人咬牙切齒的裝傻神情。
儘管這男人看似瘋癲不正經,蒙面人卻一點也不敢輕敵。
能夠接近他三步以內卻不讓他察覺的活人,這男人是第一個。
他一手仍然掐住裴錦之,另一手卻襲向男人。
又是那快得讓尋常人難以招架的速度,可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卻更快地以劍鞘尖端直擊蒙面人掐住裴錦之那隻手的虎口,劍柄則滑出劍鞘一寸,那一寸的劍鋒不偏不倚劃過蒙面人探向男子的右手腕。
僅僅如此,蒙面人便知道這男子絕不是他貪心地咬住裴錦之不放還能對付的角色;他原來傲慢地相信自己就算箝制住裴錦之,也能靠單手殺死這男人。
若是換作一般人,光是被男人用劍鞘敲擊虎口,整隻手只怕都要廢掉。
傾注內力攻擊必要穴道,卻不傷及其他部位,需要極為迅速精準的攻擊技巧,和詭妙深厚的內力。
更何況他是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那一擊!
而被劍刃劃過的手腕,換成凡人,自然也要血流如注。
但,他不是凡人,穴道對他根本沒有意義。蒙面人冷笑,將裴錦之丟給萬有樓的夥計,「這女人要是跑了,就算在你們神役司頭上。」
「什麼?」萬有樓的夥計跳腳,情急之下立刻抄出鐵扇抵住裴錦之。
本以為會乘隙逃跑的裴錦之,卻意外地有些怔忡,讓萬有樓的夥計不費吹灰之力就以鐵扇限制了她的行動。
就在萬有樓的夥計松了口氣,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沒好氣地看守裴錦之時,裴錦之的心緒已經千回百轉。
這個大路痴為何在此?
其實早在凌隆開口時,她立刻便認出了那聲音。畢竟那種以慵懶的口吻理所當然地挑釁和欺負人的嗓音,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當她終於能看清楚凌隆的樣貌,證明自己果然沒聽錯。
這樣的巧合讓裴錦之錯愕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她想起,凌隆雖然偶爾會回青陽城小住,但是他在京城確實還有一位堂弟,而很巧的,就是她頂頭上司的上司,驃騎校尉凌曦──裴錦之可不曾向那位有皇室血統的凌校尉攀關係,認真說起來就這麼一點牽強的關係還硬要裝熟,這種難為情的事她可做不來──所以會在這裡遇見這個大路痴,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喂!踩死我家旺財還惱羞成怒?我勸你們不要小看失去寵物的主人悲憤的心情啊……」
間不容發的激烈對決,但這男人偏偏還有心思胡言亂語。裴錦之一臉無語,卻不得不承認那讓她有點懷念。
還有,她記得,旺財是凌隆家裡養的牧羊犬名字,旺財到處亂跑不回家時,她也會幫忙喂食,畢竟她本來就很喜歡動物,但這個男人有對著任何動物都喊旺財的莫名其妙習慣。
算了,眼前她該專心的是,讓這個竟以為靠一柄鐵扇就能箝制她的草包知道輕敵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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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9:01
第四章
蒙面人只是哼的一聲,對神役司竟然得知公爵想生擒裴錦之的消息,進而利用裴錦之來化解失去黑冰後雙方的信任危機感到不屑,對他們來說就算沒有神役司,一個小小的禁軍副尉,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活捉!
裴錦之奮力地想掙脫箝制,奈何蒙面人對她拼盡吃奶力氣的掙扎不為所動。
「小姑娘,我勸你安分點。」化作裴錦之的目標誘捕她的男人道,「你應該慶幸,公爵下令要活捉你,你還是乖乖跟著這?屍……咳,這位壯士一塊兒離開吧。」
裴錦之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皮面具男是萬有樓的管事之一。
但是,為何他們提到了神役司?
裴錦之悄悄地摸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朝蒙面人的雙眼劃去,奈何蒙面人反應實在快得驚人,她的手在中途被蒙面人另一手攔劫住。
這舉動卻惹惱了蒙面人,「臭女人!」他握住裴錦之手腕的掌一使力,令裴錦之吃痛地鬆開了匕首。
蒙面人掄起拳頭就要讓她吃吃苦頭——
「喂!」
不該存在的……或者說,饒是武功深不可測的蒙面人都沒察覺。
一個男人,容貌極為俊美,卻一派吊兒郎當的男人,黑色勁裝卻外罩一件鮮艷至極的鯉魚荷葉紋的半臂,在深夜裡本當格外醒目,但這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雙手抱胸,神態慵懶地立於他們身後——三步近的地方!
簡直難以置信的存在,蒙面人與萬有樓的夥計腦袋甚至因驚詫出現短暫的空白,直到這男人一臉不爽地指著他們道。
「你們踩死了我的旺財!要怎麼賠給我?」
「……」
雖然時機不對,但萬有樓的夥計臉上表情差點令裴錦之笑出聲。蒙面人雖看不到表情,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兩人還當真低頭看自己腳下。
就著稀薄月光,蒙面人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剛才還真的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雨蛙。
不對!這地方哪來雨蛙?
不等蒙面人和他的同伴作出反應,男人立刻又道:「這樣好了,就把那女人賠給我當奴隸,爺就不跟你們計較踩死我愛蛙的血海深仇。」
「哪來裝瘋賣傻的渾小子?」萬有樓的夥計率先回過神來,「你是她虎軍的同夥?」
「啊?」來人一臉重聽又迷糊,卻讓人咬牙切齒的裝傻神情。
儘管這男人看似瘋癲不正經,蒙面人卻一點也不敢輕敵。
能夠接近他三步以內卻不讓他察覺的活人,這男人是第一個。
他一手仍然掐住裴錦之,另一手卻襲向男人。
又是那快得讓尋常人難以招架的速度,可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卻更快地以劍鞘尖端直擊蒙面人掐住裴錦之那隻手的虎口,劍柄則滑出劍鞘一寸,那一寸的劍鋒不偏不倚劃過蒙面人探向男子的右手腕。
僅僅如此,蒙面人便知道這男子絕不是他貪心地咬住裴錦之不放還能對付的角色;他原來傲慢地相信自己就算箝制住裴錦之,也能靠單手殺死這男人。
若是換作一般人,光是被男人用劍鞘敲擊虎口,整隻手只怕都要廢掉。
傾注內力攻擊必要穴道,卻不傷及其他部位,需要極為迅速精準的攻擊技巧,和詭妙深厚的內力。
更何況他是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那一擊!
而被劍刃劃過的手腕,換成凡人,自然也要血流如注。
但,他不是凡人,穴道對他根本沒有意義。蒙面人冷笑,將裴錦之丟給萬有樓的夥計,「這女人要是跑了,就算在你們神役司頭上。」
「什麼?」萬有樓的夥計跳腳,情急之下立刻抄出鐵扇抵住裴錦之。
本以為會乘隙逃跑的裴錦之,卻意外地有些怔忡,讓萬有樓的夥計不費吹灰之力就以鐵扇限制了她的行動。
就在萬有樓的夥計松了口氣,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沒好氣地看守裴錦之時,裴錦之的心緒已經千回百轉。
這個大路痴為何在此?
其實早在凌隆開口時,她立刻便認出了那聲音。畢竟那種以慵懶的口吻理所當然地挑釁和欺負人的嗓音,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當她終於能看清楚凌隆的樣貌,證明自己果然沒聽錯。
這樣的巧合讓裴錦之錯愕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她想起,凌隆雖然偶爾會回青陽城小住,但是他在京城確實還有一位堂弟,而很巧的,就是她頂頭上司的上司,驃騎校尉凌曦——裴錦之可不曾向那位有皇室血統的凌校尉攀關係,認真說起來就這麼一點牽強的關係還硬要裝熟,這種難為情的事她可做不來——所以會在這裡遇見這個大路痴,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喂!踩死我家旺財還惱羞成怒?我勸你們不要小看失去寵物的主人悲憤的心情啊……」
間不容發的激烈對決,但這男人偏偏還有心思胡言亂語。裴錦之一臉無語,卻不得不承認那讓她有點懷念。
還有,她記得,旺財是凌隆家裡養的牧羊犬名字,旺財到處亂跑不回家時,她也會幫忙喂食,畢竟她本來就很喜歡動物,但這個男人有對著任何動物都喊旺財的莫名其妙習慣。
算了,眼前她該專心的是,讓這個竟以為靠一柄鐵扇就能箝制她的草包知道輕敵的下場!
【第二章】
世間的巧合有兩種,一種是真的巧合,另一種是故意的巧合。
凌隆是負責護送堂哥的女朋友兼員工白蓉,以及一個叫胡小胖的小鬼到天京,才會出現在此地,托他的路痴和胡小胖的精明,他們抵達天京剛好就是萬有樓出事的那天晌午。
但是呢,很可惜萬有樓的大亂跟他完全沒關係,因為他一踏進天京就和白蓉與胡小胖走散了。
真不愧是路痴。
拜凌家有兩個大路痴之賜,凌家人多年來發展出一套「笨蛋走失的標準尋人程序」。這套程序和路痴本人完全不相干,對他們而言自己並沒有迷路,而是在找路回家的途中,不可避免地繞著圈子罷了。
反正,他們無論如何都餓不死,能喂飽自己的方式太多了。
所以,當凌曦得知凌隆已到京城,卻無暇親自找人時,立刻就將尋找迷路大王的標準程序吩咐給公主府的總管——一頭白髮,身板高瘦筆挺,沉默寡言卻面容慈詳,大內密探出身的洪福。
「要尋找失蹤的隆少爺,第一步從吃的地方找起,尤其是散髮出誘人香味的食館或攤販;其次,隆少爺為了讓家人方便尋找,在平常慣穿的勁裝之外,會搭上一件花梢且顯眼至極的半臂,在人群中應當很好認。」
洪福可不是第一次替主子尋找堂哥了,因此一接下任務就指揮若定地做了布置,「順道一提,隆少爺偏愛烤魚和醃魚類的食物。」
最後他們在是庚午裡坊的大圓飽找到凌隆,當天大圓飽剛進了一籮筐新鮮的魚,凌隆從碼頭上一路跟著進貨的羅小二來到大圓飽。
是夜,也就是萬有樓血戰的隔天晚上,凌曦在自己院落招待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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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6 23:59:58
第五章
「爺爺通知我你會跟著小白蓉一起來天京。」三個人花了正常人趕路兩倍多的時間才到達天京,並且在進京城後立刻走散,凌曦並不意外,反而佩服胡小胖一個小鬼能把兩個笨蛋平安帶到京城。「正巧,我原本打算差人到青陽城把你帶到京城。」
「帶我來天京做什麼?」凌隆酒足飯飽,開始打呵欠。
凌曦把今上令他管理神策軍之事說了,接著才是重點,「裴錦之是你的青梅竹馬吧?」
意外地在這時從堂弟口中聽到這名字,凌隆腦袋有短暫的空白,但是緊接著他神色裡那種亟欲掩飾的緊張,讓凌曦覺得有趣極了。
「她怎麼了?」裴家那小妮子三年前跑來京城,裴家兩老找過他幾次,都是希望他央請在京城的親人拂照裴錦之。
就算裴家兩老沒有開口,他也會有所行動,那時凌曦答應他會派人照看這個小妮子。既然凌曦答應他,凌隆相信堂弟絕不會食言。
凌曦拿著合上的摺扇搔了搔太陽穴,這是他思考時,或苦惱著該怎麼起頭時的習慣動作。
「當初她一來到京城,就想盡辦法以弟弟裴友之的身分進神策軍。我答應過你關照她,在我能力所及範圍內,也就想法子讓她得償所願了,這三年來她的表現倒是不錯。」半年前他接手管理神策軍,要關照她又更方便了。
其實當初凌隆並不希望凌曦幫裴錦之進神策軍,但以裴錦之的性子,她會百折不撓地直到自己達成目的為止,與其讓她一個人胡攪蠻纏,不如讓凌曦想法子掩護她。
裴錦之進神策軍是為了什麼,凌隆心裡很清楚,凌曦也能猜到一二。裴錦之的大哥,同時也是凌隆從小到大的死黨、虎軍前任中尉裴憫之,在一次執行任務後失蹤了。
凌隆自然也請凌曦幫忙打聽過裴憫之的下落。
裴憫之是為了調查?血族才失蹤的。而且他執行的是機密任務,知道這件事的原只有身為虎軍直屬上司的皇帝,在裴憫之失蹤後,今上苦惱之下向凌曦吐露了這件事,因此之後凌隆請他打聽裴憫之的消息時,讓他不由得感嘆,巧合總是不能在遺憾發生之前到來。
凌曦發現裴錦之想進神策軍,便猜到必定是和裴憫之有關了。為了不讓裴錦之涉險,能帶走的證據,他全都取走了,虎軍上下也都深信他們的大裴是去執行另一個剿減盜匪的任務而遇險。
知道裴錦之找不到任何跟兄長失蹤有關的線索,待在神策軍裡也等於有了神策軍保護,凌隆心想,如此一來不出幾年,這蠢丫頭應該就會乖乖回五稜鎮,另想別的法子了吧?
當然啦,其實這三年來他經常想來看看這蠢丫頭,不過他三次動身,只有這次成功到達天京,前兩次在外面飄了幾個月後,就被凌家人找到並帶回青陽城了。
「裴憫之會失蹤,就是因為陛下對藏浪山莊起了疑心,但這件事,陛下暫且採納了我的諫言,會從另一個方面著手調查。」
早在八年前,從?血族手中救回凌囡囡的夫婿、月狩宮宮主任蒼夜後,凌家幾個有當家頭腦的,對?血族就進行了多方調查與防範,凌曦自然也和在京城的蘭璽連手。
月狩宮前紫劍殿殿主蘭璽經營的「朧月坊」,是月狩宮在天京的眼線,凌曦與蘭璽在檯面下是多年合作的夥伴,檯面上則是點頭之交。
「但是,我和蘭先生得到的最新情報卻有些匪夷所思,藏浪山莊的真正領袖,瓦西裡公爵,似乎動員了所有的?血族,要他們活捉裴錦之,雖然不能確定這個命令和消失的裴憫之有沒有關係,但我和蘭先生都認為,既然瓦西裡想捉拿裴錦之,她暫且就是我們重要的人質,雖然眼前她算是在虎軍的羽翼下,我仍是得設法讓她身邊有更多的守護。」
「我答應。」
「我還沒說要你做什麼。」
「要我當保母不是嗎?」照顧蠢丫頭,他最有心得了。
「……是保鏢。」雖然路痴不太適合當保鏢,但如果是凌隆這個熟悉的青梅竹馬突然出現,裴錦之不至於會有所懷疑,畢竟讓這丫頭再追著裴憫之消失的線索而自投羅網,可不是他們樂見的。
「我會把你的住所安排在她就近處,另外明日就安插你進虎軍。」
「我有個要求。」
「什麼?」
「我的官階要比那蠢丫頭高。」凌隆笑得像只狐狸。
「……」
獅虎二軍在街上鬧了那麼一出,很快地就有人一狀告到凌曦那兒,眼前這個多事之秋,整治獅虎二軍得慢慢來,他只得先想法子轉移獅軍的注意力。
「看來管理神策軍的工作是個屎缺啊。」凌隆說道。
「是不容易,但是我很慶幸陛下交給我,而不是交給朝中一些對陣哥的軍功眼紅之人。」前線若有緊急變異,神策軍是能最快前往支持的兵力之一,如果神策軍不顧事情輕重只想搶天威軍的功勞,或陷天威軍於不義,是很有機會的。
凌隆也很清楚,他大哥凌陣的脾氣完全不是在官場打滾的料,若不是凌曦在朝中幫襯著,長輩們才勉為其難答應讓凌陣待在軍中,否則就算要逼大哥詐死,也要把他送到海外去,讓他跟三叔去大海上放浪,也好過不懂官場規則的他功高震主,下場堪慮。
「需要幫忙的話,儘管跟我說就是了。」凌隆也收起了玩笑的態度。
凌曦看了看外頭漸暗的天色,「我派到裴錦之身邊的人說,最近每天晚上,裴錦之都過了子夜才回到她的住所,但最近她並不負責晚市的巡邏,我想你最好在她離開虎賁營以前找到她。」
蠢丫頭深夜在外頭遊蕩?真不象話!
凌曦讓下領著凌隆來到虎賁營後,凌隆並沒有直接現身,畢竟他想知道蠢丫頭每天晚上都去了哪,因此尾隨熊猛等人的凌隆在他們進入大圓飽後,也在大圓飽對面的茶樓隨意點了幾道菜,直到裴錦之走出大圓飽……
這就是「巧合」的真相。
蒙面人出手後,凌隆原本希望讓裴錦之吃上一點教訓,他再出手,如此這蠢丫頭以後應該會安分點,不過他終究在蠢丫頭就要受傷之前有了動作。
當蒙面人把裴錦之丟給那個油頭粉面的人皮面具男,並且殺氣騰騰地朝他襲來時,凌隆便明白如果他沒有在這裡殺了蒙面人,就算帶走裴錦之也沒有用。
「天氣很熱,還是速戰速決吧。」冷光一閃,他的長劍終於出鞘。
凌隆不太記得上一次使出全力打鬥是什麼時候?
啊!應該是幾個月前,他和小陽為了爭奪最後一碗美味的燒肉飯大打出手那一次,他們兄弟倆都拼盡了全力,誰都不肯讓步。
美味當前,親兄弟只是仇人!
直到他們家旺財咬著大塊肥美燒肉,尾巴搖擺,腳步歡騰地經過打得不可開交的他們倆身邊,跑向山裡去找它的小夥伴了!
原來那最後一碗燒肉飯,他娘的被他們姊姊凌蘿拿去喂旺財了!那條狗吃飽後,還不忘和平時一塊兒玩耍的小夥伴分享。因為這原因,兩兄弟的打鬥最後在凌蘿各賞一記飛踢和拳頭之下結束,勝負並沒有分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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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0:28
第六章
蒙面人的速度很快,但比不上凌陽;力量很驚人,但當時他被凌陽的怪力撞斷一根肋骨,而他身後半面山壁都給撞崩了,相比之下蒙面人這點力量,他家稍有一點力氣的男孩子都做得到。
蒙面人見凌隆長劍終於出鞘,「咯咯咯」地嗜血狂笑,可他一口氣沒來得及吐盡,前一刻明明才剛出鞘的劍刃已經刺進他胸口。
不是憑空殺至,而是切進他手臂裡,順著筋脈,閃電般劈至前胸,在風激電駭的速度下,血浪同時迸射,宛如他的左半身,瞬間開出了殷紅的彼岸花……
血紅彼岸花綻放之時,冰冷劍刃已經穿透他心窩,那竟是他長達兩百多年的生命裡,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
「好……美……」
過去對付?血族的經驗,讓凌隆迅速揮出第二劍斬斷蒙面人的頭顱。
這些?血族的鮮血,在流出體外的瞬間,是艷紅得異常的赤紅色,但在落地以前卻已經變得暗黑如墨。
凌隆將劍尖朝下,直到劍刃上?稠的黑血流盡,才將劍收進劍鞘。
「凌……大哥?」同樣也打退對手的裴錦之,到現在還覺得這樣的巧合有些不可思議。
「三更半夜不回家,在外頭遊蕩,你變太妹了嗎?蠢丫頭!」
太妹?那是什麼?不過凌家人偶爾會說出一些難以理解的怪辭來,她早已慣了。
「我是在執行任務!」就像以前一樣,她不肯示弱地辯解道,只是這回氣勢明顯疲弱。
原以為能找出兄長下落的線索,似乎只是個令人費解的陷阱,這讓裴錦之有些喪氣。可上天竟然在此時讓她遇見這傢伙……這算是安慰嗎?
「啊?」凌隆氣惱得差點忍不住揭穿這謊言,質問的臉孔也暴出了青筋,「什麼任務讓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跑到這連乞丐都不想逗留的鬼地方?」
這傢伙跟以前一樣,也管太多了吧!裴錦之一方面心虛,一方面覺得自己面對許久未見,又出手救了她的兒時玩伴,態度未免也太不客氣,只好轉移話題道:「我送你回昭寧公主府吧。」丟下他不管的話,他一定找不到路回去的。
來這招!
但凌隆也知道逼問她不會有結果,而且還可能讓自己跟蹤她的事露出馬腳,只能沒好氣地道:「本大爺還用不著你擔心,你先給我回家去!」
不用擔心才怪!這下裴錦之反倒苦惱了,難道要把他帶回住處嗎?
只是一晚而已,打個地鋪應該不礙事吧?裴錦之認真考慮著。
猜到裴錦之大概不放心丟下他,凌隆尷尬地乾咳一聲,拿出每到京城,凌曦都會給他的法寶——狼煙、凌曦的令牌。
「我只要放出狼煙,就會有人來找我,你不用擔心。」狼煙有好幾束,萬一都放完了卻沒人來,就把令牌拿出來,找個看來像官差的人請他帶路就行了。
這想必是凌曦為堂哥想的方法,裴錦之對凌曦為了這個路痴兄弟這麼費盡心思有些莞爾。「那我等公主府的人來接你再走吧。」
到底誰才是那個三更半夜不回家,讓人擔心的小鬼啊?「這樣吧,我看著你進家門後,就在你住的地方放狼煙。」
這倒是個兩全齊美的法子,裴錦之答應了。
好幾年沒回家,裴錦之自然很期待凌隆能告訴她家裡的一切。
雖然凌隆能回答的,和裴錦之在家書裡知道的也差不多,畢竟在裴憫之失蹤後,他幾乎都在外地奔波,但是能講的他都盡量巨細靡遺地講了,連裴友之寫情書給鎮長的女兒、雙胞胎裴篤之和裴悅之為了養貓還是養狗吵架的芝麻小事也說了。
對他們來說,像這樣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熟悉到令人有些懷念。
為了不失去任何找到線索的機會,三年來裴錦之未曾回五稜山,儘管很想念家人,連作夢都會夢見五稜山的一草一木,但是比起這些,帶著爹娘也很想念的大哥一起回去,才是最完美的。
裴錦之從以前就覺得非常奇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凌隆是大哥好友的關係,以前有好幾次她回家晚了,或在山裡迷路,都是凌隆找到她——凌隆的路痴,似乎只有在城鎮裡,至少在五稜山的山林裡,他對於怎麼找出目標可比最老練的獵人更精準迅速;因此,當她聽說凌隆又沒回家吃飯時,也會幫忙尋找在鎮上或鄰鎮迷路的凌隆,找到他後,回程時總是這樣,她走在前頭,凌隆走在後頭。
裴錦之住在庚卯裡坊。當初因為女扮男裝的關係,而特地選了離虎賁營較遠的裡坊找房子,後來才知道虎軍當中一些本地人也住庚區,包括熊猛。橫豎要在街上避開虎軍同僚本就不容易,她只好在回覆女裝出門時都戴上皂紗帽了。
快到她的住所時,裴錦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凌大哥要在京城待多久?」
「你要請我吃飯嗎?」凌隆不甚正經地問。
雖然知道他吊兒郎當的性子,總愛隨口開玩笑,裴錦之仍是道:「那有什麼問題!」她知道一些不錯的店家,賣的醃魚和烤魚很好吃。
想不到還真的成功撈到一頓飯。凌隆在她身後微笑,但開口時還是那副懶洋洋、趕著回家睡大頭覺的口吻,「好啦,夜深了,小女孩快回家吧!」
「我住這裡。」她指著一座紅磚墻後,看起來像小康人家住的磚瓦房。
「你自己找的?」這裡環境好嗎?安全嗎?凌隆還爬到墻上往裡探。
裴錦之對他這種不顧場合的舉止覺得很丟臉,張望著四下無人就趕緊把他拉下來,「這裡離御街上虎軍的軍巡鋪很近,附近也都是做小生意的單純人家。」
她無奈地解釋。
如此,管家公可以放心了吧?
是這樣嗎?凌隆還想偷看隔壁人家,但被裴錦之氣虎虎地制止了。
好吧!反正也只有今晚,明天一早凌曦就會安排好一切。
狼煙才放沒多久,公主府的人就到了。實際上他們特地等了一會兒,畢竟早就知道兩人會回到此處。
凌隆原本還要說些什麼,這時一個老婦人打開了大門,「您回來了。」
裴錦之對於房東婆婆總是為她等門感到過意不去,頻頻道歉,接著才替兩人做了介紹,「這位是把家裡空出來的廂房租給我的房東婆婆;這位是我家鄉的鄰居。」
「什麼鄰居?是非常熟悉,親近到會睡對方家裡的那種……」凌隆不滿的強調被裴錦之狠狠地踩了腳背而打斷。
凌隆認出房東婆婆其實是凌曦手下訓練密探的大娘,實際年齡可比看起來更輕一些。
房東婆婆只是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拉著裴錦之,貼在她耳邊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房間只有一床棉被,這樣給鄰居看見了也不太好……」
果然誤會了!「不!這家……凌大哥只是確定我平安回到家而已,他一會兒就會離開了。」裴錦之漲紅了臉解釋道,這模樣在凌隆看來覺得很好玩。
「這樣啊。」房東婆婆這才訕笑著道了歉,可她還是將裴錦之迎進門,看起來活像個神經兮兮,怕鄰居說閒話的大嬸,但這種不著痕跡的保護舉止,讓凌隆暗暗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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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0:41
第七章
阿曦門下養了許多怪人啊!凌隆打趣地想,這才放心地跟著公主府的人離去。
金陵作為一個還算開放、改革了不少迂腐陋習的國家,官階與身分並沒有絕對的關係。
比如今上的麼弟,皇城內上至皇帝,下至守門的小兵聽了都會暗暗嘆氣的皇室敗家子,就被他的皇帝哥哥封了個九品翰林院侍召——本來皇帝是氣到想把麼弟丟下鄉去當個亭長,可太皇太后一聽不得了啊!皇孫怎麼能去當亭長?
十萬火急地向皇帝祭出了親情攻勢與長輩說教,皇帝心裡真是又惱火又無奈,太皇太后直說品秩大小無所謂,她的寶貝小皇孫吃不了苦啊!他年紀小不懂事,就讓他多念點書啊!當兄長的怎麼能這麼殘酷……
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拉扯下,皇帝只好很無奈的讓翰林院接收他的麼弟。若在重文輕武的國家,把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丟到翰林院,那根本是羞辱,幸好金陵國不吃這一套。
當然,就算是九品,仍是小王爺,翰林院沒人敢讓他做事,就是每天都得窩在翰林院,連他的靠山——太皇太后都要他乖乖待在翰林院,沒事做就多念書,讓金尊玉貴的小玉爺悶到極點了。
又例如凌曦官拜三品驃騎校尉,手下一個四品獅軍衛尉與從四品虎軍中尉。
同樣是禁軍首領,獅軍衛尉列四品,虎軍中尉列從四品,那一點點微妙的差別,說大不大,但是也足夠安撫某些貴族易碎的自尊心了。
比中尉小,比虎軍副尉大的武官職位並不難辦,但要安插一個神策軍編製以來沒有過的職位進虎軍,更不用說這傢伙連軍功都沒有,凌曦不能說不苦惱,幸而最終仍是說服了陛下,給凌隆封了個從五品的副參將。
「神策軍哪來的副參將?」參將與副參將這個武官職在金陵,一直都是前線才有,底下果然出現質疑的聲音。
「今天有了。」凌曦連向底下人交代的理由都懶得想,虎軍這群莽漢再怎麼容易衝動生事,對他倒還不敢放肆,他當下完全是隨機應變編了個理由:「獅虎二軍在京城屢屢造成百姓困擾,陛下既命我整治神策軍,這就是第一步。」
「那麼獅軍也會有參將嗎?」有人問道。
並沒有!但他既然編了這個理由,再加上整治獅虎二軍,安插能為他所用的人也是必要的。「會,但人選還在和陛下商議。」要身分尊貴得足以鎮住那群自視不凡的少爺兵,又能好好地與他合作的人選相當有限啊!
凌曦心裡浮現某個人選——呵呵!非常亂來,肯定會讓滿朝文武跳腳,可是卻相當有趣,有趣到他心情大好。
虎軍弟兄們面面相親。
反正獅軍的參將,肯定也會是那些眼高於頂的貴族,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虎軍的副參將跟他們可就大有關係!
「校尉大人要安排副參將自然是沒問題。」終於有人在虎軍弟兄們的期待下開口了,正是虎軍當中武功最高的黃峰。「但是,天下皆知神策軍只收戰力卓絕的高手,即便是凌校尉您在接管神策軍時,也公開接受獅虎二軍的眾位高手挑戰,憑實力讓弟兄們心服口服。您安排的副參將總不能例外吧?」
「就是!就是這道理!」
「咱也是這麼想的!」
「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虎軍的啊!」
看著底下躁動不休的虎軍弟兄,連向來冷靜的裴錦之也一臉的遲疑。
今曰一早,凌曦就指示有要事吩咐,裴錦之在見到凌隆隨著凌曦來到時,自然是詫異的,等聽了凌曦的安排心裡雖然有些疑惑……但她有什麼好懷疑的?獅虎二軍需要整頓也是事實,凌曦理當安排自己信得過的人。
黃峰的話卻讓她有些緊張。
不是擔心凌隆的實力,這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事實上,裴錦之的擔心與凌曦此刻的無奈,是同樣的理由。
凌隆的實力無庸置疑,但也要他大爺心情好,肯認真比試。
不認真比試也還不打緊,最怕的是……
「好吧。」凌曦點點頭,「就到校武場去……誰想上來挑戰?」
「我來!」
「我也要!」
除了熊猛與裴錦之,整個虎賁營裡的弟兄都舉手了。
「黃峰,南宮豹,齊天鴻,陳驪,出列!」凌曦毫不遲疑地點了四名好手,
「你們四個先上,挑自己最上手的武器吧。」
「四個打一個?」黃峰一臉屈辱。
凌曦笑道:「你們自己商量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四人打不過癮,還有人想挑戰的,隨時歡迎。」
「……」裴錦之開始懷疑凌曦根本想看好戲吧?她看向彷彿沒睡飽,一臉困頓,百無聊賴的凌隆,只希望除了被點名的四人,可不要有人因為他那模樣而輕易地上前挑戰。
所謂校武場,其實只是虎賁營裡一處較大的院子,在凌曦一聲令下,簡易的擂台很快地搭好,幾乎所有待在營裡的弟兄都圍在院子旁的走廊上,也有爬到二樓或屋頂等著看熱鬧。
莫名其妙被推上擂台,凌隆搔了搔腦袋,沒好氣地問道:「輸贏怎算?」
凌曦想了想,若說點到為止——凌隆從小跟武學天才的陣哥和怪力小陽打架打慣了,他們家的點到為止和別人家的點到為止恐怕定義不同。
若是其中一方求饒,結果會更慘。
「只要一方掉到擂台外便算。」凌曦只好道。
「哦。」那容易。
黃峰第一個自告奮勇,對這麼簡單的規則感到有點不屑。但在凌曦宣布比試開始時,他眼前的凌隆便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這傢伙孬種棄權了嗎?
當人處在緊繃與亢奮時,總覺得時間流逝緩慢,在黃峰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威脅時,台下的虎軍弟兄才覺得眼睛一花……
「砰」的一聲,黃峰被一腳踹飛撞上墻,直接出局。
鴉雀無聲。而黃峰震驚到無法言語。
「這樣就行了吧?」好像根本沒移動過的凌隆懶洋洋地雙手叉腰道。
「那是什麼妖術?」紛擾之聲漸漸在圍觀的弟兄間擴大,眼力跟得上凌隆的人默然不語,跟不上的自然是驚疑連連。
「還有三個對手呢。」凌曦提醒他,然後故意道:「如果你們覺得他使詐,可以一起上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親,其中實力在虎軍中排行第二,以劍術見長的南宮豹舉起手道:「我棄權。」然後沉默地走下擂台。
南宮豹的棄權讓不少人議論紛紛,不只南宮豹,就連被一招打敗的黃峰都一臉凝重地不再開口。
實力差距太大了,在京畿他們或許有技驚四座的實力,也有自信教訓那些在京中作亂、敗壞治安的武林人士。
但是這人恐怕不是尋常帶劍走江湖的武林中人,這樣的高手,在京中他們也認識兩個……只是凌隆比那兩位年輕許多。
剩下的陳驪與齊天鴻決定一起上擂台,他們兩人四隻眼睛盯著,就不信這一臉懶散的傢伙還能使詐!
陳驪立於凌隆身前,齊天鴻索性背對台下,站在擂台的其中一個角落,遙遙與陳驪面對面,打算相互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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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0:54
第八章
一會兒只要凌隆接近他,他都能立刻做出反擊,絕不會被踹下去!
才這麼想著,下一瞬,凌隆已經出現在他身前,「你站這裡,看來是等著我第一個請你下去。」
齊天鴻只知道自己視野瞬間被一張狐狸笑臉給填滿——這傢伙就這麼貼著人說話!
然後就見凌隆伸出劍指戳了他一下,外人看不出個所以然,齊天鴻卻瞬間因為劇痛摔下了擂台。
雖然很不夠義氣,可那一幕實在有些滑稽,台下響起三三兩兩的竊笑聲。
這群熱血笨蛋別的沒有,義氣最多,當下和齊天鴻較好的弟兄沈胖看不下去,風風火火地衝上台,「我來會一會你!」
「沈胖!」熊猛阻止手下的躁進,「你得等擂台打完才可以……」
一旁的凌曦卻笑著制止了熊猛,「想上去的弟兄,現在就可以上。」
那怎麼行?恐怕只有裴錦之敏銳地察覺到凌曦那張笑臉,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
要是讓眾多搞不清楚狀況的弟兄上前,會不會出現傷兵就難說了。裴錦之當下再顧不得其它,搶在沈胖之前喝道:「我來!」她甚至抽出腰際的金■,氣勢萬鈞地搶在沈胖之前攻向凌隆。
凌隆不慌不忙地閃過,順勢握住她手肘,一手輕輕托住她的腰,讓她閃過沈胖收勢不及就要撞上來的勢子。「你湊什麼熱鬧?」然後他放開手,讓裴錦之滑出他雙臂之外,彷彿方才兩人短兵相接又各自退開。
裴錦之不理會他。她最好能在這傢伙激怒所有弟兄之前逼他露幾手真功夫。
她就是擔心這點!他也許不是有意,偏偏天分卓絕,最拿手的就是讓對手覺得自己被當成笨蛋!
向來冷靜的裴錦之難得動怒,擂台上其它人互看了一眼,決定暫且讓一邊去,免得妨礙了他們副尉大顯身手。
裴錦之知道,凌隆不會像方才對付黃峰、齊天鴻那樣對她,他可能會覺得苦惱,覺得無奈,但這麼一來,他就只能認真陪她過招。
裴錦之對凌隆的理解倒是分毫不差。當下凌隆嘆口氣,總算抽出腰間長劍,卻依舊沒讓劍出鞘,游刃有餘地接下裴錦之每一次攻擊。
「不錯啊,看來待在神策軍這些年,你也沒偷懶。」凌隆讚賞道,乾脆好心地當起了陪練的指導,「重心再往下比較好。」
裴錦之暗暗地有些挫敗。
何止沒有偷懶?在任務之外,她是最勤於鍛■武藝的,可是她從來就不是凌隆的對手。
裴錦之看到的是遙不可及的實力差距,在旁人眼裡卻不然。她本身實力本就不俗,凌隆這一番半指導半引導的實力展現,也足夠教圍觀的弟兄大開眼界了。
凌隆難得專心對著招,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理解也不是假的,他知道錦之這倔強的丫頭開始不服輸了,本來只是逼他出招,這會兒倒像賭氣似的,非要讓他服氣不可。當下凌隆有點無奈,與對其他人完全不同,他並不打算讓她認輸,也不打算打擊她,最後他只好……
「啊!」一個滑稽的假動作摔下擂台,「我輸了。」他雙手一攤,表示哥哥打不贏你,不陪你玩兒了!
這麼明顯的放水,裴錦之怎會看不出來?她站在擂台上,垂下俏臉,周身卻是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你少看不起人了!」她一火大,也不管規則,提著金■就跳下擂台追著他打,「我才不要你讓我!混蛋!」
「我沒有讓你啊,真的腳滑啦!」凌隆只好讓她追著打,兩人繞著校武場跑,所到之處,原本看熱鬧的弟兄紛紛做鳥獸散。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傢伙嗎?從小被你欺負到大難道是我的幻覺嗎?你跟大哥一樣就愛捉弄我!」
「天地良心!我跟憫之最疼你了,偷摘果子跟雞腿吃時一定也偷你的份!偷溜出學堂上廟會時一定帶著你,有一次我和憫之還把廟會祭典上的仙桃偷來給你……」
「閉嘴!明明每次都是被我捉贓想辦法糊弄我!那什麼仙桃害我拉了三天肚子!去死!」
「我怎麼知那仙桃只是做做樣子,不是拿來吃的?」眼看裴錦之在氣頭上,凌隆只好逃到堂弟背後,「阿曦救我啊!」
凌曦看戲般一臉愉悅,似乎沒有救援的打算,還是熊猛一臉緊張地擔心裴錦之真的對凌曦動手,立刻擋到凌曦身前,「小裴!」
裴錦之這才冷靜下來,卻羞得漲紅了臉。她本來只是氣凌隆故意讓她,哪知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把他們兒時的糗事都抖出來了。
「看來裴副尉對凌副參將的實力相當不信任啊!」凌曦那口吻和神情,完全不掩飾看熱鬧的心思。
熊猛愣了半晌,問道:「校尉大人請來的副將也姓凌嗎?」
「是啊,我堂哥凌隆。」
凌曦除了是昭寧公主與綏靖大將軍之子,他另一個響徹武林的身世,虎軍弟兄們倒也略有耳聞,畢竟凌家另一個子孫可是金陵國的大英雄,天威軍的首領,驍騎大將軍凌陣。每當提起這堂兄弟倆,自然會有好事的江湖人告訴他們,凌家堂兄弟的祖父可是有本事號令天下群雄的武林盟主呢!
