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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東籬 - 《寵妻蜜史(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7:23     標題: 葉東籬 - 《寵妻蜜史(上)》《全文完》

寵妻蜜史(上)》作者:葉東籬

佳人芳華一十五,人人愁嫁,她愁的卻是出嫁這檔事啊!
她多想跟爹娘說,別啊,女兒前世專職克夫,咱們就放過那些良家少男吧?
偏偏婚事要來擋都擋不住,州牧家的傻癡情兒子求娶,她爹娘答應了,
下場是有賊人來搶新娘,新郎官摔下馬撞破了腦袋,唉……

她險些被帶出關獻給塞外皇族,多虧英勇的總兵大人救下她,
其實她挺怕這位衛總兵,戴著一副青銅獸面具,渾身氣息好嚇人,
之前他雖救過她幾次,還送她寶石簪子,但他也是夜闖她閨房偷吻的登徒子,

這回孤男寡女又在山洞過夜,被人知道她是要浸豬籠的!
誰知她一回家就得知婚事黃了,州牧夫人氣惱她害了兒子,甚至要她償命,
緊急時刻,衛總兵又來英雄救美了,更放話三日後要迎娶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7:44

第一章

    廟宇之中香煙嫋嫋,蒲團上盤腿坐著一位身著褐衣的老僧,正是雞鳴寺的圓泓大師。這位圓泓大師看相最靈,遠近聞名。

    一個女子雙手交握在額前,跪伏下去,輕聲道:“信女姜如玉慕名而來,還請大師指點一二。”

    圓泓大師最是難遇,許多人來尋他看相,要麼下山化緣,要麼雲遊山水,如今好歹遇著,姜如玉自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想問什麼?”老僧緩緩睜開眼,雪白的鬍鬚微微擺動。

    “信女想問姻緣。”青春少艾,自然是在乎姻緣。

    老僧看了她一眼,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姜如玉心中“咯登”一下,一顆心立即吊起來,問:“如何?”

    老僧搖搖頭。

    這不說話還歎氣搖頭,最是讓人心焦。姜如玉有些著急,再度叩首:“還請大師指點。”

    “雞鳴寺山后有靈泉庵,女施主可捨身于那處,便可化去此生災厄。”老僧緩緩道。

    這話仿似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女子的臉色立即蒼白,她咬著唇,道:“青燈古佛,不是如玉所願。大師,還有別的活路麼?求大師指點。”她再拜。

    老僧沉默半晌,捋了捋須,道:“若施主能尋到一位大煞之人為配,亦可。”

    女子一愣,老僧已經緩緩合上了眼,入了定。

    從雞鳴寺回定州的驛道上,一輛牛車慢慢的行駛著。正是初夏,天氣燥熱,一隻纖纖如白玉的手掀開了車簾子的一角往外看,見外頭無人,更大了些膽子,索性掀開了車簾子,看向兩邊的蔥郁林木。少女正值青春少艾,肌膚賽雪欺霜,眉如遠山唇如塗朱,那一雙杏眼秋波盈盈,動人心魄。

    “姑娘,聽聞趙家的姑娘前個月去找圓泓大師看相,是個寡婦命!方才圓泓大師跟姑娘說了些什麼?”

    聽了這話,姜如玉眼角猛的跳了跳。坐在一旁的劉嬤嬤嗔道:“巧兒,住嘴!你一個小丫頭懂得什麼?這些話可是能亂說的?傳出去,那趙家姑娘還要不要嫁人了?”

    巧兒有些委屈,垂了頭嘟著嘴:“大家都知道了,也不是我一個在說。”

    “還不住嘴!”嬤嬤呵斥她。劉嬤嬤諂著臉笑著對姜如玉說:“咱們姑娘生的這麼漂亮,定然是好命。姑娘,是不是?”

    姜如玉拿帕子掩了掩嘴,目光閃了閃,道:“大師沒說什麼,至於命嘛,自然是好的。”

    劉嬤嬤不甘心:“去寺廟之前,夫人叮囑姑娘一定要問問姻緣之事,姑娘可問了?”

    “問了,說甚好。”姜如玉敷衍道。

    劉嬤嬤拍手笑道:“人都說圓泓大師是活菩薩,既然他說好,那定然是極好了!咱們姑娘乃是定州城頭一號的美人,將來定然結一個門第極高的好人家!”

    姜如玉沉默,看向車窗外,神思有些飄渺。

    這一世,她的容貌的確生的好極了,年紀不過十五,已經在定州城小有美名。不過命格嘛……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記得前一世她做了高門貴女,丈夫剛娶進門,洞房夜就得急病死了。她雖然身份高貴依舊受千夫所指,人人說她寡婦命,命硬克夫,最後受不住別人的閒言碎語跳井了。

    這樣的薄命,她不懂老天為何讓她再重生一回。這一次,她生在一個家庭富庶的商戶人家,雖談不上身份尊貴,也算是打小嬌養的閨閣小姐。只是到了這說親的年紀,她心裡就發怵。

    她耳畔迴響起大師的話,大煞之人?她哪裡去找個大煞之人?

    天空烏雲翻轉,驟然黑了起來,大風刮起,白天仿佛變成了黑夜。眼看著暴雨要落下來,坐在車夫身邊同來的老管家周伯回頭叫道:“姑娘,這離定州城門還遠,前頭有個破廟,咱們先去躲一躲,過了暴雨再走!”

    姜如玉道:“就按您的意思。”

    牛車拐了個彎,往岔路向前大約五百米就是一個破廟,旁邊一棵高大的槐樹被大風吹的“嘩啦啦”的響。

    姜如玉下車時戴上了帷帽,大風吹的她帷帽上的白巾上下翻飛,舉步都難。

    巧兒和嬤嬤扶著她好容易進了破廟,車夫將馬車趕在廊下避雨,一行人才進了廟宇,大雨如同傾盆一般倒了下來。

    驟然,聽到身後馬蹄聲急,姜如玉回頭,透過半透明的帷幕,只見一人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分開兩道雨簾策馬而來,那架勢那氣度,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嬤嬤見來者是男人,心中一緊,急忙扶著姜如玉往裡走,低聲道:“想必也是個避雨的。閒雜人等,咱們不理會,想必也不會有麻煩。”

    姜如玉點點頭,幾個人進了殿堂。廟中雜草叢生,泥塑佛像面容斑駁,幾塊石墩歪歪倒倒的滾落在堂中。

    嬤嬤去扶正了一個石墩子,讓姜如玉坐下,她和巧兒以及周伯守在旁邊。

    殿門驀地“咯吱”一聲被打開,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閃耀的照在了來人的面上。

    “啊!”劉嬤嬤驚叫起來。

    那哪裡是一個人,分明是一個怪獸!嚇得劉嬤嬤一下子腿軟癱倒在地上。

    姜如玉心中一緊,瞪大眼睛看向來人,方才閃電之下的確好像怪獸一般,可是現在定睛看,原來是一個戴著青銅獸面面具的男人,他身著一襲繡金絲墨色錦衣,腰佩銀劍,只掃了他們一眼,便轉向廟宇的另外一邊。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黑衣少年,看起來像他的隨從。

    兩人進門,隻字未發,也未冒犯。劉嬤嬤這才緩緩站起來,替自己剛才的舉動羞愧。不過是來避雨的路人罷了。

    隔著帷幕,姜如玉悄悄打量那個戴著面具的玄衣人,只見他猙獰的面具遮住了臉,脖頸卻露出白皙的皮膚。他下巴微揚,散發出上位者才有的倨傲氣勢。她不記得定州城有這樣一號人物,定然是從外地來的。

    對方仿佛察覺她的目光,驀地看過來,那面具下的一雙眼,如電如劍,帶著鋒芒,她驚了一下,急忙垂下了眼簾。

    衛澹看向外頭的重重雨幕,想必雨一時半會不會歇,索性坐在石墩上環著雙臂閉目養神。

    “嬤嬤,扶我去後面一下。”

    耳畔響起軟糯柔美的聲音,聲音很低,像竊竊私語又像女兒家撒嬌,正是從那個戴著帷幕的姑娘口中傳出。

    姜如玉很尷尬,如不是帷幕遮著,她肯定難堪死了。

    “去後頭幹什麼?”嬤嬤不解。

    “別問,去就是了。”她生怕那兩個男人聽到,聲音壓得不能再低。

    “好,去就去吧。”嬤嬤無奈的說。

    佛像後頭是廟堂的後門,或許有她想找的地方。她在雞鳴寺喝多了茶水,現在若不是憋得難受,也不會在這破廟中找地方。

    嬤嬤扶著她到了後頭,看她東張西望,也曉得她找什麼了。嬤嬤低聲道:“姑娘,寺中怎麼不去?出來了可不好找了。”

    姜如玉漲紅了臉:“那時候沒想起來。好嬤嬤,你快幫我找找。”

    這寺廟不大,還兼有回音。

    衛澹坐在廟堂角落,耳畔不斷傳來聲音,他耳力極佳,雖然外有雨聲,從那姑娘嘴裡出來的聲音還是聲聲入耳。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8:16

第二章

    他睜開了眼,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這破廟裡,她們能找到茅廁嗎?

    “找到了。”

    姜如玉在後門廊上找到了一個茅廁,雖然已經廢棄,好歹能用用。

    她用完了茅廁,扶著嬤嬤的手進了後堂的門,不經意抬眼,驟然看到佛像後立著一個人,她抬頭望著那人,那人低頭看著她。

    “啊!”她尖叫一聲,那人手中銀刀豁然劈下來。

    姜如玉雙腿發軟,哪有力氣閃躲?好在嬤嬤猛的將她一推,那刀正好劈在她身側,帷帽滾落在塵土裡,束髮的墨玉簪一聲脆響落在地上摔成了兩段,滿頭烏髮垂落腰際。

    那人一擊未中,反手又砍過來,姜如玉想跑,可是繁複的裙擺纏住了腳,哪裡跑得動?就在她要認命的當兒,一隻手驀地攔腰將她抱過,“鏗鏘”一聲,有人格住了對方的刀,那柄銀刀飛起,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塵土裡,銀刀的主人頸上一道血痕,仰面倒下去。溫熱的液體濺在她的臉上和衣裙上,她駭然睜大了眼,卻對上了一張猙獰的獸臉。他的身後一把銀劍刺來,他沒有回頭,反手一劍刺穿了那人的肚腹,鮮血再次飛濺。她只覺得滿眼殷紅,滿鼻血腥。

    衛澹緩緩放下懷中的女子,少女發間醉人的馨香縈繞鼻端,手下所握之處柔膩嬌嫩,不經意目光滑過她嬌豔的臉,目光閃了閃。

    雨停了,太陽重新回到了天空,雨後的天空分外的清朗,金色的陽光灑進了廟宇中。

    而佛像的後頭,血泊中躺著兩具屍體。

    如玉驚魂未定,劉嬤嬤和巧兒在一旁嚇得雙腿打哆嗦。只剛才那麼一會,便死了兩個人,這殺人的,被殺的,到底是什麼人?

    周伯從地上撿起姑娘的帷帽,拍了灰又給姑娘戴上,白著臉叫劉嬤嬤和巧兒趕緊離開。

    “等等。”如玉停了腳步,隔著白紗帷紗看向那戴著銅獸面具的男子,“還有事情沒做。” 她啟步向那人走去,嬤嬤和巧兒唬的不敢動,壓著嗓子喊:“姑娘,別……”

    衛澹看那少女向自己走來,不由得有幾分詫異,她粉色的羅裙上撒了一道殷紅的血,倒似在雪地上落了一片梅花一般。這種帶著血腥味的美,卻異樣的蠱惑人。

    如玉到了男人的跟前,強忍著雙腿微微的抖,如大家閨秀一般恭恭敬敬屈膝行了一禮,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聲音軟糯動聽。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白色的帷幕上,眸光微閃。

    話本子裡總是有俠士相救以身相許之類的,姜如玉從前看著也心嚮往之,可是如今自己經歷了,才知道看到眼前這人殺人如切菜砍瓜般麻利,著實生生的毀了她可能萌芽出來的半分綺念。她明確的知道,打死都不想嫁給這樣的煞星。看他不說話,姜如玉又行了一禮,轉身隨著家人一起往廟外去了。

    黑衣少年立在主子身畔,臉上帶著笑,問:“二爺,這姑娘莫不是要以身相許,那正好,二爺不是也……”

    “閉嘴!”冷冷斥了一聲,少年摸摸鼻子,識相的閉了嘴巴。

    黑衣少年在兩具屍體上搜了片刻,抬頭對衛澹說:“二爺,並未搜到什麼。不曉得是哪路人馬。大約是跟蹤而來,正好被那姑娘撞破。”

    衛澹冷哼一聲,他們一路從京城行來,被人三番幾次暗殺。這兩個人可能屬於任何一班人馬。

    “處理了。”他淡淡吩咐。

    衛七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粉末灑在屍上,瞬間化為一灘水消失無蹤。

    衛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東西上,俯身撿起,是一枚斷了兩截的墨玉簪子。 那個姑娘的? 墨玉光滑,甚為透亮,他看了看,旋即收入了袖中。

    破廟門口,周伯急急的驅趕牛車,方才大雨滂沱,地面泥濘,牛車才出廟宇便陷落進一個泥坑裡,怎麼都出不去。 他們幾個人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偏生牛車走不動,一行人窘迫非常。

    “快些,快些,待會那個煞星過來了!”劉嬤嬤催促道。姜如玉坐在車中,從車窗中瞧見黑衣少年過來,嚇得和巧兒兩個互相攥緊了手。周伯額上落下豆大的汗珠,可是那牛車卻紋絲不動。

    “今日之事,我想各位不會說出去!”黑衣少年朗聲道。 周伯忙應聲:“公子放心,我們商戶人家,絕不想多生是非。”

    “商戶人家?哪一家?”少年身後,走出那獸面青年,聲音低沉琅琅如玉,面具卻陰冷肅殺叫人害怕。

    周伯臉色微變,後悔不該漏底,只得顫聲道:“姜、姜家。”

    衛澹看了少年一眼,少年點頭,伸手在車轅上輕輕一抬,那牛車便從坑中起來了。 “多……多謝……”周伯忙謝了,一鞭子抽在牛背上,車□轆轉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向驛道上駛去。

    破廟中的事大家心照不宣,誰都不敢再提起。如玉那件染血的外裙在馬車中便換了下來,回家就被她悄悄燒了。

    第二日,聽說從京城空降一位總兵大人,駐軍定州,掌轄定州、會州、靈州、兗州四州軍權。這定州城山高皇帝遠,最大的官不過是州牧,今兒來了個管轄安西四州的大官,又不知哪個打聽到說這位大人還是個沒定親的,一時間,定州城有姑娘家的富戶人家都蠢蠢欲動。

    此刻,姜家廚房裡,姜如玉正忙碌著。姜家經營各類果脯南北乾貨,乃是小買賣起家,雖家中富裕了,用度還是節儉,唯獨疼愛么女,捨得在姜如玉身上花錢。如玉幼時,母親梁氏總是親自下廚做飯,如玉跟著母親前後也學的一手好廚藝。

    姜家在定州南邊和北邊兩處鋪子,因為父親姜岩今日在北邊盤帳,她知道父親腸胃不好,便下了廚房親自做了幾個他愛吃的菜送過去給他。

    她正在鍋裡燒著糖醋小排,外頭有人便聞到香氣湊過來。

    “哎喲,小姑你這手藝擱在家中可是浪費了!”

