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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輕卿 -【世子妃吃貨日常 下】《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8:47     標題: 輕卿 -【世子妃吃貨日常 下】《全文完》

世子妃吃貨日常 下》作者:輕卿

朝中有人好做官,屋裡有人好暖房。
玩世不恭世子爺攤上吃貨小官女,
踏上忠犬的求親路,任她撒歡牽著鼻子走。

葉無雙在前世便是一個骨灰級資深吃貨,這世衣食無憂,
家人對她的管教也寬鬆至極,既不逼著她讀書、寫字,
也不要求她繡花、彈琴,她便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美食上。

以葉家的家世來說,當衛家王府唯一的兒媳婦本是夠不上格的,
只是當初衛景衡鬧出斷袖時,王府吵得上下雞飛狗跳,
如今他主動要求成親,對象還是個女的,禮親王妃哪還不準,

只差沒燒香拜佛,哪裡還顧得上葉無雙是什麼出身?
這年,皇上不填充後宮,選出來的秀女都是指給宗室子弟的,
誰知,葉雙無裝病躲進尼姑奄去了,教衛景衡氣煞臉追上山逮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9:06

第一章

送葉無雙上山養病這事,葉家做得很低調,而衛景衡自從鬧出了缺考一事後,被家裡管得緊了點,所以並不知道這事,正在家裡美滋滋地幻想著葉無雙聽到被指婚給自己時那個又驚訝又可愛的表情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兜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他是被指婚了沒錯,可是對象居然是鄭大學士的孫女,鄭燕容!

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衛景衡發瘋般地衝出去要找皇上理論,被他爹給攔住了,皇上金口玉言的指婚,那是聖旨,錯了也不能改,否則你讓人家鄭大學士一家臉往哪兒擱去啊!

再說了,你那葉無雙,根本就沒去參加選秀,你讓人家皇上指哪門子的婚?

衛景衡怒氣衝衝地去找了葉澤弘,聽說葉無雙病了在山上養病呢,這心一下子又抽了起來,都病得不能在家裡養病了,這該是有多嚴重啊,他搶過一匹馬就往山上狂奔而去。

誰想到了慈月庵,那死尼姑硬是不讓他進去,說什麼清修之地男人不得入內,害得他只好一處處地趴墻頭去找,當看到葉無雙好好地跟人說話繡花,心裡一松,幸好她沒事,然後滿腔的怒火又噌噌地燒了起來,恨不得抓起她狠狠打幾下屁股,看你不參加選秀!

衛景衡的一聲怒喝驚動了司徒嫣,見她向這邊望過來,葉無雙忙解釋道:「沒事的嫣姐姐,這是我哥哥相熟的好友,我出去一會就回來。」

「那你當心點兒。」司徒嫣有點兒擔心地看著葉無雙,那個凶巴巴的男人,真的是她哥哥的好友?

葉無雙沒有驚動屋子裡的紅豆和甜雪,悄悄地從後門跑了出去,才探出個頭,就被衛景衡一把揪上馬背,打馬狂奔。

葉無雙本來是側著橫坐在衛景衡身前的,馬背顛簸得厲害,速度太快風又吹得猛,只好把頭埋在衛景衡的胸前,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生怕一下抓不住就被顛了下去。

溫香軟玉抱個滿懷,衛景衡滿腔的怒火一點一點的被壓了下去,速度也漸漸放緩了,輕聲對懷中的人兒道:「生病了麼?」

葉無雙這才意識到他放緩了速度,忙鬆開手抬起頭吁了一口氣:「沒有啊!」

「那你哥哥怎麼說你病了在山上休養?」

「哦,這個啊,其實就是不想去參加選秀找的藉口。」葉無雙才想起來自己是躲在這兒的,不過大家那麼熟了,衛景衡也沒有理由去告發她吧,順口就說出來了。

「為什麼不去選秀?」衛景衡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滿心篤定的時候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的感覺是什麼她到底知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不願意嫁進宮裡去。」

「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嗎?這次皇上不填充後宮,選出來的繡女都是指給宗室子弟的。」

「那我也不願意。」

「是我也不願意嗎?」

「你怎麼知道一定會是你,萬一是別人呢?」說完葉無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吃驚地看著衛景衡,「你?」

「沒錯,是我,你願意嗎?你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去求皇上,讓他重新給我們指婚!」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明白啊!」

衛景衡苦笑一聲:「我早就跟父王和母妃說了要娶你的,太后和皇后那邊也都去打了招呼了,只等選秀完後皇上給我們指婚這個過場了,沒想到你居然裝病不去,還不告訴我,皇上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居然給我指了鄭燕容。」

看著他苦逼的樣子,葉無雙很不厚道地有點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咦,不對,他根本就沒問過自己的意思,自把自為地安排他們的婚事,她對不起他個頭啊!

「其實鄭燕容也很不錯啊,你們不是還相處得挺好的嗎?」

衛景衡很想打人,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啊!

「你還說!」

「事實就是啊,她還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多少人想娶還娶不到,你有什麼好嫌棄的。」

衛景衡突然抓住葉無雙的手,下定決心似的說:「無雙,你跟我走吧,別管什麼指婚了,就咱們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去吃遍各地好吃的東西,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好不好?」越說越覺得熱血沸騰,本是隨意出口,說完之後卻覺得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葉無雙忍不住打擊他:「那銀子呢,走遍天下吃遍天下,不要花銀子的嗎?」

衛景衡噎了一下,他堂堂王府世子,要什麼有什麼,這輩子就從沒為銀錢的事犯過難。

葉無雙接著道:「當然了,王府有的是銀子,可是你既然能狠得下心拋棄這個身份、拋棄你的家人一走了之,那銀子你好意思用嗎?」

「難道你以為我離開王府就沒辦法養活你了?」打擊一個男人,最過分的是什麼?就是說他沒本事,掙不到錢養活自己的女人,衛景衡炸毛了,好歹他也是受著精英教育長大的好不好,文韜武略,哪樣不行?

葉無雙也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了,剛才她一聽他說要離家出走,第一反應就是幼稚,那番話是她以一個知心姐姐的身份勸說青春期的小男生的態度說的,說完以後才想起來,眼前的衛景衡,早就不是一個小男生了,是一個高大強壯,有自己想法的男子漢了。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他還是那麼的一意孤行,他要她跟他一起走,問過她的意見嗎?

「好吧,我相信你養得活我,可是你有問過我要不要嗎?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呢?我有疼愛我的爹娘和哥哥,我在這兒生活得好好的,將來還要嫁人生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我為什麼要走?」

「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不想因為皇上的指婚去娶那什麼勞什子的鄭燕容!無雙,我們相識那麼多年,你難道當真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衛景衡想像中的表白不是這樣子的,他這麼久一直隱忍不說,等的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要在一個唯美溫馨浪漫的場合,最好是在盛開的梅林中,在漫天飛舞的花瓣雨中,深情地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我喜歡你。

而不是在這樣一個大家的情緒都不怎麼對的情況下,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說了出來!

「我……」葉無雙說不出話來,想過嗎?想過的,像衛景衡這樣的一個男子,要愛上他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葉無雙承認自己也是動過心的,但這種動心,僅限於少女迷戀明星的那種範圍內,喜歡他,但從未把自己的未來與他聯繫在一起過。

「你明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葉無雙以為他們之間早在數年前那個不知名的海島上就已經說清楚了,她明知他是不會喜歡她的,經年累月,這種明知在她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即便他對她的好表現得那麼明顯,她也可以找出很多理由來讓自己相信他對自己並不是特殊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不相信我可以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嗎?」

「我,我沒有想過。」葉無雙的聲音低了很多,似乎是一早就認定了他不是他理想的人選,所以從來就沒有考慮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9:20

第二章

「以前沒想過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想好不好?」衛景衡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她還沒有喜歡上自己沒關係,以後能喜歡上就行。

「現在?你都已經指了婚了,還有什麼好想的?」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說了只喜歡你,只要和你在一起的,只要你也願意,指婚的事我會解決,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明白,到底喜不喜歡我!」

「好吧,我想想。」葉無雙覺得自己是白活了兩輩子了,上輩子渾渾噩噩的活到二十歲,連個初戀都沒有,這輩子也光顧著吃喝玩樂了,一心像個封建社會的大家閨秀,只等著娘親給自己選一門好親事,在感情這方面實在是白痴得很,「不過可能沒那麼快啊!你讓我慢慢想。」她得先弄明白那種偶爾會臉紅心跳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喜歡,還是那種想要跟他過一輩子的感覺才是。

「沒關係,慢慢想,我等你。」這事不能逼得太緊,得慢慢來,「肚子餓了嗎?要不我們打只兔子來烤著吃?」

「烤兔子?好啊,可哪來的兔子啊?」他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是在是太好了,還是這種熟悉的相處模式來得輕鬆,說起來他們往日的相處,還真是吃吃喝喝占的時間最多呢!

「走,去找一下!」衛景衡折了一支樹枝,用隨身帶著的匕首把其中一頭削尖了,撥開草叢在前頭帶路,「兔子窩一般會在陽光找不到的野草茂密處,你仔細看看腳下有沒有糞跡。」

「你看那邊是不是?」葉無雙指了指左前方不遠處。

這時衛景衡卻認真地盯著樹上的某一處,仿佛沒聽到她的問話。

「你在看什麼?」

「看那個。」衛景衡指了指樹上一個深褐色如口袋狀的東西,「給你弄點新鮮的東西,你敢吃嗎?」

有人這樣形容廣東人「兩條腿的爹媽不吃,四條腿的桌凳不吃,天上飛的飛機不吃,水裡游的輪船不吃,地上跑的火車不吃……」,好吧,這是誇張了點,國家保護動物、奇珍異獸她葉無雙也是不吃的,不過比起一般衛景衡見過的女孩子來,她在吃的方面實在是大膽得很:「是什麼呀?」

「螞蟻蛋。」

「螞蟻蛋,哪裡有?」葉無雙果然很興奮。

衛景衡把外袍脫了下來,爬到樹上小心地裹住那個螞蟻囊,再用小刀把它割了下來,「走,咱們去找個有水的地方。」

葉無雙跟著慧琳上過幾趟山,知道不遠處有一條小溪,便帶了他過去,只見衛景衡把整個衣服包扔進水裡,再小心地用樹枝挑開,螞蟻囊吸了水很快就沉到了不深的水下,大群大群的螞蟻卻浮了上來,掙扎翻滾,很快就抱成一團被水流衝走了。

等了一會,確定再沒有螞蟻浮起來了,衛景衡這才用樹枝把沉在水裡的螞蟻囊撈了起來,用刀子劈開,裡面就露出一粒粒白潤如玉的螞蟻蛋來,每一顆都有筷子頭那麼大,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哇!」葉無雙忍不住讚嘆。

衛景衡把螞蟻蛋取出到衣裳裡兜著,再提著衣裳在水中蕩滌,把污物沖洗乾淨,只剩下一大堆晶瑩圓潤像珍珠似的螞蟻蛋。

「這東西怎麼吃啊?」葉無雙也是第一次看見。

「煮湯,用沸水燙過之後涼拌都可以,不過現在沒有工具,只能燒著吃了。」摘了大片的芭蕉葉洗乾淨,把螞蟻蛋包起來裹好,埋在柴火堆裡燒。

葉無雙看著認真地往火堆裡添加樹枝的衛景衡,神情專注,臉上還帶著一道灰印子,她想,這一輩子,她所能遇到的男人中,能陪著她一起在山上燒螞蟻蛋吃的,也許就只有衛景衡一個了吧!

這天葉無雙是天快黑了才回到庵裡的,紅豆和甜雪都急壞了,聽司徒嫣說自家小姐是跟了一個男人出去的,怕張揚出去壞了小姐的名聲,又不好大張旗鼓去找,只好在房中團團轉。

幸好葉無雙趕在晚飯前回來了,紅豆差點都要哭了:「好小姐,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要出去好歹也帶上我們中的一個啊。」

「好啦,我知道了,快點去吃飯吧!」葉無雙去找司徒嫣一起吃飯,司徒嫣看見葉無雙,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想想又忍不住勸了她幾句,就算是相熟的人,這樣隨隨便便跟了一個男人出去,總是不妥。

葉無雙知道她是真心為自己好,心中一暖,甜甜笑道:「多謝嫣姐姐關心,我以後會注意的。」明艷的容顏在司徒嫣眼前晃動,就算作為一個女子,司徒嫣也不得不承認,她真是一個很讓人心動的姑娘,其實她是真的很羡慕她的無憂無慮的,上天有時候真的很偏心,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一個人。

在葉無雙的強烈要求下,衛景衡在接下來的幾日都沒有山上來看她,因為她說了,她可以答應他考慮看看,但前提是他要解決好他跟鄭燕容的婚約,她葉無雙對做小三一點興趣也沒有。

衛景衡被她「小三」這個說法逗笑了,想了想又說道:「那個女人才是小三呢,在我心裡從來就只有你一個。」這個問題還是要快點解決的,特別是在禮親王妃已經開始興衝衝地籌備婚禮的情況下。

「母妃,我說過我不會娶她的。」當禮親王妃又一次拿著一本冊子勾勾畫畫地挑選聘禮的時候,衛景衡實在忍不住說道。

「不娶怎麼行,那可是皇上金口御定的。」王妃覺得鄭大學士的孫女比那什麼鴻臚寺卿的女兒好得多了,雖然他們王府不需要靠什麼姻親來鞏固地位,可親家的地位高點,說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再說了,那個叫什麼無雙的女人,還沒成親就勾搭得自己的兒子神魂顛倒,將來要真娶了她,還有她這個當娘的站的地兒嗎?

「反正我不娶,愛娶你們自己娶去!」

「衡兒,我知道你有喜歡的姑娘,等成親後就把她接進來不就可以了嗎?關起門來你要寵著哪個還不是你自個兒說了算?何必為了這個得罪了皇上呢?」王妃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吃軟不吃硬的,真鬧僵了他又來個離家出走那可真頭疼了。

「母妃,您就別摻合這事了,反正皇上也沒限定成親的時間,婚禮的事您就先放著,我會想辦法解決的。」衛景衡耐著性子道。

禮親王妃在兒子這裡受了氣,回到房裡眼圈紅紅地向王爺撒嬌:「人家像衡兒那麼大的,早就孩子滿地跑了,我就說兩句他還不高興了,我不就是想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麼,他還不讓我碰。」

王爺也為這事頭疼:「誰叫你當初不多生幾個兒子,否則的話也不會什麼事都光指望他一個了。」

「你以為我不想啊,自己做過什麼好事不記得了嗎?」這事是王妃心頭的一根刺,當年在衛景衡之後她還有過一次身孕,剛好王爺又新娶了一名小妾,她一時不高興鬧了一場,結果孩子小產,以後就再沒懷上了。

王爺一甩袖子:「我去書房!」留下王妃一個人生悶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9:31

第三章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選秀指婚的結果傳出來,還有一個人興奮得徹夜無眠,這個人就是卓懿文。他對葉無雙有意思,衛景衡當然看得出來,經過幾番明示暗示之後,他也漸漸按下了這份心思,無論是權勢才貌,還是與葉無雙的關係遠近,他統統都比不上衛景衡,便是強求也強求不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鄭燕容指婚給了衛景衡,他就不能娶無雙了,那他的機會就來了。

卓懿文為了打聽葉無雙的行蹤頗費了一番心思,因此上山的日子就遲了衛景衡好幾天,到了慈月庵再費了一番周折,才知道他要找的葉家小姐一早就出門散步去了。

葉無雙是跟著慧琳小師傅到山裡撿蘑菇去了,前一天晚上剛下過一場雨,慧琳說這個時候山裡的鵝樅菌一定長得特好,撿回來燉湯滋味鮮美得很。葉無雙見司徒嫣呆在庵裡也是悶著,好說歹說拉了她一起出去散心。

慧琳是上慣了山的,身手靈活,走著走著就晃到茂密的樹叢中去了,臨走還囑咐兩位小姐就在這附近隨便逛逛,千萬不要走遠了,等她出來再一起回去。

葉無雙本來也想跟著進去,只不好意思丟下司徒嫣一個人,加上身邊的紅豆拉得又緊,只好作罷,幾個人在地勢平緩處走走看看,也頗為心曠神怡。

走著走著,司徒嫣突然腳下一空,驚呼一聲掉進一個大坑中,原來是不知何時山上的獵戶挖下的一個陷阱,大概是長久不用了,上面被乾枯的枝葉掩蓋著,看不出半點異樣。要命的是這個陷阱還頗大頗深,司徒嫣似乎是扭到腳了的樣子,坐在地上起不來。

葉無雙再加上一個紅豆一個映雲都是女的,手邊又沒有繩子什麼的,急得直跳腳也想不出法子怎麼把司徒嫣拉出來,映雲一著急差點就想跳下去陪自家小姐了,葉無雙忙攔住她,讓紅豆趕緊回去庵裡找人來幫忙。

紅豆剛一回頭就看見遠處有個人影,仔細一看似乎還是個男的,高興道:「太好了小姐,那邊有人來了。」

葉無雙也揚起手高呼:「快來人啊,幫個忙好嗎?」

卓懿文眼神好,大老遠就看出來叫他的人是葉無雙,心中一喜,加大步子跑了過來,還來不及敘舊呢,葉無雙就指著一個大坑急切地說:「卓公子你來了就太好了,這裡有個司徒姐姐掉到陷阱裡去了,卓公子快幫忙把她拉出來吧!」

卓懿文目測了一下陷阱的深度,覺得下去帶個把人上來應該沒有什麼難度,便很爽快地跳了下去,客氣地對司徒嫣抱了抱拳:「司徒姑娘,得罪了。」伏低身子把她抱了起來。

司徒嫣自小在慈月庵中長大,見過的男人用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更何況是這樣年輕好看又斯文得體的,早就羞得滿臉通紅,雙手都不知往何處放了,突然一下被他抱了起來,更是渾身僵硬,絲毫不敢動彈。

原本卓懿文的預料是沒錯的,他一躍而起,中間在井壁上借力一次就能跳得上去,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陷阱廢置的時間過長,四周都長滿了苔蘚,滑不留腳的,不但借力不成,反而一個打滑又朝下摔去。

著地的瞬間卓懿文還記得轉了個身讓自己的後背先落地,把司徒嫣抱在懷中護得穩穩的,這是司徒嫣第一次這樣趴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胸膛寬廣、堅硬,透著逼人的熱力,她甚至還能聽得到他的心在胸腔裡有力的跳動,司徒嫣也心跳如雷,整個人都慌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卓懿文倒沒有想那麼多,低聲對司徒嫣說了聲抱歉,重新看好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這才躍了上去。他想把司徒嫣放下來,可是司徒嫣全身發軟,腳踝又扭傷了,竟是站也站不起來,葉無雙道:「卓公子,有勞你幫忙把司徒姐姐送回慈月庵可好?」

卓懿文自是不會拒絕,只可惜人太多了一直沒機會跟葉無雙說些體己話。

回到慈月庵,葉無雙忙著找懂醫理的尼姑給司徒嫣看傷,跑來跑去地也顧不上卓懿文,卓懿文一個大男人杵在那兒實在覺得不方便,只好匆匆告辭。

葉無雙送他出來:「卓公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幸好你那麼巧剛好路過。」

「不是的,其實我是……」

「嗯?」

「沒什麼,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

葉無雙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找她,不過也不重要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不用了,我過幾天就回家了。」

「那,那……」葉無雙敲著卓懿文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奇道:「卓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我過幾天要參加吏部的選試,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就可以進入大理寺了。」卓懿文一口氣說完,這個理想是自從他聽了葉無雙對大理寺的嚮往之後的奮鬥目標,如今就要實現,他迫不及待地想讓葉無雙知道。

葉無雙哪裡還記得自己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只笑著道:「那恭喜卓公子了。」心裡想的卻是衛景衡那天為了救自己錯過了殿試,心裡面還真是挺過意不去的。

「如果我真的進了大理寺,我想請無雙姑娘一起吃個飯,就當是慶賀一下,可以嗎?」卓懿文俊臉微紅,鼓起勇氣說出最想說的話。

「啊?」葉無雙有點吃驚,不過很快就笑著說道:「好啊,這麼高興的事當然要慶賀一下,哥哥和景衡哥哥他們也會去的。」

卓懿文也知道自己是唐突了一點,葉無雙的回答雖然讓他微微失望,可也更讓他覺得無雙是個明事理的好女孩,心中對她的歡喜又增加了幾分:「謝謝無雙姑娘,那我先走了。」

葉無雙看著他有點戀戀不捨地轉頭離開,走了幾步居然一頭撞到一顆樹上,然後揉著腦袋「呵呵」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葉無雙搖搖頭,這人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這會兒怎麼有點兒呆呆傻傻的?

「無雙,今天這個卓公子,是什麼人啊?」第二天兩人一起繡花的時候,司徒嫣給自己打了好一會氣,才微紅著臉問道。

「卓公子啊,他是我哥哥以前在南山書院的同窗,他爹是當今的禮部尚書,前些日子殿試放榜,是探花郎呢!」葉無雙倒也不覺得什麼,司徒嫣日日悶在庵裡,好不容易見個生人,好奇一點也是很正常的。

「聽起來無雙跟卓公子很熟啊?」司徒嫣心裡控制不住地有點微微發酸。

「也不算很熟啦,就見過幾次而已。」

「哦!」不知怎的,司徒嫣又覺得有點兒失落,如果他們很熟的話,他應該還會來找葉無雙,那她也會有機會再見他一面吧!

司徒嫣的爹爹司徒海明四十大壽,不知道她娘用了什麼法子讓他答應了把司徒嫣接回家,葉文瀾也派人傳了話來準備這幾日把葉無雙接回去了,葉無雙便決定與司徒嫣一起下山,她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就沒有交過什麼好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投緣的,實在舍不得就這樣分開,兩人互相留下住址,相約一定要常常見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9:43

第四章

司徒家只派了兩個小廝趕著一輛馬車來接司徒嫣,相較之下葉家的規格就高得多了,是新科狀元葉澤弘親自來的,同時來的還有禮親王世子衛景衡,還有探花郎卓懿文,再加上他們隨行的小廝,浩浩蕩蕩地一大群人。

衛景衡給葉無雙帶來了一罐桃醬馬蹄,是把新鮮的小馬蹄削了皮放進制好的蜜桃果醬裡,吃的時候雪白的馬蹄上裹著一層淡粉色的果醬,一口咬下,爽脆之中帶著酸甜的滋味,是一道清口開胃的小零食。

卓懿文帶給葉無雙的,是一個剛才在山下一個賣花的老婆婆手中買來的鮮花花環,見到衛景衡也在,心中雖然不悅,但不知怎的卻有一種莫名的道德上的優越感,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衛世子好事將近啊,不知親事籌備得如何了?」

衛景衡神色一冷:「卓公子說笑了。」

葉無雙高高興興地收下禮物,想著司徒嫣那邊太過冷清,便拿著去找她:「嫣姐姐,這桃醬馬蹄爽口得很,快來嘗嘗。」見映雲正忙著收拾行李,就自己找了雙銀筷子給司徒嫣,讓她夾著馬蹄吃。

司徒嫣看見葉無雙放在桌上的花環:「這花環好漂亮啊!」

葉無雙隨口答道:「這是卓公子買的,很漂亮吧?」

「卓公子也來了?」

「對啊,他還問起你的腳傷怎麼樣了呢!」一句話說得司徒嫣心肝兒如小鹿般亂撞,紅著臉低頭把玩著手裡的花環。

這時映雲走了進來:「小姐,都收拾妥當了。」

葉無雙道:「我那邊也準備好了,這就出發吧?」

司徒嫣點點頭,把手裡的花環遞給葉無雙:「這個……」

葉無雙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便道:「這個是嫣姐姐的,我那邊還有呢!」

男人不方便進入庵裡,就在外面等著,葉無雙攜了司徒嫣出來,與哥哥見了一面,司徒嫣臉皮薄,也不敢抬頭看人,說一句話就燒紅了臉,葉無雙也不勉強,讓她先上了馬車,自己也上了自家的馬車,很快就出發了。

司徒嫣坐在車中,聽著外面的人語聲,依稀分辨得出有卓懿文的聲音,有心想把車簾挑開一個縫隙看一看,卻又怎麼也鼓不起這個勇氣,正自煎熬著,隱隱聽到外面傳來喧嘩之聲。

早上他們出發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如今不知怎的天色大變,陰陰沉沉的放佛馬上就要下大雨似的,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希望能在暴雨來臨前趕下山去。

豈料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沒到山下,那碩大的雨點就■裡啪啦地砸了下來,天上「轟隆」一聲驚雷,司徒嫣所乘的馬車突然歪倒,司徒嫣正在揪著手絹發呆,猝不及防竟然摔了出去。她前幾日扭傷了腳本就沒有全好,這下雪上加霜,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雨砸在泥地上濺起的泥點砸在臉上,司徒嫣只覺得自己狼狽得透頂了,眼角瞥見卓懿文正要過來的身影,拼了命地揪住身旁來扶她的映雲的手臂,硬是站了起來,低下頭不敢看旁人一眼。

葉無雙也趕緊跳了下來把司徒嫣帶到她的馬車上:「嫣姐姐,快點上來,別淋濕了。」原來司徒嫣的馬車在剛才趕路的時候突然飛掉了一個輪子,如今那馬車也乘不得了,只好與映雲兩個人先擠在葉無雙的馬車上。

葉無雙拿著帕子給司徒嫣擦拭頭上和臉上的污痕,擦著擦著發現她掉起淚來:「嫣姐姐,你怎麼了?腳上疼得厲害嗎?」

司徒嫣搖搖頭:「不是,我,我只是覺得很丟臉。」

「傻姐姐,誰會因為這個事去笑你啊!你看他們外面幾個,淋得落湯雞似的,豈不更是可笑?」

司徒嫣聞言順著她掀開的簾子朝外望去,其實外面的三人均是極出色的人物,只不過她先入為主,眼裡就只有卓懿文一個人了,見他在這樣的雨中仍能保持著絕佳的風度,想到自己方才在他面前的狼狽,不由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葉澤弘道:「橫豎沒有避雨之處,乾脆一口氣趕下山去,再找地方避雨如何?」

那兩人只要葉無雙沒事,自己如何是不放在心上的,當下便加緊了趕路,待得到了山下,一場驟雨已經過去,天色再次放晴,幾個男人也不耐煩找地方換衣裳,只想一鼓作氣趕回家去。

葉澤弘客氣地婉拒了衛景衡、卓懿文兩人想要跟他回家的念頭,只是司徒嫣這樣兒卻是沒法回去的,只好跟著葉無雙先回到葉府,梳洗更衣,又找了大夫來看了腳傷之後,葉無雙才親自送了她回家。

司徒家世代皇商,在接人待物上自然是十分長袖善舞的,當下好好地感謝了葉無雙一番,並十分熱情地邀請她兩日後來參加司徒嫣的父親司徒海明的壽宴,葉無雙本不想去,但看著司徒嫣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葉家這幾天是一派喜氣洋洋,葉無雙回來了,葉澤弘也順利地進入了翰林院任修撰,葉夫人高興之餘,也有一點兒遺憾,眼看女兒出落得如花似玉的,這親事可真讓人發愁啊!

葉文瀾勸她:「夫人不要太憂心了,京中的有為子弟還是很多的,我看那最近常往咱們家跑的探花郎卓公子就很不錯嘛!」

「卓公子人是不錯,可是那家世,我不是怕咱們家無雙嫁過去會受委屈嘛!」

「無雙還小呢,咱們慢慢看,總能找到合適的。而且我看這孩子也是有主意的,說不定不用咱們操心,她自個兒就已經選好了呢!」

「胡說,她小孩子知道什麼啊!」

「夫人莫忘了當初……」

「討厭!」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爹娘的都想為自己的孩子安排最好的。

「夫人,雙兒還小,可弘兒已經二十了,夫人要操心也先操心弘兒吧!」

「誰說我不操心弘兒了?咱弘兒可是炙手可熱的新科狀元,當然要端起架子好好選選。」

「娘,我在慈月庵認識了一個司徒姐姐,溫柔可親,如果能讓她做我嫂子的話就好了。」

葉夫人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你這孩子,怎麼能偷聽爹娘說話呢?」

「哪有偷聽啊!」葉無雙撅起嘴不依:「我燉了養顏的紅棗烏雞湯,特地來送給娘喝的,剛到門口就聽到娘說什麼哥哥炙手可熱的。」說著把手裡的托盤放到桌面上,盛了兩碗湯出來,「爹爹也喝。」

葉文瀾樂呵呵地接過湯碗:「你說的這個司徒姐姐,是哪家的姑娘啊?」

「他們家是皇商,她爹爹叫做司徒海明,爹爹認識嗎?」

「原來是司徒家啊!」葉文瀾當然知道,作為皇商,司徒家與光祿寺是有生意往來的。

葉夫人皺著眉想想:「家世是差了一點,不過如果姑娘家人品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關鍵是要看你哥哥喜歡不喜歡。」

「其實那天哥哥去接我的時候也見過的,不過可能沒太留意,對了明天是那司徒老爺的壽宴,要不哥哥陪我去參加,順便見見司徒姐姐吧?」

「別人家長輩的壽宴你一個姑娘家的去湊什麼熱鬧?」葉夫人有點兒不願意女兒去拋頭露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19:56

第五章

葉文瀾沉吟道:「他們家的帖子我也接到了,還沒想好去不去,既然這樣,我就跟夫人一起參加,順便把他們兩兄妹也一起帶去吧!」

葉夫人一向認為夫君說的話都是對的,這時當然也不會反對,再加上她對女兒口中這兒溫婉賢淑,長得又好看的司徒姐姐也挺好奇的,便應了下來。

第二日下午,一家人帶著丫環隨從便到了司徒府賀壽。

光祿寺卿一家大駕光臨,司徒海明受寵若驚,自然是熱情款待,葉無雙母女二人也被迎入了內堂好生招呼,葉無雙見接待她們的這個女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一派當家主母的架勢,料想她該是司徒嫣口中的二娘廖少蓉了。

廖少蓉得知葉無雙與司徒嫣相識,趕緊讓人去請了司徒嫣過來,葉夫人見司徒嫣舉止有禮、進退有度,容貌也十分清秀可人,心中便認可了三分,再加上之前在葉無雙口中聽來的對她的二分好感,加起來便已對她有了五分的滿意。

略坐了一會兒,葉夫人便笑著讓她們出去走走,免得悶壞了,待開飯的時候再回來就行了。一邊暗示葉無雙創造個機會讓葉澤弘與司徒嫣見見,看看兒子的意思如何。葉無雙會意,朝娘親眨了眨眼睛,興衝衝地輓著司徒嫣出去了。

司徒家家財萬貫,花園修建得美奐美輪,葉家清貧的小院落自然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就算是比起葉無雙見過的禮親王府花園也不遑多讓。

這一路走走看看,葉無雙不知不覺地就入了迷,好一會才想起正事,忙找了一個藉口:「嫣姐姐,你們家這亭子好生雅致,我也想在我們家的花園裡修上一座呢!」葉無雙指著水池邊的一座小亭子道。

司徒嫣笑道:「既然無雙妹妹喜歡,回頭我問問爹爹,讓修建這座亭子的工匠到妹妹家也去修一座也就是了。」

「不用不用!」葉無雙忙道,「我讓哥哥來看一下,回去畫張圖出來就可以了。」

「要圖紙的話家裡修建花園的時候怕也是有的,就不用麻煩你哥哥啦,我找一找,回頭給你送去就行了。」

「不行啊,還是得讓哥哥親自看上一眼,他這個人啊,可挑剔了,沒他的同意我哪裡敢隨意在家裡弄東西啊!甜雪,你快點去前邊傳個話,讓哥哥過來一趟。」

司徒嫣無奈地笑笑,只得叫了一個丫環給甜雪帶路。

正在前廳喝茶的葉澤弘沒來由地打了兩個噴嚏,就聽見有人來傳話說葉無雙找他,便告了罪出來,跟著甜雪和另一個司徒家的丫環往花園走。

葉無雙和司徒嫣兩人在亭子裡一邊賞魚一邊等人,司徒嫣知道葉無雙愛吃,便讓人將前邊待客的點心取幾樣過來,司徒家壽宴待客的點心是在京城裡點心做得最好的酒樓聚香園裡定做的,其中有一道「金玉滿堂」做得十分精緻,司徒嫣早上一看到就覺得葉無雙應該會喜歡。

這點心是裝在一個個像茶杯那樣大小的精緻小碗裡的,用面皮做成一朵半盛開的花朵,花朵炸成酥脆的金黃色,裡麵包裹著雪白的細絲,晶瑩透明,極為好看,正應了這金玉一說。

這是用整雞、整鴨,加上提鮮的火腿、瑤柱、干貝,還有各種菇類等,慢火細熬,吊出清湯後用來燜魚翅,再把燜好的魚翅灌入炸酥的面皮裡精製而成。

因為用料名貴,做法複雜,這樣一個點心要價便要半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一兩個月的吃用了,司徒家的這一場宴席,可謂是花錢如流水。

葉無雙為了給哥哥與司徒嫣創造機會,找了個藉口說肚子疼想要上茅廁,司徒家的花園極大,園內確實是設有茅廁的,可是現在兩個人身邊的丫環都被打發走了,司徒嫣放心不下葉無雙,想要陪她一起過去。

「還是不要了,嫣姐姐,免得一會哥哥來了找不到人,你給我指個路就行,我很快回來。」

司徒嫣想想茅廁確實也離此地不算太遠,應該不會有問題,便答應了:「那好吧,你沿著這條小徑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左拐,再走幾步就到了。」

「謝謝嫣姐姐!」葉無雙捂著肚子飛快地跑開了。

葉無雙要上茅廁本來就是個藉口,她知道哥哥這個人最是講究禮法,如果當時她在場的話一定連看也不看司徒嫣一眼的,如今她跑開了,那他於情於理至少也要跟司徒嫣說上兩句話了。

葉無雙想到哥哥的呆樣又是一陣偷笑,索性慢慢地看起風景來,發現一處假山的景致不錯,便踱步過去慢慢欣賞。

忽然聽見假山內似乎有異樣的響動,一時好奇心起,不由得悄悄走近了細聽。

「二爺,求求您不要這樣,您不是答應了再也不碰我的嗎?」是一個女子凄惶害怕的聲音。

「別裝得跟貞潔烈女似的,又不是沒被二爺我玩過。」

「不要啊,求求您了二爺,會被人看到的。」

「人都在前面呢,這時候沒人會來!」

葉無雙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聽了些不該聽的,一步一步地後退著想盡快離開,不料踢到一個花盆,一時沒站穩發出一聲驚呼!

「什麼人!」假山洞內傳出一聲狠戾的男聲,葉無雙嚇得剛想拔腿就跑,冷不防從裡面衝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把她撞得一個趔趄,剛剛站穩身形,就看見裡面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識相點!」然後看看手裡面握著的一個錦盒,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那凶狠的目光讓葉無雙渾身發冷,雙腿抖得走不動路,靠在假山石上好好地喘息一陣,才把那陣驚慌給壓了下去。

當下也無心再欣賞風景了,快步走回亭子那邊,果然不出所料,亭子裡只有司徒嫣和幾個丫環,並不見葉澤弘的身影。

司徒嫣見葉無雙臉色蒼白,兩鬢還有被汗水打濕的痕跡,走上來擔心地問:「無雙妹妹你怎麼了?肚子疼得厲害嗎?」

葉無雙搖搖頭:「沒事,剛才走得急了一點,對了,我哥哥呢?」

「葉公子方才過來了,見你不在,就匆匆離開了。」

「哦!」葉無雙料想也是這樣,知道這事急不得,倒也不覺得怎麼失望,只是剛才撞見的事不知道該不該跟司徒嫣提,一時有些出神。

「看妹妹出了這一頭汗,要不先到我房中洗個臉,歇息一會吧!」

葉無雙剛才確實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只覺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便答應了,讓甜雪幫她去把馬車上備用的衣服拿來,想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番洗臉換衣下來,時辰已經不早了,有下人來催請入席,葉無雙便與司徒嫣輓了手,一路到了女眷們用餐的花廳。

來參加壽宴的大多是一些商戶的女眷,官家夫人們也有,但品級都不高,葉夫人算得上是貴客了,被尊為上賓,坐了主席。

司徒嫣拉著葉無雙也上了主桌,葉無雙在葉夫人身邊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周遭的女人們。

這些商家女家中一般都比較富裕,因此在衣著打扮上也特別地富麗堂皇、爭奇鬥艷,與高門貴女們的品位又有所不同,葉無雙看著倒也是蠻新奇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0:09

第六章

大家口中的司徒夫人,司徒嫣的二娘廖少蓉親自給葉無雙介紹桌上的各位夫人小姐,葉無雙一一笑著招呼了,卻不見司徒嫣的親娘。

終於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地問身旁的司徒嫣:「嫣姐姐的娘親呢?」

司徒嫣神色一黯,也小聲道:「娘親身子不舒服,一般不出來見客。」

這時只聽廖少蓉嗔道:「香桃那丫頭,叫她去傳個繡娘,怎麼這麼久也不見回來?」

葉無雙疑惑地望望葉夫人,葉夫人便向她解釋說廖少蓉得了一幅珍貴的蘇州雙面繡,喚了那繡娘拿來給眾位夫人看,去傳了半天也不見來,故而生氣了。

只見那喚作香桃的丫頭匆匆忙忙帶了一個年輕女子上來:「夫人,陶繡娘來了。」

葉無雙看見陶繡娘手中捧著的一個錦盒,心中一驚,怎麼這錦盒的模樣看起來跟剛才那個叫做「二爺」的凶惡男人手中拿著的一模一樣?不過剛才太過情急,倒是沒有看清楚突然跑出來撞了她一下的那個女人的模樣,不知道是否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陶繡娘低眉順眼地走到葉夫人身邊,從錦盒中取出一副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綢布,小心地展開,在廖少蓉的指點下向眾位夫人小姐展示了精美絕倫的繡品,引得眾位夫人小姐紛紛讚嘆,嘖嘖稱奇。

葉無雙也放下心事,細細觀賞了一番,直到即將開席,廖少蓉才吩咐陶繡娘把繡品小心地收了起來拿下去,由始至終陶繡娘沒有說過一句話。

精美的菜肴流水價般一樣一樣呈了上來,廖少榮招呼大家起筷,葉無雙提起筷子正準備大快朵頤,忽然香桃又跑了過來,在廖少蓉耳邊低語幾句,廖少蓉臉色一變,看向坐在一邊的司徒嫣的二嬸,司徒家二老爺司徒靖明的夫人馮秀芳。

馮秀芳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廖少蓉,後者對她低聲說了幾句話,馮秀芳急忙站起來告罪一聲,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葉無雙坐得不遠,隱約聽到了幾句「二爺,沒來,沒人應」之類的,因為事不關己,也並不放在心上,自顧吃菜,喝著甜甜的梨子酒。

葉無雙見司徒嫣只夾桌上的一些素菜來吃,知道她在慈月庵中住得久了,習慣了素食,便特地夾了一塊油亮的排骨放到她的碗中:「嫣姐姐試試這個,一點兒也不肥膩的。」

司徒嫣微微一笑,低聲謝過葉無雙。

廖少蓉忙道:「葉小姐真是有心,這道菜呀,正該我們夾給葉小姐才是,這道菜名為美女紫酥肉,美食配美女,可不是正合適麼?」

「美女紫酥肉?」葉無雙來了興致。

「可不是嘛,相傳是永樂年間趙王府中一個侍女為了討好趙王而做出的這道菜,用的是新鮮的豬肋條肉,加入紫蘇調味,上籠蒸透後再油炸而成,外酥裡嫩,色香味俱全。」也難怪司徒家會讓她出面待客,單看她這巧舌如簧,與誰都能聊上幾句的勁頭,再看看司徒嫣的沉默寡言,她們母女在這個家裡想要出頭看來是難上加難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畢自有丫環奉上熱毛巾給各位夫人小姐擦臉抹手,再送上各色時鮮水果和熱茶,閒聊片刻,便有人陸續開始告辭。

葉夫人也示意丫環去前邊請葉文瀾,準備告辭回家,正等丫環的回音呢,忽然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司徒家的二夫人馮秀芳剛才匆匆離開就一直沒回來,原來是找二爺去了,可找到的卻是一個渾身冰涼,不會動不會呼吸的死人!

噩耗傳出,大理寺行動迅速,馬上來人控制住了現場。因為今天司徒家來的賓客實在太多,沒有進過內院的部分賓客簡單地問了話之後就可以離開了,進過內院的賓客卻被留下來協助調查。

葉無雙和她哥哥葉澤弘很不幸地成為了被留下來的那一部分。

司徒嫣很過意不去地跟葉家兄妹道歉,反而被葉無雙轉過頭來安慰,司徒嫣與這個二叔自小就不親,甚至可以說沒怎麼接觸過,因此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悲痛情緒,只是家中出了這樣的事,心中終究不太好受。

葉無雙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嫣姐姐,你二叔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皮膚很白,眉毛很濃,眼睛看起來有點凶的樣子?」

司徒嫣奇怪道:「是啊,無雙你什麼時候見過我二叔?」

「就是下午在花園的時候,我不是一個人去上茅廁嘛,在路過假山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響,然後就有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跑了出來,跟著你二叔也出來了,還很凶地瞪了我一眼呢!」葉無雙略去了前面聽到的那番不堪的話語。

「難怪你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嚇壞了吧?」

「還好啦,當時是有點兒害怕。」葉無雙說著,突然想起哥哥就在身邊,偷偷抬眼看看哥哥的臉色,果然黑得要滴出墨來,忙搖搖葉澤弘的手臂道:「哥哥不要生氣,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胡鬧了。」

葉澤弘「哼」了一聲:「你說的話有哪回算數過的?」

這時輪到司徒嫣進去問話,葉無雙怕她見的生人不多,大理寺的人凶神惡煞地把她嚇壞,還特地囑咐一句:「不要害怕啊,大理寺也不會吃人的。」

沒想到司徒嫣出來的時候臉色微微發紅,雙眉之間還隱隱有興奮的神色,看得葉無雙大為驚奇,不過還來不及問就被請進去問話了。

進門一看,這臨時的審訊室還像模像樣的,當中一張烏木案桌,桌後端坐一個神色肅穆的官員,臉龐瘦削,留著兩撇八字鬍,一雙眼睛雖然不大卻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精明的模樣,案桌前孤零零的一張凳子,想必就是被問話者的座位了。

側面一張稍小一點的桌子,有一個人正坐在桌前奮筆疾書,葉無雙心中一喜:「卓公子,你也在這裡啊!」

卓懿文抬起頭,朝她一笑,點了點頭。

「卓公子你果然進了大理寺啊,恭喜你了。」

上頭那官員咳嗽一聲:「葉小姐,請坐。」

葉無雙乖乖地坐下來,把方才跟司徒嫣說的那一番話再說了一遍,說到那男人惡狠狠地盯著她並出言警告時,卓懿文的筆突然停頓了一下,抬頭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當被問起是否知道山洞裡的女子是誰的時候,葉無雙老實地搖搖頭:「不知道,也沒有看清楚。」

然後葉無雙就被打發了出來,輪到葉澤弘進去的時候,司徒嫣突然悄悄對她說:「無雙,你想不想看看其他人都是怎麼問話的?」

葉無雙吃驚地看著司徒嫣,不知道一向沉穩內斂的她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司徒嫣見她不太明白,又道:「我有辦法可以偷偷看見裡面問話的情景,你有興趣嗎?」

「嗯,嗯!」葉無雙拼命點頭,她早就好奇得心癢癢了呢,而且偷看呢,好像很刺激的樣子。

「隨我來。」司徒嫣拉著葉無雙悄悄地往外面走。

葉澤弘才到後院去了一會,見了司徒嫣一面就離開,因此問話也簡短得很,一下子就可以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葉無雙鬼鬼祟祟地跟著司徒嫣往門口摸去,忙出聲喝止:「你們要去哪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0:21

第七章

葉無雙急得直跳腳,忙做手勢讓他小聲點,可惜還是驚動了大理寺的人,還好他們對女人還是很客氣的,司徒嫣說問完話了想帶葉無雙回房休息一下,他們也就允許了,只說不能離開司徒府就行。

葉澤弘放心不下,厚著臉皮也跟著出去了。

司徒嫣一邊走一邊跟兩人解釋,剛才問話所用的屋子是她爹的一間會客室,表面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卻大有乾坤。這個秘密是她小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候她還沒去慈月庵,娘親也還得寵,爹爹對她也還是很好的,有一次她去找爹爹,七拐八拐地不知怎的闖進了一間關著門的小房子裡,爹爹正坐在凳子上,盯著眼前的一面大鏡子,正看得入神。

聽到司徒嫣推門的聲音,爹爹也沒說什麼,把她抱起來放到膝蓋上,繼續看著,司徒嫣發現眼前的大鏡子裡出現的竟然是爹爹用來會客的那間大屋子裡的情景,屋子裡正爭論不休的是幾位常常來找爹爹報賬的各地掌櫃,那些人明明不在這裡,可他們說話的聲音卻聽得一清二楚。

司徒嫣當時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卻慢慢想明白了,大概爹爹這樣的設置,就是想知道他手下的掌櫃們在背著他的時候會說些什麼吧!

那屋子她後來沒再去過,可這時候卻突然想了起來,而且全身熱血沸騰,有一種非要去看不可的決心。

幸好小屋子裡沒人,司徒嫣把兄妹二人帶了進去,緊緊關上了門。葉澤弘這才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轉身想把葉無雙拉出去:「又在胡鬧什麼?」

「我不走,哥哥難道一點也不好奇嗎?」

「就算好奇,真相終究會水落石出,又何必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哥哥別忘了,我也算是在司徒二爺臨死前見過他的人之一,萬一有人冤枉我是凶手呢?早一點知道也好有所準備不是?」

「胡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沒做的事情怕什麼人家冤枉!」

「哥哥,求求你了,人家真的很想看嘛!」葉無雙見他講不通,只好來耍賴的。

「就是不行!」

「噓,哥哥你看。」葉無雙指指司徒嫣,只見她呆呆地望著鏡子,眼中盡是痴迷之色。

葉無雙好奇地看向鏡中,見審問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丫環,說的話也極是尋常,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司徒嫣:「嫣姐姐,你在看什麼啊?」

司徒嫣痴痴地道:「他認真工作的樣子真令人著迷。」

「他?」葉無雙順著司徒嫣的目光望去,發現她看的原來是正奮筆疾書的卓懿文,葉無雙的腦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這兩人相識的經過,心中一驚,莫非那一日的相處,已經讓涉世未深的司徒嫣情根深種?