凌曦的堂哥,也就是武林盟主的另一個孫子,怪不得武功這麼好。
熊猛搓著下巴,與其說新來的副參將姓凌讓他訝異,不如說那讓他突然被勾起的記憶因此有些紊亂,慢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擊掌道:「你該不會是……大裴常常提起的那個阿隆吧?」
剛才凌隆和裴錦之的對話引起虎軍弟兄的好奇,顯然兩人認識,熊猛也想起大裴常提起的,家鄉的死黨,只是他只記得大裴喊死黨阿隆,哪想得到這個阿隆竟然是自己上司的堂兄。
「那個肌肉暴露狂說了我什麼?」凌隆挑眉。
提起他們崇敬的前任頭頭令人翻白眼的癖好,眾兄弟有一臉懷念,有一臉感傷,也有一臉忍俊不住,這癖好因為有損虎軍威望一雖然在本地人心目中早就蕩然無存,但也不好張揚,因此一直只有在虎賁營裡時,弟兄們得忍受身為虎軍頭頭的裴憫之傷眼的失序之舉。
熊猛大笑,「哈哈哈……太好了!沒想到是自己人!」
其它弟兄也總算懈下心防,裴憫之家鄉死黨的身分,在這群虎軍弟兄之間似乎出乎意料的受用,至少凌曦和凌隆有些意外。
「大裴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熊猛豪爽地拍了拍凌隆的肩膀,「凌校尉安排的副參將是你,真是太好了!這麼開心的好事當然要喝一杯,有誰要跟的?我請客!」
「雖然全營上下沒有芥蒂的一條心是好事,不過,」若不是熊猛一向尊敬凌曦,在鬧烘烘的此刻他這麼悠哉地開口,恐怕沒有誰會當一回事,「虎軍應該沒有誰是大清早不用執勤的吧?」
熊猛果然很敬重這位唯一會關照他們這些平民下屬的上司,立刻就打哈哈,「當然是下崗後,下崗後!」
【第三章】
裴錦之曾想過要告訴凌曦關於神役司的事。
但她要說什麼?昨夜蒙面人與面具男雖然提及神役司,但這並無法證明他們是神役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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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1:06
第九章
神役司是先皇在位時設立的組織,創立的緣由是層出不窮的吸血僵屍凶案。
千百年來,鬼神妖異傳說不曾消失在人間,朝廷多半不會為了偶然出現在民間的怪力亂神事件做出特殊的因應,就算有,多半也是舉行法會或祭典一類。
直到吸血僵屍的凶案波及朝廷與貴族,已逝之人現身吸盡生者鮮血索命,連先皇都受到威脅,神役司於是誕生。
但是,吸血僵屍的存在影響著國家安全,朝廷不可能公開承認。對一般百姓來說,神役司只是朝廷負責祭祀法會的官署。神役司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哪怕是身為虎軍副尉的裴錦之所知道的也相當有限。
神役司相當於朝廷的特殊部隊,管理神役司的長官也是貴族,底下則是朝廷從民間與國外網羅來對付吸血僵屍的能人異士。她沒有任何確切證據,僅憑片面之詞就指控神役司和萬有樓的血案有關,誰會相信她?
在熊猛一夥人圍著凌隆問東問西,無暇注意她的舉動之時,裴錦之小心地試探凌曦道:「校尉大人在神役司有認識的人嗎?」
凌曦看著這個能讓懶散的堂兄瞬間露出猛獸般神情的女人,面上完美地維持他平易近人的貴公子微笑,「是有一些點頭之交。」然後他隱諱地柔聲道:「但是,你為何好奇神役司呢?那可都是一些……若想要無災無難地過日子,就最好別打交道的人。」
不知錯覺否,裴錦之感覺眼前的上司其實只是披著人皮,人皮底下,彷彿有條毒蛇正嘶嘶地吐信。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產生了可笑的妄想,在她眼裡凌曦是有著紈褲子弟的玩心,但絕不是壞人,但她同時也明白了向凌曦打探神役司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屬下只是……聽說神役司裡有不少奇人,好奇而已。」這理由之牽強,讓她臉頰都紅了。
「哦……」凌曦依舊維持著輕柔的,愉悅的語氣,「好奇問清楚也無妨,我也不會吃人。不過,好奇地提問和好奇地輕舉妄動是不同的,為了想念你的家人著想,我建議你有任何疑問都先提出來會更好。」
這顯然是話中有話,裴錦之只好打了退堂鼓。
虎軍弟兄再次把大圓飽鬧得屋頂差點掀翻,裴錦之就像過去一樣,在離去前寫了短信讓虎賁營留守的弟兄來帶人,而她在大圓飽外卻怎麼也找不到小乞兒,這讓她更加懷疑小乞兒是否早知道給她的情報是個陷阱?
最後是羅小二自告奮勇替她送信,店門則暫且拉上。
今晚凌隆也跟著她離開了大圓飽。
「真可惜,這家店的烤魚很好吃。」今晚半條魚都沒吃到,是因為京城人不愛吃魚嗎?
「而且,京城真是臥虎藏龍!」還沒見過大圓飽掌勺的羅老爹,但是那羅小二,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不過凌隆相信有點眼力的江湖人士都不會想在店裡惹事。思及此,凌隆搓著下巴忍不住道:「我聽說神策軍的任務之一,是阻止江湖人士在京城鬧事,不過我看你們隊上在遇到真正的強手時,能夠一戰的最多就五個。」
「……」儘管明白這種受傷很多餘,這話還是讓裴錦之有些困窘。
但以這男人的毒舌,沒有說他們之中能夠一戰的不到半個,已屬難得。
她的實力差不多就排在虎軍前五,這男人沒這麼顧慮她的吧?
「這要看是什麼樣的高手了……」要是像他們家兄弟那樣,還真不知上哪去找對手,「就算天威軍,也不是人人都像凌陣大哥那樣的奇才啊。」
天威軍與神策軍,是金陵的特種部隊,待遇與徵召方式都不同於一般屯駐在各地的府軍。
說起來,天威軍和凌家的淵源不只凌陣。會特別成立天威軍這樣的部隊,可以算是凌家上一代催生出來的……和凌隆的出生也有關係。
某一年,東北的穹桑與西北的渠胥聯合南進,金陵國面臨空前危機,武林盟主祁楓的五個兒子,有兩個在前線,老四凌和明與老么凌和義。
祁楓的長子凌和靜當時號召了武林群雄,協守西北對抗渠胥國,另一方面讓二弟凌和恭、三弟凌和寬潛入穹桑國,幫助逃出王宮流亡在外的穹桑國王,並且率領穹桑國義軍反抗與渠胥國合謀的叛軍。
因為武林群雄的協防而有了後來的天威軍,而因為天威軍,皇帝身邊當然也要有一支特種部隊,神策軍便因應而生。
更重要的是因為凌和恭潛入穹桑國,才有令穹桑國武林人士跳腳的「金陵國惡棍誘拐穹桑國聖女」的逸聞,也才有凌陣、凌蘿與兩個路痴弟弟……
是的,他可是有一半穹桑國血統呢,呵呵!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裴錦之住處外。
「好了,你快放狼煙吧,我想早點休息。」她打算等凌隆離開後,去找誤導她守株待兔的小乞兒。
凌隆偏偏一手壓在門板上,將她困在他與門板之間,以身高壓迫裴錦之,刻意衝著她露出一臉淫邪微笑,「可是我還不想休息。」
裴錦之額冒青筋,知道凌隆又在鬧她,正想警告他,身後的門卻從裡頭打開。
向來反應敏捷的凌隆一臉詫異地往裴錦之身上趴,反倒是三年來日夜提防女兒身被揭穿的裴錦之反射性地朝他腎臟部位擊出一拳!
「唔……」雖然很想誇她這一擊真是完美,但毫無防備的他此刻可是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哎呀!你們一起回來啦,不愧是青梅竹馬,感情真好!」房東婆婆彷彿沒看到凌隆吃癟的模樣,笑咪咪地道。
「一起?」裴錦之對房東婆婆的說法感到莫名。
「是啊!」抱著肚子的凌隆一手搭在裴錦之肩上,最後乾脆沒骨頭似地靠在她身上,「你快讓我們進屋吧,我剛被母夜叉襲擊,現在痛得站不住了。」
「誰是母夜叉?」裴錦之忍住將他摔出去的衝動,「讓他進屋子的話,鄰居會說閒話的!」她以昨夜房東婆婆的話回拒道。
房東婆婆掩嘴笑了起來,小聲地道:「可是,錦之你出了這道門後,從來都是扮男裝吧?」
裴錦之一愣。這倒是事實,連鄰居都不知她是女兒身。
「所以啊,正好你隔壁還有空房,」房東婆婆一邊說,一邊將兩人拉進屋內,關上門後才小聲地道:「因為你女扮男裝,另一個房間我一直不好再租人,現在好啦,你的青梅竹馬也在找地方住,另一間空房總算能租出去了。」
不是說另一間不打算租人的嗎?但婆婆這麼說,裴錦之倒不好反駁了。也許本來就是為了她所以才說不租人,這麼一來她更是對婆婆過意不去。
「你不打算住公主府嗎?」她問凌隆。
凌曦既然安排好一切,說辭當然也早套好了。「他要安插自己人進虎軍,也不能這麼招搖吧?天天從公主府去虎賁營,人家會說閒話的。」
現在才避嫌,有點多此一舉吧?
裴錦之不禁懷疑起凌隆打算盯著她,卻沒有懷疑到凌曦頭上。畢竟,凌隆從以前就非常愛管她的大小事。
不這麼做就不是管家公了!雖然有點惱人,但她可以在每天上崗和回住處時都帶著他,也不用擔心他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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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8-12-7 00:01:21
第十章
只是這麼一來,她要怎麼瞞著凌隆去找小乞兒?更不用說往後一切的調查,要避開這管家公的監視簡直是天大考驗。
裴錦之就懷著這樣的困擾,心事重重地梳洗完畢,假裝在窗邊看書,卻是不時瞥向隔著一道籬笆的隔壁廂房。
大概人定時分,裴錦之也昏昏欲睡之時,凌隆房裡的燈總算熄了。
她知道凌隆是那種才躺上床,別人還在翻身,他已經睡到打呼的人。
裴錦之換上夜行衣,吹熄房裡的燈,還特地拿枕頭塞到被子裡做出自己正熟睡的假象,沒多久就翻墻而出。
自萬有樓出事後,朝廷就出現要實施宵禁的聲音,但對每夜慣於燈紅酒綠的貴族來說,若是實施宵禁,漫漫長夜他們上哪兒找樂子去?所以不少貴族大力反對宵禁,最後在贊成與反對兩方的對峙下,跟貴族一點也扯不上邊、下九流的百姓專門銷贓的「鬼市」就倒霉了。
原本這個時間在鬼市一定能找到小乞兒,但自鬼市被禁,裴錦之只能一一搜索小乞兒過去待過的地方。好不容易在夜市的一角發現小乞兒,那小乞兒也機靈,一發現裴錦之出現,腳底抹油就開溜了。
「別跑!」裴錦之雖然能靠輕功飛檐走壁,但在人群中,她難以追蹤對這一帶熟悉到閉著眼都能到處鑽的小乞兒。
而且,她還因此引來了暗處裡,魑魅魍魎的覬覦!
裴錦之在察覺自己被至少兩名高手前後夾擊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往人多的地方退回去吧!正這麼想的時候,她口鼻被一隻大掌搗住,一條鐵臂攔腰擒住她,偷襲者橫抱起她在夜色下極快速地移動,沒一會兒便甩開了追兵。
裴錦之只有初時掙扎了一瞬,因為這人的味道很熟悉,當他抱起她時就證明她果然沒認錯。
又或者真正被證明的只有,要在這管家公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當真難如登天!
兩人從巷子裡若無其事地走進人來人往的市集裡。
路痴回不了家,但在確認追兵能耐以前他也暫不打算回家,在街角發現一家客棧,便拉著裴錦之避了進去。
「給我們僻靜一點的廂房。」
小二領著他們上三樓。
「給我來一斤白酒,兩盤烤魚;給她一碗水木瓜和花吉團。」凌隆懶洋洋地道。
「……」淨給她點小孩子吃的玩意兒!「我也要一斤白酒,不要水木瓜!」
凌隆睨了她一眼,一臉對小孩子沒轍的無奈,然後對小二道:「給她雪花酒。」他瞥了一眼墻上的水牌,選了較淡卻也較昂貴的薄酒。
裴錦之有些氣悶。
她是成年人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幹嘛覺得心虛?
直到酒菜送上來前,裴錦之都故意看著窗外,本以為凌隆會開口質問她,但烤魚和白酒一端上來,他就自?自地喝他的酒,吃他的魚,好像她暗自生悶氣是傻瓜一樣。
裴錦之瞪著面前的雪花酒和甜食,最後她自己覺得過意不去,語氣有些僵硬地開口道:「你不問我去哪兒嗎?」
「你打算說嗎?」他沒再逗她,萬一她又氣虎虎地跑出去,可就麻煩了,要跑至少等他打完牙祭再跑。
裴錦之心裡掙扎半晌。
幹嘛瞞著他呢?瞞著虎軍弟兄是不想把他們卷進危險當中,而凌隆不只武功高強,家族勢力雄厚,更重要的是,他必定也很想知道大哥的下落……
不如,就請他幫忙吧!
「我認為大哥沒死,我想找到他。你肯幫我嗎?」
凌隆原以為,這丫頭會繼續對自己的明查暗訪保密,他反正也不介意再跟她玩幾回貓捉老鼠的遊戲,卻沒想到向來驕傲的她直截了當地開口向他求助。
他向來散慢的神情有短暫的空白,然後出乎裴錦之意料地,果斷回道:「不幫。」
「為什麼?難道大哥是生是死,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看著眼前激動得宛如他是負心絕情的人渣,只差沒掀桌的裴錦之,凌隆很想笑。
這丫頭就是有著實心眼又驕傲的矛盾性格,他才會對逗弄她這麼樂此不疲。
他不想找到裴憫之嗎?
這世間除了裴憫之的家人外,就屬他最想找到他!
和裴錦之不同,凌隆不是第一次和?血族交手,更甚者,他還是翡翠山莊裡與?血族交手過最多次的人。
身為凌家的大閒人與重要武力,這些年來少不了要受到大堂哥凌雲,或堂弟凌曦的請託,追查金陵各地的?血族。
說起來其實丟臉,凌家這一代的三大閒人,凌霄,凌隆,凌陽一第三代八個男孩子,有三個是吃閑飯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祖墳恐怕要冒黑煙了。
凌霄為了心上人浪跡天涯四年,好不容易找到了白蓉雙雙安定下來,基於失憶的白蓉曾經激怒瓦西裡而陷入九死一生的危機,讓她與?血族交手有打草驚蛇之虞,這四年來,凌雲和凌曦有志一同地沒讓他們涉入?血族的調查。
但是兩個月前,月狩宮宮主任蒼夜來到翡翠山莊,正是為了翡翠山莊與月狩宮的正式連手,凌雲大堂哥也只能尊重任蒼夜的決定一比起始終瞞著某些人,倒不如讓翡翠山莊與月狩宮全員做好萬全的準備。
裴憫之失蹤後,凌隆對於調查藏浪山莊的任務更是積極爭取,也因此他就算再怎麼想到京城來找這蠢丫頭,可三年來只有三次成行一前兩次還迷路,身為路痴真是很坎坷啊!
以凌隆過去的經驗,他相信失蹤的裴憫之只有兩種下場:
一是死透了。
二是因為擁有強大的戰力,被同化為?血族。
被同化的?血族,幾乎不可避免地嗜殺與嗜血,甚至失去自我意志。若是好友成了?血族,陷入瘋狂濫殺無辜,他下得了手殺他嗎?
只有一點是千真萬確,好友肯定也不想見到裴錦之涉險。
如果他此刻老實地對裴錦之說「你只會礙手礙腳」,或「我和憫之都不希望你有危險」,只會引來反效果。
這丫頭啊,不只牛脾氣,又有著高傲的自尊心!
傳授裴憫之與裴錦之功夫的,是凌隆父親的拜把兄弟,紅發閻王宋礎,這位年少時禍害武林的大魔頭門下弟子不光是裴家幾個小鬼,還有一些五稜鎮的孩子。
凌隆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他瞥見宋礎要求門下弟子練馬步,這是每天必練的基本功之一,當時每天都在想怎麼惡作劇的凌隆偷偷把計時用的線香掉包,換成了跟原來計時的線香比起來,要花四倍時間才會燒完的線香。
然後這個無聊的壞心鬼就偷偷躲在暗處,竊笑地看著門庭前,一個個弟子,都在平常早該燒完時忍不住滿腹牢騷地放棄了——反正師父也沒盯著!
有一些弟子堅持住,可是到了超過兩倍,甚至三倍時間時,就只剩裴錦之不服輸地死命撐著,直到線香終於燒完,終於回來的宋礎發現線香被掉包——也許老頭其實早就知道,只是訝異竟然有弟子撐到最後。
只有裴錦之,在宋礎的弟子中年紀是倒數前幾名的小,但她也在線香燒完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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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1:34
第十一章
這丫頭就是這麼固執!
這只是凌隆這壞心鬼從小到大數不清的惡作劇之一,但因為害得裴錦之暈厥,宋礎只好上山去請玄藥姬出馬管教兒子,然後凌隆就經歷了一連串他一點也不賴再回想的可怕處罰……
凌隆默默地撫平手臂上因為不好的回憶竄上來的雞皮疙瘩。
總之,不能用任何會引起類似「激將法」效果的理由,但除了老實告訴她「你真是螳臂擋車」外,一時間凌隆還真的想不出別的說辭能讓這丫頭打退堂鼓。
他雙臂抱胸,臉上是那種對她沒轍,又沒辦法不認真應付的無力神情,「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是連阿曦手下幾百名密探都查不到的線索,但不管你手上的線索是什麼,我都可以老實告訴你,這和我已經承諾過別人的事是衝突的,所以我不可能答應你。」
裴錦之看著他難得認真的神情——至少以她對凌隆的了解,他難得認真應付她時,就是一副頭痛無力又認命的模樣一想起了幾年前,他曾經大張旗鼓地經營的「事業」……
「大哥委託了你什麼嗎?」她記得大哥不只一次捎信回五稜鎮給凌隆。
「啊?」凌隆指的是裴家兩老請他照看裴錦之的請求——凌曦的任務可不在他能透露的範圍裡,但話說回來,裴憫之確實在離開五稜鎮那年,交代過要他照看一家老小,所以他點點頭。
「原來如此。」裴錦之平靜下來,「雖然我不知道大哥委託你什麼,但基於那是你的工作,你不能違背我也可以理解。」雖然當年曾覺得這傢伙所謂的「事業」有點不倫不類,但工作就是工作,職業道德與責任都是相當重要的。這傢伙再怎麼懶散,至少對工作有著道德心與責任感,這讓裴錦之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工作?理解?凌隆突然覺得兩人可能在某一句話的解釋上出現了分歧,但卻莫名順理成章地促成了她的理解。
這是好現象,他最好順著這趨勢不要隨便打岔。
「那麼,如果我也成為你的委託人呢?」
「嗯?」凌隆腦袋和表情出現滑稽的空白。
「大哥委託了你……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委託,也許跟我有關吧?你因為對工作的責任心不能答應我的要求,那麼現在換我委託你呢?你那個接受委託的事務所叫什麼?」裴錦之託住腮,出神地回想。
啊!凌隆總算搞懂了。
裴錦之比他這個當事人更把他當年要好好經營「事業」的豪語放在心上。
這美麗誤會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有一年他閒著無聊,打算做個專門幫委託人解決疑難雜症的生意——沒錯!他堂哥凌霄是學他的,不過事實上,真正提供這點子的人是他們那滿腦子稀奇古怪想法的爺爺。
不過,凌隆不像凌霄還大費周章地置辦了一棟辦公處,畢竟凌和恭在五稜鎮就有好幾處房產,讓四名兒女各住一處都還綽綽有餘。但那時正好陪著凌南煙在長安區的深山古林裡尋找奇藥、拜訪奇人的祁楓,卻神通廣大地送來了一塊牌匾給孫子充門面……
「對了,是不是叫……」裴錦之說出這名字以前,有一瞬間的猶豫,在神情隱隱地浮現一抹羞恥的紅暈後,才小聲地問道:「犀利大俠萬事搞定?」
凌隆則是因為想起這名字而露出了死魚眼。
是的,她不提,他都忘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地忘了。
後來他看著堂哥凌霄開在青陽城的「威猛大俠有求必應」時,簡直不知該不該吐槽自家爺爺把腦力都放在這種無聊又羞恥到極點的事情上了!
和堂哥那不知羞恥為何物的魯直坦蕩不同,當年凌隆在收到牌匾的當下,連翻白眼都懶,假裝沒看見那上頭的文字,直接把那塊牌匾拿來當桌子用了。那時裴憫之還沒上京城,有一回和裴錦之來玩時看見那塊牌匾,裴憫之直說這名字真威風,卻抱著肚子笑了老半天。
實際上,他的「犀利大俠萬事搞定」,自裴憫之失蹤後便沒再接任何委託,裴憫之兄妹相繼離開五稜鎮後,他若不是在找路的漫漫路途上,就是好不容易被帶回五稜鎮或青陽城,懶散地當一段時日的廢人,直到凌雲堂哥或凌曦有任務給他為止。
錦之小妹妹以為他是個對工作有責任又有道德的人,真是天大的誤會,他壓根兒就忘了自己曾有這麼一個轟轟烈烈的事業來著。
但是,他當然不會承認。「嗯……但是啊,你請不起我的。」他擺出了存心刁難的態度。
「你收多少委託金?我一定賺來給你!」裴錦之信誓旦旦地道。
這和激起她的不服輸有什麼不同?就算真的對這丫頭開出天價,凌隆更擔心她為了他的刁難死命去賺錢呢!這蠢丫頭並不是特別堅持奉公守法,但她有她自已的道德要求,去偷去搶絕不是她做得到的。
既然不能開高價,那就……
只能耍流氓了。
「爺不缺錢。」這倒是事實。他當初說要幫人解決疑難雜症,本來就只是閒著無聊罷了。
「錢以外的也可以。」裴錦之想起他曾經為了一簍新鮮的魚接下委託人的工作。
她可以每天幫他弄到新鮮的魚!現在港口實施禁令,但她身為虎軍副尉,有通行特權。
見她不死心的模樣,凌隆把手擱在桌上支著頰,蹺起了二郎腿,「我很貴,你付不起,還是把花吉團吃了,乖乖回家睡覺吧。」
「貴也是一種價,你得先開出來,由我決定我付不付得起。」
不愧是牛脾氣蠢丫頭,他簡直沒招了,當下只好笑得一臉淫蕩陰沉,惡意逼向她,「爺我只想要一個奴隸,而且是性奴隸,看不上眼的不要,不喜歡的不要,你給得起嗎?小丫頭!」他還故意邪肆孟浪地勾住她下巴。
姓奴隸?「那是什麼?」她眨著大眼好奇提問。
要姓氏很特別的奴隸嗎?為什麼啊?
凌隆的裝腔作勢差一點破功,「陪睡的,暖床的,伺候爺舒服爽快的。」
「……」裴錦之俏臉漲紅,連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凌隆這才放開她,姿態依然像個痞子山大王。
裴錦之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凌隆一派慵懶地倒酒喝,等著她知難而退。
好半晌,裴錦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我可以!」
「噗——」凌隆一口酒噴了出來,幸好裴錦之閃得快。
「可以什麼?」他顧不了嗆咳,傻眼地問。
「當……當你的……」裴錦之頭垂得不能再低,「……奴隸。」她故意把「性」字講得很小聲。
凌隆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內心某種黑暗的情感因此蠢動起來,可他一如既往地將它踢回深淵。他回覆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懶散神情,果斷道:「我不要。」
「你竟敢不要!」簡直媲美河東獅吼,裴錦之又拍桌了,這反應逗得凌隆很樂。
凌隆故意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我不是什麼都能吃的……」他雙手貼在自己胸前,「我喜歡奶大的,懂嗎?」接著他一臉遺憾地看著裴錦之平坦的胸口,「你看你就是晚上不睡覺還到處亂跑,所以長不大。你沒聽過一暝大一寸嗎?小女孩快回家去睡覺吧!雖然已經有點太遲,但多睡一點看看能不能救救你的荷包蛋……」未盡的話被裴錦之一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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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1:47
第十二章
裴錦之接著一腳踩在椅子上……很剛好地差點踩在他命根子上,雙手揪住他的衣領,「什麼荷包蛋!我是故意綁起來的!」吼完又覺得自己竟然為了這種事辯解感到氣憤,只能故作冷靜地退開,還嫌惡地拍了拍雙手,宛如自己方才碰到了髒東西。
「就這麼說定了,我會買一頭母牛給你。」雖然對不起母牛,但是他只要求奶大不是嗎?陸地上最大的奶就是牛了吧?而且一頭母牛有兩對奶,一頭抵得上兩個女人,他可賺到了!裴錦之佯裝不在意,卻氣虎虎地甩頭而去。
「喂!」什麼母牛啊?凌隆只得追上去。
晚市裡熙來攘往,但凌隆始終走在裴錦之身後,維持著從少年時至今不變的距離——大概是她轉身小跑幾步就能賞他一拳,而他在危機到來時能瞬間把她藏到身後的距離。
單單從背影,他都能明顯地看出她非常不開心。
真的是……他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
算啦!只要她別再亂跑招惹危險就行!
那天晚上,凌隆睡在他沒多少私人用品的房間裡,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想到那丫頭竟然直截了當地「自薦」當他的性奴……呵!到現在還是讓他嘴角一勾,心裡半是覺得有趣,另一半則是,黑暗的妖魔又從深淵底層翻涌而出……
唉,睡覺啦!他翻了個身,不理會內心妖魔肆虐。
原本差一點要睡著的凌隆,在耳尖地聽見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響,儘管心裡覺得無言,仍是飛快地起身。
這丫頭實在欠揍!
他在黑暗中盯著她好一會兒,見她服裝整齊,也不像是要上茅房的模樣,便又跟在她身後。
不過,想必有人的想法和凌隆一樣,又或者是發現了裴錦之竟然偷溜出門,不得不做出防範。
裴錦之在院子裡遇見了就著微弱燈光揀豆子的房東婆婆。
「婆婆又想念在遠方的兒子嗎?」裴錦之一點訝異也無地坐在房東婆婆身邊。
「唉,老囉,心裡一起掛念就睡不著。吵到你了嗎?」
裴錦之搖頭,「我也睡不著……」
暗處的凌隆瞪著死魚眼,心想,哪個老人家會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裡揀豆子?
根本是鄉野怪譚裡妖魔鬼怪騙人才會出現的手段!這丫頭有夠好騙!
但是看樣子,房東婆婆藉口睡不著而在院子裡守夜也不是第一次。
要守夜也不會挑個有趣點的活兒,揀什麼豆子?對眼睛不好啊!凌隆見裴錦之坐下來幫忙挑揀,腹誹個沒停,又擔心暗處有人埋伏,也不曉得阿曦在這附近有多少人馬,當下只好藏在暗處守護。
兩個女人似乎聊起了女人家的體已話,凌隆也沒細聽,因為他除了專心注意方圓百里有無可疑人士入侵之外,還得聽聲辨位捏蚊子!
可惡!早知道就帶個驅蚊香包出來,房東婆婆身旁擱著一座香爐,有驅蚊功效,所以蚊子都往他這邊來了。
而院子裡兩個女人不知聊起了什麼,房東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錦之被取笑得滿臉通紅,「我……我要回去了。」
「別惱別惱!只要是女人都會在意,不必覺得丟臉!說到咱們女人這法寶要變大也不是沒有方法……」
變大什麼?凌隆漏夾了一隻飛蚊,手臂被叮了一口。
「多吃點木瓜吧。」
「木瓜?難怪他幫我點水木瓜!」裴錦之的口吻聽起來有點氣惱,直罵凌隆大色鬼。
凌隆這廂內心一陣無語。
該不會……是指他在客棧幫她點水木瓜吧?
天大的冤枉啊!那只是因為客棧水牌上只有那道涼飲適合在晚上給小孩子喝好唄!
婆婆又是一陣竊笑,「其實還有個更有效的方法。」
「什麼方法?」裴錦之雙頰酡紅,一臉期待。而暗處的凌隆拉長了耳朵……
「就是啊……」
房東婆婆的秘訣讓裴錦之捂住脫口而出的驚呼,而凌隆則是臉色一黑。
不要教壞他們家蠢丫頭好嗎?她那麼好騙,一定會信以為真的啊!
凌隆實在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麼。
他的確是故意讓她跳腳——不然他還能怎麼著?為了讓她放棄,他連自己的形象都不頓了,雖然他本來就沒什麼形象。
他更不懂的是,既然生氣了,那幹嘛找房東婆婆問什麼會讓女人變大的方法?更可惡的是那個不良大娘,阿曦到底哪裡找來這種會帶壞小女孩的大娘?亂教一通,害他糾結到整晚都沒睡。
數不清第幾次,把一雙長腿擱在桌上,看似懶散地直打呵欠的凌隆,在瞥見另一頭有男人接近裴錦之,近到有可能進行房東婆婆所謂的「變大教學」時,抄起一支筆「咻」地丟了過去,毛筆險險擦過裴錦之身邊的男人,竟牢牢插進柱子裡。
「抱歉,手滑。」凌隆懶洋洋地躺回椅子上。
「我……我們先告辭了!」原本向裴錦之請益的弟兄爭先恐後地跑出這間虎軍高層使用的木造辦公處,這已經是今日第十三起「意外」,而意外的共通點都是因為太接近裴副尉所導致,再不跑的人是瞎子啊!
裴錦之怒氣衝衝的美眸掃向凌隆,這痞子卻已經雙手枕在腦後,向後仰躺,坐沒坐相地把椅子前面兩隻椅腳往後蹺起,後面兩隻椅腳撐在地上搖啊搖的。
這傢伙是來搗蛋的嗎?裴錦之仍是決定不理他,徑自出了辦公處,他大爺吃飽閒著找麻煩,她可是還想好好工作。
這時,帶著弟兄去巡檢萬有樓的熊猛從外頭回來。
自從萬有樓血案發生後,那一帶的虎軍巡查每天從早到晚,不間斷地輪上三班,雖然是亡羊補牢,但他們畢竟也要向上級交代,不這麼做交不了差。
「小裴!正好我有事找你。」熊猛說著猿臂就朝她招呼過來,還沒走遠的兩名弟兄想出聲警告,可剛結束巡邏的幾名弟兄已經簇擁著裴錦之和熊猛走進辦公處。
會出人命嗎?兩名弟兄忍不住悄悄靠近窗邊……
才走進辦公處的眾人眼前一花,他們頭兒已經被壓製在桌上,而凌隆一腳踩在熊猛背上,一手抓住熊猛方才勾住裴錦之肩膀的手,腰間的長劍像斷頭?一樣貼著熊猛的右臂。
「你用哪隻手替她變大的?這隻嗎?那就好好告別吧!希望你會慢慢習慣只靠左手擼槍的日子,久了總是會習慣的。」凌隆臉上的神情,說笑不像笑,說怒也不像怒,口吻一如平常那般的慵懶,可每個看到他臉色的虎軍弟兄都有一股戰慄之感從腳底竄到腦門上。
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熊猛和其它虎軍弟兄都反應不及,裴錦之已經揪住凌隆衣領往外拉,「下一班巡邏我和凌副參將代班!」她只這麼交代,便拖著凌隆往外跑,留下驚魂未定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弟兄們。
前一刻還喪心病狂地想砍人手臂,此刻倒是人畜無害,任由裴副尉拖著走。
直到離開虎賁營,拉著凌隆拐進一條少有人經過的死巷裡,裴錦之才火大地道:「你有什麼毛病?哪根筋不對?是不是要搞得我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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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2:00
第十三章
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似的炮轟,看來這回她火氣非比尋常。
「我才想問你,是不是我不幫你調查,你就色誘到有男人肯幫你為止?」酸氣沖天的話吐出時,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質問莫名其妙,更不用說裴錦之了。
「什麼?」她一臉呆愣。
好吧,是他一時沒想清楚,「你該不會真的想找男人幫你……那個……」他又想起昨晚房東婆婆說的「變大方法」,臉上出現可疑紅暈,「那種旁門左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找男人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與找男人幫她「變大」,顯然是兩回事,但是對凌隆來說,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不能忍受!
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有什麼好不能忍受的?第一,萬一她找了個蹩腳的男人去送死就算了,若害得她處境更艱險就絕不能容許;第二,誰知道那些變態男人會不會趁機對她做盡卑鄙無恥下流之事?比如說性奴隸什麼的……咳!
裴錦之把今天早上以來的一些片段在腦海里拼湊起來,當下有了猜想,
「你……你偷聽我和房東婆婆說話?」她漲紅了臉問道。
「我起床解手時不小心聽到的。」凌隆沒打算否認,可扯謊時還擺出一臉無辜。
才怪!裴錦之根本不信。
但是他的反應卻讓她發現了自己擁有的談判條件。
房東婆婆傳授的「變大」秘訣和調查兄長失蹤的線索當然是兩回事,她對凌隆混為一談感到好笑,但這背後微妙而強烈的情感卻讓她胸口因為喜悅而悸動。
可是,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對大哥的失蹤有多麼擔心和憂傷,祖母臨終前也念著要大哥回家,她來到京城,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女情長!
裴錦之立刻冷靜下來,故意順著他的謬誤道:「既然你不幫我追查大哥的下落,我只能想別的方法,你憑什麼阻止我?」
凌隆額上青筋一跳。這丫頭還真是不死心!
「我幫!」他簡直殺氣騰騰地道,「不管是憫之的事,還是變大的事,你都不許再找別人幫手!」
裴錦之沒讓勝利的微笑浮現在臉上,「你現在是這麼說,但要是你反悔呢?」她可不是才認識這傢伙一兩天。
凌隆取下自己脖子上,自小就戴在胸前,鎮邪避煞用的白虎玉佩,然後掛在她脖子上,「這是信物。照昨天說的條件,從現在起,你從頭髮到腳趾都是要付給我的訂金,誰都不準亂摸,更不能讓它少半根寒毛!否則我就……」
「就怎樣?」她好氣又好笑地挑釁問道。
「就不幫你了。」還有,哪個王八蛋敢亂碰她,他就把他的手砍下來!
【第四章】
京城既是國都,也是商業、軍事中樞,再加上每年六月十五在萬有樓舉行的黑市拍賣,武林各大門派自然也想方設法在帝京設分部。來自各地的江湖豪傑,再加上地頭蛇,嘈嘈雜雜地聚在一個地方,怎麼可能沒有任何齷齪摩擦?
所以虎軍平日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阻止江湖人士在京城裡大動干戈——也就是隻準禁軍打架,不許流氓生事。有牌的惡棍不是混假的。
雖然凌隆懶得穿鎖子甲那麼麻煩的東西,但可不會有人錯認那身青色裝束,這種巡邏任務其實警示作用大於偵查作用。
凌隆在路經賣面具的攤販時,買了張貓臉面具要給裴錦之戴上。
「我在執勤!」她把面具掛回攤子上。
「我先說清楚,既然你要雇我幫你,那麼牽涉到這個任務時就得聽我的。雖然不知道萬有樓在哪兒,但前天晚上的那個男人沒死,他的同夥隨時都可能出現,你要嘛不再負責巡邏,要嘛就把面具戴上。」凌隆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裴錦之雖然覺得他強人所難,但他的顧慮也沒有錯,她不得已決定回虎賁營拿笠帽。虎軍配給每個人的常規裝備中有一頂笠帽,作為雨天巡邏與出勤之用,不過本性愛美又怕曬的裴錦之在日頭熾烈時也會拿出來戴。
在裴錦之幾次因為日頭過熾而中暑之後,虎軍弟兄們從一開始覺得好笑,到現在也見怪不怪了。
才回到虎賁營,熊猛一見到她就道:「小裴啊,我剛要告訴你……」原本要像過去那樣對她搭肩又拍背的熊猛,在見到凌隆後,手臂就訕訕地縮了回來,「我要說的是,你這陣子還是別巡邏的好。」
「為什麼?」
「剛剛我和大熊到萬有樓去,」和熊猛一塊兒負責清早巡邏的黃峰道,「一位管事說虎軍的副尉打傷了萬有樓的管事,又拿走了他們的東西,如果我們不給交代,就要告到上頭去。」
和獅軍不同,虎軍到目前為止只有一位副尉。
「小裴,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我要他拿出證據來,何況萬有樓出事那天你輪休,要栽贓也不是這麼栽贓法的。我看你這陣子就待在營裡別出去亂晃。」熊猛道。
裴錦之看了凌隆一眼,立刻想到的是萬有樓是否打算逼虎軍交出她?
凌隆心裡倒不這麼想。虎軍現在管事的是凌曦,如果這一狀告到凌曦那兒,凌曦反而可以懲處為由限制這丫頭的行動,至少他和凌曦會樂見其成;若是虎軍偏要護短,裴錦之就有可能如他所願不再負責巡邏任務。
萬有樓究竟站在哪一邊?恐怕一時還難以斷定,畢竟萬有樓並不是一個組織,據凌隆的了解,它是天京政商界的巨頭們合資所建,可以說是天京的商會所在地,幾位巨頭合作,自然免不了會各有各的立場,凌曦恐怕也入了不少股呢!
見熊猛已經把巡邏的人力重新分配過,對於暫時不再負責較為辛苦的巡邏工作,裴錦之相當過意不去,「把我巡邏的班全換到夜間留守吧。」夜間留守與巡邏是較辛苦的兩項工作。
「啊?那把我也排上吧。」凌隆跟著道。
除了熊猛,幾個弟兄臉色都有些古怪,只是其它人在熊猛的暗示下乾咳著轉身走開,而熊猛一臉訕笑地拍了拍凌隆的肩膀,「副參將想一起排班留守當然好。」說罷他低聲道:「兄弟,我要解釋清楚,我這個人沒有那種癖好!」
「啊?」凌隆一臉莫名。
熊猛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裴錦之,然後神神秘秘地勾著凌隆的肩到角落,「就是……幫兄弟把傢伙變大的癖好,我真的沒有!我喜歡女人,而且要奶大的!」
「真巧,我也是。」真是同道中人!
兩人身後的裴錦之眯起眼。
「是吧!女人就是要奶大,不然和男人有什麼兩樣?」熊猛嘿嘿笑,不知身後的裴錦之忍住了抄起桌上的紙鎮與硯台往他倆頭上砸的衝動,繼續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友之……他那張臉是危險了點,但你真的可以對咱虎軍上下的弟兄放一百二十萬個心!大夥兒早知道他那模樣在京城這是非之地可是危機重重,對他只有保護,你一定不知道這些年我們幫友之排巡邏班,一定會避開那些小倌館和好色之徒流連的場所不讓他接近,所以就算有陰險變態的男人想把他的傢伙變大,弟兄們也絕不會放過這種王八蛋,一定把他揪出來打到他老娘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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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2:12
第十四章
「那太好了,看來我和弟兄們在這點上早就是一條心啊。」
凌隆這個人,總是吊兒郎當,愛開玩笑,但裴錦之很清楚,他的玩笑端視他把對象視為敵人或朋友,再來決定到底是玩笑或動真格。
至少眼前對熊猛這二百五,凌隆也表現出了二百五的一面與他惺惺相惜。
尤其,兩人還有相同的喜好,真是臭氣相投啊!