    如玉抬頭,看到來人,微微笑了笑:“大嫂說的哪裡話?怎會浪費?現在就做了菜給父親送去。”

    站在窗外抬頭看的女子二十來歲,身著鵝黃錦衣,淡眉杏目,烏黑髮髻上斜插著一隻鳳頭金簪子,笑的時候兩隻眼睛眯成兩條縫,此時她扶著肚子,肚子微凸,懷著身孕,正是如玉的大嫂薛琴。

    “呵呵……”薛琴一陣笑,笑的意味深長。

    如玉切了蔥花,臨出鍋將蔥花撒上小排,肉香加蔥香愈發誘人,薛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糖醋小排加幾樣蔬菜,裝好了如玉提著食盒打算親自送去。

    薛琴耐不住性子了,問:“你怎麼不問我剛才為何笑?”

    如玉自然知道這位嫂子心思彎彎繞,本不想和她多說,見她這樣問,便真的看向她。

    薛琴得意的揚起下巴,道:“我來,便是要跟你說一件好事!你這好手藝,好樣貌,自然是要未來相公來欣賞。之前上咱們家來提親的,多是商戶人家,你不中意不奇怪,如今,定州城來了個大人物,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你抓住了這個機會,咱們一家人將來都有好日子過了!”她說著這話雙眼錚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8:23

第三章

    如玉倒是好奇了,這位大嫂最是勢利,她既說了是大人物,便一定是個大的。

    “你說的是哪個?”

    薛琴看她有興致,更為興奮,道:“剛到的定州,總轄四州軍權的總兵衛澹衛大人!”

    如玉愣了一下,隨即噗嗤笑了:“人家剛到定州,你連人家名字都打聽清楚了?不跟你說了,菜要冷了,我給爹送過去。”

    她收拾了食盒便往外走。薛琴看她完全不當一回事,在後面不住嘴的說:“這定州城,若論美貌,誰比的過你去?那衛大人還未娶親,你嫁了他,咱們姜家的門楣也跟著生輝呀!”

    姜如玉停了腳步,挑眉看了薛琴一眼,“嫂嫂說的這話,人家固然權高位重,可若是別人瞧不起咱們,不向咱家提親,難道咱家巴巴的把人送上門去?若嫂子是這樣想的,沒得叫別人瞧不起,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

    “哎哎哎……”話音落時,女子已經出了廚房進了走廊走遠了。

    薛琴“哎”一聲,有些懊惱,心道,不過一個商戶女,人家都想方設法往衛家跟前湊,你倒好,竟在這裡假清高!

    看著少女的背影,她咬牙跺腳的說:“若是被人搶走了,你不要後悔才好!”

    定州城雖然不大,但是城中人卻也講究門第之別。所謂“門當戶對”,在兒女婚姻的事情上是第一件要緊的事情。

    儘管如玉及笄以來便在定州城小有美名,但是城中的官宦人家,以她是商戶之女,少有前來提親的,而普通平頭百姓,又覺得夠不上姜家的門檻。因此到她家提親的人多是同姜家門當戶對的富裕商戶人家,姜家夫婦疼愛么女,看如玉不願擇婿,也就對外人說年紀尚小婉拒了提婚的人家。

    于姜如玉而言,前世的陰影才是她不願輕易許嫁的原因所在,這個原因自然不能向外人說。

    牛車緩緩的行駛著,如玉靠在車壁上,想起大嫂的話,那位衛大人突然駐兵此處,執掌安西四州軍權,莫非定州會發生什麼事情?

    定州的西邊是驪戎,這些年兩國也算平靜,各種西域來的駱駝寶馬、稀罕藥材皮草寶石,通過驪戎流入大楚,兩國商人都在此買賣交換。

    想到這裡,姜如玉有些不安。百姓們仗著軍將們守衛邊疆才賴以生活買賣,若是真的發生戰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她努力的想著前世定州發生過什麼戰事沒有,可是卻想不起來。只因為她前世身在京城的香閨內宅,壽命又短,並沒有太多的見識。正因如此,這一世她生在商戶人家,父母寵愛得了自由,只要有機會便願意到處走走看看。

    巧兒看她峨眉微蹙神色有異,疑惑的問:“姑娘怎麼了?是不是牛車太顛簸?”

    如玉搖了搖頭,掀開車簾子看向外頭,只見遠處街面揚起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幾個頭纏花格頭巾的大鬍子外族人牽著幾匹駱駝慢悠悠的在路上走著。

    駱駝在定州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駝峰上都馱著華麗的箱籠,勾勒著詭異而瑰麗的圖案。

    巧兒興致勃勃的說:“姑娘,你說那箱子裡裝的什麼?”

    如玉道:“我哪裡知道?”

    巧兒笑道:“驪戎商人慣是多的奇珍異寶,要是有機會,真想看看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奇巧的玩意!”

    如玉只是笑笑,他們只是一般商戶人家,若說那些西域的奇珍異寶,哪個不是價值千金,到了京城更是有市無價,哪裡輪的上她們來觀賞?

    怕飯菜冷了,如玉催促趕車的三叔道:“快些,早先父親出門時就跟他說要送飯過來,這會兒怕他都等的饑腸轆轆了。”

    “好勒!”三叔在牛車上抽了一鞭,那牛車便加快了速度。姜家住在城南,姜岩今日在城北盤帳,這去一趟至少也得半個時辰。為了趕路,三叔便選了近路,叫牛車往巷道裡走。

    以為此時路上車馬應該不多,誰想才入巷道,迎面便碰上了一輛馬車。

    既進了巷子,再退出去是件費力的事情,牛車先入的巷子,而馬車後入的巷子,按理說,該那馬車先退出去讓出一條道來。

    三叔等著他們退讓,誰想那馬車一路向前,頂在了牛車跟前。

    操著馬鞭的青衣車夫盛氣淩人的叫道:“呆杵著幹嘛,快些讓路!”

    三叔不服,道:“這車馬入巷,先來的先走,後來的讓路,年輕人,你得講點規矩!”

    “什麼規矩!”青衣車夫喝道,“你們這趕牛車的,自然得給咱們趕馬車的讓路!誰貴誰賤,沒有自知嗎?”

    三叔一聽,頓時氣的不打一處來,漲的臉色醬紫。姜家不是沒有錢買馬,只是節省才一直用牛車,誰想到卻叫這小子看的如此低賤!

    如玉已經在車中聽到了外頭車夫的話,她蹙了蹙眉,掀開簾子探頭一看,那馬車不過是駕著兩匹青驄馬,青色帷簾也不算多闊氣,沒想到這下人倒是如此飛揚跋扈,如此看主子怕是也沒什麼見識。

    她瞅著這馬車眼熟,卻一時沒想起是哪家的來。巧兒探頭驚訝的說:“姑娘,那不是城北沈家的嗎?”

    姜如玉一愣,再一看,還真是沈家的。只聽得那車夫叫道:“快些讓,別耽誤咱們大姑娘的事兒!”

    大姑娘?巧兒和姜如玉互看了一眼,巧兒意味深長的道:“原來是沈大姑娘啊。”

    沈家大姑娘沈宜珍,如玉是見過幾次的。兩個人不過是幾面之緣,算不得有什麼嫌隙。可是定州城裡傳的那句話“安西雙姝,南玉北珍”,便讓沈家和姜家有了嫌隙。所謂南玉北珍,說的就是住在城南的姜如玉和住在城北的沈宜珍。

    雙姝就雙姝,為什麼要把“玉”字放在“珍”字的前面?這是沈家人惱怒的地方。他們認為,明明沈宜珍才是定州城最美的,居然還要居於姜如玉之下,真是欺人太甚!沈家人更是臆測這話是姜家人傳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壓沈家一頭。

    聽了這些傳聞,如玉啼笑皆非。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又怎會是她姜家人在搞鬼?

    之前偶爾春遊踏青碰上沈宜珍,那位大姑娘看著她就臉上如同覆著冰霜一般。今兒狹路相逢,沈家的奴才氣勢比往日又漲了一截。她聽大嫂說沈宜珍的爹如今不好好經營藥材生意,卻一徑的鑽營官場,前幾時還真給他鑽營出來,拿錢在定州官衙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沾了“官”字,沈家人的下巴更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如玉知道三叔不善爭辯,便將薄紗蒙了臉,掀開了車簾,探頭對那馬車朗聲道:“沒想到是沈大姑娘出行,還真是巧得很。大姑娘的事忙歸忙,但是也要講個理不是?這道路上,約定俗成的規矩,先來的後退,後來的先退,聽聞大姑娘見多識廣,不該不曉得這個規矩吧?”

    青衣車夫聽這話是對沈宜珍說的,倒是不好接話。車夫看過去,只見那車簾微掀,探出一個少女的腦袋,雖然蒙著輕紗看不清模樣,可是那鴉黑濃密的如意雙髻光可鑒人,瓷白如玉的額頭,如煙似霧的蛾眉,還有蛾眉下一雙秋水灩瀲的美目,他驀地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位定州城裡同自家姑娘齊名的美人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8:39

第四章

    這邊青色車簾被掀開,露出了一張明豔照人的臉,少女二八年華,墨眉如畫明眸善睞,仿佛春日裡一朵嬌豔的桃花,灼灼的散發著豔麗的光華,這位正是沈家大姑娘沈宜珍。

    沈宜珍見過姜如玉,也記得姜家的牛車,她蹙了蹙眉,嘴角微揚,露出一分譏誚的笑意,道:“姜姑娘說的話有理,不過大楚朝,自古以來貴賤有別,道路狹窄,貴者先行。料想姜姑娘雖然出身商戶,貴賤兩個字總該認得?”

    巧兒在車中一聽氣的七竅生煙,咬著牙道:“這沈大姑娘真是嘴刁!不說話則已,一說話能氣死人。說什麼貴賤?沈家難道不是個做買賣的?咱們家做乾貨,她家做藥材,都是生意人。她爹那官職是怎麼來的,以為人不知道嗎?坐了幾天小官吏的椅子,就當闔家都是貴人了?”

    姜如玉聽沈宜珍這話,便知道對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同她這麼爭執下去怕是父親這飯不用送了。她眼眸微動,叫三叔道:“讓路。”

    “姑娘!”三叔不服。

    “讓吧。”

    三叔憋著氣,只得將牛車退出了巷子,那沈宜珍看到姜家人讓路,不由得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

    沈家馬車駛出巷子時,沈宜珍對姜如玉傲慢的說:“看來姜姑娘頗有自知之明,我倒是小看你了。”

    姜如玉淡淡回道,“我也小看沈大姑娘了,素聞沈大姑娘熟讀詩書,怎的沒讀過‘貴賤之分,在於行之美惡’?姑娘今日的行徑,是美是惡,是貴是賤,不如自己掂量掂量?”

    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的沈宜珍一愣,當她明白過來時頓時氣得臉兒發紅,再想要辯,那牛車早已行的遠了。

    她身邊的周嬤嬤道:“早就聽聞姜如玉伶牙俐齒,還真是名不虛傳!”

    沈宜珍咬著牙說:“若不是今兒我趕著辦事,定然不會輕饒了她!”

    兩邊車馬走過,從窄巷側面轉出一匹昂頭白馬,馬上騎著一人,頭束銀冠,身著水藍錦衫,身姿筆挺如同青竹,眉目俊秀氣度儒雅。

    牽著馬兒的書僮抬頭道:“公子,瞧著這兩個姑娘爭辯倒是有趣的很!我覺得那戴著面紗的姑娘還是更有學問一些。”

    男子微微一笑,道:“那你說說,那姑娘說的那句‘貴賤之分,在於行之美惡’出自哪裡?”

    書僮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困惑的搖搖頭。

    男子拿馬鞭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出自《莊子》!讀過都不記得?”

    書僮嘻嘻一笑,牽著馬往定州府衙走去。

    他仰頭道:“公子從京城太學回來,又出去遊學一年之久,如今好容易定下心來,又是弱冠之年,定然要娶個嬌妻了吧?小的瞧著方才那兩位姑娘就不錯。”

    牟錦瑜笑了笑:“若是照你的意思,該娶哪個?”

    書僮仰首笑道:“咱們公子乃定州牧的嫡公子,這定州城中,想娶誰不行?照小的意思,不如兩個一起娶了吧!”

    牟錦瑜哈哈大笑:“你這狗奴才,好大的口氣!”若是他沒猜錯,方才路上遇到的沈家和姜家的姑娘,應該是定州雙姝。照著書僮的說法,將定州雙姝全都娶到家裡享齊人之福,且不說定州城的男人都妒紅了眼,看看這兩位,不在家中打起來才怪。這種蠢事,他牟錦瑜才不屑去做。

    早聽聞安西雙姝的大名,如今沈宜珍他是看到了,倒是那位蒙著面紗的姜如玉,是否也如傳聞中那般楚楚動人呢?