聽到葉無雙反問,司徒嫣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羞紅了臉,葉無雙登時什麼都明白了,心中直嘆一聲可惜,原來自己呀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眼見葉澤弘又要說些離開的話,葉無雙趕緊拉住他問:「哥哥你看這好生奇怪,這屋子明明離那問話的屋子有點距離,怎麼這鏡子裡竟能看得如此清晰,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聽得清清楚楚呢?」

葉澤弘也有點好奇,於是認真地四下觀察了一下,大致想到是利用的多面鏡子把那邊的影子照了過來,至於聲音,看見墻上有著幾個上面布滿小洞的陶罐,大概就是一種特殊的傳音裝置吧,正想給她解釋一下,突然想到這是她的緩兵之計,便冷了臉道:「莫要再多說了,趕緊走吧!」

「等一下!」葉無雙突然一臉凝重,「這個聲音我聽到過,就是假山裡的那個女人!」

司徒嫣望著剛剛開口說話的那個女子:「陶繡娘?」

「沒錯,就是她的聲音。還有,我忘了一件事,你二叔從假山洞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是拿著一個錦盒的,那錦盒跟宴席上陶繡娘拿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司徒嫣也驚訝地盯著葉無雙:「莫非陶繡娘後來還去找我二叔?」

這是葉澤弘聽到與葉無雙有關的事,也不再催著要離開了,三個人安靜下來聽陶繡娘的講述。

「二爺是個好人。當初我們家鄉遭了水災,又在逃難的過程中與相公走散,要不是二爺救了我,我早就被惡徒強暴,賣入窯子裡了,後來二爺不但把我帶回司徒家,讓我在這裡做些針線活討口飯吃,還幫忙找到了我家相公,讓我們一家團聚,我對二爺是感激不盡的。雖然大家都說二爺的脾氣有點怪,但在我的心裡,二爺是個好人。」

「不可能!」葉無雙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可能那麼簡單,我明明聽到在那假山洞中,是那二爺強迫她的。」

葉澤弘皺眉道:「你還聽到了什麼沒有告訴我們?」

「就是,就是陶繡娘求二爺不要,二爺卻不顧她的意願強要她,要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花盆弄出聲響,當時二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我聽她的聲音明明就是很害怕的,不可能像她說的這樣對二爺充滿了感激之情。」

「你居然……」葉澤弘又氣又急,有點後怕又帶著無奈望著這個妹妹,「你真是氣死我了,算了,這些事情畢竟與我們無關,你不要再管了。」

「可是……」葉無雙是真的覺得陶繡娘在說慌啊!

兄妹倆正說著,忽聽司徒嫣「啊!」了一聲,原來在鏡中看到,那室中突然闖進了一個人,只聽那人大聲嚷著:「無雙,無雙在不在這裡?」

「是景衡哥哥?他怎麼會來這裡?」葉無雙驚道。

只聽那衛景衡又道:「你們把無雙弄哪裡去了?」

葉澤弘道:「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不然以他的性子,把整個司徒府都翻過來也不出奇。」

司徒嫣見卓懿文也站了起來勸衛景衡,不願他太過為難,便也站起來道:「無雙妹妹,走吧!」

衛景衡一看見葉無雙就衝了過來,要不是葉澤弘在一旁盯得死死的,他說不定就一把抱過去了:「無雙,你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啊,你怎麼來了?」

「你沒事就好,我聽說這邊出了事,無雙你也被牽涉在內,就匆匆地趕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吧,不要在這裡妨礙別人查案。」葉澤弘插了一句。

坐下來之後葉無雙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又說了一遍,衛景衡這才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什麼大事。」

沒多久大理寺那邊的問話也結束了,卓懿文把筆錄整理好交給問話的官員,垂手候在一旁,那官員便打發他出去走走看看,順便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他也明白自己作為一個新人要多學多看的道理,準備再去案發現場仔細看一看,一出來就遇上了葉無雙他們幾個人似乎正在爭論不休。

卓懿文走上前去拱一拱手道:「衛世子、葉兄,還有無雙和司徒姑娘,你們都在啊?」

「卓公子,你來得正好,可以帶我們去案發現場看一看嗎?」葉無雙一見他來,似乎見了救星一般,剛才她提出想去看現場,卻遭到葉澤弘的強烈反對,而且那裡有官兵守著,她想偷偷地去也不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0:33

第八章

「這個……」卓懿文有點兒為難地撓撓頭,佳人有求於他,他自然是千肯萬肯的,可是這事關公事,他一個腳跟都沒站穩的新人,似乎沒什麼權利這樣去做。

「這個什麼,有什麼事本世子擔著就是!」衛景衡最看不慣他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的模樣。

「那好吧!」卓懿文是豁出去了,總不能在情敵面前落了下風。

「我也去。」司徒嫣也怯怯地加上一句,她本來是持反對態度的,但為了能跟卓懿文相處久一點,也顧不得害怕了。

葉澤弘無奈,只好也跟了過去。

一路走卓懿文一路向大家解釋,死者司徒海靖是司徒家的當家家主司徒海明唯一的弟弟,可是生性卻不愛做生意,只沉迷於煉丹,著迷於長生不老之道,特地在花園的偏僻處辟了一間屋子作為煉丹房,煉丹房的鑰匙只有一把,他自己貼身保管,任何人都不能進入,甚至不讓丫鬟進去打擾。

今日司徒海明壽宴,司徒海靖一直沒有出現,聽說去了煉丹房,便派了丫環去尋,由於之前發生過有丫環擅闖煉丹房被司徒海靖打死的事,因此下人們對這位二爺都是比較害怕的,在煉丹房門外喚了幾聲沒有回應,便把這事回了二夫人馮秀芳。

煉丹房的門是從裡面鎖死的,馮秀芳也沒有辦法進去,砸了半天門之後,馮秀芳只好叫人搬個梯子從煉丹房的窗戶看進去,話說這個煉丹房是特別設計的,只在外墻的上半部分有幾個半尺見方的小窗戶,而且還是用鐵條焊死了的。

那小廝身段靈活,三下五除二就爬上梯子,趴著窗戶朝裡面望去,卻嚇得「哇」地一聲,差點兒從梯子上摔了下來:「二……二爺……二爺他……」結結巴巴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馮秀芳心中著急,也顧不得身份了,把那小廝扯了下來自己撩起裙子爬了上去,也嚇得差點暈了過去,原來二爺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上,一雙眼睛還怒睜著,腦袋下面黑糊糊的一攤,由於屋裡太暗,看不清楚是血還是什麼。

接來下便是大理寺介入調查了,煉丹房的門是堅固的鐵門,門鎖也是特製的,外面只看得見一個小小的鎖孔,無論從裡面還是外面,都必須要用鑰匙才能上鎖或開鎖,而這唯一的一把鑰匙,就在司徒海靖的身上,從不離身。

大理寺調來開鎖高手把門鎖打開,發現躺在地上的司徒海靖果然已經身死,是被人用硬物擊穿後腦勺而亡,地上那一大灘便是從司徒海明後腦流出來的鮮血,從傷處的程度和位置來看,絕不可能是自殺,可是唯一能出入這間煉丹房的鑰匙,卻好端端地在司徒海靖的腰間掛著。

「密室殺人!」葉無雙驚呼一聲。

卓懿文點了點頭:「這便是這個案子的疑點所在了,發現案發現場的時候,煉丹房的門是好端端地鎖著的,可是凶手如果沒有鑰匙,根本就不可能在出去之後把門鎖上,但如果凶手是在裡面鎖門的話,那他又是怎麼出去的呢?」

這時幾人已經來到了煉丹房,房中的一切都小心地維持著原狀,蒼白的屍體睜著不甘心的眼珠,腦後大大的一攤鮮血觸目驚心。

司徒嫣輕呼一聲,搖搖欲墜,葉無雙趕緊扶住了她,只覺得她掌心一片冰涼。

衛景衡抬眼看了一下窗戶,那鐵製窗格只有一個成人拳頭般大小:「除非凶手能化作一隻蝴蝶,否則的話是不可能從窗口出去的。」

葉無雙看看房間四壁的櫃子:「會不會凶手躲在這些櫃子裡,等有人開門的時候再偷偷地出去呢?」

卓懿文搖頭:「不會的,這門從一打開開始就有人把守,況且我們當時就在屋內搜查了一邊,絕對沒有人躲藏的蹤跡。」

「咦,這裡怎麼有塊濕濕的抹布?」葉無雙指著距離那灘鮮血不遠處的一塊抹布道。

「這是凶器。」卓懿文一本正經地答道。

連葉澤弘都不由得一臉奇異的神色:「不是說是被重物砸破後腦……」這輕飄飄的破抹布,實在與能砸破人腦袋的凶器扯不上什麼聯繫。

「你們看著血跡,與尋常有什麼不同?」

葉無雙道:「尋常該是怎麼樣的我不是太清楚,不過感覺這顏色似乎了淡了一些?」

「沒錯,經仵作認定,這血跡了摻了水。」

「誰這麼無聊,殺了人還有空往他的血裡摻水啊?」

「不,這血水觸手冰涼,化在這血裡的,應該是冰塊,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這凶手是用布包住了冰塊砸向死者的後腦的,砸完之後隨手就把凶器扔在了此處,冰塊融化之後自然就沒有了痕跡了。」

「現在天氣又不熱,好端端的屋子裡怎麼會有冰塊啊?」

「方才有一小丫頭招供,冰塊是司徒海靖讓她送去的,她在花園遇上司徒海靖,後者讓她送一桶冰塊到煉丹房中去。小丫頭去取了冰塊,到了煉丹房外敲門,是司徒海靖親自出來拿的。」

「那她可有說那司徒海靖要冰塊做什麼用?」

「據說司徒海靖十分喜愛西域葡萄酒,特別是冰鎮的尤佳,估計這冰塊是用來冰鎮葡萄酒用的,你看這裡有兩個酒杯,杯中還有殘餘的葡萄酒。」

「兩個酒杯?那看起來凶手跟司徒海靖的關係還不錯啊!」葉無雙跟卓懿文探討其案情來。

「嗯,司徒海靖會讓凶手進來這間煉丹房並且一起喝酒,說明兩人關係匪淺。」

「那方才你們審問了這許多人,可有一點頭緒?」

「第一,凶手與司徒靖海靖很熟,第二,此人與司徒海靖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這個矛盾很有可能是突然產生的,因為一般人並不會想到屋內會有冰塊,所以很有可能是看到冰塊以後臨時起意用冰塊作為凶器殺害了司徒海靖。從今天進過內院,有可能與司徒海靖有過接觸的人來看,並沒有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

「那滿足其中一個條件的人呢?」

「司徒海靖這個人除了性子乖僻、喜好煉丹之外,對下人也比較苛刻,因此司徒府中沒有什麼人喜歡他,但因為他也沒做過什麼窮凶極惡的事,因此對他深惡痛絕的人也沒有,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仇恨的話,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上次誤闖煉丹房被他打死的那個丫環的好姐妹,一個叫做青蓮的丫環了,但這個青蓮看起來膽小怕事,也不是一個有這樣血性的人。」

衛景衡嘆道:「原來這司徒海靖人緣那麼差,闔府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的,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也不是那麼說,至少這府中還有一個人對他是心懷感激的。」

「哦?」

「那是一個姓陶的繡娘,一直說他是個好人。」

「陶繡娘?莫非就是無雙說的那個在假山洞中的女人?」

「你說什麼?」卓懿文突然回過頭來,「無雙你不是說不知道裡面的女人是誰嗎?」

「剛開始是不知道,後來無意中聽到陶繡娘說話,發現她的聲音跟假山洞裡的女人好像是一樣的。」

「你聽見那女人說話了?先前怎麼沒說?她說了些什麼?」卓懿文急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0:46

第九章

「她說……」葉無雙把那兩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有點抱歉的說:「先前我以為這個不重要,而且又有點難為情,就沒有說出來。」

「怎麼不重要!」卓懿文一著急,說話的聲音就不由得大了一點,見葉無雙被他說得低下頭去,忙又安慰道:「這也怪不得你,任哪一個女孩子聽了這些話都會受不住的。」

「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的。」葉無雙繼續把關於錦盒的事說了出來,

「陶繡娘說她今天沒有見過司徒海靖,這麼說她是說了謊了,她到底為什麼要說謊呢?」卓懿文沉吟道。

葉無雙蹲下來盯著屍體腰間掛著的鑰匙發呆,司徒嫣心中害怕,離得她遠遠的,又忍不住擔心道:「無雙,你當心點兒。」

葉無雙站了起來:「卓公子,關於這個鑰匙的問題,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

「呃,想法待會再說,我想先上去窗戶這裡看看,可以嗎?」

葉無雙登上梯子,爬到最靠近屍體的一個窗戶旁,窗台外側有幾個凌亂的指印,估計是之前從外面察看裡邊的情景的小廝所留下的,再仔細看看,果然不出所料,有幾絲細線劃過的痕跡。葉無雙退了下來,讓卓懿文也上去看這痕跡,卓懿文看到這痕跡,卻不太明白:「你是意思是?」

「能否讓人給我找一些絲線,我想試一下我的想法是否可行。」葉無雙道。

這一輪不光是要箭術拔尖,能在移動中射中遠處細如毛髮且隨風擺動的絲線,更重要的是要對自己的速度有一個正確的判斷,時間上要拿捏得分毫不差。而且這場上的絨球就這麼多,如何避開別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最多的絨球,也需要極好的隨場判斷能力。要贏得這一場,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葉無雙在心裡捏了一把汗。

事實證明,衛景衡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現場的令官一發出開始的信號,就見他意態瀟灑地打馬飛馳,也不見怎麼瞄準,隨手這麼一射,一個絨球應聲而落,正好在他馳馬掠過的時候輕鬆地落入掌心,看台上一陣掌聲雷動,葉無雙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當然扎那也不差,一箭一個,例無虛發。場上其他人要不就是手忙腳亂,顧得了射箭就顧不得撿絨球,要不就是怎麼也射不中,或者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個絨球卻又被別人搶了先,偌大的一個演武場上,就只有衛景衡和扎那兩個人游刃有餘,輕鬆自如地穿梭來去。

最後的結果又是兩人並列第一,這一次一共挑出五人蔘加最後一輪的比賽。

這第三輪是射鷹,賽場上同時放出一百隻凶猛的海東青,這些海東青是前兩天剛抓回來,餓了兩天正是最野性難馴的時候,待這一百隻海東青盡數飛上高空,令官一聲令下,參賽者們就開始射鷹,時間不限,射完為止,誰射落的數量最多誰就是最後的獲勝者。

衛景衡在自己射鷹的同時,也暗暗注意著扎那,默默比較著兩人射中的數量,剛開始兩人幾乎都是箭不停發,到後來天空中鷹的數量漸漸減少,兩人射中的數量還是不相上下,心中就開始有點著急起來。

葉無雙也很著急,她從一開始就跟哥哥說好,她盯著衛景衡,哥哥盯著扎那,各自把看到射落的數量數出來,兩人一二三四地數著,一直到天空中只剩聊聊數只海東青的時候,兩人口中吐出的數字還是一樣的,葉無雙的一顆心都懸到嗓子眼了。

這時又看到兩人同時舉弓,衛景衡快速射出一箭,眼看就要射中海東青的脖子,卻被扎那後發的那一箭撞得偏了,斜斜落地。

「卑鄙!」葉無雙氣哼哼地罵了一句。

空中只剩下了最後一隻海東青在翱翔,這是最關鍵的一隻,因為此前兩人射落的數量都是相同的,勝負的差別就在於這一隻海東青花落誰家了。

兩人同時搭弓瞄準,心中都及其慎重,深知這一箭如果落空,就再也不會有機會給你重來一次了。

這時衛景衡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利刃破空之聲,與此同時,扎那的箭已呼嘯而出,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衛景衡心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雙箭同時離弦,強而有力的利箭帶著獵獵的風聲後發先至,一支正中扎那射出的那箭,把後者攔腰截斷,另一支則毫不猶豫地射穿了最後那隻海東青的脖子。

幾乎同時,衛景衡背後的那支利箭也呼嘯而至,「噗」地一聲,深深地沒入後心。

「啊!」葉無雙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幸好周圍的人與她有相同反應的也不在少數,因此她的表現也算不上太過突兀。

衛景衡身子一晃,終於沒撐住向後倒去,將將跌下馬背的一瞬,被趕來的侍衛接住,躺在侍衛身上的時候,還特地轉過頭去,深深地看了葉無雙一眼。

感受到衛景衡的目光,葉無雙再也忍耐不住,奮力撥開身前擁擠的人群,朝衛景衡所在的方位跑去。衛景衡此時已被許多人重重圍住,連皇上都到了他的身邊,更少不了皇上身邊為數不少的侍衛了,人小力弱的葉無雙想要擠進去,還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無雙在人墻外使勁踮起腳尖,還是看不到裡面的情景,只能聽見皇上急切地喊:「太醫呢?怎麼還沒到!」還有人驚訝地嚷著:「流出來的血怎麼是黑色的?箭上有毒!」

突然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只聽見皇上顫抖著的聲音道:「衡兒,你想說什麼?」

「求皇上重新為侄兒指婚,侄兒要娶葉家的女兒葉無雙。」虛弱但堅定的一句話無異於天降一道驚雷,震得葉無雙差點站立不住,她剛剛衝過來的時候還是滿心的憤怒,只想指責他怎麼這樣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如果他不射出最後的那兩箭的話,明明是可以躲得過的,偏偏卻為了那所謂的好勝之心,置自己的生命安全以不顧。

如今才知道,原來他拼了性命,為了只是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皇上的嗓音中含著慍怒:「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

「騎射大賽我得了第一,求皇上答應。」衛景衡不依不饒。

「好好好,朕答應你總行了吧,快點讓太醫給你看看。」

出了這樣的事,隨後的頒獎禮當然也取消了,演武場開始清場,每個人都必須給侍衛搜身後才能離開,葉無雙不得不跟著哥哥回家,一顆心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葉澤弘無法,只得答應她自己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之後,跑得一頭汗的葉澤弘才一進家門,就被葉無雙拉住了袖子:「哥哥,怎麼樣了?景衡哥哥他,沒有性命之憂吧?」

「妹妹不用擔心,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箭傷並不深,也沒有傷到要害,只是箭傷所淬的毒有點蹊蹺,似不是中原這邊的毒藥,一時無法完全清除,但太醫說了,已無性命之憂,現在已經回了王府靜養。」

「怎麼會這樣呢?賽場上所用的箭怎麼可以淬毒呢?有沒有查出來,這一箭到底是什麼人放的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0:58

第十章

「當時賽場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衛景衡、扎那和他們要射的那隻海東青上,沒有人留意到那支箭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事發之後現場又太過混亂,無法找到那人。不過那支箭,卻是蒙古人專用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蒙古人為了讓他們的王子在比賽中獲勝,故意射出那支箭來擾亂衛景衡的心神,沒想到他為了取勝,居然不閃不避。」

「就算是為了擾亂他的心神,也沒有必要使用毒箭吧!」

「這個就說不清楚了。」

「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自然是十分震怒,只是苦於沒有真憑實據,又不想將兩國關係鬧得太僵,這才勉強按兵不動,不過卻也下了命令,禁止蒙古王子及其隨從離開京城一步。」

「哥哥,我想去看看他。」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如今皇上派來許多人在王府保護著,恐怕也不是太方便去,要不先緩幾天,我看看什麼時候再找個機會帶你去吧!」

見葉無雙沉默不語,葉澤弘又道:「你知道他當日當眾悔婚,事情鬧得也挺大的,咱們外公那邊據說也鬧得很不開心,這個時候你如果再大張旗鼓地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太好。」

「好吧,我聽哥哥的。」

可是如果真的這麼聽話,她就不是葉無雙了。

找了一個機會偷偷地跑了出去,禮親王府果然是戒備森嚴,葉無雙找人通報:「我叫甜雪,麻煩這位大哥幫我找一下見心。」見心是近些年跟在衛景衡身邊的小廝。那守衛早被小姑娘甜美的笑臉迷昏了頭,見她所求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找了人給她傳話進去。

見心聽到有一個叫做甜雪的小姑娘要找他這事的時候,呆了一下,想不明白這個平時跟自己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的小姑娘來找自己幹嘛。不過他牢牢記得自家的世子說過一句話,只要是與那葉家小姐有關,事無巨細,都要第一時間回稟與他。這個甜雪是葉小姐的丫環,應該也算是與葉小姐有關吧,見心很自覺地揣著心中這個疑問去找自己主子。

因為傷處是在背後,衛景衡只能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床頭雕刻的花紋,聽了見心的回報高興得一下跳了起來,不料牽扯到傷口,「哎喲」一聲連連呼痛,身子也僵在那兒不敢動了。

見心連忙跑過來扶著他慢慢趴好,衛景衡著急地說:「你快去見見,一定是無雙讓她來傳話的,你跟她說讓無雙不要擔心,我傷得不重,過幾天好一點就去看她。」

見心領命一溜小跑著出去了。

不多時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到床邊,衛景衡趴在床上懶得回頭:「甜雪那小丫頭說什麼了?」

「你怎麼這麼傻呀!」葉無雙憋了一肚子的話,脫口而出的卻是這一句。

「無雙!」衛景衡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你居然親自來看我了?」

「是啊,來看看你死了沒有。」這話算得上是大不敬了,可衛景衡卻毫不在意:「你能來看我,真是太好了,我,我很高興。」

「傷處怎麼樣?還疼嗎?」

「本來還有點疼的,看見你來,我心裡一高興,就不疼了。」

「就知道胡說,我看你也不是那麼傻的人啊,怎麼當時就不知道先避開呢?」

「要是避開的話,就沒辦法射中那最後一隻鷹了啊!」

「射不中就射不中唄,有什麼事情能重要得過生命?命都沒了,射中了又有什麼用啊!」葉無雙又氣又急,說話都帶了點兒哭腔,這個人如果真的為了自己死掉,豈不是讓她下半輩子良心都不得安穩嘛!

「傻丫頭,你別急呀!我當時聽那破空之聲就知道,這箭射不中要害,是射不死我的,所以才敢這麼託大,我這條小命還要留著跟我的小無雙長長久久呢,怎麼捨得就這樣一命嗚呼啊!」

「可是,可是這箭上有毒呢!」

「唉,可惜我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這一點,怎麼想得到居然有人敢把毒箭帶到演武場上來呢?不過也沒什麼啊,我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麼?」

「是啊,活蹦亂跳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都聽說了,現在不過是暫時先壓製著毒性而已,真的要解毒還是得人家的獨門解藥,如今連是什麼人射的箭還不知道呢,又去哪裡找解藥?」

「還用得著想嗎?肯定就是那個想把你帶回蒙古去的大鬍子啦,呵呵,幸好我技高一籌,沒讓他得了便宜去。」

「說得好像你又得了多大的便宜一樣,別忘了現在受傷的可是你而不是他啊!」

「我當然是得了便宜啦,皇上都答應重新給我指婚了。」

「哼,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感動得以身相許了。好了,既然你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葉無雙說完轉身要走。

「等一下!」衛景衡顧不上背上的傷口,撲下來抓住葉無雙的雙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幹嘛呀,快放手啊,當心傷口又裂開了。」葉無雙急道。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放。」

「好啦,你先躺下來,我跟你說。」衛景衡背上也著實是痛得厲害,便順著她的意重新趴了下來,葉無雙看他背上又迸出了鮮紅的血色,忙叫人進來換藥包紮。

一番忙亂之後,才又坐了下來,慢悠悠地說道:「你這次受傷,雖非我的本意,卻怎麼說都是因我而起,如果在尋找解藥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有需要我的,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甚至是皇上要給你我指婚,我也斷然沒有拒絕的可能。可是如果僅僅是因為報恩而嫁給你,我心中卻是不願意的。」

「為什麼?」衛景衡聽不明白,一方面說不會拒絕指婚,一方面又說不願意嫁給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為如果我現在嫁給你,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到底的感激之情還是真正的喜歡,只有在這件事情解決之後,我們兩個之間不再存在愧疚之情的時候,我才能夠真正認清自己的心。」

說實話衛景衡不是很能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可是他不願意葉無雙帶著一點點勉強的情緒嫁給他,他願意等,等到他們真正兩情相悅的那一天。

「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一日不是心甘情願地嫁給我,我就不提成親的事。」

「對不起!」葉無雙低頭看著他重新包紮起來的傷口,拒絕這個為了自己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男人,她不是不愧疚的。

「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嗯?」

「那就給我做點好吃的吧!」成親可以暫緩,但該得的福利他還是不會放手的。

葉無雙一回到家就進了廚房。

先洗了一把雪白的新米泡著,再揀出一些上好的核桃和紅棗,核桃小心地敲開,把外面那層薄皮剝掉,紅棗的外皮也都小心地削乾淨,接著把核桃搗碎,紅棗蒸熟碾成棗泥。

泡好的米瀝乾水,用一隻小巧的石磨磨成細滑濃稠的米漿,再用一塊乾淨的紗布濾過,放入砂鍋裡煮沸,又依次放入核桃碎和紅棗泥,用一根長柄的勺子緩緩攪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1:09

第十一章

甜雪抽著鼻子跑進來:「好香啊,小姐又做什麼好吃的?」

葉無雙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是核桃酪。」說著一邊不停地攪拌,一邊舀了兩勺槐花蜜加進去,隨即把砂鍋離火,用一個白瓷盅裝好核桃酪,放進一個墊著厚厚的棉布的食籃中。

「你幫我把這個送到禮親王府給衛世子,乘馬車去,快一點。」

「是,小姐。」甜雪雙手接過食籃,小鼻子還抽了一下,滿屋子都是核桃和紅棗的甜香。

「放心吧,這裡給你留著呢!快去快回!」

「謝謝小姐!」甜雪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

王府門外,嬌俏的小丫頭跳下馬車,找到門口的守衛:「麻煩這位大哥給傳個話,就說是葉家的小姐打發丫頭甜雪來給衛世子送點吃食。」

「你叫甜雪?」侍衛大哥揉揉眼睛,這丫頭跟早上那個甜雪長得分明就不一樣嘛,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是啊,這是我家小姐親手做的吃食,還熱著呢,得趕緊送進去,有勞大哥了。」

「好,你稍等啊!」衛世子在演武場上的英勇事跡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作為王府守衛,自然知道葉家的人的怠慢不得的,很快見心就衝了出來把甜雪迎了進去。

衛景衡對著一盅棗紅色的核桃酪,先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口,棗子的甜蜜、核桃的濃香,融合在米漿淡淡的清香中,細膩濃稠,含在嘴裡都舍不得咽下去。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便是再受一次傷也甘願啊!」

「撲哧!」甜雪忍不住笑了出來,「世子請放心,我家小姐說了,世子養傷期間,小姐每天都會做一些有益於世子養傷的吃食讓我送過來的。」

衛景衡這才記起原來甜雪還在這兒,忙喚見心:「快帶甜雪下去領賞。」

這邊風平浪靜,鄭家那邊卻早已鬧翻了天。

鄭燕容原本正在歡歡喜喜地挑選布料縫製嫁衣,突然被衛景衡當眾悔婚的晴天霹靂炸得呆立在一堆紅艷艷的絲綢輕紗之中,清醒之後不顧一切地衝到她爹鄭明瀚的書房:「爹爹,衛世子當眾悔婚,叫女兒往後如何做人啊,您一定要給女兒做主啊!」

鄭明瀚搖著頭嘆氣:「女兒啊,不是爹爹不幫你,只是皇上的旨意已出,爹爹也是無能為力啊!」

「我不管,就算我不能嫁給景衡哥哥,也不能讓葉家那小賤人嫁給他。」

鄭明瀚喝道:「胡說!什麼小賤人,那是你姑姑的女兒,你的表姐!」

「她就是小賤人,爹爹您也不幫我了嗎?那,那我去找爺爺,他一定會讓皇上收回成命的。」鄭燕容說完低頭抹淚衝了出去,突然一頭撞上一個柔軟的胸膛,原來是略顯富態的鄭夫人。

「容兒這是怎麼了?」鄭夫人望著垂頭衝出去的鄭燕容,問鄭明瀚。

「還不是為了指婚被撤的事。」鄭明瀚沒好氣地說。

「這事確實是他們禮親王府理虧,夫君和公公也應該為咱們容兒據理力爭一番啊!莫非因為對方是葉家的女孩兒,夫君您就不捨得了嗎?」

「夫人怎麼連你也是這樣啊,這根本就不是爭不爭的問題啊,如今那衛世子擺明了就是不喜歡容兒,強要嫁過去有意思麼?」

「我本來都不想說的,我知道你疼愛妹子,公公疼愛女兒,可也不能偏心到這份上啊,好歹容兒才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你怎麼胡攪蠻纏,說不通的呢?」

這邊廂夫婦兩人鬧得不可開交,那邊鄭燕容去找鄭大學士也沒討得了好去,一時之間傷心欲絕,覺得所有人都與自己過不去。

鄭燕容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一路上殺氣騰騰怒氣衝衝地走進了醉仙居,醉仙居的小二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個好惹的主,快手快腳地抹桌抹凳招呼她坐下,倒上一杯熱茶之後只說了一句:「客官您要吃點什麼?」便知趣地退後了兩尺,免得被她的怒火無故殃及。

「啪!」一錠大元寶被拍在桌面上,「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送上來!」為了嫁給衛景衡,整整三年,她撒嬌賣痴,扮溫柔、裝可愛,到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她不甘心,怎麼也不甘心。

醉仙居最貴最精緻的菜色流水價般送將上來,「客官您慢用!」小二給鄭燕容滿上一杯酒,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鄭燕容端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葉無雙你這個小賤人,我一定不會讓你好看的!」便是再好的酒也禁不得這樣猛喝,幾杯下肚,酒意就開始上涌了,鄭燕容一邊吃菜,一邊罵罵咧咧,仿佛她吃的不是菜,而是她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葉無雙。

突然鄭燕容的面前多了一把酒壺和一隻酒杯,還有一隻骨節粗大的手掌捏著杯子在她眼前:「姑娘怎麼一個人買醉呢?」

鄭燕容嫌棄地看了眼前的大鬍子高大男人一眼,轉過臉去自顧自喝了一杯。

怪不得鄭燕容看不上扎那,這些天他心情鬱悶日日買醉,顧不上打理儀容,那模樣實在是不堪恭維,那原本一身驕傲狂妄之氣似乎也不復存在,連鄭燕容這樣明顯的怠慢也不在意:「既然同為天涯淪落人,姑娘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還不如舉杯共醉呢!」

「切,誰跟你同為天涯淪落人了,快滾開,否則就別怪本小姐不客氣了。」

扎那懶洋洋地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難道鄭姑娘不是為了那衛景衡拒婚一事在此悶悶不樂嗎?」

鄭燕容明顯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自然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這裡喝悶酒?」

「難道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由於比賽落敗心生不忿而用毒箭傷人的蒙古王子?」

「哼!」扎那冷笑一聲,「本王子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後傷人之輩,又怎會做此宵小行徑?要不是為了葉無雙,我早就不耐煩留在這兒受這種鳥氣了!」

「哈,原來你也看上了葉無雙?那小賤人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們一個二個都被她迷昏了頭?」

扎那長臂一伸,大掌就捏住了鄭燕容的下巴:「原來鄭姑娘也是個嗆口小辣椒啊,嗯,長得也不錯,要不是本王子不願意撿衛景衡的二手貨,本王子還真不介意把你也收了呢!」

「你!」鄭燕容氣得臉頰漲紅,「真不要臉!只會在這裡喝酒嘆氣算什麼大男人,如果真的喜歡葉無雙的話,那你去搶啊!」

「公然在大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搶女人,與整個大周朝作對嗎?嘖嘖,鄭姑娘,你膽子可還真不小啊!」

「怎麼?你不敢嗎?」鄭燕容現在恨死眼前這個男人,恨死葉無雙了,最好能挑起這個男人的怒火,把這件事鬧大,越大越好。

「說實話其實那葉無雙也沒什麼好的,要本王子為了她挑起蒙古和大周的戰火,她還沒有那個份量!」

「哼,說到底還不是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本王子還真就咽不下這口氣了,你等著,葉無雙我是要定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1:21

第十二章

「其實,扎那王子您說得對。」鄭燕容突然放緩了聲調,「為了葉無雙這種女人與大周朝作對,確實是不值得,其實王子您也不過是想爭一口氣罷了,倒不如悄悄地把她帶回去,好好地凌辱一番更為解氣呢!」

「哈哈,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只是我如今被軟禁在京城之內,自身尚且難保,又怎麼能在不觸怒你們皇帝的情況下悄悄把她帶走呢?」

「如果王子真有此意,小女子願助一臂之力!」

「好,為了我們的合作,幹一杯!」

鄭燕容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葉無雙,你等著瞧!

因了衛景衡一事,皇上一急之下病了一場,太子去看他的時候發現皇上的頭上多了幾絲白髮,心中陡然而生一份使命感和責任感,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地虛度光陰了。

男人講究的是先成家後立業,既然太子有心要奮發,那當然要先穩固自己的大後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於是,太子決定不再拖延,主動跟他母后提出,要大婚了。

大婚之前當然要先探望衛景衡的,順便緬懷一下自己對那曾經驚鴻一瞥的女子的想念之情,衛景衡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附和著,一邊想今天的吃食怎麼還沒送來。

養傷的這段日子,葉無雙可是每天都會做了好吃的讓人送過來給他的。

正著急呢,見心的聲音就在門外響了起來:「世子爺,葉姑娘差人送來了吃食,您看——」

「磨蹭什麼呢,快拿進來!」衛景衡被太子念叨得昏昏欲睡,聽到見心這句話才精神一振。

太子也來了興致:「是葉無雙做的?」

衛景衡一臉得意:「這是自然,這些日子她可是每天都會給我送好吃的來的。」

「看來這小丫頭對你也頗有心思的嘛,不枉你為了她奮不顧身啊!」

「還用得著說嘛!」衛景衡一臉深情地摩挲著眼前的食盒。

「快看看是什麼好吃的!」太子說著就伸手去揭蓋子。

衛景衡身子一側,護犢子般地護著食盒:「看什麼看,又不是給你的。」說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食盒的蓋子。

「唔,真香!」蓋子一打開,一股甜香的味道就彌漫了出來,是一種甜甜的紅棗清香,太子探頭望進去,只見裡頭一盤紅棗,拇指大小,顆顆油潤光滑,飽滿得緊,再仔細看看,原來棗子裡頭的棗核已經挖掉,填進去粒粒瑩白的糯米,十分好看。

葉無雙惦記著衛景衡身上的傷,這些日子給他做的吃食都是綿軟好消化,又具有滋補養身功效的,這一次的糯米釀紅棗,更是具有溫氣補血的功效。盤子旁邊貼心地放著一把竹簽,衛景衡拈起一根竹簽,插住一顆紅棗放入口中,棗子的外皮清清涼涼的,棗肉沁甜,裡面的糯米既軟糯又不粘牙,正合他的口味。

太子看了一眼,不甘落後地也吃了起來。

衛景衡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用竹簽子吃了一顆又一顆,終於忍不住出口道:「吃夠了吧!」

太子哼了一聲:「往後她都是你的人了,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還想怎麼樣,給我吃幾顆棗子也舍不得,至於嘛你!」

一句話說得衛景衡身心舒暢:「那行,讓你再吃五顆。」

「小氣鬼,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把葉無雙接進宮裡去了,天天伺候我吃香喝辣的了,哪裡還輪到你在這兒小氣吧啦的!」

「行啦行啦,都給你了還不成麼,吃完就趕緊走吧!」衛景衡心中暗道,如果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出水芙蓉就是葉無雙,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呢!不過什麼都可以讓,就這個沒得商量,哪怕是拼著這份兄弟情分不要,也絕不可能把自己心愛的女子拱手讓人。

正所謂怕什麼就來什麼,太子都已經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要走了,天公偏偏不作美地下起雨來,只好留了下來,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呆了一陣,衛景衡打發太子:「要不你去書房找本書來看一下吧!」

太子一想也是,便隨著見心到了隔壁衛景衡的書房,見心把太子帶到衛景衡的書架前:「太子爺,這些都是我們世子爺平日裡看的書,您請自便,小人在外邊候著。」

太子「唔」了一聲,慢慢踱步一路看過去,想挑本閒書看看,突然一陣風從未關緊的窗戶吹進來,吹得桌上的紙張嘩嘩作響,太子側頭望去,隱隱看見書桌上的一疊宣紙,上面畫的依稀是美人圖。

「這小子!」太子搖搖頭笑道,走過去拿起一張,忽地全身一震,這畫上畫的女子,分明就是……

衛景衡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趴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點什麼,趕緊爬了起來,顧不上背上的疼痛,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書房,只盼太子沒有留意到他留在書桌上的畫作。

可惜還是來遲了一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太子回過頭來,雙眼紅得似要冒火,揚著手裡的美人圖:「你不是說你不認識她嗎?」

「我……」衛景衡遲疑著。

「快說,她到底是誰?」

「是葉無雙!」衛景衡雙眼一閉,認命似地說。

「不可能,她怎麼會是無雙!無雙根本就不是長這個樣子的。」太子瞬間化身咆哮教主。

「無雙不願意被選入宮,因此特地喬裝打扮之後才進的宮,上次是不小心落水,被水衝掉了臉上的化妝,才被你看見了的。」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不認識她?」

「如果我說了,是不是現在你要娶的,就是葉無雙了?」

「你……」太子左手揪著衛景衡的衣領,右手衝著他舉起拳頭,狠狠地瞪著他,衛景衡雙眼一閉:「你要怎麼打我出氣都成,無雙我是不會讓的。」

太子的拳頭箍得「■■」作響,良久,終於放下雙手,整個人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筏子:「你身上有傷,我不打你。」

衛景衡扔給太子一堆畫卷:「打開看看,如果你遇到這樣一個女子,會喜歡上她嗎?」

太子一幅一幅地打開細看,都是一個胖胖的小女孩,要不就是在灶台前各種忙碌,神情專注認真,要不就是面對各色美食,無限陶醉滿足,都是衛景衡回到京城之後這幾年思念葉無雙的時候畫下的他心目中的各種形象。

畫中的小女孩雖然胖,但眉目靈動,神態自然,細緻入微,可以體會到作畫者對畫中人的滿腔喜愛之情,太子語氣有點黯然:「你把她畫得這麼美好,誰看了能不喜歡呢?呵,原來她以前是這個模樣的啊!」

「那你老實說一句,如果在那個時候你認識了無雙,會喜歡上她嗎?」不待太子回答,衛景衡繼續接著說道:「不會的,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葉無雙,而是那個驚鴻一瞥的影子,你與喬裝之後的無雙也相處過不短的時間,可是你並沒有喜歡上她,可見你喜歡的並不是她這個人。」

衛景瑜靜默良久,突然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我輸了,不是輸給你也不是輸給時間,是輸給那天無雙從水中起來的驚鴻一瞥,我心中有了那一個她,就再也沒法子全心全意地愛上另外一個她了。我承認我沒有資格說愛她,也許我從頭至尾,愛上的都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1:35

第十三章

衛景衡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太子的大婚在皇后的操持下如火如荼地準備著,皇上卻還得分出神來頭痛衛景衡中毒的事。

衛景衡如今看來似乎沒什麼大礙,傷口也一日好似一日,事實上他所中的毒並沒有真正解了,只是暫時用藥物壓製著而已。可是這用於壓製的藥物也是霸道之物,用的時間越長,對身體的傷害就越大,日後毒物的反噬就越嚴重。

當然這些事情也就只有皇上、禮親王爺和給衛景衡治傷的太醫知道,連禮親王妃都沒有透露半個字,衛景衡自己當然也不知情,只以為余毒未清,需要好好調理而已。

衛景衡出生的時候,皇上自己還沒有兒子,自小看著他長大的,一直把他當自己兒子般看待,如今遇到這樣的事,說不著急那是假的。

「皇上,騎射大賽當日在演武場上射出毒箭之人已經找到了。」說話的是暗衛首領廖長飛。

「審過沒有,結果如何?」

「那人招供是受蒙古王子指使,在比賽時擾亂衛世子的心神,相助蒙古王子獲勝。至於箭上之毒,那人宣稱並不知情。」

「那扎那怎麼說?」

「蒙古王子也承認了那確實是他們的人,當日是他手下的一個隨從自作主張做的這件事,王子已重懲此人,但對於下毒一事,還是拒不承認。」

「再查!」

「是!」廖長飛垂首退下。

皇家暗衛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不到一天,事情就查得有了頭緒,蒙古王子此番來京,下榻在京城最大的客棧雲來客棧中,這雲來客棧有一個專管倒夜香的夥計王有福,是個窮得叮噹響的老光棍,這兩日卻突然闊綽起來,整日跟人炫耀他睡了凝香閣最當紅的望月姑娘。

別人笑他痴心妄想,望月姑娘接一次客沒有十兩銀子別想見到她的面,他倒夜香倒上十年也攢不上十兩,分明就是把牛皮吹破了天。王有福喝了幾口老酒,咋咋呼呼地嚷著別看不起人,他有的是銀子,別人起哄讓他拿出來看看,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就噤了聲。

暗衛悄聲沒息地帶走了王有福,只是略施手段就讓他招了供,原來是在騎射大賽的前一天,有一個男人找到他,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和一盒藥膏,讓他把藥膏抹到蒙古王子帶來的人的箭頭上,並承諾事成之後再給他五十兩。

順著這條線,暗衛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給錢王有福的男人,居然也是蒙古王子的手下,只是一時不備,竟被那人咬破衣角中藏著的毒囊,自殺身亡了。

聽完暗衛的回報,皇上只說了一句話:「朕要親自見見扎那。」

正被變相軟禁中的扎那很快被帶到了御書房,皇上指著暗衛扔在他身前的一疊供詞:「你怎麼說?」

扎那跪在地上,毫不畏懼地抬眼看著龍椅上的皇上:「本王子被奸人陷害,無話可說。」

「朕無意與蒙古結仇,只要你拿出解藥,朕便放你回去,如何?」並不是怕了蒙古,只是戰亂一起,受苦的還是邊疆的老百姓,皇上以仁愛治國,不忍心百姓吃苦而已。

「解藥我現在拿不出來,此藥其實是一種蠱毒,精心飼養的五種毒物放在一起,讓其自相殘殺,最後獲勝存活著即為毒王,毒王吞噬了其餘四毒,與其體內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再把毒王曬乾碾成粉末,就成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你既知此毒來源,為何又說沒有解藥?」

「用來製造毒王的五種毒物不同,或者是使用相同的毒物,但最後勝出的毒王不同,這毒藥的藥性都完全不同,解藥也不一樣,稍有差錯,便性命堪憂,我不知道這毒是誰下的,自然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解藥。」扎那鎮定地回答。

「這麼說這毒是無藥可救了?」皇上身子前傾,眼中射出危險的光芒。

「唯有敝國的國師能救!」

「來人,傳旨下去,讓蒙古國把國師送來換扎那王子!」

蒙古王子沒有等來國師,大周朝皇帝的旨意傳到蒙古的時候,已經是蒙古的國師大人失足墜馬身亡的第二天了,大周朝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把扎那嚴加看管,不許其離開住所半步,同時要求蒙古國一個月之內必須配出解藥,否則就把扎那投入大牢。

這麼一來,幾乎就是要撕破臉開始打仗的節奏了,奇怪的是蒙古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憤怒的情緒,甚至對傳話的人都客客氣氣的,表示一定會抓緊研製解藥,向衛世子賠罪云云,對於他們的王子,竟一句話也沒有提到。

連皇上都覺得,自己手上的這個人質,是不是太沒有分量了一些?

扎那早已收到密報,自己的父親,現任蒙古可汗早已因病不理朝政多時,現在國內真正掌權的是他的二弟海日古。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就知道,要離開大周,只能靠自己了。

海日古與他一母同胞,性格也與他極為相似,都是桀驁不馴,不甘屈居於人下的性子,他肯定巴不得自己留在大周永遠回不了去,好讓他名正言順地接任可汗的位子。

扎那冷冷一笑,難怪會有毒箭這一出,原來海日古早就蓄謀已久想要取他而代之了,現在他就要看看這個二弟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了。

扎那通過可靠的途徑傳了密信給自己手下的驚雲三十八騎,然後就躺在床上,雙手撐在腦後,翹著腳悠閒地等著自己的人來把自己接出去了。

之前他不是不能走,只是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真正的實力而已,讓別人太早看出深淺,對自己是有害無益。

躺著躺著,扎那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嬌俏的身影,撅著鮮花般的小嘴惱怒地盯著他:「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啊!」真要這麼走掉,還真有點兒舍不得這個叫做葉無雙的小姑娘呢!

想起葉無雙,扎那又想起了那個在酒樓遇見的女子,這女子長得還不錯,但那一顆心可不是一般的狠毒啊,為了一個男人,竟不惜手段要把自己至親的表姐推入火坑,扎那突然很好奇,她到底想要怎麼樣幫自己呢?