看著兩個笨蛋笑得像白痴似地握手言和,裴錦之只覺得無語。
話說回來,原來男人也和女人一樣,有地方被揉一揉就會變大嗎?也是胸脯嗎?這麼神奇!裴錦之想起大哥和凌隆的胸膛,確實以男人來說挺雄偉的,原來竟是這麼來的!她捧著泛紅的臉頰,腦海里,浮現了非常不得了的畫面……
「對了,你和友之今晚有空嗎?」工作的分配重新敲定,熊猛轉了個話題問道。
「是沒別的事,怎麼了嗎?」凌隆回道。
熊猛笑得有些靦腆,抓著後腦勺道:「是這樣的,我義母知道你是大裴和小裴的兒時玩伴,也是離鄉背井到京城來,所以想請你跟小裴到我家吃頓飯。以前我都讓大裴把我家當他第二個家……」提到生死未卜的好友,熊猛不免一陣傷感,但他很快又回覆開朗地道:「這幾天小裴都沒出現,我義母和妹妹們天天都念著。」
「啊,上次答應了崔姨要去吃她親手做的紅豆湯,這陣子太忙都忘了。」裴錦之擊掌道,然後有些期待地對凌隆說:「崔姨是好人,也是大美人哦!晚上就去大熊家吃飯吧!我來到京城後照?我最多的,除了房東婆婆,就是崔姨了。」
凌隆見她開心的模樣,也笑了,「當然好,那就今晚去叨擾了。」憫之和錦之在京城能有這樣的好朋友,至少是令人欣慰的。
交班以前,裴錦之大略地向凌隆介紹熊猛的家人。
熊猛是五個兄弟姊妹當中的老大,這點和裴憫之一模一樣,這兩人真的有很多共通點,難怪會成為知交。熊猛的生父生母原本是運河工人,多年前一場災難讓五個孩子失去了父母,鄰居林長歌與崔紅袖夫婦便收養了五個孩子。
「崔姨在庚巳裡坊開了一家南北什貨商行,熊家兄弟的武功都是林叔教的,熊猛學得較晚,不過已經有能力領導虎軍了,老二熊壯就進了天威軍,老三熊勇和兩個妹妹,滿意和寶貝都留在家裡幫忙商行的生意。」
林長歌。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不過對凡事漫不經心的凌隆來說,這個疑問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當天交班下崗,裴錦之和凌隆就跟著熊猛一塊兒回家。
「福滿堂」不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商行,可是街頭巷尾的老鄰居只要醬油沒了,廁紙用光了,門栓壞了,屋瓦破了,就會拿著幾文錢叫家裡的小鬼跑一趟福滿堂。
而且街坊鄰居都知道,家裡小孩哭鬧不休需要收驚、男人諸事不順需要趨吉避凶、婦人懷疑家中有鬼魅作祟,到福滿堂找崔紅袖就對了。
凌隆一進到福滿堂,就知道為何裴憫之和裴錦之兄妹會喜歡這家人。
因為對離鄉千里的他們來說,福滿堂就好像他們在五稜鎮的家一樣。
還沒見著林長歌,不過崔紅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雖然作荊釵布裙打扮,可就如裴錦之所說,幸好易容術不錯,那樣的容貌才能避掉許多麻煩。
福滿堂是一排老舊樓房中的一棟,店門並沒有時時開著,反正老鄰居有急事自會拍門板,崔紅袖讓滿心歡喜的孩子們把客人帶到飯廳去,並且讓熊猛去喊林長歌回家吃飯,自己則慢吞吞地在門庭前收拾。
在外人眼裡,他們看見的是個頭髮半白的婦人在門前打掃,而實際上盤起的發仍烏黑的崔紅袖素手一翻一捻,憑空捉住了一隻小紙人,那小紙人宛如有生命似地在崔紅袖手中扭轉著拼命想掙脫,崔紅袖口中默念術法,「敕!」紙人瞬間燒成灰燒。
是阿猛那孩子惹上了什麼麻煩嗎?崔紅袖暗忖。
不對!若是阿猛惹上的,紙人應該是跟著熊猛去找長歌才對,那麼是友之和他的朋友惹上的了?
崔紅袖回到屋內,默默設下了結界。
屋裡,熊滿意和熊寶貝圍著裴錦之問東問西,熊勇則好奇凌隆腰間那把劍,崔紅袖道:「因為小裴太久沒來,我一高興煮了好大一鍋雞湯,看來只有阿隆能替我端過來了,你能來幫我嗎?」
凌隆當然不會拒絕,而且他直覺這位大姊有話對他說。
兩人穿過天井來到後方,崔紅袖才打趣道:「看來我們家阿猛沒機會了!」
凌隆沒有表現出心裡的訝異,畢竟這位大姊頂著這麼一張傾國傾城的禍水臉蛋,卻能在市井中過著平凡的日子,肯定不簡單。
「別緊張,」崔紅袖笑著揮了揮手,「這只是我自己的期待罷了,阿猛壓根兒沒發現友之是女兒身,而且友之也不是阿猛喜歡的那一型。」
他知道啊,熊猛喜歡艷麗型熟女嘛!
「倒是我們家滿意和寶貝對友之傾慕不已,我想這兩丫頭遲早要失望,如果最後友之成了他們大嫂也不錯。」
「……」大姊,你這一相情願也太牽強。
「好啦,閒話不多說。」崔紅袖正色道,「我本來很擔心友之這孩子追著憫之的死追查到底會惹來危險,現在看到你……你是來阻止她的吧?」她雖然懂武,身手卻只是一般,不過真正的絕世高手是什麼樣子,她多半不會看錯,畢竟她身邊就有一個。
這會兒凌隆心裡的震驚已經掩飾不住了,「你知道多少?」
崔紅袖嘆了口氣,「不多。我本行是修道的,多年來和丈夫在京城只想過平凡的日子,所知道的也只有我卜卦算到的——憫之沒死,但是和死相差無幾,而圍繞著他生死的謎團當中有太多尋常人不可能應付的危險,我不希望友之捲入,你會阻止她吧?」
「盡力而為,若是阻止不了,也絕不會讓她有危險。」凌隆說。
「那就好。」崔紅袖頓了頓,又道:「我替友之卜過卦,她是吉人天相,果然不錯。但憫之就沒那麼幸運了……」她算過裴憫之有大劫,卻阻止未果,這一直讓她很難受,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阻止裴友之步入兄長後塵。
「我沒學過道術,不過,生死本是天命吧?」凌隆認為,一個因為義子的好友離鄉背井而想要照顧他的人,心腸想必很柔軟。心腸柔軟的人在自己空有能力卻幫不上忙時,往往難以釋懷。
「是啊。」崔紅袖也只能道。
這時,應是晚市開張、白天工作的人趕著回家吃飯的時辰,本來就熱鬧的街上遠遠地傳來男人清澈宏亮的歌聲:「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
崔紅袖原本抑鬱的臉上浮現了忍俊不住和羞赧,「噯,讓你見笑,外子回來了,你先幫我把這鍋湯端到外頭桌上吧。」
「好。」
光是從歌聲就能聽出男人醉得不輕,不過歌喉倒是相當吸引人,那歌聲由遠而近,斷斷續續,就是嗓子太好,讓人忍不住凝神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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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2:25
第十五章
因為客人還沒入座,孩子們也只是圍在飯桌旁聊天,然而外頭的歌聲不絕,他們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林長歌入內來。
「義父該不會又醉得找不到大門了吧?」熊寶貝沒好氣道。
凌隆卻神色一凜,「全都待在屋子裡,別出來。」接著他飛快地閃身出去。
時間回到不久前,道士操縱的紙人在崔紅袖手中化為煙塵。
數裡之外,古剎高塔之內,操縱紙人的道士懊惱地咒罵著,掃掉周身滿地的符紙泄恨。
他所在之處是一座高塔最頂端的大房間,四面軒窗只有面向城內的那一面大敞,寫滿符咒的紙片因此在偌大的房間內狂亂飛舞。
「碰壁了吧?」另一名倚在窗邊的人道,「什麼陰陽五行修真之術,什麼巫覡降妖通靈之法,都是些虛幻不可捉摸的東西,還是公爵賜予的力量實際,不是嗎?」
大窗朝東,而此時日已西斜,窗邊的男人因而能肆無忌憚地立於昏昧的光照下,白得發青的膚色在光照下有一股不屬於生者的妖異光澤。
咒陣中的男人哼了一聲,「我可是從這裡大老遠地操縱式神在城裡追人,公爵有通天本領,還不是得派你們這些嘍囉替他跑腿?我可不怕在大太陽底下亂跑!」他諷道。
窗邊那人對這樣的譏諷不以為意,「熱死人的陽光有什麼好令人不捨的?反倒是先皇為了對付公爵把天下高手同化為?血族的強大軍團,成立了這個可笑的神役司,這麼多年來,說是從國內外網羅來的各派高手——不管是修真的道士們,還是據說收伏了妖怪為自己所用,卻在前朝被道士追殺所剩寥寥可數的巫士們,全都在這些年來對付公爵時被修理得慘兮兮,要不是有個聰明的傢伙腦筋動得快,自己上門和公爵談判,自願成為?血族,此後藏浪山莊定期給你們一些我們不再感興趣的敗類收拾,這才結束了你們在外出生入死,在朝中卻搖尾乞憐的命運……我真不懂你還在堅持什麼?」
原本勢不兩立的道士與巫士,在面對神役司內自甘墮落的人類叛徒,不得不團結合作。如今神役司內有兩大派系在暗中角力,一派就是暗中效忠了瓦西裡的?血族;另一派,勉強可以說自己是人類的良心吧!但他們終究隱瞞了神役司與公爵合作的事實,每天還得無奈地面對又有同伴棄明投暗,放棄自己的修為,自願成為?血族。
道士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我還想和心儀的姑娘成親生子呢!」誰要變成什麼?血族啊!
「把她也變成?血族不就得了?肉體終會老化,再美的姑娘都會變成老太婆……唯有信公爵,得永生!」窗邊那人張開手臂,提起公爵就一臉崇拜。
「可惡!」道士抱著頭,「再讓我考慮一下!」
「慢慢想吧。公爵對於目前慢慢地和神役司玩遊戲還挺有興致,可不要等到公爵玩膩了這個遊戲,下令肅清神役司,到時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他轉身,「看在過去的交情上,我這就去替你收拾善後,你好好地看著公爵賜與的力量有多強大!」
「不!等等!」道士喊住就要從窗口往外跳的那人。
「怎麼,你想通了?」
道士有些糾結,「不,我是想警告你,我的式神是在福滿堂被消減的。」
「感謝你告訴我位置,雖然我可以自己找到。」
「你不懂!京城裡有兩個地方你最好別叫板,一個是大圓飽,一個是福滿堂,那兩個人……比許多武林高手都恐怖!」
窗邊那人聞言一臉譏誚,但他轉念一想,卻笑了起來,「你是指有兩名絕世高手嗎?那再好不過,公爵最喜歡的就是將絕世高手同化為自己人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公爵雖然失去了麾下九大高手之一的宗宣禾,但自大狂妄的宗老頭被打敗殞命正合我意!說不定我很快就能替公爵找到更強的愛將!」
說著,人影已化為一股黑煙飛散,留下道士徒勞地喊著——
「別自找死路啊!」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坎其擊鼓……嗝!」左手拎著喝空了的葫蘆,右手扛著劍,模樣像個流浪劍客的男子搖擺酒醉的身影,是住在鄰近裡坊的本地人再熟悉不過的日常,所以幾乎沒有任何人理會他地自顧自做自己的事。
林長歌拿長劍撐住自己,彎腰吐了好一會兒後,才起身拔起葫蘆栓,卻發現酒早就一滴不剩。
但是不怕!他有先見之明,叫熊猛先去酒坊扛一甕好酒回家。
今晚家裡有客人,沒有酒豈不失禮?
「……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他繼續搖搖晃晃邊走邊唱,卻在接近家門時,停下腳步,雖然嘴裡仍舊唱著歌,可身形不晃了,眼神也不再迷濛。
他扛著劍,好似莫名其妙在街心立定不動,下一瞬卻不見蹤影,只有歌聲在夜風中飄蕩……
「鏘」的一聲,刺客發現自己泄漏行蹤時已經來不及。
有兩把劍同時向他殺來,若不是他感覺到歌聲突然飄近,身形微偏,這會兒可要被刺成串燒了!
竟然有人能擋住他的劍勢?林長歌站在屋頂上,莫名其妙地看向來人。
「啊?」竟然有人跟他的劍速一樣快?凌隆對自己差一步就要逮住刺客,卻莫名受到攔阻而額冒青筋。
怎麼回事?刺客一陣心驚,公爵派人來支援他嗎?看起來不像啊!他是不是該暫時撤退?哪知刺客才往後退一步,原本遙遙在兩邊的屋頂對峙的林長歌與凌隆同時有了動作。
鏘!鏘鏘鏘……一陣短兵相接,打算撤退的刺客卻被擋住去路。
現在是怎樣?哪一個是敵人?哪一個是公爵派來幫他的?
「你跟這傢伙是一夥的?」林長歌眯起眼,指著刺客問向凌隆。
「你看我像嗎?」這傢伙一身酒味,該不會是崔紅袖的丈夫吧?凌隆對於自已被當成刺客同夥有點不爽。
林長歌搓了搓下巴,認出了那身藏青勁裝,「原來是阿猛的客人!」說著,他步法一換,身形飄忽地提劍擋住了刺客的去路,「客人就回去好好地等吃飯,清除家裡冒出來的老鼠是主人的責任。」
■■■!林長歌與凌隆眨眼間又拆解十數招,沒有一招是對付刺客,偏偏把兩人之間的刺客擋得無路可退,刺客往左邊閃,雙劍閃電般廝殺,往右邊退,劍花鋪天蓋地而來,原本信心滿滿的刺客成了杵在兩大劍客中間進退維谷的小老鼠,在雙強對決中只能團團轉。
一直仗恃自己身法神鬼莫測的刺客簡直不敢置信,這兩人總是能在他行動的同時堵住他的下一步動作!
「那可不行啊!」難得遇到對手,不管是林長歌或凌隆都來了精神,「我雖然不愛念書,但也知道要敬老尊閑,大叔,你還是旁邊喝茶免得閃到腰啊!」
「大叔?在哪?」林長歌一臉不爽,「你看過這麼英俊瀟灑的大叔?」
「很稀罕嗎?我們家一大堆。」從帥大叔到帥老伯,應有盡有。「我幫你們辦個老人聯誼,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怎麼樣?」
「……」這到底是誰家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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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2:37
第十六章
這兩人到底想怎樣?刺客惱羞成怒。
最後是跑出屋外一探究竟的崔紅袖,搖頭嘆氣,雙手結印,策動她布在福滿堂周圍的陣式,前一刻還一心想突破重圍的刺客突然雙眼發直,神情空白,定定地站住不動。
察覺到不尋常的兩人同時收了手,林長歌看向手叉腰一臉警告的妻子,只好笑容討好地將長劍入鞘。
「怎麼回事?」凌隆還有些戒備地看著彷彿丟了三魂七魄的刺客。
林長歌提起刺客衣領道:「下去說。」接著就單手拎著毫無反應的刺客飛身回到地面上。
崔紅袖神情嚴肅地看著雖然能站立,卻神情呆滯的刺客道:「我只能暫時把他的意識困在虛無之中,還是得把他捆起來送官府才行。」
熊勇和熊滿意從屋內拿出了繩索,兄妹倆與裴錦之合力將刺客五花大綁。
這是巫術還是道術?凌隆雖然出身金陵國曾經巫術最盛行的長安區,對這類玄之又玄的術法卻是半信半疑,這也不能怪他,因為他們五稜鎮出了不少招搖撞騙的神棍……他姊就是一個!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交給我吧。」凌隆道。
「你打算怎麼做?」崔紅袖有些不放心。
凌隆也不知道他們對?血族了解多少,只道:「我堂弟希望能活捉幾個……這種傢伙,研究他們的弱點。」他說著,放出了狼煙。
「研究吸血僵屍嗎?」崔紅袖上前翻開刺客的上脣,果然尖牙森森。
吸血僵屍比什麼血族聽起來有特色多了,至少對獵殺了不少?血族的凌隆來說,獵殺吸血僵屍,與獵殺什麼血族,聽起來當然前者比較帥嘛!
熊猛提過,凌隆是頂頭上司特別安插進來整治虎軍的親信,而「凌」這個姓不常見,崔紅袖當下便猜到那位有膽識想研究吸血僵屍的,正是凌曦。
若真是凌曦,確實可能有人脈和實力做這種事。
「等我一下。」崔紅袖進屋去一陣翻箱倒櫃,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一條沾著藥水的布巾,她將布巾綁在刺客口鼻上。
就過去經驗來看,點穴對這些吸血僵屍無用,但蒙汗藥倒是有效果,果不其然,刺客頃刻便身子軟倒。
「我的結界範圍只有方圓一里之內。」畢竟這只是平常防宵小用的小陣術。
「一旦離開結界,迷魂陣就不再作用,不過讓他吸入蒙汗藥的話,一個時辰內可以保證他不會醒來。」
熊猛扛著酒回來時,凌曦的人正好把刺客帶走。
「咦?怎麼全站在外頭?是大老遠就聞到我特地買了上好的羊羔酒嗎?」熊猛嘿嘿笑道。他可是跟熟悉的酒作師傳軟磨硬泡半天,才讓師傳把私藏的羊羔酒拿出來賣他!
「今天可是托你們的福,有好酒喝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計較臭小鬼喊他大叔的事了。
「不是吧,大叔,你剛吐了一地,還要喝啊?」凌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懂什麼?我那是在開嗓子!吐光了才更要喝……」
「羊羔酒很烈的啊,一會兒我先乾為敬,大叔您就隨意啦!」
「好個狂妄的臭小子!今晚不分出勝負別想下桌!」
一壇羊羔酒直到見底,兩個不知為何初次見面就拼命一較高下的男人沒醉,買酒回來的那個卻已經醉得一塌胡塗。
最後是崔紅袖提醒凌隆得和裴錦之平安回到住處一他們家隨時歡迎孩子們的朋友留下來過夜,但裴錦之的女兒身是個大問題,崔紅袖想過讓熊滿意和熊寶貝早點知道真相也好,但兩個丫頭不擅於保守秘密。
「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啊?」林長歌跟著妻子送兩個年輕人到門口。
「不用啦!這時候老人家都該困了,而且我爺爺說妨礙老男人抱老婆會折福的!」
林長歌一陣無語。這小子的家庭到底怎生模樣?他真想見識見識!
夫妻倆目送小兩口離去後,崔紅袖放出了紙鶯,和神役司道士的術法相同,紙鶯會在凌隆與裴錦之平安抵達住處後回來向她報告。
也許是夫妻倆心裡都掛念著,所以儘管凌隆和裴錦之早已消失在街口轉角,兩人仍然立於廊外等著紙鶯的信息。
「那臭小子,不知為何,一直讓我想到一個臭痞子。」一樣的痞,一樣的無賴,一樣的武功高強和好酒量,雖然長他十歲,兩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情,只是身為穹桑人——儘管他現在歸順了妻子的國家,不過只要是穹桑人,都不應該原諒那傢伙!
那個誘拐了穹桑國聖女的臭痞子!
崔紅袖決定不告訴丈夫事實。林長歌早就不再過問武林事,所以也不知道阿猛的上司跟他口中的臭痞子可是叔侄關係,更不可能知道凌隆應該就是聖女和他口中臭痞子的兒子。
不過,凌隆長得還真有點神似他父親,丈夫一提起臭痞子時她就想到了,哪天要是認出來也不奇怪。
「對了,他姓什麼?」
「回來了。」崔紅袖假裝沒聽到丈夫的問話,伸出手心,化作淡金色幻光的紙鶯再次躺回她手中,然後她若有所思片刻,才道:「看來,凌公子果然不是全無防備。」這麼一來,她可以放心了。
「凌公子?」林長歌眯起眼,妻子向來稱阿猛的上司凌公子,「阿猛上司也姓凌?怎麼凌這姓在金陵很常見嗎?」
「應該是吧。」她轉身關門,不置可否。
回到屋內,熊猛喝了醒酒茶後,已經能自己行動,「阿隆跟友之回去了?」
「兩人都平安回到住處了。」崔紅袖道,這話讓林長歌與熊猛都放心了。
林長歌想到稍早的刺客,忍不住話家常那般地問道:「最近工作還好吧?」
「還過得去……」熊猛伸了伸懶腰,「就是萬有樓那件事麻煩了點。」
萬有樓的複雜背景,儘管他不問江湖事許久也能知道。林長歌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顧慮家裡,顧好你自己就好。」
從熊猛進虎軍後,林長歌不只一次告訴他,不用擔心家裡會被地痞找麻煩。
事實上,在京城,誰敢找林長歌麻煩?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熊猛臉頰一熱,明明只長他十來歲,但林長歌夫婦就像爹娘一樣照顧他們。
「我知道,我也會當心的。」
裴錦之覺得,她花了比市價還便宜兩成的租金向房東婆婆租下這間有院子的廂房,實在占了太多便宜了,尤其每當她回到住處時,房東婆婆早已備好一桶熱水讓她能梳洗,這對愛美的裴錦之來說更是不勝感激的事。
可房東婆婆不肯再多收房租,她也只好每次巡邏時,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就給房東婆婆買回來,例如今天崔姨熬的雞湯,她就向崔姨多要了一點帶回來。
回到房間,果然又有一桶熱水等著她。裴錦之梳洗過後,罩上了中衣,站在銅鏡前為自己打氣。
接下來可能得好幾天都要夜間留守,所以……今晚是「付訂金」的好時機,為了這原因,她還偷喝了兩杯那上好的羊羔酒,這會兒人有點酥茫,正好壯膽!
她吹熄自己屋內的燈,才去敲凌隆的房門,幾乎在同時凌隆便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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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2:48
第十七章
這傢伙果然無時不刻都在注意她的動靜!裴錦之的沒好氣在看見凌隆的模樣便忘得一干二淨了。
他顯然同樣才梳洗完畢,身上隨便罩了件單衣,胸膛還淌著水滴呢!裴錦之瞪大眼看著他偉岸的胸膛半濕,單薄的衣襟大敞,露出了乳首的模樣……
「你再看下去,我會以為你要把我吞了。」慵懶的調侃自頭頂響起,裴錦之這才用力搖頭,卻仍是偷偷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太緊張的關係!她心跳得好快啊!
「我……」才開口,她驚覺自己臉燙得不象話,有股衝動想搗著臉衝回自己房間。
不行!裴錦之!想想大哥!想想等著你帶著大哥回去一家團圓的爹娘與弟弟妹妹!她深呼吸,重新抬起的臉蛋,神情簡直誓死如歸,「我來付訂金的!」她還雙手叉腰,展現她的氣魄。
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來討債的哩!
凌隆雙臂抱胸,倚在門邊,此情此景,不嘴賤地逗她玩兒,他就不是凌隆!
但是,想想今日在福滿堂遇到的刺客,顯然神役司或藏浪山莊會更積極地對裴錦之出手,他正愁想不到法子把這丫頭拴在褲頭上呢!
眼前不正是個好機會?還是她自己送上門來。
不管有沒有摻雜私心,凌隆還真想不到除了時時刻刻把她揣在懷裡,還有什麼法子能安心?
要逗以後有的是機會,他伸手將她拉進屋裡,裴錦之緊張地一腳絆到門坎,整個人撞進他懷裡,但凌隆也僅僅是扶好她,把門栓上。
這傢伙怎麼沒笑話她?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床在那邊,你睡裡面吧。」他轉身去收拾浴桶。
床!裴錦之的決心因為這個字眼而躁動。
她真的要跟他一起睡嗎?雖然小時候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裴錦之動作笨拙地來到床邊,然後安慰自己,反正小時候曾一起睡過,就當回到小時候好了!於是她飛快地滾進床的內側,背抵著墻,像警戒的小老鼠一樣,抓起被子把自己包起來,然後看著凌隆優閑收拾的動作……
唔,被褥上有他熟悉的氣味,就像剛剛她撞進他懷裡的那一瞬間,也聞到了屬於他的,混合著澡豆香氣的男子味道。
明明以前讓她感到安心的味道,現在卻讓她心緒浮動躁亂。
燭光不只勾勒出他高大削瘦的身形,也穿透薄透的單衣,顯現他精壯卻優雅的身形。
裴錦之想起剛進虎軍那時,弟兄們少不了要打赤膊操練,因為天氣太熱,幾乎所有人都脫了上衣操練,而她不敢脫上衣,只好硬撐著在太陽底下訓練,有一回她就因此熱暈了,虎軍的駐營大夫說她天生體質怕熱,建議讓她在屋子裡做操練。
那次之後,裴錦之懷疑,大夫恐怕知道她是女兒身了吧?但大夫不只沒揭穿她,還因此免除了她的酷刑,每一次她身體不適,例如月事到來時,大夫也總是要她待在虎軍專屬的醫所好好休息。
重點是,從那時她就知道,像凌隆這樣好看的身子,還真不是人人都有。
為何她會知道凌隆的身體好看呢?當然是因為這傢伙從小在她面前露到大啊!
當凌隆收拾完畢,慢悠悠地朝她走來時,裴錦之的回想立刻中斷,整個人貼緊了墻,故作冷靜,卻又瞠大了眼看著他朝她走來。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很不懷好意。
話說回來,她現在本就是砧上的肉,任他宰割了。
其實,凌隆很努力地不讓自己失笑。
一個小丫頭,把自己盡可能地貼著墻,睜大了眼睛,卻雙頰泛紅,眼神晶亮,也不知她到底是害怕還是期待——應該兩者都有吧。
那模樣實在太好笑了啊!
他坐上床,單腳弓起,一手擱在膝上地看著她,裴錦之一動也不敢動。
內心緊縛的,黑暗的情感蠢動。凌隆果斷地決定暫且放她一馬。
他其實有點醉,就怕到時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放心吧,我對荷包蛋沒什麼興趣。」
「什麼荷包蛋!」裴錦之像被燒著尾巴的貓兒一樣跳了起來,雙手捧住自己的胸口亟欲辮解。
但是,當她觸碰到自己明明沒綁上布條也依舊平坦的胸口時……
那股凄涼啊!那股哀傷啊!那股悲摧啊……她默默地又躺了回去,這回面向墻壁,背影慘淡,無聲勝有聲。
凌隆簡直快笑死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笑出聲,「好啦,早點睡,說不定會再長大的,乖。」他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轉身彈指熄減燭火。
面墻暗自飲泣的裴錦之越想越不甘心。
這簡直太沒天理了!他一個男的,胸前比她還雄偉是什麼意思?他可以從小被揉到那麼大,她怎的就不行了?
這麼想著,裴錦之氣勢洶洶地轉過身,瞪著近在咫尺的赤裸胸膛……不!還不夠近!她悄悄地扭動身子逼近幾寸,雙眼有些發直地盯著衣襟大敞而裸露的結實胸膛。
不知他是有意還無意,那件單衣穿得極為隨興,兩片衣襟松垮垮地在腰上以帛帶束起,厚實的胸膛到削瘦卻肌肉結實的腰腹部,一覽無遺,看得裴錦之心跳加速。
她心裡想的是,凌隆應該看不到她在幹嘛吧?也就大著膽子,扭啊扭地直到伸手就能碰觸到他的位置,做出了——她自認為的——備戰姿態,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等待時機。
從有記憶以來,裴錦之就知道她的夜視能力好過一般的人,房裡沒點燈對她是全無大礙的,而這樣的她在烈日下反而羸弱許多。
事實上,所謂羸弱,與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孩兒家相較也差不多,因此她自己及身邊的人對這點也就從不以為意。
裴錦之不知道,她以為看不見她在幹嘛的凌隆,此刻側著身子,一臂枕在耳下,黑暗中的眼像豹子盯著獵物,臉上的神情也不若平常慵懶隨興。
他沒有她異於常人的夜視力,但自小山林野地就是他玩耍之處,適應黑暗是小菜一碟。面對裴錦之的小動作,他裝作毫無所覺那般一動也不動,然後垂眼凝視她自以為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戳向他衣襟大敞的胸口……
就在她的指尖幾乎要感受到他胸膛的熱度時,冷不防地,她的手被凌隆的大掌擒住,就好像他在最後一刻堅守了陣地,她的手動彈不得,既無法抽手,也無法越雷池一步……她就要摸到了啊!
「幹嘛那麼小氣?摸一下會怎樣嗎?」她惱羞地吼道。
凌隆的身體因為笑意而顫抖……或者還有其它原因。
「不要。」又是那種果斷的,不給面子的冷淡口吻,彷彿此刻他的內心一如聲音表現得那般平靜,而不是妖魔肆虐,風暴四起。「我的訂金都不知得養到何年何月,哪有先被訂金吃豆腐的道理?」雖然,他真的覺得她的舉動很好笑。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總是這麼寶?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得耗盡所有精神與自製力才能壓抑那黑暗情愫,讓他連笑容都不自在,幸好黑暗是很好的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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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3:00
第十八章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啊!換做別的姑娘家,早掩面痛哭求去。
但她是裴錦之,她強盛的自尊心長在和別的姑娘家不同的地方,這當下她雖然覺得惱羞,但更想據理力爭。
先天條件不如人又怎的?她很有上進心的!
「什麼吃豆腐?我是在學習!」她理直氣壯地道。
「學習?」天知道,明明壓抑到了極點,瀕臨爆發邊緣,他卻還是被她逗得腦袋和表情出現一陣空白。
「對啊!」右手被捉住,她還有左手!戳戳戳,成功達陣,手指在凌隆強壯的胸肌上點啊點。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他拼盡全力與妖魔纏門,而豬隊友偏偏用力搗亂一把!
「你不也是嗎?男孩子本來就是平的,但是你……你……」不得了的畫面又浮上裴錦之腦海……
難怪他們倆感情那麼好,原來以前都趁她不知道時躲起來互相做那種事!
天啊!裴錦之忍不住一手捂住臉,把身子縮進棉被裡,後面的話因為她異常的羞怯興奮以及被棉被蓋住而模糊不清。
凌隆不知道如果他鬆開手,這丫頭會不會滾到墻角去,她那莫名其妙的反應不知怎的令他額冒青筋,更不想她在棉被裡亂滾,以免撞到不該撞的——他的生理反應,在鬆手的同時伸進棉被裡拉住她的衣領把她提了上來,「蠢丫頭說什麼?」
裴錦之雙手捂臉,有些氣惱,又忍不住害羞地道:「還能說什麼?你……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還不是我哥幫你揉到大,你才有本錢得意?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啊?」她說什麼?
「還裝哩!」她噘嘴,然後又不甘心地伸手搓了搓他的胸膛,「我也可以……變大的,像我哥幫你,你幫我哥那樣……」噢!好羞好害臊啊!他們怎麼可以背著她做這種事啦!
凌隆本以為,信以為真已經是笨蛋的極致。
不!腦洞大開才是!
他隱忍住身體的顫抖一有因為想笑,因為火大,因為克制著不掐死她,還有種種的妖魔化情緒……天知道他有多辛苦!他按住她的腦袋,終於知道堂哥凌霄為什麼那麼喜歡掐皮球一樣掐別人的腦袋。
因為面對笨蛋,人人都會有這股衝動!
但是呢,他還是會擔心,這丫頭已經夠呆了,再掐下去她會更呆,當下他只好有些粗魯地把她按到枕頭上,爬起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子罩住嬌小的她,一手捏住她臉頰,警告卻仍舊隱忍地道:「你這蠢丫頭,大娘隨便說說你也信,她說重新投胎會變大,你信不信?」
裴錦之有些惱羞和不甘心,「明明熊猛也和你那麼說了,你怎麼不反駁他?」為什麼就瞞她一個?
「熊猛?」怎麼扯到他?
「熊猛不是說,把男人變大……不是跟女人一樣嗎?」她臉上竟有一絲委屈,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凌隆呆了,徹徹底底的呆了,腦袋和神情一片空白,然後投降似地,整個人癱在裴錦之身上。
突如其來被高大壯碩的他壓身,裴錦之只是愣了一下,卻絲毫沒有反抗,畢竟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他用各種方式鬧她。
而且,此時此刻,他的氣息和包圍,讓她想撒嬌,卻因為覺得被排擠而壓抑著。
凌隆伏在她身上,將臉埋在她頸間,把她的氣息吸滿胸肺,有一瞬幾乎想放棄掙扎算了。
這麼呆的丫頭,吃乾抹淨了有什麼不對?橫豎他也忍受不了別的男人碰她,連親近她都像針扎著他的眼,刀剮著他的心一樣讓他不爽。
但是,如果他是相信獸性代表一切的人,他早八百年前就那麼幹了,機會與時間始終在他這一方,先摧折她愛人的能力,讓她相信她只有他,這很容易,但令他不屑。
獨占一個人最誘人也最困難的部分就是,讓她領悟除了他,她誰也不愛。
說穿了,是宿命論,不可力抗,卻又不甘心只有自己因為先愛上而成了獸。
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毫無勝算,他的好勝心比誰都高,不能贏得徹底漂亮都不算贏。
再說了,強摘的果子有澀味,甜美的果實值得等待。
就是這種近乎扭曲的渴望與好勝心,讓他一再戰勝黑暗的獸性。
「你腦袋給門夾了?」再起身時,他又回覆了一貫的吊兒郎當,伸手又去掐她的臉頰。
「什麼?」
撇除別的不談,他真的沒辦法放棄逗她玩兒這麼有趣的事。
尤其是讓她又羞又惱又氣,卻依然被他所引誘,簡直讓他胯下硬到發痛。
他拉住她的手,順了她的心意,貼在他壯碩的胸膛上,「感覺到不同沒有?」
「什麼?」裴錦之只覺血液往腦門衝,幾乎聽不清楚他說什麼,被捉住的手顫抖地,敏銳地感受到手掌下火熱堅硬而且平滑的觸感。
「男人的這裡是練出來的,不是揉出來的。」不管這丫頭腦海里出現什麼,都別讓他知道,他不想詛咒最好的朋友去死!
「是嗎?用練的?」她看起來一副想做筆記的認真臉孔,小手卻失神地在他胸口上游走。
真的好像不太一樣。她還揉了揉,沒察覺凌隆氣息越來越粗濁。
「跟女人完完全全不一樣……你要練我是不反對,但是那是兩種東西!」是否該阻止她繼續吃他豆腐?真是兩難,雖然挺舒服的,但對他而言是種挑戰。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熊猛說可以幫別人變大?」
凌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照顧過馬吧?狗和豬也照顧過吧?」
「有啊。」
「那你應該知道,公的身上有一根是母的身上沒有的吧?」
「對啊。」交配的地方嘛!家畜進行閹割與交配時,她也是要幫手的。
「男人被揉一揉會變大的,只有那裡!懂嗎?」
「……噢。」
這丫頭一臉失望是怎麼回事?
所以,她沒辦法揉一揉就變大嗎?裴錦之神情落寞地側過身去,又摸向自己的胸口,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變成他喜歡的巨乳,小嘴難過地扁了起來。
凌隆沒好氣地側躺在她身後,拿棉被蓋住她的身子,「以後早點睡,還是有機會的。」他又拍了拍她的頭。
「給男人揉真的不會變大嗎?」房東婆婆明明這麼說的……
「給別的男人揉會不會變大我不知道,但我確定他們的手會斷掉。」凌隆的嗓音雖然慵懶,雙眼卻在黑暗中,發出了殺氣騰騰的紅光。
「那你呢?」她轉身問他。他不讓別的男人幫她,那……「你幫我總行吧?」
「……」他不會斷掉,但他會瘋掉。「乖乖睡覺跟好好吃飯是很重要的,你聽過揠苗助長吧?基礎沒打好就隨便亂揉,荷包蛋會變成炒蛋的,快睡吧。」他拿起被子把她包好,大掌蓋住她的眼睛,哄她睡了。
為什麼他要瞎扯這些蠢話來哄她啊?要命的是他還駕輕就熟,因為從小哄到大啊!
是這樣嗎?裴錦之有時也不明白她為何乖乖聽這癌子的鬼扯。
大概是因為,她很清楚他不會害她吧。不小心的不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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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3:13
第十九章
嘆了一口氣,折騰了一晚也有點累了,看樣子只好早點睡,再看看過陣子是不是會長大一點囉!裴錦之乖乖地閉上眼,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偎在凌隆的胸前安然地放鬆睡了。
而凌隆始終維持著側臥,將她守護在懷抱裡的姿勢,無言地與她漸漸變得平穩,最後還輕輕打起的呼嚕聲相對。
隔日清早,某個蠢丫頭神清氣爽、得意地對他說:「陪睡很簡單嘛!」看來以後她會做的得心應手!
那時,凌隆真是一口血梗在咽喉,差點吐出來。
【第五章】
凌隆和裴錦之留守的第一夜,房東婆婆披上黑斗篷,乘上停在後門巷弄裡的馬車,隨即馬車直直奔向巷底的灰墻,連馬帶車融入灰墻中,消失了。
誰也不知這座不起眼的小莊園,原來大有玄機,多少個暗夜裡,神役司的道士役使的式神,在夜空中、在街頭巷尾繞著圈子尋找裴錦之未果,竟是早有高人防範於未然。
不多時,馬車在皇城左翼的甲子裡坊某座豪宅後的巷弄再度出現。
皇城左右翼的甲乙兩區,住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達官貴人,每一里坊都不到百戶,畢竟這些富麗堂皇的莊園同時也占地廣闊。
下了馬車,黑斗篷下蒼老的臉孔已恢復為年輕的臉龐,她走上台階,張開右手掌在門板上畫了幾畫,直到門板上閃現一道硃砂色符紋,門板才由內打開。
走進門內的同時,她拉下斗篷,讓暗處的守衛確認她的容貌,身後,凡人肉眼看不見的式神關上了後門,接著她走進藏在這座後院假山內的暗道之中。
暗道並不是直達目的地,有許多岔路,但她的腳步並沒有遲疑地在忽上忽下的密道內行進,直到來到一座兩邊架著火炬的麒轔獸影壁之前。
影壁後的守衛依舊目不斜視,她徑自進入了影壁後的大廳。
大廳呈圓形拱頂,以特殊白色岩石所打造,加上十二根石柱全鑲上碩大的稀世夜明珠,這座地底要塞才不那麼陰森。廳內二十七張石椅圍成一個圓,每張石椅椅背上與扶手刻著對應二十八宿的動物圖騰,其中朱雀七宿的位置空著,玄武七宿加上她到了兩個,白虎與青龍則全數到齊。
她顯然是最後一個到的,但是沒有任何人多說一句廢話,她也徑直在土蝠之位上就座。
在她到來之後,凌曦沒多久也到了。
「抱歉啦,陪某位下棋下得久了。」他總是這麼隨興且面露微笑。
凌曦坐在大廳裡的石台之上,石台下是二十八宿缺少的第二十八張石椅原本該存在的空位,畢竟從這二十八宿創立以來,代表玄武七宿之首的木懈就是主子身邊的護衛,即便這種場合也不會特別離開主子身邊,因此洪福一如既往的立於凌曦身後,雪白的發往後梳攏,毫無余肉的結實身板站得筆挺,神態從容而慈樣。
這二十八宿,是凌曦的外祖母,當今太皇太后的孿生妹妹,當年為了掌握國內外商業與軍事的第一手訊息而創的。凌曦的外祖母嫁給開國主嫡系孫今川王,當年不只輔佐先帝順利登基,也是孿生姊姊能穩坐後位的最佳幫手,身後將二十八宿交給手腕圓滑而機敏的長女昭寧,昭寧只生了凌曦一個兒子,二十八宿自然也成了他的下屬。
坦白說,凌曦對於手下堅持以某種顏色或動物代表自己,感覺有點……呃,就像爺爺說的,中二!中二味十足啊!
但是呢,他又不得不承認,這麼認人和分配任務十分方便。
可不是嗎?二十八宿,代表的是二十八支密探隊伍,當初外婆還定下每支隊伍都是雙隊長制,兩位隊長得輪流回京接受召喚。
二十八的雙倍是五十六,二十八支隊伍又各在天南和地北,當主子的難道還能拿本名冊逐頁翻找,看著某個下屬的臉半天想不出他姓啥名誰,還不一定記得他負責哪一區、上次見面時又分配了什麼工作給他,這不是自掃威信嗎?