    如玉的牛車到鋪子時,便看到一個身著藏藍色萬字紋錦袍的中年男人在門口東張西望,那人兩撇小鬍子一雙豹子眼,不是別人,正是如玉的爹姜岩。姜岩等女兒送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擔心女兒在路上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心裡開始焦急起來。這會兒看到牛車來了,禁不住喜出望外。

    姜家的乾貨鋪子店面頗大,兩進的門頭都是自家的,貨物鋪陳開來,立櫃之中的擺著的各色罐子裡,樣貨亦是裝的滿滿當當。因定州比鄰邊界,西域各國來的異樣果脯乾貨也能在這裡找到,因此不但定州城的百姓來這裡買乾貨,內地來的來此打貨,生意頗好。店鋪中有帳房夥計,不過每個月底姜岩都要親自盤帳。

    牛車停在了門口,從車上下來帶著白色帷帽的粉衫少女,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聘聘婷婷向他走來,後面跟著個小丫鬟。

    姜岩笑著迎過來,接了女兒手裡的食盒,道:“這天氣熱,叫你不用送飯的,你便是做了飯,讓嬤嬤或者巧兒送來不就行了?”

    語氣雖帶著幾分責怪,臉上卻是滿滿的寵溺。

    “不熱,爹。”如玉笑著說,“我還想過來看看咱們家的鋪子,看看爹您呢。莫非爹你不想看到女兒?”

    姜岩大笑:“想看想看,自然是想看的!”

    門口幾個夥計本忙著揀貨,一聽到姜家姑娘來了,齊刷刷的停了活兒,個個雙目灼灼的朝這邊望。便是幾個來買貨的外地商人,瞧著夥計這樣,便也跟著他們的目光往如玉這邊看,這一看不打緊,果然看到了妙人兒,雖然戴了帷帽,可是如此曼妙的身段,讓白紗後的面容更加叫人遐想。

    如玉習以為常,她帶著帷帽,怕誰看了去?姜岩卻不高興了,回頭倆豹子眼一瞪,喝那些夥計:“看什麼看!幹你們活去!”

    姜岩生怕女兒被看掉一塊肉,趕緊叫她進屋。進了帳房裡,姜岩坐在小幾前吃飯,看到那飯菜香氣誘人還都是自己愛吃的,心中歡喜又欣慰。

    如玉看到滿桌子堆的都是帳目,隨手翻了翻,道:“爹,這月又多了好幾個主顧呢。”

    姜岩一面吃一面道:“你說的沒錯!咦?”他包著滿口飯,“那亂七八糟的帳簿子,你怎麼瞧出來的?”

    如玉坐在椅子上笑道:“爹爹打我小時便開始算帳,我看也看熟了。”

    姜岩點頭,“那道也是。”他驀地又擺手,“不行不行!我家如玉要嫁入官家的,這些勞什子帳簿子,往後你都不要看了!”

    如玉撇撇嘴,隨手拿了幾樣桌上新鮮的乾果樣品擱在嘴裡嘗了嘗,味道酸甜可口,眉毛挑了挑,說:“嫁官家有什麼好?還不如做商戶人家來的自由自在。”

    姜岩搖搖頭,只覺得女兒年幼不懂事,商戶人家行走江湖世道艱難,她哪裡懂得的,只有那種官宦世家,那才是高高在上處處受人尊敬。

    如玉在鋪子裡看玩了一會,姜岩便又要開始忙碌,巧兒收拾了食盒,兩人一起坐牛車回去。路過一個名叫“滕記”的首飾鋪子時,巧兒想起一件事,道:“之前夫人在這家首飾鋪子訂過幾樣金首飾,咱們不如去看看,問問那首飾進展如何?”

    “滕記”是定州最老的鋪子,手藝也是有口皆碑,不少富貴人家都在此訂首飾。

    進了鋪子報了自家姓,掌櫃見是姜家的,忙笑道:“那幾樣金首飾再三日便做好了,屆時姑娘同夫人便可以過來看了。”

    如玉點頭,低頭時目光被櫃檯面上的一排簪子所吸引,青玉白玉墨玉藍玉都有,款式多樣琳琅滿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8:51

第五章

    她想起上回破廟中丟了最心愛的墨玉簪子,便伸手拿了一隻墨玉在手邊細細的看,只可惜沒有她的簪子那麼精緻。

    掌櫃從裡頭拿了一個紅木盒子,剛打開盒子,如玉聽到巧兒說:“姑娘,那盒子裡的簪子同你之前的那個好像哦!”

    如玉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掌櫃手中拿的墨玉簪子,蓮花簪頭,蓮花上還掛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子,不正是她生辰時父親送給她的墨玉簪子嗎?

    她吃了一驚,問:“這簪子怎會在這裡?”

    掌櫃愣了一下:“這是有人拿了過來修的,本是兩截,你瞧,中間用焊金加纏絲的法子才將兩截簪子接好。說實話,這焊金纏絲的價錢可比這簪子貴。”

    她細細看去,果然看到簪子柄中間鑲嵌了一段赤金,這墨玉簪子顯得愈發的華麗。

    如玉心裡嘀咕,莫非是有人在破廟中撿了自己的簪子,花了大價錢來修?

    巧兒眼珠一轉,低聲在她耳畔道:“咱們不如悄悄看看是誰來取簪子?”

    如玉一笑,嗔道:“鬼靈精,不過,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問了掌櫃,得知簪子下午便有人過來取。兩人回了牛車,讓三叔將牛車停在一邊,單等那修簪子的人過來。

    等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清秀少年低著頭快步向“滕記”走過來,他並未留意到停在一邊的牛車,逕直踏步進了店內。

    他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紅木盒子,如玉急忙讓三叔趕上,奈何少年腿腳極快,不一會便消失在人堆裡。

    那少年,他們都認得,正是那日破廟中的黑衣少年。看來他們也在定州城。

    巧兒疑惑道:“他一個男人,要簪子做什麼?”

    如玉眼眸微動,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個青銅獸面的男人。少年只是他的跟班,會不會,要修簪子的其實是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他修好了簪子,打算送給誰?

    她遺失了簪子,人家撿到花了大價錢去修,修好了她自然不能討回來。可是她的簪子被送給別的女子,她心中還是有些懊惱的。但是想到那男人可怕的樣子,這懊惱也只能憋在心裡了。

    衛七回到總兵府時,衛澹正在陪姑母衛老夫人說話。

    衛老夫人慈眉善目,年過五旬,頭上簪著壽字金簪,身著暗花繡團花松鶴靛藍錦裙,發間幾許斑白之色。她早年喪夫,看衛家內宅無人便搬到衛澹身邊照料他的生活。

    京城之中,人人說衛澹天煞孤星,幼年時喪母,少年時又喪父,弱冠時長兄陣亡小妹夭折。二十歲定親的未婚妻溺水而亡,姑母又幫他訂了一門,誰知那位誓死不從,沒進門自己吊死了。衛家如今除了衛澹,就只剩下這位姑母,她作為一個寡婦,搬到他身邊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衛澹到定州就任,因路途遙遠本不讓衛老夫人隨行,但是她放心不下,反倒在衛澹前頭出發,提前到了定州。衛澹來時,她已經安置好了一切叫他安心入住了。

    東苑是衛老夫人住的院子,對面的西苑便是衛澹的住所。

    衛澹陪衛老夫人坐在東苑廂房的小客廳中,衛氏抬頭瞧見他臉上戴著的青銅獸面,嗔道:“在我這屋裡頭,你趕緊將那東西摘了,怪嚇人的。”

    尋常人斷然不敢對衛澹說這句話的,敢說的也唯有眼前這位老夫人了。

    衛澹擺擺手,屋裡伺候的幾個丫鬟嬤嬤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這時,衛澹才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擱在紫檀小幾上。

    淡金色的陽光從窗棱間透過來,照在他如同上好美玉的臉龐上,長眉若劍,修目如朗星,高挺的鼻樑,殷紅如丹的菱唇,這是一張極為俊美清貴的面容。奇異的是,淡淡的陽光照在他的眼上時,眼瞳間隱現藍色如琥珀般的光澤。

    他生就異相,陽光下會呈現藍瞳,幼時同伴喊他“藍瞳兒”,少年時便有術士說他天煞孤星,但凡靠近他的人都會死於非命。他原本不信,可是至親家人一一亡故,他不得不信。

    十六歲那年父親刺了他一劍,至今下巴上留有疤痕,父親臨死前喊道:“有此孽子,真是家門不幸!我對不起你死去的母親!”但他終沒有下手殺了這個孽子。後來,衛澹戴上了面具,再也未以真面目示人。

    衛氏抬頭看他下巴上的痕跡,道:“那印子如今幾乎看不見了,往日的事情你也別再記在心頭。最要緊的,還是你的婚事。你如今二十五,老大不小,若是不給你娶房媳婦,我便是去了黃泉也沒法跟你爹娘交代。”

    衛澹抿了一口茶,漠然道:“姑母何必煞費苦心,侄兒不娶妻一樣治軍殺敵。”

    衛氏氣惱捶幾:“這是什麼話?!你要衛家斷子絕孫不成?京城中流言蜚語太多,如今到了定州,換了地界定然能娶到一房好媳婦。”

    衛澹唇角揚起一絲譏誚,原來姑母打的是這個主意。京城的傳言尚未及定州,趁著定州的姑娘們不知情,趕緊的娶進門,若是等知情了,怕是晚了。為了他娶親,姑母也算是煞費苦心。

    門外,衛七道:“二爺,有事兒稟告。”

    衛澹眼眸微閃,將面具戴回臉上,對衛氏說:“侄兒出去一下。”

    到了廊下,衛七立即將紅木盒呈上。衛澹打開看時,只見那墨玉斷簪中間以赤金焊接,金玉交輝,比起原先更增華麗。他點點頭,頗為滿意。

    “兩個看什麼呢?”衛氏出來。

    衛澹立即將木盒納入袖中,轉身道:“並沒什麼。”

    衛氏滿臉疑惑,分明看到他塞了東西進袖子,鬼鬼祟祟的。

    這時,趙嬤嬤滿臉笑容的走過來:“老夫人,我早先給您說的表妹家的外孫女兒來啦!在外頭候著呢!”

    衛氏驚喜的問道:“便是你說的那位定州聞名的美人沈宜珍麼?”

    趙嬤嬤拍手道:“正是!正是!老奴跟我表妹早先在信裡講了,老夫人喜歡熱鬧,一來便叫那外孫女兒過來喝茶的,今兒可不是來了!”

    衛氏一聽滿心舒暢,早就應該來定州,何必呆在京城那樣的地方,這兒的姑娘多熱情多主動啊。

    “澹兒!快隨我……”衛氏轉頭看時,那走廊下哪裡還有半個人影,早已不知道哪兒去了。

    衛氏雖有些氣悶,不過還是喜悅,拉著趙嬤嬤的手笑道:“走!咱們瞧瞧那位沈姑娘去!”

    沈宜珍初到總兵府,心跳如鼓點。接到趙嬤嬤的信時,她全家喜出望外,沒想到沈家竟還有這樣一門親戚,在總兵大人姑母跟前做事的嬤嬤。

    總兵府的花園十分寬闊,曲水遊廊樓閣水榭,仿著江南的樣式,透著精緻典雅。

    沈宜珍在小花廳中,不安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今兒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繡金絲花邊的暗金海棠花的桃色對襟襦裙,插著時新的孔雀翎琥珀簪子,戴著嵌寶石金項圈,怕被貴人瞧不起,特地拿了最值錢的首飾裝扮。

    衛氏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麼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女孩局促的向她請安,有些手足無措。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9:06

第六章

    衛氏端詳這姑娘,模樣十分漂亮,可惜打扮有些……過了,透著小家子氣,到底是商戶出身,比不得大家閨秀。雖不盡人意,不過如今以侄兒的情況,只要漂亮懂事身家清白,快些娶進來為衛家開枝散葉便行。

    沈宜珍看到衛氏眉目慈善,心中繃著的弦漸漸鬆開。

    “坐。”衛氏笑道,沈宜珍緊張的坐了下來。

    趙嬤嬤在一旁道:“老夫人喜歡乖巧的女孩子,你且多陪老夫人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沈宜珍點頭,她早有準備,寒暄幾句之後便將肚子裡準備好的幾個市井笑話說給衛氏聽。

    衛氏聽著,倒也新奇有趣。沈宜珍看老夫人露出笑容,心裡暗暗得意。

    她又將帶來的糕點盒子打開,裡頭是從定州最好的糕點鋪子買的龍爪酥,衛氏一看,直道她有心。

    衛氏喜歡吃龍爪酥,這是趙嬤嬤在信裡就已經透露給她的。

    衛老夫人甚為高興,話便入了正題:“我衛家人丁單薄,就衛澹一個侄兒,安西總兵衛澹你可聽說過?”

    沈宜珍聽了這話,心中暗喜,連忙點頭:“聽說過總兵大人威名,其他卻不知道。”

    衛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今日便告知你。我侄兒衛澹,今年二十五歲。十六歲上沙場,身經百戰從無敗績,先是任京師都督,後大勝北方胡虜,得了鎮西大將軍的頭銜,受了皇命到定州任安西總兵,掌轄安西四州軍權。澹兒的父親乃是安國侯,母親是雅甯郡主,可惜都已經亡故了。”她輕輕歎口氣,“如今衛家,就差個當家主母,一來掌中饋,二來替衛家開枝散葉。”

    沈宜珍聽說衛澹的家世,心便開始亂跳,待得聽到衛夫人最後一句話,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按捺住內心的波動,佯作含羞帶怯,道:“衛大人人中龍鳳,不知道有哪個女子如此有幸能嫁入衛家?”

    衛夫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宜珍啊,你多來幾次,便知曉了。”

    這一天,沈宜珍覺得她已經一隻腳踏進了總兵府的門檻,那偌大的花園往後將會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低聲問:“嬤嬤,我不是在做夢吧?”