扎那的手下找到鄭燕容的時候,鄭燕容告訴他,她有辦法把葉無雙引出城外,至於出去之後,他們要把她如何,那就不關她的事了,雙方一拍即合。

他們挑選的日子是太子大婚的當日,在這個大喜日子,各方面的戒備自然都稍微松懈了一些,葉文瀾攜著妻子鄭明儀和兒子葉澤弘進宮去了,葉無雙作為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不用參加太子的喜宴,便留在家中把開了滿樹的金色桂花收集起來,洗乾淨晾乾了,用來泡桂花酒。

不知不覺一個夏天就這麼過去了,又到了金秋時節,過不了多久就是她十六歲的生日了,這是從廣州回到京城之後第一次過生日,葉無雙在心中盤算著要把司徒嫣請來給自己祝賀,對了,再請爹爹想點法子看還能不能弄到奶油,當初在山上的時候跟司徒嫣說起過奶油蛋糕,她可是說很想嘗嘗的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1:46

第十四章

司徒嫣已經定親了,對方不是卓懿文,而是另一家與司徒家有生意往來的大商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吧,只是司徒嫣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哀愁,唉,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了,葉無雙只能在心中悄悄嘆氣。

「小姐,鄭家小姐來了。」聽到紅豆的話,葉無雙拍拍手上沾著的桂花瓣:「鄭燕容?她來幹什麼,告訴她我不舒服,不見客。」

「葉無雙,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是景衡哥哥呢,你連他的性命也不顧了嗎?」鄭燕容走了進來,紅豆急忙道:「小姐,對不起啊,我實在是攔不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無雙問鄭燕容。

「景衡哥哥為了你中了蒙古人的毒箭,一年之內如果沒有服下他們的獨門解藥,毒發的時候只能眼看著全身的肉一點一點地爛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胡說什麼呢,太醫不正在給他拔毒嘛,說是慢慢調養總會好的。」葉無雙越說越是覺得心驚,莫非他們有什麼事情在瞞著她?

「那是他們騙你的,景衡哥哥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

葉無雙強壓住心中的驚疑,對鄭燕容道:「我不相信你,我明日自會去問景衡哥哥。」

鄭燕容突然「撲通」一下跪倒在葉無雙面前:「無雙表姐,景衡哥哥這麼喜歡你,還是為了你而中的毒,難道你就忍心看著他這樣受苦嗎?」

葉無雙滿心不悅地看著她:「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就算這事是真的,我也無能為力啊!」

「無雙表姐,你也知道我很喜歡景衡哥哥,為了他甚至還做出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是如今,我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嫁給他,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就好,如果我能夠救他的話,就算是讓我丟了性命我也是在所不惜的,可是現在能救他的也只有你而已,無雙表姐,我求求你了,救救景衡哥哥吧!」

「真是好笑,我又不是太醫,能有什麼法子。」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救景衡哥哥,是有法子的。」

「什麼法子?」

「今日午時,北郊五里亭,有人在那裡等你,你去到之後自然就會知道怎麼救景衡哥哥了。」

葉無雙狐疑地看著鄭燕容:「如果你真心想要我救景衡哥哥,說話這樣藏頭露尾的算什麼意思?為什麼早不告訴我,偏偏要選在太子大婚,所有人都進宮賀喜的這一天?」

鄭燕容凄然道:「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而且那人指定要見到你才能把解藥交出來,否則的話你當我這麼傻,不會抓緊這個機會親自去救景衡哥哥嗎?哪怕會有危險,就算明知道要吃上許多苦頭,能因此而救得景衡哥哥的性命,甚至有可能輓回他的心,我決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言盡於此。今日午時,無論你去不去,我還是會去的,哪怕有一線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鄭燕容說完,轉身緩緩離去,就在她的腳步即將跨出院門的一刻,身後傳來葉無雙的聲音:「我會去的。」鄭燕容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在心裡對葉無雙說:「衛景衡、葉無雙,你們兩個人害得我在整個京城的人面前丟了這麼大的臉,還失去了嫁給太子的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有好結果的!」鄭燕容知道,憑自己在太后和皇后心目中的印象,如果不是自己要求要嫁給衛景衡,做個太子良娣那是穩穩的,如今鬧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叫她如何不恨。

「小姐,您明知道她是不安好心的,為什麼還要答應出去呢?」紅豆急得直跳腳。

「景衡哥哥為了我,可以置身後疾射而來的利箭而不顧,難道我就不可以為了他,去承受一些未知的危險麼?」

「那怎麼一樣呢?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嘛!小姐,別說咱們家公子不會同意,就算是世子知道了,也一定不會讓您去的啊!」

「紅豆,你不用說了,我心意已決,你幫我準備一下,午時快到了,我要出門。」

「不行,小姐,紅豆說什麼也不讓您去。」

「傻丫頭,你不讓我去我也得去的。」葉無雙呵呵淺笑。

五里亭是北郊官道旁的一個小亭子,四周種著幾棵依依垂柳,便於離別的人們折柳相送,午時整,葉無雙獨自出現在空無一人的五里亭中。

等了一會兒,就聽到有疾馳的馬蹄聲,幾匹奔馬飛快地馳來,為首一人黑布蒙面,可是葉無雙對他特別高大的身形極為熟悉,赫然便是那曾在酒樓有過一面之緣,又在演武場上見過的大鬍子蒙古王子。

葉無雙心中一驚,莫非鄭燕容所說的人就是他?可是他不是被嚴加看守,不得離開京城的嗎?難道他這是——逃走?

說時遲那時快,葉無雙心中念頭轉了兩轉,一行人已經到了她的跟前,蒙古王子扎那更是毫不顧忌地打馬躍進亭子,伸臂一提就把葉無雙拎上了馬背,葉無雙一愣之後開始拼命掙扎起來:「你想幹什麼?」

只是她那點兒小力氣怎麼跟扎那相比,才掙了兩下,手腳就被牢牢地困住,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只得扭頭照著一隻手臂就咬了下去,只覺得齒下肌肉堅硬無比,自己用盡力氣咬了下去,居然像給對方撓癢癢似的,扎那王子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葉無雙心中一片冰涼,她知道鄭燕容不安好心,可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女孩的妒忌心而已,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不顧親戚的情誼,歹毒到要致自己於死地。難道她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鄭燕容來找過她葉無雙,如果自己有什麼事,她也絕對脫不了干係嗎?還是說,她對自己已經恨到不顧一切的程度了?

事到如今,唯一還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得到能解衛景衡之毒的解藥了。想到這裡,葉無雙反而鎮定了下來,甚至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她突如其來的溫順反而讓扎那楞了一下,其實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非要擄了葉無雙出來,只是懷著一種咽不下去這口氣,不想讓她好過的心思而已,她掙扎得越厲害他心裡便越高興,甚至在她剛才咬他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心裡面一種隱秘的歡喜。可是她突然擺出這麼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就讓他有一種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進行下去了的感覺。

一行人專揀一些荒僻的小路來走,直到天色擦黑才在一個林子裡停了下來,葉無雙被顛得五葷六素的,全身上下仿佛沒有一個地方是屬於自己的了,一下地就踉蹌了好幾下,倒在一棵樹下就動彈不得了。

扎那看著她那狼狽的樣子,嗤笑一聲:「真是沒用!」

葉無雙對他怒目而視。

扎那也不以為意,盯著她的頭頂看了一會,淡淡地丟下一句:「頭上有蟲子。」說罷就跟幾個下屬一起把四周的乾枯枝葉收攏起來燃起火堆。

唬得葉無雙一下子跳了起來,不敢伸手去摸,只得低下頭來又跳又晃地,希望能把頭上的蟲子甩下來,惹得扎那又是「嗤嗤」冷笑,伸手指著她剛才靠著的樹幹:「在那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1:58

第十五章

葉無雙回頭一看,跳動的火光中,一條黑色和棕色相間的毛毛蟲拱起身子,全身的毛刺炸開,不由得毛骨悚然,再不敢靠近去,在火堆旁揀了一塊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地方,用腳細細地踩過,確認沒有什麼異物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雙手抱膝,盯著躍動的火苗發呆。

扎那的幾個下屬不知道葉無雙的底細,只知道她是主人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帶著的女子,想必是個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怠慢,安頓好之後就把乾糧和水遞到葉無雙的跟前,有兩個白麵餅子,一小塊肉乾和一個皮革製成的水囊。

葉無雙早已又累又餓,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髒不髒了,伸手拿起一個白麵餅子就往口裡塞,這餅許是為了更好地保存,做得又乾又硬,葉無雙剛開始一口咬得大口了一點,差點兒噎著,連忙喝了一口水,再慢慢細嚼,竟能從寡淡無味的餅子中嘗出麥香味來,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那肉乾也是極硬的,黑黑的一片看不出來是什麼肉,須得用力咬下一小塊來,在嘴裡面含得軟了再細細咀嚼,原來是牛肉乾,滋味鹹香,還挺好吃。

葉無雙慢悠悠地吃完了自己那份乾糧,雖然全身酸痛,累極倦極,可也不敢就這麼躺下來睡覺,只好就這麼坐著,藉著火光抵禦這夜晚的寒氣,把頭靠在膝蓋上希望能就這麼迷糊地熬過這一夜。

她實在太累,不一會兒就開始東倒西歪起來,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身上被裹上了一張厚厚的被子,然後自己被人扶著躺下了,這一躺下來,整個人就像一攤軟泥似的再也不想動彈了,馬上沉沉睡去。

仿佛才剛閤眼,葉無雙就被吵醒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裹著扎那的大氅睡了一夜,剛被吵醒的時候全身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稍微挪動一下都酸痛不已,可扎那哪裡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只隨手扔給她一點乾糧:「趕緊吃,吃完了趕路。」

葉無雙一想到又要再遭受一次昨天的磨難,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樣飽受折磨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天,葉無雙早已被折騰得面無人色,兩輩子加起來所吃的苦頭也沒有這幾天的多,再加上越往北走天氣就愈發寒冷,身上所穿的衣物不能抵禦寒冷,每日所吃的也只是單調的麵餅和肉乾,饒是葉無雙身子的底子算是好的,也扛不住生起病來。

這一日終於不用再露宿野外,而是找了一個荒僻的小村落,強行霸占了一間民房,那屋主是年過五旬的夫婦二人,被扎那的下屬捆了,用一團破抹布塞住嘴,扔在屋角。

昏昏沉沉的葉無雙則被扔到了土炕上,臉色潮紅、呼吸急促,扎那端來一碗下屬燒好的熱水,可她迷迷糊糊的,根本就喝不下去。

扎那心煩意亂地把碗一扔:「快去問問,附近有沒有大夫。」

一個名叫巴根的屬下走了過來,猶豫道:「王子,這恐怕會露了咱們的行跡。」這一路上,他們見扎那也並未對這女子顯出特別的關心,看來並不是如他們所想這是王子的心上人,因此才斗膽說出這麼一句。

扎那不耐煩道:「快去!怕的話看完病一刀殺了便是!」

巴根這才應了出去,接著聽到那屋主老婦人的聲音:「大夫要到二十里外的鎮上才有,我看這姑娘怕是染了風寒,那裡有點老薑,熬點薑湯給她喝了吧!」

那巴根便來請示扎那的意見,扎那走到屋角的沙堆旁,用手裡的佩刀撥拉了一下那堆黑糊糊的沙土,果然翻到了幾塊乾巴巴的老薑:「拿去熬湯吧!」

巴根撿起老薑,略略洗去表面上的浮泥,操起廚房的大菜刀「啪啪」幾下砸得稀巴爛,一股腦兒扔進鍋裡,添了一瓢水,再點著一把乾草塞進灶膛,煮了起來。

煮到大概剩下一碗那麼多水的時候,濃濃地盛了出來,送進房裡去給了扎那。

扎那看看手裡的碗,又看看炕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葉無雙,突然就嘆了一口氣,自己這是在幹什麼?一直以來,女人對他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玩物,他可以給她們提供美酒佳肴,送給她們華服寶石,可也就是如此而已,做大事的時候從來不會讓女人在身邊,那只會是累贅,可是這次居然會頭腦發熱地帶了這個女人出來,真是昏了頭了。

原本只是想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可真的擄了人來卻不忍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了,看她病成這樣,反而生了一些憐惜之心,可是扎那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兒也不喜歡。

所以他用一隻手拎起葉無雙,讓她靠在炕頭半坐著,然後捏住她的鼻子,趁她張開嘴呼吸的時候硬生生地把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薑湯悉數灌進她的嘴裡,葉無雙被嗆得咳嗽起來,神智倒是恢復了幾分,大口大口地把那碗濃辣的姜汁給吞了下去。

喝了薑湯矇著被子發了一身汗,風寒的癥狀是好了不少,葉無雙覺得腦袋也沒那麼暈乎了,體力也稍稍恢復了些,只覺得肚子餓得不得了,這也難怪,好多天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能不餓嘛!

等不及天亮,葉無雙悄悄爬了起來,摸到廚房想去找點吃的,不料腳下一絆,差點兒摔倒,伸手一摸,觸手溫軟,竟然是一個人。葉無雙吃了已經急忙收回手,可是那人卻奇怪得很,一動也不動。

藉著一點微弱的月光葉無雙小心翼翼地跨過去,在灶台旁找到火石,點燃了一把乾草,藉著光亮又找到了油燈,這才終於端著油燈去看清了剛才差點絆倒她的那個人,原來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被五花大綁著躺在地上,口裡還塞著破布,兩雙眼睛卻睜得大大地看著她,目光中並沒有敵意。

葉無雙趕緊放下手裡的油燈,先把兩人口中的破布扯了下來,再去解他們身上的繩子,昨晚來到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並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也大致猜得出來必定是扎那他們一夥人乾的。

「大爺、大娘,真是對不住,害你們受苦了。」葉無雙愧疚地道。

「姑娘,你身上剛發了汗,得把濕衣裳先換下來,不然再把寒氣吸進去了可不成啊!」大娘緩過氣來,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關心她的話語,更是讓葉無雙內疚得不行,可再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在那幫環飼的虎狼旁邊換衣裳啊,悄悄俯身在大娘耳邊說道:「不瞞大娘說,其實我也是被他們擄來的,換衣裳怕是不太方便。」

大娘馬上就明白過來,抖抖索索地站起身:「那我去拿塊乾布給你墊在背後,隔一隔汗氣。」

「謝謝大娘!他們這麼對你們,您還對我這麼好……」

「我也有個閨女,跟你一般大,我一看見你就想起了我那閨女,如果是她病成這樣,我跟老頭子該有多心疼啊!」大娘說完終於站直了身子朝外走,忽聽一聲呼喝:「你們幹什麼?」原來是值夜的,方才早已聽到響動,只是葉無雙是王子的人,沒做什麼的話他不好說什麼,但現在見他們居然要走動,自然是要出聲制止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2:08

第十六章

葉無雙站在兩個老人的身前護住他們:「不要傷害他們,他們不會跑也不會泄露你們的行蹤的!」

這是扎那也過來了,看了葉無雙一眼,皺眉道:「病好了?有力氣胡鬧了?」

葉無雙道:「你放了他們吧,他們不會跑的,我做飯你你們吃。」

扎那想了想,吩咐下屬:「看好他們。」轉身回去補覺去了,天亮以後又要趕一天的路,得好好保存體力。

葉無雙對兩個老人道:「大爺、大娘,你們先坐在這邊歇著,我先去做點吃的。」又靠近他們小小聲道:「這些人凶惡得緊,咱們別惹怒了他們。」

她病了一場還沒好利索,又餓了那麼久,手腳酸軟使不出力氣,面對著找到的一缸金黃色的玉米面,想了一下決定做一個省力氣的玉米麵疙瘩湯。

灶下還有一個南瓜,她拿起來洗洗切了,燒了一鍋開水,水開後把南瓜塊放進水裡煮,玉米面放進盆子裡,舀兩勺煮南瓜的熱水澆在玉米粉上,用筷子攪拌均勻,玉米面吸飽了水形成一個個的麵疙瘩,然後捏起一小塊揉成圓形,再雙掌一壓,就變成一個個車輪形狀的小玉米餅,扔進鍋裡去煮。

等南瓜和玉米餅都煮熟,這飯就算是做好了,葉無雙盛了兩碗端給兩位老人:「大爺、大娘,趁熱吃點吧,都餓了一晚上了。」

自己也裝了滿滿的一碗吃起來,玉米清香、南瓜清甜,葉無雙吃得有滋有味,這香味把扎那也吸引過來了:「你做的什麼?」

葉無雙看了一眼碗裡金黃色的南瓜和圓滾滾的玉米餅,隨口道:「黃金滾滾車輪飯。」

「哦?這個名字倒是有趣,只是不知味道如何?」扎那道。

葉無雙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話,端著碗在兩個老人家身邊蹲下來,自顧自與兩個老人家聊起天來:「大娘,您不是說有個女兒跟我一般大的嗎?現在在哪兒呢?怎麼就只有你們兩老在家?」

扎那討了個沒趣,臉上就有點兒掛不住,剛要發火,機靈的巴根跑了過來,趕緊盛了一碗給他端到桌上:「王子,趁熱吃吧!」扎那這才坐到桌邊開始吃了起來,剩下的巴根幾個人分分也開始狼吞虎咽。這一路上吃的都是乾糧,這時候吃上熱熱的食物,心中真是說不出的舒暢。

那老婦人道:「女兒去年嫁人啦!就在隔壁的莊子,如今都懷上孩子了。還有個大兒子,跟著商隊出去了,就剩咱們兩個老傢伙在家裡乾點農活。」

「大爺和大娘兒女雙全,真是有福氣的呢!我家裡也有一個哥哥。」說起家人,葉無雙想起爹娘和哥哥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子,心中難受,臉上也顯出傷心的神色來。

吃完早飯又要準備上路了,有人來請示扎那:「王子,那兩個人?」按他們以往的行事風格,自然是一刀殺了了事,以免泄露行蹤,只是見王子帶來的那女子與兩老人相談甚歡,是以有此一問。

扎那朝葉無雙那邊看了一眼,料想這兩人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便搖了搖頭,一行人收拾好了正準備出門,突然傳來一陣急劇的敲門聲。

屋裡的人皆臉色一變,兩片明晃晃的刀刃立刻架到了兩個老人的脖子上,葉無雙一時之間也嚇得呆住了,也不敢出聲,生怕那刀刃一下子就切入老人的脖子。

「爹!娘!快開門,是我呀,二花呀!」屋外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也不知除她之外是否還有別人。

扎那冷厲的眼風一掃,抬手便要做一個殺的手勢,葉無雙突然站了起來,一手抽出身旁那人的佩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以旁邊那人的身手,本來不至於會被她搶了佩刀去,只因知道王子對她頗為不同,一時不敢妄動,這才被她搶得了先機。

一時間葉無雙和扎那兩人大眼瞪小眼,扎那眼中的冷意快要讓屋子結起冰來,葉無雙的心裡早就抖得不行,只是強撐著不敢在氣勢上輸了他去,硬是等著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背後的冷汗卻悄悄地濕透了衣衫。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時衝動就做了這個動作,在這幾天的相處中,以她對他們的了解,殺幾個不相干的人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第一次見到他們殺人,是在路邊的一個簡陋的茶寮,不過是因為對他們一行人好奇議論了幾句,這些人二話不說便把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刀殺了。

第一次看見鮮血從被割斷的喉嚨的狂噴而出,葉無雙嚇得手腳發軟,整整兩天吃不下任何東西。

那還是一些不認識的人,她根本無法想象,方才還跟自己好好地說著話的人如果突然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她怎麼也不願意這一對慈祥的老人就這樣被殺,因此才會頭腦一熱突然站了起來。

如今在扎那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她不是不後悔的,她甚至連他為什麼要擄走自己都不知道,就這麼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居然以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能比他們自身的安全更為重要,真是可笑之極。

這一路以來,葉無雙對扎那的目的也想了很多,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拿自己來威脅衛景衡,想從他的手上得到什麼好處,至於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她是怎麼也想不到了,只希望這份好處能夠重要到讓他放過眼前的幾個人。

兩人對恃半天,扎那的神色居然鬆動下來,做了個手勢讓手下的人收起武器,又示意讓那老婦人去開門,門外那人叫得實在是太大聲了一些,再不應聲怕是會驚動村裡的其他人。

老婦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去開門,大門剛一打開,就見一個挺著大肚子,村婦打扮的年輕女子衝了進來:「娘,您和爹爹沒事吧?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

葉無雙見只有她一個人,頓時松了口氣,聽那老婦人道:「二花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你男人呢?」

這二花頓時紅了眼,拿袖子抹著眼淚道:「別提那個臭男人了,他,他居然打我,我不要跟他過了。」說著抬眼朝廚房那邊望去,「娘,做了早飯沒有?我餓了。」這才發現屋裡面多了幾個凶神惡煞的大男人,登時呆住了。

葉無雙見狀走過去道:「這位姐姐,我們是路過的客商,進山裡收購一點山貨的,昨晚路過這個村子的時候天色已晚,就在大娘家借宿了一晚,現在也該要啟程了。」說罷心裡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這女子說出一點什麼惹怒他們的話來。

幸好這女子也沒有太過深究,只點了點頭應聲「哦!」就躲到她爹娘身後去了,扎那幾人也不說什麼,迅速地牽了馬準備離開,葉無雙也趕緊跟了上去,繼續被扎那提溜上了馬背,隨著「■■」的馬蹄聲,葉無雙遠遠望見那間小小的茅草屋漸漸消失在晨曦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以後她寧願日日露宿荒郊野外,也不願意再經歷一次這樣的事了。

不過經過這次,葉無雙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身後的這個男人是不會輕易地傷她的性命的,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她能夠利用這個為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呢?逃走是想都不要想的了,即使能夠脫離他們的控制,憑自己一個弱女子,千里迢迢的也無法安全回家,何況還要幫衛景衡找解藥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2:18

第十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果然是風餐露宿的比較多,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天空已經開始飄雪了,如果不是扎那讓人在鄉下農家給葉無雙買了一身厚厚的土布棉衣,她早抵受不住這種嚴寒病倒了,即便是不顧形象把自己裹得像一隻大熊,她也覺得手腳僵冷,被凍得去了半條命。

本來葉無雙覺得,離開京城越遠,他們的危險越小,何況這些日子,偶爾路過一些村鎮,路上的風物人情都與中原大異,甚至人們說的話她都開始聽不懂了,估計是到了兩國邊境甚至是已經進入蒙古境內,可是這一行人卻益發地小心謹慎起來,實在是讓葉無雙百思不得其解。

再過幾日,觸目所見是一大片白茫茫,原來是已經進入了大草原,此時扎那等人卻一反常態地高調起來,大搖大擺地策馬前行,不久之後,甚至來了一大群人前來迎接他們。

就算以葉無雙這種外行的眼光,也看得出來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牧民,身上穿的都是一些筆挺的皮裘,個個器宇軒昂,身下的駿馬也都不是凡品,為首的一人衣著華貴,容貌上也與扎那有幾分相似,一上來就親熱地與扎那擁抱了一下,口裡說著一些葉無雙聽不懂的話,隨後葉無雙便與這兩人一起被身後眾人簇擁著走向了一處極大的營帳。

扎那把葉無雙丟進一個小小的帳篷便匆匆離開了,一進帳篷,撲面而來一陣溫暖之氣,原來是帳篷當中燃著一隻炭盆,葉無雙四下打量一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帳篷內鋪著厚厚的地毯,左側是一張小榻,榻上鋪著被褥和皮毛,看起來就十分溫暖的樣子,讓旅途勞頓的她恨不得馬上就躺上去好好睡上一覺。

另一側有一張矮桌,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葉無雙也看不太懂,最讓她驚喜的是,帳篷的一角居然有一處用簾子遮起來的地方可以作方便之用。這一路上與幾個大男人一起真是的極不方便,她只能盡量減少喝水吃東西,以期把需要方便的次數降到最低。

這時突然吹進一陣冷風,葉無雙回頭一看,兩個蒙古裝束的年輕女子正抬著一個大大的木桶進來,這兩個女子扎著一頭的小辮子,身材高大,臉上紅撲撲的,全身洋溢著健康的活力。

兩人把木桶放下,其中一人轉身又出去了,另一人操著生硬的漢語對葉無雙道:「姑娘請洗個澡吧!」

葉無雙一見她們抬進來的浴桶就心動起來,這一路上都沒有條件洗浴,身上早就發癢發臭,連頭髮都糾結成一綹一綹的,她都懷疑是不是已經長了蝨子了,這時候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這一大桶熱水的誘惑,就算有什麼危險,也要先洗了再說了。

剛剛走出去的那女子又提了一桶熱水進來倒進浴桶,浴桶內便有了大半桶的清水,屋內的女子也手腳麻利地找了一套當地的服裝放在一邊,葉無雙客氣地把她們請了出去,仔細看了看帳口處的簾子,原來是有搭扣可以系上的,雖然小小的搭扣起不來什麼大的作用,畢竟也是一種心理安慰,她小心地系好搭扣,又移來那張矮桌擋在簾子的前面,就算是做好了安全措施了。

然後迫不及待地把這身已經發硬的髒衣服脫下來,小心翼翼地跨進了浴桶,當全身都被溫熱的清水包裹起來的時候,葉無雙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噓了一口氣,果然是沒有吃過苦之前不知道以往舒適的生活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終於覺得勉強把自己身上積存的污垢洗乾淨之後,浴桶中的水已經渾濁得辨不清顏色了,葉無雙苦笑一聲站起來拿一塊乾布把身上的水珠揩乾,拿起準備好的那套衣裳穿在身上。

這是一套蒙古貴女的服裝,用的是輕巧保暖的皮毛,既貼身又溫暖,比葉無雙原來穿的那身土布棉衣好了上百倍,領口袖口上還有一圈白色的絨毛,更襯得膚色瑩白如玉。

她本來就是個愛漂亮的,如今更是忍不住把袖子舉起來看了又看,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心情頓時低落下來,把擋門的矮桌移開,掀開簾子叫人進來把沐浴用具清理一下,換下來的那身衣服實在髒得不成樣子,也讓人拿去扔了。

那兩人分工合作,一人把帳篷內清理乾淨,一人幫葉無雙用乾布絞幹頭髮,拿出一把牛角梳仔細梳理之後,按照她們的習慣編成數條小辮子,辮子上裝飾了一些瑪瑙和珍珠製成的飾物,最後在頭上戴上一個紅珊瑚額箍,襯得白玉般的一張小臉美艷不可方物。

連後面那個端著盤子進來的侍女都忍不住讚嘆一聲:「真漂亮!」

葉無雙的目光卻全都被她端上來的食物吸引過去了,由於還不到晚飯時分,送上來的只是一些小點心之類的零食,但也足以讓吃乾糧吃得想吐的葉無雙歡呼一聲,跑了過去。

有金黃色的撒子,那面抻得極細,炸得酥脆可口;一碟奶酪做得十分精細,是由兩層白色的奶酪中間夾著一層巧克力色的,看起來像糖果一般;還有曬得乾乾的奶皮子,中間還有蜂窩狀的小孔;另外還有一大罐雪白的酸奶,雖然沒有新鮮的水果,但有一小碟烏藍色的乾果,只有小手指頭那麼大,拈起一個放進嘴裡,酸酸甜甜的,竟然也十分好吃,葉無雙估計這應該是藍莓乾,旁邊那侍女十分機靈,見葉無雙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她,馬上就用她生硬的漢語說道:「這是烏飯子乾。」

既來之則安之,外面這樣冰天雪地的狀況,就算是沒人守著葉無雙也絕不會想不開去逃跑的,被扎那抓住這麼久,也沒見他有什麼侵犯她的舉動,此時更是不用擔心食物中有毒了,席地坐下來便大快朵頤。

葉無雙吃東西的時候,兩個侍女就站在一邊,葉無雙想自己不知道還要在這裡住上多久,與兩人相處好關係對自己有益無害,便笑著招招手讓她們一起來吃,兩人搖搖頭表示不可以。

她們雖然會說一些漢話,但說得極為生硬,能不說話的時候也就盡量不說了,葉無雙知道她們是不敢壞了規矩,便也不再強求,只是隨意地閒聊起來:「我叫做葉無雙,是從大周朝的京城來的,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方才幫葉無雙梳頭的那個侍女顯然漢話說的流利一些,便指著自己道:「塔娜。」然後由指著另外一個侍女,「吉雅。」

「塔娜、吉雅。」葉無雙跟著她的發音說了一遍,「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知道帶我來這裡的那個男人在哪裡嗎?」

塔娜和吉雅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一個男聲隨著被掀起的帳簾響了起來:「半天不見,葉姑娘這是想念本王子了?」

葉無雙心中一陣惡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我只是怕扎那王子把我賣了。」

扎那哈哈大笑:「如此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我怎麼捨得……」說著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把後面半截笑語給咽了下去,葉無雙奇怪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光定定地望著一處,順著那有點熾熱的目光望去,葉無雙不由羞惱地紅了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2:29

第十八章

原來她方才沐浴之後並沒有穿上鞋子,走在厚厚的毛毯上也並不覺得冷,這時是蜷著腿側坐在地上的,並沒有留意到一雙瑩瑩玉足露在了外面。

那小巧的雙足相對於扎那的大手來說不盈一握,膚色潔白如玉,圓潤的腳趾頭像一顆顆小珍珠般散髮著淡粉色的光,扎那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雖然對於前世的葉無雙來說光著腳在別人面前根本不是個事,可她畢竟在這個時代十幾年,也算是受了不少禮教的熏陶,再加上她對扎那上下滾動的喉結感到十分厭惡,動作間便帶了些氣惱的意味。

扎那見她憤憤地把雙足收了回去用裙子遮住,也不生氣,只側過頭吩咐旁邊的塔娜:「待會晚宴,你們帶她過去。」

他們要做什麼葉無雙自然是無法抵抗的,乖乖地任由著兩人又打扮了一番,全身上下添了不少閃閃發光的銀飾,一走動便叮噹作響,華貴之中自有一股青春靈動的氣息。

直到這兩人滿意了,才給她換上輕巧的鹿皮靴子,帶著她走向一座極大的,看起來就氣勢非凡的營帳。過來的路上,塔娜告訴葉無雙,這裡是烏爾木王的領地,烏爾木王是扎那王子的叔叔,也就是現任大漢鐵木兒的弟弟。

現在她們進去的就是烏爾木的王帳,進去之後,葉無雙發現裡面占地大約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中間居然還燃著一堆篝火,上面架著一隻整羊正在烤著,奇怪的是帳裡並不覺得氣悶,也並沒有煙燻火烤的難聞氣味。

偌大的王帳裡人來人往的,倒是有幾個熟面孔,是之前來迎接他們時跟在烏爾木身邊的,估計都是一些高級領導人之類的,還有許多粗豪的漢子,竟然跟扎那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十分親熱,看得葉無雙暗暗稱奇。

更讓人驚訝的是這裡面還有不少的女人和孩子,女人們打扮都是比較華貴的,聚在一處有說有笑,可惜葉無雙一句也聽不懂,孩子們自然是不肯安安靜靜地坐著的,不時有兩三個男孩呼嘯著從她的面前衝過,有一個還差點兒撞到了她的身上,葉無雙連忙後退一步,恰恰落在一個男人展開的臂彎裡。

「當心啊,小美人。」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葉無雙心中一驚,慌忙想要躲開,手肘卻被人牢牢地禁錮著,身不由己地跟著他朝前走。

扎那把葉無雙帶到一個頭冠上鑲著最多寶石的中年女子面前,嘰裡咕嚕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那應該是烏爾木王妃的女子竟然親自站了起來,親熱地拉著葉無雙在她身邊坐下,旁邊有侍女立即給葉無雙斟上一杯乳白色的飲料,王妃舉起自己的杯子,笑著朝葉無雙說了一句不甚標準的漢話:「葉姑娘,請。」

既然人家如此客氣,葉無雙也只好端起了杯子,剛好剛才吃了些點心有點兒口渴,便爽快地把這小小的杯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不料這液體入口竟是十分辛辣,嗆得她連連咳嗽。

一心以為是酸奶之類的飲料,沒想到這些女人喝的,竟然是辛辣的馬奶酒,待葉無雙終於喘過氣來,雙頰已是漲得通紅,此時在她自己想來是狼狽不堪,殊不知看在別人的眼中卻是粉面含羞、嬌艷動人。

王妃招招手讓人給她換了一杯橘黃色的飲料:「這是沙棘果汁,葉姑娘喝一口壓壓酒氣吧!」葉無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果汁順喉而下,很好地緩解了方才那股辛辣之感,這才輕拍著胸口,舒了一口氣。

旁邊傳來幾聲「咯咯」的脆笑,那幾個婦人嘰嘰呱呱地說了幾句,一邊說還一邊用曖昧的眼光看著葉無雙,葉無雙雖然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但那眼光也足夠讓她臉紅的了,見她一副不自在的樣子,王妃好心地替她翻譯:「她們說啊,也只有像葉姑娘這樣鮮花一般嬌嫩的人兒,才配得上咱們扎那王子那般的英雄人物。」

葉無雙剛想解釋她跟扎那的關係不是她們想象的那樣,突然王妃另一側一個穿著一身大紅色衣裳的年輕女子猛地站了起來,重重地跺了一下腳,捂著臉衝了出去。

王妃臉上掠過一絲不悅,很快又回過頭來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用理她。」

這時又有侍女上來告知晚宴已經準備好,讓她們入席了,葉無雙只好把還未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裡,隨著她們一起起身過去。

剛才一進門的時候葉無雙便看見一堆篝火上烤著的一隻整羊,如今這樣已經烤好,黃金油亮,端端正正地擺在正中間,周圍的矮桌圍成一圈,這群女人過來後,便各自找到自己的男人,在他們身旁坐下。

孩子們是不落座的,各自抓一塊香噴噴的肉,便玩邊吃,葉無雙心中遲疑著不知該坐在何處,便被烏爾木王妃笑盈盈地拉到扎那旁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葉無雙當然不肯,正掙扎間,一只有力的手掌拉著她的手把她扯了下來,坐好之後還要牢牢握住。

葉無雙低聲道:「你放手,我不會走的。」

扎那這才鬆開了手,葉無雙揉揉被他捏疼的手掌,暗地裡默默地罵了幾句。

接著有侍者上來,把那隻烤全羊臉頰上最嫩的兩塊肉割了下來,分別呈給了扎那和烏爾木,如此,整個晚宴才算是正式開始,葉無雙也被分到了一片烤全羊的肉,只見切下來的那片肉外邊焦黃發脆,裡邊卻還是綿軟鮮嫩,飽含肉汁的,一口咬下去,竟然一絲腥膻味也沒有,羊肉味清香撲鼻,綿軟之中帶著一點嚼勁,好吃得不得了。

這許多人分食一隻烤全羊,每個人分到的也不過是一小塊而已,真正讓人隨意取用的,還是桌上的那一大盆手把肉。

手把肉葉無雙在前世的時候去內蒙古旅遊曾經吃過,將肥嫩的小綿羊開膛破肚,去皮去內臟,羊頭和四蹄也去掉,清洗乾淨後,斬成幾大塊,白水清煮,待水滾後即可取出,放在大盤子裡上桌,大家一手拿著肉,一手拿著蒙古刀,割、挖、剔、片,把羊骨頭上的肉吃得乾乾淨淨的。

如今吃的這羊肉,是真正在大草原上散養著,吃野韭、野蔥長大的,選的又是最肥美的小口羯羊,肉質自然要比前世所吃的鮮美許多,又因為這肉煮得火候控制得好,只有七八分熟,肉質細嫩,不膩不膻,就算沒有任何蘸料,也吃得極為可口。

扎那見她吃得香甜,笑眯眯地把自己盤子裡那片還沒有吃的羊臉頰肉也放到葉無雙的盤子裡,葉無雙嘴角一顫,假裝沒有看見,自顧自地端起專門為她準備的沙棘果汁喝了一口,這個人的表現真是越來越奇怪了,葉無雙想,一定要盡快找到解藥,盡快想法子離開這裡。

酒過三巡,就開始有一些餘興節目了,在葉無雙的印象中,許多少數民族都是一個喜歡歌舞的民族,而且每個人似乎都特別有音樂天分,當然蒙古也不例外,早已有人拉起了馬頭琴,身著艷麗服裝的女人們也圍著火堆開始載歌載舞。

葉無雙看得津津有味,這樣原汁原味、粗獷原始的舞蹈可不是輕易能看到的,她當然不會平白錯過機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2:40

第十九章

跳著跳著氣氛開始有點奇妙起來,旁人都停下了舞步,只剩下兩個年輕女子,一個穿著一身鮮亮的黃色裙子,一個則是一身嬌艷的粉色,一個年輕的男子被人推了出來站在中間,黃衣女子和粉衣女子便圍繞著他不停地舞動,如兩隻紛飛的彩蝶在爭奇鬥艷。

餘下的眾人都有節奏地喝起彩來,葉無雙雖然聽不懂,卻也大致能猜得到是催促那個男子的意思,只見那男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下定了決心般,朝那黃衣女子伸出了雙手,兩人雙手互握,隨著音樂的節奏繼續舞動,眾人歡呼雷動,那粉衣女子一臉失落之色,踉蹌著腳步悄悄退了下去。

氣氛重又熱烈起來,歌舞繼續。

突然一陣清脆的銀鈴聲由外而內傳了進來,隨之進來的是一個急速旋轉著的身影,身上大紅色的裙裾翻飛,如一團熱情的火焰般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美妙絕倫的舞姿讓葉無雙也忍不住拍掌叫好。

這一團火焰舞著舞著就到了葉無雙她們這一桌的面前,含情脈脈的目光一直膠著在扎那的身上,傻子也看得出來那是什麼意思,葉無雙也立刻就明白了她偶爾落在自己身上的憎恨的目光是怎麼回事了,不由得暗自苦笑,平白無故地又增添了一個敵人。

葉無雙抱著一種旁觀的心態看著這女子一直繞著扎那跳舞,沒想到那女子的矛頭卻突然對準了她,朝她伸出一隻手,眼光挑釁地看著她。葉無雙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就明白過來她的意圖,不就是像剛才那黃衣和粉衣兩個女子一樣鬥舞,然後讓扎那挑選嗎?

別說她根本就不會跳,就算會,也不願意做這樣的事,當下便搖頭拒絕。

沒想到這女子卻是不依不饒:「你這是不敢還是不會呢?」

這話就說得有點過分了,葉無雙還沒給出反應,烏爾木王爺就出聲喝止:「蘇日娜,不得無禮!」

王妃也開口道:「蘇日娜,扎那王子剛從中原回來,你就別鬧他了。」

這蘇日娜卻是個膽子大的:「我哪裡無禮了?既然要喜歡咱們蒙古的男子,自然要遵守咱們的規矩,不過就是比個舞罷了,有什麼問題?」

王妃「嗤」地笑了:「傻丫頭,你是咱們領地最尊貴的公主,誰能跟你搶啊?」烏爾木王爺和王妃成親多年膝下無子,只有蘇日娜這個王妃娘家的侄女常年帶在身邊,當成親閨女養大的,極受寵愛。

聽了王妃這話,烏爾木和扎那都是臉色微變,烏爾木王妃的父親是另一個大領地的領主,烏爾木能安安穩穩地做了十幾年的太平王爺,王妃的娘家功不可沒,因此烏爾木是輕易不敢得罪王妃的,甚至十幾年無所出,也不敢提出再娶一個女人回來傳宗接代的事。

烏爾木站在扎那的這一邊,也是因為王妃的緣故。如今鐵木兒可汗年老力衰,這大蒙古國的王位遲早要落到扎那和海日古兄弟二人的手中,可兄弟二人實力不相上下,爭到最後誰勝誰負還真的說不準,烏爾木之所以這麼快就站了隊,可不就是因為蘇日娜喜歡扎那,他也希望藉助王妃娘家的勢力扶持扎那,讓自己的地方更加鞏固而已。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扎那自己當然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膽大包天地還把葉無雙帶來,一則是一時衝動,二則也是對自己的能力太過信任,能得到他們的幫助當然是最好的,不然的話憑藉自己的能力,也未必就會輸給海日古,何況他並不喜歡蘇日娜,對於娶她,他一向是無可無不可的,女人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可是這個女人如果太過咄咄逼人,甚至因此而招惹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那就不怎麼可愛了。

因此扎那的眼中也帶了一點冰冷的神色:「蘇日娜,坐下好好吃飯。」

蘇日娜這姑娘驕縱慣了,誰的話都敢不聽,偏偏對扎那的話是不敢說個不字的,雖不甘願,卻也只能狠狠地瞪了葉無雙一眼後憤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倒是烏爾木王爺呵呵笑著說了一些圓場面的話,扎那和她的王妃之間有了什麼矛盾,那可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葉無雙冷眼旁觀這一切,雖然對這期間的來龍去脈不甚清楚,但結合過來之前塔娜跟他說的一些簡單的情況,依稀倒也是能明白的,心中暗暗思忖,自己如果想要得到解藥並且離開這裡,恐怕最終還得著落在這姑娘的身上。

晚宴結束之後扎那親自把葉無雙送回了帳篷,臨走之前伸指挑起她的一根小辮子,輕輕地摩挲了一下,道:「乖一點,等我兩個月。」

葉無雙明亮的眼珠直視扎那:「等你做什麼?」

「蘇日娜,不必放在心上,我喜歡的女人是你。」

「你抓我回來,不是為了要挾大周朝幫助你奪位嗎?」

「要挾?」扎那大笑,「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堂堂蒙古王子,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嗎?」

「既然能在賽場上下毒害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哼,你果然還是念著那姓衛的小子,你如果想要幫他拿到解藥的話,就乖乖地聽我的話。」

「好!」葉無雙坦然地答應著,慢慢地將他手裡的發辮抽出來,「在我拿到解藥之前,還望王子能以禮相待。」

「哈哈,沒問題,有些事情,還是要兩情相悅做起來比較有趣!」

葉無雙嘴裡說得好聽,心裡面卻並不認為扎那手裡會有解藥,如果有的話,他不會在那麼長的時間裡寧願得罪大周的皇帝都不願意拿出來,可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棄。

接下來的幾天扎那都沒有出現,葉無雙吃得好睡得好,塔娜和吉雅兩人也伺候得十分到位,休息了兩日,葉無雙便恢復了精力,她不想這樣呆著浪費時間,對塔娜提出她想要學騎馬。

可喜的是塔娜並沒有認為這有什麼不妥,也許是因為蒙古的女人每個人都會騎馬吧,塔娜出去請示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手裡就那了一套淺黃色的獵裝:「葉姑娘,馬已經選好了,才兩歲的小母馬,溫馴得很,您是要現在學還是遲點再學呢?」

「那現在就去吧!」在草原上,馬是最基本的交通工具,不會騎馬可以說是寸步難行,葉無雙可不想因此而被困死在這裡。

塔娜給葉無雙找來的教練是一個壯實的婦人,性格爽朗,頗有耐心,知道葉無雙是個從沒有騎過馬的嬌嬌小姐,也不指望她能學得多好,沒想到葉無雙的表現卻讓她喜出望外。

葉無雙之所以能學得快,一來是因為跟著扎那一路騎馬來到草原,多多少少也有了一點騎馬的感覺,並不會像別人那樣一上到高高的馬背害怕還來不及;二來也是因為她一直都堅持鍛煉,身體還算是比較矯健的。饒是如此,兩天下來也顛得她全身腰酸背疼,晚上躺下來的時候,兩條腿僵硬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第三天,她已經能自己單獨騎著馬慢慢地跑上那麼一小會了,草原上帶著青草香氣的微風拂面,葉無雙高興地對身後跟著的教練說:「原來騎馬這麼好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2:51

第二十章

「是嗎?跑快一點更好玩呢!」葉無雙一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不妙,匆忙間回頭一看,哪裡還有什麼教練,只看見一身大紅色獵裝的蘇日娜,胯|下一匹純黑色的駿馬,正得意地望著她。

蘇日娜手腕一轉,手上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葉無雙騎著的小母馬的後臀上,那馬吃痛一聲長嘶,狂奔起來,葉無雙只來得及趴下來緊緊地抱著馬脖子,生怕一下子沒抓住就被甩下去。蘇日娜策馬緊緊跟隨在一旁,哈哈大笑,葉無雙心中叫苦不迭。

葉無雙的馬兒跑得稍微慢了一點,蘇日娜就毫不客氣地加上一鞭子,直到葉無雙的手腳都僵硬發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下一秒就要被無力地顛落馬背的時候,蘇日娜終於大發慈悲,幫她勒停了馬。

看著葉無雙狼狽的樣子,蘇日娜不屑地冷哼一聲:「像你這樣什麼都不會的女人,什麼都幫不了扎那哥哥,他留你在身邊有什麼用!」

葉無雙強忍著身體的顫抖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隨著蘇日娜的目光望向遠方,原來她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跑上了一座小山坡,現在她們所望著的竟是一座巍峨的城堡。

「那是什麼地方?」

葉無雙絕對想象不到,在這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座城堡,灰色的巨石砌成堅固的城墻,城內闊大的屋頂延綿成片,巨大的城堡給人一種藐視一切的王者風範。

蘇日娜手裡的馬鞭遙指城堡:「看到了嗎?那裡就是王城,扎那哥哥的夢想所在之地,而我和我的家人,能夠幫助他實現這個夢想!所以,王城女主人的位置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明白了嗎?」

葉無雙的聲音很平靜:「你很喜歡扎那,喜歡到哪怕要為他付出一切在在所不惜,對嗎?」

「哼,像你這種女人,又怎麼會懂得這種感情的可貴之處。」在蘇日娜的心目中,葉無雙就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女子,哪裡懂得所謂的愛情。

「我當然懂,因為我在我的心裡,也有一個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葉無雙目視前方,眼前出現的,卻是衛景衡笑得沒心沒肺的臉。

「你說什麼?」蘇日娜回過頭來吃驚地望著葉無雙。

「你放心吧,我並不喜歡扎那,我喜歡的另有其人。」那個人曾近那麼近地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可自己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對他的關心視而不見。

「那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扎那哥哥?」

「你聽說過毒王嗎?」葉無雙沒有直接回答蘇日娜。

「毒王?」蘇日娜奇怪地看著葉無雙,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我只知道萬蠱之王,是我們族中的一種秘藥,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中了這種毒,我是來給他找解藥的。」

「怎麼可能!那明明是禁藥,誰也不允許配製使用的。」蘇日娜此時看葉無雙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樣,少了幾分敵意,多了幾分同情與欽佩的意味。可是無論如何,就算葉無雙是為了解藥才和扎那在一起的,那也是在搶她的男人,蘇日娜想了一想,道:「你不用痴心妄想了,整個蒙古國,除了親手配製萬蠱之王的那個人,就只有國師可以解這種毒。可是扎那哥哥是絕不對做這種歹毒的東西的,國師也已經死了,你不可能得到解藥的。」