所以這種代號其實非常方便,尤其又分為朱雀,青龍,白虎,玄武四組,看斗篷顏色就一目了然,對不擅長記小事的主事者來說真是相當貼心的設想。
剛接管二十八宿時,凌曦還是小鬼,但是已經展現一個心機重又愛看熱鬧的死小鬼本性,他重整二十八宿,依照他們的專長重新分配職務,再把他們分派到國內外各重要定點去,靠著販賣消息賺了不少黑心錢和黑心人情。
既然是分派到國內外各處,有些地方相對的就優閑許多。例如朱雀七宿中的三宿,負責的是寶應區和與其隔著衛海的廣延國,幾十年來廣延國因為與金陵隔著大漠與衛海,自身也物產豐饒,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反而是雙方跨海貿易做得如火如荼,凌曦當然也從中獲利不少,所以儘管這幾年需要更多人手對付藏浪山莊,他也沒把駐紮在朱明城與廣延國的朱雀三宿調到別處去。
畢竟,做任何大事,資金都是很重要的。
這次被召回的,主要是負責調查藏浪山莊的青龍七宿,以及奉命支持青龍七宿、並且深入長安區做特別調查的白虎七宿。至於一直留在帝京侍奉凌曦的玄武三宿,也因各自任務需要在場。
餘下的玄武四宿、朱雀七宿,則是負責別的任務,不在召喚之列。
「這一次召你們回來是為了裴錦之……」凌曦看向白虎七宿。
披著白斗篷,坐在木狼位置上的男人隨即起身,單膝下跪道:「稟主上,我們調查裴錦之的家人,僅僅得知裴氏夫婦來自北海的白京島,裴憫之與裴錦之是在他們定居五稜鎮以前便出生了,另外三個孩子則都是在五稜鎮出生。」
「白京島?」這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第一次被凌曦所注意,是在過去的調查中得知,二十多年前,藏浪山莊攻下了北海上這座沒有太多利用價值的海盜之島。
「是,就在藏浪山莊拿下了白京島之後,裴氏夫婦便來到五稜鎮。」
「這和瓦西裡想活捉裴錦之有關係嗎?」若是為了捉拿不願歸順而逃亡的戰俘,未免也太大費周章。
「主上恕罪,目前並沒有查到更多。」
「看來答案可能在裴氏夫婦身上。」問題是,裴氏夫婦偏偏住在五稜鎮——一方面是好事,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藏浪山莊難以對裴氏夫婦出手;另一方面也是壞事,正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想要從裴氏夫婦口中得到任何線索,就最好客氣一點。
「必要的話,我會請堂哥帶著裴錦之回五稜鎮,順道把一切查清楚,在這之前你們要全力保護裴氏夫婦與那三個孩子。」絕不能讓瓦西裡有機會拿裴錦之的家人做出威脅。
「遵命!」
「藏浪山莊那邊,裴憫之可曾與你們有任何交涉?」凌曦看向青龍七宿。
「回主上……」青龍七宿個個神色凝重,火虎在一陣遲疑後才開口道:「依照主上吩咐,我們一開始便設法與裴憫之接觸,但是每一個與裴憫之接觸的兄弟……都死了,而且全都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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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3:25
第二十章
到底都是見過大風大浪,這樣的消息只引來沉重的死寂,凌曦擰著眉,「總共接觸多少次?在哪裡接觸?死了多少弟兄?」
火虎如實稟明後,他身邊的月狐道:「火虎的人和我手下的式神一起搭檔,瓦西裡手下的道士和我們打成平手,據我們的式神回報,這些弟兄確確實實是裴憫之親手殺死的,許多弟兄甚至連表明身分都來不及,就被發狂的裴憫之一刀斃命,最後將屍體破壞得殘缺不堪。」
凌曦站了起來,步下台階,「裴憫之在淪為瓦西裡爪牙以前,已是神策軍第一高手,所以深得陛下信任,令他執行機密任務。而據傳只要成為?血族,力量與速度超越一般人,功力會精進數倍,這也是為什麼瓦西裡偏愛將武功高強的好手同化為?血族的原因。
「三年前遇害的裴憫之,以及不久前在萬有樓被白蓉擊斃的宗宣禾,都是瓦西裡愛將,並列為九大高手,同時另一些不以武功見長的能人異士則被稱為十二煞,地位在九大高手之下……試想,?血族不老不死,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來精進自己的武功,甚至學習道術,假若那些?血族,不只武功高強,還深諳道術,那天下豈有對手?但是自瓦西裡來到金陵近七十年以來,他手下使用道術的?血族能力始終在九大高手之下,為什麼?是因為專精學習其中一樣會更好嗎?」
挑起的眉峰盡顯凌曦的不以為然,「我曾經和蘭璽討論過,他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他們月獠一族在修習道術上也屢屢遭遇挫敗,最後唯有放棄化身能力的族人才能在道術上突飛猛進。我猜想這一點在?血族身上也許是同樣的,?血族要修煉道術,恐怕需要■牲其它能力。」
「確實,神役司內被同化為?血族的道士,身體幾乎贏弱得無法再習武。」
「那麼,與妖怪訂契的巫士呢?」有人問道。
說到巫士,那是比道士更神秘的存在。據說兩百年前,道士們大舉消減妖怪,禁止人類與妖怪訂契,巫士們自此不是深藏身與名,便是棄巫從道,二十八宿中唯一的巫士年事已高,繼任者只修習武術,沒有任何巫力,老巫士給凌曦的建議是往金陵國內保留最多巫頤傳統的長安區去找能手,白虎七宿的任務也包括了尋找巫士,但也只是順便,事實上凌曦懷疑金陵能與妖怪結契的巫士已經不存在。
不說神役司內的巫士幾乎淪為耍猴戲討貴族歡心的滑稽角色,就連瓦西裡麾下那號稱巫力強大的巫士都沒人見過真面目呢!
「尋找巫士的任務還是得繼續,到目前為止並不知道?血族的巫士是否需要犧牲自己的體能,如果不需要,恐怕對我們會造成更大的威脅。」
「那麼,裴憫之呢?」
凌曦在空著的石椅後站定,雙手按在椅背上,顯然已經有了定見。「當初我們沒有太多範本能了解成為?血族後究竟還有多少理智,所以裴憫之才值得我們冒險,如今看來最好暫且別輕舉妄動,如果瓦西裡對裴錦之志在必得,那麼早晚裴憫之會自己找上我們,對裴錦之的守護此時來說更加重要。」
凌曦心裡其實隱約有另一個想法。
這麼多年來,瓦西裡一直致力於網羅天下高手,以裴憫之都無法從他手中叛逃來看,將二十八宿同化為?血族是更有利的做法吧?
屍體殘缺,便無法成為?血族,在此之前更是「仁慈」地一刀了結對手性命,這是否證明裴憫之仍擁有理智,只是還不足以反抗瓦西裡?他是不是應該賭賭看,讓裴憫之去見裴錦之和凌隆?
前提是,除了裴憫之,他得確定瓦西裡其它的爪牙都有人牽制住。
「神役司方面呢?」他看向玄武七宿中,被他派去監視神役司的金牛。
「回主上,瓦西裡派了人積極游說神役司內的練陣高手姚衝成為?血族,雖然姚衝目前沒有答應,但他早就幫助過藏浪山莊,日前更派出式神追拿裴錦之。」
神役司內究竟還剩多少活人?凌曦從來不認為成立神役司會是個好主意,但要拔掉神役司卻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留在京城的牛宿、女宿人馬,若與神役司內投靠瓦西裡的道士對決的話,贏面多少?」
「我們絕無輸的可能。」
「那麼,暫時這樣就夠了。」凌曦喃喃道。
但就怕藏浪山莊派出強力支持!金牛道:「神役司最近向京兆尹提出了一項可疑的要求,主上可知?」
「關於七月一日慶典的事嗎?」凌曦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他當然知道,而且是他拼命敲邊鼓,京兆尹才核准。「我倒是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眼神,讓手下們面面相親,只能在心裡嘆息。
凌曦接著跳到另一張空著的石椅上坐下,興致高昂地道:「比起這個,我打算再會一會何世嘆。」
這令人頭疼的主子,想看熱鬧就算了,親自涉險怎麼行?底下立刻有人反對道:「萬有樓出事那晚,不只禁軍最後沒找到他的人,隔天他就毫發無傷地出現在京城,此人實在可疑!請主上三思!」
更不用說,凌曦動用了二十八宿,甚至是請堂兄凌霄出馬都查不出何世嘆的來歷,萬一他是瓦西裡的同路人呢?
凌曦搓著下巴,眯起的眼像慵懶的貓兒,「萬有樓出事那天,有一件事讓我在意很久——白蓉說,她巧遇何世嘆時,因為何世嘆告訴她自己是昭寧公主府的食客,因而取得白蓉的信任。」
這話讓除了洪福以外的二十八宿大驚失色,偏偏凌曦笑得開心極了,「這代表什麼呢?他知道白蓉的目的地是我家,恐怕還知道白蓉是黑冰的主人,也許對?血族與月獠族的恩怨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會不會白蓉當年潛入藏浪山莊以黑冰摧毀紫劍令時,他剛好在場呢?」
「那麼主上更不該冒險了!」
凌曦抬起食指讓所有異議平靜下來。
「你們一定猜想,何世嘆是藏浪山莊的人吧?但是,別忘了他可是把跟著白蓉一同墜海而消失多年的黑冰拿到拍賣會上的賣家!假設藏浪山莊刻意拿黑冰引誘宿仇月獠族出手,拍賣會那天不會只派出宗宣禾和十二煞之一,不是嗎?」確實如此。
在拍賣會開始之前,凌曦就認為黑冰即便是藏浪山莊拿出來的誘餌,也是極為無趣而且沒有效率的一步棋——對付不了狼王任蒼夜都沒有冒險的價值。
他一開始就賭何世嘆不是藏浪山莊的同路人,當然也未必跟月獠族同路。
與必須為族人打算的任蒼夜和蘭璽相比,凌曦多了幾分賭徒性格。在萬有樓的那場賭注當中,任蒼夜與蘭璽圖的是月獠族在最壞的情況下傷害能降到最低。
凌曦卻只想知道何世嘆到底什麼來頭,如果他真是藏浪山莊的人,即便這結果會令他感到無趣,他也只好認賠,終歸他盡了該盡的責任,阻止今上參加那晚的拍賣會。
雖然他很壞心眼地建議讓某個同樣矜貴的倒霉鬼代替今上參加拍賣會,反正就算因為倒霉鬼愛亂跑而救援不及,這也是他自找的,世間還能少一個礙眼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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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3:41
第二十一章
可惜那傢伙現在還活得好好的,真遺憾。
認真說起來,他唯一覺得愧疚的是,因為太想知道何世嘆的身分而沒要白蓉離開萬有樓,本以為白蓉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也足以自保,但他漏算了胡小胖,不過也因為胡小胖,白蓉才能夠擊斃宗宣禾。
總的來說,凌曦還是覺得,這場賭局真有趣!他等不及再與何世嘆會面,用各種方法試探他了。
土蝠自昭寧公主府後巷離開時,已是四更天,她並沒有召來馬車,而是用了同樣的伎倆,在四下無人時穿透巷子對面的墻壁,走陰陽兩界之間的道路,最後在稍遠的丙卯裡坊虎賁營附近現身。
今晚的虎賁營四周,同樣出現了道士才看得見的結界,強度雖然不及她設在裴錦之租屋處四周的,但也嚴密無破綻,土蝠讚賞地點頭微笑,然後派出了式神進入營內召她的徒兒過來。
頃刻,一身虎軍青色勁裝的年輕人同樣以行走陰陽道的方式來到土蝠面前,「師尊!」
「裴副尉和凌公子在嗎?」
「都在。」
「很好。這幾天只要他們留守,你們師兄弟就在虎賁營四周設下結界,主上有令,眼前保護裴錦之為重,明天開始青龍七宿的人也會安插四名道士進虎軍,到時會告訴你們該怎麼配合。」
「遵命。」
裴錦之與凌隆在五更後結束守營任務,在外頭吃了點清粥暖暖胃,回到住處時已是早市熱鬧滾滾的時分。
溫熱的水依然備在房裡,裴錦之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房東婆婆了。
土蝠卻在凌隆準備梳洗前來敲他房門。
見到這位凌曦手下神秘莫測的密探頭子,凌隆只猶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裴錦之房門,仍是讓土蝠進到房裡。
「呵呵,擔心小青梅吃醋嗎?」土蝠打趣道,凌隆露出了死魚眼,忍住了吐槽的衝動。
你現在可是老太婆的模樣啊,大姊!
「其實只是要告訴你們可以放心休息,必要的話我會設下結界讓你們好好睡一覺,但更重要的是……」土蝠說到這兒,頓了頓,嘴角掩飾不住地揚起饒富興味的笑。
玄武七宿歷來都在京城侍奉主上,凌曦主事後,將其中的玄武四宿安排到東北方的父親身邊,只留下三宿供自己隨時調用。而自凌曦答應堂哥照應裴錦之後,土蝠就被安排就近照顧裴錦之。
不只如此,朱雀七宿中的四宿就在西北邊防供凌陣差遣。
雖然主上總是有許多唯恐天下不亂的搗蛋之舉,對於父兄倒還是相當維護的,這樣的主上不是很可愛嗎?呵呵……
關於裴錦之,基於她是凌隆的人,凌曦讓土蝠私下對他稟報,當土蝠提到她小小的惡作劇,凌隆竟然沒有因此對裴錦之出手時,土蝠的口吻簡直是戲謔了。
那晚正因為發現凌隆偷聽她和裴錦之談話,土蝠才會故意說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秘訣」,想不到這小子竟不懂好好利用,枉費她一番苦心。
明姊還是這麼壞心眼。凌曦當時笑道,但是,你的做法也沒錯,我也奇怪堂哥在矜持什麼,比起放任裴錦之亂跑,將她牢牢拴在身邊才是更明智的做法。凌曦以扇柄敲著下巴,然後露出一個絕對不安好心的笑,久忍傷身啊,這節骨眼,保持他的戰力是很重要的,也許是柴火不夠熟烈,道幾天再加把勁吧!順水推舟牽紅線這種事可是會有福報的。
柴火是嗎?這不就來了!
「隆公子應該知道,我們陰陽道術之中,有不少針對處子的邪術。」當然,那些都是走偏的旁門左道,是無法成就正道的。
凌隆為這句話有短暫的怔忡。
比起巫術,對於曾經合作多次,精通陰陽道術的二十八宿他倒沒有那麼多懷疑。至於土蝠所說針對處子的邪術,也曾經在坊間有所耳聞,因此凌隆只是警戒地問:「有聽過,怎麼?」
「我的結界雖然堅固,但對手的邪術恐怕也有防不勝防之時,尤其是那些追蹤處子之血的邪術,據說瓦西裡手下不少人深諳此道。」見凌隆變了神色,土蝠知道他已經信了她的說法,她掩去狡獪的笑意道:「同樣是女人,假若是我不愛的男人,我可不會追著他,想盡辦法要變成他喜歡的模樣。」
土蝠說的,凌隆也不是不明白。
是他自己貪心罷了。
「你放心吧,這事,今天之內會解決。」他開口時,沉定到有幾分的肅殺之氣。
土蝠心裡忍不住感嘆,這凡事吊兒郎當的男人,在感情方面還真是意外地較真呢!因此離去前,她忍不住雞婆地送了他一個小小的禮物……
凌隆與裴錦之共享的院子,霎時繁花盛開,然而在結界外的人是完全看不到的,只有結界內的人感受到了不同於盛夏的春光旖旎。
雖然沒有月下,但也有花前了,她這媒人如此仁至義盡,這男人就別再那邊糾結老半天啦!
這種不甘心連凌隆自己都覺得難以言說,繼而想到那些雜碎的邪術正對著裴錦之虎視耽耽,他也只能很快地將自己從頭到腳梳洗乾淨,連頭髮都洗過,然後下半身圍上一條長布巾就走出房門。
院子裡,晨曦下的櫻花紛飛,紫陽花絢爛,讓他有些傻眼,對於土蝠特意創造了這春意盎然的幻境有些沒好氣。
他可是打死都不會來什麼花前月下那一套!凌隆彆扭地扭轉腳步去敲裴錦之房門。
裴錦之打開門時,看到的,是淺棕色的柔軟長髮有些凌亂,發梢和胸膛還淌著幾滴水珠,全身上下只圍著一條布巾的凌隆。
雖然有一瞬間的錯愕,但裴錦之得承認,這男人簡直……得天獨厚到令她嘔血!
她多怕曬黑啊!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三年也盡可能在日頭正熾時,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但這個據說是大路痴,理當成天在大太陽底下迷路的男人,幾天沒曬太陽就白得無瑕,再配上那張禍水臉孔,垂下長睫,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的模樣,她都不知自己是自憐多一點,或不由自主的迷戀多一點。
但是幸好,他結實完美、精壯赤裸的上身又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故作矜持地眨了眨眼,掩飾瞪得幾乎發直的窘態,還偷偷咽了口唾沫,結巴地道:「乾……嘛?」澡豆沒了?水不夠熱?還是,需要奴婢?」
凌隆推著她進屋,然後反手把門鎖上,「來取我的訂金。」
在裴錦之錯愕的當兒,他已經彎下腰將她橫抱而起,大步走向她的床,裴錦之後知後覺地捧住臉頰,貼著他剛沐浴過後散髮著熱氣的身體,暈眩與狂野的心悸幾乎淹沒了她。
當她被放在熟悉的床上,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可凌隆已經不由分說地,仗著自己高大的身子欺上她,柔軟的脣堵住了她的一切掙扎。
是他瘋魔了,或她陷入了夢境?為何她聞到櫻花的香氣?
裴錦之只覺頭昏腦脹,胸臆間澎湃的情潮,有著濃濃的羞澀。至少這一刻她只能專心而笨拙的回應,不用去承認多少次在幻想中,在春夢裡,那些她曾經好奇不已的男女之事,她只想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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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3:55
第二十二章
只想著這個總是可惡地取笑她,捉弄她,一再地推拒她,卻又獨斷而霸道地保護著她的男人。
那些令她暗怪自己太軟弱的旖旎夢境,跟這一刻比起來,原來平淡而單薄。
至少她根本沒想過他會脫得只剩條布巾就跑來親她!
當凌隆的手探進她只著單衣的衣襟內,意亂情迷的裴錦之緊張地驚醒,一手按住他的手,掙扎著推開他,可已經阻止不了他的大掌覆上她柔軟細滑的胸脯。
那一刻她幾乎顫抖著,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光是用他粗糙帶著厚繭的手觸碰她,就令她哆嗦,身子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熱。
「那個……那個……」她的推拒退縮了,到最後甚至是不敢看他地雙手揪住衣襟,「你……不喜歡……」他不是喜歡大的嗎?不由自主地,她小嘴微扁。
槍都舉得老高卻被打斷,本來有些不爽,這節骨眼這丫頭還有心思在意這件事,讓凌隆一陣好笑。然後他低下頭,刻意貼著她的耳朵,用他一貫戲謔的,卻從來只有裴錦之才能聽見的寵溺語調道:「不是想要我幫你變大嗎?就像這樣……」
他的大掌輕輕地在攏起的胸脯上搓揉和愛撫,拇指不時滑過敏感的乳蕾,與此同時,他像突然間發覺裴錦之的耳朵也特別可愛,輕輕啄吻了兩下。
「唔……」裴錦之呻吟出聲,縮起肩膀和膝蓋,腳趾羞怯地蜷曲。
是這樣嗎?她鬆開揪住衣襟的雙手,顫抖著,試探地貼向他胸膛。
他的身體因為剛沐浴,卻赤條條地穿過庭院,肌睿觸手微涼而且光滑,可包覆在底下的肌肉卻堅硬而且隱隱涌動著熾熱的脈動。
「對,乖乖的就好。」他笑眯了眼,像肥美的獵物終於到手的狐狸,狡獪地掩飾妖魔化的饑渴,用誘哄的輕柔吻她的額,吻她的頰和下巴,另一手褪下裴錦之身上的單衣,讓她渾身赤裸,只留下他從小佩戴到大的,像徵他獨占印記的玉佩,白玉顯得她的肌睿透出誘人紅暈,誘引他毫不客氣地在雙手覆住她的雪胸把玩。
其實,女人的身材如何,他根本無所謂,奶大腰細全是坊間聽來的,他純粹只想戲弄她,捉弄她。挑那些努力就能達成的「缺點」取笑她的話,以這丫頭拼命三娘的性子,肯定會卯足全力去改進那些他根本不在意,也不當回事的「缺點」。
就像她傻傻地想把胸變大一樣。
本來就只是想要她知難而退,而且說真的,這世間實在沒有任何事情比她的反應有趣。
他現在只知道,就算是荷包蛋,也是綿柔細滑又敏感的,他一點點漫不經心的愛撫,就足以誘引出她最讓他激狂的反應。
原來這個不曉得自己就住在他心房,總是任性又固執的女人,被慾望的藤蔓所纏繞時,模樣這麼可口!他過去到底在忍耐什麼?真傻!
當他伸出舌頭,舔過硬挺如小櫻桃的乳蕾時,裴錦之一聲抽氣,弓起身子,有些驚惶訝異地低頭看向他,卻因此撞進了那活色生香的挑逗之中。
她有多少次暗嘆他生得一張禍水臉孔,全不及眼前會在她血裡種蠱下毒的一幕,他伸出紅艷的舌反覆在她的乳蕾上挑弄,彷彿品嘗極致珍饈那般將她的乳尖含進嘴裡,然後抬起眼半是挑逗,半是挑釁地回應她的注視。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僅僅一回的纏綿,喂不飽他無止境的饑渴,但當下他只是抽出自己,以占有而且不容拒絕的姿態,將裴錦之圈在懷裡。
他沒有阻止她背過身去休息,而是收緊手臂,不允許她離自己太遠,另一手在自己再度硬挺如熱鐵,而且被纏絞得濕滑的男性上套弄。
裴錦之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著了。也許差一點就要沉睡,卻突然醒來,因為身後空空如也。
然後她發現自己兩腿間有擦拭的痕跡,床褥也被抽走,赤裸的身上只蓋了條薄被。
沒心思感到羞怯,她第一個反應是套上衣服和鞋襪,有些慌張地出了房間……
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懷疑自己陷入另一場瑰麗的幻夢。
凌隆實在是不得不逼自己離開,因為他發現不管自己解決幾次,當裴錦之赤條條地躺在他懷裡,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才得到紓解又色心大起,褥子都污到得毀屍減跡了。
他只能來到院子裡吹吹冷風。
拜結界之賜,他想怎麼吹風就怎麼吹風,抬頭挺胸,大剌剌赤條條,扭捏羞恥什麼的他從來不識!
裴錦之打開房門時,他轉過頭,見這丫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傘蓋罩住了大半院子的櫻花樹,和滿園子的花團錦簇,怔忡著走進這一片櫻花紛飛中,張手抓住了一片花瓣在手心,半晌回不了神。
「我……這是夢裡嗎?」但花瓣的觸感為何這麼真實?
凌隆好笑地走過來,兩手捏著她的粉頰,「聽說作夢不痛的?嗯?」
「會痛!」她氣虎虎地拍掉他的手,凌隆笑著,趁她沒有防備,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吻住她的脣。
他只是突然覺得她呆萌又氣虎虎的樣子很可愛罷了,絕對不是想來個什麼花前月下、深情款款……
這到底是不是夢?明明臉被捏了會痛,他的吻卻讓她輕飄飄的,彷彿腳都踩不到地了。
當凌隆退開來,原本溫柔的神情又回覆一貫吊兒郎當和邪惡的微笑,裴錦之趕忙要自己清醒一點。
話說,從剛剛裴錦之就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但是這微妙的不對勁被滿園子不屬於盛夏的奇景,和凌隆溫柔得令她臉紅的吻給暫且拋到腦後,直到這一刻,一絲不掛的他霸道地占據她所有注意力……
若這是夢境的話,不就代表這是她想象出來的?裴錦之又驚又羞地捧住臉,「不!我才沒有幻想那個大路痴光著屁股親我!絕對沒有!」她尖叫著躲進房裡,「砰」地關上門,留下凌隆被她的反應逗得捧腹大笑。
好,他要回去默默穿上衣服,請大娘把結界收了,然後假裝這一切是蠢丫頭做了場不得了的春夢!哈哈哈哈……
【第六章】
話說那天裴錦之回房,縮頭烏龜似地躲在被子裡,希望自己快點醒過來,結果反而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院子和平常沒兩樣,她開始相信那一切只是個夢境,因此連正眼也不敢看向凌隆。
恐怕他們之間的夫妻之實都沒這麼讓她羞怯呢!
至於凌隆,只要看到她懊惱地漲紅臉正襟危坐,正經八百地掩飾心虛的模樣,就偷偷笑到肚子疼。
這陣子房東大娘每晚都幫他們熬養肝補氣的補湯,這才沒讓夜間留守虎賁營的兩人太過勞累。裴錦之的感謝就不用說了,凌隆雖然明白大娘是奉命行事,卻也對大娘和堂弟的周到感到窩心。
裴錦之作為隊長以上的將官,留守時多半在辦公堂內,有緊急狀況才需要出動發號施令。規矩上每天晚上至少要有一到兩名隊長以上的將官留守在營裡,而且半夜人不多,外頭又安靜,常讓她有整個營裡就剩她和凌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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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4:06
第二十三章
裴錦之又想到那個羞恥的夢境,當下假裝喉嗤不舒服,躲到辦公堂後頭喝茶水與小憩的房間。
她想一會兒還是到處走走好了,反正堂上有凌隆這副參將在,虎賁營那麼大,她作為副尉不時巡邏一下也是應該的。正這麼想,凌隆竟然也走進小間裡,裴錦之佯裝若無其事就要退出去,凌隆卻快一步以手臂按在墻上擋住她的去路。
「怎麼,有什麼心虛的事不好意思跟我獨處嗎?」他故意道。
「什……什麼心虛?」裴錦之不甘示弱,可被他困在墻角,他人高馬大輕易就讓她氣焰盡失。
但是,她心虛什麼?就算那是她的夢境好了,他也不可能知曉。裴錦之虛張聲勢地把下巴抬高,「不就是……付訂金給你嗎?」她可是誠實交易!有什麼好心虛的!
或許就是,他的詭計迫使她把自己當訂金,讓他心裡不太爽快吧?聽到她這麼滿不在乎地說出口,更讓他覺得刺耳。
可他又有什麼理由怪罪她?
默默壓下不爽,他決定今晚欺負她欺負定了!呵呵……
「是嗎?可我看你也一直用眼睛揩我的油呢!」他故意輕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什麼用眼睛揩你的油?」聽起來是這傢伙覺得自己俊美到天天被她用眼睛輕薄……且不說她可能真的不小心在偷看他時被發現,更不說他也確實是很俊,俊得路上姑娘總是頻頻回視,但是本人這麼理所當然地說出口,未免臉皮太厚!啊!她差點忘了,他的臉皮本來就天下第一厚!
「沒有嗎?」凌隆笑得邪惡又輕佻,「難道你沒有偷偷地在以為我沒發現時盯著我看?難道每次我沐浴過後就猛盯著我身子看的人不是你?」他又嘖嘖兩聲,「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連晚上作夢,都夢見我光著屁股對你調情呢?」他一手還無恥地在她頸子上輕輕愛撫。
裴錦之刷地漲紅臉,「你……」鎮定!她打死不承認的話,就當他往自己臉上貼金吧!「我幹嘛要妄想你這個嘴巴壞心眼也壞的大路痴光著屁股跟我調情?」說完她又心虛了,「我……我還怕長針眼呢!」她總算拍掉害得她想縮起肩膀的賊手。
「別亂說話啊,當心真的長了針眼。」他逼近她,好像故意觀察她是否真長了針眼那般,「就憑你偷看我的次數……唉,我怕你眼睛長成了針包,我會心疼的。」
什麼眼睛長成針包?
可是他這麼一說,她竟然也擔心了。
「又……又不是我自己要看……」要是真的看一次就要長針眼,她會痛死吧?長成了針包,那還能見人嗎?
這丫頭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別認真,害得他差點又失笑,卻故意壞心眼地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我聽說,要看光別人卻不長針眼的法子也是有的。」
「什麼?」
「讓我看回來囉!」他的手已經探向她腰帶。
「你……鬼扯!」她才沒那麼好騙!
「是真的。要不你以為為何偷看別人光屁股會長針眼,可夫妻每晚要行房,你聽過哪對夫妻因為行房長針眼的嗎?」這種鬼話,他從小說到大,簡直像喝水一樣容易。
「……」好像真的沒有。
「是不是?因為他們彼此互看,就扯平了。」他扯下她的腰帶,在營裡不會穿上鎖子甲,正好方便他上下其手。
「等……等一下!現在不行!」裴錦之小聲抗議。
「當然要趁現在,打完更後他們才會巡邏回來,快讓我看看,免得你眼睛要腫成針包。」
「你一定在騙我!」她努力抵擋他的狼爪,卻還是被剝到褲子都滑到地板上。
「你要怎麼證明我騙你?」
裴錦之被堵得不知如何回應,因為緊張和羞恥,她的腦袋有些凌亂。
凌隆雙手探向她衣襟內,在觸碰到綁住她胸口的布巾時卻嘆氣道:「其實不用綁,應該也看不出來……」話沒說完就吃了一記粉拳,「不,我意思是,我早上好不容易努力揉了半天,你又綁住,這樣我辛苦都白費了。看來我得再多揉幾次才行啊。」原本對大娘胡說八道感到氣惱,現在他卻感謝大娘的胡說八道,嘿嘿!
「那也不要在這裡……」
「不在這裡要在哪裡?外頭嗎?」他拆開她胸前的布巾,把她抱到矮榻上,讓她坐在自己懷裡。
原本真的只想鬧一鬧她,逗她玩,這會兒凌隆可是欲焰焚身,恨不得把懷裡的裴錦之揉進身體裡,或者一寸一寸品嘗她,吃乾抹淨。
他雙手由裴錦之腋下環到她身前,包覆住胸前被綁得泛紅的雪乳,先是輕輕地推揉,然後呼吸越來越急促的同時難掩急色地粗魯狎弄。
裴錦之只能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凌隆可不打算讓她躲藏,深深地吻住她的嘴,兩腿間暫時無法得到紓解的慾望,彷彿要借此得到發泄和安慰那般地,蠻橫攪弄她的檀口,貪婪享用甜美的蜜。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火上澆油,渴望得到解放的慾望躁動得令他疼痛,他只好探尋她的回應,一隻大掌探向她褻褲裡,在觸碰到一片濕潤水滑時,喜悅令他的喉嚨深處逸出一陣嘆息。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在第一次釋放後仍無法滿足,索性將她撲倒在矮榻上,男性未抽離半分,高大的身軀由上而下壓製著她,頃刻間又充血火熱如硬鐵的男性放縱了速度和力道,肉體交合的聲響令裴錦之害怕地捂住臉,卻四肢無力而且越來越舒服地任由凌隆狠狠地一再野蠻需索。
在某些事情上一旦踩了裴錦之的底線,可是要吃苦頭的。
「公務在身時,別再做這種事。」當她冷靜而懊悔地穿上衣裳卻不再看他時,凌隆知道自己肯定踩到了那條底線。
他也許可以混帳地取笑她,身體比嘴巴還誠實。不過,反過來說,認為身體比嘴巴還誠實重要過一切,所以可以胡來的他,豈不是比一個小妮子還不如?連小丫頭片子都比他一個男人重視公私分明,他算什麼?
他沒有回嘴,只是看著她穿好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可是也拉不下臉來道歉。
然後她就跟他冷戰了三天,除了沒有拒絕他依舊亦步亦趨地守護,也沒有丟下他讓他迷路以外,拒絕任何眼神交集與對話。
嗚——三天!孤單寂寞覺得冷的三天,連陪睡的福利都沒了!
當然,他也想過,祭出他們凌家家傳絕學,男人跟自己婆娘道歉的絕招——猛虎落地式!此招名稱威風凜凜,實則深含大義——男子漢大丈夫,當如猛虎驍勇,必要時也當如「萌虎」柔軟,四肢貼伏在地上磕頭認錯也就是了。
但是,對不住,這太可恥,他就是拉不下臉來。
當朝所有吃公家飯的基本上都是十天一休,然而不知道凌曦怎麼得知了他和裴錦之冷戰的消息,第四天時,他發下一張公文說兩人過陣子有機要任務得參與,所以給三天假讓他們養精蓄銳。
凌隆再也忍不住了,兩人回到住所後,他就來敲裴錦之房門。
如果她態度沒有軟化,就會找藉口拒絕開門。但裴錦之終究開了房門,平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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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4:17
第二十四章
「那個……」凌隆眼神左右飄移,還伸手搔了搔腦袋,「我想你應該會喜歡……」他捧著個用方巾包住的柔軟包裹,裴錦之狐疑地接過,非常輕盈,像布料,一手掀開布巾來看,連原本打定主意故作冷靜的裴錦之都輕呼出聲。
裴錦之來到京城後,平日幾乎只能穿著虎軍的青色勁裝,回到家多半換上輕便的常服——當然她還是隻挑好看的穿。對愛美的她來說女扮男裝其實有很多無奈,過去三年每到休假,她就戴上紗帽,穿上她最喜歡的漂亮衣服,出門買更多她穿不完也穿不到的漂亮衣服與首飾,京城市集裡女孩子家穿的用的,品項可比五稜鎮多太多了,簡直看得眼花繚亂,只可惜她一個月也就穿三天過過癮。
加上要把一部分的錢寄回家,若不是省吃儉用存錢買,就是隻能幹瞪著鋪子裡的名貴衣裳興嘆,還不時得提醒正在巡邏的自己,別看得太明顯,大男人老是對女人家的東西有興趣會被側目的。
躺在布巾裡的,正是這陣子她總會在回家時繞過去看兩眼的一套對襟齊腰襦裙。
不知是哪家織坊起的頭,讓布料染後呈現深淺或色澤變化,染不好或顏色差了,可會乏人問津,但這家織坊染出來的織料色澤就是特別好看。再加上他們的繡工比別家精緻,一套好看的衣服可能剛放上去就被買走了。
這件襦裙叫「天水碧」,顧名思義,四片裙呈現湖水倒映著天空的深淺色澤,深色的裙擺尾端染出了形似水波流動的濃淡,襯裡的部分在裙角繡上了菖蒲,是夏裝時興的圖樣。
上襦也是夏裝時興的輕紗,飄逸的虜袖上繡著彩蝶與流雲,搭配彩霞一樣的粉色披帛與淺金色絹帶,都不知道讓裴錦之眼巴巴地觀賞過多少回了。
除了衣裳,還有一支鎏金點翠蝴蝶步搖,是她沒見過的樣式,卻也讓她眼睛一亮。
配上這套襦裙,一定很好看!
「我想……應該很適合。」凌隆道。
說起來,凌隆其實很有挑禮物的眼光,而這要拜他們那老頑童爺爺之賜,每年總有一次孝親大會考,目的除了考核凌家男兒的武藝與行走江湖的能耐,還有就是考他們對家人的觀察與體貼入微,除了路痴毛病難以克服外,他的考核成續向來都是名列前茅。
「謝謝。」裴錦之有些彆扭,低著頭道:「我還是堅持你不應該在工作時那麼做……其它情況下,你高興就好。」
這丫頭也太好收買。這不是告訴他只要工作以外的時間,他想幹嘛就幹嘛嗎?雖然在心裡吐槽,但也讓他瞬間慾望蠢動。凌隆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接下來三天休假,要不要到處走走?」才剛被原諒,他表現得極有分寸,連裴錦之都上了當,心想他真的是認錯了。
其實就只是以退為進的手段罷了,跟他相處久了,就不應該有「他很乖」的錯覺啊!
裴錦之當然期待難得的休假,就算是過去,十天一休也是她難得能穿回女裝好好逛市集的時候,即便紗帽幾乎不能拿下來。
「還是算了,在家休息就好。」她一個人戴上紗帽,小心避開虎軍同僚勉強可行,有他跟在身邊,紗帽作用實在不大。
難不成兩人都得戴上紗帽嗎?
他是不介意在家休息啦,兩個人可以在家做的事多著!光是想象都讓凌隆下腹抽緊,喉結因為強咽下呻吟而滾動,差點想改變主意,三天都窩在房裡對她做各種刺激又邪惡的事。
對任何人他都不會有愧疚感,可獨獨對這丫頭不行,因此當下,凌隆終究還是道:「如果你是怕會被認出來,我倒是知道個好地方,你連帽子都不用戴。」
「要出城嗎?」三天的話,出城走走倒不錯。
「阿曦家很大。」他笑著否決她的提議。
「……」裴錦之瞪著他,半晌才道:「不太好吧……」雖然他們是堂兄弟,如果不是為了她,他本來就應該住在昭寧公主府,但哪有休假時把她帶到堂弟家裡閑晃的道理?
「沒有什麼不好,阿曦也答應了,他會在家裡安排節目,你待在公主府穿回女裝不會被發現。」重點是,待在公主府比較安全。
裴錦之的猶豫沒有讓凌隆改變主意,她終究在隔日換回女裝,跟著凌隆乘上馬車,到公主府做客。
可以的話,她想三天都換不同衣裳。
難得的休假啊!難得能換回女裝啊!這三年來她別的開銷能省則省,只有衣服首飾買了不少,還有好些都沒穿過呢!
但是到公主府做客,她又羞於帶太多行李,總不好表現得像要去長住似的,最後只好遺憾地揀了幾件貼身細軟帶著了。
「歡迎。」凌曦一身絳紅雨絲錦常服迎客,「把這裡當自己家,不用客氣,也不用擔心有外人,這座公主府除了奴僕之外,就只住了我一個鎮日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加上你們兩個也僅僅是從非常冷清變成很冷清罷了,所以千萬不用拘謹。」
凌曦說的是事實。
有時凌隆忍不住想,這小子愛湊熱鬧,貪冒險的性子,大概是太寂寞了吧。
父親長年鎮守東北,凌曦成年後這座公主府幾乎只有他一個主人,換作別的貴族老早納了好幾房小妾一母親那邊的親戚,還會管他的除了舅舅今川王,就是太皇太后了,這兩位長輩想盡各種方法塞女人給他,但他總是有辦法泥鰍似地推掉。
問他為什麼?他說若要找女人,才智當然要匹配得上他,庸脂俗粉只會扯後腿;性格也要出眾特立,才能陪他一塊兒興風作浪啊!
更重要的是,他的二十八宿與好友蘭璽的下屬,就有不少在達官貴人身邊偽裝成小妾的眼線,女人能搞的破壞太多了,他可不會笨到自找麻煩。
父親那邊的長輩不管他,只希望他真能找到心靈相依的伴侶,凌家比較常做的就是讓他回翡翠山莊走走,或讓家裡的人來陪他住上一段時曰。
「讓你回青陽城得三催四請,到北方去跟四叔住你又嫌悶。」凌隆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懂啊,京城才有熱鬧看,青陽城等我養老時再搬也不遲。」至於回東北的將軍府跟父親住就算了,無聊會殺死他!
凌曦笑咪咪地道:「好啦,我不當電燈泡了,今晚我有個飯局,會在外面吃,但你們院落可以開小灶,不合胃口的話儘管再叫大廚房上菜,整座宅邸你們都能隨便逛,但是逛到我院子要小心了,機關很多,呵呵!」
電燈泡?裴錦之曾在凌隆嘴裡聽過這個詞,以為只是凌隆胡扯,怎麼連凌曦也脫口而出?