    周嬤嬤笑道:“這裡就是總兵府,大姑娘怎會做夢?”

    “你覺得衛老夫人喜歡我吧?”她有些不確信。

    “老身看著,衛老夫人那可是非常喜歡你呀。不要多久,衛家肯定回來提親的。”

    沈宜珍滿心歡喜的點點頭。

    出門時,幾隻駱駝停在了總兵府門口,從駝峰上搬下一箱箱的箱籠往總兵府裡抬去。那箱子裝飾的瑰麗華貴,裡頭一定是裝了西域來的貴重物品。

    倘若她成了總兵夫人,這些都是她的了!到那時,她還會在乎什麼姜如玉?她高在雲端,那姜如玉?繼續在塵土裡打滾吧!

    上了馬車,她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周嬤嬤看她笑,也跟著大笑起來。

    定州原先未設總兵府,如今衛澹來,將之前的都督府改造做總兵府,前衙後院。前面是辦事的衙門,後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沈宜珍來訪時,衛澹在總兵衙門理事。他知道姑母的苦心,可以由著她去折騰,卻不願意去見那些準備硬塞給他的女子。

    這時將士來報,有一個驪戎商人帶著箱籠禮物要獻,問那商人是何原因,那商人卻不肯說,非得見到衛澹才說。

    衛澹准那驪戎商人入堂。一個滿臉鬍鬚頭纏方格頭巾身著胡服的驪戎商人,著僕從將箱籠一箱箱搬進來,整有十箱。這箱籠外表華麗,畫著瑰麗的圖案,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驪戎商人跪下行禮,叩頭道:“小人祈先。千里迢迢從沙漠那頭的驪戎國送來給總兵大人的禮物!”

    衛澹道:“從驪戎國而來?倘若驪戎送禮,自有驪戎使臣,為何要你來送?莫不是奸細?來人,拉出去打一頓再說!”

    祈先驚駭,抬頭瞧見那張猙獰的青銅獸面更加驚恐,連忙解釋道:“小的不是驪戎使臣,小的是驪戎祈勒王子派來的,求大人饒命!”

    堂上男子擺擺手,上來的士兵們退了下去。

    祈先抹了一把冷汗,戰戰兢兢道:“不如大人先看看禮物,小的再細細告知來意。”

    衛澹不置可否,祈先便將箱籠一一打開,整整十個箱籠,裡面裝的全都是異域的寶物。就連衛澹都覺驚異,他走南闖北,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西域寶物擱在一起。

    祈先一一介紹:“這兩箱中,乃是西域的寶石,藍寶石和紅寶石。這幾箱,乃是波斯來的金絲駝絨毯。那一箱,是象牙雕件。還有這些,是來自西域和波斯的珍貴藥材……”

    這些箱籠無疑價值連城。

    祈先沒開口,衛澹已經隱隱猜到是什麼事了。如今驪戎國內,老驪戎王身體不好,下面的人便開始蠢蠢欲動明爭暗鬥。王叔米羅和王子祈勒勢力不相上下,如今正是膠著的時候。這商人來替王子送禮,自然是想得到他的幫助。

    待得祈先講述了緣由,又獻上了祈勒王子的親筆書信,果然跟衛澹猜的一樣。

    衛澹鎮守安西,直面驪戎,他來之前已著人仔細調查了驪戎的情況,知道王叔米羅暴虐兇狠,而王子祈勒聰慧平和,兩者相鬥,若是王子勝自然對大楚有好處。

    衛澹眼眸微動,淡淡道:“你們祈勒王子怎知本官能夠幫得上忙?”

    祈先忙恭維道:“我家王子早已聽聞總兵大人威名,沙場百戰從無敗績,豈是凡人?我家王子相信,只要有了大人助力,定能達成心願。王子許諾,只要他登基王位,有生之年不但同大楚締結和約,而且每年按時納貢。”

    衛澹沉吟片刻,令道:“衛七!你帶暗月營隨他們一起前往驪戎,務必助祈勒王子登基!”

    衛七接了權杖。

    祈先一聽派兵,歡喜不已,問:“請問暗月營有多少人馬?”

    衛七對他豎起了一根手指。

    祈先歡喜:“一萬?”

    衛七搖頭。

    “一千?”祈先很是失落。

    衛七又搖頭。

    “一百?!”祈先驚問。

    衛七點頭。

    祈先頓時鬱卒了,他帶著王子的囑託,送來價值連城的珍貴禮物,就換來一百個人?這叫他如何回去跟王子交代?

    衛澹冷聲道:“一百人暗月營足以幫祈勒成事!若你不信,可自行打道回府!”

    祈先無奈,只得跪下叩首:“多謝衛大人!”

    衛澹指著那兩箱珍貴藥材,道:“藥材留下,其他帶回去。”

    祈先一愣,哪有人看著財寶不動心的?莫不是不想盡心幫忙?

    衛澹下座,到了一個光芒璀璨的箱子邊,裡頭裝著各種首飾。

    他拿起一枚光芒璀璨的簪子,問那商人:“這是什麼寶石?為何如此璀璨?”

    商人正擔心他不收禮物,忙道:“這晶瑩剔透的寶石乃是產自西域,中原少有,我們那裡叫做白石,也有一個名字,叫做鑽石。”

    衛澹端詳著手中那枚白石蓮花簪,光芒璀璨奪目,若是戴在那個人的頭上定然明媚動人,他將簪子納入手中,道:“除了藥材之外,我只收下這枚白石簪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9:24

第七章

    他不收,祈先只得帶著剩下的寶物同衛七帶領的暗月營一起返程。臨出行,衛澹叮囑衛七:“辦完事儘快返回不要久做停留,記得帶回祈勒王子的親筆和書。”

    衛七鄭重點頭,拱手道:“定不負二爺託付。”

    祈先有些沮喪,可是當他看到那暗月營時,才意識到這一百人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或許他真的可以跟王子交差了。

    轉眼便到了七夕。今年與往年不同,往年女眷們一般就在家中院落裡擺上各樣果品零食看看月亮看看織女星,今年的七夕卻有一位大商賈,為慶祝母親七夕壽誕,揚言要在城西蓮湖上辦一場熱鬧的水上燈謎會,還有水上木偶戲跟歌舞,這消息一傳出來,便家知巷聞,不少人便巴巴盼著七夕夜晚。

    白日裡,如玉在後院幫著母親秦氏準備果子。家中各色果脯乾貨多,如玉再準備些蓮藕、菱角、蓮蓬、糕餅之類的就行了。

    “我嘗嘗,嫩不嫩?”薛琴向她伸出白胖的手指。

    如玉看了她一眼,她懷孕後雙下巴都出來了,還是每日裡嘴饞。

    她將剝好的鏈子遞給她,道:“大嫂也是懷著孩子,也該走動走動。娘說對胎兒好。”

    薛琴咬了蓮子,又甜又嫩,便又要了幾個,說:“這大熱天的,一走便滿頭汗,我是孕婦,辛苦的很。我還是先坐著歇會。”說罷,尋了個靠椅,將絹扇遞給巧兒,讓她不住的搖扇。ヽ(

    如玉剝完蓮子去和麵做糕餅,秦氏正在廚房調餡,她問:“娘今兒做的什麼餡料?”

    秦氏生的眉目秀麗,人到中年風韻猶存,戴著一隻芙蓉花金簪子,著墨藍色暗銀紋裙衫,她笑著對女兒說:“做你愛吃的蓮蓉餡。”

    外邊院子裡薛琴嚷道:“娘,做個紅豆餡!我愛吃!”

    秦氏應道:“也有!除了蓮蓉、紅豆,還有薯蓉餡、葡萄乾餡。”

    一旁幫忙的劉嬤嬤笑道:“今兒這餡調的比往年多。”

    秦氏笑著說:“今年,人口也比往年多嘛。”

    薛琴看著如玉揉面,道:“上回我跟你說的話你不上心。現在可好,大好的機會叫人給搶走啦!”

    如玉一愣,不曉得她說的什麼事。

    “就是衛大人的事兒啊!”薛琴直起身子,“我聽人說,沈宜珍早就進出總兵府好幾趟了,都成了人家准媳婦了!你說你哪點比別人差?怎麼就沒這個機緣?”

    如玉恍然大悟,原來她說的是這個事兒。

    巧兒問:“少夫人,像那總兵府一般人哪裡攀得上關係進得去?怎麼沈宜珍就能進去呢?”

    “聽說沈家有個親戚在總兵府當嬤嬤,這才搭上線了。”

    秦氏歎了一口氣:“那也是人家運道好!咱們如玉不攀那高門,只要能找個好兒郎,年貌相當,家世相當,往後有安心日子過便行了!”

    薛琴撇撇嘴,不以為然:“年輕貌美就是資本,如玉這樣的資本,此時不搏個大富大貴,難道等到人老珠黃?要說機緣,今晚蓮花燈謎會不就是個機緣嗎?如玉出去走走,說不定能碰上個官家貴公子呢!”

    秦氏雖沒說話,卻覺得有道理。

    如玉專心揉面,沒理會她們的話。她最拿手的是龍爪酥,揉了面,加了些西域的牛油,將面揉的勁道,多疊幾個層次,做出來的酥餅便更加酥脆可口。揉完了面,她拿了母親調的餡料過來,便開始包餡。

    各色餡料一樣包幾個,然後開始整形,做成龍爪形的四五個,她靈機一動,又將那酥捏了桃花瓣、菊花瓣、蓮花瓣,上了顏色,個個栩栩如生。

    秦氏贊道:“真好看,我家女兒心思真巧啊!”

    如玉笑道:“留幾個灑上胡椒和鹽酥炸,其他的我都拿去小爐上烤。”

    酥餅做好,香噴撲鼻,薛琴早已等不及吃了一個,直叫好吃。如玉擺好酥餅,外頭父親和大哥都已經回家來了。大哥姜信幫著父親做生意,時常隨駝隊去驪戎貿易,頗為辛苦。

    姜信身材高大健壯容貌俊朗,眉眼像秦氏。

    姜信一回來就說:“外頭好熱鬧!好多姑娘媳婦都去了蓮湖。如玉,你也去瞧瞧!幾年才遇上這麼一個盛事,若不是要陪你嫂子,我肯定也去!”

    秦氏想著薛琴方才說的話,便叫姜岩親自駕車帶著如玉和巧兒一起去看燈會。

    如玉本想和家人一起過節,見父親陪著一起便欣然同意了。她換了一襲淺藍色繡銀紋的飛鳥錦裙,發間斜插一隻石榴紅的寶石簪子,挽了一個花髻,腦後青絲垂下以珍珠系發。淡掃蛾眉暈了唇脂,灑上淡淡香粉,系了一個百花錦囊,這才出來。

    她走出房門時,大家都看呆了。薛琴忍不住讚歎:“這可不是天上落下來的織女嗎?!”

    姜岩親自駕車陪如玉去看燈。漸近蓮湖,便隱約聽到喧擾的人聲,沿路各色車馬人等向著那邊趕去,許多小商小販也挑著貨擔沿路叫賣。

    巧兒欣喜:“姑娘,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呀!聽聞那水上木偶戲甚為好玩,咱們要去占個好位置。”

    如玉笑了笑,探頭看去時,遠處湖面,星星點點五彩斑斕,燈火湖光相映成畫,仿佛人間仙境一般。

    燈會人多,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蓮湖周邊的柳道上都掛有燈謎,猜的多的還能領獎品,遊人皆是興致盎然。

    歌舞在湖心水榭,許多遊人租了船去湖心看歌舞,遠遠岸邊便聽到絲竹之聲。木偶戲則在一艘畫船上進行,早已被觀看的小船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滿。

    今兒船俏,船家都趕過來攬生意還是不夠,來得早的還有運氣租的上,來得晚的只能幹瞪眼。不少人都沒租著船,偶爾來一隻船,兩三家人合拼一隻船也是高興的。

    如玉隨父親下了馬車,燈光明亮處,便有不少少年看過來,一個兩個的雙目灼灼擠眉弄眼肆無忌憚。姜岩惱火。見路邊有個儺攤,立即給女兒買了個儺面,這一戴上,麻煩便少了許多。

    一路上不少女子戴著儺面,大約也是遇到同樣的麻煩。如玉戴的是個吉祥娃娃儺面,平日裡沒機會,這會兒戴著倒覺得頗有意思。

    如玉跟巧兒兩個人猜著路邊的燈謎,打算攢了十個便去領獎品去。

    姜岩在湖邊眺望,他早聽聞那木偶戲的班子十分有名,水上木偶戲獨此一家,聽聞那小木偶能下水能上天,今兒來就是為了那個。

    可是他們來的晚了,船都給人家包圓了,哪裡還有機會?他正焦急,卻看到一艘船往這邊劃過來。

    那船家叫道:“客官,拼船嗎?我這船大,你們上船,船費可以少一半。”

    今日蓮湖的船價是尋常的三倍多,能少一半可不是好事?

    想到能看木偶戲,姜岩大喜過望,立即應了,回頭興奮的對女兒和丫鬟叫道:“過來過來,看木偶戲去!”

    巧兒扶著如玉到了船邊,只見那船頭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戴著巫師儺面的黑衣公子和一個小廝,兩個人朝著湖面燈光看,並未看她。

    兩班人,一班坐船頭,一班坐船尾,秋毫無犯。姜岩很是滿意,催促船家:“先去看木偶戲吧,怕是要演完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9:40

第八章

    船家笑道:“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且問問這位公子想不想去看木偶戲吧?”

    那戴著巫師儺面的黑衣公子轉過頭來,微微點頭。船夫吆喝道:“好勒!開船去看木偶戲咯!”

    如玉戴著儺面不怕人家看她,眼角的余光瞥向那黑衣公子,只見他身材高大修長,寬肩窄腰,穩穩的坐在船頭,纖長白皙的手指扶著膝頭,很有氣度。

    她瞧著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見過有那麼一個人,即便是戴著面具,一樣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氣度。

    “姑娘!看,木偶戲!那小木偶下水了!”小船已經靠近了演戲的畫船,只見手藝人的小木偶一道閃光一下子竟躥到了水裡,後面接著有個小木偶拿著一把弓箭,“嗖”的一聲,銀光一閃,那箭射向了水裡的小木偶,看得人心潮起伏的。

    姜岩立即被木偶戲吸引了,“啊呀”一聲:“水裡的小木偶該不會完了吧?”