「你不是說還有配製解藥的人嗎?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總要試一下的。對了,那是什麼地方?」葉無雙用手指著王城旁邊不遠處一座突兀而起極高的白色山峰問道。

蘇日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蘇木哈克,在漢話裡就是魔鬼之地的意思。」

「魔鬼之地?」

蘇日娜點點頭:「你看著山峰直上直下的,四面都是懸崖峭壁,連一個可供攀援的落腳點都沒有,相傳這崖頂上長著一種可以解百毒、治百病的仙草,為了得到仙草而試圖爬上峰頂的勇士不計其數,可是卻沒有一個生還的,因此大家都說這裡是被魔鬼詛咒的地方,是不可以靠近的。」

蘇日娜自從聽說葉無雙並不喜歡扎那之後,對她的態度就緩和了許多,也不介意和她多說一些話了,可是她並沒有留意到,當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葉無雙的眼裡流露出的奇異光彩。

「真的有解百毒的仙草?連萬蠱之王也能解嗎?」

「你不會真的想上去找萬蠱之王的解藥吧?你瘋了嗎?那不過是個傳說而已,這魔鬼之地連我們族裡最勇敢的勇士都上不去,你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葉無雙盯著那座山峰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轉變了話題:「我們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蘇日娜上下打量這葉無雙,怎麼看她身上也不像有什麼好東西可以與她交換的樣子。

「我有一個攻入王城的法子,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把這個法子告訴你,你再告訴你的扎那哥哥,他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蘇日娜一臉狐疑地望著葉無雙:「你怎麼知道扎那哥哥要攻入王城,還有你自己怎麼不告訴他?」

「作為你們蒙古國最尊貴的王子,千辛萬苦從大周朝逃回來卻不回家,來到這裡之後又是日日夜夜籌謀不止,不是為了攻下王城奪回王位還能是什麼?如今看來這王城堅固之極,易守難攻,他這些日子最苦惱的應該就是這個了吧!至於我為什麼不自己告訴他,是因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給我解藥。」

「哼,既然連扎那哥哥都想不出辦法,你又能有什麼好法子?」

葉無雙笑了一下:「從地面上進攻自然是極難的,可是如果是從天上飛下去呢?」她並不是空口說白話,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她就一直在密切留意著身邊的一切,從平日偶爾聽來的片言只語中知道了扎那的目的之後,就一直在想能不能利用這個來為自己爭取一點利益,可惜前世的自己歷史知識學得不怎麼好,對現實的狀況也並不了解,因此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是剛才看了遠處的王城和蘇木哈克峰之後,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涌上心頭,她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本小說,裡面就有一個利用跳傘的原理從高處攻城的情節,雖然她也知道小說裡的東西總是過於誇張,可是這個法子,她越想便越覺得可行性頗高,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真是好笑,人又不是鳥,怎麼可能會飛呢?」蘇日娜明顯不相信她說的話。

葉無雙慢慢地從馬背上下來,蹲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降落傘的形狀給蘇日娜看:「你看,人身上帶著這樣一個像傘一樣的東西,從高處跳下來,就可以慢慢地飄落到地上了。」

蘇日娜認真地看了一下,似乎覺得很有道理:「可是,人又怎麼去到很高的地方上去呢?」

葉無雙指了指蘇木哈克峰:「從那裡峰頂上跳下來,不就剛剛好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3:03

第二十一章

蘇日娜忽然像被愚弄了一般跳起來:「我就知道你出不了什麼好主意,你明知道那峰頂是不可能上去的。」說完飛身上馬,一陣風似的跑遠了,留下葉無雙苦笑一聲,一點一點地挪動著酸痛得不得了的手腳爬上馬背,慢慢地騎了回去。

塔娜和吉雅聽說丟了葉無雙,著急得不得了,跑進跑出不住地張望著,就怕被扎那發現了兩人小命不保,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還找不著,兩個人兩條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個晚上了。吉雅忍不住哭了起來:「塔娜姐姐,我們該怎麼辦呢?要不我們也逃跑吧!」

塔娜心中也害怕得緊,可是現在也只能強作鎮定:「傻丫頭,這冰天雪地的,能跑到哪裡去呢?再等等吧,也許葉姑娘一會就回來了。」在她的心裡,也是不相信葉無雙會在這樣的天氣裡逃跑的。

「回來啦,回來啦!」吉雅看著遠處出現的葉無雙的身影又哭又笑,撒開雙腿跑了過去。

葉無雙看見她倆的樣子也覺得頗為過意不去:「對不起啊,我不小心迷路了,害你們擔心了。」

「您回來了就好,以後可千萬不要再一個人跑開了,天氣這樣冷,要找不到回來的路,凍壞了可怎麼辦?」塔娜話中的關心溢於言表。

葉無雙說不得也是有點兒感動的:「嗯,知道了,我好冷啊,咱們快點回去吧!」

回到帳篷之後葉無雙好好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又喝了吉雅給她煮的熱熱的酥油茶,這才緩過勁來,幸好扎那一直在忙,沒來找過她,不然還真的不好解釋。

那邊蘇日娜一回來就直接去找了扎那,扎那正忙著跟手下商量著攻城的事宜,見她進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蘇日娜,你別鬧,我正忙著呢!」

蘇日娜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想到了一個攻城的好辦法。」當下就把葉無雙對她所說的話源源本本說了出來,她的本意不過是想借機與扎那多說幾句話而已,沒想到扎那聽得還真當這麼一回事,甚至要蘇日娜把那示意圖畫得更詳細點兒,蘇日娜當初也不過是隨便聽聽而已,當然畫不出來,只好含糊地說自己也就是有那麼一個模糊的想法而已。

扎那也不以為意,轉而與下屬討論起登上蘇木哈克峰的可能性。

蘇日娜見她說的這個方法果然有用,高興之餘想到這個法子是葉無雙想出來的,心中又有點兒酸溜溜的不好受。

扎那是個行動派,一旦認可了這個想法,便馬上付諸行動,很快就讓人製作出了簡易的降落傘,找了一個不高的山坡進行試跳訓練,並讓人認真地研究在不同的風向條件下跳傘的方向問題。

同時也派了一隊人手,日以繼夜地鑿開蘇木哈克峰上冰凍的崖壁,嵌上堅硬的木條,生生地要在懸崖峭壁上造出一道通天的階梯來。

扎那手下的驚雲三十八騎個個武藝高強,只要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空降至王城內部,一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為扎那的攻城大軍打開城門。如今萬事俱備,只欠一場可以把他們送入王城的西北風了。

很快就到了蒙古族白節的日子,白節對於蒙古人來說是一個相當於大周朝的春節一般的節日,是要舉國歡慶的,軍師對扎那道:「屬下夜觀天象,明日必定是個大風的日子,是攻城的好時機啊!」

扎那點頭道:「明日過白節,海日古初登王位,必定會大肆慶祝,咱們正好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那登峰的梯子造得如何了?」

「回王子,那崖壁上的岩石甚是堅硬,如今才鑿了三成的高度都不到。」

「那怎麼可以,傳令下去,加派人手,天梯一定要在明晚之前造好。」

「求王子恕罪,那天梯狹窄,只能容一人站立,便是派再多的人手,上不去也是白搭啊!」

扎那「啪」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杯子震得跳了一跳:「沒法子也要想法子,來人,跟我去看看。」

蘇日娜剛想來找扎那,才走到帳門口,就被氣勢洶洶出門的扎那給嚇了一跳:「扎那哥哥,你去哪裡?」扎那沒有回答她,蘇日娜也沒那個膽子追上去問個究竟,只好私底下悄悄地打聽,知道原委之後在帳內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忽然拔腿就往外走。

蘇日娜進來的時候葉無雙正在烤茄子,草原上蔬菜極少,人們日常食用的大多是肉和奶,靠茶葉來補充額外需要的維生素,這對於一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葉無雙來說,確實是有點兒難熬的,吃慣了水果蔬菜的身體也因為這樣的飲食習慣而受到影響,這些日子都食慾不振,總有點膩膩的消化不良的感覺。

幸好扎那在這兒是特權階層,要弄來一點蔬菜水果還算不上什麼難事,知道葉無雙吃不慣這裡的肉食,便特別吩咐下去多往她這兒送點蔬菜,饒是如此,這大冬天的,那份量也是有限的,更不用指望能見得到綠葉蔬菜了,茄子、土豆、蘿蔔之類好儲存的瓜菜類倒是見過幾次。只可惜這兒的廚子沒怎麼做慣這些東西,做出來的總是不能盡如人意。這麼幾次之後,葉無雙忍不住開口把這些瓜菜都討了過來,自己想法子弄著吃。

現在葉無雙正在炭爐上烤著的,正是早上送過來的兩個由於失水顯得有點兒乾癟的紫色茄子。這烤茄子她前世的時候是常吃的,小時候冬天家裡會生爐子,晚上睡覺的時候把爐火封了,但爐蓋、爐台上還是燙手得很的,往上放幾個茄子,再拿個大搪瓷盆子扣上,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爐眼裡的余火就能把茄子給烤熟,甚至把整個茄子皮都給烤糊了,硬硬的形成一個殼子。

要吃的時候把它拿出來放涼了,把外面硬硬的茄子皮剝掉,把裡面烤熟的茄子肉放到碗裡弄碎了,加一點蒜蓉、鹽和芝麻醬,拌一拌就能吃了,吃起來有一種煙燻火燎的焦香味,又香又帶勁。變成葉無雙之後她也這樣弄來吃過,可她娘嫌棄這樣的吃法太過粗獷,窮苦人家才會這樣做菜吃呢,她也就不再做了,沒想到如今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倒是一種給自己弄吃食的好方法了。

只是這兒調料不太好尋,大蒜和芝麻醬都是沒有的,葉無雙突發奇想,烤的時候在切開的茄子中間夾上大片的黃油之後再合起來烤,這東西在這兒可多的是,烤出來的效果竟然是出奇地好,比起西餐中的芝士焗茄子也不遑多讓。

見蘇日娜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葉無雙也不吃驚,指指眼前的茄子問:「要不要來一塊?」蘇日娜急得直跺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吃!」

「怎麼了?」

「還不是你出的那個攻城的主意,惹出了那麼大的陣仗,實際上卻是根本就實現不了的。」

葉無雙慢條斯理地用銀筷夾著茄子肉吃:「你都沒有聽我說完,怎麼就知道是實現不了的呢?」

「什麼?你還有辦法?那你怎麼不早說呢!」蘇日娜被她不緊不慢的樣子氣得直跳腳。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3:15

第二十二章

「你隨我來。」葉無雙隨手拿起一根筷子和一杯熱水,來到了帳外,這兩天氣溫陡降,已經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葉無雙現在也不出去練習騎馬了,無事的話就呆在帳子裡,基本上不會跨出帳篷半步。

只見葉無雙把筷子的一頭靠在帳篷外邊的柱子上,然後把杯子裡的水澆在上面,剛才端出來的時候還是熱水,出來這一會兒已經變成涼水了,澆在筷子上直接就變成了冰,葉無雙繼續慢慢地澆著,很快筷子與柱子接觸的地方就凍成了厚厚的一大坨冰塊:「你試試看,把這個筷子拿下來。」

蘇日娜伸手拿著筷子使勁一掰,居然紋絲不動:「你把它凍成那麼大一坨冰塊,當然掰不動啦!」

葉無雙道:「上峰頂的梯子不過是用一次而已,何必那麼辛苦要鑿開石壁呢?」

蘇日娜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用鑿岩壁,直接用水把木條凍上去就行了,這樣速度就可以加快很多了,太好了,我去告訴扎那哥哥!」

葉無雙還沒來得及說話,蘇日娜就蹦蹦跳跳著跑遠了,葉無雙無奈地搖搖頭,進了帳篷。不出所料,不過片刻之後,蘇日娜就跟了進來:「你說的不對呀,就算是剛燒好的熱水,還沒帶上去,就已經凍成冰了,怎麼用來澆冰塊呀!」

「我既然說得出來,自然就是有法子的。」

「那你快說呀!」吞吞吐吐什麼的最討厭了。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卻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呀!」蘇日娜都快要急死了。

「我要萬蠱之王的解藥,還有得到解藥之後你要想法子幫我離開這兒。」

「解藥的事這幾天我已經打聽過了,我們這裡沒有,可是王城裡卻說不定是有的,我答應你,只要扎那哥哥攻入王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解藥。至於幫你離開的事,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快點離開。」

「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那你可以說了吧?到底是什麼法子?」

「燒開的熱水帶不上去,可是活生生的綿羊卻是可以帶上去的,人爬上去之後,垂下繩子把活羊拉上去,當場砍下活羊的四條腿,趁羊血還未結冰的時候按在崖壁上,那可不就是現成的梯子了嗎?」

「天哪,這麼殘忍的法子也虧你想得出來,不過也果真是個好辦法,你放心,只要扎那哥哥成功攻下王城,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不會忘記的。」

葉無雙汗顏,這麼殘忍的辦法當然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不過是借鑒前人的智慧成果罷了。

白節那天深夜,偌大的王城帶著節日歡慶的余韻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的時候,十幾道黑影從天而降,悄聲無息地降落在了王城中央,被驚醒的狗兒還來不及發出一聲吠叫,就被擰斷了脖子扔在一邊。

是夜,王城大門盡開,扎那王子的大軍浩浩蕩蕩地殺將進來,在一片沸反盈天的殺戮聲中,結束了這個寧靜的夜晚。

葉無雙在烏爾木的大營中心急如焚地等了兩天,終於被接進了王城,此時的王城,已經是扎那的天下,只是他仍是忙,只匆匆來見了她一面便轉頭又忙去了。

葉無雙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蘇日娜,蘇日娜也是著急的,如今大局已定,對扎那來說,下一步的大事恐怕就是大婚了吧,葉無雙一日不離開,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因此蘇日娜一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萬蠱之王解藥的消息,這一日終於有了一些眉目,急哄哄地就來找葉無雙:「快跟我來,我找到配製解藥的人了。」

那人如今正被關在牢裡,蘇日娜一邊走一邊對葉無雙說著她打聽到的情況,原來這人是一個偏僻的部落裡的老巫醫。自從幾十年前這種製作萬蠱之王的術法被禁以來,這種術法就漸漸地失傳了,如今還能懂得的,也僅有幾個尚存於世的老巫醫而已。海日古千辛萬苦的把他請來,就是為了在大周朝陷害扎那一把。

如今城破之後,海日古趁亂逃了出去,老巫醫卻沒逃走,被蘇日娜捉了起來。

老巫醫不會說漢話,只好由蘇日娜在當中翻譯,葉無雙問他:「海日古在大周朝讓人抹在扎那箭上的,是不是你配的萬蠱之王毒藥?」

蘇日娜嘰裡咕嚕地與老巫醫說了一通,回過頭來對葉無雙道:「他雖然不知道海日古讓他配了萬蠱之王是做什麼用的,但這種毒藥要花五年的時間才能配出一副,他近年來統共也只配過一副而已,海日古手中的毒藥,想必也就只有他配的那一副了。」

「那你有沒有配製這副毒藥的解藥?」葉無雙問的時候,心中是提著一口氣的,生怕他會說出一句沒有,那樣的話她恐怕會慪得吐血。

好容易等到蘇日娜聽他說完了:「他說解藥是有的,毒王出來的時候,一半用來配製毒藥,一半用來配製解藥,只有用同一隻毒王配製出來的解藥,才能解除萬蠱之王的毒性,所以所有的巫醫都會在配製萬蠱之王的時候,同時配製一副解藥備用的。因為當時如果不配的話,以後就再也不可能再配得出來了。」

「那解藥在哪裡?」葉無雙緊張地問。

「被琪歌公主拿走了。」

葉無雙腳下一軟,緊緊拉住身旁蘇日娜的袖子才不至於向前摔倒,望著蘇日娜道:「琪歌公主在哪裡?」

蘇日娜也被這峰迴路轉的變化搞得乍喜乍驚,聽葉無雙問起,只得一臉沉痛地告訴她:「琪歌已經死了。」

葉無雙這次真的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給了人莫大的希望又生生地把它掐滅,不帶這樣捉弄人的。

蘇日娜告訴葉無雙,琪歌公主是扎那和海日古的親妹妹,本來無論是誰占據王城她都能安安穩穩地當她的公主,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扎那攻進王城之後,居然發現琪歌獨自倒在一個偏僻的宮室之中,竟然是被一劍穿心而死,瞪得極大的雙眼中盡是驚訝與不甘。

「那她身上可帶有解藥?」葉無雙的聲音裡有著絲絲的顫抖。

蘇日娜搖搖頭:「琪歌的遺物我都查看過了,裡面並沒有解藥,給琪歌收殮換衣的宮女也都審過了,這東西別人要了沒用,估計也不敢有所隱瞞,確實是找不到解藥。」

「難到就沒有人知道琪歌公主拿了解藥是給了誰嗎?」

「當時的情況一片混亂,人人但求自保,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公主為什麼會去那偏僻的宮室,如果不是為了搜逃走的海日古,扎那哥哥的人也不會找到那裡。」

「海日古逃走了?那會不會是他把解藥搶走了?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蘇日娜有點不耐煩了:「誰知道啊,連扎那哥哥都找不到他,我怎麼找啊!」找不到解藥,就沒有辦法把葉無雙送走,她也很著急。

可是葉無雙也很無奈呀,留在王城,好歹還能打探到一點消息,要離開的話根本就是兩眼一抓瞎啊!

葉無雙剛離開蘇日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發現屋裡擠了一大堆人和東西,仔細一看,都是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和衣料:「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3:27

第二十三章

塔娜喜氣洋洋地告訴葉無雙:「這些都是可汗命人送來的,還有這些人,都是族裡最好的裁縫和首飾匠,來給姑娘您做大婚的衣裳首飾的。」

葉無雙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塔娜口裡的可汗指的是扎那:「什麼大婚?」

「姑娘您還不知道嗎?可汗要立您為可賀敦,下個月就大婚了。」塔娜不明白,這明明是大喜事啊,葉姑娘她幹嘛一副家裡死了人的表情?

在葉無雙看來,扎那這麼做,實在是一意孤行,任性之極,他的大權剛剛在握,這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利用大婚來鞏固政權才對啊!可是不管他怎麼想,如今對葉無雙來說,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

蘇日娜顯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所以在葉無雙還沒來得及找她的時候,她就先找上了葉無雙:「我答應了你兩件事情,第一件暫時辦不到,第二件卻是一定要做到的,我這就想辦法送你走。」

葉無雙卻還在猶豫:「可是解藥還沒有拿到……」離開以後就更沒有可能找到了。

「難道你真的想嫁給扎那哥哥?」

「如果嫁給他就能拿到解藥的話,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既然衛景衡為了她連生命的可以在所不惜,那她又有什麼不可以犧牲的呢?

「那你有沒有想過,別說扎那哥哥手中並沒有解藥,就算是有,他要是知道你是用來救情郎的,會給你嗎?」

「那不然怎麼辦,你說,我可以怎麼辦呢?」她不是不知道,這明明就已經是一條絕路了啊!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做。」

「什麼辦法?」葉無雙精神一振,緊緊地揪住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

「蘇克哈日峰頂上的仙草。」

葉無雙楞了一下,想起蘇日娜曾經跟她說起過的傳說,雖然並無根據,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哦,是啊,還有仙草,蘇日娜,那你趕快送我過去吧。」

「我現在只能把你送出王城,並且最大限度也只能在扎那哥哥那裡幫你拖延兩天,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好,你只要給我一匹馬,一些食物和水就行了。」葉無雙無比慶幸自己學會了騎馬,蘇克哈日峰離王城並不遠,一天時間應該可以去到,這些天天氣嚴寒,凍在崖壁上的羊腿應該還牢牢地凍在那兒,只要梯子還在,就一定能上去的。

這個「一定能上去」的想法,在葉無雙爬山爬到一半的時候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蘇日娜沒有食言,很快就找到了辦法在扎那的眼皮子底下把葉無雙悄悄送出了王城,葉無雙讓蘇日娜找人把服侍過她的塔娜和吉雅兩人打暈並讓她們受了點輕傷,她知道她這一走這兩人必定逃不過懲罰,希望這麼做能讓她們所受的懲罰能輕一點吧,至於其他的,她如今自身難保,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葉無雙順著蘇日娜指點的方向一鼓作氣跑到了蘇克哈爾峰下,這山峰從遠處看還不覺得什麼,如今站在腳下,抬頭一望,高聳入雲霄,竟有一種看不到頂的感覺,在氣勢上首先就弱了幾分,作為弱小的人類要征服這樣的一座高峰,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扎那命人搭的梯子還在,葉無雙伸手搖了一下,非常地堅固結實,承受自己的體重完全不是問題,來不及想那麼多,葉無雙義無反顧地踏了上去。

剛開始還好,給自己鼓鼓勁就上去了,上到三分之一的時候,雙腿已經開始發抖,身上背著的一點乾糧和水這時變得重逾千斤,雙手由於寒冷而開始僵硬,不經意地朝下望了一眼,十幾層樓的高度讓葉無雙感到一陣暈眩,雖然她並沒有恐高症,可是凌空站立在這樣的一個高度,雙手雙腳只有幾根被凍在岩壁上的羊腿支撐,任你是誰也會感到腳底發軟。

葉無雙閉上雙眼,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朝下看,只要盯著自己眼前的那一根羊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你一定可以上去的。

不知道爬了多久,頭頂上的羊腿似乎是永遠無窮無盡的,可是葉無雙的力氣已經耗到了盡頭,她的雙手緊緊抱著一根羊腿,雙腳簌簌發抖,根本沒有力氣再往上挪動一步,葉無雙覺得,只要她現在稍微松一鬆手,她馬上就會墜落下去,粉身碎骨。

高處的風極大,整個頭臉早已被凍得麻木,毫無知覺,儘管頭上戴著蘇日娜給她準備的貂皮帽子,她還是感覺不到自己耳朵的存在,也許已經被凍掉了吧,可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現在是完全進退不得,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的恐懼感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為什麼她會以為自己一定能上去呢?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才剛到臉頰就被寒風凍成了冰,葉無雙已經感覺不到那種寒冷的刺痛了,如果不是體力透支得太過厲害,葉無雙相信自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嚎啕大哭,可是這會兒她已經沒有哭的力氣了。

葉無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放手吧,只要一鬆手,一切都解脫了……

過往的一切電光火石般地在她的腦中回放,想起一身狼狽的衛景衡從墻頭滾落下來,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想起一個大男人,遇見甜食卻像是見了骨頭的小狗,會跟她一起去吃許許多多好吃的東西,然後每一次都跟她搶;想起在那個黑暗冰冷無邊無際的大海,兩個人緊緊抱著一段樹幹在海上漂流,絕望之中互相說著一些鼓勵的話;想起那夜她也像如今這樣全身脫力,就要放棄的時候他在她的身下那奮力的一托,然後終於踏上堅實的陸地的感覺;想起他在中箭倒地之前看向她那深邃又明白無比的目光……

是啊,那麼艱難的時候就堅持過來了,這時怎麼能放棄呢?

力量在葉無雙的心底深處慢慢積蓄,她解開縛在身上的包袱袋子,背在身後的那一點點乾糧和水就這樣直直地墜落下去,最後陷入雪地裡,連一絲聲響也無,現在加諸於身上的每一絲重量對她來說都不亞於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能捨棄。將來的一切都不能再去想了,不成功便成仁。

此時此刻,支撐著葉無雙繼續往上爬的只是心底那一簇希望的火苗,一步又一步,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有的只是眼前這一級一級的跨越,無盡無止……

終於登上峰頂的那一刻,葉無雙保持著爬上來的姿勢趴在雪地上,淚如泉涌,整個人宛如脫胎換骨,仿佛以前所經歷過的一切都不算是事了,全身心地沉浸在新生的喜悅中。

只是苦難遠遠還未結束,雖然她已經精疲力盡,似乎連抬凍一根手指都十分艱難,只想就此深深地沉睡過去,可是她不能睡,一旦真的睡去,恐怕就永遠都不能醒來了,她只能站起來:「葉無雙,仙草等著你,景衡哥哥等著你呢!」葉無雙對自己說,努力地逼迫自己站了起來。

峰頂比想象中小了很多,也就是數丈見方的一片空地,稀稀拉拉的幾棵樹都已落盡了綠葉,剩下乾枯的枝幹,另一邊零零落落的幾塊巨石,全都被白雪覆蓋住,白皚皚的一片。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3:38

第二十四章

葉無雙看見空地中央的白雪下面似乎埋著什麼東西,忙走過去撥開上面的浮雪,發現原來是一個燒過的火堆,旁邊還有羊皮水囊和一袋饅頭,火堆旁甚至還有用來生火的火石和火鐮,在另一邊,葉無雙又找到了幾個備用的降落傘,看來是前幾天上來的人留下的。葉無雙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有了這些東西,她就可以在這峰頂上暫時安頓下來,慢慢地尋找解毒的靈藥了。

葉無雙把地上的枯枝都撥拉到一起,燃起火堆,把凍得像個石頭疙瘩的饅頭架在樹枝上烤著,羊皮水囊裡的水早結成了冰,也放在火堆旁讓它慢慢融化。

烤好的饅頭散髮著一股焦香,烤得發脆的外皮裡面也變得鬆軟起來,葉無雙咬一口饅頭,再喝一口水囊裡溫熱的水,覺得這世上最美好的滋味,莫過於此。

葉無雙一邊吃一邊想,這降落傘是用牛皮製成的,縫製得極為結實,想法子在巨石邊上搭一個帳篷,再加上這一大袋饅頭,在這裡熬上兩夜應該不成問題,只是所有的植物都被埋在雪下,幾天之內要找到所謂的「仙草」還真的不容易,而且自己這樣貿貿然地上來,連所要找的東西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實在是……,葉無雙苦笑著搖頭,都不知該怎麼形容這個衝動的自己才好了。

「咦,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怎麼會有烤饅頭的香味?」寂靜的峰頂上一個突然響起的男聲顯得特別突兀,羊梯那邊的懸崖邊上探出一個頭來,疑惑地東張西望,慢慢地露出了肩膀、上半身、雙腿,最後雙腳一撐,跳了上來,站在方才葉無雙走過的雪地上,「這裡還有新鮮的腳印呢!」

葉無雙「■」地一下站起身來,手裡的水囊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而不自知。

剛上來的男人顯然也發現了葉無雙,雙眼閃著不可置信的狂喜,朝著她的方向飛奔幾步,突然又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腳步,生怕自己的動作過大,會讓眼前的這一切突然消散。

「無雙,真的是你嗎?」

葉無雙望著這個正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她曾無數次思念過的容顏就這麼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他瘦了很多,曾經溫潤白皙的臉頰被歲月刻上了硬朗的線條,顯得更有男子氣概了,多日不曾打理過的面容由於鬍子拉碴而顯得有點兒陌生,可葉無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此時這個男人就停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微笑著,帶著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問她:「無雙,真的是你嗎?」

葉無雙突然就跑了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撞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他:「是我,景衡哥哥,是我!」

這是一個傾盡全力的擁抱,久別重逢、歷經生死的兩人都死死地抱住對方,仿佛要把對方生生地嵌入自己的身體裡面才能甘心。

惟願此刻,地老天荒。

「媽的,這鬼地方,累死老子了!」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衛景衡清醒過來,飛快地轉身把葉無雙護在身後。

「怎麼了?」葉無雙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衛景衡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把地上的饅頭和水袋歸攏了一下放到腳下,葉無雙從他身後探頭過去,只見一個蒙古男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爬了上來,抬起頭看見兩人楞了一下,「奶奶的,怎麼還有女人?」

葉無雙悄悄拉了拉衛景衡的衣服:「景衡哥哥,這是誰啊?」

「喲,還是老相識啊,你小子艷福不淺啊!」

衛景衡全身緊繃:「你別過來,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好好!」那人十分識時務地做出一個停戰的手勢,「不就是個女人麼,我雖然幾天沒碰女人了,也還不至於那麼饑渴。」說完回過身,仿佛自言自語道:「這道梯子得毀掉,否則追兵來了可不得了。」說完彎下腰去悉悉索索地弄了一陣,很快那處便冒起一陣黑煙,葉無雙和衛景衡對視片刻,突然同時驚呼「不好!」

衝到崖邊一看,原來這人在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把一道繩索纏在了羊腿與崖壁的交接處,如今一旦點燃繩索,那冰塊受熱融化,羊腿自然就鬆動掉了下去,兩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羊梯一點一點地被毀掉。

「這人瘋了嗎?」葉無雙低聲嘟囔一句,之前她可以置生死於度外,這會兒與衛景衡相見,自然希望兩人都可以好好地活著下去。

「哈哈哈!」那人笑道,「不把梯子毀掉,難道還等著人來捉老子不成?咦,這裡看來還有些好東西啊!」一邊說一邊眼光四下掃視。

衛景衡見狀趕緊拉著葉無雙回到剛才她站立的地方,指著前邊的一棵樹道:「以這棵樹為界,你在那邊,我們在這邊。」

那人攤開雙手:「有什麼好東西總得分我一點兒吧!」

衛景衡想了一下,扔過去一個饅頭,卷起來的降落傘也給他扔了一卷過去。葉無雙忍不住問道:「這人到底是誰啊?」

「扎那的弟弟,海日古。」

「原來是他啊,你們怎麼遇上的,又怎麼會一起上來這裡?」

「此事說來話長,回頭再慢慢跟你說,天快黑了,咱們先把住的地方弄好。」衛景衡心中也有一堆的話想要問葉無雙,可如今還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先解決好生存問題再說。

葉無雙點點頭,兩人合力把東西都搬到一個兩塊巨石之間的避風地,現在地上鋪上一塊牛皮,另外一塊找些樹枝像搭帳篷似的搭起一個簡易的棚子,這麼一番下來,天色已經擦黑,兩人也不管海日古那邊如何,自顧在帳篷前升起一堆火,將就著將饅頭烤烤吃了,儘管前途未卜,環境如此惡劣,可對於葉無雙來說,此刻算得上了離開京城以來過得最舒心的時候了。心情一松,連日來的疲憊涌上心頭,葉無雙斜倚在衛景衡的肩膀上,不知不覺就闔上了沉沉的眼皮。

聽得耳畔的呼吸逐漸均勻,衛景衡側過臉來細細地看著曾經朝思暮想的人兒沉靜的睡顏,一張小臉是火光的跳躍中忽明忽暗,即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中也看得出來原本白玉無瑕的皮膚上被凜冽的寒風吹裂的小口子,讓他一個自己受傷的時候面不改色的大男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無雙,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吃苦了。」衛景衡輕聲對著葉無雙道,鬼使神差地俯下臉,用嘴脣輕輕地觸碰她臉上的傷口,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衛景衡心如擂鼓,明知不該唐突佳人,動作卻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恨不得一把將她緊緊摟住狠狠地親,狠狠地疼。

終於還是怕吵醒了她,只敢一下一下地輕輕啄吻,用自己的脣一遍一遍地描繪著這個日日夜夜思念著的輪廓,嘴角一點點地移到如鮮花般嬌艷的脣瓣旁,衛景衡心中十分矛盾,胸中猶如火燒般乾渴無比,而唯一能解渴的水源就在旁邊,如此地清甜誘人。

葉無雙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稍微動了一下,發出嬌慵的一聲輕哼,衛景衡心中一緊,生怕她突然醒了過來發現他的不軌行為,可是現在要他離開,卻又是萬萬舍不得的。正在天人交戰之際,葉無雙一雙軟軟的手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衛景衡腦中「轟」地一響,再顧不得其他,雙脣照著那嫩紅的花瓣就覆了上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3:50

第二十五章

其實葉無雙在衛景衡親她的臉的時候就醒過來了,心中有一絲的羞怯,更多的卻是歡喜,與喜歡的人肌膚相親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心裡障礙,之前她只是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心,所以一直拒他於千里之外,以前的自己真是傻啊,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會發生後面這許多的事情,兩人又怎麼會遭受這麼多的磨難。

感受到衛景衡輕吻中的憐惜之意,葉無雙覺得,自己以往那些擔憂,所謂的門第之差統統都是浮雲,只要兩個人都能好好地活著,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衛景衡的脣久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脣畔,葉無雙能感受到他熱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自己的心也怦怦直跳,終於沒忍住伸臂圈上了他的脖子。

剛開始兩人的動作都有些笨拙,不是不小心咬疼了對方的嘴脣就是磕著了牙齒,可是什麼也擋不住他們求知的熱情,很快就能配合默契地你來我往,兩條靈巧的舌頭互相追逐又戀戀不捨地糾纏不已,原來與自己最愛的人親吻的感覺是那麼的甜蜜美好。

兩人全部的心神都貫注在對方的身上,完全進入渾然忘我狀態,連一個身影在他們面前站了良久也沒有發覺,海日古當然親過女人,他甚至數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個多少女人,但能夠親得如此忘情的還真沒有過。

海日古突然想起了他的第一個女人,那是他的貼身侍女,胸前鼓鼓的總是帶著甜蜜的奶香味,他第一次把她拉到自己床上壓上去的時候也親她的嘴了,她的嘴裡甜甜的有蜜糖的味道……

陷入沉思的海日古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裡多了一絲溫情的味道,然而這絲溫情只是一瞬而逝,轉眼間就清醒過來,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現在可不就是大好時機嗎?

海日古眼光一掃,就看見了火堆旁的那袋饅頭,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才剛一拎起袋子,就聽得「嘩啦」一聲,頂上有一堆石塊傾泄而下,饒是海日古身手敏捷,也才堪堪狼狽地躲開,想要的食物也沒到手,停下來之後朝著火堆啐了一口:「媽的,敢陰老子!」原來是衛景衡早防著有這一遭,事先布下的機關。

兩人嚇得連忙分開,即使葉無雙臉皮夠厚,見此情景也禁不住臉頰通紅,恨不得整個人躲在衛景衡身後。

衛景衡被打斷的惱怒卻多過難為情,瞪著海日古道:「你想幹什麼?」

海日古倒也乾脆:「才給一個饅頭你當打發叫花子呢!快給老子弄點吃的。」

衛景衡皺著眉頭扔給了他兩個饅頭:「趕緊滾回你那邊去,否則的話我寧願拼著不要這條性命也不會再跟你走的。」

海日古罵罵咧咧地撿起饅頭走了,衛景衡見他那邊也搭起了帳篷燃起火堆,知道他大概不會再過來打擾,這才松了一口氣回到葉無雙面前:「無雙,別怕,沒事了。」

見葉無雙還是害羞地把頭埋在膝蓋裡不肯抬起來,心道她怕是生自己的氣了,有點兒惶惑道:「對不起,方才我……」

葉無雙忽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沒關係,我自己願意的。」

衛景衡心中一陣狂喜,猛地握住她的手:「無雙,你的意思是,你願意、願意……」激動過了頭,一句話怎麼也說不完整。

葉無雙好笑地看著他:「傻瓜!」卻見衛景衡猛地站了起來,打橫抱起葉無雙,興奮地轉起圈來,爽朗的笑聲響徹山巔:「哈哈哈,我是傻瓜,我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傻瓜!」

不遠處就這冷雪啃饅頭的海日古狠狠地呸了一聲:「瘋子!」

葉無雙想起剛才衛景衡跟海日古所說的話,一個又一個的疑團涌上心頭,心裡也漸漸沉重起來:「景衡哥哥,你告訴我,我離開京城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毒解了沒有?你怎麼會跟這個海日古在一起?」

事情還要從葉無雙離開京城的那一日說起。

葉無雙獨自一人去了五里亭,紅豆與甜雪二人苦勸不下,只好讓人想辦法傳話給在宮裡參加喜宴的少爺葉澤弘。

只是葉家的下人人微言輕,哪裡能夠把話傳進宮裡,紅豆靈機一動:「要不去禮親王府吧!」幾經輾轉,終於讓衛景衡聽到了消息,他本來就不是個守規矩的,聽到葉無雙可能出事,如何還能坐得住,一匹快馬就趕出了城。

等他在城外五里亭撲了個空再趕回關押蒙古王子扎那的大牢,才知道扎那早已被人偷換出去,如今在牢中的,只是一個易容成扎那模樣的蒙古人,那人也極為硬氣,被發現之後二話不說就咬破藏在衣領的蠟丸,服毒自盡。

怒火中燒的衛景衡衝進鄭府,朝著匆匆迎出來鄭燕容就是狠狠的一個耳光扇了上去,這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掌扇得鄭燕容重重地撲倒在地上,半邊粉臉登時腫了起來,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快說,你把葉無雙弄哪裡去了?」

鄭燕容哪裡遭受過這些,如今也不知是呆是傻,只會捂著半邊臉木木登登地說:「你打我,你居然為了那個小賤人打我?」

衛景衡氣極:「打的就是你!你上午是不是去找無雙了?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如今去了哪裡?」

鄭燕容這才清醒過來:「景衡哥哥,不關我的事啊,是那個蒙古王子說的,要見到葉無雙才肯把解藥拿出來,我也是為了給景衡哥哥你拿到解藥,才去找她的啊,我真的不知道蒙古王子把她帶哪裡去了。」

「你明知道扎那不安好心還讓她去?」

鄭燕容撲上去抱著衛景衡的大腿:「我不知道的啊景衡哥哥,我真的是一心為了給你找解藥啊,如果蒙古王子找的是我,我也會去見他的,可是偏偏他指定的人是葉無雙,我也沒有辦法啊!說不定,說不定他們本來私底下就有什麼牽扯,不然為什麼那人誰也不找,就找葉無雙呢?」

衛景衡氣不打一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扎那是朝廷欽犯,你私底下跟他接觸,本身就是大罪?」說著忍不住一腿蹬去。

這時鄭老太爺在兒子媳婦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趕來,「撲通」一下跪倒在衛景衡面前:「世子爺,饒命啊!」衛景衡怒火中這一腳所蘊含的力氣極大,如果真的踢實了,鄭燕容就算不死也必定沒了半條命。

鄭老太爺是朝中重臣,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便是衛景衡他爹禮親王爺也要禮讓三分的,何況想到他也是葉無雙的親外祖父,衛景衡腳下一收,那力道就卸去了大半,僅是把她踢開而已,口中說道:「我現在沒空與你計較,想必鄭大人一家也不會徇私枉法的!」說完凌厲的眼風一掃,轉身離去。

鄭夫人趕緊撲過去扶起女兒,鄭大人卻是嘆了口氣,這個女兒啊,這禍闖得夠大的,鄭家這次怕是兜不住了。

在鄭府門口,衛景衡終於被追了他半天的小廝堵上,氣喘吁吁道:「世子爺,王爺讓小人跟您說,您可千萬別衝動,葉姑娘的事朝廷一定會派兵去救的,您的傷萬萬是斷不得藥的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4:36

第二十六章

衛景衡根本就聽不進去:「你回去告訴父王,如果無雙出了什麼事,他就當從來沒有生過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吧!」說完也不再停留,直接策馬出城直接北上。

衛景衡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要說毫不知情那也是假的,就從吃了小半年的藥,太醫還緊張兮兮地每日給他把脈這一點就可見一斑,可他絕對沒有想到,拔了半年的毒,這毒還能厲害到如此程度。

這一路上快馬加鞭,風餐露宿,在毫不顧惜馬力的情況下,不過半個月,衛景衡就追到了大周和蒙古國的邊境,這一路趕得如此之急,居然也沒追上扎那等一行人,衛景衡憂心不已,想那葉無雙一介弱質女流,如何能夠禁受得住這一路顛簸?

於是,在體力極度透支,心中憂憤交加的情況下,衛景衡第一次毒發了,當時他正在騎馬趕路,忽然感到胸口刺痛,仿佛被利箭穿心一般,緊接著全身都開始痛了起來,就好像有數以萬計的銀針深深地扎入全身肌膚,一直到深入骨髓。

然後他發現自己全身開始發僵,連一根手指都彎曲不得,只能生生地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噬心般的疼痛讓他恨不得馬上死去,偏偏卻又清醒得很,只能硬生生地活活忍受。

這時一群衣著華貴的女子發現了這邊的異狀:「咦,那邊有個人好像受傷了呢!」

「公主別過去,說不定是個壞人呢!」

「就你膽小,你沒看這個人都動不了了嗎?」

「公主,這人髒死了,大概是個乞丐吧,咱們別管他了。」衛景衡出來這大半個月一直急著趕路,鬍子拉碴蓬頭垢面的,確實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乞丐也是人啊,怎麼能眼睜睜地見死不救!」被稱為公主的女子跑過去,也不嫌髒,蹲下來搖著衛景衡的肩膀:「喂,你怎麼了?」

衛景衡被她這麼一搖,劇痛更加變本加厲地襲來,只苦於全身發僵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咬牙默默忍受。

「呀,他的臉色怎麼一會紅一會青的?是生病了嗎?」公主伸手想去探探他額頭的熱度,看著那滿頭混合著污物的汗水,終於還是沒狠得下心摸上去,「你們快過來看看,他這是怎麼了?」

公主身後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走出來:「啟稟公主,依屬下看,這人是中毒了。」

「中毒?那快給解毒藥他吃啊!」公主著急地從懷中掏出幾個精緻的瓷瓶,裡面裝的是各種解毒治病的靈丹,讓她帶在身上以防萬一的。

「公主……」先前說話的侍女一臉為難地看著公主,這些藥丸及其珍貴,說是千金難買也不為過,就這麼給這個狀似乞丐的人吃了,還真是暴殄天物。

「快點呀!」公主作勢要親自去喂他,那侍女只好趕緊接過瓶子,「讓奴婢來吧!」在公主的催促下,也不管是不是對症,各種珍貴的藥丸給衛景衡塞了一口。衛景衡喉間僵硬無法吞咽,幸好這藥丸入口即化,在那侍衛和侍女的輪番灌喂之下,雖然從口中溢出浪費了許多,終於也有一大部分進入了衛景衡的腹中。

也不知是哪一味藥起了作用,衛景衡身上的疼痛是慢慢地減輕了,半個時辰之後,竟然給他緩了過來,只是全身還虛弱無比,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地是一張明媚的笑臉:「你好了嗎?」

衛景衡艱難地點了點頭:「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客氣,你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那侍女悄悄扯公主的袖子:「公主,天快黑了,再不回去,二王子知道了該不高興了。」

公主想了想:「好吧,帶上他一起回去。」

「不行啊公主,您隨便帶人回去,二王子肯定要生氣的。」

「哼,我才不怕他呢,海日古這人最是古板了,扎那哥哥就不會這樣。救人救到底,你看他還動不了呢,晚上就算不被狼吃掉,冷也冷死了,那我給他吃的那些藥不都白費了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們快點把他扶上馬背,趕緊走吧!」

就這樣,衛景衡被琪歌公主帶進了王城。回去之後琪歌公主讓人給他洗了澡換了衣裳,還把那一臉的鬍子給剃得乾乾淨淨,雖然這一路辛勞黑瘦了許多,但那俊俏的眉目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琪歌公主看到沐浴之後的衛景衡,頗為驚艷地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無意之中救回來的居然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由得一顆小心肝砰砰亂跳,想起幼時聽說過的一些浪漫動人的傳說故事,忽然就羞紅了臉。

這時衛景衡也發現了琪歌:「姑娘!」雖然琪歌並沒有在他的面前特意隱藏身份,但她與侍從之間的交談講的都是蒙語,伺候衛景衡的人沒有得到吩咐也不會跟他多說,因此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琪歌的真實身份,只以為她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罷了。

「你沒事了吧?吃了東西沒有?肚子餓不餓?」琪歌的笑容很甜美。

「已經吃過了,多謝姑娘的款待。我還有急事要先離開,如果姑娘家中有多餘的馬匹,不知可否賣一匹給我?」

琪歌吃驚地望著衛景衡:「你這就要走了?」

衛景衡突然想起什麼:「敢問姑娘尊姓大名,等我此間事了之後,一定會好好報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到現在衛景衡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所中之毒的嚴重性。

「不用你報答啊,我救你本來就不是為了讓你報答的。不過我願意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做琪歌,是蒙古國的公主,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蒙古公主?那扎那是你的什麼人?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扎那是我的大哥啊!這裡當然是我的家啦!」

「那你大哥回來了嗎?」

琪歌被衛景衡急切的眼神嚇了一跳:「沒有啊,大哥去了大周朝,一直都還沒回來呢!怎麼了,你認識我大哥嗎?」

衛景衡眼珠一轉,馬上改變了主意:「我突然想起來,我要辦的那件事也不是那麼著急,我現在覺得還不是很舒服,不知道琪歌公主可不可以先收留我幾天呢?」與其在外面如沒頭蒼蠅般亂撞,不如就先呆在他的大本營裡守株待兔。

琪歌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突然想起不應該表現得如此明顯,只好強忍住笑意到:「當然可以啦,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衛景衡想起有一次葉無雙扮了男裝化名吳雙跟他們一起出去,隨口便給自己胡謅了一個名字:「我叫衛雙,大周朝人士,到這兒來是找人的。」

「原來是衛哥哥,你要找什麼人啊?本公主讓人幫你找。」

「不用麻煩琪歌公主了,我要找的人居無定所,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沒關係啊,我們人多,肯定比你自己一個人找要容易。」

「真的不用了,那人不喜見人,讓他知道大張旗鼓地找他,會不高興的。」雖然琪歌看起來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幫他,可畢竟是扎那的妹妹,衛景衡當然不敢隨意把實情告訴她。

「哦,那好吧!」琪歌看起來怏怏的,又不捨得馬上離開,絞盡腦汁地想找個什麼理由留下來好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4:47

第二十七章

幸好衛景衡很體貼地自己提出了話題:「我初來乍到,不懂貴國的禮節,怕是做錯了什麼都不知道,如果琪歌公主有空的話,可否給我詳細介紹一下貴國的情況?」

「當然可以啦,……」

說起來琪歌當真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雖然是在王室長大,可是被保護得極好,一點兒也沒沾染過勾心鬥角的伎倆,除了有點膽大妄為的小任性之外,總的來說還是一個熱情善良的好姑娘。

而且還特別勇於追求幸福,具體表現為認識了衛景衡兩天之後,就十分熱情大膽地向他表白了自己對他的一腔愛慕之情。

衛景衡被嚇壞了,沒錯這兩天他為了打探消息,對她的態度是特別親切和藹了一點,可他真的沒有想過要俘獲她的芳心啊,而且他自來就被葉無雙打擊慣了,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獲得蒙古公主的青睞。

經過這兩天的細心留意,衛景衡大致明白了如今蒙古王室的局勢,也知道扎那必定是不會貿貿然回來的,甚至很有可能會以葉無雙作為人質要挾大周朝協助他奪取王位。他是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再加上為了避免琪歌公主進一步的糾纏,衛景衡決定馬上離開。

可惜他又一次毒發了,這次發作得比上一次更加厲害,全身肌肉都以一種奇怪而不可思議的姿勢扭動著,臉上的表情也怪異至極,光是看他毒發的模樣也知道其中的痛苦必定不是常人所能夠忍受的。

琪歌公主的靈丹妙藥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找了幾個宮中的御醫也束手無策,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海日古請回來的老巫醫,傳說中老巫醫特別善於制毒和解毒,只是海日古從不讓老巫醫給人看病,一天到晚只是關在密室中不知道鼓搗一些什麼,但琪歌也管不得那麼多了,直闖密室就把人拖了出來。

老巫醫自然是一看就知道是問題所在,但沒有海日古的吩咐,他也不敢貿貿然就給衛景衡解毒啊,只好先給用藥壓製住毒性,再匆匆去稟報了海日古。

海日古這才知道琪歌居然帶了一個男人回來。這些日子他正在急於布置人手嚴加防範扎那呢,琪歌把人帶回來之後安排在了一個荒廢已久的宮室裡居住,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旁人也不敢多嘴,因此海日古居然毫不知情。

這時他一聽說中了萬蠱之王的毒,自然就知道是誰了,果斷地吩咐老巫醫:「把解藥交給我保管,吊著那人的性命,別讓他毒發。」

「二哥,你就把解藥給我吧,衛哥哥他不是壞人。」琪歌去求海日古。

「不行,我留著他還有用。」

葉無雙也注意到了衛景衡突然變得煞白的臉色和他額頭上冒出來的豆大的汗珠:「景衡哥哥,你怎麼了?是毒發了嗎?」說著她也跳了進去,緊緊抱住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衛景衡,「景衡哥哥,我不會走的,無論你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所以你一定要熬住,一定要活下來啊,為了我你決不能死,知不知道!」

衛景衡此時已經無法說出話來,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怎麼樣的心情,既希望她放開他自己去逃生,又覺得能這樣死在心愛的人的懷裡其實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在他的神智逐漸迷糊之際,忽然嘴上傳來一陣溫熱的腥甜,原來是葉無雙正在口對口地向他的嘴裡渡著什麼東西。

隨即聽到葉無雙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吞呀,景衡哥哥,你快點吞下去呀!」

衛景衡強迫著自己不受控制的肌肉勉強吞咽著口裡的液體,過了一會兒,葉無雙再一次俯下來,又一口帶著強烈腥味的液體從她口裡渡了過來。衛景衡的吞咽居然越來越順暢,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這些不知名的液體,也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身體終於恢復了柔軟,葉無雙終於忍受不住,撲到一邊「哇!」地大吐特吐起來,一邊吐還一邊痛哭。

衛景衡很想起來幫她拍一拍背,問一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他實在是太累了,喚不起全身上下的半寸地方,腦子裡的神智也越飄越遠,終於眼前一黑,徹底地睡過去了。

葉無雙一直吐到全身精疲力竭,這才停了下來,胡亂抓起一把白雪擦了擦臉,不敢再看旁邊海日古的屍體,目不斜視地爬過去察看衛景衡的狀況,見他手心還是溫熱的,面上也回覆了紅潤的色澤,呼吸平穩只是睡著了的樣子,心中總算松了一口氣,不管解毒沒解毒,這條命總算是暫時撿回來了。

剛才她也算是急病亂投醫了,眼看衛景衡就要性命不保,她一心急就想到了海日古既然吃了解藥,那他的血裡說不定也含有解藥的成分呢!