「我已經吩咐商號的人過來。」凌曦笑得有些曖昧,「皇商的貨不只是最上乘,外頭千金難買,錦之看上了就儘管開口要吧,反正堂哥的田產多到他管不動,憑他的懶散也是遲早要荒廢,你替他多花一點還更實際。」
在裴錦之的錯愕與無語當中,商號的總管已經領著人進到公主府,照凌曦的吩咐,將號子和倉庫裡所有女人家的飾品衣服布料,全都搬出來——諾大的前院與偏廳都擺滿大箱子,後頭還有馬車在卸貨,這些還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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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4:31
第二十五章
「慢慢看,反正有三天的時間,一件件仔細看也沒關係,絕不會有人催你,或是要你別擋著他們做生意。」
裴錦之漲紅臉,懷疑她過去逛那些鋪子,卻窘迫地碰了一鼻子灰時,都被看在眼裡。
凌曦這招讓凌隆有些佩服。
他相信光是這些貨,錦之這丫頭在看完前都不會想出城去招惹瓦西裡的眼線。
商號總管眼色好,知道凌隆是貴客,總是鼓吹裴錦之看上眼的就試穿,還讓人取來一面玻璃鏡,喚來四個手腳利落的穿衣與梳頭婢女,幫她更快換好一套衣服並且做出搭配,這簡直大大滿足裴錦之愛美的心思——不管她有沒有錢買,更不打算如凌曦所說,理所當然地花凌隆的錢,只是看著鏡子裡久違的,自己扮得美美的模樣,很少有女人不開心。
當然這也讓凌隆在百般無聊中好歹能一飽眼福。
嗯,雖然他覺得這丫頭最好看是在他身下時……呵呵!
身為男人,在這種場合多半覺得無聊,不過為了裴錦之能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很高興,這也就夠了,他只負責觀察這丫頭對正在看的東西喜不喜歡,然後給總管一個眼色,讓他記在帳上就夠了。
到了用飯時,裴錦之總算覺得過意不去,訕訕地表示她看夠了,勞煩大夥人花大把時間卻只是陪她看這些女人家的玩意兒,讓她過意不去。
若不是真的太興奮,她早就該適可而止。
「我是無所謂,」凌隆更怕她想跑出去,就當自己在欣賞風景也不錯。「不過人家也是大老遠地把倉庫和店鋪裡的貨搬過來,你也不用客氣。」他這金主都沒在客氣了。
「是啊!」商號總管連忙道,「姑娘若想晚上或明後天再看也行的,主子給我們的任務就是這三天都待在公主府由兩位貴客差遣,下人房和食堂也早都備好了三天的份,除非宮裡的娘娘們召喚,否則我們也是在這兒待滿三天才走。」
凌曦的大方真讓裴錦之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她不知道這三年來,她其實一直都被默默護在羽翼之下。「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錢買,這樣讓你們白忙實在過意不去。」
總管看了一眼凌隆,後者輕輕搖頭,他便會意了,笑道:「您這是哪的話呢?我們皇商做生意,和外邊那些只求利潤的市井商人不同,目的是為皇親國戚和貴人們服務,有些貨其實在倉庫裡也放了一段時日了,姑娘您不穿穿看試試看,我們也是得一件一件搬出來檢視,總不能進到了宮裡,讓娘娘們發現貨有瑕疵吧?您這也是幫了忙的。」
眼色不夠利,怎當得上皇商商號的總管事?光從貴客的幾句話和行為,就得揣度出她的性子與想法,然後不著痕跡地讓她放下心防。裴錦之算是非常好應付的,宮裡那些娘娘聚在一起看貨時還明槍暗箭,你來我往一番,萬一不小心說錯話可要大難臨頭。
「這樣啊……」她不了解皇商生意,不過倒是放心了一點。只是想起凌隆在一旁也無聊,便道:「那明天一早再幫你們看好了,你可以儘管挑那些放在倉庫裡久一點的。」
「好的。姑娘,您真是體貼入微又出得了廳堂,將來娶了您的可有福氣了。」
一番話誇得裴錦之雙頰泛紅,偷偷看了一眼凌隆,見他只是百無聊賴地支著臉頰發呆,心裡有些失落,卻佯裝若無其事地道:「我先把衣服換下來……」雖然很舍不得,但過過癮也就夠了。
「不用不用!」總管又忙不迭道:「這件衣裳的布料來自廣延國,您瞧上頭的金流蘇和披帛上繁複的金線繡珍珠,都是虜延國宮廷時興的樣式,其實宮裡的娘娘們看了幾回,新奇歸新奇卻還挺猶豫的,說是這天氣穿久了不知道舒不舒適,在御花園裡活動會不會不方便……不如您就幫我們試試,晚上再換回來,順道告訴我們您試穿的心得,如果真的不好,我們也好教織坊的人想法子改進,好的話才能和娘娘們推薦。」
凌隆還真佩服這位商號總管,立刻就編出很有那麼一回事的理由來,但也替他省了不少麻煩。如果他直接說這衣裳他早買下來了,丫頭肯定又會跟他推拒老半天。
看上眼的漂亮衣裳能穿一整天,裴錦之當然歡喜,還能幫上忙,也就答應了。
「隆少爺和姑娘想在哪邊用膳?」公主府二總管見裴錦之打算休息了,上前來問道。
每餐在不同地方用飯,對豪園只住了自己一位主人的公子爺來說也是理所當然,凌隆也不知該替堂弟覺得心酸,還是覺得他沒事找事。「哪邊涼快舒服,就在哪邊用膳。」
「鱗湖的荷花已經開了,銀光水榭能盡覽朱華園與鱗湖的景致;如果嫌水榭旁的瀑布吵的話,碧竹環繞的晴風軒也清幽舒適。」
雖然凌隆喜歡晴風軒,那兒真是夏季午後打瞌睡的好地方,不過稍嫌無聊了點,「就銀光水榭吧。」
二總管立刻交代下去,然後道:「那就請隆少爺和姑娘隨我來。」昭寧公主府的二總管,是洪福一手帶上來的徒弟,也是玄武七宿當中,負責護衛主上安全的鬥宿一員。
鬥宿隊長,代號木懈的洪福隨主上赴宴,徒弟自然要留下來招待主上的貴客,想當然耳也很清楚凌隆的路痴小毛病。
二總管領著他們稍微繞了一點遠路,走南側梧棲園,穿越綠樹成蔭的靜心齋前庭,來到木槿花盛開的文魁樓,再從鱗湖東側進入朱華園。
並非二總管存心讓他們繞圈子繞到頭昏眼花,一來是讓底下人有時間把銀光水榭布置好,二來也是特地挑了有涼蔭的路走,偶爾還是有幾處沒有諒蔭的地方,則早有婢子等著幫忙撐傘,儘管凌隆不撐傘,他仍是接過婢女手中的傘,替走在身旁的裴錦之遮陽。
大概是為了緩解她的緊張,進到公主府後他一反常態地一直走在她身側,前頭的二總管也走得悠哉,不時替他們介紹府內一些有趣的看點,或告訴他們途中經過的地方是做什麼用,讓他們下午可以過來打發時間。凌隆當然清楚公主府內能有什麼消遣,不過一來他自己不會走,二來主要是介紹給裴錦之。
在他們到達銀光水榭時,一切布置就緒,就等他倆就座用餐了。
僅僅走這麼一遭,裴錦之可謂大開眼界。
一路上彎彎繞繞且不說,這朱華園根本看不到盡頭。她驚訝的是一直覺得擁擠的京城竟有這樣的豪園,原本以為像凌隆家那樣占山為王的土財主,在京城難得一見,原來只是她見識太少。
天子腳下的富豪與地方上的土財主,擺闊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裴錦之真難想象,凌隆說過他們凌家祖厝——青陽城的翡翠山莊,比他在五稜鎮的家還大……凌家人到底多有錢啊?每天省吃儉用才買得起漂亮衣裳的裴錦之決定還是別想這個問題比較不會心升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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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4:45
第二十六章
關於寢房,凌曦將裴錦之與凌隆安排在凌家人每到公主府時使用的無拘苑,原本是公主府最寬闊的主院,但在昭寧公主薨逝後,凌和明也不願久住京城,凌曦自己又住慣了清涼閣,當家後索性便將主院拆了重建,主院該有的一應俱全,就是房間更多,加蓋了幾棟樓房和校武場,而京城裡一般的富豪之家也不過就是一個無拘苑的規格。
裴錦之的房間就在凌隆隔壁,要他安分個一晚倒也無妨,但這麼一來他今晚肯定睡不著,於是也懶得惺惺作態,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乾淨,披上一件單衣,便去敲裴錦之房門。
裴錦之都開始懷疑這傢伙不會有穿著整齊來敲她房門的時候了。
凌隆一手壓在門板上,吊兒郎當地道:「我來確認我的奴隸這幾天少了幾斤肉和幾根寒毛。」
「……」裴錦之額冒青筋,忍住沒賞他一記拳頭,終究讓他進屋。畢竟條件老早說好了。
裴錦之顯然已經梳洗完畢正準備就寢,凌隆大致看了一下這間房,許多東西是新添上的,並不是從凌家女眷住過的屋子裡挪過來。
裴錦之坐在床邊,「我先睡了,你負責熄燈。」她一派冷靜地上了床,不著痕跡地縮向床鋪內側,面向墻壁,因此沒看見凌隆狐狸似的賊笑。
這種反應更加誘引出他逗弄她的興致。
「還這麼早,」毫無預警地,凌隆已經爬到她身後,高大的身軀將她包覆在懷裡,「你已經想睡了嗎?」
懷裡纖細的身軀明顯地一顫,雖然想故作冷靜,可迅速紅透了的耳朵與脖子泄漏了她的緊張。
凌隆就像貓兒把老鼠困在墻角逗弄那般地樂。
「對!早睡早起不是你說的嗎?還有你好歹也把燈給熄了。」裴錦之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肯示弱。
凌隆反倒好整以暇地單手支頰,一手已經侵門踏戶地探進她單薄的單衣內。
裴錦之吞下一聲呻吟,在感覺到貼著她臀部,越發堅硬腫脹的男性,挫敗地發現自己霎時渾身酥軟。
凌隆欺向她,以挺直的鼻尖在她紅燙的耳朵上磨蹭,「我怕黑。」
鬼扯!不說他的語氣沒有一絲害怕,在暗夜的深山野林裡摸黑也能安然無恙的傢伙說自己怕黑,鬼都不信!
「奇怪,你聞起來好香……」他更加大膽地在她頰畔與頸間嗅聞著,柔軟的脣與濕熱的舌頭彷彿不經意地舔過柔嫩的耳珠,另一手已經大膽地直接探向她身下,雙手擒抱住她。
啊……那一刻他幾乎再也忍不住,不想再玩這種貓逗老鼠的遊戲,直接享受獵物了。
而那一刻,裴錦之得握緊拳頭,才沒讓身子的顫抖和嘴裡的呻吟太明顯。
「來玩個遊戲,你贏了,我任你處置一回合,我贏了,你任我處置一回合。」
「……」真的假的?裴錦之不相信他會把主控權交出來。
而且,他說一回合,就是不讓她耍詐直接結束的意思。
裴錦之清了清喉嚨,才道:「什麼遊戲?」
他的嗓音輕柔得彷彿真的打算和他懷裡的小傢伙玩遊戲,「你猜,我現在要親你哪裡?」
她對他太熟悉了,魔鬼的溫柔是裹著糖蜜的陷阱。
「這種遊戲,根本你說了算吧?」當她三歲小孩啊?
「沒錯啊。不過這回合你答錯了,我的處罰是,脫衣服。」他說著就動手剝光她身上所有礙事的布料,一件不剩,只剩她頸子上他的玉佩,而這更讓他慾望熾烈。
「喂!」裴錦之根本無法抵抗。
「第二回合,」凌隆繼續好整以暇地將渾身赤裸的她困在身下,「我接下來想親你哪裡?」
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問出這種會讓她羞到想死的問題啊?
噢,或許這就是他樂在其中的原因,她答或不答都令他興奮。
裴錦之實在不想如他所賴,可是此刻胸口悸動的原因並不是只有氣他的狡詐。
「額頭吧。」她故意不看他,臉頰泛起了紅暈。
呵呵!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啊!明知道他設下了陷阱,卻還是以最純情的方式和他抗爭到底。
「算你答對一半。」他果真伏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所以換我脫衣服。」
他根本是在玩她吧!裴錦之都不知道這算不算她自己開口要求他親吻她的額頭?她才不想承認,可是心裡確實有些開心,然而在她來不及品嘗這微不足道的勝利喜悅,他已跪坐起身,雙腿跪在她身體兩側,就在她的瞪視下將自己身上僅有的單衣丟到床下。
燭火未熄,他健壯而優雅的身子比過去都更近、也更清楚地袒裎在她眼前。
那高高昂起的,火熱且腫脹得青筋浮突的男性也是,充滿了威脅地與她相對,裴錦之幾乎是心慌地別開視線。
太……大了,難怪她那麼痛!
不……其實後來那次也沒那麼痛了。
凌隆雙手撐在她肩膀上方,「那麼現在,我又想親你哪邊?」
該選哪邊?裴錦之猶豫了,「嘴……吧?」
「嘴啊?」凌隆一手搓著下巴,笑得一臉興味昂然,「很可惜,但是為了安慰一直猜錯的你,我可以如你所願。」
什麼如她所願啊,這個混蛋!裴錦之怒視他突然逼近的俊臉,雙眼一花,他柔軟的脣覆上了她的,舌頭撬開了她不甘卻又期待的嘴,溫柔而色情地用舌頭攪弄她嘴裡的每一寸。
當他的舌纏上她的時,更是特別迎合她的探索。
光是被他吻著,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腿心因為渴望而濕潤。
「我實現了你的心願,那麼禮尚往來,你也要實現我的。」
裴錦之被吻得有些迷茫,好半晌才會意過來。
他哪裡是實現她的心願啊?根本怎麼玩都是他主導好嗎?
凌隆往後坐在被褥上,雙腿大刺刺地對著她張開,然後一手指著自己比方才更加腫脹的男性,「如果你不想被折騰得明天下不了床看漂亮衣裳的話,就用你的小嘴伺候它一次吧。」
若是在平常,她只會賞他一拳,讓他作夢去!
但慾望的魔力會讓最高傲的人也低下頭來屈服,此刻他在她眼裡是主宰她的王,她任由情蠱毒遍她全身。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第七章】
托凌曦的福,兩人過了很滋潤的三天,而且言歸於好。
凌曦既然打算讓裴錦之回五稜鎮,凌隆也答應裴錦之幫忙尋找裴憫之,那麼裴錦之是否還有必要留在虎軍?凌曦作為一直以來負責監視藏浪山莊的首腦,凌隆多半尊重他的決定,但儘管凌曦心中早有定見,卻仍是詢問了凌隆的想法。
「那丫頭高興就好。」這就是他的意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凌曦取笑道,「我聽說你可是連她何時就寢都會干涉的管家公呢!」
凌隆只是睨了堂弟一眼。不要看他統領二十八宿運籌帷幄,其實和本性酷愛八卦脫不了關係。
「跟她的安危有關的我當然不能不管,但是她是人,不是誰的所有物,儘管是借裴友之的身分進入虎軍,但她一直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工作,我不知道她升副尉是否受過你的幫助,但虎軍上下對她的信任,是她自己掙來的。」他們憑什麼不問過她就要她離開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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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4:55
第二十七章
「那倒是。」要是讓堂姊們知道他有這種想法,他會知道厲害的!凌曦坐正身子掩飾突然竄起的冷顫,「不過我只在她進虎軍時幫過她一把,之後便是安插人手替她掩護女兒身,她的副尉是在我接手管理虎軍以前升的,和我可沒關係。」
她的心思縝密與熊猛的大而化之是完美的互補,加上又是虎軍上下少數會動腦的人,身手也名列前茅,升副尉並不意外。
反正裴錦之繼續留在虎軍,也是他所樂見,而且比起讓凌隆帶裴錦之回五稜鎮,他認為最好能說服裴氏夫婦舉家北上。替他們安排好一切,包括旅途所需,以及到京城後住的地方、靠什麼營生,他花點小錢就能解決的都是小事,真正麻煩的是要說服他們,並且在路途上防備瓦西裡的爪牙。
不過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應該是搞清楚瓦西裡為何下令擒拿裴錦之,最可行的辦法就是等裴憫之找上他們了。
而不出凌曦所料,捉個區區虎軍副尉卻屢屢碰壁,瓦西裡果然派出了裴憫之。
那是鬼月祭典的前一天,距離萬有樓大亂未滿半個月,京城許多地方仍在禁制之中,但是只要不是戰亂年代,官府多半不會強制禁止這類民間重大儀式,越接近鬼門開之日,市井和廟宇慶典的氣氛越濃厚。
結束休假後第一天下崗,同樣是大清早,裴錦之與凌隆從虎賁營漫步回到住處,途中經過庚區的市集,卻不得不繞路才能回到住處,原因是庚市的城隍廟為了今年的慶典,不知去哪訂做了一尊三層樓高的鐵閻王像,引來大批路人圍觀,巡邏的虎軍同僚還頻頻抱怨廟方給他們找麻煩。
「這種東西可以進城啊?」凌隆嘖嘖稱奇,他們青陽城與五稜鎮,慶典時也有這類巨像,但都是原地搭建,無法移動,慶典結束後就地拆除。
「京城大小廟宇現在都歸神役司管轄,神役司核准了,京兆尹也只能放行。」裴錦之擰起眉,對這個政策也覺得不妥。
應該說,她覺得神役司對朝政干涉太多,實在不是好事,偏偏神役司這幾年總能捉到幾個犯下重大案件的吸血僵屍,朝中部分權臣也開始倚仗神役司的保護,相比起真正維護京城治安的虎軍,那些大臣倒是動輒要減軍餉,廢虎軍,雖然虎軍確實常惹事,這點讓裴錦之有些感慨。
兩人只能繞過庚市走別條路回去,這時凌隆卻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視線,他不著痕跡地往察覺到視線的方向搜索,立刻在人潮擁擠的牌坊下,看見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張臉,遙遙與他相望……
「怎麼了?」
凌隆在裴錦之有機會發現異狀以前擋住她的視線,「這條路人太多,我們不能換條路走嗎?」他感覺到視線仍在,可牌坊下裴憫之的身影已消失。
「走這兒吧。」
他們掉轉方向的同時,有人撞了他一下。以凌隆的警覺性,當然可以立刻逮住那人,但他沒有,因為那人往他手上塞了一張紙箋。
那應該是裴憫之給他的訊息,他不動聲色地收進懷裡,那難以捉摸的、被監視之感同時消失。
直到回到住處,裴錦之回自己房間梳洗,凌隆才拿出紙箋。
今晚亥時,百靈谷,鎮北門。
是裴憫之的字跡沒錯,但是約他這個路痴在京城外的百靈谷見面,分明有詐,偏偏這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關於裴憫之的消息,他只好把字條拿給土蝠,要她立刻轉交凌曦,他想凌曦會有應變之法。
「主上說過,瓦西裡會派出裴憫之,」這時間和地點實在匪夷所思,會不會是裴憫之的警告?「我立刻去見主上,別讓錦之知道這件事。」
再次穿越陰陽道的土蝠,沒多久就見到了凌曦,似乎才入睡就被叫醒,身上只著單衣,隨手罩了件銀鼠灰連珠錦大袖衫,連長髮都披散在肩上,斜倚榻上看著那張紙條,一邊笑,一邊忍不住打著呵欠,眼角下方明顯有昨夜狂歡無度的痕跡,在白玉似的臉上顯得格外萎靡。
「這巧合的讓人覺得,要是真的踩下去就是笨蛋啊。」凌曦哈哈大笑,「你知道嗎?我回府時正好接到何世嘆的拜帖,也是約我今天晚上亥時,萬有樓北樓之頂會面。」
「主上三思!」土蝠一臉憂心忡忡,她知道就算阻止,凌曦也不可能聽她的。
「你覺得不應該去對嗎?但是今天晚上,就算我和堂哥都不赴約,也一定會有大事發生,對方棋子和陣式都擺開了,你以為躲開了陷阱就沒事嗎?」
這到底是他唯恐天下不亂的藉口?還是果真避不了一戰?土蝠也疑惑了。
「如果你是瓦西裡,難道不會想到對手很可能躲起來以不變應萬變?那麼你會怎麼做?必定會讓對手躲起來也沒用。」而「躲」從來不是他的作風。「對手都把陣式擺出來了,我們也該擺出應對的陣式,你們練陣的道士面對敵人時不正是如此嗎?」
土蝠沉默了。她既不想主上冒險,但又無可反駁。
凌曦揮了揮手,「回去告訴堂哥,今晚他和裴錦之到了虎賁營時就知道我的安排,勸他好好養精蓄銳才是當務之急。」
要凌曦改變主意已是不可能,土蝠只能領命而去。
凌隆和裴錦之傍晚出門時,某些慶典已經開始,一些裡坊白天已經完成了祭拜儀式,正在擺流水席;晚市則比平時更加熱鬧,而且越接近子時,大小廟宇也將展開祭典,整個京城會熱鬧到天亮。
一進到虎賁營,立刻有人告訴裴錦之有特別的任務。
「簡直沒事找事!」傳話的那人抱怨道,「今晚人手都不夠了,王少尹大人還要我們派一隊人馬到少尹府,因為他要為祖母祈福!祈個福有需要調動虎軍?」
凌隆默然不語,裴錦之卻擰起眉,對濫用職權的高官向來沒什麼好感。
「別抱怨了,少尹府就在虎賁營隔壁,再怎麼樣都是官,當心你開罪了大人。」有人回道,「守衛朝中官員府邸安寧確實是我們的職責之一,要怪就怪今天早上王少尹突然收到神秘人的黑函,有了黑函,虎軍就得出動,可不算濫用職權。」
「沒人去查少尹府請來祈福的道士和戲班嗎?」尋常百姓不可能威脅少尹府,最可疑的自然是今晚能進入少尹府的道士和戲班了。
「查了,是凌校尉親自出馬,為了讓王少尹放心,還特地換了道士和戲班。」那人說到這裡可來了興致,口沫橫飛道:「這種日子,道士和戲班哪能說找就找得到?整個京城根本找不到臨時能接手的,幸好大熊回家拜託他義父和義母,林叔雖然說很久沒上台了,但他的本事你們也知道;本來林叔夫妻倆今晚要在城隍廟口擺攤做生意,凌校尉還為了補償他們今晚無法做生意的損失,代王少尹付了優渥的報酬,所以今晚給王少尹祖母祈福的是大熊的義母,唱武戲的是大熊的義父。你們就當作是去保護大熊的義父義母,別那麼多抱怨啦!」
好一張黑函!把京城第一高手林長歌調到虎賁營隔壁。果不其然,負責帶隊進少尹府的正是裴錦之,凌隆一看這安排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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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5:06
第二十八章
凌曦曾說過,當初安排裴錦之住在庚市附近,正是因為整個京城裡只有庚市沒有武林人士敢去找碴。
裴錦之出發後,兩名虎軍弟兄來到凌隆身邊,「校尉大人命我們為您帶路。」
既然裴錦之身邊有林長歌夫婦在,凌隆也不再猶豫,隨著兩名凌曦安排進虎軍的道術高手前往百靈谷。
百靈谷黎幽宮。自金陵開國以來,這座冰冷孤寂的離宮囚禁過開國君的皇后,後來又用來軟禁皇族,接著又成了「招待」國外重要貴客的行宮。
到了上一代皇帝,這裡成了神役司的大本營,今上雖然有意收回神役司使用這座離宮的權力,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實質動作。
裴憫之約在此,也可以看出如今的神役司有多麼有恃無恐,?血族只要對朝中官員發黑函,神役司那些狩獵吸血僵屍的「高手」就成了貪生怕死的高官爭相巴結的對象,讓他們橫著走都沒問題,哪裡還需要遮遮掩掩?
是夜無月,仍有銀河橫跨天際,出了京城後更見群星璀燦,星空倒映在百靈谷內的湖面上,倒顯得湖中央孤島上只有寥寥數把火炬的黎幽宮詭?異常。
朔月之夜一向對?血族的行動更有利,凌隆出發前,凌曦的手下交給他兩張符紙。
「這張是替身符,萬一你就要被咬,它可以替你一次。」
要說道士四大系中哪一系凌隆覺得最有趣,就是練符了。因為和二十八宿合作多次,替身符他以前也用過,規則是以符替人,使用時將符紙沾上自己的唾液再丟出,符紙喚出的式神會與丟符的人原來的位置相替換。上次他丟出的符紙替他喚出一根木頭來,讓追著他咬的?血族咬得很帶勁,牙齒還卡在木頭裡拔不出,害他在一旁笑了老半天。
「這張是引路符,如果替你帶路的人不見了,就用它吧。」
「不見了」當然有各種意思。從他們踏進百靈谷,二十八宿與神役司之間的戰役就開始了,暗處裡道士與道士門法,他們只管憑各自的本事在山林裡趕路,凌隆在森林裡靠的向來是野性的本能,東南西北雖然沒什麼概念,但這世間還沒有能困住他的山林——能困住他的城鎮倒是數不清。
至於他的領路人則完全靠道術在暗夜裡的山林移動,因此行進的速度對凌隆來說有點緩慢。
「那道門就是鎮北門。」
黎幽宮位在湖中央的島上,南北兩邊的宮門同時也連接著石橋,在水量豐沛的季節,石橋與湖面也有數尺的距離,橋下有足夠設下埋伏的空間,但前提是這些埋伏得躲過凌隆敏銳的感知。
「謝啦,我看你們接下來找地方躲好比較妥當。」凌隆說著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劍。
那人只是笑了笑,「放心吧,就算我死了,還有別人能替你帶路。」說著便融入黑暗之中。
凌隆劍尖朝地,沉定地往看來空無一人的鎮北門走去,除了閃爍的湖面與星空,大地上只剩黑暗,但他的敵人仍是小心翼翼地藏起蹤跡。
說起來金陵有資格自稱是獵殺吸血僵屍高手的,只有他了。為此,扣除二十八宿替他牽制住的絕大多數雜魚,依然有四名?血族伺機而動,此刻的凌隆表面上冷靜,實際上也沒有露出一丁點破綻。
當暗處一名?血族準備動手之際,凌隆也早就準備接招,這時橋的另一端卻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原本要動手的?血族又退了回去,而凌隆握劍的手,關節泛白且青筋畢露。
不像白日需要戴上笠帽遮掩日光,男人銀白的發比湖水還明亮,儘管露出來的臂膀像過去一樣黝黑而肌肉結實,卻已經沒有生者的血色。
當凌隆來到他十步之外,橋上的裴憫之才睜開眼。
血色瞳眸沒有一點與摯友重逢的情緒波動。
天知道,凌隆多想衝上前去賞他一拳,質問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擔心他?甚至痛恨起讓他去執行機密任務的皇帝,可是他看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好友,終究只是吊兒郎當地道:「喲!這麼久不見,瞧瞧你這臭小子變成什麼鬼模樣?你奶奶要是地下有知,我看她老人家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裴憫之臉頰一顫,看不出是否笑了,只是抽出自己的長劍,「公爵一向愛才,所以你才沒有在一踏進百靈谷就成為主要狙擊目標。」他的話,讓凌隆身後的?血族收回了手中抹了毒的暗器。
但同時也惹惱了凌隆,「你這臭小子腦袋也給門夾了嗎?說什麼鬼話?」
「是不是鬼話,試過不就知道了。」話語未落,人已消失。
凌隆神速迴避,以為自己躲掉了他得意的一擊,第二次攻擊緊接著從他料想不到的右後方擊來。
裴憫之的第一擊,讓藏身暗處的?血族同夥被劈成兩半。
比起其它人,裴憫之確實有資格名列瓦西裡麾下九大高手。
「還像以前一樣沒個正經的話,你今晚恐怕回不了玄英城。」從小一起長大,裴憫之摸透了凌隆的劍招,他的步步進逼讓凌隆不得不退到撟的範圍之外。
「是啊,回不去,真令人擔心……」才耍起嘴皮子,凌隆腹部就中了裴錦之一腳,身子向樹林裡飛撞得老遠,直到河谷邊緣。
「你還是改不了耍嘴皮子的老毛病。」裴憫之緩步而來的身影,雖然優閑,卻有著足以讓凡人戰慄的氣魄,不遠處,兩名?血族伏擊者也伺機而動。
凌隆抹去嘴角的血沫,才爬起身,人已消失,裴憫之回身橫擋來自左手邊的殺氣,卻只砍斷一根樹枝,同時凌隆出現在他右後方,劍氣斜斬四方,除了瞬間伏低身體閃過那一擊的裴憫之,方圓一丈以內的樹木岩石被劍氣斬出利落缺口,兩名伏擊者身首異處。
這讓裴憫之神色出現異狀,他彎下身子以長劍支地,手臂青筋畢露地扶著額頭半晌,緊接著發了狂似地舉劍朝凌隆襲來,在凌隆舉劍格擋的同時,一腳狠狠地將他踹向水流湍急的河谷……
另一邊,在兩人動手之際,潛伏在暗處的?血族道士以道術將「展開正式攻擊」的訊息,傳達給了玄英城內外待命的同夥。
亥時一刻,鬼門尚未開啟,萬鬼已來襲——
「義母要是知道我們自己出來擺攤,會不會生氣啊?」熊寶貝看著姊姊將平安符放進紅包袋裡拿給來買符的客人。
作為國都城隍廟,在鬼門即將開畝的今夜,熱鬧滾滾不在話下,加上廟宇位在庚市之中,今晚更是集結了各式各樣的晚市攤販。
「有什麼好生氣的啊?攤子都租了,反正我們晚上也沒事。」
「可是你剛剛還替客人卜……」
不待熊寶貝說完,熊滿意就捂住妹妹的嘴,「笨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是唬人的?」
義母知道啊!熊寶貝真的很受不了姊姊,「你這樣是神棍耶!」
「我也覺得,賣平安符就好,騙人生意別亂做。」熊勇在一旁道,「小心天譴。」
「臭小子,出去發傳單,別再這裡烏鴉嘴!」熊滿意賞了熊勇一顆爆慄子。
「發就發!」他還寧願出去發傳單,至少能逛逛晚市,在這裡?攤子多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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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5:19
第二十九章
熊勇抄起一迭傳單離開,三姊弟完全沒發現隔壁攤的陌生人,在熊勇離開的同時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熊勇決定去看看那尊三層樓高的閻王像!實在太驚人了,今天的晚市好多人都是衝著那尊閻王像來的,可惜他們攤位離得太遠,他正愁沒機會跑去看個仔細呢!
往閻王像而去的熊勇,大概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巨大的炮擊聲從閻王像所在的左前方傳來,頃刻間,右前方的屋子已經灰飛煙減,炮擊所經之處,血肉在夜空中像煙花一樣四散。
尖叫聲像水面上的漣漪,由炮擊的中心處向外擴散,熊勇在差一點被人群撞倒的同時被一隻手臂撈住,接著他雙腳懸空,這才發現有個壯漢抱住他施展了輕功跳向一旁樓房的屋頂。
要不是這人,他恐怕要被踩扁了吧?
「呃,謝謝。」
那人沒理他,因為第二聲炮擊又響起,這次幸運地不是往他們的方向發射,壯漢快速地施展輕功往熊家姊弟擺攤處移動。
望火樓的警鐘敲得十萬火急,虎軍的潛火隊正由京城各處的水龍局趕來,但是在人潮洶涌的庚市裡,這樣的兵荒馬亂卻是一場災難,熊勇光是聽到此起彼落的哀號哭叫就臉色慘白。
「姊!寶貝!」他大吼。
壯漢抱著他突然掉轉了方向,熊勇大急,「放開我!我姊和我妹還在顧攤子!」
「她們被帶走了。」壯漢只是冷冷地道,持續地朝人少的地方前進。
壯漢沒有騙他。熊家兩姊妹在第一聲炮擊響起時,就被隔壁攤的兩名陌生男子帶走了,她們被帶到此刻相對安全的壬區一家無人作坊的屋頂上。
「謝謝。你們是?」熊滿意紅著臉,吶吶地問向出事的瞬間就抱起她避難的年輕男子。
那人只是笑咪咪地道:「因為我們主子有事請林大俠和林夫人幫忙,基於這個原因,今晚我們奉命保護三位。」
其實凌曦是不想在事後開罪林長歌夫婦,他藉故將林長歌安排到裴錦之身邊,難保不會被崔紅袖識破。再說他也沒冷血到明知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可能家破人亡,卻不做出任何防範。
「是凌公子嗎?」熊滿意知道義父義母今晚臨時接受了凌曦的請託。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
前方庚區仍然不停傳來炮擊聲,哭喊與尖叫更是一聲聲教人肝膽俱裂。
「炮擊從哪來的?這樣下去光是潛火隊出動也沒用,得先想法子讓所有人前往安全的地方吧?」熊寶貝始終盯著火光沖天的庚市方向。
「應該有不少受傷的人,醫所有足夠的人手和空間嗎?」熊勇也擔心了。
三名負責保護熊家姊弟的二十八宿同樣面色凝重。照主子的布置來看,他雖然預料今晚的京城不平靜,也要求所有醫所在今晚都必須留下人力,但是眼前的災情似乎比主子預料的更加嚴重。
「如果城內醫所不夠,暫且先讓沒受傷的人往城外避難吧?至少先淨空庚市再說!」熊滿意道。
「我會通知其它人想法子把人疏散到城外,先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吧。」年輕男子道。
「不,我們都學過外傷包紮,輕功也還可以,我們三個到醫所幫忙吧。」熊滿意道。
熊家姊妹這幾年跟著林氏夫婦習醫或習武,林長歌說過,功夫不如人不打緊,逃命的本事一定要好,所以就算這三名陌生人不救他們,他們還是有法子自已逃命的。
這時從城墻的方向又來了一名女子,似乎和這三名陌生人相識,「千萬別出城!城門已經關閉了。」
「為什麼?」
女子咬牙道:「城外埋伏了練屍的道士,雖然那些僵屍行動不快,但封鎖所有城門是遲早的事!」
練屍?熊家三姊弟面面相覷。
他們也向崔紅袖學過一點道術基本,知道道士有練陣、練符、練屍一或稱練鬼,以及練丹四大系,這四系的學習不只需要天分,更需要刻苦的修行,而且一位道士通常一生只精修一系。但是這四系的基礎功夫,包括卜卦、召喚式神、
通靈、醫學及藥草知識,卻多半可以兼修,他們三姊弟也是因此而學習醫術。
其中的練鬼術……據說金陵已經很少道士精修此系,其恐怖和神秘,三姊弟可是好奇已久。
當然,眼前可不是好奇的時候。
「那就只能先把人疏散到城內醫所,等虎軍封住庚區了。」熊滿意道,「我們去通知還能走的人走到癸區和丙、丁、戊、已區的醫所去,鄰近的壬區和辛區醫所留給不能走的傷員!」
「我去請辛區的土地廟和藥王廟開廟庭收容今晚無處可去的居民。」熊勇道,這幾間廟的廟祝和崔紅袖熟識,必定會幫忙。
「我們和你們一起行動吧,我們有式神作聯繫,對你們也比較方便。」除非凌曦另有指示,否則今晚他們三人的任務內容不會更改,更重要的是隨時和二十八宿的同伴保持聯?,也是明智之舉。
時間回到炮擊之前,亥時整,凌曦準時出現在萬有樓北樓之頂,隻身一人。
萬有樓北樓頂部,是一座蓋在高樓之頂的塔型瞭望台,是整個京城除了皇城以外最高的建築。
容貌始終有幾分病氣的何世嘆,比起半個月前總算換上了一身合時宜的涼爽夏衣,但仍是外罩一件絳紅雲錦織金大袖衫,凌曦一踏上塔樓就聽見那藥罐子似的咳嗽聲,不由得道:「何先生既然身體有恙,我們是否移駕到屋內?」
瞭望台上,只有何世嘆一人,但是擺上了一張圓桌,兩張椅子,桌上擱了一張棋盤與未動過的兩盒棋子。
何世嘆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卻搖搖頭,「我不喜歡屋子裡,太悶。」他藉著掩住咳嗽,同時也掩去了脣邊的笑意。
雖然看起來隻身一人,但可是有四名道術高手與武術高手守在能立刻殺進瞭望台的近處,保護著這個天之驕子的小鬼呢!
「也是,這京城裡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欣賞到這樣的美景。」凌曦一身月白浣花錦箭袖直裾,唯一的裝飾是束髮的麒轔銀冠和腰間的團花白玉革帶,連手上的摺扇都是素白的烏木骨白錦扇,在這個隨便出手都是稀世珍寶的何老闆面前,反倒比平常素雅一些,卻更顯少年俠士的俊逸挺拔。
「大名鼎鼎、身分尊貴的凌公子想見區區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何先生客氣了,您畢竟也是開國主嫡系子孫,按照中山王的那份族譜來看,您還大我一輩,我該喊你一聲世叔。同為開國主嫡系血脈,您早年卻在海外飄泊,想來必有一番曲折。」
何世嘆不理會凌曦的試探,「今晚雖然霽空萬里,卻不表示不會突然風雲變色,凌公子還是抓緊時間,直接說明來意吧。」
「呵呵,何先生想不到是個豪爽之人。」凌曦臉上笑得更熱情親切了,「為人臣子,總是要替聖上分憂,我作為神策軍管理人總得弄清楚,您這樣身分尊貴卻又……神秘的大人物突然出現在京城,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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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5:30
第三十章
何世嘆僅僅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凌曦,心裡好笑又感慨,真是個愛耍官腔又表裡不一的小鬼。然而他臉上表現出的只有淡淡的感傷,看向底下華燈萬頃,雲蒸霞蔚的京城,「為了什麼?」他沉默了片刻,看起來好像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再開口時恍如夢囈,「因為想念吧。」
「想念?」是對故鄉的想念,或者對人的想念?雖然不承認,但凌曦確實對別人的秘密有著莫大的興致。
何世嘆再看向凌曦時,已不見方才那迷惘又失魂落魄的模樣,臉上又端起那種讓凌曦討厭的笑。
凌曦臉上笑意未曾改變,心裡可是腹誹連連。
他要看跟自己一樣的假笑,回家看鏡子還比較順眼!
「凌公子難道不擔心,我和你的敵人同路嗎?」
凌曦不動聲色,淡淡地問:「你是嗎?」話落,庚市的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炮擊之聲,庚市瞬間陷入火海,望火樓的警鐘驚心動魄地響遍京城。
何世嘆定定地看著即便如此,依舊瞬也不瞬地與他賭著氣魄,不肯流露半點情緒的凌曦。
是麻木不仁,還是賭上了性命要贏?如果是前者,他會非常失望,如果是後者,或許他可以給他一點小小的獎勵。
「我很好奇,如果我的答案非你所願,你要作何打算?」
「沒有預想最壞的結果並事先作出防範,是愚勇。」凌曦依然冷靜地,甚至有些冷硬地道。
「所以你有對付最壞結果的殺手■嗎?如果瓦西裡一一破解了你的布局……應該反過來說,你的布局對瓦西裡完全無用,你真的還留有最後勝利的手段嗎?」
凌曦看起來完全不為所動,反而笑道:「拿我最後的殺手■,來換你真正的立場如何?」
何世嘆笑了起來,「我們下盤棋吧。」他走到放著黑子棋盒的位置上坐下,凌曦握著扇子的手幾乎暴出青筋,卻面帶微笑,風度翩翩地入座。
風裡夾雜著煙硝味,還有血腥。
在達官貴人的府邸擔任守衛,對今晚虎軍的工作量來說,其實是特別輕鬆的,也因此裴錦之有些怏怏不快,若非職責所在,她根本不想理會這種害得隊上人力更吃緊的額外任務。
望火樓的警鐘響起時,裴錦之立刻就找上王少尹。
「請大人允許屬下帶著弟兄幫忙救火!」
今晚的少尹府,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真正王少尹府上的人。
假冒的少尹一臉為難,他身邊冒充少尹府總管的土蝠立刻道:「熊中尉必定已做好安排,如果虎賁營需要裴副尉,自會派人來通知,何況正是這種時刻才更該提防對少尹府不利的奸人趁亂行凶。」
這麼說也沒錯,裴錦之只能壓下了不安與無奈。
勉強勸退了裴錦之的土蝠,接著以道術設下結界,崔紅袖仍在作法祈福,戲台上的林長歌依舊唱著王府女眷們點的台戲,她趁著這時候讓外頭的干擾降至最低,也因此府內幾乎沒聽到後來的幾聲炮擊聲。
令土蝠如臨大敵的是,隔壁的虎賁營因為庚市的大亂,幾乎已經全員出動。
也就是對手成功地將一整營的兵力全都調走,下一步恐怕就是捉拿裴錦之的敵人直接上門來!