    話才落,又見水裡的小木偶躥出來了,如玉定睛一看,只見那小木偶穿著虎皮裙拿著金箍棒,竟是個孫猴子!原來演的是孫悟空和二郎神,這麼小小精緻的兩隻,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巧兒激動的拍著手在一旁叫道:“好看!有趣!”

    如玉不經意回頭,同那黑衣公子看對了眼,那目光如炬如電,驚得她差點跌下船去。

    怎麼是他?!這樣的眼神,她見過一次就不會忘,那日破廟的情形,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姑娘,小心點!”她身子晃了晃,巧兒急忙扶著她,“這湖水深的很,掉下去可不得了!”

    如玉心中突突直跳,緊緊的抓著船舷,不敢再看那人,卻能感覺那人灼灼的目光看過來。

    也許是巧合吧?她心想。看來他也住在定州。

    坐在船頭的正是衛澹,這只船,自然也是他包的。

    衛澹知道她已經認出了自己,不然怎會如此驚慌。他覺得她有些怕自己。

    他的目光掃過她白皙小巧的耳朵,滑向優美弧度的脖頸,接著是圓潤的肩頭,飽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那百褶裙下的雙腿應該是修長而筆直的,不然走路時不會有那麼美的體態。

    他知道她的名字,姜如玉。做生意的姜家,一個美貌出眾的女兒,要查,很簡單。

    他想看看那雙眼睛,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但他一直記得那雙眼睛。

    他本以為他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的親人之後,自己也會死於非命。事實的確如此,他中了毒箭,已經準備無聲無息的死在冰天雪地裡,被饑餓的狼群吞噬,死無全屍。

    他沒想到會遇到她。那個女子蒙著面紗,有著一雙秋水灩瀲般動人的眼睛。

    他很久沒有感受一個女人的懷抱,臨死前,她將他的頭枕在了她的膝上。他感覺到她的滾燙的眼淚落在他冰冷的臉上,那一刻,他從來都是鐵石一般的心竟感覺到了幾分暖意。他當時想,好歹,這輩子還有一個女子為他而哭泣。那眼淚每一顆都是那麼珍貴,倘若他可以重來,一定傾盡一切讓她不再流淚。

    他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重來,只是這一世,他沒尋到那個女子,遇見她是在一個荒涼的驛道,人海茫茫,他根本無處可尋。

    本已放棄的他,沒想到在定州的破廟裡看到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如玉覺得那人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讓她耳根發燙,坐立不安。

    姜岩看的十分帶勁,一隻小木偶帶著火箭躥到天上去了,他拍手大叫一聲“好!”感覺女兒扯了扯他的袖子:“爹,我累了,回去吧。”

    姜岩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依了女兒。

    “那位客官,你們還要看嗎?我女兒累了,若是不介意,可否先將我們送上岸邊?”

    黑衣公子點頭,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船要靠岸時,如玉松了一口氣。姜岩先上岸,回頭向女兒伸出了手。如玉正要上岸,突然那船隨著水波往後退去,如玉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整個人向湖裡栽去,巧兒在後頭嚇得“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就在此時,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驀地將她拉回了船,因為慣性,如玉重重的跌在了那人的懷裡。那人往後靠去,半躺在舷上,如玉趴在他的胸口。

    她只覺得一股男人的陽剛氣息將她包圍,他的衣服上散發著幽幽的熏香。灼熱有力的手掌握著她的腰,而她的臀坐在他的腿上,胸脯擠壓一般貼在他堅硬如鐵的胸膛前。

    四目相對,如玉的臉“轟”的滾燙如火燒,慌亂的在他胸口撐起手掌,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衛澹沒想到她的身體這麼嬌軟,雖然覺得有些享受,還是緩緩坐起將她扶正。

    “姑娘小心些。”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低沉動聽。

    如玉羞愧的抬不起頭,用力的掙開了手腕上灼熱的大手。

    衛澹轉頭對船家道:“靠岸邊近些!不要再蕩開了!”

    船家誠惶誠恐,連連道歉:“抱歉抱歉,風大了些。”

    船兒再次靠岸,姜岩已經在岸邊急的上躥下跳了。船一靠岸,他掖起袍子,一隻腳站到了水裡頭,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扶上了岸。

    如玉回頭看時,那公子並沒有下船,那船兒輕蕩在湖面。

    “女兒,你怎麼樣?嚇到沒有?”姜岩緊張的問。

    如玉搖搖頭。

    水波之間船兒飄搖,衛澹坐在船頭,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擱在唇前吹了起來。

    如今盛世,正流行靡靡之音,而他吹出來的音律,卻低沉肅殺,仿佛帶著滾滾的黃沙,帶著刀槍的寒光、戰馬的廝殺。

    如玉和姜岩沿著柳道一路向前走,她轉頭向湖面看去,遠遠只看到一個影子,但低沉動聽的樂聲卻一路縈繞耳畔。

    她知道那個樂器,現在少有人吹奏,是叫做“塤”的一種古樂器。那樂聲與眾不同,既動聽又淒切,這樣的日子,他是吹給誰聽的?還是吹給他自己聽的?

    上了馬車,回程的路上,她的心思有些亂。回家進了閨房,鎖了門,她迅速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顏色瑰麗的檀木盒子。

    這是她上岸時那人塞在她手中的,還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補償你所失的。”她本待不要,船兒已經搖開了。

    燈光下,當盒子開啟時,霎那間,奪目的光華映入眼簾。五彩炫麗,光華動人,她驚異的取出了盒中簪子。

    寶石蓮花簪頭,帶著美麗炫目的流蘇。她從未見過這麼璀璨的寶石,如此晶瑩剔透與眾不同。

    她恍然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她丟了一隻簪子,他補償給她一隻。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到底是誰?如玉困惑的想。

    這來路不明的簪子,如玉可不敢堂而皇之的戴在頭上,若是父母問起來,她該如何作答?她思來想去,將簪子藏在了箱底。

    不幾日就是中元節,因為要去祭祖,如玉陪著母親秦氏一起去蠟燭店打算買些元寶蠟燭和紙錢。

    正好蠟燭店的老闆娘同秦氏相熟,之前托了秦氏幫侄兒做媒。兩人到了店子裡,老闆娘便拉著秦氏一起到了裡頭談侄兒的婚事。因為時間尚早,外頭店門客人少,便讓如玉幫忙看一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39:53

第九章

    如玉才到櫃檯後,抬頭便看到一位公子進了門。那公子戴著儒巾,身著水藍色繡銀絲錦袍,腰著萬字紋嵌玉錦帶,身材高挑,眉目俊秀,斯文儒雅,所謂君子如玉,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男子。

    那公子看到如玉一愣,他路過這裡順便買些紙錢想去郊外墓地祭祀母親,沒成想一進來便瞧見個天仙似的美人。

    這美人看著有幾分眼熟,他驀地記起那日遇到姜如玉和沈宜珍路上爭執,眼前這位很像那日蒙著面紗的姜如玉。那日雖看不清樣貌,但那雙煙雨美眸卻讓人印象深刻。

    如玉不慣在櫃檯前招呼客人,回頭看母親和老闆娘也沒有出來的跡象,只好強作鎮定,問道:“公子需要些什麼?”

    牟錦瑜聽著那聲音,宛若空穀鶯啼,同那日聽到的一樣,更確信眼前的這位就是姜如玉,不由得心襟蕩漾起來。

    他到了櫃檯前,抬頭似在看那櫃格中的貨物,目光卻似有若無的從如玉的臉上劃過。

    “給我十隻白蠟燭,一籃銀錠,一籃金錠,再加一把線香,另外一疊紙錢。”

    如玉立即給他拿貨物,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都擺在櫃上,她拿起那算盤,“辟裡啪啦”的算了一通,抬頭對他道:“客官,總計五錢銀子。”

    牟錦瑜唇角微勾,看著她笑,卻沒有掏錢。

    如玉疑惑的看他,“客官笑什麼?”

    “這店子名叫杜記,姑娘姓杜?”

    如玉覺得這人買東西便買東西,怎的還這麼多話?

    “我不姓杜,我姓姜。”

    “哦?姓姜,莫非是城南的姜如玉姑娘?”他戲謔的看著她。

    如玉一怔,眼底有些惱色:“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牟錦瑜看她羞惱,禁不住笑了,他隨口問:“姜姑娘喜歡莊子?那老頭子有什麼好的?”

    姜如玉不明所以。

    牟錦瑜道:“那日你的牛車在狹巷遇上沈姑娘的馬車,在下正好經過。”

    如玉眼眸一轉,原來他說的是那件事。

    她琅琅道:“莊子雖好,卻不如墨子。”

    “哦?”牟錦瑜挑眉,“為什麼?”

    “莊子雖逍遙,卻已出世,世間之事都不關心,未免涼薄。墨子主張兼愛非攻,欲讓饑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那才算得憂國憂民有所作為。”

    牟錦瑜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論調,還是從一個商戶家的姑娘嘴裡說出來的,他問:“姑娘怎麼不說孔夫子?當今儒道盛行,真正受推崇的還是儒道呢。”

    如玉撅起嘴:“說起孔夫子,我最不喜歡。”

    牟錦瑜笑了,好一個離經叛道的小丫頭,問:“那又是為何?”

    “這個也要遵守,那個也要遵守,條條框框實在是束縛。孔子還說什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怎的女子就同小人相提並論了?這話,我可不服。世間女子許多只是少了讀書的機會,倘若都飽讀詩書,未必不如男子。”

    牟錦瑜拍掌大笑,他雖是太學生,卻也不喜歡孔子,如今聽著這些話從一個小女子嘴裡說出來,真覺得痛快!

    他雙手交握,在她跟前深深作了一揖:“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姑娘跟前,牟錦瑜受教了。”

    一般商戶女子能識的鬥大的幾個字,能算幾個賬,已經是不錯了。可是眼前這女子,卻知道詩經子集還有自己的見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仿佛一汪碧潭,一眼看不到底。

    如玉瞧著他這樣恭敬,臉上微燙,有些不好意思。

    他還想閒談,里間卻走出來兩個婦女。秦氏看到女兒沒戴帷帽同一個男子閒聊,不由得著了急。

    “如玉,還不快出來!買賣讓你嬸子來處置!”

    牟錦瑜眼瞅著佳人被拉了出去,眼前的人變成了中年的婦女,立即給了銀子拿了貨物。再看時,姜如玉已經被母親拉進了牛車,他趕到了門口,那牛車漸行漸遠。

    牟錦瑜眸色幽深的望著街上牛車的影子,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這時,書僮牽著馬匆匆趕過來,一看他左手右手提著許多東西,笑道:“哎喲,公子先走一步,東西倒是都買全了!”

    牟錦瑜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他,書僮急忙拎了。

    他翻身上馬,笑道:“今兒給母親祭祀,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母親。”

    書僮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問:“什麼好消息?說出來也讓小的高興高興。”

    牟錦瑜敲了他腦門一下,哈哈一笑:“你家公子要成親了!”

    中元節後幾日,如玉去探望外祖,當她從外祖家回來的時候,家中卻是一派歡喜景象。

    “如玉回來啦!”嫂子薛琴笑的嘴都合不攏。

    劉嬤嬤也迎了上來,上來便拱手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大喜啊!”

    如玉莫名其妙,巧兒也急了,問:“到底什麼喜啊?嬤嬤不要戲弄人了。”

    薛琴和劉嬤嬤兩個對看一眼,笑顏逐開的,卻不說明白。

    秦氏出來才笑著說:“咱們如玉要嫁人了,嫁的還是定州城最好的人家!”

    如玉一驚,“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薛琴湊過來:“你不在這幾日,州牧大人帶著兒子親自過來提親了!州牧大人替他的嫡長子牟錦瑜向你提親呢!你馬上要成州牧家的兒媳婦了!”

    在總兵大人來之前,這定州州牧,在定州人眼中就是天,就是定州最大的官兒,但凡能跟州牧大人沾親帶故的都覺得榮耀非常。何況定州州牧牟大人在定州官聲是極好的,他的兒子在京城太學學習,定州人提起也是豎起大拇指的。

    州牧大人帶著兒子牟錦瑜親自上門提親,姜家人受寵若驚,姜岩當時就滿口應承了這門婚事。

    牟錦瑜?姜如玉眼眸微轉,想起前幾日中元節時那買蠟燭的書生也叫牟錦瑜,他一身儒雅氣度,的確不像一般的讀書人,莫非就是他?

    秦氏看姜如玉臉上只有驚,卻沒有喜,十分的擔心,道:“女兒,那牟公子人才出眾相貌堂堂,談吐斯文儒雅,牟家身世顯貴,倘若不是這樣的人家,你爹也不會一口應承,而不問問你的意見了。你怎麼不高興了?不信你爹娘的眼光嗎?”

    姜如玉急忙搖搖頭,她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緊緊握著母親的手,輕聲道:“娘,我想現在就去拜見雞鳴寺的圓泓大師。”

    秦氏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當初圓泓大師指點她,可以嫁給一個大煞之人,那位牟公子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大煞之人,倘若她真嫁過去,將人家克死了怎麼辦?想起這,如玉一陣焦灼。

    可惜雖然她們急急的上了雞鳴山,卻沒有見到圓泓大師,那位大師離寺遠遊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轉。

    如玉心中十分不安,有心想讓父親將婚事退了,可是才開口,一家人便輪番勸告,仿佛是她在無理取鬧杞人憂天。

    秦氏勸道:“你同牟公子到底有沒有緣分,還要合八字的,那八字我已經交給牟家人去合了,若是八字不合,這婚事恐怕未必能成。”

    如玉默了默,但願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0:06

第十章

    牟家這頭,特地請了一位有名望的長清道長替兩家子女合八字。牟大人十分疼愛兒子,雖然他不大中意姜家的家世,但是姜如玉美名在外,兒子又十分堅持,他也就同意了。

    牟大人事務繁忙,長清道長由牟錦瑜陪著。

    道長拿著兩人的八字,看了一眼,便蹙眉搖頭:“公子,這八字不合。”

    牟錦瑜一驚,問:“真的不合?”