葉無雙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可是死狀如此可怖的還當真是第一次見到,換做以往她就算不嚇得昏倒也肯定是大聲尖叫著逃開了,可如今她能做的卻只能是顫抖著抓起這個死人冰冷蒼白的手腕,用匕首割開,試圖擠出血來給衛景衡喝。

可是人死了之後血液凝固,根本就流不出來,依衛景衡如今的狀況,也絕不可能自己去吸,葉無雙把心一狠,低下頭就吸了上去,吸滿一口就轉過去渡到衛景衡的口中。幸好這樣做終於起了一點作用,衛景衡這條性命算是緩過來了,也不枉她做出如此大的犧牲,葉無雙想起自己剛才所做的事,忍不住側過頭又是一陣乾嘔。

為了不讓自己害怕,葉無雙強迫自己忙起來,費盡力氣爬上去拿下來一塊厚牛皮,把衛景衡全身裹起來以免凍僵,又扔下來一大堆樹枝把火堆燃了起來,燒了熱水給擦臉,又想法子給他漱了漱口,除去嘴裡的血腥味,做著一切的時候,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一旁海日古的屍體,倒不是不想離他遠點,只是他的下半身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了,她的力氣也不足以把衛景衡挪個位置,只好這麼將就著。

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下來,葉無雙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她緊緊地靠在衛景衡身邊:「景衡哥哥,你怎麼就不醒來呢,你要是醒不過來了我該怎麼辦?」越想越是傷心,雙手抱膝,把頭放在膝蓋上默默無聲地流起淚來。

一隻溫暖的手掌蓋上了她冰涼的手背:「傻丫頭,我好好兒的呢,哭什麼呀!」衛景衡的聲音裡還帶著一點虛弱的沙啞,但這聲音對於葉無雙來說卻無異於天籟:「景衡哥哥,你終於醒來了。」

衛景衡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水:「是啊,終於被我熬過來了,多虧了我的小姑娘呢!對了,你給我喝的什麼靈丹妙藥啊?」

葉無雙神情彆扭地指了一指她身後的海日古,衛景衡瞬間就明白過來,不由得緊緊擁住了葉無雙,千言萬語卻無法訴諸於口,只知道往後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才不枉她為了他所吃的苦。

過了一會,衛景衡抱著葉無雙站了起來,葉無雙心力交瘁一整天,好不容易放鬆了心神,有點兒不太想動:「你幹嘛呢?」

衛景衡笑道:「上去睡覺啊,難道你想一整晚都跟這個死人呆在一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5:02

第二十八章

葉無雙打了個寒顫:「當然不想,咱們快點走吧!」

回到他們之前搭的帳篷裡,葉無雙很快就在衛景衡的懷裡進入了夢鄉,衛景衡卻因為之前睡了一覺,此時反而睡不著了,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兩人的未來。

他其實並不相信自己體內的毒這麼輕易就能解了,現在他只要是稍稍運氣,就能感到全身的骨骼都隱隱作痛,可見病根還是在的,可是如今當務之急卻是趕緊帶葉無雙下山,這峰頂條件如此惡劣,現在她憑著一股心氣還支撐得住,可萬一病倒那可就難辦了。

怎麼下山也是一個大問題,雖說還有完好的降落傘可用,可這東西畢竟太過冒險,情急之下可能腦子一熱就跳下去了,可是兩人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性命,他可不願就這麼平白無故地失去。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迷糊了一陣,不知不覺天色已大亮起來,葉無雙睜開雙眼,感受到身旁實實在在散髮著溫暖氣息的男人,朝著正深情凝視著自己的衛景衡道:「景衡哥哥,我們都還活著,真好!」

衛景衡強自按捺心中不捨的衝動,拉著她一起起身:「快起來吧,今天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們做呢!」

葉無雙走出帳篷,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皺眉道:「景衡哥哥,我們把那個大坑填起來吧,怪■人的。」

「還得等會。」衛景衡道:「這傢伙昨日整日拿著一張圖晃來晃去,說不定其中有什麼玄機。」

「死人身上的東西都髒死了,你不會還想去摸他的身上吧?」葉無雙一臉鄙夷地說。

「我看那樣子像是一張地圖呢,說不定能另有出路下山。」衛景衡說著已經跳下了深坑,把手伸進海日古的懷裡掏摸起來。

「你當心點兒。」葉無雙朝他喊。

海日古的懷中除了有一張羊皮、一些銀兩和一些無關緊要的雜物之外,還有一個用綢布包裹著的方方的物體,衛景衡打開布包一看,居然是蒙古可汗的印章。

衛景衡把印章重新包裹起來揣在身上:「這個交給扎那倒是一份大禮。」

葉無雙一聽這個名字又想起了那些遭人控制的屈辱日子:「這人不安好心,還給他幹嘛,埋了算了,活該他找不著,氣死他。」

衛景衡道:「扎那這個人野心勃勃又膽大妄為,如果不好好給他順順毛,打起仗來受苦的還是邊關的老百姓。」

「哼,就你深明大義。」葉無雙不以為然道。

「好啦,咱麼還是先來看看這羊皮上畫的什麼吧!」衛景衡收好有用的東西,那些用不著的雜物就隨手扔了回去,然後把那天挖坑挖出來的土都推回到坑裡,可憐海日古身為蒙古王族,只因一時的野心,落得如此下場,連裹屍的馬革也沒一塊。

弄完這一切兩人認真地看起那張羊皮來:「景衡哥哥你看,這畫上的大石頭看起來跟這峰頂上的好像啊!」

衛景衡點點頭:「沒錯,看來這是峰頂的地圖呢!我之前就覺得不妥,從地形上看,這峰頂上決不應該只有那麼小的一片地方,可是現在看起來就是只有那麼小而已,難道是這些石頭後面另有洞天?」

「那肯定是了,不然的話那個人也不會把這地圖當成寶貝似的帶在身上。」

「嗯,說不定那邊還有下山去的路呢!」

「那太好了,咱們快點走吧!」

「先別著急。」衛景衡攔住衝動的葉無雙,「前邊的情況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楚,還是先做好萬全的準備比較好。」

衛景衡把剩餘的食物和水分成兩半,一人身上帶著一份,倒不是他嫌重不肯一個人帶完,只是怕萬一兩人失散了其中一個人不至於餓死。

然後把之前用剩下的牛皮繩索全都連接到一起,成為長長的一條,其中的一端牢牢系在葉無雙腰上,另一端則系在衛景衡自己的腰上:「我先到前邊探路,如果沒有危險,就扯動三下腰間的繩索,你再跟著過來,你如果有什麼急事要找我,也扯動三下繩索,我就會趕回來,好不好?」

葉無雙點點頭:「嗯,那你千萬要小心一點。」

「知道了,記住千萬別隨意走動啊,萬一我要是迷路了,還得沿著這繩索走回來呢!」這峰頂上的石塊看似凌亂,仔細一看卻似乎是按照某種規律排列著的,可是再要仔細分辨的時候,又會讓人覺得頭暈眼花,衛景衡直覺這地圖絕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

衛景衡交代清楚之後就開始沿著地圖上標明的道路走了起來,這些石塊的布置果然巧妙,有時候明明看著前面已是山窮水盡,誰知道轉一個彎之後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越來越相信這些石塊絕不是天生天長,而是被人特地設置在這兒的。想到這裡,衛景衡對那位能在這人跡罕至的峰頂上調動這些人力所不能夠移動的巨石,布下一個巨石陣的前輩高人充滿了敬仰之情。

看來之前葉無雙所說的仙草的傳說,說不定並不是無稽之談,而是這上面住了一位精通醫術的高人,救了幾個有緣上得峰頂尋藥的幸運之人,慢慢地流傳出去,就成了這個峰頂上有能治百病的仙草的傳說了。

想到這裡,衛景衡的心中激動得「砰砰」直跳,如果能找到這位前輩高人,那自己身上的毒豈不是就能徹底地解了?想要今後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和葉無雙永遠生活在一起,衛景衡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衛景衡轉過一塊巨石,正準備一腳跨出去,突然發現腳下煙霧繚繞,自己居然就站在懸崖邊上,頓時汗流浹背,生生地把邁出去的一腳給收了回來。

再回頭的時候,發現身後居然是一片春暖花開,一團粉雲般的桃花掩映深處,幾間茅屋錯落有致,竟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巧笑倩兮的葉無雙從桃花深處跑了過來:「景衡哥哥,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綿軟的小手輓上他的手臂:「快跟我來,這兒有隱居的老神醫,可以解景衡哥哥你身上的余毒呢!」

衛景衡心中一蕩,來不及問葉無雙怎麼會突然出現,便迷迷糊糊地被她牽著往前走。

葉無雙玉指纖纖,指著前邊的茅草屋:「神醫就在那裡,我們快過去吧!」

衛景衡突然覺得腰間一緊,原來是繩索的長度已經到了盡頭,衛景衡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朝身旁的葉無雙腰間望去,那裡空空如也:「你到底是誰?」

衛景衡心中的疑問一經出口,旁邊那個葉無雙就如一團煙霧般地散了開去,不留一絲痕跡。

如此一來,眼前那寧靜美好的小茅屋,對衛景衡來說比龍潭虎穴更為讓人恐懼,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老神醫,急忙順著繩索的方嚮往後退去。

繩索又一次把他帶到了懸崖邊上,眼前明明是深不可測的大峽谷,可腰間的繩索卻直直地朝著懸崖外面延伸出去,似乎在預示著那是唯一的正確道路。

衛景衡用手握了握繩索以證實那並不是幻覺,汗水從額上滴落,面對著萬丈深淵,這一步,該踏下去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5:13

第二十九章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猶豫,腰間的繩索有規律地抽動了三下,這是他的無雙在呼喚他,衛景衡心一橫、眼一閉,腳步就落了下去,直到腳踏實地的那一刻,一直高高懸起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眼前的一切隨著這一腳的踏落電光火石般地發生了變化,觸目驚心的懸崖又變回了原來那條白雪覆蓋的荒僻小路,兩旁依然是灰撲撲毫無生機的巨石,衛景衡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登時一身冷汗,哪裡有什麼桃花林茅草屋,分明就是一處真正的懸崖峭壁!如果方才他不是突然警醒,如今他的雙腳可就不是踏在這堅實的平地上了。

衛景衡不敢再多想,順著繩索匆匆回到了入口,葉無雙正背靠巨石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雪地上百無聊賴地劃著什麼,見他出來,連忙扔掉手中的樹枝,站起來迎上去:「景衡哥哥,怎麼樣,有出路麼?」

衛景衡忙叫她停住:「別過來,這石陣裡面邪門得很。」自己趕緊走出了石陣。

出來之後把方才的經過告訴葉無雙,她也拍著胸口直道幸好:「我聽說有一種奇門遁甲之術,能讓置身其中的人產生幻覺,看來這些石塊就是這樣一個奇陣了。」

「如此看來,這張地圖莫非也是假的,故意用來引人誤入歧途?」

葉無雙卻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些武俠小說:「會不會表面上的這幅圖只是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的地圖還藏在裡面沒有給我們發現呢?」

「哦?莫非這小小一張地圖還能另有玄機?」

葉無雙拿著這張地圖費盡心思地折騰了個遍,用水泡、用火烤,仔細研究是否有夾層,結果都一無所獲。

「既然這樣,只能從最後的絕招了!」葉無雙一邊低聲念叨,一邊把左手食指伸進嘴裡用力咬了一下。

衛景衡急忙伸手拉她:「你幹什麼!」

葉無雙把流血的食指往羊皮上一抹,奇跡終於出現了,鮮血所到之處,原先的圖案消失無蹤,重新顯現的是截然不同的圖案。

葉無雙怕疼,手指剛咬破一層皮就收了力,滲出的鮮血只夠塗抹指頭那麼大一塊地方,她皺著眉狠了狠心正準備再咬一次,衛景衡拉下她的手:「我來。」

隨即用匕首割開手腕,涌出的鮮血一下子就涂滿了整張羊皮,葉無雙阻擋不及,心疼地撕下衣襟給他包紮:「你傻不傻呀,剛剛毒發完身子還沒恢復好呢!」

「沒事,你男人強壯著呢!」衛景衡嘴裡調笑著,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慢慢顯現出來的新地圖,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只是暫時被壓製了下去,說不準什麼時候又會發作起來,安全下山才是當務之急。

這一次不但有地圖,而且還配了諸如「左三右七,進五退六……」之類的口訣,看起來簡單明了。

「這次該是真的了吧?」葉無雙看著這地圖不確定地說。

「那我們還是像剛才那樣,我先去探路。」衛景衡道。

「等一下,這裡還有字呢!」最下面那一行由於是最後才涂上鮮血的,字跡到現在才完全顯現出來,原來是一行蠅頭小楷,仔細看完之後,兩人心中又是一震。

原來這陣中所住的果然是一位絕世名醫,當年曾受過蒙古王室的恩惠,因此留給他們一張羊皮地圖,只要是持此羊皮入陣者,皆能得到神醫或其後人的一次幫助,但此地圖只能使用一次,這條路線只要被人走過,陣法就會自動發生改變,活路就會變成死路了。

「也就是說,如果要進去的話,我們兩個人必須一起進去才行。「衛景衡心中一陣後怕,如果剛才沒有仔細看清楚貿貿然就走了進去,那這會兒他與葉無雙兩人怕已經是天人兩隔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說出一句:「怎麼樣?要不要進去試試?」

衛景衡沉吟道:「從這巨石的痕跡來看,怕是有些年頭了,莫說這圖不知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也不能保證這麼些年來陣法一直沒有絲毫變動,再說了,裡面的神醫是否存活,是否有後人也很難說,兩個人就這麼進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甚至還不如選個合適的風向帶上降落傘跳下峰去來得穩妥。」方才陣內的幻境著實讓他心悸,他自己冒險是沒問題,可想到要無雙和他一起冒險,卻是狠不下這個心。

「景衡哥哥你身上的毒還沒有完全解吧?就算我們現在能平安下去,如果你毒發身亡,你以為我還能活得下去嗎?既然陣內有神醫,那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的。」衛景衡以為葉無雙不知道,其實她心裡明鏡似的。

「那好吧,那咱們一起進去。」衛景衡知道多說無用,索性乾脆地說。

兩人絲毫不敢大意,緊緊地牽著手,一起念著口訣,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生怕一步踏錯,就會出現什麼意外。

幸虧這位前輩高人並沒有存著戲弄人的心,地圖也確實是真的,兩人戰戰兢兢走了許久,都是在灰色的巨石縫中邁著步子,並沒有什麼考驗人的幻想出現,一直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達地圖上所示的終點時,眼前豁然一片開朗。

眼前的景色與衛景衡第一次在幻境中所見幾乎一模一樣,明明來路還是冰天雪地,這兒卻冰雪消融,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桃花掩映的深處有兩間茅草屋,只是年久失修,有點兒搖搖欲墜的樣子。

茅屋前面阡陌縱橫,是開闢得整整齊齊的土地,上面種著各種不知名的植物,打理得極好,看來是有人日日侍弄著的。

葉無雙忍不住雀躍歡呼:「太好了,神醫一定還住在這裡。」說完就要朝茅屋那邊跑去。

「等一下!」衛景衡趕緊拉住了她,這一切看起來跟方才在幻境裡的實在是太像了,不能不讓他心有餘悸。

正沒計較處,忽地從屋後閃出一隻猴子,一手拎著一隻比尋常小了一半的木桶,另一手拿個木勺,像個小人兒似地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兩人並沒有完全走出石陣,此時身前尚有一塊巨石半掩住身形,因此那猴兒也沒發現他們,自顧自地走到一塊田地旁邊,用手裡的勺子給地裡的植物澆起水來。

這猴兒幹活幹得極細緻,每株植物的根部不過不少正好澆上一勺水,不多會兒,一小片地澆完,一桶水也用光了,「吱吱」叫了兩聲,又往茅屋後面走去,想來是打水去了。

「天哪,好可愛的猴子,莫非是仙猴?」葉無雙驚呼一聲,眼前的一切,讓人覺得仿佛真的是誤入仙境。

衛景衡道:「既然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往前闖闖了,只是萬事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離了我左右。」

葉無雙點點頭:「我知道的。」

兩人不過往前走了幾步,忽聽一聲嗷叫,眼前閃過一道白影,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頭雪狼,正站在離他們幾步之外的前方,嘴裡「嗚嗚」地叫著,一雙狼眼精光閃閃地瞪著他們,仿佛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隻渾身雪白、威風凜凜的草原之王就會毫不客氣地撲過來咬斷他們的脖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5:24

第三十章

衛景衡與葉無雙兩人一動不動地站著,手心溢滿了汗水,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毫無攻擊性,以免惹得眼前的雪狼獸性大發。

「前輩,晚輩冒昧進入寶境,打擾了老前輩清修,但晚輩二人並無惡意,還請老前輩原諒則個!」衛景衡見兩人一狼這麼對恃著也不是長久之計,這裡看起來絕對是有人長住的,這雪狼也絕不像一般的野狼般野性難馴,說不定就是被此間主人養著守門的,因此才壯著膽子有此一言。

果然茅屋的柴門「吱扭」一聲打了開來,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探出頭來,小姑娘身上穿著簡陋的粗麻衣裳,仿佛只是一塊粗麻布隨意裹在身上而已,頭髮也沒有扎起來,只是簡單地在腦後用柔軟的枝條綁作一束,沒穿鞋子,光著一雙白生生的小腳。但小姑娘並沒有覺得自身的打扮有什麼不妥,只是眨巴著亮閃閃的雙眼,脆聲問道:「你們是誰?」

衛景衡在雪狼的虎視眈眈下忍住心中的發■,抱了抱拳自我介紹道:「晚輩衛景衡,這位是葉無雙,機緣巧合之下得到貴寶境的地圖,特地前來求見神醫老前輩。」

雪狼見他抬起雙手,示威似的又「嗚嗚」叫了兩聲,小姑娘喚道:「阿白,回來,別嚇著客人了。」那雪狼竟然乖乖地一溜小跑跑回小姑娘身邊,小姑娘摸摸它的頭,它就一臉乖巧地坐了下來。

「神醫老前輩?你們說的是我的師傅嗎?你們找我師傅有什麼事呢?」小姑娘一臉天真地問。

兩人心中一喜,神醫果然是在此處啊,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衛景衡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道:「聽聞老前輩醫術精妙無雙,晚輩身中奇毒,無藥可解,特地前來求醫。」

小姑娘想了一下,突然道:「你們說的地圖呢,拿來給我看看。」

衛景衡忙取出懷中的地圖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但畢竟是神醫的弟子呢,萬一得罪了她被老神醫怪罪下來那可不得了。

小姑娘接過羊皮仔細看了看:「沒錯,就是這個了。」突然臉色一變,拿起羊皮涂過鮮血的那一面放到鼻端嗅了一嗅,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朝兩人招招手道:「你們隨我來。」

葉無雙羡慕地看了一眼亦步亦趨緊跟著小姑娘的雪狼:「小妹妹,這雪狼是你養的嗎?好生有趣。」沒曾想雪狼一聽,竟回過頭來狠狠瞪了葉無雙一眼,嚇得她差點兒躲到衛景衡的身後去。

小姑娘輕輕一拍雪狼的腦袋:「不許調皮。」然後頗有點驕傲地對葉無雙說:「對呀,阿白是我從小養大的,可乖了。」

「那它平時要吃肉嗎?」據葉無雙所知,狼的食量應該挺大的。

「阿白長大了,自己會去找吃的。」

「它身上的毛好白啊,天天都要洗澡嗎?」

「嗯,要洗的,阿白會自己上山打獵吃,吃完以後還會自己去水裡洗乾淨才回來。」大概是平時沒什麼人跟她說這些吧,說起自己的寵物,小姑娘一臉的歡喜。

說話間小姑娘把兩人帶進一間茅屋,還沒進門,就問道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進來一看,裡面果然分門別類地堆滿了各色草藥。

「這兒平時沒人住,我就用來放草藥了,如今收拾一下,你們兩個先住這兒吧!」

這麼說就是同意幫他解毒了,兩人大喜,忙搶著幫忙收拾,小姑娘也不客氣,指揮著兩人把其中有床的屋子裡的草藥搬空,再擦洗一下,就算是可以住人了。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葉無雙見小姑娘好像一直沒有要帶他們去見她師傅的想法,只好自己跟她套近乎。

「師傅叫我阿荻,你們也叫我阿荻吧!」

「阿荻妹妹,你師傅呢?」

「師傅?師傅不在了啊!」

「老神醫出去了嗎?那他可有留下話,何時回來啊?」

阿荻一臉不解地看著葉無雙:「師傅死了,不會回來了。」

「什麼!」衛景衡和葉無雙兩人齊齊驚呼一聲,倒把阿荻這小姑娘嚇了一跳。

葉無雙急急道:「神醫不在,那他中的毒怎麼辦?」

阿荻瞥了一眼衛景衡:「我來解啊!」

「你?」不怪他們信不過她,連大周朝最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的事,這個頂多不會超過十五歲的小丫頭,就算是從娘胎裡就開始學醫,也不過是學了十幾年的功夫,何況這地方看起來人跡罕至,她怕是連給人看病的機會都沒有過吧!

「對啊,是我啊!我師傅說了,如果有人拿著羊皮地圖找來,向我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不是違背道義、傷天害理的事,我都要想盡辦法幫他做到。師傅說他養我那麼大,全副衣缽都傳給了我,就只要我答應他這件事,幫他等這個拿著地圖進來的人,只要完成這件事之後,不管我想要留在這兒還是到外面去,都隨我的意兒。」

阿荻說著頓了一頓,似乎是想起了師傅有點兒傷感:「師傅死的時候,阿白才這麼點兒大。」阿荻雙手攏在一起比了一個手勢,「現在阿白都長這麼大了,可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

葉無雙吃驚地問:「你師傅就這麼把你一個人留下來?萬一來的是壞人怎麼辦?」

阿荻嘻嘻一笑:「我才不怕呢!」葉無雙轉念一想,可不是嘛,有雪狼護著,可萬一來一個心懷叵測的壞人,就像海日古那樣的,小姑娘那麼天真,給人賣了都不知道呢!

「那阿荻姑娘可知道在下中的是什麼毒?」衛景衡忍不住問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又被人狠狠潑了一頭冷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可如今也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

阿荻也不用給他把脈察看,張口就道:「你中的是萬蠱之王的毒,先前應該是吃過不少亂七八糟的藥物壓製毒性,只是並不對症,各種毒素都積存在血脈中,後來大概服用了含有解藥的東西,可惜份量又不足,如今毒性不但未解,反而更加附著於血脈骨肉,一旦發作起來,恐怕是大羅金仙也難以解救了。」

兩人聽得又是驚訝又是擔心,葉無雙道:「你連看都沒看過,怎麼就知道得那麼清楚?」

「他在那羊皮上涂了自己的血,我一聞就知道啦!」小姑娘難得有機會在外人面前賣弄,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來,「你們放心好啦,這毒雖然有點兒難解,可我既然答應了師傅要做成這件事,總歸會救活你的。」

兩人見她只聞一聞羊皮就能說個差不離,看起來也像是個有本事的樣子,一顆心算是放下了幾分,剩下的也就是聽天由命了。

「咕咕咕」說話間不知道誰的肚子叫了一下,阿荻「噗嗤」一笑:「哎呀,光顧著說話,都忘記了師傅說過,有客人來了要做了飯菜好生招待著的。你們先等會兒啊,我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說著一頭就跑了出去。

「我去幫你。」葉無雙也趕緊跟出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25:37

第三十一章

衛景衡在屋裡呆得無聊,便開始細細地打量著所處的屋子,這屋子是土胚墻,建得還算結實,只是門窗年久失修,都有些歪歪斜斜的了,屋頂上的茅草也是東一搭西一搭的,大概是有些地方漏雨了就胡亂填補了上去,阿荻這小姑娘一個人在這山頂上孤獨地生活著也挺不容易的,人家好心留自己在這兒治病,總不好意思白吃白住的,衛景衡想這幾天有空的話就幫她修繕一下屋子也算是報答了。

他雖然沒修過房子,畢竟是個聰明人,稍微動腦子想想就知道該怎麼做了,當下找了些趁手的工具就動起手來,雪狼早就跟著阿荻走開了,反而是剛開始看見的那隻澆地的猴子跑了出來,蹦前蹦後地「吱吱」叫著,好奇地看著衛景衡忙活,見他停下手來擦汗還好心地遞一勺水給他喝。

阿荻住在這兒,端的是靠山吃山。雪狼不但自己會獵食,還會叼了獵物回來給她,靈猴兒也調|教得極好,不但會幫忙給藥田澆水,還會上山去弄一些山貨回來給阿荻煮著吃,葉無雙跟著阿荻去到她住的那邊茅屋的廚房的時候,發現裡面一隻野山雞、一堆鮮竹筍就是今天兩個小傢伙給阿荻弄回來的食物。

可惜老神醫除了教阿荻醫術之外,似乎在廚藝上並沒有怎麼教過她,也不知道是老神醫本身就不會還是阿荻自己在這方面沒有興趣,總之葉無雙在問她這些東西準備怎麼做的時候,阿荻說她一直都是把所有的東西放到一個鍋裡,煮熟了能吃就行。

葉無雙看了看,竹筍燉山雞,倒是不錯,便由著阿荻的意思,把這兩樣東西洗剝乾淨一起下鍋燉了,再問她有何調料,阿荻搬出一個罐子,裡面一罐白白的粉末,葉無雙捻起一點嘗了一下,原來是鹽:「這些都是你師傅留給你的嗎?」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實在想不到她可以到哪裡買這些日常用品。

阿荻搖搖頭:「不啊,師傅留下的早用完了,這些是我自己做的,後山上有個石洞的水特別鹹,曬乾了就變成這樣雪白的鹽了。」

葉無雙不禁感嘆這山上真是塊寶地,但她還有一個最大疑問:「現在外邊都是冰天雪地的,為什麼這裡會溫暖如春?」

阿荻明顯驚訝了一下:「外邊冰天雪地?我從來沒有到過外邊,還不知道下雪是什麼樣子的呢,這兒一直都是這樣的天氣,不會冷也不會熱。」

葉無雙見她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知道再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只是暗地驚奇,莫非這裡真的是什麼仙境?

這時只見阿荻拿起一個網兜狀的物體,上面還連著一根長長的棍子:「我再去撈點兒蝦子,這點兒菜不夠吃的。」

葉無雙心裡好奇,見鍋裡燉著的山雞還欠一點火候,便往灶裡添了兩根柴就跟著阿荻一起到了屋後的一個水塘邊,遠遠望去,這水塘上煙霧彌漫,真的好像仙境一般,葉無雙若有所思地探手一摸,水塘裡的水果然是溫熱的,心上涌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太好了,可以泡溫泉,自從離開王城,至今為止她還未洗過澡呢,連自己都有點兒嫌棄自己了。

轉念一想這說不定是人家食用的水源,可不能太過莽撞惹惱了小神醫啊,便問道:「這裡只有這一處溫泉嗎?」

阿荻一邊用在水裡撈著什麼一邊道:「不是啊,這裡的水源都是熱的,山上那邊的最熱,能把肉燙熟呢,越往下來的越冷,到這兒就僅有一點兒溫熱了。」突然用力把網兜網上一提,「哈,撈到了,看,這是玲瓏蝦,最喜歡在這溫熱的水中生活了。」

葉無雙在她說話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指的那山頂,看樣子竟然像個火山口,看來這裡曾經是一片火山,地熱資源豐富,因此才可以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保持溫暖如春的氣候。

再看阿荻手中的玲瓏蝦,果然是一個個小巧玲瓏的,只有尋常河蝦的一半大,但身子十分飽滿多肉,半透明的蝦肉晶瑩剔透的,可以想象得到它結實多汁的美味。

阿荻把撈到的玲瓏蝦取出來放進腰間掛著的小竹簍裡,又接著下網去撈,葉無雙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裡的溫泉可以用來泡澡嗎?」

阿荻隨口答道:「可以啊,你看那邊是我師傅蓋的泡澡的房子,裡面還用石塊砌了一個池子呢,以前師傅最愛泡了,不過我這些年都不怎麼泡,池子怕是髒了,你們要是想用的話把池子洗洗乾淨就可以了。」

葉無雙聽完極為高興,見她撈玲瓏蝦自己也幫不上忙,索性跑過去看了那個草棚,草棚只圍了四面,頂上是空的,一邊泡澡還可以一邊抬頭看星星,裡邊果然是石塊砌成的大池子,確實是許久未用,裡邊都長滿了綠色的苔蘚,不過倒也不是多大問題,找些草葉擦洗乾淨也就是了,還有這草棚年久失修,也有些零落得不成樣子,略微整理一些也還能用。

葉無雙看了一會兒就回去找阿荻,這些東西以後真住下來再慢慢弄不遲,當務之急還是趕快填飽肚子以後讓阿荻盡快幫衛景衡解毒呢!

阿荻已經撈好了滿滿一簍玲瓏蝦,回去之後用白水一煮,直接入口倒也鮮甜得緊,竹筍燉山雞也早已燉好,雖然只有鹽調味,好在山裡的東西本就滋味鮮美,最原始的滋味也叫兩個啃了幾天干饅頭的人吃得差點兒連舌頭也吞了下去。

吃完飯,葉無雙搶著幫忙收拾了碗筷,見阿荻不緊不慢好像沒有要開始給衛景衡解毒的樣子,忍不住開口相詢:「阿荻妹妹什麼時候開始幫景衡哥哥解毒啊?」

阿荻道:「葉姐姐你不要著急,其他解毒的藥材我這裡差不多都有,但還差最後一味主要連珠骨蟒果在我的藥圃裡還要等兩天才能成熟,這連珠骨蟒果十年才成熟一次,而且是在月圓之夜剛成熟時效果最好,也算是你們幸運,我看他的樣子三五天內是不會毒發的,要遲了或早了幾天都趕不上用這它呢!」

「除了連珠骨蟒果就沒有其他的藥可解景衡哥哥身上的毒了嗎?」這麼說這尚未成熟的連珠骨蟒果就重要得很,容不得一點兒閃失了,雖然在這人跡罕至的山峰頂上會出什麼意外的幾率極低,但葉無雙還是覺得,這兩天她還是不吃不睡守在藥圃旁邊比較好。

「當然還有別的法子,不過要麻煩一點,衛哥哥也要多吃一點兒苦頭罷了。」

「那兩天之後就辛苦阿荻妹妹了。」

「葉姐姐不用客氣,這兩天你們就好好歇一歇吧!」

葉無雙向阿荻問明了連珠骨蟒果所在之後,搬了張凳子紋絲不動地坐在旁邊,大有不眠不休誓死守衛的架勢,皆因她聽阿荻說了,這連珠骨蟒果及其珍貴,非要溫泉邊上的熱土才能栽種,平時澆的也是滾燙的溫泉水,而且一處地方栽種了一株之後,十丈之內必定不能再栽活第二株,因此這峰頂上也僅有如此一株而已。

一株只能結一顆果實,果實十年一熟,平常人吃了百病全消、延年益壽,練武之人吃了還能憑空增進數十年的功力,因此這連珠骨蟒果可以說是珍貴至極。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0:57

第三十二章

葉無雙擔心地問:「這麼珍貴的東西,真的不會有人來搶奪嗎?」

阿荻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我師兄師姐大概會來。」

「你還有師兄師姐?」

「對啊,他們是師父早年收的弟子,可是因為心術不正被師父逐出了師門,師父本以為自己一生心血沒有人傳承衣缽了,後來直到晚年在野外撿到了襁褓中的我,就把我帶回山上悉心教導,可惜師父去得太早了,還有好多本領都沒有學全呢!」阿荻說起師父來神色間還是有點黯然。

「那你是覺得他們會回來奪取連珠骨蟒果?」

阿荻點頭:「師父年輕的時候偏重於用毒,因此我師兄師姐所學的也多是用毒的功夫,當年師父寫了一本毒經,本來是要傳給師兄師姐的,可是後來覺得他們二人行事太過歹毒,如果把毒經給了他們,恐怕會貽害天下,後來這兩個人為了奪取毒經,竟然作出欺師滅祖的事,因此師父才忍痛把二人逐出了師門。」

「自從師父過世之後,這兩人欺我年幼,不時上山騷擾,妄圖奪取毒經,只是這兩年吃虧吃得多了,才來得少了些。可他們越是吃虧,就越認為我是因為學了那本毒經上的東西才會比他們厲害,因此想要奪取毒經的心思就更重了,這次連珠骨蟒果成熟,是增強功力的大好機會,我想他們是一定會來的。」

見葉無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阿荻輕鬆地笑了笑:「別擔心啊,他們來過幾十次了,沒一次能討得了好去的。」

葉無雙見她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由有些好奇:「那本毒經真的那麼厲害嗎?」

阿荻搖搖頭:「哪裡啊,師父把兩人逐出師門後,痛定思痛,覺得用毒一道,害人匪淺,就把那本書給毀去了。」

「呀,毀掉了!」葉無雙吃了一驚,對阿荻的師父登時平添了幾分敬佩,能把自己畢生心血毫不猶豫地毀掉,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師父晚年潛心精研醫術,寫了一本《萬金解毒方》,其中雖有涉獵到用毒方面,可也是為了讓人更好地明白用毒的原理從而能夠更好地解毒,我把這本書拿給師兄師姐看,可惜他們總是不相信,認為我在糊弄他們,其實師父的畢生心血都在這本書裡了,唉!」

阿荻能夠得傳老神醫的衣缽,自然是十分聰明的,可惜本性純良,沒見識過什麼人心險惡,這麼多年沒被她那師兄師姐欺負死,也算是不容易的了。

「那這一次,我們要不要想點什麼法子來防範一下啊?」葉無雙實在擔心這難得的果子有個閃失。

「這山上四周都有師父設下的陣法,每次他們來過之後我都會修繕改動一下,一時半會倒也不容易破陣進來,再說了,也就是你們不知道而已,如果是別人知道這裡是當年毒聖的居所,對這兒的任何東西,可是連碰都不敢碰一下的。」

葉無雙馬上嚇得從自己坐著的凳子上跳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有毒的?」

阿荻微微一笑:「如果你們是壞人或者心裡存著什麼不軌的念頭,早就活不到今天啦,譬如說那天他胡亂去修那房子的門窗,如果不是喝了小靈遞給他的一勺水,如今哪裡還能好端端地在那兒忙活?」阿荻指指在半山腰溫泉浴房那兒忙碌著的衛景衡道。所謂小靈,指的就是那隻聰明乖巧,會幫忙乾許多活兒的小猴兒了。

兩個女人嘰嘰喳喳地說話,衛景衡卻是個心寬的,竟還有心思把山上的溫泉浴房修葺一新,只為了能讓葉無雙能舒舒服服地泡上一個澡。

沒過多久,葉無雙突然覺得眼前冒出了一片絢麗的亮紫色,以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那片亮紫色依然還在那兒,還是不甘心,瞪大了眼睛再看,阿荻忍不住笑了起來:「葉姐姐,不是你眼花啦,是那兒那片幻魂草開花啦!」

「幻魂草?這是做什麼用的?」

「這花的香氣能產生強烈的致幻作用,置身其間能看到你心中所想夢想成真哦!葉姐姐要不要試一下?」

葉無雙聽罷趕緊搖手,這不是跟毒品一樣嘛:「這東西你種來幹什麼?」聽起來就充滿的邪氣的樣子。

阿荻招來猴子小靈,指了指那片花田,小靈就屁顛屁顛地去取了個籃子,蹦蹦跳跳地在花田裡摘起花來。

阿荻繼續跟葉無雙說著:「萬物有利有弊嘛,這東西雖然有迷幻人心的作用,但少量用在藥裡,對緩解病人的傷痛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的。不過我這次種了這麼多,卻是為了對付師兄師姐的,把這個撒到迷魂陣裡,可以把陣法的效用成倍加強哦!對了葉姐姐,待會得吧你的衛家哥哥借我用用,幫我搬幾塊陣法中的石頭。」

葉無雙頗為難為情地道:「阿荻妹妹,他身子不太好,太重的活……」

惹得阿荻又一次「咯咯」笑了起來:「放心吧,葉姐姐,累不壞你的心上人的。」

衛景衡其實想不明白,這樣東一個草垛,西一堆石頭的,能起到什麼作用?阿荻見他雖然乖乖地在她的指揮下左騰右挪,但臉上卻不自覺地帶了一種不以為然的神色,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當衛景衡按她的吩咐搬起一塊石頭,再轉過身來時,眼前竟是霧濛濛的一片凄風苦雨,什麼茅屋藥田,統統都不見了蹤影,剛要開口呼喚,就聽得阿荻甜甜的嗓音:「衛哥哥,你把手上的石頭放在你現在左腳的位置上。」剛剛依言放好,衛景衡眼前一亮,四周又恢復了靜謐的景色。

衛景衡這才真的口服心服,知道一開始的時候阿荻如果有心不讓他們進來,他們是無法踏進此地一步的。

這時小靈已經幫忙把一大片盛開的幻魂草花兒都摘了下來,用一個大籃子裝著遞給阿荻,阿荻手輓花籃款款而行,一邊囑咐衛景衡搬搬這兒、弄弄那兒,一邊看似無意實則有心地隨手灑落一些花瓣,兩人忙了大半天這才布置妥當,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葉無雙早已準備好了晚飯等他們回來,煮的還是山珍,雪狼阿白似乎知道來了客人,這次居然叼回來一隻小鹿,小靈則帶回了可以食用的各種鮮蘑,居然還有一個流淌著蜂蜜的蜂巢,也不知道這小東西在怎麼弄回來的,可把葉無雙歡喜壞了,這麼聰明的小東西,如果自己也有一隻帶回去養那該有多好啊!

又肥又嫩的鹿腿肉,刷上蜂蜜烤得滋滋作響,那香甜的滋味引得小靈「吱吱」叫,葉無雙見他們還未回來,先給小靈吃了一片,小靈吃完以後樂得直舔手指,葉無雙對它說:「以後多在山上找些好東西回來,我還給你做好吃的。」小靈居然用力點頭。

那堆鮮蘑分別有猴頭菇、雞腿蘑、松茸蘑、榆黃蘑等等,都是極鮮美之物,平時要能遇上一種就該高興壞了,沒想到這四季如春的山上物華天寶,竟是什麼寶貝都齊全。葉無雙把這些鮮蘑都洗洗切片,中午吃剩下的鮮竹筍也剝乾淨切成薄片,做了個雜菌扒鮮筍,另外再用鹿骨熬了個湯,最後起鍋的時候再放一把新鮮脆嫩的野菜燙熟,一桌充滿山野風味的佳肴就做好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1:09

第三十三章

阿荻居然感動得哭了起來:「我自懂事起就開始做飯給師父吃,從來沒有人做好了飯等我回來的,而且,而且還這麼好吃!」一邊流淚一邊還不忘大口大口地把嫩嫩的烤鹿肉往嘴裡塞,「太好吃了,葉姐姐,為什麼你可以把這些東西做得那麼好吃呢?」

平時阿白和小靈帶回來的東西,她都是隨便燒熟了就吃的,同樣的東西,經過葉無雙的妙手烹調,味道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那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快走,多陪我一些日子啊!」阿荻其實也是一個很寂寞的可憐姑娘啊!

「當然可以啊,這裡這麼好玩,我們當然要多住一些日子,只要你不嫌煩趕我們走就好了。你說對不對啊,景衡哥哥?」

衛景衡當然是沒意見的,只要是跟葉無雙在一起,讓他住在哪兒都宛如仙境。

當初為了以防萬一,衛景衡把降落傘和牛皮繩索也背在身上帶過來了,上好的牛皮剛好被他用來做了一張弓,第二日閒來無事就開始削木箭,雖然沒有鐵做的箭頭,但木頭削尖了,加上足夠的力度,也能致人於死命。

雖然阿荻的陣法布得玄妙,畢竟要來的是她的同門師兄師姐,未必就想不出破陣的法子,自己也要多做一點準備才是。

又這麼過了一日,第三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往年的這個時候,看花燈、吃元宵,闔家團圓,不知多麼快活,此時的他們卻如臨大敵,緊張地守護著即將成熟的連珠骨蟒果。

儘管氣氛有點兒緊張,為了應節,葉無雙還是給他們做了湯圓。用的是山上一種植物的根莖,模樣跟紅薯差不多的,阿荻告訴她可以吃,可蒸熟了吃乾乾的味道並不怎麼樣。

葉無雙把它切薄片曬乾,放進石碗裡杵成細粉,再加點冷水揉了,搓成一個個小團子,煮熟了之後呈半透明之色,葉無雙特地在裡面加了紅的花瓣、綠的野菜,看起來晶瑩之中透出些許色彩,特別誘人,揉粉的時候又加了蜂蜜,甜甜的吃得阿荻直呼好吃。

衛景衡也是個愛甜食的,連吃了兩碗,要不是葉無雙怕這東西不好消化不讓他多吃,他還想再吃上兩碗呢!