崔紅袖雖然說是作法祈福,其實也只是念念經。這座少尹府實在太神秘,請她來為老祖母祈福,卻連要祈福的人都沒見著一呵,當然啦,鐘鼎高門的貴人豈是她這種升鬥小民說見就能見的?她也很習以為常了。
但當土蝠張開結界後,她便察覺了不對勁。
雖然說,堂堂少尹府家中有道士也沒什麼好奇怪,這年頭京城裡一些高官家裡都會有些道法精深的道士權充保鏢。但如果少尹府家裡已經有道士,請她來做什麼?祈福而已,隨便一個道士都會吧?
念經念到一個段落,她謊稱解手,不著痕跡地找到最可能設下結界的土蝠。
「是你嗎?為什麼設下這道結界?外頭髮生什麼事?」她從沒聽過望火樓的警鐘敲得那樣急,恐怕出了大事,但這傢伙卻利用結界,營造出災難已解除的假象。
土蝠早知道難以瞞住她,「請林夫人擔待!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請您和林大俠在此保護裴副尉,凌公子也已經派了人在今夜保護府上的千金與公子,請您相信我一次吧!」
「什麼意思?」崔紅袖才問完,就發現土蝠的結界,被另一道更強的結界給壓了過去,四周瞬間陰風慘慘。
「紅袖!帶其它人離開!」前院的林長歌突然大吼。
土蝠心下一驚,「對方的目標是裴副尉!林夫人,裴副尉一旦落入他們手裡,下場會和裴憫之一樣!」
好吧,崔紅袖大概能明白凌曦這麼安排的用意了,「友之人呢?」
「跟我來!」
丙卯裡坊的虎賁營,位在朱雀橋對面,緊臨著作為玄英城中軸的御街。此刻,虎軍絕大多數的人力都趕往庚市,隨著遠方陣陣的炮擊聲,以及望火樓一聲急過一聲的警鐘,留在營裡的僅剩下二十員兵力。
與丙區隔著護城河與朱雀橋的皇城,早就在凌曦的吩咐下,由牛宿的道士張開結界,目的在讓瓦西裡手下的道士於虎賁營展開攻擊時,不至於波及皇城與甲乙二區——雖然皇城和達官貴人不是今晚遭受攻擊的目標,但是凌曦很清楚就算能熬過今晚,他這個驃騎校尉要想安全下莊,這是必要的手段。
隔著朱雀橋與御街,整個丙區陷入一片死寂。
終究放棄了對人性的最後一點堅持,姚衝張開這個足以籠罩整個丙區的結界,他的法力比過去飛升了不少,代價是羸弱得需要四名?血族保鏢守護的肉體。
「我可以做得更多!可以讓整個京城都陷入這個地獄!」圓形符文陣中,姚衝顫抖著身子狂笑,儘管笑得越猖狂,就咳出越多血,「但是為了讓他們都逃不出去,我縮小了它,也加強了它的力道,嘿嘿嘿……」聽到公爵的計劃,姚衝就自薦將整個丙區包圍在他的法陣當中,這當然是為了報自己的私仇。
「賤女人!竟敢拒絕我!我要讓你跟你的家人生不如死,你們這些婊子誰也別想逃出我的幽冥陣!哈哈……咳咳咳……」
背對著符文陣,守護姚衝的一名女?血族默默地露出了一臉嫌惡。
為什麼她得負責這種任務?但她也不願意離開這個房間,天知道外面已經變成多可怕的景象?
如今丙區內只要不是?血族,都會受到不斷冒出來的魑魅魍魎攻擊,而且陣內的景色會漸漸化為一團灰色迷霧,沒有人能走出幽冥陣,直到天亮,或最後一個活人死絕為止。
至於活捉裴錦之呢?這個肯定會得到公爵盛大獎勵的任務,當然是落在公爵的愛將,九大高手之一的於一諾手上。
女?血族默默地盤算起這個任務結束後,她是不是能調到九大高手的手下去?十二煞的地位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比九大高手突出,更何況是這個才剛頂替在萬有樓被殺的李斯特,成為新任十二煞的姚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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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5:44
第三十一章
當幽冥陣籠罩住丙區,於一諾帶著十幾名?血族直接攻進虎賁營,然後得知了裴錦之在隔壁的少尹府裡。
突然詭變的天色與迅速彌漫的黑霧,就算是沒學過道術的林長歌,也能知道事態不妙。
但真正讓他全神戒備,顧不得其它地大吼著要妻子快離開的,卻是輕鬆躍過虎賁營與少尹府的圍墻,悠哉悠哉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於一諾。
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遙遠的金陵國帝京,見到這個……「師父」。
原本對這個任務有些提不起勁的於一諾,在見到林長歌後,紅色的眼瞳閃過一絲嗜血的亢奮。
「這不是我那號稱穹桑第一劍客的好徒兒嗎?」相比起當年差點被穹桑國義軍亂棍打死的落魄模樣,於一諾竟是年輕許多,看上去幾乎比林長歌更年輕。
「我雖然拜你為師,但你隨後就加入叛軍,傳授我劍技的是師叔祖。」林長歌撇清道。
「都一樣啦。」於一諾笑道,「既是師出同門,你若是乖乖尊師重道閃一邊去,看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馬。」
「誰跟你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可沒叛國,更沒有成為吸血僵屍的爪牙。」
於一諾冷笑。
與此同時,他帶來的?血族手下,不知何時被安排在少尹府內的女宿與心宿道士以道術一個個引開,但他並不在意,這個幽冥陣內所有活人都逃不出去,這些人只是在做垂死的掙扎罷了。
「叛國?」於一諾哈哈大笑,「我直到成為?血族,哪怕是現在,都是穹桑人。你呢?」
「我也是穹桑人,現在還是金陵女媢。穹桑和金陵已經停戰多年——」
林長歌的話被於一諾不耐煩地打斷,「是!你現在不只跪穹桑國王,還跪金陵皇帝。當年那些自稱義軍的人不過是為了粉飾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實,把我們冠上叛軍的罪名。再說了,我只是做了從古到今,哪怕到了幾千年後的人都會做的事!人類就是永遠都會在強權之前下跪,你向金陵皇帝和穹桑國王下跪,而我向永生不死且擁有強大力量的公爵下跪!在我看來你簡直像傻子一樣,寧可去跪軟弱的凡人,還一臉義正辭嚴地教訓我?」
林長歌揉了揉太陽穴,「就像師叔祖說的,你永遠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所以死在你劍下的,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你也只會相信他們該死。但是我希望你別搞錯了,我對你跪得漂不漂亮並沒有任何意見,但我對你用師門的劍法殺害無辜非常有意見!」
於一諾搖頭笑了起來,「嘖嘖,真不得了,越來越會說教了。」他拔出長劍,「徒兒啊,為師可能沒教你一招半式,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教你的,江湖上從來不是靠嘴論輸贏,就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夠格拿走穹桑第一劍客的頭銜吧!」
京城內的雙強對決箭在弦上,京城外的雙雄對決則陷入僵局。
河谷內,其餘的?血族早已無法追上凌隆與裴憫之的身影,可儘管凌隆始終不願對好友下重手,裴憫之仍是步步進逼。
「喂!你這臭小子該不會真的乖乖地當瓦西裡的牽線傀儡吧?這還是那個把夫子和師尊的話都當放屁的裴憫之嗎?」
裴憫之額頭浮起數條青筋,雙眼發出紅光,每一招都殘暴而野蠻,卻也失去了準頭,彷彿死命掙扎的獸。這讓凌隆沉下臉來,數次只是快速地迴避好友的攻擊,導致兩人離鎮北門越來越遙遠……
【第八章】
土蝠手下的女宿編製,除她之外另有一名負責情報的副隊長和大夫,餘下則有二十名男女道士,及二十名女刺客。而凌曦從青龍七宿又調了二十名道士與二十名刺客,在今晚全由她指揮。
當幽冥陣發動,她便知道這次的調度出了問題,因為手下道士被她要求在第一時間牽制住?血族,因此留在裴錦之身邊偽裝成虎軍以及少尹府僕役的都是不懂道術的刺客。
因此當土蝠與崔紅袖趕到後院時,只見到令兩人錯愕不已的一幕。
原本派來暗中保護裴錦之的十名刺客,全都躲在裴錦之身後。而張牙舞爪的鬼魅化作人首蜈蚣身的巨大魔獸與裴錦之對峙,卻不知為何總不敢碰觸裴錦之。
撞見這一幕的土蝠與崔紅袖立刻默念伏魔術,兩人劍指同時一揮,白光與烈焰瞬間將魔獸燒得神形俱減。
「隊長……」女宿刺客們見魔獸被消減,原來是隊長到來,一個個愧疚地低下頭來。
她們的武器對魔獸完全不管用啊!
「這是我的調度失誤,不怪你們。」土蝠只得道。
崔紅袖立刻上前查看裴錦之,「你沒事吧?」
裴錦之搖頭,「不知道為什麼,那隻……」她忍住作嘔的衝動,「妖怪輕易就能將其它人咬死,卻一直不敢靠近我。」她沉痛地看向蜈蚣怪出現後,第一個衝向它的虎軍同伴,頭顱被大蜈蚣一口咬掉,脖子出現一片焦黑痕跡地趴倒在地。
崔紅袖想了想,「你身上戴了什麼嗎?」裴錦之也不是陽氣特別重的人,而且就算是陽氣重,也未必能讓這些魑魅魍魎如此恐懼。
裴錦之想了想,掏出了藏在衣服裡的白虎玉佩,「是這個嗎?」
「很好,你就好好戴著,別搞丟了。」不僅僅是玉佩本身,崔紅袖心想此玉必是出自極有修為者之手,是以靈氣逼人。
「這玉是凌哥哥給我的,他給了我,那他怎麼辦?」裴錦之還不知道凌隆前往百靈谷之事。
「他命帶雙魁罡,尋常邪煞本就不敢近身,你戴比他戴有用多了。」崔紅袖在第一次見面時也問了凌隆的八字,替他卜了卦。即便知道有些事是命中註定,她還是希望能幫多少就幫多少。
這倒讓土蝠安心許多,「現在的問題是,黑霧會越來越濃,再過一會兒可能我們連自己在哪兒都分不出,在此之前必須盡快找到布陣人的所在!」
「還不知道這個陣究竟有多大。」崔紅袖話才說完,遠方就傳來一聲聲的慘叫,三人霎時都明白這個陣恐怕已經波及許多無辜。
「師尊!」一名女宿道士突破重圍找到土蝠,「這個陣威力太強,所有陣內的弟兄必須同時對付?血族與妖魔鬼怪,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會出現越來越多傷員,對手受到的攻擊卻有限。」
作為隊長,土蝠也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當下重新在腦海中做了布置,「手伸出來。」她拉起一名女刺客的左手,掏出隨身的硃砂印,以食指沾硃砂印在部下掌心晝了個簡單的退魔符。
崔紅袖和土蝠的徒弟見狀,也拉著其它的女刺客在她們掌心上畫符。
「但是這個符撐不了多久。」崔紅袖畫完最後一位女刺客後道。
「只要撐到她們找到隊友就行。」土蝠說著拿出一迭符紙,化作四十隻金芒閃耀的蝴蝶,「女宿、心宿聽令!所有隊員,道士與刺客兩兩一組,這些式神會引你們去找自己的隊友。」
「是!」
其中二十九隻金蝶先行飛開去找沒有搭檔的隊員,並且傳達土蝠的指令,餘下的十一隻金蝶在十一位女刺客和道士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各自飛開,女刺客們旋即追著自己的蝴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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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5:59
第三十二章
「林夫人,裴副尉,要請二位跟我一起尋找布陣之人。」
「分開找嗎?」裴錦之以為她既然戴著玉佩,就算不會道術也沒有關係吧?
「不。」崔紅袖知道土蝠不曉得怎麼開口,率先道,「我會讓我的式神先分頭去找,我們三個人一起行動,首先找找看其它無法自衛的人,我帶在身上的符紙大概可以做幾張法力稍強的退魔符給他們防身用。」
「符紙我這邊也有,等我的式神回來也能派出去找。」土蝠道。
「好,我會保護你們倆找到其它無辜的人。」裴錦之畢竟不清楚崔紅袖與土蝠的實力如何,她的話讓兩人一陣好笑,但實際上論武功,裴錦之確實比她們強。
崔紅袖放出五隻鷗鴞,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巡視,最後一隻負責偵察幽冥陣的大小。
式神本身能力有強有弱,一名道士能操縱式神的靈力有限,操縱十隻低階式神相當於操縱一隻中低階式神。
式神階級也影響了能力,低階式神如金蝶,只能引路;中低階式神如鳥,可作偵察,至於中階式神如鷗鴞,甚至有一定的護身法力與攻擊能力,要穿透迷霧與建築物偵察靈力高的敵人,鷗鴞是最優秀的式神。
能夠召喚五隻中階式神,相當於練符道士的能力,土蝠記得崔紅袖跟她一樣精通練陣。但是道士之中總會有一些人天?異稟,除了自己精修的系別外,別的系也有不差的成就。
裴錦之原打算先尋找少尹府有無受困之人,土蝠正不知怎麼解釋今晚的少尹府家眷全是她手下假扮,崔紅袖已經開口道:「少尹府今天本來就有不少道士被派來保護王少尹,我想真正危險的是外頭那些沒有道士保護的人。」
說的也是,裴錦之這才決定從外頭找起,土蝠則給了崔紅袖一個感激的眼神。
以崔紅袖與土蝠的修為,在幽冥陣內遇到魑魅魍魎,差不多是見一個燒一個,來兩個燒一雙,即便被大量魔獸與鬼怪包圍,也能立刻施展極小型卻威力強大的法陣瞬間解決一群,而裴錦之雖然對付不了那些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卻也近不了她的身,只要看到被攻擊和被包圍的普通人,這丫頭立刻就衝上去,每每讓後頭的崔紅袖和土蝠一陣好氣又好笑,一般人怕這些魑魅魍魎怕得要死,這丫頭大概天生愚膽,又或者責任心作祟,既然自己不怕那些妖怪,當然要衝第一保護怕的人。
幸好有她們倆跟著,當裴錦之的逼近令鬼怪與魔獸嚇得往後退時,土蝠與崔紅袖便迅速將這些妖怪擊殺。
崔紅袖的式神回報,這個幽冥陣範圍足足含蓋了整個丙區時,三人心頭都是一沉,而這時霧也越來越濃,能見度只有十步以內,她們手上的符紙也所剩不多。
與此同時,一隻鷗鴞找到布陣者的位置,土蝠的金蝶也一一完成帶路的任務回到她身邊。
「既然我的手下都已經找到隊友,保護丙區的工作就交給他們,我們直接把布陣的人找出來吧!」
「但是我的式神回報,布陣者身邊有四名吸血僵屍保護。」
「四名……」土蝠知道民間是怎麼稱呼那些?血族,她沉吟著,「我跟你應該能以道術控制住其中兩名的行動,那麼就剩下布陣者與另外兩名吸血僵屍……我可以對付其中一隻。」
「另一隻交給我,布陣者就交給崔姨吧。」裴錦之道。
「此計可行!」
四人立刻朝布陣者所在的方向移動,同時制定奇襲計晝。
謹慎起見,土蝠和崔紅袖在接近布陣者所在的裡坊時,替三人設下了靈隱咒,此咒可以藏起修道者的靈氣以及生者的氣息。
布陣者所在的房間雖然門窗緊閉,但要破窗而入並不難。
三人的計劃是,由裴錦之先出現以引開敵人的注意力。
裴錦之陳述這個計劃時,讓土蝠有些懊悔。她一直以為裴錦之不知道?血族要捉拿她的事,但是裴錦之從一開始因為小乞兒給的假線索落入陷阱後,知道公爵要抓她,雖然那時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在經歷了在崔紅袖家遇到?血族刺客,再加上今天的陣仗,她大膽地建議以自己為餌引開敵人注意力,土蝠當然不贊成,但是最後她並沒有想出更可行的辦法。
當裴錦之直接破門而入時,土蝠已經準備好萬一里頭的?血族凶性大發,她就將這些懼光的?血族困進明光陣中。
但是裴錦之反應很快,在一名?血族有所動作前便道:「我是裴錦之,你們不是要抓我嗎?」
姚衝與四名保鏢都是一愣。確實,他們都看過神役司的道士以靈顯符顯示的裴錦之長相,此人確實是他們要抓的人。
「公爵不是要活捉我嗎?現在我自己送上門,你們可以捉我去領賞。」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姚衝並沒有相信她。
「當然是……」說話間,屋頂和窗外的土蝠與崔紅袖各自策動夢魔陣與離魂陣,四名保鏢中有兩名意識瞬間陷入夢魘與虛無之中,裴錦之接著喊出了暗號,「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土蝠從天而降,袖子裡的暗器射出堅韌結實的絲線與鐵鉤,直接勾住一名?血族保鏢的脖子;崔紅袖破窗而入,她收起五隻鵑鴞,重新召喚的高階式神瞬間出現在姚衝身後。高階式神絕大多數都擁有人形與獸的特徵,崔紅袖的高階式神是人頭鳥身的半神半妖,鳥爪般尖利的手捉住了姚衝,並且以化作劍刃的鐵羽翅困得他動彈不得。
「住手,否則我就殺了他!」崔紅袖幾乎不用自己動手,她唯一做的事就是貼住姚衝的嘴巴不讓他念咒。
這會兒,裴錦之已制伏其中一名意識仍清醒的?血族,剩下的最後一個見自己孤掌難鳴,只得舉手投降。
土蝠二話不說,拿出蒙汗藥,將兩名?血族迷昏。
剩下她們三人與姚衝對峙,可惜這傢伙果真是王八蛋,在崔紅袖撕了他嘴上的符紙後,只是喪心病狂地笑道:「就算殺了我,這個陣也不會消失!」
式神的鐵羽翅迅雷不及掩耳地?了他兩個耳刮子,打得他兩頰腫脹。
裴錦之忍不住在心裡讚嘆,崔姨的道術真好用,不知她現在學來不來得及?
「那就殺了你,等天亮吧,幽冥陣最大的弱點就是見不得光。」土蝠道。
姚衝卻咯咯咯笑了起來,「對,但是你們都知道死咒吧?憑我的修為,對這個陣下死咒,那麼天光將永遠穿不透這個幽冥陣,這裡將會成為死城!」
「陣法除了本身的弱點,還有陣眼,把你丟到城外無人處,你想怎麼祭出死咒都隨便你!」崔紅袖道。
姚衝也不知是虛張聲勢或果真早就有所應對,他冷笑道:「你們以為我沒想過自己會被找到嗎?告訴你們,陣眼不在我身上,我既然要布陣,就會布下一個讓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的陣!再得意啊,臭婊子!」
式神這回直接將他揍暈了。
「真的有什麼陣是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的嗎?」裴錦之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不可能。」土蝠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但是因為姚衝的這句話,三人心裡卻都有了同樣的猜想。
「你們說的陣眼是什麼?」裴錦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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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6:09
第三十三章
因為心裡的猜想,土蝠不願解說,崔紅袖遲疑了半晌,只好道:「陣眼就是作為法陣的中心,絕大多數法陣是以道士自身為陣眼,例如防禦型法陣;攻擊型法陣則能反過來以敵人為陣眼……」
「他們要抓的人既然是我,陣眼也許在我身上。」裴錦之道。
「我不同意!讓你逃不出幽冥陣有什麼意義?」土蝠就是不想裴錦之冒險。
她的任務是保護裴錦之,身為二十八宿,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
更何況她和裴錦之也相處了三年,是人都會有感情,儘管裴錦之並沒有認出她。
「讓我投降啊。」陣眼怎麼想都不可能在別人身上,「成為陣眼有什麼條件嗎?」
崔紅袖也不想回答了。以姚衝的能耐,只要見過裴錦之即可,當然以這麼強大的法陣來看,有她的血液或毛髮會是更可靠的做法,「如果他根本不曾接近過你,很可能就只是虛張聲勢。」
「我曾經差點落到他們手上過。」裴錦之道,「那時也受了點皮肉傷,不過凌哥哥出現救了我。」
裴錦之見崔紅袖動搖了,猜到她們不希望她冒險,她只好加把勁勸說道:「不管怎樣總可以一試,反正這些妖魔鬼怪也拿我沒辦法不是嗎?但是這個陣持續越久,無辜受害的人只會越多,一個丙區有多大、有多少人你們想過嗎?那些?血族不會被攻擊,只有活人會被攻擊,這表示我們眼下或許可以勉強應付,但時間拖長了,我們只會處於劣勢,至少試著把這個陣移到城外再說。」
崔紅袖不得不想到丈夫。他會要她離開,必定是遇到了強敵,然而在幽冥陣裡,他不只要面對強敵,還有那些妖魔鬼怪。
「要不,崔姨替我卜一卦吧,我會往東邊的開元門走,那是離丙區最近的城門,城外也只有墳冢,如果可行也能讓傷害降至最低,不行也沒有損失。只要卦象是好的,你們就別再阻止我。」裴錦之實在拿這兩位大姊沒轍。崔姨擔心她就算了,這個少尹府總管怎麼也這麼婆媽?
土蝠默然不語,而掛念丈夫的崔紅袖終究拿出了卜卦的錢幣與龜殼。
裴錦之說的沒錯,她的卜卦很少出錯,如果卦象不好,她也可以勸退她。
土蝠當下心裡想的也是如此。
崔紅袖請出一塊地方,為裴錦之卜卦。
卦象排出來,土蝠與崔紅袖都沉默了。
「是好的嗎?」
土蝠背過身去不想說話,崔紅袖只得道:「地澤臨,利行。」
「也就是好的意思囉!」裴錦之受到莫大鼓舞。
「我和你一起走吧。」土蝠只得道。
「你們可以留下來救其它人。」比起她,裴錦之認為丙區的居民更需要她們的力量。
崔紅袖想了一下,「霧越來越大,你會需要有人替你指路,我也一起走吧。」裴錦之是因為她的卦而堅持要走,那麼至少她有責任護送她。
出發前,三人將姚衝以及四名?血族保鏢分別捆綁或迷昏。
為了避免在越來越濃黑的霧中走散,土蝠以自身為陣眼創造了明光陣,大小剛好將三人籠罩其中,幽冥陣內的魑魅魍魎原就懼光,更不敢接近,明光陣中可以看見永遠掛在東方的旭日幻象,三人借此往東方疾行而去。
血肉燒焦的氣味混合著煙硝味,嗆鼻且令人作嘔,熾紅火光將詭夜裡的京城染成血色。
虎軍出動了一整營的兵力救火,可是在庚市裡救援的虎軍甚至還搞不清敵人的身分就受到難以招架的襲擊。
「哈哈哈哈……這就是你們輕蔑對待我畢生研究的下場!」藏身鐵閻王像內的矮小老頭瘋狂大笑,鐵閻王像內架設的火炮與火銃已經造成無數傷亡。
這個國家在多年以前,因為一個來自世外的異人——他定居青陽城,娶了姓凌的妻子,還讓孩子全都隨母姓一這名異人告訴先帝,在他的世界,曾經有個國家明明有著驚人的文化成就,卻故步自封,重文而輕科學,導致最後被海外列強瓜分欺凌的慘劇。
先帝引以為戒,在當年成立了金陵國第一座科學研究院。
可惜的是,對靠著文舉進仕的朝中要員來說,這個老是花大錢做一些可笑「研究」的科學研究院,根本只是國家的米蟲,加上研究院裡的院生全是一群只知埋頭做研究,不懂官場規則的怪人,才成立十年研究院就宣告解散。
當年傾家蕩產只為了研究機關學的科學研究院院長董夔,最後落得一無所有,妻離子散,淪落街頭。他只好靠著自己做的小型機關人偶,在街頭表演勉強餬口,直到有一天他流浪到岩濤城,一個穿著西大陸貴族服飾的男子對他的表演極感興趣,他被邀請至藏浪山莊為高貴的公爵表演他的機關術。
是的!瓦西裡公爵是他的恩人,是他唯一臣服的王,唯一信仰的主!儘管十二煞的地位始終不及九大高手,但那根本不重要!
只有公爵看得起他,不只給他金錢讓他繼續最熱愛的機關學研究,甚至給他機會一展長才!現在他要利用他多年的研究,讓可恨的金陵國看清楚他們的傲慢和愚蠢!
從第一道炮擊響起至今,鐵閻王已經發射八枚炮彈。這種大型炮彈威力驚人,唯一的缺點是炮管冷卻的時間稍長,所以他在鐵閻王像內裝了八根炮管。
這些炮管一開始當然不在閻王像內,京兆尹檢查過閻王像,他們解釋內裡的中空只是為了減輕重量,而鐵閻王像內部與傳統攻城機具構造差異甚大,就這麼瞞騸過那些愚蠢的狗官。
所有今晚用來攻擊的火器,都是很早就分批運進京,鐵閻王像只是多餘的即興設計——這是他對金陵的報復,他當然要設計出最吸引人的華麗道具,炮管可以隨後架在閻王像內,並且只靠底部兩個人踩踏板就能移動閻王像,而他在頂部靠轉盤操控鐵閻王像移動的方向。
那些飽讀詩書的金陵國知識分子,從來就看不起這些小小的齒輪。他們愚蠢腐爛的腦袋根本想象不到,小小的齒輪只要靠得當的配置與計算,可以用極少的人力讓笨重的物體移動。
鐵閻王像,就是他華麗復仇的登場之作!他要讓整個天京淪為人間煉獄!
當然,這個鐵閻王像有個極大的缺點。
那就是盛夏時待在裡頭,加上發射過的炮管,簡直能烤雞蛋。兩名苦命的?血族拼命踩著踏板,熱到得把身上脫得只剩兜襠布。
除了鐵閻王像,還有數十名手持特殊火器的?血族在庚市裡大開殺戒。那些特殊機具當然都是來自董夔的發明。
確切的說,董夔只是將舊型火器加以改良。
例如突火槍與飛火槍,東西大陸上現有的規格在填充子窠上都極為麻煩,而他做了可以及時簡易填充子窠的設計。
又例如弓火藥箭,幾百年前就已出現在東大陸的戰場上,舊型規格是羽箭綁著火藥,一位弓兵能帶的弓火箭並不多。他改良的是發射羽箭的機具,可以連續發射多達三十支的羽箭,雖然重了點,但對力量強大的?血族來說,扛一兩具弓火箭機具在戰場上跑根本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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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6:21
第三十四章
還有輕型的短銃火槍,雖然只能發射兩到三枚子窠,但作為強大的暗器已足以讓敵人防不勝防。
公爵不只讚賞他的創新,還將他的設計高價賣給了渠胥國,這對他來說不啻是最高的讚美!過不了多久,這個國家最強大的武力部隊,將會面臨他發明的強大火器奇襲而潰不成軍!想到這裡,董夔簡直興奮到難以自持了。他抄起了霹靂炮,爬到鐵閻王像頂部,對著逃命的人死命地砸。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哈哈哈哈哈——」
虎軍的傷亡可想而知,更何況是平民。
虎軍在疏散完庚市裡大多數的民眾後,抬來了原本放在倉庫,每當京畿一帶的運河與百靈河泛濫時用來擋水的沙包,將庚市的所有路口堵住,甚至抬出了備來守城,但還不曾使用的塞門刀車與鉤撞車,盡可能布置在所有路口。
而在無法進入庚市的情況下,潛火隊只能想辦法在外圍斷火路。
只是敵人手中各種怪異的火器仍然讓他們束手無策,直到在二十八宿的道士協助下,讓手持火器的?血族失去行動能力,虎軍才得以勉強將其圍剿。
但對於那尊製造了這場大火的鐵閻王像卻完全沒有辦法,儘管不再發出炮擊,內部依然不時射出威力強大的箭矢或子窠,幾乎沒有人能靠近。
「太久了!」一名被請來與潛火隊商量怎麼斷火路的火作師傳,遙遙望著那尊鐵閻王像,突然道:「再不想法子解決那尊鐵閻王像,火炮炮管一旦冷卻,他們就會再次炮擊,你們布置的這些沙包與鉤撞車會不堪一擊!」
火作師傳話才說完,一名壯漢突然越過人群,對著熊猛道:「這個能不能借我用?」他指著裝有兩片鐵板的鉤撞車問道。
眾人傻眼的當兒,熊猛有些結巴地道:「你要做什麼?」
羅小二只是笑咪咪地問:「可以用嗎?」
「呃……好吧。」反正解決不了鐵閻王像也會成為廢鐵,熊猛也懶得想之後上頭究責的問題了。
誰知道羅小二一得到首肯,走上前,一腳踩在車輪上,雙手握住鉤撞車的鐵板,也沒見他怎麼使力,鉤撞車上其中一片鐵板就被拔了下來,讓周圍的人一度質疑兵造局到底有多不濟事?
「喂!」所有人都驚呆了,羅小二卻接著一個大跳躍,跳過沙包與塞門刀車進入禁制區內。
「他要幹什麼?」
在許多虎軍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幾名二十八宿的道士立刻跳到屋頂上,在羅小二衝向鐵閻王像的同時,以術法控制住近處幾名想阻止他的?血族行動。
子窠與箭矢狂暴地打在鉤撞車的鐵板上,但他的移動速度一如他蠻牛似的體型,就像暴衝的野獸,所有人就這樣看著羅小二衝向鐵閻王像,頃刻間,他已經立於鐵閻王像下。
「哪裡來的瘋子?」董夔跳著腳,「還愣著幹什麼?拿神火槍射他!」
「他貼得太近了!」伸出去的槍管可沒辦法轉彎射擊。
「別讓他進來!」只要他進不了鐵閻王像,他安然地躲在裡面,這瘋子又能拿他們奈何?「填火炮!直接燙死他!」
董夔跳到閻王像底部,搬起沉重的炮彈打算親自裝填進炮管裡,這時卻聽到一聲低吼,伴隨著鐵閻王像發出金屬受外力扭曲時的刺耳吱嘎聲……
「喝啊——」
緊接著,董夔感覺到腳下和視線所及都傾斜了,重達數斤的炮管甚至滾得東倒西歪,壓傷董夔和兩名?血族。
「你想幹什麼?」董夔大喊。
路口的虎軍以及二十八宿的道士,甚至是那些因為術法而動彈不得的?血族們,此時此刻,一個個目瞪口呆。
羅小二雙手抓住鐵閻王像底部,竟然就這麼將它抬離地面,他站穩馬步,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將鐵閻王像朝身後狠狠地摔了出去。
就像他平常把不長眼到店裡鬧事的武林人士摔出去一樣。
轟——
董夔華麗的報復,被摔個稀巴爛,加上內部承載重達數斤的炮管,經這麼一摔,整座閻王像分崩離析。
「你這個……該死的!」董夔下身被炮管壓得動彈不得,驚恐且憤恨地看著羅小二。
「我不該死。」羅小二搓著下巴,「我每天都很認真工作,跟這裡的所有人一樣,他們都是認真討生活的老實人,該死的是輕易踐踏他們生命的人。」
幹嘛對那種謾罵認真回應啊?路口的虎軍弟兄一個個在心裡緊張地吐槽。
這話卻讓董夔一陣惱羞,「那些腦袋愚蠢腐爛殆盡的豬玀!賤踏他們的生命又怎樣?」
羅小二嚴肅地看著他,然後將手指折得格格作響,「你太壞了,這裡不歡迎你。」
他走向董夔,惹得董夔大驚,忙舉起手中的火摺子,「這個國家從來就沒有歡迎過我!既然如此,我就把這裡夷為平地!」遠處的虎軍來不及制止,董夔已經點燃倒落在他身旁的一桶火藥,「這桶火藥足夠把整個庚市都炸成灰燼!我們黃泉路上見吧!哈哈哈哈……」
周圍看見這一幕的人忙不迭地想跑,而羅小二看著在引信上爬行的火舌,果斷地衝上前抓起那桶火藥,聚足氣勁,扭轉腰身,全身肌肉鼓起,又一聲驚天大吼——
「喝——」他將火藥往天上丟。
「不行啊!爆炸的火藥落下來會引來更多祝融!」火作師父大吼。
「水龍咒!」不遠處,一名少女大喊。
那是極為短暫的片刻,火藥桶被羅小二以蠻力丟到高空爆炸,幾名道士聽見少女的呼喊反應過來,有策動水龍陣,有祭出冰雨符,儘管他們知道憑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杯水車薪……
驚心動魄的大爆炸,宛如在子夜燃燒的太陽。
爆炸的碎片墜落後,果然立刻就在木造屋頂上燒了起來。
然而所有在庚市的道士見到策動水龍咒的同伴,也立刻祭出自己的術法,雖然內心絕望,但沒有人願意就此撒手不理。
不知是否因為人多力量大,在火藥的碎片落下,開始引起更多火災時,分散而零星的雨越來越大,最後天空竟響起陣陣雷鳴,頃刻大雨便像無數條鞭子擊打在地面上,雨聲比擂鼓更響,豐沛而驚人的雨水一下子就將所有人淋得狼狽不堪,可是幾乎所有人都喜極而泣。
「潛火隊打起精神!務必確保火勢完全消減!」潛火隊長鼓足中氣在雨中撕吼道。
羅小二看著因為被壓斷腿而動彈不得,同時被這場大雨淋得茫然失魂的董夔,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要離開之際,四名掙脫道士控制的?血族飛快地襲向他——
砰!■■■……
儘管雨聲蓋過了一切,但假使有人剛好看見那一幕,恐怕耳朵都會跟著出現骨頭碎裂的幻聽。
四名?血族不是被一拳打得頭顱變形,就是兩人的腦袋被抓起來硬撞成一塊,頭破血流躺平在地。三招解決四名?血族的羅小二單手拎著凹了好幾處,而且被熏得焦黑的鐵板回到熊猛身邊,一臉愧疚,「抱歉,這裝回去應該還能用吧?」
熊猛臉頰顫動,「呃……我會請兵造局的師傳修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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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6:32
第三十五章
羅小二槌了一下熊猛的胸口,「很好,下回你到店裡,我請客。」說罷笑嘻嘻地放下焦黑的鐵板離去,留下熊猛搗著胸口懷疑自己會不會內傷。
萬有樓之頂,黑子與白子已占滿棋盤,勝負卻未分。
這時,庚市的上空,突如其來的大爆炸,讓天空瞬間亮如白晝,始終守在瞭望台屋頂的洪福在爆炸的瞬間便出現在凌曦身後,以斗篷擋住隨著風飛進瞭望台裡的煙屑。
「打擾了少爺與貴客的棋興,請見諒。」洪福一手舉著斗篷護住主子,一手放在胸前致歉。
何世嘆微微一笑,「無妨,我也要感謝你替我擋了風。」說罷又咳了起來。
「少爺,起風了,是否和貴客一起移駕屋內?」
「何先生覺得如何?」凌曦依然氣度翩翩地問道。
「好吧。」
凌曦與何世嘆回到下一層的茶室時,正巧電閃雷鳴,頃刻便大雨如瀉,但茶室內已備好舒適的矮榻與引枕,幾上擱著溫茶與點心,兩人的棋盤也一個棋子不少地被移了下來。
大雨令空氣諒冷,洪福不只為主子披上大袖衫,也為何世嘆備了一件暖氅。
「哪天小少爺的貼身保鏢要是想引退,介不介意我挖角?」何世嘆開玩笑道,這句「小少爺」明顯有幾分調侃。
凌曦只是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洪福伺候了我家三代,他若想安享天年,我也不會虧待他,用不著被你挖角。」
何世嘆掩著嘴笑了起來,洪福行了禮後默默地告退。
茶室的窗子全都降下竹簾,雨聲竟讓這一室宛如與世隔絕。
其實已經沒有下棋的興致,何世嘆道:「比起分出勝負,更在意怎麼咬住敵人的對手過招,想不到還挺累的呢。」
「彼此彼此。」
何世嘆臉上仍是淡淡的微笑。其實他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這位小少爺對他的興趣真是令他不勝惶恐啊。
「雖然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小鬼,但是看在你還有不少優點的份上,我決定送你一點情報,以彌補你今晚的損失。」
他能有什麼損失?凌曦不太開心地想。
而且,誰是自以為是的小鬼?
何世嘆拿起茶壺,替不動聲色的凌曦斟滿他桌前的空杯子,然後才替自己的杯子倒滿,「凌公子應該聽過兩百年前,人類道士追殺妖怪與巫士的故事?」
「聽過。」
「萬物追求道性是本能,但不管在哪個世界,人類總喜歡獨占這項資源。雖然在兩百年前,巫與道算是分出勝負,人類道士因為利益而團結一心地消減了絕大多數的妖怪,當時的大妖怪自然也會群起反抗,卻敵不過人類道士的陰謀,他們有計劃性的將最強大的幾隻妖怪封印在地底,並且建造宏大的城市為封印,讓大妖怪們只能在城市底下沉眠,沒了大妖怪當靠山,剩下的小妖怪成不了氣候,沒幾年就被人類道士消減得幾乎不見蹤影。」
這到底算故事還是情報?「你的意思是,我們腳底下睡著大妖怪?」
「腳底下可不足以形容道士們法陣的強大。」何世嘆並不意外這小鬼的反應,「也許你可以回家問問擅於布陣的手下,玄英城的格局夠不夠格封印大妖怪。」
「然後呢?這算什麼情報?」好吧,其實他還真的在找法力強大的巫士,但只有妖怪有什麼用?他可駕馭不了那些大妖怪。
「還沒完呢,目前已知封印了妖怪的四大城當中,有兩座城的情況非常特殊,一座是我們所在的玄英城,另一座,」他頓了頓,才詭笑道:「是青陽城。」
見凌曦擰起眉,何世嘆才繼續道:「被封印的妖怪,可以說兩百年來都處於沉睡狀態,但是玄英城的這隻不知道為什麼,幾年前就失去了神識一應該未死,只是不明原因法力盡失,本體應該還被封印住;至於青陽城的情況就有趣了……」
他故意賣關子,喝口茶潤潤喉,凌曦卻道:「玄英城底下睡死的那隻該不會是你吧?」
「……」還好他沒把茶噴出,「神識既然消失,我又怎麼會出現在你面前?」
「所以你是青陽城的那隻?封印破除,跑出來閑晃?」
「答對了一半。有人解開了青陽城的封印,但我不是妖怪。」
不是嗎?明明就妖裡妖氣!