    長清道長道:“這女子命中帶煞,恐怕對公子不利。”

    這時,小廳中只有兩人,牟錦瑜突然拜伏在道長跟前,祈求道:“還請道長成全,莫要將此事告知父親。”

    長清道長很是為難,捋了捋須,道:“公子何必強求?天下淑女,不可勝數,何必尋一個不合之人?”

    牟錦瑜沉聲道:“錦瑜對姜姑娘一見鍾情,即便將來不利,錦瑜依舊願意娶她進門,照顧她一輩子。”

    長清道長歎了一聲,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凡俗之人大凡陷入男女情愛,便變得這般不清醒。明知道是刀山火海還要往裡頭闖。

    見道長不說話,錦瑜又道:“倘若道長應允,我願替道長的玄清觀重修道觀再造三聖金身。”

    “罷了!”長清道長歎道,“公子如此固執,老道也不好阻撓你的良緣。只是將來是緣是劫,公子還得自己承受了。”

    牟錦瑜點頭:“自然。”

    長清道長拿起了毛筆,在女方的八字上隨手添了一筆,便將其中的“一”改成了“十”。

    他雙手將八字奉還給牟錦瑜,緩緩道:“兩位八字相合,定能百年好合,多子多孫!”

    錦瑜大喜,接過八字,再拜叩謝道長。

    姜如玉同定州牧嫡子定親的事兒很快傳遍了整個定州,街頭巷尾都在談亂這件事。

    沈宜珍自然也聽說了,她在家中冷哼了一聲,道:“我同總兵大人成親之時,一定比你姜如玉風光十倍!定州牧算什麼,能有安西總兵大嗎?”

    家裡頭聽聞姜如玉定親,也指望著沈宜珍能儘快同衛家定親。但是衛老夫人的確是找她去了幾趟,定親卻還沒個準兒的事兒,關鍵是她連衛大人一面都沒見著呢。

    今兒衛老夫人又叫她過去喝茶了,據說衛大人前幾日去青龍關巡查,今日回來了。沈宜珍一聽欣喜極了,急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著馬車往總兵府去了。

    衛澹的確出去了幾天,今日一回來,衛八就捧上了大紅的喜帖。

    衛七出差去了驪戎,衛八便頂上了位置做了個親隨。衛澹身邊的親隨從衛一到衛八是按照數位排行的。身邊人素知衛澹天煞孤星的名頭,前六個已經光榮殉職,衛八接任接的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衛澹的目光落在喜帖上,眼底露出疑惑:“誰的帖子?”

    衛八忙道:“是州牧公子的喜帖。”

    “娶得誰家姑娘?”衛澹拿起了喜帖隨口問。

    “聽聞是定州姜家姑娘姜如玉。”

    拿著帖子的手頓時停滯,他雙眸微窒,旋即翻開了帖子,果然看到帖子上出現“姜氏”二字。

    他有那麼幾秒的失神,帖子飄落在地上。

    衛八愣住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衛大人驀地一掌用力拍在桌面上,衛八心驚膽戰的去看,只見他青銅獸面下的一雙眼亮的讓人心驚。

    “大人……”他顫顫詢問。

    衛澹倏然起身,拂袖而去,轉眼消失在門廊處。

    衛八去看時,只見桌面上的一塊青玉鎮尺已經裂成了八塊。方才他瞧著衛大人就是一掌拍在這鎮尺上的。

    衛澹怒氣衝衝,他才出門幾天,姜如玉便訂了親,簡直豈有此理!

    出遊廊圓月門時,迎面撞上一個女子,那女子“啊喲”一聲嬌啼,幾乎撲在他胸前。

    他此時心情十分的惡劣,一把將她推開,女子被一股大力往後推去,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誰呀!”沈宜珍捂著屁股氣的幾乎哭起來,這人好粗魯,好大力,難道不知道她是小嬌娘,是大美人嗎?

    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那張駭人的銅獸面具時,只剩下害怕,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面衛老夫人趕過來,立即讓人將沈宜珍扶起來,她責怪的說:“澹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撞了沈姑娘,也該道個歉啊。”

    衛澹沒有理會沈宜珍,雙手一拱道:“姑母,侄兒今日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大步向著外頭走去。

    沈宜珍愣住了,她壓根沒想到今日撞到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衛大人,更沒想到這男人竟如此嚇人。她滿心綺念頓時化為烏有,生出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衛老夫人看到沈宜珍委屈,握著她的手,道:“今日澹兒恐怕是有要事,你們遲些再說話也不晚。”

    沈宜珍有些難受,但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這衛大人溫柔不溫柔,是否憐香惜玉,既然入了衛家的大門,那個位置勢必是她要到達的。

    此時衛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想見姜如玉一面,可是走到街上,他漸漸冷靜下來。

    倘若他要娶她,易如反掌。州牧再大,大不過總兵,他可以以權勢壓人。

    可是然後呢……

    他生就天煞孤星,娶了如玉又如何?讓她年紀輕輕就芳華早逝嗎?

    他立在街上,腳步變得沉重。

    街面上,一輛牛車緩緩駛來,他認得那牛車,立即立在轉角廊柱後隱了身形。

    只見牛車停在了一個喜貨鋪子前,那鋪子滿眼的大紅,看著就十分喜慶。

    牛車上,戴著帷帽的女子扶著母親的手從牛車上緩緩下來,姿態優雅。

    “娘,喜服這麼快就定好了嗎?這婚事是不是倉促了些?”

    秦氏笑道:“本該你自己完成喜服的,只是過些時日牟公子要去京城一趟,便想完了婚攜同你一齊前往,所以倉促了些。你不要怪他才好。”

    如玉輕聲道:“我怪他做什麼,他自然有他的事情。既然婚事定下了,早嫁晚嫁都是嫁。”

    秦氏笑著“嗯”了一聲:“你能瞭解牟公子的苦心就好。”

    如玉點了點頭。

    衛澹清楚的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在他的耳中,姜如玉是含羞帶怯滿心歡喜的待嫁嬌娘。

    她該是滿意牟錦瑜的吧?

    他的雙眉糾結在一起,雙拳緊緊攥著手心。她要成婚,還要離開定州。

    他原本也未覺得這女子於他有什麼,可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卻覺得心裡一陣空洞,仿佛失去了什麼。

    “姜如玉,你不要想我這麼容易放過你!”他暗暗的對自己說。即便是要嫁人,他也要在她心裡留下一個烙印。

    他知道或許這樣做很卑劣,但是不這樣做,他又不甘。

    如玉陪著母親買了許多婚嫁用品,這些事情她不熟悉,只是在一旁看著,任由母親採買。

    若說嫁人,她也許並沒有衛澹想的那麼含羞帶怯充滿憧憬,相反的,她憂心忡忡。

    牟家說她和牟公子的八字很合,她不確信這個結論的準確性有多少。牟錦瑜後來又登門拜訪了一次,果然是那次買紙錢的公子。

    紙錢?他們相見,而他向她買紙錢?

    怎麼想,她都覺得不吉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2:42

第十一章

    牟公子有家世有樣貌有才華,她自然沒有什麼可不滿的,她只是在害怕,害怕她的命運,害怕歷史再次重演。

    婚期越近,她越擔憂。在她的心裡,始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上車時,正好有幾個胡人經過,突然牛兒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躁動不安就要往前亂沖,那為首的黃須胡人長得膘肥體壯,一人上前扯住牛繩生生的將牛兒控制住。

    牛兒安靜了,秦氏連忙過來親自多謝那胡人。黃須胡人笑了笑,一眼瞅見了站在秦氏身後的如玉,正巧一陣風吹過來,露出了她半邊美麗的臉龐,胡人看的眼睛眨都不眨。

    秦氏看情況不對,匆匆的謝了兩句,便拉著如玉上車了。

    待得牛車走過,黃須胡人這才跟路人打聽:“那過去的是什麼人?怎的他家姑娘如此美麗?”

    路人笑道:“你趁早別打主意!那是咱們定州的第一美人姜如玉,如今馬上要成為州牧的兒媳婦啦!好命啊!”

    黃須胡人了然,又問:“什麼時候成婚?”

    路人道:“再過十五日就是迎親的日子。”

    黃須胡人摸了摸大鬍子,微笑著點點頭。

    身旁的同伴湊過來問:“老大,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州牧的兒媳婦你也敢打主意?”

    黃須胡人不屑的說:“州牧算什麼?同我們王爺比起來,那是個屁!”

    “王爺?”同伴不解。

    黃須胡人低聲道:“這是定州第一美人,也是我見過最美的美人。咱們的米羅親王素來喜愛絕色美人,只要咱們將此女獻上,功名利祿信手拈來,你們說,這個買賣划算不划算?”

    另外一個胡人搓著手歡喜道:“果然!如果咱們將此女獻到米羅大王跟前,最少換取千金!”

    原來,這個黃須胡人叫黃候,是個混血,有一半驪戎血統,原先做山賊的,後來在驪戎和大楚之前往來貿易,骨子裡的匪性卻絲毫不改。

    幾個人尋了個偏僻的小客棧就開始商量這個事兒,他們幾個人做買賣沒賺到幾個錢,如今想了這麼個法子,就指望著靠這筆買賣鹹魚翻身了。

    “老大,有法子嗎?”

    黃候思忖了半晌,得意一笑:“山人自有妙計!這新娘子早晚歸我們所有!”說罷將他的計畫說了一遍。

    其他幾人讚歎道:“大哥好手段啊!此事必定成功,咱們的富貴也指日可待了!”

    閨房之中,各色喜慶的物件堆放了房間,喜燭、喜帕、喜帳,各色種種都是紅豔豔的顏色,看的人眼都花了。

    姜如玉最近每日看這些大紅色,看的有些膩歪。夜色漸深,她卻睡不著,燭火在窗前搖曳,映照在她白皙如玉的臉上。

    這張臉,如此美麗,外人總是羡慕不已,但是只有她知道,即便是身為美人,一樣有跟普通女子一樣的煩惱,甚至更多。

    她看向桌上的梳妝銅鏡,映照出一張如畫般的玉容,這張臉,其實同前世還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這雙眼睛,含著煙霧一般楚楚動人。只是前世的她較為清瘦,膚色也沒有現在這麼好,各方面仿佛都欠缺一點,所以沒有成就美名。

    不過有美名如何,沒有美名又如何,還是不一樣嫁人,面對著未知的命運。

    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總是戴著面具,她從來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可是他的眼睛那麼亮那麼鋒利,仿佛能穿透人的內心一般。

    她起身,到了箱子底下翻找出那枚光芒璀璨的簪子。

    拿到燈光下,她再次細細的看,能送出這麼貴重的簪子的人,想必身份不低。

    此刻,她又在想,他是誰呢?為何他再沒有出現?

    她輕輕歎了一聲,這時,只聽到“咯吱”一聲,窗扇竟然被推開,她驚愕的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張口叫喊,那人從窗扇跳了進來。

    怎麼是他?

    她呆住了,看看站在窗前的他,又低頭看看手中的寶石簪子。

    她方才正想起這個人,他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衛澹深夜翻窗闖進她的香閨,看到她的手裡拿著自己送給她的簪子,面具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絲弧度。

    他向前走過來,如玉嚇得後退了一步,朗聲道:“你別在過來了,你若是再過來,信不信我喊人抓你!”

    衛澹輕蔑一笑,“你差我兩條性命,真的好意思抓我?”

    如玉一呆:“我哪裡就差你兩條性命了?”

    “破廟中,如不是我,你一家幾口都命喪黃泉。七夕船上,我若不伸手,你落入水中說不定就做了個水鬼。”

    說起這個如玉就有氣,道:“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將船蕩開的?”

    衛澹笑了笑,倒是聰明,的確是他故意的。但是,他自然不能承認。

    衛澹看著她,她亦是看著他。

    “你來幹嘛?”她問。

    “我來看看你。”衛澹如實回答,“你要嫁人了。”這話他說出來,心中便覺得一陣鈍痛。

    “是。”如玉有些惆悵的說。

    “嫁人是喜慶的事情,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開心。”他在她惆悵時又走近了一步。

    他的話音低沉而溫和,讓人忽視了他的攻擊性。

    “我高興不高興,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她抬頭時,這人已經到了面前。

    他如此大膽,絲毫不在意她會叫人來抓他,或者他覺得她壓根不會叫人來抓他。

    “跟我是沒有關係。”他低頭看著她,居高臨下的說,“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每天高高興興的。”

    他低頭看著她,眸深如海。如玉困惑的看著他,驀地,她發現了一種奇異的現象,燈光閃爍時,他的眼眸泛著琥珀一般的藍色光澤,詭異而美豔。

    她看得呆了,就在此刻,他手下一動,燈光倏然熄滅。

    房中一片黑暗,她來不及叫喊,已經被人攔住了腰身,堵住了嘴唇。

    她能感覺到他臉上肌膚的溫度,他摘了面具吻她,所以滅了蠟燭,她依舊看不到他的樣子。

    她第一次被人摟的這樣緊,第一次被這麼霸道而熱烈的吻,牙齒衝撞有些疼痛,她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他蹂。躪。

    她很想反抗,可是在他的力量面前,她渺小的如同一隻螞蟻。

    她被吻得呼吸困難,卻目眩神迷,直到他放開了她。

    她大口的喘著氣:“你到底是誰?”

    “怎麼,你還沒發現麼?”他語帶戲謔,“看看你的簪子。”

    他放開了她,夜色中,窗扇一閃,他已經消失在房間裡。

    當她再次點亮蠟燭,房間裡沒有人影,除了搖晃的窗扇,她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

    簪子?對,簪子!