之前師父還在的時候,連珠骨蟒果也成熟過一次,那時候阿荻還小,並不知道此物珍貴,而且那夜也沒人來奪,過得平平靜靜的,只是半夜月亮最盛的時候師父叫醒了熟睡的她,一起去摘了回來,順便告訴她此物的功用而已。

後來那顆連珠骨蟒果好像是被師父用來救人了,阿荻也不太清楚它的去向,在她心裡,這東西和其他藥材差不多,並沒有重要到哪裡去,這次要不是衛景衡剛好要用上,她本也不放在心上,因此對師兄師姐的防範之心也並不是很強,只是按照平時的防禦程度布置了一番而已。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師兄師姐,這一次卻是勢在必得。

阿荻的師兄師姐分別名叫莫向晨和丘文瑤,當年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一起學藝的時候就已經暗生情愫,順理成章地就結為夫婦,可大概是毒物用得多了傷了身子,兩人成親多年都沒有個一兒半女,直到這兩年都已經年過半百了,居然老蚌懷珠,生了個兒子。

但終究是多年使毒傷了根本,這個兒子從娘胎裡就帶著不足,出生之後體弱多病,眼看是養不大了,莫向晨夫婦自然不能甘心,知道連珠骨蟒果就在今夜成熟,早早就謀劃好了拼了命也要奪到這顆果子,為寶貝兒子延年益壽。

他們當然知道憑自身之力成算不大,因此在半年之前就在江湖中放出了風聲,說在這一夜蘇木哈克峰頂之上有絕密寶藏現世,不但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還有絕頂的武功秘籍,吸引來了一大批貪財嗜武、心術不正的江湖人士,或者是一些窮極無聊想要碰碰運氣的閒雜人等,在這一夜齊聚平時人跡罕至的蘇木哈克峰頂,莫向晨夫婦好趁亂下手,奪取寶果。

莫向晨夫婦當年也是從這裡出去的,自然知道除了當初葉無雙他們上來的那邊之外,另外一邊還有一條好走一些的密道,因此暫時做了這群人的首領,帶著他們從密道上了峰頂之後,首先面對的就是圍著整個山頂寶地的巨石陣。

這巨石陣自從布好之後就沒有動過,莫向晨夫婦是熟悉陣內路徑的。只是經過衛景衡和葉無雙走過那一趟之後,陣法內部自動發生了一些改變,莫向晨夫婦不知道發生過這事,還是按著原來的路徑走,這一走就走出問題來了。

跟著他們上到峰頂的大概有一百餘人,這許多人雖然都各懷鬼胎,但此刻都還能安安靜靜地跟著走進巨石陣內,走著走著,突然飛沙走石,巨石竟自動「呼呼」旋轉起來,不時有兩塊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撞在一起,有人避之不及,活生生被夾在中間,血肉模糊。

「糟糕,遇埋伏了。」有人嚷了起來。

「我就說了,哪有人會這麼好心,白白帶咱們上來分財寶,我看是專門引咱們入陷進才是真的。」

「他奶奶的,老子跟他們拼了!」群情開始激憤起來,一邊躲避巨石的襲擊一邊大聲叫罵。

「二弟!」一個男人朝著一具夾在兩塊巨石之間的屍體大吼一聲,「大哥一定要手刃了這對賊夫婦給你報仇!」

莫向晨夫婦見機極快,一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迅速掐指算出正確的路徑,莫向晨以內力送出聲音道:「各位,莫某帶諸位上山,確實是包含私心,只因這峰頂之人太過厲害,只有集眾人之力才能有較大的勝算。而且本夫婦此次上山,僅為取得其中的一枚丹藥救小兒的性命,其餘金銀珠寶、武功秘籍等,莫某夫婦一概不取。此陣法一經發動,只會愈演愈烈,如果諸位中還有信得過莫某的,就請跟著莫某一起衝出去!」

說完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應,飛快地在巨石間穿梭移動,如今陣法發動得還不算強烈,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沒那麼容易逃脫生天了。

其他人無論信不信他的話,總之相信一點,只有跟著他們才能逃命,因此也拼了命地跟上去,只是那巨石間的道路本就狹窄,哪裡擠得下那麼多人,再加上路徑變幻迅速,一不當心就跟丟了,心急之下難免互相碰撞,性情暴躁的免不了就會刀劍相對,總之一時間鬼哭狼嚎,場面混亂不堪。

到最後逃出巨石陣的,竟只剩下一半人都不到,只有六、七十人,且一個個衣衫襤褸帶血,狼狽不堪地喘著粗氣。

此時他們眼前所見與當初衛景衡他們又有所不同,所有的桃花田舍一概不見,眼前盡是一片蒼茫荒蕪,莫向晨知道前方必定還有陣法。阿荻這個小師妹小小年紀,身子一向不怎麼強壯,在練武一道上一直也沒有太大的進展,因此如果要阻攔他們,必定是她所擅長的陣法和用毒。

用毒方面他們本來就是行家,此次又斥巨資購買了一大批珍稀的藥材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炮製出一批珍貴的解毒丸藥,尋常的毒藥根本就不足以為懼;至於陣法,莫向晨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帶這麼多人上來是做什麼用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1:22

第三十四章

這時已有人不耐煩地嚷了起來:「還磨蹭什麼,快點走啊!」

莫向晨搖搖頭:「莫某所知的一切只到巨石陣為止,過了巨石陣,前面的一切皆為未知之數,還望各位小心為上。」

「帶路帶到一半撂挑子,哪有這樣的道理?」

「對此莫某也實屬無奈,只是那寶藏如果能輕易唾手可得,莫某又何必放出風聲請諸位上山?無非也就是想沾沾諸位的光,拿到小兒的救命靈丹而已。」

話說到這個份上,別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這天氣暗沉、前路茫茫,不知道要走到何處才是盡頭,更有不知名的危險藏在未知的地方隨時準備著對付他們,這路越走心情便越是煩躁,甚至有人按耐不住:「藏頭露尾的算什麼高人,有本事出來跟你大爺我真刀真槍打一場啊!」

這些人自以為在趕路,可在陣內三個人的眼中,他們卻是在巴掌大的那麼一小塊地方裡沒完沒了地轉著圈,走著走著,有的人突然兩眼放光,一臉貪婪地跑到一堆石塊稻草面前,瘋狂地抓起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塊或者是稻草拼命地往身上塞,口袋裡塞滿了就塞到褲筒裡。有人來得遲了搶不到就去搶別人的,一言不發就抽刀砍斷了前邊正拿得起勁的人的脖子。

葉無雙緊張得抓住了衛景衡的胳膊:「怎麼辦啊,來了這麼多人!」

阿荻也不解:「沒道理的啊,上山的道路十分隱秘,沒人帶路的話不可能這麼多人找得上來的。」再仔細看看夾在人群中間神色冷淡的莫向晨與丘文瑤夫婦兩人,「糟糕,原來師兄師姐是利用這些人破陣呢!」

「此話怎講?」衛景衡也皺起了眉頭,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武功不俗之輩,如果真的破陣而出,光憑他們三個人加上兩隻動物,根本抵擋不住。

聽了阿荻的解釋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帶了這許多人上來,原來這破陣便跟走迷宮似的,兩人是阿荻的同門師兄姐,對於阿荻布陣的原理自己是明白的,但不知道的是某些關鍵節點的生門與死門何在,找這些人來的目的自然就是試錯的了。

每到一些關鍵之處,他們就會故意放慢腳步,讓別人先走,這樣一來,就能順利地找出正確的路徑了。

阿荻抬頭看看天色:「連珠骨蟒果還要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能成熟,可是看樣子他們不到半個時辰就能闖進來了,衛大哥、葉姐姐,咱們得想法子拖住他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果子成熟,一摘下來我們馬上就跑到我住的屋子裡,屋裡有密道,進了密道就沒事了。」

「葉姐姐,你跟阿白守在連珠骨蟒果旁,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開半步,一旦成熟就摘下來放進這個盒子裡,記住了嗎?」沒想到阿荻小小年紀,安排起來倒也頭頭是道。

「衛哥哥,你帶上你的木箭,跟我過來。」

葉無雙忍不住道:「景衡哥哥,千萬小心。」

衛景衡點點頭,千言萬語盡歸無言,不過是為了對方一定會拼命保全自己而已。

衛景衡跟著阿荻來到陣法的邊緣,阿荻先給他服了一顆解毒的藥丸,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把瓷瓶放在掌心中開始運功,漸漸地瓶口上開始冒出淺碧色的霧氣,阿荻本身功力有限,逼出的毒霧不能及遠,便讓衛景衡幫忙運氣將毒霧向陣內眾人去送去。

莫向晨夫婦一看前方飄來的雲霧顏色不對,立馬從懷中掏出解毒的丸藥放入口中,旁邊有人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動靜的,見機不妙立刻屏住呼吸向他們討要解藥,而有的人沒留意吸入了毒霧的,當即面目扭曲,手扼咽喉倒地而亡。

尚未吸入毒氣的人看著莫向晨夫婦的眼光裡快要冒出火來,大有如果他們不拿出解藥就把他們撕成碎片的架勢,莫向晨無奈,心知後面還有需要倚重他們的地方,只好拿出解藥一人分了一顆迅速服下。

衛景衡才剛驚嘆於這毒霧之霸道,沒想到馬上就被他們給破解了,不由暗暗心驚,過去滿心以為自己騎射俱佳,又熟讀兵書歷史,挺了不起似的,誰知道一碰上這些專走旁門左道的江湖人,竟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

阿荻飛快地換了一個瓷瓶,手腳不停地在地上一圈一圈撒著各種不同的粉末,一邊撒一邊抹汗道:「只盼這些能阻得他們多一刻便算一刻吧!」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小女孩,除了師父基本沒見過什麼外人的,能撐到這時已經算是不易了,說這話時掩飾不住地透出緊張的情緒來。

這時已經有人從陣法中走了出來,見了兩人神色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喜,正要開口說話,忽地胸口一痛,原來是衛景衡發出的利箭正中胸膛,阿荻沒想到衛景衡一舉得手,歡喜得跳了起來,底氣立馬就足了:「太好了衛哥哥,咱們來一個射一個,來兩個射一雙!」

衛景衡苦笑,這弓箭本來就製作簡陋,木箭箭頭要射入人身體裡又要特別大的力氣,這麼折騰下去這把弓箭恐怕很快就要散架了,再則一兩個人還好說,要是裡面的人一涌而出,光憑自己一個人射箭根本就不夠看啊!

方才從巨石陣出來對方就剩下了六七十人,再經過這一輪折騰,能活著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二三十人而已,衛景衡用箭射死了幾個,剛出來就觸到阿荻撒下的毒粉,中毒身亡的也有幾個,剩下的十幾個人一起衝了出來,卻是攔也攔不住了。

莫向晨和丘文瑤就在這十幾個人當中,看見衛景衡和不遠處正看守這連珠骨蟒果的葉無雙吃了一驚:「臭丫頭居然有幫手?」本來依他們的意思,只要出了陣就不愁對付不了這個小丫頭了,剩下的那些人也就沒了用處,任由他們被阿荻毒死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居然有幫手,而且看起來武功還不弱,只得在仔細分辨了阿荻所布下的毒粉之後,再次取出解藥分給剩餘的十幾個人吃了,讓他們去對付衛景衡。

衛景衡的弓箭在對付了幾個人之後,終於承受不住重負,「■嚓」一聲斷了,無奈之下只得撿起地上的一把藥鋤與人近身肉搏。

阿荻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一手使毒的手法出神入化,就算是吃過莫向晨夫婦給的解藥,也抵擋不住她花樣百出的各色毒藥,要自保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莫向晨和丘文瑤任由其他人纏住這兩人,他們卻直奔守著連珠骨蟒果的葉無雙而去。

阿荻事先告訴過葉無雙,連珠骨蟒果本來是淡淡的粉色,成熟之時卻會變成鮮艷的血紅色,變色是從果子的底部慢慢開始的,當血紅色到達頂端,通體血紅的時候,就是采摘的最佳時機。

此時果實已經開始變色,葉無雙緊張地盯著那紅色線慢慢向上漫延,剛剛漫過腰線的時候,耳旁風聲忽至,莫向晨和丘文瑤已通過阿荻在四周布下的毒物防線,正一前一後地朝她撲來。

雪狼阿白惡狠狠地嗷叫一聲,猛地撲倒前邊的莫向晨,一人一狼滾作一處,葉無雙一揚手,灑出一把阿荻事先交給她的藥粉,灑向丘文瑤的雙眼,丘文瑤連忙閉眼閃避,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連珠骨蟒果上的血線已經延伸至頂,通體閃耀著血色的紅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1:32

第三十五章

葉無雙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摘,手掌剛剛觸到果實,丘文瑤的手就伸了過來,尖利的指甲在葉無雙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另一隻手也朝她的脖子伸去,乾瘦的手指如同鷹爪一般,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葉無雙那纖細的小脖子擰斷。

葉無雙死死握住連珠骨蟒果,已經可以感受到脖子上冰涼的觸感,眼前那手卻突然軟了下去,丘文瑤雙眼暴凸,帶著不甘的眼神撲到在葉無雙的面前。正在方才,衛景衡打發掉一直纏著他的那人,回頭一看,丘文瑤正朝葉無雙撲去,情急之下一把從身後抽出一枚木箭,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丘文瑤的背後擲去,木箭帶著呼嘯的風聲,正中丘文瑤的後心。

莫向晨見狀,再顧不得就快要被他打死的阿白,大呼一聲:「文瑤!」撲了過來,扶起丘文瑤就往她嘴裡塞續命的靈丹,這時衛景衡和阿荻也趕了過來,一把牽起嚇呆了的葉無雙就往屋裡跑,猴子小靈早就在暗道的入口處等著,幾個人快速進入之後,小靈飛快地把蓋子蓋好,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糟了,阿白還沒進來呢!」阿荻突然喊道。

「那快去把它接進來啊!」葉無雙方才跟它一起抗敵,倒是產生了階級感情。

「我去吧!」衛景衡道。

「等一下!」阿荻突然伸手去翻看衛景衡的眼睛,葉無雙順著她的手指看上去,只見衛景衡雙眼眼白部分布滿了血絲,而且這血絲有越來越密的趨勢,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方才還是有點兒微紅的雙眼竟然就變得通紅起來。

「不好,你方才一定是使力太過,誘使毒性提前發作了。」

葉無雙趕緊把手裡的連珠骨蟒果拿出來:「那怎麼辦,要馬上服藥嗎?」

阿荻道:「這裡不行,你們馬上跟我來,衛哥哥,你一定要堅持住啊!」顧不上出去接阿白,匆匆帶著兩人在地道中跑了起來,小靈卻還惦記著小夥伴,「吱吱」叫著扯阿荻的衣袖,阿荻想了一下,拍拍小靈的腦袋,「你出去帶阿白去山上找我們。」小靈聽懂之後箭一般衝了回去。

地道中越來越熱,衛景衡的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葉無雙不時擔心地側頭看看他,只見他雙眼血紅,可怕至極:「景衡哥哥,一定要堅持住啊!」

衛景衡緊咬著牙關,已經無法出聲,葉無雙感覺他們像是到了火山底下,空氣熱得能看見發絲在眼前打起卷來,正想問阿荻到底要到哪裡去,就見阿荻松了一口氣道:「終於到了。」帶著他們從一個雜草掩著的洞口中跳了出來,指著一汪微微冒著氣泡的泉眼對葉無雙道:「葉姐姐,你快點把他的衣裳脫掉,讓他泡進水裡。」

這種時候葉無雙當然不會顧忌什麼男女之別,飛快地就把衛景衡身上的衣裳脫個乾乾淨淨,全身上下只留了身下的一條褻褲,可是到了要把他推入水中的時候,葉無雙卻猶豫起來,這明明就是熱得在冒泡的滾水啊,真的不會把人煮熟嗎?

阿荻在一旁捂住眼睛著急地喊:「快點啊葉姐姐,快要來不及了。」

「不行啊,這水太熱了,會燙壞的。」

「就得要這麼熱的水才能把他骨縫裡的毒給逼出來啊,你放心,燙壞了我能治,解毒要緊。」

說到底還是會燙壞啊,葉無雙始終放心不下:「這樣治真的行嗎?」畢竟阿荻只是個小姑娘,她治不好了只是一次行醫失敗而已,可衛景衡對自己來說卻是唯一的一個。

「沒事的,相信阿荻姑娘。」衛景衡硬撐著說完這句話險些就暈了過去,早在半路的時候,全身就從骨髓裡開始痛了出來,支撐到這時候實在已經到了極限。

葉無雙咬咬牙,抱緊衛景衡「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入水的瞬間,只覺全身一痛,腦子裡卻什麼也想不到了。阿荻隨著聲響睜開眼睛,發現水裡的葉無雙,急得跳起來就去拽她:「你發什麼傻啊,會燙死你的。」

葉無雙緊緊抱住衛景衡:「我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受苦,就算是死也讓我們兩個死在一塊吧!」

「你快出來,我還要你幫忙呢!」葉無雙這才醒悟過來,這時候自己還不能死,景衡哥哥還等著她們救命呢!於是順著阿荻拉她的手爬了起來,幸好這水看起來滾燙,實際上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熱,泡這麼一下雖然全身通紅,倒不至於真的燙傷了。

阿荻把連珠骨蟒果塞到衛景衡嘴裡,卻發現他已經不會咀嚼,葉無雙心裡著急,拿過果子就放進自己口裡,俯身跪在岸邊,嚼爛之後連同汁液一點不剩口對口渡到衛景衡口中。

阿荻見這個法子不錯,便遞給她一個盒子:「裡面的藥丸全部嚼碎了都喂給他吃。」

葉無雙接過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滿滿一盒五顏六色的藥丸:「這些全都要吃嗎?可要分什麼先後?」

「不分先後,不過要盡快,趁連珠骨蟒果的藥力沒有完全化開之前全都吃下去。」

葉無雙隨手拾起一顆放進嘴裡,入口腥苦異常,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兒吐了出來,想起這可是救命的藥,強忍著嚼碎了喂給衛景衡吃了。

一盒藥丸嚼了下來,整個口腔都酸苦發麻,舌頭幾乎都不能動了。阿荻可不讓她閒著,隨即讓她把衛景衡翻過身來,上半身趴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這石頭由於是在熱泉的旁邊,摸上去也是燙手的,葉無雙覺得,衛景衡此刻就像是一個正放在燒紅的石塊上烤的青蛙。

阿荻運指如飛,飛快地在衛景衡的背上插滿了金針,這金針是中空的,沒多久就能看到有烏黑的血液從金針的頂部冒了出來,慢慢地凝成一大滴後順著金針流了下來。阿荻遞給葉無雙一塊白布,讓她把流出來的黑血吸乾淨,吸滿黑血的白布再扔進一個小盆裡:「當心看著別讓黑血流進泉水裡了,免得毒液再泡進身體裡。」

吸黑血的白布用了十幾塊,流出來的血液雖然還是黑色,但已不時原來濃黑粘稠的模樣,阿荻仔細察看一番,松了口氣道:「沒事了,再過半個時辰,等流出的鮮血轉紅,這毒就算是拔盡了。」

葉無雙也覺得衛景衡好了許多,一開始給他喂水的時候是極難吞下去的,現在只要給他放在脣邊,就能自己喝下去了。大概是精神繃緊得太久了,一旦心神放鬆下來,全身一種疲累的感覺就像水一樣涌了上來,胃裡也不舒服,總覺得噁心想吐。但見到阿荻還在認真地查看這衛景衡背後的金針,不時地拔掉一根再在另外的位置插上一根,葉無雙也不敢太過掉以輕心,強撐著在一旁照顧。

終於剩下的最後一根金針上冒出了鮮紅的血珠,阿荻歡呼一聲:「太好了,終於完成了!」把金針拔出來收入盒中,見衛景衡全身都被熱水泡得紅通通的,還有點兒腫脹,頗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個瓷瓶遞給葉無雙:「葉姐姐,這是碧玉膏,治燙傷最有效了,你給他全身都塗抹一遍,保證明天就還你一個白白嫩嫩的衛哥哥。」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1:46

第三十六章

葉無雙伸手去接,還沒碰到瓷瓶,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阿荻連忙伸手扶住葉無雙:「葉姐姐,你怎麼了?」伸手去探她的脈搏,神色一變,換一個手更仔細地探著。

「她怎麼了?」旁邊傳來衛景衡沙啞低沉的聲音,他其實一直都清醒著,只是無法說話而已,見此情景心急如焚,卻又礙於全身虛軟無力,只能幹瞪眼。

「哦,沒什麼,就是憂慮過度一下放鬆下來身體承受不住暈了過去而已,睡一覺就好了!衛哥哥你現在可千萬不能激動,須得平心靜氣好好調息才行。」

衛景衡還是放心不下:「她之前手上受傷了,該不是中毒了吧!」

「這傷我早給葉姐姐處理好了,你看。」阿荻把葉無雙包紮好傷口的手遞給衛景衡看,此時他對阿荻的醫術可算是心服口服了,既然她說沒事,便放下心來,勉力披上衣裳上岸,就地打坐調息起來。

阿荻背過身去,神色卻焦慮得緊,葉無雙不知何時身受重傷,筋脈紊亂受損,脈息薄弱,能支撐到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阿荻喂給葉無雙一粒藥丸,然後扶她盤坐起來,雙掌撐在她的背後,試圖輸入內力幫她疏通經脈,可那微薄的內息一輸進去,便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無蹤。

折騰了這許多時候,天色早已大亮,饑腸轆轆的阿荻一邊看看調息至忘我狀態的衛景衡,一邊徒勞無功地試圖往葉無雙體內輸入真氣,難過得想哭:「師父,怎麼會這樣啊,我怎麼就沒早點兒發現呢?」

「她到底怎麼了?」阿荻陡然抬頭看見來勢洶洶的衛景衡,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葉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受了重傷……」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衛景衡搶過去把葉無雙抱在懷裡,阿荻委屈道:「早說有什麼用啊,你也沒有辦法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擔心的,你剛剛拔完毒的時候,如果心神不定是最為凶險的,一不小心毒氣反撲,那我們就白救你了!」明明是為他好還要被罵,阿荻真是傷心死了。

衛景衡抱歉道:「對不起,我一時心急,那如今如何是好?」

大概是聽到了衛景衡的聲音,葉無雙眨了一下眼睛,悠悠轉醒:「景衡哥哥,你沒事了?」

衛景衡急忙道:「嗯,我沒事了,無雙,你還好吧?」

「涂藥了嗎?那治燙傷的藥要趕緊涂才是。」

衛景衡自然不知道涂什麼藥,只胡亂地點頭:「涂了,你累的話就別說那麼多話,好生歇著。」

葉無雙把頭轉向阿荻:「阿白和小靈呢?」

阿荻還哭喪著臉:「不知道。葉姐姐,昨晚我師兄是不是打你了?」

葉無雙認真回想一下:「當時那女的正要掐我,突然就倒下去了,然後那個男的撲過來,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當時就覺得一股大力壓得我全身都好像斷了一樣,後來你們過來了,咱們就一起逃進屋裡去了。」

「是了,肯定就是那時候師兄傷了你的。」

「怎麼了?我傷得很重嗎?」葉無雙擔憂地看了一眼衛景衡,好不容易盼得他的毒解了,上天不是那麼愛開玩笑吧?

「沒事的,一定能治好的。」衛景衡緊緊摟住葉無雙,把頭埋進她的脖子裡。

阿荻突然站了起來朝一個方向聽了聽,然後把右手食指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刷刷」一道白影在叢林間躍動幾下出現在三人面前,白影身上還坐著一隻棕黃色的小猴子。

阿荻歡喜地在兩個小傢伙的頭頂上各拍一下,小靈躍到阿荻身上撒嬌,阿白卻頗有氣勢地蹲坐在一旁。

「下面那些人怎麼樣了?」阿荻問道。

小靈「吱吱」叫著,手腳齊動,靈巧地擺著各種動作,阿荻順口翻譯給另外兩人聽:「它說下面的人都死光了。」

「死了?怎麼會?」衛景衡十分意外,本以為會把整個峰頂弄得一團糟糕,阿荻的那些藥材還有配製好的丹藥,說起來也是十分珍貴的,還有她所說的師父所著的書籍,也不知被那些人拿去沒有,他心中本是十分愧疚的。

「總歸是亂翻東西吧!」阿荻不以為然地說,說著拍了拍小靈,在它耳旁說了幾句,小靈點點頭,靈活地攀著樹枝下山去了。阿白也去獵了一隻兔子回來,兩人胡亂烤熟填飽了肚子,葉無雙卻是怎麼也吃不下的。

小靈很快從山下拿回一個瓶子,阿荻拔開瓶塞,一股甜香氣味就溢了出來,一邊喂給葉無雙喝一邊道:「這是玉蜂漿,從小養在藥田中的蜂子,採集各種藥草的花蜜而成,很是滋補身子的,葉姐姐吃不下東西,便先喝點這個吧!」葉無雙精力不濟,喝完一小瓶玉蜂漿之後很快就倚在衛景衡的懷中睡了過去。

「阿荻姑娘,她這傷你是有法子治的吧?」

面對衛景衡期待的眼神,阿荻為難地嘆了口氣:「如果師父還在的話自然是毫無問題的,可惜我從小在練武上資質就差,師父的功夫學不到十之一二,無法運用真氣幫葉姐姐調理經脈,如今也只能用藥暫時保住性命而已。」

衛景衡松了一口氣道:「能保住性命便好,日後慢慢尋訪,總能找到功力高深的內家高手來幫她打通經脈。」他想的是,等回到京城,大內高手和太醫總是不缺的。

「說得也沒錯,不過這個人不但得有很厲害的內功修為,還得精通醫理,恐怕不是那麼好找呢!」阿荻嘆口氣看著葉無雙,眉頭皺得緊緊的,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們可以去找我的師伯呀!」

「你還有師伯?」衛景衡又吃了一驚,當初還以為這小丫頭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想到她這師門親戚是越冒越多。

「那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是師父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啊!不過師父和師伯關係不怎麼好,已經幾十年沒有往來走動了。」

衛景衡徹底被繞糊塗了:「這麼說其實你也沒有見過你的師伯?」

阿荻嘆了口氣:「唉,我還是從頭開始跟你說起吧!從前呢江湖上有個地方叫做雲夢谷,雲夢谷的谷主就是我師公啦,師公家世代行醫,總之這麼說吧,那個年代江湖中人,只要是受傷中毒或者是病得快死了,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雲夢谷。師公一輩子就生了我師父一個女兒,還收了一個男弟子,就是我師伯啦!」

衛景衡實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原來你師父是女的啊?」在他心目中,神醫一向是個慈眉善目整日樂呵呵的小老頭兒。

阿荻白了他一眼:「你好好聽人說話行不行?」

按照阿荻的說法,雲夢谷的老谷主是把她的師伯顧凌天當成女婿養的,毫無保留地把畢生醫術都傳授給了師兄妹二人,本想著讓二人繼承他的衣缽,把雲夢谷的醫術仁心發揚光大。

阿荻的師父陸音希當年可是一個標準的叛逆少女,讓她學醫她偏偏愛研毒,擺著一個品學兼優的大好青年顧凌天不愛,偏偏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的江湖浪子,最後還鬧到離家出走,與家人恩斷義絕的地步。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1:57

第三十七章

陸音希最後一次與顧凌天見面,是老谷主去世,她回家奔喪,顧凌天好心勸她回頭,兩人一言不合,再次不歡而散。在那之後,陸音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也沒有嫁人,隻身飄零江湖,後來定居於此,鬱郁終老。

阿荻說:「師父許多次都無意中提到,師伯天資聰穎、仁心仁術,一定能把雲夢谷發揚光大的,所以你們去雲夢谷,不管能不能找著師伯,雲夢谷的人也必定可以把葉姐姐治好的。」

「那這雲夢谷是在何處呢?」

「雲夢谷位於琉球島日月潭旁,要去的話得坐船出海呢!」

「只要有一線希望,便是再艱難,也要去尋的。」

「那我們先下山去吧,葉姐姐的身子現在還不宜長途跋涉,我總要先給她調理一番,還有衛哥哥你也要好好把身體養好才行。你現在力氣恢復得怎樣,可以抱著葉姐姐下山嗎?」

「自然可以。」

山下果然被翻得一片狼藉,阿荻心疼地看著被扔得滿地的藥草,幸好存放她煉制好的丹藥的地方設了機關,倒沒讓人怎麼亂翻,只是那些中毒倒地的屍體實在讓人噁心。

阿荻跑進臥房,不出所料地看見莫向晨、丘文瑤夫婦二人的屍體倒在床邊,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可怕至極,而裝著師父遺作的木匣也從床頭的暗格中取了出來,跌落在一旁。

阿荻嘆了口氣,蹲下來把木匣撿了起來,莫向晨手旁的那本書也拾起來,端端正正地擺在木匣裡,與匣子裡的另一本書並排放在一起,手指輕輕劃過兩本書的封皮,一本是《聖姑毒經》,另一本是《萬金解毒方》:「師兄師姐跟過師父那麼多年,怎麼還是不能理解師父的苦心呢?這本《萬金解毒方》上明明就有涂有解藥的啊,你們如果先拿起的是這本書,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把峰頂堆積如山的屍體清理乾淨,又再花了半個月才把茅舍、藥田都修葺整理好,衛景衡的身體也算是恢復如初了,葉無雙在阿荻的調理下精神也好了許多,起碼在剛吃完藥的時候能繞著藥田走上幾圈了,一些鬆軟的食物也能吃上一些。

阿荻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他們離開了。阿荻把自己制好的藥丸交給衛景衡:「衛哥哥,記得每天給葉姐姐服藥,一天一顆,這裡夠吃上一年的了。還有你如果能找到一些百年以上的人蔘給葉姐姐吃,那是再好不過的。」

葉無雙依依不捨地拉著阿荻的手:「阿荻妹妹,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下山吧,京城裡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和好吃好玩的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阿荻搖搖頭:「我在山上住慣了,外邊的人多,我會害怕的,還是這裡好,有阿白和小靈陪著我,還有這許多的藥田也等著我照顧呢!」

衛景衡想了一下,從身上解下一個玉佩遞與阿荻:「如果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就拿著這個到大周朝京城的禮親王府找我,一定要記得啊!」

「我記住了,還有這個。」阿荻拿出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木匣,「這是師父寫的那兩本書,師父一直說她是雲夢谷的不肖子孫,沒有臉認祖歸宗,可是我知道師父其實是很想回去的,這兩本書你們幫我帶回雲夢谷,也算是圓了師父的一個心願吧!我師伯看到這兩本書,也一定會很樂意幫葉姐姐治病的。」

「好,我們一定不負所托。」

在阿荻的指點下,衛景衡和葉無雙兩人順利地從另一條路下了蘇木哈克峰,很幸運地遇到一隊正在遷徙的牧民,一問之下,剛好是朝王城那個方向去的,人家見他一個大男人背著個姑娘趕路挺辛苦的,便好心借了一匹馬給他。

也虧得有這一匹馬,葉無雙才得以在馬背上好好睡了一覺,晚上跟這些牧民一起駐紮歇息,有位老大娘見她身子弱,還特地取出珍藏的麵粉和食材給她烙了野韭菜雞蛋盒子,葉無雙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盛情難卻,還是勉強吃了幾口,又喝了一杯阿荻給她準備的玉蜂漿,很快又沉沉睡去。

衛景衡回王城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目的,一是得先弄點錢,此番前去琉球島千里迢迢,還要多買一些百年老參之類的補品給葉無雙吃,沒錢那可是寸步難行的。還有一個就是當初在海日古身上取得的那個王印,他還指著這個去跟扎那談條件呢!

衛景衡所料不錯,王城中的扎那雖然大權在握,但失了王印,又沒有海日古的消息,總是日日不得安寧,唯恐他什麼時候會反攻回來,

也不知道衛景衡是怎麼跟扎那談的,總之扎那不再提起要娶葉無雙的事,反而同意與大周朝議和,並且和親,更讓葉無雙想不到的是,扎那要和親的對象竟然不是公主,而是鄭大學士的孫女兒鄭燕容,並且說明了只要讓鄭燕容嫁過來,就可以保證三十年邊境的和平。

葉無雙擰衛景衡的耳朵:「鄭燕容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衛景衡做出一臉無辜相:「這不是挺好嘛,她一心要攀龍附鳳,這下能嫁給蒙古可汗呢,可不算是得償所願了嗎?」

「這麼說你還是為她著想的了?不過也是啊,怎麼說人家也曾經對你痴心一片呢!」

「怎麼呢,你吃醋了不成?」

「是啊,就是吃醋了又怎麼樣?」

「沒什麼啊,我心裡高興。」

「唉,怎麼說也是我的表妹呢,你這麼做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點?」

「她這麼害你,哪裡還有什麼表姐妹的情分?我跟你說,你要沒事還好,要真的有什麼事,還有得她好受的。」

「你呀,一個大男人跟個女孩子計較那麼多,也不害臊。」

「不管是什麼人,反正欺負我的女人就是不行!」

塔娜進來的時候看見兩人正在腦袋對腦袋親密地說著話,頗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葉姑娘,參湯燉好了。」當初葉無雙突然失蹤,塔娜和吉雅兩個人可沒少受罪,幸虧這倆姑娘淳樸不記仇,見葉無雙平安回來,還直念叨老天保佑呢!

衛景衡一直記著阿荻的話,一到了王城就先張羅著要找百年老參給葉無雙燉著吃,吃了兩天之後發現果然有效,原先她精神不濟,一天下來滿打滿算清醒的時間也不超過兩個時辰,如今在參湯的滋補下,一天倒也能清醒個三、四個時辰了,衛景衡心中高興,更下定了決心出發去琉球島之前一定要多搜羅一些上品的好參帶上。

扎那要派使者出使大周幫他求親去了,衛景衡問葉無雙要不要跟著回家看看,畢竟此番前去雲夢島路途遙遠,前程未僕,回去見見爹娘親人也能安心一些。葉無雙想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回去豈不是白白讓爹娘擔心嘛!乾脆寫封信讓人帶回去報平安就行了。」

衛景衡道:「你說得也對,就說我見這裡好玩,樂不思蜀了,拉著你不讓你回去,他們要怪,就全怪我好了。」

葉無雙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啊,回去以後我爹和大哥要把你吃了,你可別怪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2:10

第三十八章

扎那最終還是娶了蘇日娜,蘇日娜自從知道葉無雙心中另有所屬之後對她就大有改觀,聽完她跟衛景衡兩人所經歷的一切,心中對她那是又欽佩又憐惜。知道衛景衡要為葉無雙收集百年以上的老參,便對這事特別上心,著實幫他們收羅了不少,可再怎麼樣也存貨有限,怎禁得住葉無雙一天一棵地吃,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法子了。

於是蘇日娜捧著手中剛找到的五棵老參,去了葉無雙所住的帳篷,這時葉無雙剛剛醒來,正靠在床頭跟衛景衡說話,見她進來,便欠身笑道:「蘇日娜姐姐,你來了啊?」

蘇日娜把手中的盒子交給衛景衡:「這是剛剛找到的,最近這些日子啊,差不多整個蒙古的百年老參都被我搜刮完了。」

「要蘇日娜姐姐替我操心了,真不好意思。」

「這算不了什麼,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像無雙妹妹那樣的吃法,恐怕還是得到產參之地去才行。」

衛景衡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們要趕去琉球島,怕是沒這個時間耽擱,只能沿途再想辦法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說出來你們聽聽。過幾天我們會有一隊商隊前往高麗,高麗以出產人蔘聞名,到了那裡,無雙妹妹就是大把大把地把人蔘當飯吃都行,然後再從高麗出海前往琉球島,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高麗?」那不就是後來的韓國嗎?葉無雙有點兒心動,她還真的很想看看,古時候的高麗是不是真的像大長今那會一樣的呢!

覺察到了葉無雙的心動,蘇日娜接著勸說:「還有兩日就是我們的賽馬會了,這賽馬會可是我們蒙古一年一度的盛事啊,可熱鬧了,你們難得來一趟,不看一下再走嗎?到時候剛好跟商隊一起出發,有人照應著一路上也省心啊!」

葉無雙眼巴巴地看著衛景衡:「景衡哥哥,就多留兩天吧!」衛景衡自然是拒絕不了葉無雙的,只會寵溺地看著她笑:「好,你高興就行。」

賽馬會又叫那達慕,是蒙古國一年一度的盛會,每年的這個時候,平時散居各處的各個部族聚集到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載歌載舞地狂歡三天三夜。

難得葉無雙這幾天精神不錯,塔娜和吉雅給她換上了鮮艷的節日服裝,大紅的裙擺,頭上鮮艷欲滴的額飾,襯得蒼白的小臉多了幾分血色,歡歡喜喜地被衛景衡攙著出去湊熱鬧。

那達慕大會主要有三項重要的比賽,賽馬、摔跤和射箭,各自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對於葉無雙這個外行來說,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明媚的陽光下古銅色的皮膚、駿馬上矯健的身姿,那拉開弓箭的手臂上強壯的肌肉,光是看看也覺得心滿意足。

可對於衛景衡來說,心中的那份躍躍欲試卻是怎麼也按捺不下的,不自覺地眼神裡也透出熱切的光來,葉無雙便去慫恿他:「景衡哥哥,你也去參加吧!」

衛景衡終究放心不下:「不了,我陪著你,看看就好。」

葉無雙扯著他的袖子嬌嗔:「可是我想看你參加。」

終於忍不住還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衛景衡被推搡著去換上了一套當地的衣裳,香牛皮製作的皮坎肩,鑲滿了銀光閃閃的泡釘,中間飾有怪獸圖案,古樸莊重之餘散髮出勃勃英氣。

下面穿著白綢製成寬大多褶的套褲,雙膝部分用五彩的絲線繡著孔雀圖案,倒是很符合他張揚的性格,足蹬馬靴,腰纏寬腰帶,活脫脫一個蒙古俏兒郎。

騎馬、射箭自然是不在話下,葉無雙沒想到摔跤他也懂,一招一式地還挺像模像樣,而且長得好就是占便宜啊,明明兩個人就是勢均力敵嘛,可周遭的喝彩聲全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去了,一場下來,擦汗的,遞馬奶酒的,身邊五顏六色的女子繞了一大群,葉無雙沒這個勁頭跟人爭,早被擠到一邊去了。

葉無雙被人擠得微微搖晃,心中卻是滿滿的一片歡喜,這個男人,是我的呢!

有人伸手去指衛景衡頸上掛著的各色彩條,嘰裡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有人便去推開她,自己也指著那彩條說著什麼。葉無雙知道這是英雄的標誌,叫做「江嘎」,每贏得一場勝利便有裁判往勝者頸上掛上一條,衛景衡頸上掛著一束,得意洋洋的。

「塔娜,她們想幹什麼呀?」葉無雙問。

「草原上的男人喜歡把江嘎送給自己心愛的女子當做定情信物,她們是在問他討要呢!」

「那可不成!」葉無雙脫口而出,只見衛景衡笑著朝她們擺擺手,大步走向葉無雙,一邊走一邊把頸上的一束彩條取了下來,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雙手恭恭敬敬地呈給他的女王。

草原上的女人個個爽朗,周遭一片歡呼喝彩,把葉無雙鬧得一個大紅臉,忙去拉他:「快起來呀,像什麼樣子。」衛景衡哈哈大笑,把心愛的人兒打橫一抱,歡天喜地地轉了幾個圈兒。

葉無雙只覺得漫天的彩霞在眼前旋轉,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莫過於此。

幸福著幸福著就倚在衛景衡的懷中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出發的馬車已經備好,來的時候身無長物,走的時候卻衣服鞋襪一應俱全,衛景衡為了能讓她一路上躺得舒適一點,在馬車裡鋪上了厚厚的白虎皮褥子,車上甚至還安置了一個小小的炭爐,用來給她路上熬參湯喝。

扎那帶領王公貴族以國禮相送,與當日來時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語,蘇日娜眼眶一紅:「葉姐姐,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就這樣跟著商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一路上儘管衛景衡細心照顧、小意體貼,舟車勞頓之下葉無雙的身子還是虛弱了許多,一日之中清醒的時候不過兩三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勉強吃點東西,說幾句話便又沉沉睡去。

如此行了一月有餘,終於到了高麗境內,商隊的行程到此為止,把兩人送到此地,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招呼二人去吃一頓當地有名的伎生宴,當是道別。

葉無雙雖然精神不太好,但對於新鮮的吃食,卻總是有興趣的,特意在日間睡足,傍晚的時候起來梳洗打扮一番,興致盎然地坐著馬車去赴宴。

伎生宴在高麗是高級的宴會,非王公貴族不能享用,如今沾了商隊主事的光,能參與的加上衛、葉二人也不過是寥寥五人而已。衛景衡把葉無雙扶下馬車,在如雲美女的迎接下緩步踏入華麗而雅致的宴廳。

桌子是長形的,滿滿當當地擺滿了食物,伎生宴上,每個客人至少有三十道菜,五個人蔘加,則有一百五十中不同的料理呈上,真可謂是繁花亂人眼了。

每一位客人坐下之後,身旁都會有一位美女也就是所謂的伎生伺候著,善解人意地倒酒布菜,桌上有一道新鮮的野生人蔘切成的薄片,衛景衡記掛著葉無雙的傷勢,見到於她傷勢有利之物,自然免不了多看了幾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2:23

第三十九章

他身旁那伎生馬上十分有眼色地用銀筷子夾起一片,沾了蜂蜜喂到他的口邊,葉無雙見著他的窘迫樣「噗嗤」一笑:「景衡哥哥,人家一片好意,您老人家就笑納了吧!」

衛景衡「哼」了一聲一口叼過參片咀嚼起來,清苦中帶著蜂蜜的香甜:「無雙,這個吃法不多,咱們可以多切點用蜂蜜泡著,在船上給你當零嘴吃。」

宴上當然免不了喝酒,為了避免醉得太快,喝酒之前先用一碗松子磨成的粥糜打底,高麗的松子潔白細長,有「仙人食」的美稱,松子尖端的芯去掉,浸泡一刻鐘,磨碎,白米浸泡一個時辰後也磨碎,一杯松子加半杯白米、七杯水,一點鹽和一點糖,攪拌均勻煮得粘稠就可以了,最後把油炸過的松子擺在粥碗上面,尖頭向內,五顆松子擺放成星形,身旁的伎生一口一口地喂客人吃。

還有一種八個小長方形碟,中間開一個圓形碟的食器,八個小碟分別放置八種食材,牛肉絲、冬菇絲、桔梗根絲、紅蘿蔔絲、雞蛋絲、海苔絲、青瓜絲、魚蛋絲和豆芽,中間是一碟圓形的薄餅,這就叫做九折板。吃的時候薄餅上涂上面豉醬,再將各種菜放在上麵包裹起來吃。

神仙爐跟中土的火鍋相似,一個小炭爐,鮑魚、海參、雞、蜆、蝦、帶子、銀杏、松子、慄子、冬菇、豆腐、白菜、粉絲等等,十九種山珍海味放進神仙爐中,淋以雞湯煮後上桌,每樣僅一塊,絕不重複,中間以細炭火燒之,顏色上紅、黑、白、黃、綠,陰陽五行俱全。

不但有好吃精緻的菜肴,還有精彩的表演,侍女們搬進十二面掛吊著的大鼓,放在墻邊,一個衣著華麗的伎生腰間綁著一面大鼓,雙手持著細竹枝敲著腰間的雙面鼓,邊敲邊跳,速度越來越快,又倒彎著柔軟的腰肢,去敲墻邊的十二面大鼓,令人眼花繚亂。

另一名伎生和著鼓聲唱著哀婉的歌曲,用憂鬱的目光望著客人,邊喝邊唱,面不改色,見客人喝得多了,還會送上棲片和肉桂泡制的解酒湯,讓客人不會醉得太快,才能玩得盡興。

葉無雙饒有興致地看了半天,免不了又面露疲憊之色,衛景衡端起桌上一碗糖水,低聲哄她:「乖,吃了這個,咱們就回去睡了。」這肉桂糖水是把肉桂皮和姜片放入沸水中煮一個時辰,喝時將紅棗和柿乾切絲,加松子飄在糖水上,美味又對身體有益。

衛景衡見那三個商隊主事正喝得盡興,便悄悄地抱了葉無雙從側門出去,屋外星光正好,涼風習習恰好能吹散熏熏酒氣,索性連馬車也不乘了,就這樣懷抱佳人一步一步往下榻的客棧走去。

葉無雙雙手攀著衛景衡的脖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景衡哥哥,我今天很高興。」

衛景衡心中滿滿當當的都是柔軟和甜蜜:「嗯,你喜歡的話往後天天帶你去。」

「好。」葉無雙乖乖地應著,舒服地閉上了雙眼。衛景衡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白玉般的額頭,只希望這段路永遠也不要到頭,只要這樣一路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份靜謐很快就被一陣呼喝追逐的聲音給打斷了。

衛景衡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男人就追著一個女人到了他的身旁,那女人藉著衛景衡的身形掩護下對那男人喊話:「朴成熙你這個老男人又發什麼瘋,丟臉都丟到大街上來了,早跟你說過我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難道在街上見了面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哼,什麼都沒有用得著三更半夜私自會面嗎?在家裡就裝清高,碰也碰不得,在外面倒好,跟野男人動手動腳的,那個風騷的樣子做給誰看?」那男人一時半會捉不到女人,也繞著衛景衡轉圈子道。

「你這死男人喝了兩杯馬尿就來胡言亂語,當真外人的面亂說什麼,橫豎臉都被你丟盡了,我也不要活了!」

那男人看了衛景衡一眼,突然指著他冷笑起來:「我說怎麼大半夜的跑出來呢,原來是會小情郎來了,快說,你們都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跑難道還等著被你打死不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混說些什麼!」

「不相干的人你那麼護著他?哼,有什麼了不得的,不就是個小白臉,今天我不打死你們這對姦夫淫婦。」說著作勢要來揪衛景衡。

那女的忍無可忍衝到那男人面前:「天天這麼疑神疑鬼的,這日子沒法過了,你有什麼就衝著我來,打死了算數,在外人面前呈什麼英雄!」

衛景衡被兩人繞得暈頭轉向,如今見他們總算不圍著他吵架了,哪裡還顧得上管他們的家務事,趕緊上了馬車去客棧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衛景衡就在客棧夥計的指點下去了高麗最知名的老字號寶和堂采購人蔘,順便打聽一下近期有沒有商船出海。

那寶和堂的夥計見他出手豪闊,眼都不眨一下就買光了他們店裡庫存的千年老參、百年老參,其它各色靈芝、熊膽等等的補品也多多益善,買完了這家店裡的不夠,還讓他們去其它的店調貨,百年以上的人蔘有多少收多少。

那夥計自然是招待得十分殷勤,衛景衡要問的消息也很快打聽回來了,朴記船行有一支船隊五日後出發前往琉球島,不過那是運送比較貴重的貨物的商船,一般情況下不會搭乘外人,如果衛景衡他們想搭船,恐怕就得自行與船主商議了。

衛景衡買完人蔘,暫且寄存在寶和堂,匆匆買了蕎麥粥和高麗人愛吃的泡菜回去給葉無雙當早點,葉無雙早上起來的時候一般沒有什麼胃口,幸而這泡菜酸酸辣辣的,頗有些開胃的效果,這才勉強喝了一碗粥。

這一路上衛景衡老媽子似地伺候她洗臉穿衣吃飯,之前在馬車上自然是形影不離的,這兩天住客棧到了晚上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第一天是在她的床邊用兩條長凳拼起來胡亂對付了一晚,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葉無雙覺得心疼,索性讓他就在床上躺下了,橫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說避嫌什麼的似乎也有點兒矯情了。

收拾好了兩人一起去的朴記船行,船行的夥計聽說他們要搭船的事都說做不得主,要老闆來了才能定奪,可一問起老闆,一個個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無奈只得耐下性子等待老闆出現,所幸沒過多久老闆就被人攙著回來了,看樣子也不像生病,就是雙膝微曲著像個老頭子似的走得顫顫巍巍。

聽見夥計們恭恭敬敬地招呼著「朴老闆!」,衛景衡和葉無雙也趕緊站了起來迎上去,雙方一見面時突然都楞了一下,朴老闆苦笑一聲:「小夥子,原來是你呀!」艱難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用手揉著膝蓋,「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

葉無雙悄悄問衛景衡:「你們認識?」

衛景衡在葉無雙耳邊道:「就是昨晚上遇上的那對吵架的夫妻。」昨晚上他們在衛景衡身邊吵起來的時候葉無雙就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只是他們說的是高麗話,她聽不懂,後來到了馬車上就問衛景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2:38

第四十章

衛景衡在書院裡學過一陣高麗話,一般的對話聽聽還是沒問題的,於是就把兩人吵架的內容當笑話講給了葉無雙聽,兩人說完之後感嘆幾句也就過去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遇上的居然就是他們要找的船行老闆。

船行老闆其實也是個爽快人,聽完他們的來意之後回答道:「本來按規矩我們的商船是不能讓外人搭乘的,但兩位千里迢迢前去求醫,如果我朴某連這個忙都不幫,也太說不過去了。何況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誤會了衛公子,衛公子不與我計較,足見也是個爽快人,就這麼說定了,四日後你們來碼頭乘船。」

「如此真是謝謝朴老闆了。」

「好啊,你個朴成熙,誰讓你自作主張了?」門口傳來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葉無雙一聽便知道是昨夜那個與朴老闆吵架的女子,心中一緊,該不會又出什麼變故吧?