「猜猜看,解開青陽城封印的是誰?又為什麼這麼做?」
「是我爺爺嗎?」他老人家總是做些奇怪的事。
「不,這是近幾年才發生的事,約莫就在……七年前吧。」何世嘆微笑地看著凌曦陷入沉思的模樣,顯然七年這個時間點讓他聯想起什麼來。「我不得不佩服此人能知道這些秘密,並且利用它來保護青陽城,因為青陽城的封印破除後,大妖怪似乎與某人訂下了契,並沒有因此報復人類,反而還布下結界保護整座青陽城,包括了翡翠山莊。」
「保護?」
「你沒發現吧?這些大妖怪的修行至少都是上千年,當年出動了人類所有道士合作才完成封印,就是現存的最強道士在青陽城也無法施展法術,瓦西裡手下的道士就更不用說了,很可能就連瓦西裡控制手下的能力,在青陽城也會失效。」
「你怎麼知道?」話落,凌曦覺得自己似乎問了蠢問題。
「瓦西裡的能力在青陽城不管用只是我的猜測,至於你也用不著管我怎麼知道,我想和你做個交易,如果你完成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什麼交易?」
「解開玄英城的封印。」
「玄英城底下那隻不是睡死了嗎?」
「我要親自看過才知道。」而且神識消失和睡死是有差的一雖然小少爺所謂的睡死應該是開玩笑。
封印在玄英城底下的這隻本來就特別難搞,難保不是做了什麼蠢事。
「為何你不自己解開封印?」他才不相信他沒有一點妖法或道法。
「我的法力並沒有恢復到足以解開封印。」更不知道未來是否能完全恢復。
否則的話,所有的外來者,不管是夜神或狼神,甚至是因為時空錯亂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不該出現之人,早被他一一剔除。
只是事到如今,這些因為時空錯亂而降生於這個世界的人,恐怕是他唯一能託付的對象,他們身上存在著一股特殊的力量,總是能越來越強大,要壓製?血族與月獠族,甚至有可能再次殺盡妖怪的人類道士,也許真的非他們不可。
「我想再問一個跟你無關的問題。」凌曦見他似乎想離開,立刻道。
「什麼問題?」
「你剛剛說瓦西裡的能力,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何世嘆一臉訝異,讓凌曦有些不爽。
「夜神——他們的故事自稱為天神,」何世嘆冷笑,「果真是狂妄自大的族類。他以自己的元神與精血創造的五名使者,分別擁有他的一種能力,瓦西裡在西大陸是統治者之意,就如同他的名字,接受了他的恩典成為?血族的人,都會被他所統治,沒有任何人例外。」
原來如此,看來今晚真是意外收穫豐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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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6:44
第三十六章
「我想你知道這些也該足夠了。」何世嘆起身,「如果對於怎麼解開封印有疑問的話,回去問問你堂哥凌雲,他當年是怎麼辦到的?或許七年前他帶回翡翠山莊的少女是某種關鍵?」
見何世嘆轉身離開,凌曦又道:「你不問我,我今晚的殺手■是什麼嗎?」
他可是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呢!
何世嘆沒轉身,只是側過頭,笑容裡的促狹讓凌曦感受到明顯的輕視與戲謔,「不用了,我想我猜得到。我自己離開就行,不勞小少爺相送。」然後他掀開茶室的布簾,走出作為影壁用的屏風,當凌曦追出去時,不管是樓梯或下著雨的露台,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第九章】
朝東行的裴錦之等三人來到城門之下,卻發現城門緊閉,而且因為幽冥陣的原因,城門內外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我的式神剛剛回報,幽冥陣果然漸漸移往城外。」崔紅袖道,如此一來丈夫也能全心應敵,讓她安心不少。
她們三人決定爬上城墻,以輕功和術法越過城墻來到城外。
就在此時,庚市上空發生了劇烈的大爆炸,崔紅袖想起稍早時望火樓的警達,不免擔心起在庚市的義子女們。
「庚市今晚到底怎麼回事?滿意她們要不要緊?」裴錦之也同樣擔心。
土蝠則是愧疚地不敢開口,如果熊家四個孩子有任何差池,她難辭其咎。
「先離開京城再說吧。」崔紅袖道,不管如何先讓京城遠離幽冥陣的威脅,到時她與土蝠合力,應該有辦法解除裴錦之身上幽冥陣的陣眼。
這時九天雷動,大雨突如其來,黑霧竟然也緩緩散去。
「怎麼,原來這些黑霧怕雨嗎?」裴錦之有些喜出望外。
崔紅袖與土蝠卻都感覺到這場雨不尋常,但是黑霧散去之後的景象卻讓兩人如臨大敵。
「哈哈哈哈……公爵果然神機妙算,於一諾那老傢伙也真不濟事,竟然讓裴錦之逃出來了。」
開元門外,大雨滂沱之中立了無數道黑影,仔細一看都是一些身體腐爛,形神呆滯的屍體。
「這處墳冢讓我的喪屍要多少有多少,看來這回能立下大功的是我!」藏身於黑暗之中的練屍道士詭笑道。
土蝠低咒著拔出了腰間的兩柄短劍,「崔紅袖,這回你的卜卦可失靈了!」
神情同樣緊張的崔紅袖則再次召喚出高階式神,三人呈扇形陣式以確保背後沒有敵人。
「你的喪屍最多隻能當炮灰。」暗夜的雨幕中緩緩浮現一名高大得不可思議的巨漢,「就算沒有絕世武功,練丹術也能讓我擁有堪比絕世高手的實力!看來於一諾那老賊也犧牲了,只要我擒住這小妮子,就能遞補成為九大高手吧?」
於一諾這名字已經讓崔紅袖連懊悔自己卜卦失靈都沒心思了。
於一諾,不只是林長歌的掛名師父,也是在林長歌成名之前的穹桑第一劍客,若非加入叛軍,在當年的王城戰役中中了埋伏與劇毒,於一諾的實力可是穹桑國有史以來公認最強的劍客。丈夫若是對上於一諾,一開始專心應戰或許有勝算,但她們方才耗去太多時間,只希望如今幽冥陣解除得不算太遲。
巨漢緩步朝三人走來,那股恐怖的壓迫感讓三人絲毫不敢大意,他耀武揚威似地一拳將喪屍打得飛出數百尺外,槌擊地面甚至能令人差點站不住腳。「練陣術?練屍術?練符術?」
巨漢見到崔紅袖身邊的高階式神,以為她是練符的道士,「今晚正好讓各位同修見識見識,練丹術才是道術最強的一系!」
巨漢的模樣太過詭異,恐怕不知吃了多少丹藥才能變形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怪樣,是以崔紅袖與土蝠都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此時裴錦之突然萌生一股極為懷念而且熟悉的感應,當下她拉住了崔紅袖與土蝠,二話不說往旁邊退開數尺——
那巨漢見狀正想嘲笑,冷不防的,在場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巨漢高壯的身子,紙片一般飛撞向城墻,瞬間把城墻給撞出一個大窟蔭。
城外的雨勢在此時稍減,城墻坍塌後只剩毛毛細雨,眾人驚疑未定之時,好不容易毀壞的城墻不再滾落巨石與磚瓦,她們才漸漸看清楚那巨漢竟然趴倒在瓦礫堆當中,動也不動。
怎麼回事?他自己撞向城墻,把自己撞暈了嗎?玄英城的城墻可是補了鋼釘與裝甲,而且以巨石堆炮,厚度不是一般城墻比得上的,武功再如何高強,硬是撞上去也要受傷的,更何況是把墻都撞出一個洞來。
但,所有人同時也看到坍塌的瓦礫堆前,有一道穿著斗篷的削瘦身影,他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瓦礫與塵土,然後搔了搔腦袋,對眼前堆積如小山的瓦礫堆似乎有些困擾,接著左右張望,很快地找到撞擊時滾出他懷裡的包裹,撿起包裹後還仔細確認裡頭的便當有沒有被壓扁。
還好沒有,他很珍惜地拍掉包裹上的塵土,小心地收進懷裡。
那真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幕,讓裴錦之好懷念,尤其以前被撞飛的人常常是凌隆,又更讓她懷念了。
裴錦之幾乎笑了出來,「崔姨,你的卜卦真的很準!」
「什麼?」土蝠與崔紅袖都是一臉不明所以。
這時,幾裡之外,懶得快馬加鞭趕路,優閒地駕著馬車和妻子徐徐而行的武林盟主,千里傳音道:
小陽啊!要是你又把人家城墻給撞塌了,賠償要從你的零用錢裡扣哦!
斗篷下的秀氣臉蛋聞言一臉震驚,裴錦之忍著笑意,忍不住同情起凌陽了。
倒在巨石堆中的巨漢半天都沒反應,藏身樹林裡的練屍道士沒了主意,而這時原本被瓦西裡派來支持開元門的九大高手之一的公孫奉陵,認出了祁楓的聲音,他朝著夜空發出一聲尖銳且恐怖的鳴嘯,離得較近的裴錦之等人都不由得搗住耳朵,連幾裡外的祁楓與妻子也聽到了。
「奶奶的,三更半夜鬼哭神號想嚇唬誰啊?」驅車趕路的祁楓不爽地啐道,回頭掀開車簾對妻子道:「沒嚇到吧?」
凌南煙搖頭,「小陽不知趕上了沒有?」
「一定趕得上啦!跟他說小曦會請他吃大餐,誰也攔不住他。」要不是因為擔心孫子,兩人這時本來應該在驛站裡過夜的。
祁楓從來就不喜歡讓妻子太勞累,每每兩人出行,他必定精準安排沿路休息的地方,然後以剛剛好的車速優閒地前進。今晚若不是凌南煙掛心凌曦信裡說的,京城今夜恐有大事,她為此卜了一卦,卦象顯示,此行若延遲將有變量,因此前一晚便要丈夫和孫子提早出發。
在不讓妻子操勞,也不想她掛心的前提下,當晚他們在離京城大老遠的另一個城鎮裡換馬時,祁楓便對路痴孫子道:「小陽啊,小曦說今晚請你吃大餐,不過照我們的速度到了京城都三更半夜了,從這條路直直跑的話,可以一路跑到京城,但是記得看到城門要停下來啊!」
話才說完,一心想著吃大餐的凌陽已經跑遠了,祁楓這才慢悠悠地帶著妻子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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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6:54
第三十七章
「你是什麼意思?」被派來支持的廣延人娑摩,一臉不悅地質問發出撤退訊息的公孫奉陵。
「看到那個一路從東方跑來,在我們發現以前便撞死孔武的人嗎?」公孫奉陵問。
「看到了,那又怎樣?孔武就是不想好好練武,妄想靠丹藥就能與勤練武藝的高手匹敵,他會被一下撞死也是剛好而已。」娑摩的語氣盡顯她的不屑,同樣是靠特殊能力成為十二煞,她可不曾荒廢武藝。
「我跟那人大概可以打成平手,但是他們的援軍不只他,剛剛那句話是武林盟主祁楓在離這里幾裡外傳的,過不了多久,東大陸第一高手就會到達開元門,而在此之前,裴錦之身旁那兩個道士完全可以牽制住你的蟲群和仇元修的喪屍。」
「沒有實際交手過,你怎麼能肯定?」娑摩根本不信。
「公爵要求姚衝,萬一他布陣時藏身處被找到,就想辦法將裴錦之誘騙到城夕卜,儘管裴錦之身旁可能會有人保護,我們也不見得沒有勝算,所以公爵才派出我們來支持。但最難以應付的情況便是祁楓的到來,而且練陣的道士正好就是你和仇元修的剋星,你們的喪屍與蟲群對上她們的陣法根本毫無勝算。」
娑摩確實見過道士的練陣術如何將她的蟲群瞬間消減,當下雖然不甘,但也只能同意撤退。
公孫奉陵的鳴嘯,以凡人的耳力,約莫數裡之外能聽聞。但對於?血族來說卻能在更遠處收到訊息,包括了百靈谷內的裴憫之。
甩開了所有的?血族手下,凌隆緩緩地耗盡裴憫之的體力,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戰術能不能奏效,但至少是眼前最好的辦法。
瓦西裡能把他從裴錦之身邊調開,想必今晚的京城不會平靜,他既然無法回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牽制住裴憫之,到目前為止裴憫之都沒能成功脫離瓦西裡的掌控,讓他回京城幫助?血族傷害他最不願傷害的人,那對他們雙方都是最大的凌遲。
感知一向敏銳的凌隆隱約聽到那聲尖嘯,而裴憫之則抬起頭看著京城的方向,冷硬的臉上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怎麼回事?」凌隆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
「帶錦之回青陽城。」裴憫之道,「只有那裡才能保護她……說服我爹娘也帶著弟妹一起……」好不容易抓緊撤退前短暫的機會吐露情報,裴憫之飛快地說完,又扶住頭,「我把她交給你了……帶她走!」
「為什麼?那你也一起去青陽城不行嗎?」青陽城既然能保護裴錦之,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麼,那麼應該也能保護他吧?
「如果我控制不住,去了青陽城只是讓錦之更危險。」他說著往後跳開,凌隆想追上前,卻被他一掌打飛。「別跟過來!我快要支持不住了,趁現在他們打算撒退,快回去!」他可以死命地與公爵的能力對抗至今,是因為對手是凌隆,他得離開讓凌隆召喚能替他帶路的人,否則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把帶路的人也給殺了。
裴憫之飛快地往撤退的方向行進。他猜想經過這一次,公爵不會再讓他接近凌隆或錦之,因為他反抗的力量變強了,這對他或許比較輕鬆。
只是下一次,他恐怕會六親不認地殺了某個凌隆的兄弟或夥伴。
京城外,至交兄弟分道揚鑣。
京城內,師徒恩怨一刀兩斷。
林長歌在幽冥陣未解除以前一直居於下風,幽冥陣解除後形勢逆轉,身上不知掛了多少彩的林長歌,最後僅靠著一擊斬飛了於一諾的頭顏。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敗下陣來的於一諾,在頭顱掉到地上時甚至還能說話,那一劍快得連他的眼睛都追不上,「哈……好吧……」當年那些所謂義軍攻入王宮時,他對於自己堂堂穹桑第一劍客卻要死在一堆螻蟻下賤的伎倆下憤恨不已。
也許,死在下一位穹桑第一劍客的手上,也不算辱沒,只是臨死前仍然不改叛逆本性地道:「還是不甘心啊……你這個不幹不脆,什麼都放不下的……傢伙,為什麼……可以變那麼強?」
死人還那麼多廢話!林長歌抹去臉上的鮮血,抬起頭,看見妻子的式神在上空盤旋,一顆心才終於放下。結束戰門後第一件事是去找一口水井,把自己一身狼狽洗乾淨,免得一會兒又要被叨念。
而且,他也不希望紅袖看見一身是血的自己,那心碎的神情總是讓他沒轍。
就是因為什麼都放不下,才不得不變強啊。但是對那種心目中只有自己的人,講到嘴幹他也聽不懂吧。
扣!扣!扣扣扣……
收到各方捷報,確認瓦西裡的爪牙已撤退,形勢大抵都在掌控之中的凌曦,
懶洋洋地癱坐在萬有樓樓頂的茶室,彈著棋盤上的黑子玩。
一旁的洪福依舊站得筆挺,彷彿永遠不會流露一絲破綻與老態,面容慈祥而包容地等著小少爺使完性子。
唉,是的。
因為被取笑是臭小鬼,所以他家少爺生氣了,幼稚地拿對方的棋子出氣,看著小少爺長大的老總管只好默默地等他消氣,然後估計他差不多玩膩了的時候,靜靜地呈上一盅蓮藕茶。
「少爺,吃點夜宵吧。」
還真的有點口渴,凌曦一口喝乾蓮藕茶,重重放下茶杯。
不老不死的僵屍有比較了不起嗎?千年大妖怪了不起嗎?跟他們比起來,他確實是小鬼沒錯,小鬼怕打架打輸,寫信回家告訴長輩,這就是他的殺手■,猜得到又怎的?哼!
夜已深,今夜之後,作為神策軍的管理者,凌曦還有很長的仗要打,洪福自然不賴見到小主子花力氣在賭氣上,只得道:「老太爺和太夫人應該再不久就到了,兩位舟車勞頓又深夜趕路,想必會希望盡快休息。」雖然幼稚,卻也是個期待爺爺奶奶順道來京城陪他小住,甚至開心地計晝要帶爺爺奶奶到處走走的小少爺,即便不顧自己的身子,卻肯定會顧念長輩的勞累啊!
「也對,回家吧。」扇子刷地張開,大少爺總算甘願回家,洪福在凌曦起身的同時立刻為他披上雪白披風,前一刻還幼稚地使性子的大少爺立刻回覆成外人眼裡風度翩翩、氣質高貴的京城貴公子。
七月一日,原本是依例不早朝,但皇帝的御書房在宮門一開就吵鬧不休,想參凌曦和京兆尹一本的官員多到得排隊。
到了隔天的早朝,京兆尹跟凌曦為了救災,已經兩夜沒有閤眼。凌曦自萬有樓歸後就沒喘上一口氣,然而儘管眼底下一片黑痕,看起來也僅僅是多了一股萎靡之氣,貴公子風範可沒一點折損。
令人訝異的是,七月二日的早朝,凌曦原本準備的辯詞一句都沒用上,原因是朝中向來最不掩飾對凌曦不滿的宰相姬鳴鳳頭一個站出來把矛頭指向神役司。
確實,京兆尹呈上來的所有證據都顯示,造成庚市大亂的那批火器,幾乎都是借由神役司的特權才能瞞過虎軍的禁制運進京裡,這下朝臣反而不好針對救災救了整晚的凌曦與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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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7:06
第三十八章
最後大批被瓦西裡恐嚇過的朝臣仍舊反對解散神役司,今上則退了一步,只收回神役司管理京城廟宇與使用離宮的權力,並且撤換神役司的長官。
這些算是後話了。
話說回七月一日子時離開萬有樓後,凌曦安頓好兩老,緊接著就是把虎軍分成兩班,一班救災,一班休息,畢竟接下來善後的工作得持續好幾曰。
至於虎軍日常的巡邏工作則改由府軍接手,一部分的府軍也將加入救災行列,府軍的調度還是在當天早上,群臣都圍在御書房外等著告狀時,今上讓大內總管悄悄把聖旨帶給凌曦,還吩咐了許公公傳他的話:
好好想想明早該怎麼說,別讓朕太為難。
結果那個平日老是拿些雞毛蒜皮小事參他的姬老頭倒是替凌曦省了不少口水。
姬鳴鳳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忠臣,看不慣凌曦這種貴族公子爺恃寵而驕又高調的作風,但和那些眼紅凌曦受寵的官員不同,姬老關心的是國家社稷,該就事論事就不會落井下石。
凌曦將裴錦之與凌隆排在一早就休息的那一班。畢竟接下來他得忙上數日,他想讓堂哥和裴錦之替他陪大老速來替他嚇跑敵人的兩老。
城外的喪屍退去後,裴錦之等凌曦到了開元門,確定凌陽有人帶路後,便回到城內加入救災的行列,儘管她也想知道凌隆在哪一區,只是在把所有人都壓榨到筋疲力盡的救援工作中,她並沒能分出太多心神。
凌隆當然也早就被帶回城內,但那當下他幾乎是逃避面對裴錦之,於是也二話不說地加入救災行列,至少那讓他有事做,也不用思考。
天灰濛濛地亮起時,凌曦發布了分班的命令,凌隆總算來到裴錦之身邊,「早點回去歇著,下午好回來替他們。」
儘管忙了一夜快累癱了,但要離開滿目瘡夷的庚市,心裡還是會萌生出愧疚與壓力,但是每個人都只能告訴自己必須盡快恢復體力好回來接手。
兩人於是一路無語。
因為破壞最嚴重的地方在庚市,許多第一班休息的虎軍弟兄選擇回虎賁營,那裡有足夠的地方能打地鋪。裴錦之則因為想起房東婆婆而堅持回住處一趟,幸好同樣在醫所忙了一夜的土蝠料到裴錦之會擔心,早了一步回到住處,演技精湛地扮演整夜嚇得沒閤眼的老太太。
「真是嚇死我了!」因為他們的住所緊臨御街,離庚市稍遠,昨夜除了大爆炸時有幾處房子差點釀成大火,眼前倒無大礙。
「您沒事就好。」裴錦之總算放下心中一顆大石。
回到房間後,裴錦之很快地做了梳洗,然而躺上床後卻發現自己幾乎沒什麼睡意。這也難怪了,這種時候能夠睡著的,往往是身體都累到了極限,看來她長年習武也是有壞處的。
正苦笑的當兒,凌隆便來敲她房門。
他太常在這時來敲她房門,裴錦之竟也習慣了,開門時見他一臉疲累,心一軟便讓他進屋。
她想他應該沒什麼心思亂來吧?於是在他坐上床時也沒說什麼,把房門關上就回到床邊。
「很累吧?」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沒精打彩又疲累的模樣。
凌隆其實還沒想好面對她時該說什麼,又該如何毫無愧疚地隱瞞昨夜見了裴憫之,卻放任他回到瓦西裡身邊的事。但他還是想見她,想聽她的聲音,至少知道她就在身邊也好。
於是他就來了。比起身體,真正累的是心,正不知該怎麼起頭,她卻又一次地讓他發現……難怪自己就是吃定了她。
因為她就是這麼心軟又好吃!各種意義上的好吃。
「借我靠一下。」他整個人貼上去,然後四肢並用地把她抱在懷裡,像孩子累了,抱著心愛的玩具一樣,霸道任性而且不容拒絕。
裴錦之從開門見到他頹喪的模樣時就心軟了,因此任由他整個身子罩住她,還不住蹭著,好像僅僅抱著還不夠,還要讓他和她每一寸都能貼在一塊兒那般。
有點煩人,但是她忍住,拍了拍他埋在她頸窩的頭顏,包容他難得的撒嬌。
但是,她終究低估了這男人的體力。
兩三天不睡對他本來就不算什麼,和裴憫之的戰門雖然耗體力,但還在他能負荷的範圍,要知道他從小到大打架的對象不只裴憫之,還有不知疲累為何物的哥哥與小陽,昨夜那種程度的纏門對他們來說,大概剛好可以暖身罷了。
他討拍拍只是因為他想討拍拍,爺覺得心很累!
但這麼蹭著蹭著,蹭到起火也是理所當然。
當堅硬火熱的男性抵著她時,裴錦之還在想,這種節骨眼,他不可能有心思使壞,也許一會兒累了就會乖乖睡了吧?
問她為什麼認識他半輩子,卻還有他會乖的錯覺,答案可能連她自己都覺得羞憤。
因為她就是很沒用地會被他的美色迷惑啊!會因為他偶爾賣乖而心軟啊!就算事後發現受騙再怎麼責怪自己,這個輪迴還是不會終止。
這一次他連給她抗拒的機會都沒有,解開了她的褲腰帶後,也不知何時脫了自己的長褲——這個無恥好色又混蛋的無賴,一開始長袍底下就什麼都沒穿。
因為剛沐浴完,老實說他本來連披上單衣都懶,肯披上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單衣已經是他難得有羞恥心的展現。
當她感覺到下半身一涼,他已經長驅直入,同時用四肢封住她想抗議的手腳與嘴巴。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這一刻,他踏實地感覺到她是他的,主宰她與占有她,是世間最令他癲狂的迷藥,他可以將那些讓他愧疚傷心的事實甩到腦後去。
這也許是在所有人眼裡率性又從不知怯懦為何物的他,唯一軟弱的時刻。
儘管凌曦原本希望爺爺奶奶來到京城可以盡興地遊玩,可他大概一時忘了自家奶奶是什麼性子,第一天因為從西邊的開元門進城,沒見到太多慘狀。第二天見孫子忙,兩老一向很會自己安排節目,再說他們在京城也有老朋友,一大清早便叫了車訪友去了。
然而凌南煙一見庚市的慘狀,醫所的傷員甚至多到得借用廟庭安置,當下哪還有心思遊山玩水?於是在孫子忙著救災那幾日,她也前往老友開的醫所幫忙看診,而祁楓一如既往,妻子看診時,他就充當跑腿小廝,打雜和張羅吃喝的事。
反正他很閑。後來凌隆還請他跟著虎軍幫忙處理庚市那些斷垣殘壁。
那會兒幾乎沒有人知道,那一頭銀灰發,模樣四十開外,身子比年輕人不知精壯結實多少倍的帥老伯,原來是武林盟主哪!
就這麼約莫過了七八天,庚市的善後只剩下清理,這些都能交給府軍處理,虎軍總算回歸日常工作,凌曦便對凌隆提起帶裴錦之回青陽城之事。
「憫之也要我帶她回青陽城,為什麼?」
凌曦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派頭倒是十足,「這就要問大堂哥了。」他把那日何世嘆說的話說了一遍。
「你是說……」根本不信有妖怪這回事的凌隆挑眉,「大堂哥收伏了一隻妖怪?」是誰?凌玻珀嗎?那丫頭與其說像妖怪,根本是野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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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7:18
第三十九章
凌雲在七年前不知從長安區哪座深山,帶回了一個連話都不會說,還見人就咬的野丫頭,取名玻珀,據說丫頭的親生父母將她丟在山林裡,不知身世為何,因此跟他們姓凌。
那時,凌雲已經接管了不少翡翠山莊內的大小事,算是半個作主的人了,他要養一頭野獸……不對,是小女孩,山莊內還真沒人有分量反對。
「何世嘆沒說收伏妖怪的是大堂哥。」凌曦也曾懷疑過凌玻珀,但是跟凌隆一樣,要他相信凌玻珀是大妖怪,還不如相信她是野獸化身還比較合理一他絕對不是在記恨她當年才見面就咬得他血流如注!
雖然去年見到那丫頭時,她已經會正常說話了,但還是很沒禮貌就是了。
「至少可以肯定,這隻大妖怪對我們沒有惡意,如果錦之回到青陽城,我們也不用提防瓦西裡手下的道士會對她下手,另外再把錦之的爹娘弟妹接到青陽城,就算是幫憫之照顧他的家人吧!我在那天就讓白虎七宿帶著我的信送給二伯,如果順利的話,今年中秋大夥兒回青陽城過節時,二伯就能順道護送錦之的家人一起過來。」
【第十章】
知道裴錦之會想與眾人好好道別,凌曦讓她自己選擇,最遲八月初與祁楓夫婦、凌曦與凌隆、凌陽一塊兒回去,有這麼多保鏢護衛著,也不怕瓦西裡麾下什么九大高手……噢,對了,現在剩七大高手。
但裴錦之得知京城這場翻天覆地的大亂竟是因她而起,無論心裡多舍不得三年來照顧她的人,為了不牽連他們,她決定早早離開京城,免得瓦西裡重整旗鼓又卷土而來。
因此裴錦之選在七月中就離開,雖然僅能匆匆地與虎軍弟兄與林長歌夫婦道別,但能見到家人也是極大的安慰。
凌曦挑選的護衛除了凌隆,還有凌陽與土蝠。在確定要離開京城後,得到凌曦的首肯,土蝠總算以真面目和裴錦之相認。
裴錦之也明白鬼門開那天土蝠的反應是為何了,儘管知道一切是凌曦的安排,裴錦之還是感激土蝠照顧她的心思。
想想她的運氣真的很好,隻身來到京城,卻有那麼多好人照?她。但願有朝一曰不必再提防瓦西裡,她能夠好好地與這些朋友兼恩人相聚。
「小陽,對不起,你才剛到京城沒多久,又要你回去。」同樣是青梅竹馬,明明凌陽還大她一歲,可就是讓人忍不住把他當弟弟照?。
其實不只裴錦之,凌陽一向很得「大姊姊」們的疼愛,姨婆大娘們更是經常把食物送給他。
凌陽往嘴裡塞紅豆包子的手頓住,然後搖搖頭,大半張臉被遮在兜帽下看不清神情,但也懶得開口說話,反正他相信裴錦之會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一點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又往嘴裡塞進一顆包子。
他只要有吃的,根本不在意別的。回青陽城也同樣有大餐,何況這幾天每個人都在忙,只有他天天吃好料,也不算可惜。凌陽臉頰塞得鼓鼓的,因為臉蛋小,皮睿白細又眉清目秀,他偏愛穿有兜帽的上裳或斗篷,至少蓋住了半張臉,只露出臉上最陽剛的嘴脣與挺直的鼻,看起來還是挺威武的。
這種彷彿他和裴錦之心有靈犀,所以不必言語的反應,看得一旁的凌隆很不是滋味。
「就知道吃!」凌隆迅雷不及掩耳地揚手朝弟弟後腦勺揮了過去。
凌陽卻像後腦長了眼睛似地瞬間移開,然後轉身,依然看不清兜帽下的神情,嘴角卻勾起挑釁的笑。
凌隆手更快地抄走他懷裡的包子,「有東西吃也不知道孝敬我?欠揍!」
竟然搶他包子!凌陽撲了上去,一個二十七歲,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在馬車上就扭打起來了。
這已經是旅途上數不清第幾次了。老實說當凌曦要凌陽跟著他們一起回青陽城時,裴錦之就覺得不妙。
這兩兄弟總會為了各種幼稚的理由打架,而當他們打起來時,天底下沒有多少人制止得了他們。凌家三兄弟鬧騰起來,可是每每讓整個五稜鎮頭疼不已呢!
當他們才出了京城,兩兄弟就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團一有時他們動真格的,以武功過招,但也很有可能打著打著就變成小鬼打架,勒脖子、咬手臂樣樣來,裴錦之在那當下真的很希望凌蘿也在。
也許是因為玄藥姬幾乎都住在五稜山上,而凌和恭不是待在山上黏著妻子,就是不在家。從裴錦之有記憶以來,都是凌蘿在管教凌家兄弟……
呃,她也沒怎麼管教,但凌蘿是裴錦之唯一見過敢在凌家野獸打架時,二話不說衝上去一人踩一腳,並且成功制止那些幼稚打鬧的人。
裴錦之曾經問過武功不及她的凌蘿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凌蘿說:
衝上去,開揍就對了。
裴錦之後來想了想,那恐怕是因為凌蘿身為長姊與生俱來的專橫才有辦法辦到吧?加上凌陣也不敢對妹妹動手。因為她自己也是三個弟弟妹妹的姊姊,上頭也有一個哥哥,這點她很清楚。可惜她拿凌隆和凌陽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身為堂兄弟,凌曦怎麼可能不清楚凌隆與凌陽湊在一塊兒會有多幼稚?
所以他才安排了土蝠同行啊!
在凌陽撲向凌隆時,土蝠立刻策動道術,兄弟倆就這麼維持著凌隆躺平抬起腳一本來要踹凌陽一而凌陽撲在哥哥身上的姿勢,然後靜止不動。
裴錦之在一旁看著那讓人想入非非的動作,掩嘴而笑,「就這麼到下個休憩點再解開道術好了!」
「好主意。」兩個女人一臉賊笑,很好心地替他倆擺弄出更舒服,但也更相親相愛的姿勢,還把一邊的位置讓給他們兩兄弟去「翻滾」,「有緣當手足,就應該兄友弟恭才對啊。」
作為金陵的四大城市之一,青陽城比起天京多了一股優閑,城裡四處可看到一些人家家門口或後院辟了一小塊菜園,穿越城內的小河不作運輸用,卻清澈得可以讓孩童開心戲水,河岸邊沒有擁擠的河房,只有游賞用的畫舫與捕魚的小竹筏。
這裡也沒有像御街或金碧大道那樣,?大到足以讓八駕四匹馬的馬車並馳的大道,但是街道兩旁每隔幾步就有一株樹齡悠久的紫薇或楓樹,路面乾淨整齊,除了固定的市集外沒有什麼攤販,倒也顯得?敞舒適。
難怪凌曦說,以後會考慮搬回青陽城養老。
進了青陽城,還要好一會兒才會到達翡翠山莊。
青陽城和玄英城因為位在國土北方,山脈都是綿延千里的巨岳,不像他們生長的五稜鎮,顧名思義,在鎮上就能看到圍繞在周圍的五座奇險卻秀麗的小山,就像五柄長寬大小不一的劍插在大地上,山上有許多地方若是不靠輕功是無法攀爬上去的,所以凌家兄弟可以說從小就得學會比靈猴還敏捷地在山上行動。
而青陽城呢?從看見石造的大門與刻著「翡翠山莊」四個大字的牌碑開始,馬車持續前進,整座山莊基本上沒有圍墻,因為大到要建圍墻也費事,橫豎一來踏進山莊的範圍裡,有大片山林當圍墻,外人若想不迷路還得看運氣;二來想要在翡翠山莊偷雞摸狗的宵小,也得有不凡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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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7:31
第四十章
天下第一莊,確實非比尋常。
在經過第一片群聚的莊園和樓房時,凌隆道:「大堂哥給你們安排的住所在這裡,要下山比較方便,這裡除了你們外,還住了一些不方便住山上的客人。不過在裴叔叔他們到來以前,你還是和我住上面吧。」
裴錦之掀開馬車簾。
這片已經堪比一座小鎮的莊園,竟然只是翡翠山莊的一部分?
不知又經過幾處那樣龐大的房舍聚落,到達山腹處的正大廳時已過晌午,車上卻只剩凌隆與裴錦之兩人。
凌陽老早在進到山莊時就下了馬車直奔大食堂,只要衝著食物的香氣直奔,他是不會迷路的。
而土蝠作為二十八宿,自然也不是第一次造訪翡翠山莊,該在哪下榻她一清二楚,因此在山腰處的其中一處莊園下了馬車,說是要拜訪一位退休後在翡翠山莊當園丁的前二十八宿老長官。
就像拜訪公主府那天,裴錦之難免有些緊張,擔心會有什麼她應付不來的大場面等著她,結果證明只是她太拘謹,正大廳裡只有同輩的凌雲與凌囡囡、任蒼夜夫婦。
「小曦說你會帶女朋友回來。」凌囡囡眯起眼,其實她該喊凌隆和凌曦一聲堂哥,但這丫頭從小就沒大沒小,凌霄以下的堂哥她都當同年直呼名字。「我就想看看哪個傻姑娘會神智不清被你騙到手……嘖嘖!看起來一臉精明啊,你是被灌了迷湯嗎?」
裴錦之正有些尷尬,凌隆卻道:「她只是看起來聰明而已,其實很傻的。」
還伸手拍了拍裴錦之發頂,讓後者氣虎虎地瞪了他一眼。
「裴姑娘。」凌雲出聲打斷妹妹與堂弟的玩笑,「在下凌雲。家父與家母擔心他們在場會造成你的壓力,所以僅由我代表山莊上下歡迎你,希望你把山莊當成自己的家,不用拘謹。」
儘管裴錦之從小就知道自己對凌隆的心意,可這會兒也不免因為眼前說話的人而一陣臉紅和暈眩。
怎麼回事?她怎麼可以這麼花痴!裴錦之暗怪自己,殊不知這是山莊裡所有女人,除了凌雲生母與凌囡囡之外都會有的反應,更不用說青陽城裡那一大票凌雲的痴心追隨者了,事實上常常連男人都會看著凌雲看得痴了呢。
「謝謝你。」她吶吶地道。
但是,凌家人真的長得很好看也是事實。她原以為凌陣、凌隆、凌陽都是美男子了,卻不知他們的美色在凌家,恐怕只能算中上之姿罷了。
「我是小隆的大堂哥,你可以跟他一樣喊我大堂哥。」凌雲的微笑有些意味深長,「這位是麼妹凌囡囡與麼妹婿,月狩宮宮主任蒼夜。」凌雲依次介紹,裴錦之看向廳上另一個俊美的男人。
又是一個堪稱傾國傾城的美男子。但是裴錦之還是覺得,同樣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凌雲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魅力。
「其它的家人,晚膳前若有見到,讓小隆為你介紹。你住的院子就在他隔壁,茶水點心也都準備好了,有任何需要直接開口就行。」
作為第三代當家,凌雲是特意等著裴錦之,以當家的身分歡迎她,之後凌隆便帶她下去休息。
比起大氣森森、富麗堂皇的昭寧公主府,翡翠山莊並沒有處處威嚴氣派,除了正大廳所在的那棟建築外,其它地方都是適合好好休養生息的秀麗山林。
凌隆住的是二房一家子的南風園,也是一大片前後有好幾座院子與亭台樓閣的大莊園,從正大廳過來得走上好久。
難怪凌隆說他在翡翠山莊裡通常得用輕功移動。
雖然說她住在凌隆隔壁的院子……但根本就在他臥房隔壁而已吧!裴錦之不禁懷疑凌隆又騙了她,不過凌家待客周道,這個她暫住的房間就像公主府臨時為她準備的一樣,比她曾住過的、自己的臥房都要奢華而且應有盡有,花插上插著新鮮的花卉,隨處裝點著她愛不釋手的精緻裝飾。
何況,她也已經習慣凌隆每天晚上沐浴過後就來敲她房門,在她房裡睡下。
不管他有沒有亂來,這傢伙跟她睡已經習慣了,每晚非要來跟她擠一張床不可。
在翡翠山莊的日子是相當優閑的,第一天她差不多就遇見凌家目前住在山莊的所有人——凌大莊主夫婦、凌雲的弟弟凌霄,以及凌霄的未婚妻白蓉、凌家第三代裡最小的兩個男孩子凌晶和凌礫,另外還有任蒼夜與凌囡囡的兩個兒子,四歲的任明月和兩歲的任星雨。
至於凌雲身邊那個不愛說話,一徑用貓兒似的大眼睛打量她的小女孩,則是凌雲的義妹,凌玻珀。
因為山莊非常大,一天裡未必會撞見半個凌家人,據說她到來的第一天,其實是為了她,才特地聚在正大廳一塊兒用晚飯,畢竟有些小鬼就是特別孤僻,例如凌晶和凌琥珀,寧可待在自己院子裡吃飯,沒有長輩特別吩咐根本不會踏出院子一步。
為了等待家人到來,這段日子對裴錦之來說優閑之外也有些心急。凌隆多半陪著她,但是和在京城時比起來,因為是在自家地盤,他比較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山莊裡閑晃。
所以也就有了像今天這樣的奇遇。
來到翡翠山莊後,裴錦之才發現自己有多懷念山光水色的環繞!她在五稜鎮的老家,可是在傍著一大片山林的坡地上,屋前有一大片草原,隔著彎彎繞繞的小河與大大小小的湖泊,可以遙望五稜鎮,所以她可是在山的懷抱中長大的。
京城只有熙來攘往,哪來閒雲野鶴呢?就算沒有凌隆的陪伴,她也會怡然自得地到處走走逛逛,有時還下山去找土蝠閒聊呢。
回到山上時,她卻在一片被樹林包圍的碧綠草原中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其實一開始她覺得沒什麼,只是看到可愛的小貓小狗在花草叢中互相追逐,覺得好可愛而莞爾。
但是當她再仔細一瞧——
不對!那似乎不是貓也不是狗!她不敢置信地上前,仔細看清楚。
其中兩團銀灰色小毛球看來雖然像狗,但和狗不太一樣,像是狼的幼崽,她見過狼,近一點看的話可以分辨出差別。
但她很肯定,追著兩隻小狼崽的橘色毛球絕對不是貓!那圓滾滾的大頭和胖呼呼的四肢,根本是小老虎啊!