    如玉立即拿了簪子仔細的看,終於,她在簪子的底下找到了米粒大小的幾個刻字——衛澹贈。

    衛澹?如玉驀地想起這個名字她似乎聽說過。再細想,她恍然大悟。

    安西總兵,衛澹?!

    那位位高權重,跺一跺腳,整個安西四州就能震三震的安西總兵衛大人?

    如玉百思不得其解,他送簪子,半夜偷入香閨,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起那個吻,頓時臉上滾燙。這麼一個人,真是討厭!可是雖然討厭,卻鑽到了她心裡面,拂之不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2:55

第十二章

    同彬彬有禮的牟錦瑜相比,這個衛澹更加……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她只能這麼說。

    但是這個人也是很壞,明知道她要嫁人,偏生要來攪亂一池春水,于她,於他,有什麼好處?

    一夜翻來覆去,時不時夢裡冒出那個青銅面具,著實十分可惡。第二日醒來時,如玉精神便不大好。

    新嫁娘的規矩就是多,今日母親專程請了牟家的陳嬤嬤教導官家夫人的規矩。

    陳嬤嬤帶著幾分官家人的傲慢,同她說話時語氣淡淡的。如玉安靜的聽著她那平板的聲音說教,官家的規矩,一套又一套,異常的繁瑣。

    事實上,這些規矩她都知道,當初身為大家千金,哪個規矩不懂?

    耐著性子終於聽完了陳嬤嬤的訓示,陳嬤嬤又要指點她行動之間的禮儀。她沒想到自己只示範了一遍,這商戶女子就學的有模有樣,體面周到,仿佛天生的千金大小姐一般,著實讓她驚訝了一回。

    忙碌之間,轉眼迎娶的日子便到了。

    如玉有些絕望,覺得自己的婚事卻不能自主,真是一個身為女子的悲哀。

    倘若她嫁給牟公子往後能平平安安的,她自然可以盡到一個做妻子的本分,可是倘若牟公子出了什麼事,她真是難以想像將來會面臨怎樣的日子。那剜心刻骨的痛苦會再來一回嗎?倘若如此,她不如乾脆同圓泓大師說的那樣,青燈古佛一生罷了。

    牟錦瑜今日高興異常,身著紅色綢衣頭戴新郎帽喜氣洋洋的來迎接姜家姑娘。

    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便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如今他能娶到中意的姑娘,更是歡喜無限。

    而此時,另外一個人卻很不開心。靠近城北的酒仙居二樓上,他靠窗坐著,面前擺著一壇酒。

    此時幾乎全城的人都去看熱鬧了,酒樓喝酒的人並不多。他不想親眼看著她嫁給牟錦瑜,可是偏偏必須親眼看著她嫁給牟錦瑜。

    這種鈍痛,衛澹難以形容。比起他前世中毒箭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倒了滿杯,仰頭一口飲下。

    待會迎親的隊伍會從外面的大道上經過,他最後看她一眼,從此以後,她便是他人婦,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自嘲的想,或許,他連蕭郎都算不上,至始至終都是一個路人。

    新郎已經到了門前,秦氏親自給女兒蓋上蓋頭,如玉眼底含著淚,當蓋頭蒙上的時候,淚水如同珍珠般滾落。

    “爹,娘,女兒拜別!”她身著鳳冠霞帔跪伏在兩老跟前,姜岩感慨萬千,秦氏擦了擦眼淚扶著她起來。

    如玉又向大哥姜信告別,姜信點點頭:“妹妹以後是官家夫人了,好好伺候夫君,孝敬公婆。”

    如玉點頭。

    大嫂薛琴扶著肚子笑眯眯的說:“你可別忘了咱們家裡人哦!有空過來看看咱們!”

    如玉道:“那是自然。”

    外頭媒婆高聲道:“新郎進屋迎接新娘咯!”

    如玉蒙著紅蓋頭,看不清來人,直到一人將紅綢巾塞到她的手中,她由喜娘攙扶著跟著紅綢巾一路向外走去。

    在大楚,習俗來說,拜了堂才算真正成親。拜堂要在牟家進行,待得拜堂之後,綢巾那頭的男子就會是她這一世的夫君了。

    只是今天,她更多的,不是喜,而是憂。

    這一場婚禮,可謂是萬民空巷。定州城的老百姓都去看熱鬧。為了不叫官家看不起,姜岩想方設法籌了許多彩禮,不說十裡紅妝,五裡紅妝總是有的。

    沿街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哪個不說姜家的姑娘嫁得好?沈宜珍同父母一起也來看熱鬧,雖然不服氣,但是姜家同牟家的這婚禮排場,那真是十年來定州也沒見過這麼大的。

    沈宜珍看了一陣子,心中懊惱的很,便轉頭回去了。

    姜信騎著馬,一直跟著隊伍送妹妹沿著定州城轉一圈。但凡是同城的風光大嫁,不繞城一圈不足以炫耀排場,何況這乃是定州城第一美人和州牧公子的婚事,那更是要讓全城人都看到。

    如玉坐在花轎中,只聽到人聲的喧鬧,不斷傳來的炮竹聲響,響的她的耳膜都快震聾了。

    突然,一陣“鏘鏘鏘”的鑼鼓聲,似乎聽到舞獅的隊伍出來了。

    “為州牧大人公子婚禮獻禮!”她隱約聽到外頭有人嚷道,這也不奇怪,嫁人之時有人送慇勤湊熱鬧,這是錦上添花的事兒,說明州牧大人得人心。

    如玉從簾子的縫隙望出去,這裡應該是到城北了,耳畔的鑼鼓之聲更加喧嘩,吵鬧不堪。

    陡然間,她聽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她驚得呆住了,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轎子,可是外頭那麼多人,應該會有人處置的吧。

    一股濃烈刺鼻的煙霧從外面鑽進來,她意識到不對勁,立即扯下了頭上的紅蓋頭,叫道:“嬤嬤,嬤嬤,大哥,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花轎的轎門被踢開,那踢開轎門的可不是新郎,而是一個戴著黑色面巾的陌生男子,他飛快的將一塊布塞住了如玉的嘴,兜頭一個麻袋便將如玉套了去。

    此時,城北的街面上一片混亂。

    那濃煙來的突然,姜信察覺到不對勁,立即翻身下馬,跑到了如玉的花轎跟前。

    “如玉!”他大聲叫道。

    沒聽到回聲,他驀地一驚,本來轎門只能新郎開,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了,他打開轎門一看,裡頭空空如也。

    姜信目瞪口呆,劉嬤嬤湊過來,驚問:“姑娘呢?”

    姜信看著劉嬤嬤,兩人面面相覷。

    回頭時,卻聽到喜娘哭喊起來:“牟公子,啊喲,牟公子你醒醒啊!”

    姜信急忙跑過去,只見牟錦瑜的新郎帽子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躺在地上,額頭上汩汩的冒著鮮血。

    喜娘叫苦道:“這下如何是好!牟公子方才混亂之中落下馬了!我們如何同州牧交代啊!”

    仿佛晴空霹靂一般,姜信瞪著眼,竟呆住了。他驀地回過神,叫道:“找新娘子!快找新娘子!”

    眾人這時才知道新娘不見了。迎親的人有急忙忙的送牟公子去醫館的,有到處尋找新娘子的。可是一場騷亂,一陣濃煙之後,新娘子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姜信此時真是欲哭無淚,他陪著如玉過來,如今如玉不見了,牟公子跌破了額頭,這……這該怎麼辦?叫他怎麼跟父親母親交代!

    這頭,搶了如玉的賊人早已策馬狂奔在山間的小道上,帶頭的就是帶著一半驪戎血統的黃候。

    他們趁著迎親隊伍還沒反應過來,搶了姜如玉跨過這片山區,一過山區便將女子放進貨箱,當作貨物運出關去,出了關就是戈壁,過了戈壁就是驪戎國。當這女子送到驪戎親王的跟前時,那也是他們功成名就之時。

    他們的計畫可謂天衣無縫,黃候回頭,沒看到來路有人追,不由得唇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如玉被扔在馬背上,震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她不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人竟然有天大的膽子敢搶劫州牧大人的兒媳婦。

    黃候回頭,對手下叫道:“快點,再往前,過了那座山就可以出關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3:07

第十三章

    如玉暈暈乎乎的聽到這話,大吃了一驚,他們要出關?要是他們出了關,她豈不是去國離鄉再也回不來了?

    她拚命的掙扎,奈何麻袋外被繩索捆綁,她的掙扎如同蜉蝣扞樹。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人叫道:“前頭有個人!”

    前面就是下山的道路,眼看著就要到他們的窩點,偏生真有個人在那裡攔著路。

    一人一馬,那人身著一襲玄色長衫,騎著紅色的汗血寶馬。

    黃候是識貨的人,一看那汗血寶馬,便知道不是等閒之人。

    “讓開!不要找死!”他揚起馬鞭,並未減速,大聲叫道。

    那人卻沒有讓路,黃候瞪圓了眼睛,驀地從腰間抽著一把長劍。倘若他不讓路,便一劍殺了他,現在正是他那功名的關鍵時刻,怎麼能出岔子?

    那人驀地回頭,黃候驚了一跳,那是一面青銅獸面,那獸面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不,他覺得不可能,那個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條荒僻的山間小路上?何況他搶的這個女人跟那個人沒有絲毫關係。

    他有些膽寒,但是依然握緊了劍柄,怒喝道:“找死!”

    他急速的策馬前行,一劍刺向那青銅獸首面具人,本欲一劍割下他的首級,只可惜,他的寶劍被那人輕輕一格,便飛出了一丈遠。那人反手一揮,馬上之人隨劍光而落地,一道鮮血飛濺,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咕嚕嚕的滾到了後頭幾人的馬前。

    “大哥!”後面幾人硬生生的停住了馬匹,驚愕的望著那個男人。他那青銅面具下的眼眸,散發出魔鬼般藍色的幽光。

    幾個人嚇得吞了一口唾沫,背心發寒。他們不是沒有聽過那個人的威名,獸首銅面、殺人如麻的羅刹將軍,邊關之人幾個不知?

    面具男人完全沒有將這幾個賊匪放在眼裡,他翻身下馬,從馬上抱下了麻袋,掀開麻袋看時,裡頭是個花容失色的姑娘,雙眼圓瞪怔怔的望著他。

    他沒有說話,將她松了綁送上了汗血寶馬,攬在自己身前。

    “滾!”他拉著馬繩淡淡掃了幾個賊匪一眼。

    幾個賊匪顧不得老大的屍身,逃也似的策馬下了山坡,消失在他的眼前。

    姜如玉此時渾身無力,只能軟軟的靠在男人的懷中,他的胸膛很堅硬,但是溫暖而有力,在受到了這麼大驚嚇的時候,有這樣一個胸膛可以靠一靠,她覺得自己的心總算落入腔子裡了。

    “我好難受,不想騎馬了。”細如蚊子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好。”他應聲。

    男人策馬離開了主道,到了一處乾淨的林子中,他將女子抱下了馬讓她靠坐在樹邊。

    如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

    男人在旁邊溪中打了一壺水送到她手邊。她接過了水,輕聲的問:“為什麼追來的,會是衛大人你?”

    衛澹驀地轉頭,目光如炬的看著她,皺起了眉頭。她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以為這一場搶親是他策劃的嗎?

    城北起騷亂之時,他正在二樓的酒仙居,那迷霧之中發生了什麼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當看到一人騎馬帶著麻袋沖出的時候,他已經反應過來了,立即追上,走了小道截住了這幫人。

    他大步到了她的跟前,逼視著她的眼,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齒的說:“姜如玉,倘若我想娶你,需要費這些周章麼?”

    如玉眨了眨眼,毫不示弱的看著他的眼:“那衛大人就很奇怪了,你既不想娶我,又為何總是來招惹我?”

    衛澹磨了磨牙,攥著她下巴的手指下滑膩嬌嫩,他看著這張帶著幾分倔強卻國色天香的小臉,突然覺得有幾分可笑,她居然不怕他了?

    那麼多人都怕他,為何她卻敢不怕他?

    如玉挑了挑眉,“大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衛澹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這個小女子,現在不但不怕他,還敢挑釁他了?誰給她的膽子?

    “你好大的膽子!”他盯著她的雙眼,緩緩的說。但是語氣平靜無波,他並沒有生氣。

    衛澹回頭看看天,天色已經暗了。

    定州迎親一般是下午迎親,晚上辦喜酒,現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昏暗。天邊一團烏雲,一陣風吹來,樹木嘩啦啦的響,眼看著要下一場大雨,如果帶著姜如玉趕回去,可能半路就能淋成落湯雞。

    他回頭看了一眼,她臉色慘白,這麼驚嚇一場,若是再淋一場雨,大約性命都沒了。

    “走吧!”他伸手拉起姜如玉的手腕。

    “去哪裡?”如玉腳軟,剛才被賊人丟在馬上折騰的她渾身都疼,現在腿腳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要下雨了!”衛澹看她無力,乾脆彎腰攔腰將她抱起,嚇得如玉叫道:“喂喂喂,你要幹嘛!”

    兩隻粉拳捶在他的胸口,如同搔癢一般。

    “別鬧!”他低喝,到了一處坡邊,威脅道:“你再鬧,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如玉轉臉一看,那高高的山坡下面都是亂石頭,像她這嫩豆腐一樣的若是丟下去豈不是臉都花了?

    她惱怒的收了粉拳,憤憤的瞪著他。

    衛澹看她糾結成一團的小臉,只覺得好笑。女孩現在才十五歲,雖然長得好看,可是於他而言,就像個賭氣的孩子。

    她很輕,抱著毫不費力。他覺得過於輕巧,真不知道這姑娘平時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衛澹腿長,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走的飛快。在密林之中,他一樣如履平地。倒是苦了如玉,時不時樹葉劃過她的臉,真是“啪啪”打臉啊。

    他上了山坡尋了一個山洞才將她放下,那匹汗血寶馬有靈性,跟著也跑過來,到了洞裡找了一處位置。

    衛澹看到自己的馬兒,不由得笑了笑:“阿丹,你倒是乖覺。”

    如玉瞧著他看自己馬兒的眼神比看自己親熱多了,不由得不忿的皺皺鼻子。

    兩個人才安頓好,天邊一陣驚雷,嚇得如玉幾乎跳起來,緊接著,天邊劃過一道銀蛇,“卡擦”一聲,幾乎劈到了跟前。

    “啊!”如玉大叫一聲,嚇得魂不守舍。

    男人半跪在她身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問道:“你平生做過虧心事?”