進來的女子氣呼呼的,雙頰漲紅,眉頭緊鎖:「早就跟你說過這趟運送的貨物是宮裡的貴人委託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你居然敢隨隨便便地就讓外人搭乘?昨晚跪搓衣板沒跪過癮是不是,今晚還想再來?」

這朴老闆說起話來早沒了昨晚喝醉時的氣魄,可是語氣中也盡是委屈和不滿:「你說不行就不行唄,我不過是看衛公子他們也不是壞人,再說咱們昨晚上不是誤會人家了麼?」揉了揉膝蓋又小聲嘀咕一句:「好歹也是個船行老闆,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得主。」

「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有膽子你大聲說出來啊!」說完朴夫人才回頭看了一眼衛景衡:「原來是你們啊,昨晚那事對不起了啊,不過我們這是商船不是客船,不搭客的,你們還是去找客船吧!」

衛景衡抱拳道:「晚輩也知道此番請求不合情理,只是晚輩打聽過,這兩個月都沒有前往琉球的客船,晚輩的朋友身患重疾,急需前往琉球島求醫,還請夫人行行好,幫晚輩這個忙吧!在船資方面,晚輩自有重金相謝,只求在船上有一容身之地。」

朴夫人不耐煩地擺一擺手:「好了好了,不用再囉嗦,不行就是不行!」說完作勢就要送客。

葉無雙突然開口:「朴夫人平日裡是否覺得焦躁不安、多發惡夢,盜汗且腰膝酸軟,整日裡諸事不諧,尤其是夫妻之事難諧?」

朴老闆一拍雙掌:「說得太對了,可不就是這樣嘛!」

「閉嘴,這裡沒你的事!」朴夫人狐疑地打量著葉無雙,「你怎麼知道?」

「小女子見夫人顴紅臉絳,神情焦躁,是虛火上升的癥狀,因此斗膽一問,果然有如上情狀,應該與腎有關,此症雖無性命之憂,但對於日常生活,尤其是夫妻感情也影響極大。如蒙夫人不棄,小女子願調理藥膳,為夫人調養身子。」

「說得好聽,你是大夫不成?好端端地大獻殷勤,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小女子雖然不是大夫,但對於藥膳一途也頗有研究,況且所使用的也不過是日常飲食常見之物,夫人一看便知小女子有沒有什麼歪心思。至於為什麼大獻殷勤,自然是為了討夫人的歡心,好讓我們搭乘貴船行的商船了。」話說至此,葉無雙算是拿出十二分的誠意來了,她一個年輕的未婚女子,厚著臉皮說出這些夫妻房事難諧的話來,她容易麼她。

沒想到那朴夫人仍是一臉不耐煩的神色:「既然不是大夫,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別指望我會回心轉意,出門好走,不送。」

衛景衡一生順風順水,哪裡受過這樣的氣,跨上一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實在不行的話,他是不介意用武力相逼的。

葉無雙拉住他:「算了景衡哥哥,咱們不要強人所難,未必就沒有別的法子的!」

衛景衡低頭看葉無雙,見她一臉乞求的神色:「景衡哥哥,我累了,回去吧!」

「好,咱們走!」也不管別人的眼光,徑直抱起葉無雙,走向停在不遠處路口的馬車。

沒走多遠就聽見後面有沉重的腳步聲跟了上來:「衛公子,等等!」回頭一看,原來是朴老闆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衛公子,葉姑娘,請稍等片刻。」

衛景衡不悅道:「還有什麼事?」

「對不起,賤內脾氣不好,言語之中多有得罪,還請二位見諒!」

衛景衡加快了腳步:「既然貴夫婦不肯相幫,往後我們就是路人,再說這些話還有什麼意思。」

「衛公子,只要這次二位能幫我一個忙,二位上船的事,包在朴某身上!」

聽了這話,衛景衡站定腳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急的,朴老闆老臉微紅:「方才葉姑娘那一番話,真的說到朴某心裡面去了,當初剛成親的時候,賤內她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只是這些年脾氣日益暴躁,近兩年來更是連臥房也不讓我進了,朴某的日子過得實在是苦不堪言啊!」

朴老闆擦擦鼻子上的汗珠繼續道:「我本以為她是看我不順眼,甚至是另有所愛,沒想到原來是身體上的原因,也怪我粗心,竟沒想到要幫她找個大夫來看一看。只是依賤內如今的脾氣,要想讓她同意去看大夫恐怕也是不容易的。方才聽葉姑娘說可以飲食調理,還望葉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計較賤內方才言語冒犯,幫我們夫妻這個大忙才好。」

葉無雙道:「飲食調理原也不難,你去拿了紙筆來,我寫給你便是。」

朴老闆便又顛顛地跑去取了筆墨紙張,葉無雙想了一下,提筆寫了一張菜單:蜂蜜羊奶燉燕窩、紅燒山萸肉、乾山藥煨龜肉、清燉薑母老鴨、鴿血黃鱔豆芽、牡丹皮、白茯苓上湯菠菜、松子芝麻黑豆糕、桑椹膏……

另外還有牛髓、羊骨、豬腰子、淡菜、干貝、鱸魚、海參、杜仲等等藥材,邊寫邊道:「這幾日便按單子上的菜譜輪番做菜給夫人吃,如果上面的菜單不合夫人的口味,也可以用下面這些食材,按夫人喜歡的方法做著吃,吃上三天,必有好轉。」

朴老闆感激道:「謝謝葉姑娘,四日之後,不論效果如何,都請二位準時到碼頭來,朴某一定安排二位上船。」

兩人心中一喜,衛景衡道:「那真是謝謝朴老闆了,晚輩預祝朴老闆心想事成,從此夫妻琴瑟和鳴。」

說的朴老闆老臉一紅:「希望能承衛公子吉言。」

衛景衡哈哈一笑,抱著葉無雙上了馬車:「小丫頭,看不出來呀,連人家夫妻房事不諧都能知道啊!」

葉無雙紅了臉:「討厭,人家也是為了能上船嘛,剛才說出來都夠丟臉的了,你還要笑人家。」

「你這麼厲害,我哪敢笑你呀!我只是高興,我未來的娘子這麼有本事,咱麼將來何愁會諸事不諧呢!」

葉無雙羞得捂起了臉:「我不要跟你說話了。」衛景衡呵呵地只是笑。

既然說好了能登船,衛景衡算是了了一大樁心事,接下來的幾天便安安心心地帶著葉無雙四處閒逛,吃一些當地的小吃,雖然她胃口不好吃不下什麼,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便是嘗嘗味道,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2:51

第四十一章

一眨眼便到了上船的日子,除了兩人的日常隨身用品、替換衣物之外,還在寶和堂收了兩大箱的人蔘補品,雇了人幫忙送到碼頭。

遠遠看見朴老闆夫妻二人朝他們走來,葉無雙心中一涼,該不會又有什麼變故吧?直至走到近前,朴夫人小鳥依人地走在朴老闆的身邊,看他們的眼神也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暴躁,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朴老闆神清氣爽地跟兩人打招呼:「衛公子、葉姑娘,請上船。」

衛景衡笑道:「朴老闆今天氣色不錯啊!」

朴老闆道:「多虧了葉姑娘的食譜啊,兩位對朴某夫婦二人恩同再造,朴某本當親自上門道謝,只是這幾日一直在忙著登船的事宜,只好在船上設宴,好好答謝兩位恩人。」

葉無雙道:「朴老闆太客氣了,能讓我們搭船,我們才是感激不盡呢!」

朴夫人也道:「不管你們搭不搭船,這船總要往琉球島開的,不過是個順水人情,何足掛齒呢?」

「朴夫人這幾日身子感覺如何?是否心平氣和、諸事順遂?」葉無雙寫給他們的那些食譜其實也只是從書上看來的,並沒有親身體驗過,因此對其效果也好奇得很。

朴夫人的雙頰冒起兩團紅雲,有點兒嬌羞地往朴老闆身邊靠了靠:「好很多了,多謝葉姑娘關心。」

「好了,時候不早了,快點上船吧!」朴老闆呵呵一笑,不經意地摟緊身邊人的細腰。

既然是商船,當然是以運送貨物為主,在空間如此珍貴的船上,居然還有一間布置得頗為寬敞舒適的船艙,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擺設著雕工繁複的紅木桌椅,鑲著漢白玉桌面的紅木圓桌上果然如朴老闆所說擺滿了豐盛的佳肴。

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桌別開生面的全蝦宴。

豉香小海蝦、香薰大海蝦、蝦殼蒸雞蛋、醉蝦、生炒蝦仁、杜仲燉蝦、蝦肉粉絲,還有一大盤說不出名字來的面點,原來是海帶片裹了蝦肉,沾上米粉和蛋清油炸而成。最後還有了一大鍋鮮蝦餛飩,每一個餛飩裡面都有一個潔白鮮嫩的大蝦仁。

朴老闆熱情地邀請衛景衡和葉無雙兩人入座,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號聲,接著腳底搖晃了一下,開船了。

衛景衡奇怪地問:「朴老闆,你們不下船嗎?」據他所知,朴家船行的商船並不是只有這幾艘,當然也不是隻做這一趟生意的,作為船行老闆,當然要坐鎮總部運籌帷幄,怎麼可能親自出海。

朴老闆哈哈一笑,一邊拍著身旁朴夫人的手背一邊道:「當年與內子在海上結緣,成親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要帶著她出海,游遍各地,可惜一直以來都忙於雜務,這個諾言一直都未能兌現。如今是趁機實現夙願來了。」

葉無雙算是聽明白了,不就是補度蜜月嘛!瞧著朴夫人如桃花般嬌艷的雙頰,心裡也不禁為她感到高興。

朴老闆為兩人安排的客房就在他們自己住房的旁邊,艙房雖然不大但也布置得頗為精緻舒適,葉無雙以前是不會暈船的,這次可能是因為身體變得虛弱了,在船上顛簸幾下也覺得頭暈噁心,吃完飯沒多久就去睡了。

朴老闆夫婦對他們極為客氣,淡水什麼的也讓他們隨用隨取,衛景衡打了一小盆水給葉無雙略擦了一下身子,換了一身乾淨的裡衣才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好,看著她即使睡著還是微微蹙著的眉心,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良久,才嘆了一口氣撫了撫她的額頭,彎腰在那上面印上深情的一吻,這才慢慢地踱到窗邊,望著天邊那一輪悄然升起的明月。

「你怎麼問也不問一聲就把兩人安排住了同一間房?」隔壁傳來朴夫人略有嗔怪的聲音,雖然是可以壓低了的嗓音,但衛景衡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這個時候又是四下一片風平浪靜,除了船底輕微的破浪之聲就再沒有別是什麼聲響了,因此這低語便一字不漏地傳入了衛景衡的耳中。

「這種事情問出來不是徒增尷尬嘛,這兩人一看就是一對兒小情人,住在一起有什麼相干?」雖然是被人在背後議論,但聽到朴老闆的這句話,衛景衡的心中還是涌起一陣甜蜜。

「可是葉姑娘分明就是一個黃花閨女,聽說他們大周朝的人在男女之防方面看得還是比較重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你沒見那衛公子一直貼身照顧葉姑娘,半刻都舍不得離開嗎?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人家是黃花大閨女了?」

「那當然是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勢了,哎,你幹嘛呀,手往哪兒放呢!」

「你呀,就是愛瞎操心,有那心思管別人,還不如管管你家相公呢,你看看,這兒都憋得受不了了。」

「討厭,臭不要臉!別呀,給人聽見了。」

「沒事,這床結實得很,不會亂晃,你不要出聲就行。」

畢竟是血氣方剛,隔壁極力壓抑卻仍然曖昧至極的聲響讓衛景衡氣血翻涌不已,這段時間他貼身照顧葉無雙,自然免不了要看到碰到一些不該觸碰的地方,但因為他一心擔心她的身體,又是全心全意把她當做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所以雖然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反應,但心理上還是控制得住的,並沒有對她有太多不軌的想法。

此刻全身血液似乎都已沸騰一般,身體的某個地方膨脹得快要爆裂,接連灌下了好幾杯冷茶都不能緩解心中的焦渴,可是他仍然雙手緊緊地握住窗欄,強迫自己一定要平息下來,哪怕她睡著了,也不願意在她面前做出任何褻瀆之事。

葉無雙今日白天睡得比較早,這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來,伸手一摸衛景衡不在身邊,忽然一驚坐了起來,這才看見站在窗邊的身影,月光下在地板上投射出頎長的影子,心中頓時一片安寧。

只是為什麼他的雙肩在微微抖動,還有抓住窗欞的雙手似乎十分用力,像在強忍著什麼似的,葉無雙剛想出聲喚他,突然聽到幾聲按捺不住的吟哦之聲,再仔細聽聽,這聲響似乎是從隔壁傳來的,還有一些輕微的拍打之聲。

葉無雙曾經生活在前世那個訊息極為發達的大千世界,並不是這裡沒見過世面的懵懂少女,自然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剛開始沒反應過來,認真一想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瞬間也就明白了衛景衡正在強忍的是什麼,不由得臉上一熱,窘迫地想,她要不要悄悄地躺下繼續裝睡呢?

可是看一看那個極力忍耐的背影,她的心中又不忍起來,之前兩個人在一起耳鬢廝磨,有時候她確實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但總想著他自己會去紓解,因此一直都沒有太放在心上,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傻瓜想要活活地把自己給憋死,真是可憐見的。

葉無雙悄悄地下床走到衛景衡的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腰,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軟軟喚了一句:「景衡哥哥。」

衛景衡全身一震,沙啞著嗓子道:「無雙,你怎麼起來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3:04

第四十二章

葉無雙「嗯」了一聲,扭著身子在他身後蹭啊蹭啊,把他好不容易壓下去一點兒的火又點燃起來,衛景衡更緊地握住窗欞,嗓音更為暗啞地對她道:「乖,窗戶邊風大,你先回床上去,我一會再過去。」身後柔軟的觸感讓他忍無可忍,她再不走他可就要吼人了。

沒想到這惹火的小妞不但不走,還不怕死地一點一點把摟在他腰上的小手往下挪,眼看就要觸到那滾-燙堅-硬的地方,衛景衡猛地抓住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別胡鬧,快回去睡覺。」

「景衡哥哥,我想幫你。」衛景衡腦中「轟」地一響,呆若木雞地站著任她為所欲為,那不安分的小手繼續往下挪動,直到握住那隔了幾層衣物仍然冒出熱氣的物體,手法生澀但卻極為堅定地上下移動起來。

衛景衡猛地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葉無雙,讓她整個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身上:「無雙,別動,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葉無雙嚇得「呀!」了一聲,只覺得有一處極堅硬的地方用力地抵著自己的肚子,哪怕兩個人貼得如此緊,那物體也像不甘束縛般地跳動著。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落空的雙手放在他的背上,輕柔地上下拂動。

不久之後衛景衡全身一陣顫抖,那物體重重地抽動幾下,一片濡濕溫熱在兩人緊緊貼近的地方彌漫開來,衛景衡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裡,動情地低呼:「無雙,無雙。」

良久,才鬆開手,尷尬地看著葉無雙衣裳上濕了的一小塊地方:「對不起,我……」

葉無雙笑著搖搖頭:「景衡哥哥,我自己願意的。」

有些事情一旦做開臉皮就厚了,慢慢地衛景衡也不再在葉無雙面前藏著掖著,有時候兩人抱著抱著動情起來的時候,他也會拉著她的手來到那處硬硬熱熱的地方,告訴她:「你看,它也想你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距離兩人上船已經大半月有餘,旅途顛簸,再加上在海上吃不上新鮮蔬菜,葉無雙的精神是越來越萎靡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昏昏欲睡,偶爾醒來的時候胃口也很不好,根本就吃不下船上單調的食物,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衛景衡心疼她日漸消瘦,索性自己親自去廚房給她做吃的。

現在他做的這個肉碎酸梅紫菜湯,還是葉無雙精神好的時候教他的,將水滾開了,放兩三顆鹽漬的酸梅,擠破了,熬上一會兒,等水再次沸騰,放剁得極細的肉蓉,待水第三次滾開,就加入新鮮的紫菜,離火即可。

這道湯酸酸甜甜的,極能刺激食慾,每次進食喝上這樣一碗酸梅紫菜湯,葉無雙接下來起碼能夠吃上半碗海鮮粥,這粥也是衛景衡精心熬制的,選用船上的船員每天捕獲上來的新鮮海鮮,細心去殼剔骨之後放到粥裡去熬,只求她能多吃一口算一口。

衛景衡照顧葉無雙這股細心和耐心勁兒,得到船上眾人的交口稱讚,都說葉無雙找到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殊不知衛景衡心中想著的卻是,只要她還能好好地在這兒讓自己照顧,那就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了。

「乖,張嘴,再多吃一口。」衛景衡拿勺子舀了一勺海鮮粥放在葉無雙的脣邊,耐心地哄勸著。

葉無雙撅起小嘴:「真的吃不下了。」

「那好吧!」衛景衡把勺子放回碗中,「歇會再吃。」怕她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會吐,只能少食多餐,情願多花點功夫每次都煮新鮮的給她吃,剩下的也絕不會留到下一頓。

看著衛景衡熟練地給她擦臉、收拾碗筷,葉無雙心裡暖暖的:「謝謝你啊,景衡哥哥。」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可謝的,你再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哦!」

「呵呵,你才不會生我的氣呢!」

正說著,船身突然重重一晃,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是一片叫嚷之聲,兩人驚訝地對望一眼。

衛景衡快步走到門邊細聽一會,回過頭來一臉嚴肅地對葉無雙道:「大概是遇上海賊了。」葉無雙也緊張起來:「那怎麼辦?」

「別著急,靜觀其變,總之我無論如何也是要護住你的。」衛景衡走過去握住葉無雙的雙手。

朴家船行既然走的是在海上混飯吃這條路,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更何況兩位當家的都在船上,帶的自然也是一些得力的護衛,因此外邊的戰況雖然激烈,一時之間也蔓延不到這船艙裡來。

「景衡哥哥,你要不要出去幫忙啊?」過了一會兒,葉無雙輕聲問道,畢竟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別人在外邊拼命,自己兩人躲在這兒獨善其身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可是心底下卻是一點兒也不願意他離開自己的。

依著衛景衡的性子,如果是其他時候,早就衝出去了,但如今當然是什麼也比不上葉無雙重要,便搖了搖頭道:「不急,先看看再說。」

話音剛落,就聽見隔壁船艙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接著又是一陣喧鬧之聲,有人一邊跑過來一邊道:「老爺、夫人,賊子都被清理乾淨了。」

然後又是一個凶惡的嗓音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一刀殺了她。」

「糟糕,是朴夫人出事了。」葉無雙看向衛景衡。

「給我準備一條小船,備好糧食和水,快!」先前那個凶惡的聲音又道。船上的護衛果然很給力,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一幫烏合之眾的海賊打得落花流水,匆匆忙忙地就駕船離去了,剩下的這個人怕是漏網沒趕上船的。

朴老闆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慌張:「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來人,快點去把那條備用的小船拿出來。」就如同現代的輪船上都有救生艇,那時候的船上也會放上一兩艘小艇,以備不時之需,朴老闆吩咐好之後又好聲好氣地跟海賊商量,「船備好之後可否先放了內子?」

只聽那人冷哼一聲道:「少廢話,等老子安全離開,自然會把她留在小船上。」

衛景衡拍拍葉無雙的手背:「我過去看看,乖乖等我啊!」說著就從窗戶一躍而出,他們這間艙房的窗戶外邊直接就是大海了,與隔壁朴老闆夫婦房間的窗戶是同一個朝向。

葉無雙跟著跑到了窗邊,還沒來得及說一句「你當心點兒。」他就沿著艙壁攀了過去,不用說葉無雙也知道他的意圖,總之是趁那賊人不備救出朴夫人,不然要真的讓那賊人帶上了小船,會發生什麼還真說不準呢!

且說衛景衡悄悄從艙壁外面爬了過去,從窗戶朝裡望去,只見那海賊正背對著窗口挾持著朴夫人,右手持一柄彎刀正抵在朴夫人的脖子上,與前方的護衛們對恃。這海賊雙肩緊繃,可見他本身也是十分緊張的。

衛景衡朝裡面的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聲無息地躍了進去,慢慢地抽出靴筒裡藏著防身的匕首,猛地一揮,手起刀落,乾脆地卸下了那海賊的右邊臂膀,待得海賊手中的彎刀「當啷」落地,前邊的護衛們一個猛子就撲過來把海賊制服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3:15

第四十三章

朴老闆趕緊拉過朴夫人上下檢查一通:「你沒事吧!」

朴夫人心魂未定地搖搖頭:「沒事,這回又是多虧了衛公子啊!」

衛景衡擦乾淨匕首上的血跡重新收回靴筒裡,正要擺擺手謙虛幾句,忽聽外頭一聲驚呼:「不好了,小船被搶走了!」

大夥兒趕緊跑到船尾,剛才為了應付那海賊而拖出來的小船果然已經下了水,離大船已有了幾丈的距離,藉著昏暗的月色,可以看到船上赫然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從服飾上看,那男的是海賊無疑,而那女的,竟然就是葉無雙!

旁邊的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噗通」一聲,衛景衡已經躍入了水中。

葉無雙方才被衛景衡留在船艙中,其實心裡是不怎麼擔心的,畢竟只有一個海賊,自己這邊可是有一船的護衛在呢!沒想到忽然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口鼻拖了出去,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被那人扔在了小船上,一邊划船還一邊惡狠狠地威脅:「給我乖乖聽話,等我脫險了自然會放了你,否則的話,嘿嘿!」

小船才劃出去沒多遠,葉無雙眼角的余光就瞥見衛景衡從大船上跳了下來,一顆心突然就安定下來,安靜地看著正在划船的海賊。

這海賊反而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凶狠地瞪她一眼:「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掉。」這個女人還真是奇怪,不但沒有一般人被擄之後的驚慌,看著自己的眼光平靜中似乎還帶著一點兒憐憫的神色。

葉無雙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怎麼這麼著急呢,糧食和水都沒拿上來呢!」

海賊:「……」

趕上來的衛景衡悄悄地從船邊冒了出來,手起匕首落,很輕易就解決了漏網的海賊,直接推入海中了事。葉無雙這些日子見識的死人多了,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嚇得尖叫,如今只當沒有看見,用寬大的袖子幫衛景衡擦著臉上的水珠:「快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擰乾水吧,莫要著涼了。」

衛景衡聽話地脫下衣裳擰乾,脫到最後一條褲子的時候,突然紅著臉背過身去:「你不要偷看。」

「誰稀罕看你呀!」葉無雙笑道,「我記得上次我們掉進海里的時候,你還是不會水的呀,什麼時候學會了?」

「回了京城之後就學了。」衛景衡悶聲道,他一直把上次落海之後不會游泳還要靠一個小女孩脫險的事當成是奇恥大辱,一回到京城就找了師傅教自己游泳,如今雖不能稱是浪裡白條,水性也算得上是十分不錯的了。

衛景衡把擰乾的衣裳穿好,拿起船槳用力劃動起來:「咱們得趕緊回到大船上,不然的話越飄越遠,這大半夜的還真不好找。」

葉無雙望著不遠處亮著燈光的大船應道:「幸好沒出什麼差錯,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可惜這句話這時候說還是早了一些。

這海上的天氣變起來可是比孩子的臉變得還快,方才還有隱隱的月光透過雲層呢,一下子就烏雲罩頂,整個蒼穹一片黑暗,風也漸漸大起來了,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小小的木船根本就無法與這樣的巨浪抗衡,一下子被拋上浪峰,一下子又被捲入谷底,船上的東西早就被拋了出去,自然也無法掌控方向,虧得衛景衡緊緊壓在葉無雙身上,又用力地握緊船舷,兩人這才沒被拋入海中。

小船就如一片枯葉般在狂風暴雨中翻滾打轉,劇烈的顛簸把他們拋出去又撞回來,全身似乎要散架了一般,葉無雙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只剩下衛景衡一個人在苦苦支撐。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在一片漆黑之中風平浪靜。

葉無雙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明晃晃地掛在眼前,她不由得抬手去遮眼睛,這才發現全身筋骨都疼得要命,雙手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抬了一半又軟軟地垂了下去。

從近在耳邊的海浪聲來看,葉無雙知道,自己現在身處的絕不是朴老闆的那艘豪華的大船,那自己暈過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雙,你醒來啦?」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的衛景衡把手中的一長串什麼東西扔進海里,拍了拍雙手走回到她身邊,「躺著累嗎?要不要坐起來一會?」

「嗯!」葉無雙應了一聲,由著衛景衡扶著她半坐起來,「咱們沒找到朴老闆他們的船隊嗎?」

衛景衡苦笑一聲:「是啊,暴風雨過後四處漆黑一片,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好不容易等天亮了,咱們這小船早就不知道漂到什麼地方了,這麼久連一艘船的影子都瞧不見。」

葉無雙抬眼看來看四周,碧海藍天一色,如果不是兩人如今處境堪憂,倒是能讓人心胸開闊的極美景色:「說起來咱們和這大海還是蠻有緣的,只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像上次那麼幸運,找到一個救命的荒島呢?」

「什麼有緣啊,我看是八字不合才對,不過無雙你別擔心,咱們那麼多的難關都過來了,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你餓了嗎?來看看我做的魚鉤,釣上魚來了沒有。」

葉無雙好奇地看著他提起掛在船邊的一串繩子,繩子上還系著許多個彎彎的魚鉤,其中兩三個鉤子上居然真的釣著了魚兒,「啪啪」地拍動這尾巴。

「你哪來的這東西啊?」

「早上飄來一塊爛船板,我撈起來看了看,雖然沒什麼用,可上面還有幾個釘子可以拆下來,就做成魚鉤用了。」衛景衡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用匕首把這魚兒開膛破肚,「這魚還挺肥的,你看,肚子撐得老大。」

魚肚子裡掏出來的除了內臟,還有一大塊鮮黃色的魚籽,衛景衡拿在手中看了看,正想隨手扔到海里,葉無雙忙道:「別扔了啊,這魚籽可是好東西呀!」

「有什麼好的,一股腥味。」話是這麼說,衛景衡還是聽話地把掏出來的幾塊魚籽都放在了一邊,片下一片薄薄的魚肉,「沒辦法生火,只能吃生的了,你將就一下。」

葉無雙毫不在意地張口吃了:「又不是沒吃過。」這魚其實腥味並不重,細品之下還有一絲絲清甜的味兒,葉無雙只吃了半條就吃不下了,剩下的衛景衡一個人全部掃完,還剩下的一點內臟就掛在魚鉤上重新扔進水裡。

葉無雙閒著無事便把那幾塊魚籽洗乾淨了攤開在船板上曬乾:「曬乾以後用文火慢慢油煎了,淋上一點醬油,鹹鮮之中帶著淡淡的甜味,一口咬下去魚籽在口中一粒粒爆開,味道可絕了。」

衛景衡笑著看她忙乎,雖然不知前路如何,但能心存希望總是好的。

就這樣漫無方向地在海上飄蕩了三天三夜,飲食不周、風餐露宿,又少了人蔘的滋補,葉無雙的身子是越來越虛弱,幾乎連坐起來的力氣都要沒有了,整個人無力地靠在衛景衡的懷中:「景衡哥哥,我想我娘了。」

「嗯,等咱們治好了傷就回家。」

「我不要去什麼琉球島了,咱們現在回京城好不好?」

「好,那咱們回京城。」

兩人正在不著邊際地說著話,葉無雙忽然感覺身後的衛景衡身子一僵,呼吸也停頓住了:「景衡哥哥,你怎麼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3:32

第四十四章

「無雙,你看前面。」

葉無雙隨之朝前看去,隱隱約約看見一條船的影子:「我是不是餓暈了呀,好像出現幻覺了。」

「不是幻覺,是真的,有船來了,無雙,咱們有救了。」衛景衡站起來揚起雙手,「有沒有人啊——」

遠處那船靜靜的,一個人影也無。衛景衡不甘心,操起船槳奮力劃起水來,此刻風平浪靜,前面那船又行駛得極為緩慢,竟然慢慢地被他們追上了。

欣喜之餘,葉無雙心中莫名地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景衡哥哥,我覺得這船有點兒奇怪啊!怎麼一個人也沒有的?」最起碼也應該有些船員什麼的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靜悄悄的看起來就像是一艘無人駕駛的空船。

衛景衡自然也覺察出了異樣,遲疑了片刻,看著天邊緩緩逼近的那團黑云:「看來又有一場風雨要來,無論如何,還是先上船吧,咱們這艘小艇可未必能再經得起一場風雨。」說完撐著小船靠近大船,抱著葉無雙攀著船舷爬了上去。

兩人的雙腳剛一落地,葉無雙的心就狠狠地提了起來,方才遠遠的只看見這船上糊了許多白紙,看起來怪怪地而已,現在上來了才知道,這分明就是一艘靈船啊,此刻兩人的腳下,滿滿當當的都是紙錢、各色衣紙和形形色色的扎起來燒給死人用的東西。

葉無雙緊緊箍住衛景衡的手臂,嗓音裡帶著哭腔:「怎麼會這樣?」船艙的門沒有關上,被風吹得「吱呀」作響,艙門兩旁兩個白晃晃的紙燈籠,散髮出一種冷森森的詭異氣息。

衛景衡把葉無雙擁入懷中安慰道:「別害怕,我聽說南方的漁民中有一種海葬的習俗,也許咱們遇到的就是一艘海葬的船。」

「海葬?」

「也不過就是一種特別的習俗,把棺木放到船上,任其隨風飄蕩而已。咱們兩個大活人,難道還會怕一個死人?」

「可是這樣的話,船上也不會有食物和水吧?」想到要和一個死人相伴,不知道要在海上飄蕩到何時,還真是有點讓人毛骨聳然的感覺。

「我先進去看看,我看這船還挺新的,應該是剛下水不久,看來此處應該離陸地不遠,要是風向對的話,說不定很快就能靠岸呢!」衛景衡說著寬慰她的話,心裡卻是暗暗發涼,這靈船既然能放得出來,自然是算準了時間和風向的,總沒有剛出來就被吹回去的道理。而且這船只是做出一個大概的模樣,並不是真正的漁船,根本連掌控方向的裝置都沒有,能去哪裡,只能聽天由命。

「我跟你一起去。」葉無雙可不願意一個人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哪怕裡面是龍潭虎穴,好歹兩個人也要在一起。

「好!」衛景衡拉了葉無雙的手,兩人慢慢朝船艙內走去,艙內沒有窗戶,兩人剛從明亮的室外進來,眼前黑糊糊的一片,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些暗沉沉的影子,但裡面腐敗的氣味實在是中人欲嘔。

兩人掩鼻站在門口,稍稍適應了一下昏暗的光鮮,這才看清楚原來那些暗沉沉的影子居然是一大片棺木,整整一屋子的棺材!

天哪,這得是有多少死人啊!

忽然其中的一具棺材裡發出「嘎吱嘎吱」抓撓棺壁的聲音,然後那棺蓋就被一點一點地推開了,一隻蒼白枯瘦的手掌探了出來:「救命……」微弱而嘶啞的嗓音,說不出來的陰森詭異。

「啊——」葉無雙終於沒忍住雙腳一軟,幸虧衛景衡用力摟住她的腰身,才不至於委頓在地。

這一聲驚呼仿佛是打開了一個口子,頓時室內充斥滿了各種悉悉索索的聲響,還有嗯•嗯•啊•啊的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饒是衛景衡膽子大也嚇得夠嗆的,帶著葉無雙急退數步,退到甲板上陽光充沛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

「救命,救命——」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卻一直不甘心似的喚個不停,拖著長長的尾音讓人全身發麻。

「你是人是鬼?」衛景衡嚴厲地喝道。

「我還沒有死啊,快救救我,我沒有得瘟疫啊!救命啊——」

「那我把你帶到陽光下來,你怕不怕?」衛景衡有點疑惑地問道。

「好的,好的,謝謝您!」那聲音迫不及待地應道。

葉無雙注意到了「瘟疫」二字,對衛景衡道:「當心點,不要碰到他。」

衛景衡點點頭,用一塊帕子系在口鼻之上,飛快地進到船艙裡面推了一口棺材出來,棺蓋已經打開了一半,裡面那人一下子不能適應太強的陽光,抬起袖子遮住雙眼,不過還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年紀應該不大,穿了一身白衣,乾瘦蒼白。

「到底是怎麼回事?」衛景衡皺著眉頭問。

「水!」這女子嘶啞著嗓子只說了一個字。

他們兩人也沒有水,不過上船之前帶有之前捕到的鮮魚,這時便割開一尾,擠出魚血來滴到她的口中,這女子貪婪地喝著魚血,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隨後才慢慢告訴了兩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艘果然是一艘海葬的靈船,來自琉球島上的一個小漁村,前段時間,漁村爆發了瘟疫,全村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染了病,村裡的神婆說,這是有人觸怒了海上的龍王爺,龍王爺生氣給村裡降災來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把這些生了病的人放在船上送出海給龍王爺獻祭,於是就匆忙趕造了這艘船,把所有患了瘟疫的人都抬上了船,神婆做法祭祀之後就用另一艘船把這艘靈船拖出了海灣,然後放任自流。

至於這個女子,名叫阿銀,年僅十六,爹爹早年出海的時候遇難身亡,多年以來都與娘親相依為命,之前因為不肯嫁給村長的傻兒子而被村長記恨上了,這次她根本就沒得瘟疫,只是不小心感染了一點風寒,居然被村長以她也有病為由也弄上了靈船。

為此阿銀的娘與村長爭執的時候被推得一頭撞上了桌角,隨之阿銀被人硬塞進棺材裡抬上了船,如今也不知娘親到底怎麼樣了,說起這些,阿銀紅了眼眶。

不過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阿銀著急地說:「你們有沒有船?有的話要趕緊離開這兒,這船很快就要散架了。」

「啊?為什麼啊?」

「靈船都不用釘子的啊,你現在看起來結實,其實都是用樹膠粘起來,被水泡了這麼幾天,早就泡松了,別說是大風大浪了,便是小小一個浪頭打來,也撐不住了啊!」

「什麼?」葉無雙驚訝地看著衛景衡,「那裡面的人……」現在她總算知道了原來裡面棺材裡的都不是死人,而是患了瘟疫被送上船的。

阿銀急得跳腳:「顧不上那麼多了,眼看就要變天了,這裡離陸地不遠,我知道方向,肯定能帶著你們平安上岸的。」

衛景衡看看風起雲涌的天際,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阿銀畢竟是從小在海邊長大的漁家女,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顯得虛弱一點,喝了魚血之後乾脆整條魚抓過來生啃,這會兒體力恢復得不錯,都已經能自己站起來走路了。隨著兩人走到船邊,看見一艘越飄越遠的小船,只聽葉無雙嘆了口氣:「剛才忘了把船綁起來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3:43

第四十五章

阿銀自告奮勇地把褲腳一輓:「我去把船拖回來!」

「不行!」葉無雙和衛景衡同時說道。

「這太危險了。」葉無雙補充一句,衛景衡心裡想的卻是萬一她自行把船弄走了可怎麼辦,可要是自己去,把無雙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放心不下,心裡一時猶豫不決。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海上的颶風說來就來,整艘船滴溜溜地在海面打起轉來,三個人必須緊緊地扒住船艙才能勉強定住身形,船艙裡的棺材在晃動中不斷地沙沙摩擦著地板,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慘呼聲不絕於耳。

即便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三個人還是很明顯地聽到船體變形所發出的「嘎吱」聲,大家的心中都是一片冰涼,也許就在下一刻,整艘木船就會變成一片片的碎木板,消失在這茫茫大海中。

又是一個劇烈的晃動,船體猛地側傾,剛才被衛景衡從船艙裡拖出來的那口棺材「刷」地一下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入海中,葉無雙身旁的衛景衡突然猛撲過去,生生把它給攔住了。

葉無雙心中狂跳,忍不住罵人道:「你幹什麼啊,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嗎?」

衛景衡卻是一臉興奮之色,指著那口棺材道:「你看,這不是現成的船嗎?」衛景衡嚷葉無雙和阿銀都坐了進去,自己站在一旁。

「景衡哥哥,你不進來嗎?」

「不了,我一上去可就浮不起來了,我就在旁邊扶著也是一樣的。」鄉下的棺材本就做得又小又薄,確實是無法再多乘一個人了。

葉無雙心疼衛景衡,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沒有多出來一個阿銀就好了,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阿銀兩眼。

沒想到阿銀卻是個極會看眼色的,急忙跳了出來說:「讓我在外邊吧,我水性好得很。」話音剛落只聽「嘩啦」一聲,整艘船徹底解體,衛景衡見機極快,一手就把阿銀拎起來扔進館中,同時一邊遮擋這紛飛的碎木片,一邊盡力保持著棺木的平衡,終於穩穩當當地落入水中,漂浮在水面上。

隨著船體的碎裂,原來在船艙中的棺材也盡數露了出來,皆漂浮在海面上跟著海浪翻滾,整個場面說不出的怪異。

「呀,有船來了。」隨著一片巨大的陰影的靠近,阿銀目瞪口呆地望著前邊緩緩駛來的巨船。

說巨船真的沒有半點兒誇張,朴老闆的船隊都已經算是比較豪華的大船了,而這一艘,足足有朴家船行商船的四艘船拼起來那麼巨大,想比之下漂浮在船下的棺材,看起來就跟一隻只小甲蟲似的。

由於體型巨大,即便在這樣的風浪中,巨船也行駛得十分平穩,根本就不把這樣的小風小浪放在眼中。

也許是太過震驚,也可能是因為這幾天遇到的奇異之事太多讓他們疲於應付,總之三個人都呆呆地看著巨船慢慢靠近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巨船停下來之後,從船舷上垂下來兩個巨大的鐵鉤,鐵鉤中間抓著的是一條小木船,船中有兩個一身黑色水靠的身影。

小木船落到水面之後,那兩人就迅速地把船劃到漂浮著的棺木旁邊,甩出一根帶鉤子的繩子,把棺木拖到巨船旁的鐵鉤下,那兩個大鐵鉤一下子就把棺木勾起來,拉了上去。

就這麼幾起幾落的,水面上的棺木就被打撈得七七八八了,眼看就要輪到衛景衡他們三人,三個人驚疑不定地對視著,不知道此刻是趕緊逃跑呢還是乖乖地被撈上巨船比較好。

求生的本能終究讓他們選擇了巨船,畢竟在這風雲莫測的大海中,一艘結實的巨船給人的安全感與風雨飄搖的一具小小棺材,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葉無雙細心地發現,那兩個人也不是見到棺材就往回帶的,還要先看看那棺中之人是否還活著,如果是死了就置之不理:「莫非他們真的是大發善心帶這些人回去治病的?」

那兩人終於到了三人的面前,當然也看出了這三個人的與眾不同:「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混在這船上的?」這兩人臉上都矇著厚厚的黑布,看不清楚模樣,連帶的連聲音透出來都顯得悶悶的。

葉無雙答道:「在這靈船之上,自然是等死的人了,你們又是什麼人?打撈我們這些將死之人,又有什麼意圖?」美女就是美女,這一番質問的話在她的口中說出來,端的是嬌軟無力,我見猶憐。

那兩人也不生氣:「算你們好運,我們主上慈悲心腸帶你們去雲夢谷求醫。」看看棺木中的兩個人都是蒼白虛弱,大病未愈的樣子,便道,「你們兩個都跟我們回去吧,沒病的就不要來湊熱鬧了,主上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葉無雙心思急轉,一時之間弄不明白他們的意圖,但也明白要想上船就必須是病人,而且病得越重越好,最好是就快要死掉的那種。因此急忙道:「他當然也有病,是中毒了,沒有解藥的萬蠱之王,除了雲夢谷的人,沒有別人可以治好!」

「哈哈!」那人居然大笑起來,「那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倒要看看,這麼俊俏的小郎君,雲夢谷那妖女究竟會不會治。」

一直到上了巨船,三人還是鬧不明白情勢,這巨船分了好幾層的甲板,現在他們所處的這第二層上,除了剛才撈上來的那一批病得快死的瘟疫病人,另外還有許多奄奄一息的病人或者是斷手斷腳的傷患,整層甲板就如同一個人間地獄一般,到處彌漫著腐臭和死亡的氣息。

每日早中晚三次,都會有兩個全身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眼珠子的人,推著一個大粥桶進來,每人分上一碗稀粥,勉強吊著這些人的命,至於在路上死了的,就隨意扔進海中了事。

衛景衡掏盡身上藏著的金銀,找了個機會塞給送粥的人,這才換得一個稍微乾爽安靜點的空間,耐心地呆了下來,無論如何,能到得了雲夢谷就是一件好事。

聽當初那人的語氣,這些人與雲夢谷似乎是有什麼過節,但葉無雙怎麼也想不到,這些人把他們送到雲夢谷,居然是因為那樣的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是他們到了雲夢谷的外面的時候才知道的,這個時候除了他們這一船人,雲夢谷的谷口已經被一大群前來求醫的病人給擠滿了,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那個所謂的「主上」派人送來的,另一小部分是得了不治之症慕名前來求醫的。

那「主上」竟然在這裡設了一個粥棚,免費提供維持生命的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這些人呆在這兒等死,讓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曾經所謂懸壺濟世的雲夢谷是多麼的冷漠無情、見死不救,視人命為草芥。

葉無雙等人稍稍用一點心,便打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雲夢谷如今的當家人顧少筠,是阿荻的師伯顧凌天唯一的一個嫡親的孫女,說起來雲夢谷的人醫術了得,可在子嗣方面卻似乎風水不是太好,當年還是陸家掌舵的時候便只有陸音希一個女兒,後來陸音希離家出走,雲夢谷偌大一個攤子便落到了顧凌天的手上,顧家也是子嗣單薄,只生了一個兒子,還早早地就與那薄命的媳婦一起出了意外死去了,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顧少筠。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3:55

第四十六章

這顧少筠也是個命苦的,跟著祖父學了一身好醫術,甚至能夠開膛破肚把人心肝裡的毛病治好,卻始終都沒有學會識透人心。當年救了一個入谷求醫的年輕人,不知怎的就合了眼緣,動了春心,掏心掏肺地照顧他,顧凌天見這年輕人一表人才、聰明能幹,也十分樂見其成,甚至想著哪天把雲夢谷的家業交付給兩個年輕人,自己也好卸下一身重擔了。

沒想到這年輕人卻被谷中的一個狐狸精迷住了,這狐狸精本是谷中一個管理藥圃的小小婢女,只因長得貌美,又會撒嬌示弱,竟惹得這年輕人一腔憐香惜玉之心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

顧少筠自小便失了父母,性子是十分要強的,既學不來撒嬌這一套,乾脆就使出狠手段要把這婢女給打殺了,這麼一來便徹底惹怒了那年輕人,竟生生地斬下一個手指頭算是還了顧少筠的救命之恩,然後就帶著那婢女離開了雲夢谷,從此江湖不見。

自此之後,顧少筠性情大變,宣布雲夢谷再也不為外人治病,不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家財萬貫,就算病得奄奄一息抬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有一句話——不治!