她眼花了吧?裴錦之揉了揉眼睛,發現一隻小老虎和兩隻小狼崽,不只歡騰地玩耍,接著三隻還一起往附近一座莊園跑去,那步伐之歡快,連她都看得出來。
她決定追上前去看個仔細。
然後就來到這座靜謐而優美的莊園。
山莊裡大多數的莊園,只以樹林或流淌著山泉的山溝作為圍籬,少數的圍墻多是裝飾用,因此裴錦之也就不知不覺地追進了園內。
因為有數十座莊園,不同莊園間也有不小差異,比如她今早經過凌曦住的東風園,果然和昭寧公主府一樣,堪稱是山莊內最金碧輝煌的一座莊園。
而眼前這座,不只雅致清幽,林園的布置也極具巧思,裴錦之雖然是在牧場長大的孩子,富貴人家有什麼名堂看不出來,但這園林裡每繞到一處,都有不同風景,即便是她也感受得到主人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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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7:43
第四十一章
但是她發現自己追丟了小狼崽和小老虎。
難道那真是她的幻覺嗎?正疑惑的當兒,她感覺到身後轉角處有人。
「抱歉,我擅自跑了進來。」她決定先出聲向主人道歉,跟著走出藤花架的掩蔽處。
然後她便看清了站在花架外的涼亭上,原本似乎在寫字的男人,竟是凌雲。
在這種地方出現的凌雲,簡直要讓人懷疑自己誤闖了仙境,冒犯了天人。
裴錦之對自己擅闖主人的地盤感到羞愧,「抱歉,我不知道……」
「裴姑娘不用客氣。」凌雲只是微微一笑,「這座花園原本是家母的書房,她近年來極少使用,現在並沒有特定的主人,你沒有冒犯到誰。」
原來是莊主夫人的書房。
只是一座書房,還在樓宇外布置花園,真是闊綽。
「其實你可以光明正大拜訪山莊裡所有院子,不會有任何人覺得被冒犯。」
凌雲依舊微笑道。
同樣是溫文儒雅的微笑,比起凌曦總讓她感覺背脊發毛,在少莊主臉上就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啊!裴錦之又默默覺得這樣詆毀對她相當照顧的前上司未免太忘恩負義,對凌曦也很不公平,連忙找個藉口向凌雲道別,差不多是夾著尾巴開溜了。
直到裴錦之走遠,凌雲雪白的大袖衫一陣飄動,一顆橘色毛茸茸腦袋從他腳邊鑽出,接著兩顆銀灰色毛茸茸頭顏也自他身後探出,三隻小傢伙互看了一眼,竟是露出賊笑,小狼崽刷地一聲跑出涼亭,小老虎卻在伸出前爪時就被凌雲彎下身一把撈起,抱在懷裡,「不準調皮。」
他溫潤低沉的嗓音,溫柔卻有幾份強勢。
吼!為什麼只抓她?小老虎氣虎虎地看著沒義氣的兩顆小毛球已經丟下她逃得老速,四肢揮得可賣力了,好像這麼在空中奔跑就能讓自己脫離凌雲的箝制。
任明月!任星雨!等等我,不要跑——
但凌雲根本不理會懷裡小傢伙的掙扎,像抱著貓兒一般將它抱在懷裡,轉身進了他的書房。
凌隆回到山莊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大堂哥詢問大妖怪的事。
「那是真的嗎?」凌隆其實對於大妖怪是否存在更好奇。對於堅信妖怪的存在只是神棍唬人伎倆的他來說,還頗想親眼見識真正的妖怪長啥模樣。
凌雲撫著懷裡睡得吐出舌頭,腳爪子還伸出他手臂外的小老虎。
然後凌隆就無語了。
好,仔細想想,他堅持妖怪不存在也許是一種盲點。
月獠族能化身為狼,他們算妖怪嗎?
會不會所謂妖怪,也只是某一支擁有特殊能力的族類呢?
「我可以問他願不願意見你。」半晌,凌雲道。
「他?」
凌雲點頭,「與我結契的妖怪。」
凌隆聽得瞠目結舌,「所以……你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成為了一名巫士?」
「算是吧。」他並不知道結契後會成為巫士,而實際上結契後,他確實多了許多過去沒有的能力。
說是妖力也不為過。
「那隻妖怪該不會是……」凌隆看向他懷裡,在他的輕撫下睡到翻白肚的小老虎。
「不是。」凌雲否認得十分果斷,還以袖子將小老虎蓋住,彷彿怕它著涼,也防著任何人的覬覦。
沒幾日,就在裴錦之撞見小老虎與任明月、任星雨在山莊裡玩耍的隔天,凌隆要裴錦之下午陪著他和大堂哥去見一個人。
裴錦之只大概聽說,這個人是讓她能待在翡翠山莊,不被瓦西裡的爪牙追蹤的恩人。
「我不能帶你們去見他的本體,但是他願意以幻化的形象在隱密的安全處跟你們聊聊。」凌雲說著,施展輕功往後山移動。
凌雲武功雖不弱,但在凌家這一代的男兒裡只排在中間,但比起喜歡穿箭袖勁裝的弟弟與堂弟們,他總是穿著較為正式的直裾與大袖衫,舉手投足間卻總是飄逸出塵,彷彿他身上再多的累贅都是仙人的裝飾,不曾阻礙過他的行動。
這該不會是因為,大堂哥有妖力的關係吧?凌隆不禁想。
自家大堂哥竟然能與妖怪結契,原來他們凌家人也能有妖力——嗯,他姊老是說她也有妖力,但是他敢打包票,凌蘿完全是神棍一枚!
凌雲帶著凌隆與裴錦之,不知在山裡跑了多遠,來到一處被蓊郁林木環抱的瀑布,接著他們以輕功攀上瀑布上方源頭處,在生著青苔的崖壁間移動許久,最後終於來到一座被藤蔓包覆,頂上卻天光流泄的巨大岩洞。
一名銀白髮,一身白衣的男人已等在那兒。
還真的不是凌琥珀。凌隆不得不說他有些失望。
但這男人轉身面對他們時,凌隆和裴錦之都有些怔忡。
該怎麼形容他的容貌呢?似男又似女,面容姣好,但也不到絕世容姿,可當他轉過身來時,兩人卻都感覺一陣心悸與暈眩。
這……和某人每次笑起來時的感覺真像啊!仔細想想,凌雲年少時是美男子沒錯,但真正讓人感覺他彷彿仙氣籠罩,令人心旌神搖的,是在這幾年才有的。
「你就是好心地保護青陽城的大妖怪?」既然這麼好心,那他打個招呼也是應該。
「並不是好心,而是放我出來又和我結契的人做了要求,在我也不覺得勉強的情況下就答應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那些外來者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你真的是妖怪嗎?」除了擁有不尋常的魅力之外,男人看起來就像凡人啊!
男人笑了起來,接著如煙霧一般變得淡薄,在完全化為煙霧後,他們眼前出現一條巨大到足以盤據整個洞穴的白蛇。
雖然說是白蛇,可模樣一點也不恐怖,甚至非常美麗,銀白的鱗片在暗影處反射著紫光,在光照處則流轉七彩光輝,而且它的背脊與眉骨甚至生著冰晶一般的鰭,金色眼瞳反射著三人的形影。
太驚人了!凌隆簡直說不出話來,接著他突然想到,「青陽城有拜白蛇的習俗,跟你有關嗎?」這個習俗,據說不管千百年來朝代如何更迭,一直被保留至今。
白蛇笑了起來。至少他們聽見了笑聲。
可以這麼說,事實上也因為我擁有人類信眾,才會答應雲的要求。就我所知,在玄英城、朱明城與白藏城的那三位,因為當年道士的追殺,極為痛恨人類,我卻因為信眾的保護,在沉睡的這兩百年間持續地受到香火供養。我聽說你們打算解開玄英城的封印?
「凌曦和那個神秘的何世嘆做了交易,眼下這似乎是對付瓦西裡的最好武器。」凌雲道。
「你知道何世嘆到底是什麼來頭嗎?」凌隆忍不住問。
白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果他沒有親口對你們表明身分,我也不會泄漏更多。
「好吧,但聽你所言,解開玄英城的封印對我們有害?」
這我不能斷言。如果只是玄英城的話,那位向來任性又胡鬧,很難斷定他會怎麼做。再者他的神識為何消失,到目前也還不能確定原因是什麼。
所以何世嘆才說想親眼看,是嗎?
「為何你會想見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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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7:55
第四十二章
為何?因為雲希望我見你們。白蛇悠哉地在巨大的岩洞中徐行,而且我也想證實我的猜測。白蛇停在裴錦之身前,金色的眼注視著她,你就是……
瓦西裡想得到的那名女子吧?
「是。你知道為什麼嗎?」裴錦之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的處境簡直莫名其妙。
你身上有不屬於凡人的味道。白蛇頓了頓,凌雲也有片刻怔忡,彷彿他們倆正以某種感應交換意見,接著白蛇繼續道: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優閒地居於市井之中,雲也承諾會保護我不受打擾,既然如此,我和他就有著共同的利害依存。
我在這片大地上生活了數千年,也許將近萬年之久,依稀記得那些外來者來到這個世界時,九霄飛來天火,引起大地震盪的情景,那時我還是只有幾百年修行的小妖,可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但是我知道那個在入夜後擁有無邊神通的男人,將自己的能力分給了他的五個化身……
那些外來者稱他為「天神」。但在我們看來其實有些可笑,在白晝時他的能力可是虛弱許多,怎麼能自稱天神?我們稱他為「夜神」。
夜神的五名化身裡,有兩名女性。他們不老不死而且畏懼陽光,原本理當永遠孤獨地活著,但女性化身似乎能選擇生育來放棄永生,其中一名就這麼做了,她選擇與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而她的女兒們、孫女們,乃至所有女性後代,或多或少繼承了她的能力。
我們曾經擔心她的能力會成為我族最大的敵人,但這名女子並無意與萬物為敵,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才是最大的幸運吧?據說瓦西裡的能力是統治所有被他同化的?血族,但在我看來跟這名女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能力是聆聽萬物之音,並且與萬物結契,不只妖怪,九天之上,九泉之下,萬物皆能為她所役使,她的名字是「月神」。如果五名使者是夜神的兒女,月神便是夜神最寵愛的長女,但她終究放棄了夜神對狼神的復仇之路。
他們靜靜聽著白蛇的回憶,默默猜想這和裴錦之身上不屬於凡人的味道有什麼關聯?難道……
你身上有屬於月神的味道。但是我沉睡了兩百年,不清楚為何會如此。
這恐怕是瓦西裡想得到你的原因,因為另一名女性化身已經陷入長眠,而你身上有讓他覬覦的種種可能性。
「只要是女兒的話,那麼悅之也會有危險!」裴錦之著急地道。
「不。」凌雲道,「我認為有什麼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只能問令尊和令堂。因為比起帶走你,帶走裴悅之會容易許多,可是五稜鎮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他和凌曦早就防範過瓦西裡可能對裴家人出手,五稜鎮雖然有二叔在,但比起在京城有更多人力能守護,捉裴悅之似乎更為划算。
「那麼……」凌隆猶豫了半晌,仍是問道:「你知道被同化為?血族的人,有辦法恢復嗎?或者,至少脫離瓦西裡的掌控?」
白蛇沉默片刻,才道:我從未見過被同化後能恢復回凡身的人類。他的話讓凌隆的眼神一片黯淡。但是,白蛇接著道,脫離瓦西裡掌控的,卻不是沒有。
「真的嗎?他們怎麼辦到的?現在人在哪裡?」凌隆的激動讓裴錦之心裡有了疑惑,當下也有了讓她心頭一沉的猜想。
我只知道這些人最後都選擇離開金陵……但也只是離開,卻未必所有離開的人都能脫離瓦西裡的掌控。
但是,至少他知道不是完全不可能!凌隆握緊了拳頭。
「以你的結界辦得到嗎?」凌雲問。
恐怕有困難。但是,假若是有我的修行,並且又遠在西大陸的話,倒是可以一試……只是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白蛇又強調。
「我會實踐我的承諾,何況我也希望你繼續保護青陽城。」凌雲說道。
難怪我會喜歡你。呵呵……雖然我本來就喜歡美人,和我結契之人必定得是美人,否則我不會甩他們的,畢竟和我結契之後的副作用,得要是美人才有意思啊。
副作用?凌隆默默地想起凌雲身上那股謎樣的魅惑,如果是那樣的副作用,在凌雲身上,難怪相輔相成啊。
凌雲臉上可沒有半點被表白或被誇讚的喜悅,「你可以變回來了。」整個視野裡都是白光,讓人眼睛都花了。
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白蛇不滿地嚷嚷,但仍是變回人形。
「最近有個姑娘對我極好,我也覺得她頗可愛,你說我該不該接受她?」變回了人形,男人竟然自顧自地和凌雲聊了起來。
「如果她不介意你是條蛇,而且還可以再活幾千年的話。」凌雲淡然答道。
「那可真遺憾,看著心愛的人死去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男人喃喃道,「看來我得換個身分和模樣,這次我想做生意,你幫我準備吧?」
「如果不想再為情所困,我建議你變成禿頭痴肥的老頭子,相信你的本性不會讓正常的女子毫不計較容貌地愛上你。」凌雲說出這種和他的形象完全不搭的惡劣戲語,讓裴錦之有些訝異,凌隆卻是一臉習以為常。
其實大堂哥和凌曦一樣,肚子裡黑到發亮。
「我才不要!我喜歡美人啊!」男人跳腳。
凌雲卻不理他,「如果沒別的問題要問,我們該回去了。」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裴錦之好奇地問。
男人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現在叫白遠,但是真名不能告訴和我結契的人類以外的人。」
「沒關係,」裴錦之感激地笑道,「白遠先生,謝謝你。」
白遠看著裴錦之的眼神變得溫柔,「果然和月神一樣,是個好女人呢。真令人懷念……」
聆聽萬物之音的能力?裴錦之可不覺得自己身上擁有這樣的異能。
事實上也許是她不知不覺罷了,裴錦之對照顧動物一向很拿手,甚至只要看到路上的貓狗一眼,就能知道它們想要什麼或害怕什麼。然而這樣的能力在兒時被當成童言童語,長大後也沒有多少影響,即便默默拿出食物喂流浪貓狗,或尾隨它們找到受傷的母貓,在旁人眼裡也沒什麼大不了,她說她感覺到小貓一臉憂傷所以跟著去一探究竟,聽起來倒像是傻話,誰會當真呢?
好比她抬頭看著晴朗的天色,默默想可能會下雨吧?當大雨傾盆時,她也只慶幸自己剛好想到要帶傘罷了。
這樣想起來,以前家裡人要出門時總會問她,今天會下雨嗎?會不會其實家人早就察覺了呢?
也許是因為繼承能力本就有強弱的關係,這些能力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前半生。
白遠的結界涵蓋青陽城與鄰近郊區,裴錦之也就大膽地在凌隆忙碌時下山到城內走走,終於不用女扮男裝,她當然又想買新衣服啦!青陽城不知道時興什麼樣的打扮?她不免滿心期待。
知道她要出門,一名小廝自告奮勇要當車夫接送,裴錦之雖然不想麻煩別人,可是小廝一臉為難地提起少莊主和隆少爺吩咐過,她要出門,身邊至少要有一人跟隨時,她也只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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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8:06
第四十三章
老實說,多帶一名壯丁替她提東西是對的!凌曦以朝廷向來優待神策軍退役將官為由,給了她一大筆錢,所以她一下山,看到喜歡的東西,自製力薄如紙地大買特買,等回過神時,小廝手裡捧著的包裹都已經讓他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裴錦之一臉愧疚地乾笑道,將小廝手上一些東西取下來自己拿著,兩人轉身折回馬車停放處。
這時前方不遠處一家酒樓,跑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是隆少爺……」小廝開心地喊道,沒發現凌隆差不多是滾出酒樓,模樣有些狼狽。
酒樓內跑出另一名豐滿艷麗的女子,直接騎坐到滾躺在地的凌隆身上,「不準走!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讓你天涯海角無路可逃!」說話的同時,已經往他被抓花的臉連揍兩拳。
凌隆額冒青筋,正想把她甩開,眼角卻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呃……」小廝一臉尷尬地看向面無表情的裴錦之,「那個……」肯定有什麼誤會!
「走吧。」裴錦之甩頭就走。
抱著大包小包東西的小廝同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狠狠揍了好幾拳的凌隆,隨即飛快追上裴錦之。
走在裴錦之右後方,敏感地察覺到她冰山似的冷臉上有著風雨欲來的狂怒,小廝也只能膽怯地不發一語。
不能怪他不為主子說情,實在是他也明白他家少爺們一個個桃花泛濫啊!
裴錦之回到山莊,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連晚飯也沒出去吃。
凌隆稍晚回到山莊時,小廝拼命給他使眼色,他只是臭著臉不發一語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聽到他回來的聲響,裴錦之房內的燈就熄了。
她會生氣是好事,下午他其實有點開心,可是她沒有衝上來質問他,也讓他鬱悶。
為什麼不直接問他?為什麼寧可生悶氣,也不肯用占有的態度來質問他?
難道就因為,她還把自己當他的訂金嗎?
凌隆伸手敲裴錦之的房門,她好半天沒有應門。
「我知道你還沒睡,給我開門!」他拍著門板。
「我想睡了。」裴錦之吼回去。
「想睡也得給我開門,不要以為你不開門我就沒辦法進去!」凌隆一點也不退縮地落下警告。
沒多久,裴錦之總算臭著臉來開門,見到他剛回來完全沒梳洗,擰著眉,「沒洗身子沒換衣服,別上我的床,要不我打地鋪也行。」說著轉身就進屋去,彷彿他愛來不來,她都照樣睡她的。
凌隆心頭火起,拉住了她的手,「你要鬧脾氣,直接來問我啊!這樣算什麼?難道我還得自己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才算有誠意?」
這話說得裴錦之心頭一酸,不爭氣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道:「我沒有要你來!我有什麼資格問?訂金會問雇主上哪去,會問為什麼說有事要忙,結果是和最愛的大胸女廝混嗎?你看過訂金會說話嗎?」
原本只是細碎的控訴,說到最後越來越火大,簡直祭出了河東獅吼,吼得凌隆都愣住了。
好奇怪,即便是眼前這樣的窘境,他竟然還是覺得,怒氣衝衝,掉著眼淚大吼著罵他的女人,真是太可愛了。
凌隆伸手蓋住額頭和眼睛,對自己病入膏盲一樣的喜愛感到有些無力。
但真正的無力是,這個女人顯然除了生悶氣,不打算承認對他有一點愛意。
「你好像搞錯了。」放下手的時候,他恢復了平日愛欺負人的模樣,「所謂的訂金,是你要讓我睡的次數,不是你本身。」
「什麼?」這種情境下,這句話似乎有些羞辱,裴錦之不敢置信,硬裝作強勢,卻軟弱地涌上眼眶的淚水,讓她看不清凌隆對她沒轍又心疼的神情。
「你不是訂金。」凌隆為了掩飾害羞地抱緊她,「不認輸好像真的不行啊?我只是想要你……也愛著我,哪怕不能比我更愛你也無所謂,只要你察覺到一點點愛意,然後向我走來,表示一點點占有的渴望,我就滿足了……為什麼你不肯呢?」他將臉埋在她頸間。
裴錦之怔忡著,緩慢地消化他的表白,直到感覺到有些濕熱滑過肩頭。
她終究心軟得無法自抑,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對不起。」
凌隆身子開始顫抖,讓她有些慌了,「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當然很在意!在意得要死,尤其那女人胸部真的很大……我想你非常喜歡吧?」她說著,口吻黯然而自卑。
「我……我喜歡凌哥哥。可是現在我有求於你,本來就沒資格過問你要去哪裡,儘管心裡很在意也要假裝不在意,雖然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只看著我。」
他一直都只看著她啊。
「還有呢?」凌隆悶悶的聲音傳來。
裴錦之努力地想,「……我也喜歡你啦!才沒有什麼一點點的愛意……其實我……」哎喲!好害羞哦!
「其實你什麼?」他繼續悶悶地,憂鬱地問道。
「我好喜歡你啦!雖然你很愛欺負我,可是我還是喜歡你。」天啊!她說了!她要去躲起來!
「只有喜歡,沒有愛意嗎?」
「一樣吧……」好吧,可能有點不一樣,「有啦!我想我很愛你,不然怎麼會一直被你欺負還不想走開?」她都覺得自己有點悲慘了。
凌隆總算直起身,臉上一點淚痕也沒有,眼裡是裴錦之熟悉到咬牙切齒的促狹笑意,「原來如此。」呵呵……
原來如此什麼?裴錦之眯起眼,粉拳悄悄握緊。
「我可不會以讓自己的女人吃醋為樂。」雖然他會很開心啦!但確切地收到她的心意,他需要的就是別的、更實際的獎賞。「你仔細看看我的臉上,像是跟女人廝混嗎?」
就著月光,裴錦之清楚地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抓到破皮流血的爪痕,很是精采。
「怎麼了?」因為始亂終棄被痛揍嗎?
「那女人是阿曦手下的密探頭子之一,不要看她那樣,已經快五十歲了!她手下的人跟我執行任務時沒能全身而退,我明白她的心情,所以就乖乖不還手讓她打了。如果你不信的話,明天我帶你去見她。」只是到時他可能又要被打一次就是了。
「……我信。」他眼睛都被打到瘀血了!
「所以我今晚可以睡你了?」他笑得像得意的狐狸。
裴錦之漲紅臉,「去洗乾淨再來!」
「好。」他轉身要回自己屋內,但在她合上門之前又伸手按住門板。
「幹嘛?」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笑看著她情緒恢復神速,已經沒事似地睜大眼聽著他說話的模樣,「我的白虎玉佩,是我娘給我們兄弟和我姊一人一塊,」他話還沒說完,裴錦之已經伸手要拿起玉佩還他,他卻按住她的手,「目的是將來要送給自己的媳婦兒或丈夫……我沒說的是,我一送給你,你就不能退回來了。」他嘿嘿地笑,在她傻愣住的當兒,快樂地回自己屋內準備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乾淨,然後去享受他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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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8:23
尾聲一
每年八月十五的中秋,是凌家人齊聚翡翠山莊之日,會訂在這一日,除了因為是凌南煙的壽辰,也因為年節時有許多人因朝廷在年節祭拜或年宴的慣例無法回來,也可以讓一些到了年底比較沒事的人就住到過年後再回去。
這一年凌和恭夫婦與裴錦之的家人一塊兒北上,為了讓裴錦之早點和家人團圓,他們在中秋前三日就抵達青陽城。
裴錦之三年沒見家人,在凌雲安排給裴家一家子住的莊園裡,終於見到了好久不見的爹娘與弟弟妹妹,又想起自己終究沒能帶回哥哥,哭得止不住抽噎。
「別哭別哭,平安無事就好。」裴母雖然這麼說,卻也哽咽了,最後一家人哭成一團。
知道他們一家子必定有很多話要說,凌隆和凌蘿就自告奮勇從大食堂把做好的飯菜送下山,讓他們能聚在一起好好地說話。翡翠山莊的大食堂每天供應幾百人吃飯,自然隨時都有熱騰騰的飯菜和點心能吃。
「咱們家的牧場怎麼辦?」裴錦之聽說爹娘首肯北上,第一個就想到父親畢生的心血,他們的牧場。
向來沉默的裴老爹沒有說什麼,裴母則笑道:「牧場就賣給你李叔。」李允是裴家牧場的長工,對牧場有深厚的感情,賣給他裴氏夫婦也較無牽掛。
「多虧了凌家,我們這一路上都很順利。」只帶上隨身細軟和沒有多少的家當,一路上受到凌家人諸多照料,裴氏夫婦有些愧疚。「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才好。其實我和你爹也不是第一次離開故居故土,只要是為了一家人能平安團聚,沒有什麼是不能舍下的,不過凌家真的幫了我們很多。」
若非如此,光是旅途上的花銷,恐怕就將賣掉牧場的老本花個一干二淨了。
不是第一次離開故居故土?裴錦之原想深問,裴老爹卻咳了兩聲,說是肚子餓了,先吃飯再聊,她只好暫且壓下心裡的疑問。
五稜鎮是鄉下地方,最不缺地,但起初牧場沒有太多人手,即便家裡有大片土地,裴家孩子的房間卻只是幾片木板釘起來,男孩兒們一間房,女孩兒們一間房,想要自己住一間,就得自個兒蓋,結果最後誰也沒自己動手,畢竟就是難得有讀書、練武和幫忙牧場活兒之外的空閒,當然要玩耍了,誰要做工啊?
凌雲給他們一家子安排的住處卻剛剛好,四個孩子一人一間房之外,還有一間書房和一間繡房。就算他們打算給裴憫之留一間房也綽綽有餘,院子甚至能辟個菜園種菜,雙胞胎養的橘貓活動空間也更大。莊園隔壁則住了同樣才從黃田村來到青陽城拜師的胡小胖和他奶奶,胡奶奶就在他們的院子裡種了玉米,說是要做飴糖用。
至於來到青陽城後靠什麼營生,凌曦也寫了信讓大堂哥差人打探,最後問到舊城區邊緣有一座酪農場,雖然小了點舊了點,但因為主人年事已高,不堪酪農場工作的辛苦操勞,有意願頂讓。第一天裴錦之就和家人去看過,覺得很滿意,便開始談買賣事宜。
雖然是寄人籬下,但和凌和恭也是老鄰居了,這也是為何凌曦能夠成功說服裴氏夫婦搬家的原因之一。裴錦之聽見父親喃喃念著,買下來的這座酪農場也可以兼做居所,就明白如果他們有能力,父親並不希望欠凌家那麼多恩情。但是考量到孩子都大了,再加上某些他們這些孩子不明白的原因,父親終究沒有這麼做,而是接受了翡翠山莊的庇護。
中秋節前一日,凌曦也跟著祁楓與凌南煙從天京回來了,翡翠山莊一片喜慶。裴錦之原本對弟弟妹妹有許多愧疚,畢竟他們得離開自己生長的家鄉,離開學堂的朋友,裴友之對鎮長女兒的單戀也宣告無果……但山莊內和青陽城連續幾曰的中秋慶典,卻讓三個弟妹幾乎忘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離愁。
「我覺得,青陽城肯定比白藏城更大也更熱鬧!」裴篤之道。
裴家孩子一年裡最期待的就是年節前去一趟白藏城,長安區第一大城的繁華總是讓他們滿心嚮往,想不到青陽城在他們心裡得到這麼高的評價,裴錦之不禁莞爾。
凌曦的到來,同時也為裴錦之解開許多謎團。
這天,凌曦請人下山來問裴氏夫婦晚上能否上去吃頓飯,他有些事想請教。
裴氏夫婦當然答應了。
雖然說住在山莊裡,不過一家人初來乍到,還是有點拘謹,除了下山的那條路之外,裴氏夫婦還不曾拜訪山莊內其它地方一當然他們拜訪了附近一起住在山莊內的鄰居,尤其是胡奶奶,雙胞胎現在天天想著要吃胡奶奶做的飴糖。
裴錦之的弟弟妹妹就不同了,中秋那天主廳外有許多節目,三個孩子跟胡小胖一起搭著凌霄的驢車上去玩了整個晚上,才讓白蓉送下山來。
因此當凌曦提出邀請,裴氏夫婦可是慎而重之地換上自己最正式的衣裳,孩子們也都特地打點好,才乘上凌曦派來接他們的馬車上山去。
凌和恭在五稜鎮就是大財主,然而直到今天他們才明白,大財主背後的大財主,才真正是富可敵國啊。
因為不想裴家人覺得拘謹而沒有明說,但凌南煙就是打算正式和親家見面吃飯,裴氏夫婦坐主桌,主人座上除了祁楓夫婦,還有凌和靜夫婦、凌和恭夫婦,以及凌隆、裴錦之;不能喝酒的小鬼則自己在外頭坐一桌,甜點特別豐富,因此就見一桌蘿蔔頭中混進了來搶甜食吃的白蓉。
雖然凌曦特別向二伯提醒過,他今晚有要事要和裴氏夫婦商議,可凌和恭作為準公公,對象又是老鄰居,仍是一個勁地灌裴老爹酒。
「你們今晚就睡在山上吧,現在下山太晚了。」凌南煙道。
凌曦這便順理成章地邀請裴氏夫婦今晚下榻他的東風園。
凌曦讓人在花廳裡奉茶,遣開了閒雜人等,廳內只有裴氏夫婦,凌隆和裴錦之。
因為猜到凌曦可能有裴憫之的消息,裴氏夫婦與裴錦之有些坐立不安。
誰知凌曦一坐下,拿出了一盒黃金,「這是我跟陛下討來的。」裴憫之的撫恤金。
裴氏夫婦面面相親,「這是?」
凌曦手執合起的白扇搔了搔太陽穴,「在我解釋之前,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為了憫之,我希望兩位長輩能毫無保留地對我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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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8:40
尾聲二
這話似乎讓裴老爹心裡有了譜,「您問吧。」
「兩位在五稜鎮長居以前,在哪些地方待過?又是為了什麼原因離開那個地方?」
裴母一臉為難,裴老爹卻毫無猶豫地道:「說起來慚愧,其實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海賊,當年我們藏龍島,原本叫白京島,既不屬於鄰近的穹桑或新羅,也不屬於南方的扶桑或金陵,我們專搶這幾個國家的商船。至於拙荊家裡,原本在白京島蓄養牛和羊,畢竟海盜也要吃飯,可整個白京島的人仍是靠掠劫鄰近海域國家的商船為主要營生。」
「但是在我和拙荊新婚,一群我從未見識過的可怕敵人襲擊了白京島。」裴老爹說到這裡頓了頓,握緊的拳頭與僵硬的臉色,顯見當年那群入侵者帶給他的恐懼已經深深烙印在心裡。
「這些年金陵有不少吸血僵屍傷人的凶案,我猜想也是那群人吧?」他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思緒,繼續道,「我的祖父,原本是扶桑女海盜羽月的手下,他告訴我,當年羽月為了替失去藏浪山莊的義子出氣,帶了實力正值巔峰的墨月海盜,狠狠地教訓了竊據藏浪山莊的惡人,藏龍島自那以後與藏浪山莊保持了五十年敵對卻不相往來的關係。」
「然而,羽月的敵人不老不死,羽月、她的後人和她的義子卻不然,或許知道當年能夠對付他的所有人都已離世,就在二十三年前,藏浪山莊下令肅清藏龍島,許多人面對實力懸殊的敵人都投降了,我與妻子卻受到了恩人的託付……」
裴老爹看向裴錦之,臉上有一絲愧疚,「對我們夫妻來說,五個孩子都是心頭肉,所以我和你娘絕口不提過去,一來希望我們只要記得彼此是家人就好,二來……實在不願意想起過去。恩人是羽月之後,自知能力不如來襲的敵人,而他的一雙兒女極可能淪為藏浪山莊報復的對象,他請我們夫婦帶著當時只有三歲的兒子和一歲的女兒逃離藏龍島……」
突然揭開的身世之謎,對裴錦之來說自然難以接受,但看著父親泛淚的眼,她便原諒了他們所有的苦衷。
「這三年來我一直很煎熬。」裴老爹終於對裴錦之坦白道,「你大哥失蹤後,我和你娘更不願意你有任何差池,但我們都迷惑於這樣的心情究竟是不是因為自私?憫之的失蹤我們同樣心痛,但是阻止你去找你的親大哥,我們又該怎麼向恩人在天之靈交代?又怎麼對得起失去唯一血親的你?」
因此,當凌曦請凌和恭來說服他們舉家北上,因為裴錦之遇到的敵人只有青陽城能提供保護,裴氏夫婦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原本一直以為家人期待她帶著大哥回家,怎知自己以身犯險也同樣讓他們心急如焚?「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想不到不小心挖到了別人家的秘密呢!凌曦手中扇子捂住脣,「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替裴憫之帶話給你們。」
這話一出,連凌隆都震驚了,「你也見過憫之了?」
凌曦又拿著扇子搔了搔太陽穴,「實際上,比你寫信告訴我應該有可能讓憫之脫離瓦西裡掌控更早。」他看著一臉心急的裴氏夫婦與裴錦之,清了清喉嗤才道:「不知道你們對憫之的處境了解多少?」
裴母看向裴老爹,他沉吟半晌才道:「我們確實擔心過憫之遭遇了藏浪山莊的人,但把他強留在我們身邊不見得對他就最安全……實際上,一直到和恭告訴我錦之可能被吸血僵屍盯上,我才明白我們一直在自欺欺人。」
「藏浪山莊動作頻頻是最近幾年的事,在此之前待在哪其實都一樣。」凌曦開口道,「那麼我就老實說了,因為執行任務,憫之落到瓦西裡一也就是藏浪山莊真正的幕後首腦的手上,但他武功高強而免於一死,卻被瓦西裡控制著。其實就在錦之離開京城後沒多久,他便找上了我。」
那天他大半夜才從京兆尹府離開,裴憫之在無人的街上攔下他的車,讓他身邊護衛的二十八宿如臨大敵。
只能說裴憫之賭對了,凌曦就是那種只要有解開謎題的誘惑,即便要冒生命危險也會興致勃勃的性子,他答應和裴憫之單獨見面,在護衛的二十八宿跳腳又莫可奈何之下,凌曦讓裴憫之在裴錦之原本的租屋處和他會談。
原來那幾日,瓦西裡有貴客,這位神秘的貴客讓公爵離開了藏浪山莊數日,裴憫之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告訴我,他打算離開金陵,甚至離開東大陸,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但是他會用接下來的所有時間與瓦西裡的控制能力對抗。」
如果在見到白遠以前,裴錦之可能無法理解哥哥的選擇,但如今她卻暗暗慶幸哥哥有機會這麼做。
「所以,憫之還活著?」裴母有些激動地問。
凌曦點頭。沒說的是,其實裴憫之當時說的是他恐怕不會再回金陵了……但對著裴家人,他說不出口。
裴老爹點了點頭,雖然眼裡噙著淚,但彷彿要說服自己和妻子那般地道:「只要活下來就好,能逃得遠遠的也是好事,那孩子很堅強,在異地一定也能好好的照顧自己。」
裴母也只能擦乾眼淚,破涕為笑。
「我給了他一匹馬和一些盤纏,應該夠他西行之用。」凌曦原本不想邀功,只是覺得說出來,或許能讓裴家人少一點擔心。「至於這些黃金,是陛下的一點心意。憫之畢竟是神策軍的中尉,按例退伍時會有一筆田產,憫之也希望自己能為家裡做點什麼,所以你們就收下吧。」
其實神策軍中尉退伍分配到的田產可沒有這麼豐厚,但今上對裴憫之有愧疚之意,凌曦當然要仗著他受今上的寵信,多討一點撫恤金來給他們。
有了這筆錢,裴家人要在青陽城安身立命,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我們裴家欠您的,真的太多了。」裴老爹嗓音沙啞地道。
「這也沒什麼,我是神策軍的長官,體恤下屬是我分內之事。」受到了感謝,凌曦忍不住打起官腔來掩飾自己的彆扭。
「就算是如此,凌家依舊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裴母說。
「那好辦,趕快把錦之嫁進我們家,就算報恩了。」凌曦嘻皮笑臉地道。
裴錦之漲紅臉,凌隆雖然對堂弟的貧嘴有些沒好氣,卻仍是打從心底贊他真是乾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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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7 00:09:56
【後記 金吉】
大家好,我是金吉。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神策軍」三個字取自大唐神策軍,但是與大唐的神策軍完全是兩碼子事,虜義來說功能比較接近清國的禁旅八旗(當然,金陵沒有分什麼旗的〕。
雖然我在故事裡也說明神策與天威是金陵專屬的特種部隊,但是為免同學們混淆,或歷史控眉頭一擰,覺得案情很不單純,還是稍微解釋一下,畢竟同樣是禁軍,各朝制度不同,以大唐為例,禁軍分為南北衙,南衙為府軍——就是每隔幾個月要從全國各地調來調去,光行軍就走到「粗飽」的可憐府軍所組成,屯駐皇宮南方,由宰相管轄。
北衙則包括了後來大名鼎鼎的神策軍〔以上省略上千字已經讓作者呈現死魚眼的數據轉貼)。
當初在參考各朝兵制時,幾乎每一朝都讓已經自詡為歐巴桑的作者本人白眼翻到冥王星。
(所以不知不覺,我的歲數已經不適合裝可愛自稱金小吉了一議我嚎哭半小時再回來寫後記好唄……〉
(半小時後——)
可不是嗎?為了防止叛變,歷代皇帝可真是費煞苦心啊!
想想,萬一不幸你出身軍戶(某些朝代),你男人死在沙場上,你不管生幾個兒子都是要去當兵的啊!
你的孫子也是要去當兵的啊!有沒有這麼悲情啊!
那幸運點生在太平年代,每幾個月你兒子還要番上宿衛,住得遠一點的可能走上幾個月,就為了走到京城去替皇帝爺爺看家,光走路就飽了啊!
軍隊沿路要不要吃飯?飯會自己跑出來給兵爺們吃嗎?根本擾民啊!〔學菜市場歐巴桑拿大蔥拍桌〉
當然啦,這些都是婦人之見,人性畢竟是脆弱又禁不起考驗滴,現實考慮要這麼勞師動眾也沒有辦法。
在故事裡,金陵國的神策軍比較接近被大唐皇帝留在手邊的北門屯兵,而實際功能則參考自清國的禁旅八旗,分為護衛皇帝與內廷的郎衛,以及護衛京師的兵衛兩種。
同學們睡著了嗎?再讓我補充一點點!
故事裡的弓火藥箭、突火槍、霹靂炮……等,約莫在宋朝之後陸續出現在中國的戰場上。
人類就是這麼微妙的生物,當敵人越強,越是危機環繞,戰爭技術就越是突飛猛進,課本裡被強敵壓著打的宋國確實開始出現了火器。
當然,當時的火器畢竟不像我故事中寫的這麼神奇,只是做為常常被各種古文明傳說吸引的創作者,難免會想象,如果那些古老的智慧與技術不曾迭失,也許會有更多驚人的發明誕生也說不定啊!
至於塞門刀車、鉤撞車,都是冷兵器時期就有的東西,我就不多做說明啦!
其實關於故事中只是出來領個便當,順便搞個超大破壞(順道讓作者發更多便當給路人)的天才科學家,原本想寫一篇小小的番外,不過考慮到這篇番外可能泄漏後面的劇情而作罷。
雖然在故事中我寫了他敗陣的下場,甚至還有一點戰文組與理組的味道XD,不過天地良心啊……我也是很同情他的啊!
所以安排了他死後的去處(但是考慮到他的戲份,特別寫一篇番外似乎有點多餘XDDD更何況,這篇番外還要把我還沒安排XX的XXX給泄漏,我也很為難有沒有?〉
你想知道這個可能你根本記不住名字的配角下場嗎?(沒人想啦!〉可能以後會寫到吧切
文理組都很重要的啊!大家要和平相處不要吵架——XD
最後,其實一開始我設計的最認真的舞台,是五稜鎮。(作者orz中……)
結果我發現寫完京城篇,且不說篇幅夠不夠我寫,重點是讓裴錦之跟凌路痴大老速回到五稜鎮,再大老遠回到青陽城——我跟那些讓阿兵哥走來走去走到「粗飽」的皇帝有什麼兩樣啊!(再拍桌)(他們有馬車可搭!)
考慮到這實在太多此一舉,最後便沒寫到裴錦之的歸鄉之旅(可憐的孩子),連帶的,本來就要被後媽賜死在自己故鄉的裴憫之也活了下來啦!可喜可賀!(大裴,還不快謝恩!)
對了,可能有些讀者對角色關係有點混亂,在這裡做個解說。
月神的女兒之一,就是羽月。羽月何許人也?當年的BL作品《強吻太子的男人》中男二墨東臣的生母,在當初已經說明,墨東臣本來就有?血族的血統。可以說,裴錦之和裴憫之是他的甥孫輩。
最後的最後,不知道讀者看到最後,是會心一笑,還是翻了個白眼OS:金小吉,你又來這招——(翻白眼也沒關係,但是,請不要叫我金老吉……大哭!〕
〔沒人會這麼喊好嗎?你又不是賣飲料的……〕(差一頂帽子和兩撇鬍子呢!)
是der!翡翠山莊簡直快變成可愛動物園了啊!(另類的可愛動物園)很療愈有沒有!下一回,咱們可愛動物園見啦切XDDD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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