這許多年來,顧少筠眼睜睜地看著在她眼前無助地死去的病人不計其數,而那個把這許多人送到此處的「主上」,便是其中之一。

帶著小棠離開的時候,簡冠祺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回來求助於顧少筠的一天。

小棠就是那個管理藥圃的婢女,自小被雲夢谷收養的孤女,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就這麼被人小棠來小棠去地喚著長到了十六歲。

當然一個男人熱血上頭、激情澎湃的時候是不會去計較這些的,為了心愛的女子,他願意背上負心薄倖的罵名。他感激顧少筠的救命之恩,但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於同樣心高氣傲的簡冠祺來說,娶顧少筠,接手雲夢谷,只會讓他下半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而溫柔貼心的小棠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在小棠的面前,簡冠祺作為一個男人的保護欲和自信心被空前地激發出來,為此不惜斷指明志,也要跟雲夢谷,跟顧少筠斷絕關係。

本來他以為從此他和小棠就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他也差點兒就做到了。

簡冠祺花了五年的時間,將自己家裡的生意做大做強到了琉球島第一首富的位置,就在他準備逐步放權,退居幕後開始享受生活的時候,小棠病倒了。

輾轉各地求醫而不得,簡冠祺最後只能做小伏低地找上了雲夢谷,顧少筠笑得瘋狂:「簡冠祺啊簡冠祺,你沒有想到,你們也會有這一天吧!」

「顧小姐,是我對不起你,看在小棠是從雲夢谷出來的份上,你救她一救吧,我簡冠祺便是做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簡冠祺,你很愛她是不是?愛到即便為她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地步?不管我要什麼你都可以給我?」

「只要顧小姐出一句聲,就算要我簡家所有的財產悉數奉上,簡某也決不會眨一眨眼。」

顧少筠冷笑一聲:「那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什麼!」簡冠祺吃驚地後退一步。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了,你們兩個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你——,你這心思也太過歹毒了吧!」

「哈哈,歹毒,你們兩個姦夫淫婦風流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麼樣的心情!好啊,你不是說愛嗎?既然有那麼愛她,那就用你的命來換她的命啊,來啊,換啊!怎麼了,不敢了麼?原來你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

簡冠祺看著狀若瘋狂的顧少筠,心中感到徹骨的冷意,緊握著雙拳跪倒在小棠的病床邊:「對不起……」

顧少筠果然沒有再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在自己的懷中斷氣,簡冠祺腦中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從此以後,簡冠祺開始派人四處搜羅重病的病人,盡數送到雲夢谷的入口處,他就要看看,她顧少筠是不是真的那麼狠心,如果她真的能做得出一個也不治,那他就要讓這些病人的屍體圍滿雲夢谷,讓這裡成為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可怖之地!

如今的雲夢谷外,即便還不是地獄,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衛景衡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們入谷去。」

旁人冷笑:「這麼輕易能進去的話,這裡的人早就都進去了,還在這裡等死?」

雲夢谷確實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一來是雲夢谷的人用毒厲害,尋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谷口的五十步之內,二來畢竟是有求於人,即便武藝高強也不敢把人給得罪了,因此也沒有人敢不顧一切地強攻。

衛景衡去入谷的路口看過,那兒只有一個女子守著,可是路上卻遍布劇毒的藥物,衛景衡曾親眼看見有人不甘心踏了上去,結果一瞬間就全身烏黑,五官扭曲,倒地身亡,片刻之後,屍體就化為一攤黑水。

偏偏那守著的女子還又聾又啞,無論你衝她喊什麼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正無計可施的時候,有人找上門來:「哥們,我有辦法聯繫上谷裡的大夫,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衛景衡狐疑地看著身邊這個留著兩撇倒八字鬍的小個子男人:「谷裡的大夫?」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哪怕是最凶險的地方也不例外。雲夢谷裡面也並不就是鐵板一塊的。

顧少筠遭受簡冠祺的背叛之後,性情大變,不但殺了谷裡所有的男人,還劃花了稍有姿色的女子的臉。平日裡行事也十分地喜怒無常,稍有不順心就要打要殺的,鬧得谷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顧少筠自小是被當成男兒般養大的,年逾古稀的顧凌天根本就管束不住這個孫女,索性關起門來獨居一隅,隨得她鬧去,反正眼不見為淨。

但云夢谷中人心已經散了,礙於種種原因無法離開,但私底下卻在悄悄地另謀活路。

這些悄悄地接了病人去醫治的大夫便是其中之一,一來是空學了一身醫術無處發揮的憋屈,二來是看到這些病人的慘狀動了惻隱之心,三來是巨大的金錢誘惑讓人動心,於是一條秘密的鏈條就這樣誕生了。

這個八字鬍男人是負責找出得起價錢的病人的,往谷中牽橋搭線的是在谷中擔任采買一職的李媽媽,每個病人叫價一百兩銀子,其中八字鬍男人和李媽媽各自能分得十兩,自從找到這條發財的門路以來,兩人每個月所賺的銀子比上半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這八字鬍男人看見新來的衛景衡等人,雖然身上的衣衫是狼狽了點,可通身的氣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想來是出得起價錢的,因此找上門來。

可惜此時衛景衡身上是一貧如洗,當初他們離開蒙古的時候是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可惜都留在朴家船行的船上了,後來上了簡冠祺的巨船時,為了得到一個比較好的位置,又把身上值錢的飾物什麼的都拿了出來討好人了,現在他身上除了因為事關緊要而用油紙包著貼身而藏的阿荻師傅那兩本遺作之外,就只有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枚夜明珠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4:07

第四十七章

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夜明珠,而是當年與葉無雙一起流落荒島時用過的那一枚,在衛景衡的心目中,那可是當成定情信物來對待的,因此巴巴地讓人鑲嵌了起來掛在脖子上貼肉戴著,一般人是不給看的。

「這位大哥,我們是谷主的故人,煩請大哥幫忙往谷中通報一聲,事成之後,定有重謝!」衛景衡耐下性子與八字鬍男人商量。

八字鬍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嘿嘿!故人?這話老子聽得多了,少來糊弄老子。一百兩銀子一個,有錢拿錢,沒錢走人!」

衛景衡心情本就不怎麼好,再被他這麼一說,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拎小雞似的把他拎了起來:「老子還就是沒錢了,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傳這個話,你這條小命也別要了!」

這一鬧動靜大了,旁邊的人都圍了過來,大多數都是出不起這個銀子的,平日裡早就受夠了氣,這時候自然是恨不得煽風點火:「打死他,打死他!」

八字鬍嚇得哭喪著臉討饒:「好漢饒命,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人微言輕,說不上話啊!」

「那誰是能說得上話的,快帶我去。」衛景衡用力一扔,八字鬍便跌在地上撲了個狗啃屎。

八字鬍能找到的人只有一個李媽媽,可這李媽媽也是谷裡最低層一個打雜的,平日裡要搭上大夫的線還要輾轉好幾層呢,更別說傳話給谷主了。

可是害怕衛景衡的拳頭,李媽媽不得已還是硬著頭皮專營去了,為此還搭上了不少自己賺的外快,對八字鬍恨得牙癢癢的,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只是涉及到谷主之事,誰敢輕易蹚這趟渾水?饒是李媽媽鑽破了頭,也沒通出一條路來,最後衛景衡不得不一咬牙一狠心,拿出了脖子上的那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有錢能使鬼推磨,終於在顧少筠的面前說上了話。

「他們是陸音希的後人?」當年陸音希離開的時候,顧少筠的爹都還沒有出生呢,她也是長大之後隱隱約約聽到以前的典故,才知道陸音希這個人的,不過以她對背信棄義之人的痛恨,自然對背棄了自己祖父的陸音希不會有什麼好感,哪怕是自己的師叔祖,言語中也沒有絲毫的恭敬之意。

「是的,他們說帶著陸老前輩的遺物過來,想要親手交給老谷主。」說話的是顧少筠的貼身侍女春蘭。

「還想見祖父?沒得惹他老人家不高興!告訴他們老谷主沒空,不見!」

「可是,他們帶來的是陸老前輩親手撰寫的醫書。」

「醫書?」顧少筠的眼睛亮了一下,「叫他們進來。」

俊男美女的組合讓顧少筠冷笑一聲,葉無雙嬌弱地斜倚在衛景衡身上的樣子更是讓她心頭一團邪火「呼呼」地燒著,要不是為了醫書,她早就想讓人把這兩個不要臉的有多遠趕多遠。

「你們的陸音希的什麼人?」顧少筠冷冷地問道。

「為了求見谷主,不得已用了陸老前輩的名頭,還請顧谷主見諒!在下乃受陸老前輩後人所托,將陸老前輩的遺物送給顧老谷主的,不知可否讓在下見顧老谷主一面?」衛景衡客氣地作答。

「我祖父身體不好,不用去打擾他老人家了,你有什麼直接交給我就行了。」

「在下此番冒昧前來,還有一件事要求谷主。」

顧少筠斜睨了一眼葉無雙:「給她治病?」

顧少筠接著冷笑一聲:「大概還想著威脅我,如果不治的話那醫書也不用看到了,是吧?」

沒想到這顧少筠倒是直接,衛景衡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淡淡道:「還望谷主成全。」

「那要是我偏偏不肯成全呢?要知道折磨有情人,對我來說可是最有趣不過的了。」顧少筠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來人啊,把他們帶下去,我倒要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情比金堅。」

衛景衡與葉無雙兩人莫名其妙地被分別安置在谷中,葉無雙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只是先安置下來,休息好了打算再去找衛景衡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找不到他了。

旁邊的人亦是一問三不知,只說這是谷主的安排。

幸而環境倒是比谷外好得多了,一應吃食,皆是上好的供應,雲夢谷幾百年的基業,收藏自然是比阿荻那兒多了幾十倍都不止,雖然沒人敢背著顧少筠給葉無雙治病,但她要用什麼卻是不管的,葉無雙久病成醫,自己挑著一些滋補的藥材嘗試著吃了,身子倒是慢慢養得好了一些。

當然這所謂的好也只不過是不用別人攙著自己走上一會罷了,想要逃走或者做點別的什麼還是做不到的,雖然貌似她要走的話也沒人攔著,但葉無雙還是覺得他們的生活是受到控制的,否則的話,衛景衡為什麼到現在都不來找她呢?

餐後遛彎消食一向是不受限制的,這天早上葉無雙精神特別好,所以就走得比往日遠了一些,到了一個看似種藥草的園子,園子是用竹籬圍起來的,籬笆當中有著小小的縫隙,遠看的話是看不見那邊有什麼的,走到近前卻可以透過縫隙把另一邊看得一清二楚。

葉無雙正沿著這道竹籬笆墻慢慢走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無比的嗓音:「月兒你看我這株栽得可好?」

是景衡哥哥!葉無雙興奮地趴在竹籬笆上朝聲音發源處看去,剛想出聲招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那話語卻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竹籬的那一邊,衛景衡和一個年輕女子並肩蹲在地上,親熱地頭靠頭一起看著地上的一株藥草。那女子忽地偏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這回種的不錯,獎你的!」

葉無雙的心中就像被鐵錘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更不可思議的是,衛景衡不但不著惱,還很歡喜地捏了捏那女子的臉蛋,然後那女子嬌嗔地敲打他:「討厭,人家的臉都被你弄髒了。」

葉無雙快步走進園子,站在這兩個人的面前:「衛景衡,你們在做什麼!」心口氣血翻涌,一句話出口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衛景衡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了起來,他身旁那女子也跟著站起來,輓著他的手臂好奇地問:「衛哥哥,這是誰呀?」

「沒有誰,不過是以前認識的一個人罷了,我們走吧,待會太陽猛了你又該說曬得熱了。」衛景衡雙眼沒什麼溫度地看了葉無雙一眼,側過身準備離開。

「景衡哥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對不起,無雙,我以前年少不懂事,以為對你的感情就是喜歡,現在遇上了月兒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愛人,我已經答應了顧谷主,如果要和月兒在一起,就必須不再管你的事,以後都幫不了你了,無雙,原諒我。」衛景衡垂下頭,盯著葉無雙的手指道。

「你開玩笑的吧?是不是顧少筠逼你這麼說的?」葉無雙根本就不相信,「難道我們一起經歷的那些生死與共,就只值得你輕飄飄的這幾句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4:21

第四十八章

「或許是年少輕狂吧,那時候不知道生命的珍貴,可是現在我知道了,無雙,我累了,不想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我想回京城,想與自己喜歡的女人安安生生地過日子,無雙,我不想再跟你這麼折騰下去了,你明白嗎?」

「那好,我們不折騰了,我們回京城吧,不治傷了,景衡哥哥,就算明知道你說的不是真心話,可是我聽了真的會很心疼的啊,不要再這麼說了好不好?咱們不治傷了,不要再管那個顧少筠說什麼,帶我回家吧,景衡哥哥,帶我回爹和娘的身邊去吧!」葉無雙說著,早已泣不成聲。

「抱歉,我已經答應了月兒要帶她回京城了。」衛景衡愧疚地道。

「你真的喜歡她?」

「沒錯。」

「那你親她啊,當著我的面親她給我看看啊,那我就真的相信你是不喜歡我了。」葉無雙緊緊盯著衛景衡。

他的雙手悄悄放在身後緊握起來:「無雙,你不要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當然有意思,你不是想讓我死心嗎?你就是想讓顧少筠滿意,證明給她看全世界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會遭到背叛,對不對?當她看到別的女人也遭受如此對待時,她那顆變態的心就會得到滿足,然後就會大發善心救我了對不對?既然做戲就要做到底嘛,你親她呀,你親了我就跟你把這場戲演下去。」

衛景衡的雙手在背後緊了又緊,終於一甩袖子,疾步從葉無雙的身邊走開,葉無雙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說道:「景衡哥哥,不要丟下我,我不要治病了,就算是死,我也想要死在你的身邊啊!」

衛景衡的心在流血,可是他的腳步卻不能停下,沒錯,她說的都對,顧少筠就是那麼一個變態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給他和她都下了藥,除非順著她的意去做,否則兩個人都不可能活著出去。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來了,哪怕是在一個荒僻的海島,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相依相偎看著日升日落,就這樣慢慢死去也好過這樣的結局。身後的哭聲漸漸遠去,耳邊才響起一個冷酷的女聲:「哼,真是沒用,這樣都做不到。」

「今天是沒有準備好,下次不會了。」

「哼哼,下次我想看的,可就不止是親一親抱一抱那麼簡單了。」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沒怎麼樣啊,只不過就是想讓你在她的面前跟別的女人行那夫妻之事,一定好玩得很,你說是不是?」

「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你做夢!」

「哈哈,瘋女人?沒錯,我早就瘋了,不過你會的,你一定會按照我說的去做的,乖,等著吧!」顧少筠最後這句話說得溫柔無比,同時又陰冷入骨。

「砰!」衛景衡的拳頭重重地砸在墻上,鮮血順著指節緩緩流了下來。

藥圃中,垂頭哭泣的葉無雙突然抬起頭來:「不行,我要去找景衡哥哥,他是一定是被逼的,我要知道那個女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硬撐著爬了起來朝著剛才衛景衡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雲夢谷中道路繁複,葉無雙憑著一口心氣悶著頭一陣跑,跑著跑著就迷失了方向,抬頭一看,這是跑到了哪兒?還來不及細細思量,體力早已透支到極限的她,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無雙是在一陣誘人的香味中醒過來的,這分明就是燒鵝的味道啊!恍惚中葉無雙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暑假住在外婆家,巷子對門便是一家遠近馳名的燒鵝店,每天天還不亮,空氣裡就開始飄來陣陣燒鵝的香味,葉無雙的童年便是每天在這樣濃郁的香味中醒來。莫非自己已經死了,然後老天大發慈悲讓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再重來一次?

葉無雙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心裡掙扎著矛盾的希望,既想回到過去重新開始,又割捨不下這一世的牽絆,特別是只要一想到以後都見不到衛景衡,心裡便像刀割一樣的疼。

嗯,不一樣,雖然都是燒鵝的香味,可是和小時候聞慣了的那個味道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燒的大概不是荔枝柴,空氣中少了一份荔枝的那種甜香,葉無雙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果然不是自己從小睡慣那間熟悉的房間,這是一間普通的茅草屋,僅有一桌一床一椅一櫃,皆是這個時代款式普通的木製品,簡單至極,身上蓋的,也是一張簡樸大花的棉布被子,與之前在雲夢谷裡的奢華精緻大不相同,應該就只是一間普通的農家小屋。

難道是雲夢谷的人把自己給扔出來,然後被一戶農家所救?葉無雙想不明白,也不想費那個腦子去想了,慢慢地站起來,朝著那香味傳來的方向尋了過去。

人還未至就已聽見一道爽朗的笑聲從前邊狀似廚房的屋子裡傳了出來:「哈哈,果然沒有白費功夫,這回總算是做成功了。」

「老爺子不但醫術超凡,在廚藝上也有了不得的天分呢,不過是在外頭吃過一次,回來琢磨琢磨就自己做出來了,奴婢們跟著老爺子啊,可算是有口福了。」

「哈哈,就你嘴甜,來,這個鵝腿賞你了。」人家說老小老小,這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似的愛聽誇讚的話,這老爺子果然高興得不行,嚷嚷著讓人快點把整隻燒鵝斬了分下去。

「好香啊,顧老爺子,這麼香噴噴的鵝腿,可不可以也分一隻給我呀?」葉無雙俏生生地倚在門口,眨了眨眼睛問道。

「咦,這是哪家的漂亮女孩兒,快進來,嘗嘗我新出爐的燒鵝。」顧老爺子最近愛上了做菜,每次做了新菜色出來總喜歡讓人品評,可惜困在這兒來來去去吃的都是那幾個人,恭維話都聽得耳朵生繭子了,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好不容易見到葉無雙這麼一個新面孔,還是長得這麼漂亮的女娃子,自然是滿心歡喜。

旁邊一個僕婦連忙解釋:「早上見到這位姑娘暈倒在咱們院子外頭,那時候老爺子正忙,沒敢打擾,奴婢素知老爺子慈悲心腸,自然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因此斗膽把姑娘帶了回來,請老爺子恕罪。」

「好了好了。」顧凌天老爺子擺了擺手,「不用囉嗦了,咱們自然不是那等見死不救的人。小女娃快過來,看看這燒鵝做得怎麼樣。你怕是沒吃過這種做法吧,我老頭子也是十幾年前在偶然吃過一次,味兒可當真不錯。」

葉無雙走過去看了一眼碟子裡油光可鑒的燒鵝,只見其色澤金紅,燒得薄脆的皮下一層薄薄的鵝油,肉厚骨小,鵝肉中汁水豐沛,果然是上品。

「顧老爺子這燒鵝用的是黑棕鵝吧?火候烤得真好,過之一分肉質乾柴,少之一分又失之香味醇厚,這是大師級的水平啊!」

「哈哈,女娃兒眼光不錯,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黑棕鵝,老夫試過幾種鵝種,還是這黑棕鵝烤出來的效果最好,看來小姑娘也是懂行的?」顧老爺子高興得嘴角的兩撇鬍子都翹了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4:36

第四十九章

「哪裡啊,不過就是吃得多罷了。」葉無雙謙遜道,「在我們家鄉,有一種特殊的烤制方法,做出來的燒鵝味道更為上乘哦!」

「是什麼法子,快告訴我。」顧老爺子急切地問道。

「用這種法子烤出來的燒鵝叫做深井燒鵝,是在地上生生挖出來一口乾井,下面堆著木炭,井口架上鐵枝,再把處理好的整鵝掛在鐵枝上,吊在井中燒烤,這樣烤出來的燒鵝,由於深井周圍都是密不透風的泥土,爐溫更加均勻穩定,出品自然更為上乘啦!」

顧老爺子雙掌互擊:「這個法子好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來人啊,趕緊去給我挖井,女娃子你來幫我看看,要挖多大的井合適?」急性子的顧老爺子馬上就要開始動手試制深井燒鵝,另一邊有機靈的僕婦早已燒了熱水準備殺鵝給老爺子醃制了。

葉無雙見她從鵝腹中掏出一副鵝腸,隨手就要扔到一旁的潲水桶裡,忙道:「鵝腸可是好東西啊,扔掉了可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顧老爺子奇怪道:「哦?難不成鵝腸這種腥臭之物竟然也可以做成美味?小女娃你說說看,這東西怎麼吃?」

葉無雙微微笑道:「要不今天就讓小女子給老爺子露一手?」

「哦?那敢情好,就怕累著你了。」想當初他的親孫女顧少筠別說進廚房了,便是見到這些污糟之物也要趕緊捏著鼻子跑開的,沒想到葉無雙不但毫不嫌棄,手法還嫻熟得很。

利落地用剪子把鵝腸剖開,用明礬和粗鹽抓洗,除去腸壁上附著的污物和粘液,洗淨切段,再用沸水燙到八成熟,既除去粘液,又不至於變硬。

葉無雙一邊處理鵝腸一邊道:「一般鵝腸常見的吃法有三種,豉椒炒鵝腸、白灼鵝腸還有豉油皇鵝腸,鵝腸勝在爽脆,小女子私以為還是以白灼最佳。」說著拿起處理好的鵝腸直起腰來,腦中一陣眩暈,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面倒去,幸好後面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顧老爺子皺著眉頭:「怎的身子這般弱?」伸手去拿了她的手腕來把脈,那皺著的眉頭登時又緊了幾分,「看這樣子不光是身子弱,還受過嚴重的內傷啊!筋脈都碎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活到現在可真是不容易,姑娘之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麼高人?」

葉無雙這陣眩暈已經緩了過去,聽得顧老爺子問自己,便回到道:「是一個叫做阿荻的小姑娘給我治的傷,據說她的師傅是出自雲夢谷的,叫做陸音希!」

「什麼!」顧老爺子雙手重重地一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細細說來。」

於是葉無雙便把整個事情的經過由頭至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顧老爺子拍著桌子直嘆氣:「少筠這孩子真是胡鬧,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我,女娃子你放心,老頭子拿性命給你保證,你跟那個姓衛的小夥子都一定能平平安安地離開雲夢谷。」

「多謝老爺子的救命之恩。」葉無雙感動道。

「先別說這些,來,我帶你去找少筠。」

「爺爺,孫女在列祖列宗的面前發過誓不再給人治病的,您可不能逼著孫女違背誓言啊!」顧少筠自然明白顧老爺子帶著葉無雙來找她的用意,先發制人地說了一句。

顧老爺子氣得直吹鬍子:「你那什麼破誓言,列祖列宗才不會承認,我問你,他們有你陸師叔祖的消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哼,就這麼紅口白牙一說就能當真啦?誰知道是不是招搖撞騙的,爺爺您也不要被騙了。」顧少筠不屑道。

「我才沒你那麼狠心,今天你就給我一句話吧,這人你是治還是不治?如果不治的話,我老頭子就算拼了這條老命,這女娃子也是要救上一救的。」

「爺爺,她又不是咱們的什麼人,您這又是何必呢?」不怪顧少筠著急,葉無雙這病還真不是好治的,因為她傷的是內部的經絡,須得用內力幫她調養續接,這一場下來,至少要損耗十年以上的內力,而且體力消耗也是極大,便是向顧少筠這樣的年輕人,也要調息一個多月才能緩過來,更別說顧凌天這樣年過古稀的老人了,真的讓他動手來治,恐怕真的是能要了這條老命的。

「何必?治病救人本就是咱們雲夢谷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雲夢谷的名聲全被你這個不孝的子孫給敗壞盡了,我要不捨命救救這女娃,你讓我有何面目去地下見雲夢谷的列祖列宗啊!」須發盡白的顧凌天雙手顫抖著說起這樣的一番話,聽者無不動容。

只顧少筠還是冷冷淡淡地一張臉:「爺爺你也不用逼我了,只要他們答應我的一個條件,要我出手也未嘗不可。」

「什麼條件?」葉無雙開口。

「跟我來。」顧少筠把兩人帶進了一間內室。

葉無雙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在床柱上的衛景衡:「景衡哥哥!」跑過去才發現他雙頰赤紅,呼吸急促,滿目盡是痛苦之色,回過頭來厲聲問道,「你們對他做什麼了?」

顧少筠輕描淡寫地指了一下床上:「不過是讓他服用了一點當神仙的藥散罷了,可他偏偏要自討苦吃,有快活也不知道享受,還把自己給綁起來了,真是可笑。」

葉無雙這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個身上只著惹火輕紗的女子,漲紅了臉罵道:「卑鄙!」

顧凌天也怒道:「真是混賬!」

顧少筠道:「如果想要我救人,爺爺你就先別說話。我的條件很簡單,我這裡有一杯毒酒,你要麼就把它喝了,要麼就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與床上這個女子共赴巫山雲雨,無論你選哪一樣,我二話不說馬上就給這位姑娘治傷,保證讓她活蹦亂跳。怎麼樣,選哪樣?」

葉無雙怒極:「你這個女人真的卑鄙無恥,景衡哥哥,不要聽她的,咱們不要治傷了,我們走!」說著就去解他手上的繩子。

衛景衡垂著頭讓她解著繩子,然後默不作聲地揉著手腕舒緩一下,沒想到突然兩步跨到那杯毒酒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來喝了下去:「你這個毒婦,我就是死也不會受你如此侮辱的,只盼你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話音才落,已有鮮血從鼻孔中流了下來。

葉無雙撲了過去:「顧老爺子,快來救人啊!景衡哥哥你怎麼這麼傻呢,我已經找到顧老爺子了呀,他已經答應了救我們了呀!」

衛景衡已經聽不到她說些什麼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無雙,對不起,我不能陪著你了,你乖乖地治傷,回去之後再讓你爹娘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嫁了,往後好生過日子,記住了嗎?」「我才不要嫁給別人,我告訴你,你千萬別死,否則的話我一定不會好好地活下去的。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救人啊!」最後一句話卻是朝著顧老爺子跺著腳說的。

顧老爺子看了顧少筠一眼,慢吞吞地走過來翻了翻衛景衡的眼皮,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還果真是個痴情種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4:49

第五十章

卻不想葉無雙見他搖頭,魂兒早丟了半截:「您這是什麼意思?沒救了嗎?」轉頭看看四周,猛地抓起不遠處桌子上的一把剪子,把尖尖的剪子頭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下去,「那我也不要活了!」

顧老爺子一個手刀敲在葉無雙的後頸,把她給敲暈過去,嘴裡嘟囔著:「怎麼一個兩個都那麼心急?」

葉無雙覺得自己渾身像被一台壓路機狠狠碾過,攪拌成泥又被人和著水重新捏成了一個人形的模樣,這種疼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當然她不忍也得忍著,因為現在她根本就連手指也不能動彈一下,只盼自己能再次昏死過去,不要再清醒著遭受這般非人的折磨。

慢著,自己還能感覺得到疼痛,那豈不是還沒有死?可是如果景衡哥哥已經死了,那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感受到葉無雙體內氣血的翻涌,正運功運得汗如雨下的顧少筠朝她怒喝一句:「臭丫頭,想要你那情哥哥好好活下去的話就趁早不要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把意識收回來,跟著我的指引去走。」

葉無雙心中一松,景衡哥哥沒死就好,便是再辛苦,自己也要努力地活下去。於是也收拾起心思回到自己的傷勢之上,顧少筠說讓意識跟著她的指引去走,可是怎麼跟她卻沒說啊?

只好自己去慢慢感受,背後一團暖暖的氣流涌進來,順著筋脈匯成一條溪流緩緩流動,所到之處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一隻小手在把自己混亂的經脈掰正、扭轉,然後用力拉伸,最後是一片暖洋洋的暢快感覺,葉無雙盡力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那暖流所到之處,一分一寸地感受著體內的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項緩慢和浩大的工程才宣告圓滿結束,葉無雙和顧少筠兩個人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顧少筠收回手掌,冷冷地吩咐婢女給她沐浴更衣,自己甩甩袖子就走了,剛下地的時候膝蓋軟了一下,也被她不動聲色地掩蓋過去。

「多謝谷主救命之恩。」葉無雙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對她頗有怨氣,但如今人家付出這樣大的努力來救自己,她的心中不是不知道感激的。

「不用謝我,還有,可以走動之後就趕緊走吧,別來磨磨唧唧的那一套。」顧少筠冷漠地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甩上房門出去。

剛關上的房門又被人「砰」地撞開,顧老爺子急匆匆地進來:「女娃兒,怎麼樣,沒事了吧?」

「多謝顧老爺子關心,我現在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很,就是有點兒累。」確實是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打通經脈之後全身輕鬆的感覺了,葉無雙微微笑著回答顧老爺子。

「那就好,累就先歇會。」

「等一下,顧老爺子,景衡哥哥他現在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哈哈,說起來少筠那丫頭是狠心了點,幸好也還不至於太絕情,那杯根本就不是什麼毒酒,不過就是想試一試他是不是真的有這份赴死的勇氣罷了,誰知道你這丫頭急吼吼的倒自己先去尋死了。」

葉無雙羞紅了臉:「我這不是著急嘛!那他現在在哪兒呢?」

「那小子?在廚房呢!」

葉無雙吃驚道:「在廚房幹什麼?」

「還不是給你做好吃的,他說你治完傷肯定又累又餓,得吃點軟和又滋補的東西,還說什麼谷裡的東西都不好吃,你嘴刁,不好吃的東西都不願入口的。哼,要不是少筠那丫頭髮脾氣把谷裡多年的老廚子都給趕跑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們來嫌棄?」顧老爺子憤憤不平道。

「雲夢谷裡現在雖然沒有好廚子,可是有咱們的顧大廚啊,顧老爺子的廚藝比御廚都好得多呢,一般人還真沒有這個口福。」

「哈哈,算你這小丫頭會說話。」

說曹操,曹操到,剛剛才被念叨著的人端著一碟子雪白雲朵似的物體推門進來了。

顧老爺子抽了抽鼻子:「好香,臭小子做的是什麼好東西?」

方才還笑語嫣然的葉無雙卻板起了臉,扭過身去不想看他,惹得顧老爺子奇怪地道:「嘖嘖,這倒怪了,剛剛還要死要活的,這會兒倒是見面不相識了。」

衛景衡笑道:「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氣了,無雙,你看看我特地給你做了芙蓉魚片,你先吃點兒,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生氣啊!」

顧老爺子還是不明白:「這好好的生什麼氣啊?這是魚片?魚在哪兒呢?」

衛景衡耐心地解釋道:「芙蓉魚片是先把魚肉攪成魚茸,只取蛋清打成泡糊,和上魚茸,再用蛋清攪拌成濃稠的蛋液,倒入魚茸裡,入鍋泡至三成熟,然後用勺子把裹上蛋漿的魚茸剜成柳葉形,再慢火溫油把魚茸泡成白色即可,您看這魚茸色澤雪白,肉質細嫩,既有香煎的香氣,又不失清蒸的細嫩,顧老爺子快嘗嘗看,這味道如何?」

「嗯,好吃,小夥子真是難得,不但有情有義,菜也做得這麼好吃,女娃兒你還生哪門子的氣呢?快來吃啊,不然我可吃完了啊!」顧老爺子說著端著盤子在葉無雙的鼻子底下晃動著。

葉無雙折騰了那麼久肚子早就餓了,這誘人的芙蓉魚片在鼻子底下晃動,根本就控制不住地直吞口水,轉念一想,生氣歸生氣,憑什麼不吃東西啊,於是把手一伸:「筷子拿來!」

衛景衡殷勤地夾起一塊魚蓉放到她的嘴邊:「你歇著,我來喂你。」葉無雙瞪了他一眼,老實不客氣地張嘴就吃。顧老爺子見狀哈哈大笑:「我這把老骨頭啊就不在這礙眼了,小女娃,等你休養好了可別忘了再教老頭子幾道菜哦!」

「忘不了您的,老爺子慢走啊!」葉無雙笑著朝顧老爺子擺了擺手,回過頭來正對上衛景衡討好的笑容,登時又板起了臉。

「好無雙,別生氣了好嗎?咱們這麼難得才在一起,再這麼生分多不好啊!」

「你不是早就有你的月兒妹妹了嗎?還來理我做什麼,趕快帶她回京城去啊!」

「當時,那不是形勢所逼嘛,我也是想讓那谷主幫你治傷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寧願傷重至死也不願意聽到你說那些誅心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說出那些話,我的心頭也在滴血啊!可是我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呢?」

「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難道我就可以?你以為你當著我的面喝了那杯毒酒,我就當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嗎?」

「對不起,是我錯了,後來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該不顧你的感受私自決定的,下次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葉無雙「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烏鴉嘴,還想有下一次麼?」

「好好好,我又錯了,肯定不會有下一次,往後咱們一定會平安喜樂地過日子,其實我的意思是,往後咱們家裡,無論大事小事,全都是你做主,我連屁也不放一個,好不好?」

「少噁心人了,誰要跟你是一家人啊!」葉無雙實在忍不住破功笑了出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5:02

第五十一章

衛景衡自然是打蛇隨棍上,順勢就摟了過去:「不氣了啊,你看笑一笑多漂亮啊!咱們養好身子就回家,好不好?」

「嗯。」葉無雙靠在他的懷裡,只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治好了內傷要養起身子來就容易得多了,休養了幾天葉無雙的雙頰就紅撲撲地氣色好了許多,當然這也與衛景衡每日的精心喂養脫不了關係,順帶的,顧老爺子也從中滿足了不少的口腹之欲,如今聽說他們準備要離開,還真是打心眼裡舍不得啊,自個兒的親孫女怎麼就沒那麼貼心呢?

臨走之前葉無雙特地利用本地特有的食材,炮製了一煲台式的佛跳墻留給了顧老爺子,單單選材就極為精心,既有魚翅、魚脣、刺參、干貝、鮑魚、魚肚等海味,也有火腿、豬蹄尖、豬蹄筋、豬肚、羊肘、雞、鴨、冬菇、冬筍等山珍,再加上醬油、酒、茴香、冰糖、桂皮、生薑、蔥白等配料,足足熬制了三天,才把一盅香氣盈鼻的佛跳墻送到顧老爺子的眼前。

「大恩不言謝,顧老爺子對我們的恩情我們無以為報,但只要在我們有生之年,無論雲夢谷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我們二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衛景衡把阿荻給他們的兩本陸音希的遺作交到顧老爺子的手中。

「罷了罷了!」顧老爺子傷感地揮揮手,「我老頭子也只不過是為故人盡一番力而已,難得與你這個小女娃子有緣,要不是你們急著要走,我還真想把你留下來做個關門弟子呢!唉,如今只盼少筠那丫頭能夠懂事一點,我老頭子也能走得安心咯!」

雖然谷主顧少筠閉門不見,葉無雙還是站在她的房門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把她與衛景衡兩人的初識、相遇、相識到相知、相愛的經過原原本本都講了一遍,包括曾經的誤解和錯過,因為自己的不肯交付真心而導致這後來的種種波折,統統都告訴了她。

「顧谷主,遇到一個不合適的人並不是你的錯,你更不應該用這份錯來懲罰自己,傷害身邊的人,其實你也知道,你熱愛醫術,喜歡治病救人之後發自內心的喜悅,對不對?報復一個負心的男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自己痛苦,而是要過得比他好,幸福給他看。谷主,你一定要相信,只要自己過得好了,就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

話已至此,葉無雙知道再多說什麼也無用了,以後如何只能看個人的造化。衛景衡拍了拍她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葉無雙看著衛景衡的眼睛:「好,我們回家!」雙手緊緊互握,堅定地邁出了前進的步伐。

良久,顧少筠打開了房門:「谷口的守衛撤了吧,把病人安排進來,告訴她們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給人診病了,還按以前那樣,按早晚排班。」

「谷主,真的嗎?」

「嗯,去吧!」

「是的,谷主,奴婢這就去安排!」

「等等,如果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疑難雜症,盡量不要來找我!」

經過近兩個月的旅途顛簸,衛景衡和葉無雙終於雙足踏入了京城的土地。再次見到熟悉的風物人情,感覺仿佛隔世一般。

「景衡哥哥你看,那邊那個畫糖人的攤兒還在呢!」葉無雙指著路邊的小攤一臉歡喜地道。

「想吃嗎?要不去給你買一個?」

葉無雙搖頭:「不要了,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啊!就是看見這兒跟以往沒什麼變化,覺得高興罷了。」當然不會有很大的變化,其實認真說起來,從葉無雙被蒙古王子擄走,到如今兩人平安歸來,總共也還不到一年的時光。

只不過期間兩人數度出生入死,日子過得波瀾起伏,因此才會覺得已經過了許久,其實對於街頭這些日復一日過著相似日子的人來說,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當然還是有人度日如年的,比如說被禮親王府派出來守在各個路口的小廝們,自從一個月前王妃收到世子的來信,他們就開始了這種每日在風吹日曬雨淋中翹首以盼的日子,直到今天,那個第一個發現世子爺出現的小廝,正瘋狂地奔跑著,用全京城的人都能聽到的大嗓門宣告著這一天大的喜訊。

偏偏他們的世子爺還學會了過家門而不入,非要先去光祿寺卿葉家不可。

當他們的馬車就要到達葉府門口的時候,葉家的人也已經聽到了消息匆匆趕了出來,葉無雙看到被哥哥葉澤弘攙扶著出來的葉夫人和瘦了許多的爹爹葉文瀾,眼淚馬上奪眶而出,顧不得還是在大街上,直接就打開車簾跳了下去。

「當心啊!」衛景衡見她裙角在車上拌了一下,慌忙先一步跳了下去,這才堪堪接住了不曾撲在地上,葉無雙此時也顧不上其他,跑到雙親的面前直接就跪倒在地上:「爹爹、娘親,不孝的女兒回來了!」

葉無雙摟住葉夫人的腰把頭埋進她的懷裡,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想要說的千言萬語都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葉夫人本來保養得極好,兒女都成人了看起來還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婦人,可這一日日憂心流淚,一張臉瘦得都凹了下去,看起來老了十幾歲都不止。原本的盈盈一握的細腰看起來是風姿綽約,可如今被葉無雙抱在手裡,卻如同紙片人一般,放佛稍一用力就要斷掉。

葉無雙心中內疚不已,心酸得更是說不出話來,葉文瀾用力把她拉了起來:「傻丫頭,有什麼話回家再說。」這頭一家三口哭成一團,那邊葉澤弘看見巴巴跟上來的衛景衡,一拳砸了過去:「臭小子,把我家妹子拐走了這麼久,還知道回來啊!」

接下來是述說別後經歷,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只揀一些不那麼驚險的事情詳細敘述,至於那數度生死關頭,就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饒是如此,也足以讓他們聽得心驚肉跳,葉夫人更是把女兒摟在懷中心肝寶貝地喚個不停。

回到王府的衛景衡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禮親王爺早就準備好家法,只等他一進門,抓起來便先揍上一頓再說,衛景衡捂著屁股滿屋子跑:「父王,打壞了我可怎麼去迎新娘啊!」

禮親王爺氣喘吁吁地用家法的木杖撐在地上:「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迎什麼新娘!」

「不好了,王爺,王妃她,要撞墻尋短見啊!」有下人匆匆忙忙跑過來回稟。

王爺追不上衛景衡本來就著惱,這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端端的她又來鬧什麼?」話雖如此,還是放心不下,手中的木杖一扔,氣呼呼地往王妃的住處走去,剛才因為存了要教訓一下這個不肖子的心思,特地讓人攔住王妃不讓她過來,沒想到她思子心切,倒是鬧了這一出。

才剛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哭鬧聲:「你們誰也別攔我,我不要活了!」

「胡鬧什麼呢,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了,說什麼喪氣話!」

「你也知道兒子回來了啊?我好端端的兒子,在外面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了家,你還要打他,索性連我一起打死算了,剩下你一個人,自去風流快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10 01:45:17

第五十二章

「自家的兒子難道我還不知道心疼嗎?可是不好好教訓一番,往後他還敢跑!」

「跑就跑了,那又怎麼樣,跑出去還知道給我帶回來一個媳婦兒呢!」禮親王妃抹完眼淚甩出這麼一句話。

「媳婦兒?哪來的媳婦兒?」

「當然是葉家的丫頭啦!衡兒早就寫信來給我說了。」

當然以葉無雙的家世來說要當王府唯一的兒媳婦本來是夠不上格的,只是這個兒子太過不讓人省心,當初鬧出斷袖那一場就已經夠讓人吐血的了,如今他不但主動要求成親,而且對象還是個女的,就已經足夠讓王妃燒香拜佛的了,哪裡還顧得上那女的是什麼出身?

更何況這個兒子可是為了人家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王爺和王妃都不敢想象,如果他們阻撓這段婚事,這小祖宗還能鬧出什麼么蛾子來。

但是關於婚期,王妃卻是不管衛景衡怎麼懇求,堅決定在了一年兩個月零八天之後的黃道吉日,開玩笑,當初她自個兒成親的時候,嫁妝裡帶過來的那張拔步床就是家裡請了最高級的工匠足足打造了兩年精雕細琢出來的,好吧,床是女方的事,可是光預備聘禮,這短短一年的時間也是不夠的啊!

王妃著急上火,牙床肉都腫起了半邊,如今正拿窖藏的冰塊用手巾包了敷在腮幫子上,一邊看著管家擬上來的聘禮單子。

「母妃您著急什麼呢,我記得您不是從我才這麼丁點兒大就開始預備著我成親的聘禮了?還缺點兒什麼現去買回來就得了。」衛景衡其實不是很明白王妃為什麼要如此糾結,葉家的人不是會在乎這些兒東西的,對他來說,早早把人娶回來,捧在心尖尖上疼著寵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渾小子你懂什麼呀!沒事就出去,別在這兒礙眼。」王妃不耐煩地把衛景衡打發出去,她能不著急嘛,堂堂禮親王府娶媳婦,而且還是唯一的一次,那東西怎麼能買現成的,當然要定做,可時間那麼緊,想想就讓人著急呀。

兩年前她妯娌壽親王妃娶媳婦,那一百二十抬沉甸甸的大箱子,可是亮瞎了全京城老百姓的眼呀,還有上一年,那誰誰誰……,唉,不能想了,想多了都是淚啊!

這一年多的時間,衛景衡也沒閒著,除了三五不時藉口找葉澤弘到葉家那邊蹭蹭,還被他爹禮親王爺扔到御林軍裡領了個中郎將的銜兒,每日還得到衙門點卯報到。

為此王妃又跟王爺鬧了一場,兒子在外邊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才活生生地回來了,如今又讓他去幹這麼危險的活兒,還想不想有兒子養老送終了?

王爺卻不以為意,這小子精力旺盛,不扔到軍營裡消磨一下,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兒來呢,再說了,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那麼多出生入死的活兒要乾,不過也就是太太平平地混個資歷而已。

無論如何,總算熬到了成親的日子。

出門的時候葉夫人哭得淚雨滂沱,最後連葉無雙都不得不勸她:「娘,您不要這樣,我保證往後經常都會回來看您,好不好?」

嫂子劉氏也在一邊勸著,這嫂子是葉澤弘半年前娶回來的,進門不到三個月就懷上了孩子,把葉夫人歡喜得什麼似的,這時候看在劉氏的面子上,稍稍收了點兒淚,葉無雙這才安心地出了門。

接下來是一大套冗長繁雜的婚禮,這王府的婚禮好像比尋常人家的要講究一些,總之葉無雙矇著紅蓋頭被人拉著走來走去,一會跨火盆一會拜天地的,暈頭轉向,只知道喜娘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總之沒出什麼差錯就好了。

身邊的那個人只能看見一雙大紅的喜靴,葉無雙隔著蓋頭都能感受到他滿身散髮出來的興奮和緊張,不時還要低低地喚她一聲:「無雙。」似乎要隨時隨地確認她果然是在身邊才能安下心來。

直到被送入洞房,衛景衡整個人還雲裡霧裡仿佛漂浮在雲端一般,他努力地控制著握著喜桿的手不要顫抖得太過厲害,屏住呼吸挑起了眼前那塊微微晃動著閃動著水潤光澤的紅色綢布,露出底下一張眉目如畫的小臉,這是他的無雙啊,從十四歲那年開始,就心心念念藏在心裡的人兒,從今天開始,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屬於他了。衛景衡心頭涌起一陣巨大的暖意,一時竟想不起來下一步該做什麼。

葉無雙嬌羞地低著頭,心裡面卻是一陣焦急,這傻子到底在做什麼,不知道新房裡一大群人圍著看耍猴似的看著他們嗎?

時間在這奇異的靜寂中一點一滴地流逝,也許是因為衛景衡呆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忙把手中的喜桿遞給站在一旁的喜娘,然後在喜娘的提示下,暈乎乎地進行著婚禮該有的步驟,喝交杯酒、吃生餃子什麼的,整個過程眼光一瞬間也離不開自己的新娘子,直到最後大家都看不過眼了,在一片恭喜聲中紛紛退場。

衛景衡握著葉無雙的雙手,眼裡閃耀著光芒:「無雙,娘子,我們……」

「你不要到外面招呼賓客嗎?」

「我不去。」沒聽說過春宵一刻值千金嗎?喝酒寒暄什麼的,最討厭了。

「哪有這樣做新郎的,乖乖聽話,快去啊!」葉無雙有點頭疼,這男人之前看來也挺有擔當的,怎麼這一成親,反而還成小孩了?

「那好吧,你先自己吃點東西,我出去轉一圈,很快就回來,要等我啊!」

目送衛景衡樂顛顛地出去,葉無雙這才招呼這自己的陪嫁丫鬟紅豆和甜雪給自己卸妝洗臉,滿臉厚厚的脂粉洗乾淨之後,葉無雙松了一口氣,覺得連呼吸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那脂粉味兒,可真是……

咦,不對啊,這新房裡,怎麼會隱隱有股血腥味?作為一個擅長廚藝的吃貨,葉無雙的鼻子可是刁得很的,這血腥味雖然極淡,她還是敏感地覺察了出來。

紅豆和甜雪莫名其妙地看著身穿大紅喜服的小姐,哦不,現在是世子妃了,彎下腰在新房裡四下察看:「小姐,您在找什麼啊?說出來讓奴婢找吧!」

葉無雙指指床底下一口暗沉沉的箱子:「找人把它拖出來。」

沒過多久,葉無雙在一屋子丫鬟的尖叫聲中,面對著箱子裡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頭疼地撫了撫額:「這是誰送的大禮啊!」

衛景衡匆匆趕了回來,王爺和王妃也黑著臉進來了,跟在後面的還有剛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卓懿文,這個洞房花燭夜,可真是有得熱鬧了。

可是人生那麼長,不找點事來做做,那也太無趣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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