    如玉慌張的看他,搖搖頭。

    “那你怕什麼?”

    對於她的害怕,衛澹這樣的男人自然是難以理解的。

    如玉惱火的瞪了他一眼:“人家天生膽小,不行麼?”

    男人眼帶譏諷的笑意,道:“膽小的如同小雞子兒。”

    如玉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捶他兩拳。可是想到他殺人如切菜似的,還是識趣的收回了手。

    外頭漆黑,雨聲嘩啦。如玉往洞內挪了挪,裡頭還稍微乾燥一點。

    她不知道衛澹哪裡的火種,居然在洞中生起了篝火,他方才折了外頭的枯枝,正在添火。

    立秋之後天氣漸涼,晚上的溫度也降下來了。

    外頭風雨一吹,如玉立即渾身抖得跟米篩似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坐到火邊來,晚上會更冷。”

    如玉挪過來幾步,詫異的問:“今晚,要在這過夜?”

    衛澹看著她,“不然你以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3:20

第十四章

    火光下,他的雙眼散發著熠熠的藍光,十分的嚇人。她迅速的垂下了眼簾,不敢看他的眼,心口卻劇烈的跳動起來。

    今天晚上本是她和牟錦瑜的洞房之夜,可是她卻和另外一個男人呆在一起。到明日她回去的時候,別人會怎麼看她?

    前世她克死夫君千夫所指自尋了死路,深知人言可畏。這一次,比克死夫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次,恐怕不需要自己尋死路,這一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她抬頭看向衛澹,他氣定神閑毫無憂色。

    會被浸豬籠?會把“姦夫”正法?她覺得不可能,以衛澹的權勢地位,定州府有誰敢惹他?但別人不敢惹他,不代表不敢惹自己。

    她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嫁給州牧兒子,她此時只希望能保住一條性命。否則,她重生一回死得也太冤枉!

    她巴巴的望著衛澹。

    “衛大人……”她可憐兮兮的開口。

    衛澹瞥了她一眼,方才還怒氣衝衝現在可憐兮兮,變臉真快。

    “我不想死……”

    衛澹一愣。

    “如果明天你帶我回去,我一定會被浸豬籠……”

    “誰敢!”她話音才落,衛澹一聲呵,嚇得她一跳。

    衛澹眸光冷冽如刀鋒:“若是誰敢讓你浸豬籠,我就讓他見閻羅!”

    姜如玉呆住了,他這話的意思是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他回答的這麼果決,她有點感動。

    “大人說真的?真能保住我的性命?”

    衛澹冷聲道:“我衛澹,一言九鼎!倘若有人敢動你分毫,先問問我手中的這把劍!”

    如玉聽了這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給他行了一個大禮:“多謝衛大人,如玉來世只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衛澹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如玉仔細想了想以後的日子,這定州肯定呆不下去了,幸虧父母還算疼愛她,她拿一些銀子,然後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去。讀讀書,種種菜,耳根倒也清靜,就這麼安靜的過一世吧。

    打定了主意,她心裡也松了下來。

    “咕嚕嚕……”一陣響,如玉臉色微僵,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緊接著,又是一陣“咕嚕嚕……”

    如玉滿臉通紅,低著頭蚊子似的說:“不是我……”她身為新娘子淩晨就起床梳妝打扮,中午才吃了半碗面,到了這個時候自然已經腹中空空。

    “我去找點吃的!”衛澹起身,轉身就出了山洞,外頭雨雖然漸小,但是還是綿綿的下個不停。

    如玉覺得丟臉極了。

    衛澹走後,她起身到洞口探望,隱隱的聽到洞外有什麼窸窣的聲音,嚇得心口兒顫顫。

    方才衛澹在的時候她沒覺得有怪聲音,他一走,仿佛什麼怪聲音都出來了。

    蟲鳴、梟叫,甚至還有獸類的嚎叫,她看向樹林,隱約林子中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珠子出沒。

    驀地,洞內火光一閃,火滅了,洞中一片漆黑。

    如玉嚇得“啊”的叫出來,沒有火光,會不會有狼來?

    她又急又怕,小聲對著洞外喊起來:“衛澹——,衛澹——,你在哪裡……”

    叫了好幾聲,並沒有人回應。她急的不得了,可是外頭下雨,她又不知去哪裡尋他。這洞中黑暗潮濕,她又不敢坐著,一時之間坐立不安,只能挨著那匹叫“阿丹”馬兒站在一起。

    他走了一會兒,對她來說,卻像一年那麼漫長。

    當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洞口,那黑影叫了一聲:“姜如玉?”

    話音落下,一個嬌巧的影子仿佛乳燕投林般的撲了上去,衛澹覺得懷中嬌嬌軟軟一團,一時之間,心都融化了。

    “我等你好久,你怎麼才回來!”如玉又急又氣,粉拳捶在他胸口。

    衛澹心口一軟,拍了拍她的背心,道:“我去找吃的了!走吧,回去,外頭濕。”

    如玉這才覺得他身上衣服濕漉漉的,而自己居然撲到一個男人的懷裡,真是丟人!

    她連忙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說:“我還以為你走了不回來了。”

    衛澹笑了:“你真是個傻瓜。”

    夜間是動物出沒的時候,他也擔心如玉會遇到危險,抓到了一隻山雞就趕緊回來了。夜間捕獵的確不容易,但他的雙眸夜能視物,才能這麼短的時間捕到獵物。只是他沒想到,他一出去洞內篝火就熄滅了,若是回的遲些,說不定如玉真被什麼叼走了。

    他重新打著了篝火,如玉瞧著他用的是兩枚打火石,生怕篝火再熄滅,如玉這次自告奮勇的在火邊加樹枝。

    衛澹在洞外處理了野雞,只取了雞肉叉在樹枝上拿回來在篝火上烤。

    他的動作很嫺熟,如玉好奇的問:“衛大人從前也露宿過?”

    “露宿?豈止露宿?”他雲淡風輕的道:“我帶兵於沙漠中追逐胡虜,吃的是毒蛇,喝的是馬血,風沙起時整個人都覆在沙中,白天炎熱如同火烤、夜晚寒冷如同冰窖。同塞外相比,這裡已經算是人間樂土。”

    如玉一時呆住了,歎道:“衛大人所說的,應該是人間煉獄了吧。”

    衛澹不可置否:“差不多。我十五歲帶兵,那種日子我過了十年。”

    如玉心驚,怪不得這人仿佛煉獄之中出來的羅刹,原來,他果真是那煉獄中出來的。

    衛澹將手中的烤雞腿遞給如玉,如玉接了過來,香噴噴的,雖然沒有鹽,但是味道十分鮮美。

    她是真的餓了,顧不得羞澀,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她的飯量不大,不過大半隻雞腿就飽了,何況她平日吃素吃的多,這麼多肉未免膩了一點。

    衛澹又將一隻雞翅遞到她跟前,她無奈的搖搖頭:“不吃了,我吃飽了。”

    男人不滿道:“連胃口也如小雞子。”

    如玉頓時氣結。

    看她著實吃不下,衛澹便將剩下的雞肉都吃了。如玉看他吃的極快,卻不粗魯,應當是個家教很嚴格的人。

    吃過飯後,如玉已經困倦了。今日驚嚇了一天,她多希望能有個床可以舒服的躺一躺,可惜這山洞之中只能靠著洞壁將就一晚。

    她打小嬌生慣養,從未在這樣的山野中露宿,靠著洞壁怎麼不舒服。抬頭看時,她愣住了。

    她看到衛澹在脫衣服?!

    她心口砰砰亂跳,這孤男寡女的,他要幹嘛?

    可是外頭那麼黑,她又不敢出去。

    “衛大人……你……你幹嘛?”她顫顫問。

    衛澹脫去了外套,露出了蜜色勁實的胸膛,他回頭,好笑的看了如玉一眼,這女孩又嚇得臉色發白。

    “你覺得我要做什麼?”他意味深長的說。

    他向女孩走近,如玉往後退,可是後頭是石壁,她哪裡有地方可退。

    男人肌肉虯勁,充滿了力量,雙臂修長、肩膀寬闊,腰身勁實,仿佛一隻豹子般,只需要動動手就能將她撕成粉碎。

    她知道此時此刻怕也沒用,大著膽子道:“衛大人是大仁大義的英雄,既然救了我,就該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若是在最後關頭做了錯事,外人會怎麼說你?大人的聲名也會受汙,如玉為大人不值得!”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3:34

第十五章

    衛澹立在她跟前哈哈大笑:“大仁大義的英雄?你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他半跪在女子跟前,勁實的胸膛就在她眼前,嚇得她閉上了眼。

    她只聽到他在她耳畔低聲道:“外人只會說我是羅刹,是魔鬼。大概也只有你覺得我是英雄了。”

    如玉聽到這話欲哭無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收手了。

    一隻手拂過她的臉龐,那手心粗糙帶有繭子,她嚇得一抖,只聽到跟前的人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我衛澹這次,大約真的要做一次英雄了。”

    人離開了,如玉這才敢睜開眼睛,只見男人搬了一塊石頭到了火邊,將衣服攤平在石上,原來他只是想烤衣服而已。

    如玉滿臉羞紅的垂下了頭,覺得自己沒臉再面對衛澹。她剛才腦袋裡竟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只要他動作別太粗魯,她……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大約是太過困倦,她這晚還是睡著了,間或驚醒,總能看到對面火堆邊的那個人影,也就安心的閉上了眼。

    一晚亂夢,醒來時渾身腰酸背痛,她的身上蓋著衛澹已經晾乾的外套。

    她看山洞,空空如也,衛澹人呢?

    她趕緊跳起來去找,只見門口,有人正在削竹子,如玉跑過去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

    “做箭。”

    如玉詫異:“做箭幹嘛?”

    衛澹看了她一眼,眼底帶著笑意:“試試不離開山洞的情況下,看是否能打到獵物做早餐。”

    如玉臉上微燙,他這是在諷刺昨晚他離開山洞後她的反應嗎?

    她嘟了嘟嘴,還是蹲在一旁看他削竹箭。

    “餓不餓?”他問。

    “還好。”如玉老實回答。

    衛澹用竹子做了弓箭,用藤做弦,就在山洞前的林子裡打獵。不一會,果然給他逮到了一隻山竹鼠。

    這竹鼠像小兔子那麼大,如玉一看滿臉的嫌棄:“老鼠啊,我寧願餓死也不吃老鼠。”

    衛澹道:“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別後悔。”

    他處理了竹鼠,烤熟了之後,竹鼠便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如玉不由得看過去。

    可是她剛才說了餓死也不吃的,但是那股香氣卻不但的往鼻子裡鑽,真是太香了,好像比昨晚的山雞還香。

    一串香噴噴的肉穿在樹枝上遞到了她跟前。

    如玉撇開臉,躲開這誘惑,倘若她吃了,這人一定嘲笑她。

    “這不是竹鼠,這是山兔,剛才是我說錯了。”他哄她。

    如玉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接過了烤肉。嘗了嘗,味道的確很不錯,比起山雞更加鮮嫩可口。

    吃了早飯便要回城了,未到定州之前,如玉一直坐在衛澹身前。臨近定州城門,衛澹下了馬,如玉在馬上,衛澹牽著馬進了城。一入城門,衛澹叫了一台轎子,讓如玉換了轎子,他親自騎馬護送如玉到了姜家大門口。

    當如玉下轎時,周圍的鄰居有看到的,都驚詫的圍過來。

    “那是如玉誒!”

    “她不是被賊匪搶走了嗎?”

    “怎的又被男人送回來了?”

    “嘖嘖嘖,真是身邊少不了男人啊……”

    “昨晚還是在外頭……”

    話,漸漸的難聽了,如玉臉色變得煞白。她正要敲門,這時秦氏正好打開院子門,一看是如玉頓時吃了一驚:“如玉!”

    姜家人聞聲都趕到了門口,看到衣衫狼狽的如玉,又看到青銅獸面的男子,一個個都驚呆了。

    “那人為何戴面具?”

    “到底是什麼人啊?”

    “姜家姑娘跟這男人什麼關係?”

    質疑議論聲聲入耳。

    衛澹對姜岩朗聲道:“如玉姑娘被賊匪劫持,恰巧被我遇上。我衛澹護送如玉姑娘到家,如今算是完璧歸趙!”他眼眸一轉,淩厲的眼鋒掃過那些閒言碎語的鄰里,驀地揚聲喝道:“倘若有人敢多嘴多舌,亂生是非!就如同此石!”

    姜家門口有塊大石頭,衛澹驀地揚起手腕“砰”的一聲擊打在大石之上,只聽著“咯咯”有聲,大石頭上漸漸出現裂紋,當衛澹的手收回時,大石立即“嘩啦”散落,成了一堆碎石子。

    眾位鄰居看的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眾人驚詫之間,面具男子已經翻身上馬,馬兒長嘶一聲,他深深看了如玉一眼,便策馬揚鞭轉身離去,人影漸遠,只見遠處一片煙塵。

    如玉看衛澹就這麼走了,心中竟有些難受。

    眾鄰居經過那番驚嚇,又瞧瞧姜家門口的碎石,唬的把要出口的話都吞了下去,訕訕的回自己屋裡去了。

    秦氏一看人走了,趕緊把如玉拉回來關上了院子門。

    “如玉你沒事吧?”她瞅著女兒只覺得心疼,這一晚上出去就鬧的形容憔悴衣衫狼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日事出突然,大夥兒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如玉就不見了。昨晚姜家人滿城的尋找,驛道上也找了一程,可是壓根沒看到如玉的影子。

    如玉搖搖頭,面對這麼多人,她身心疲憊。

    秦氏看她累了,便道:“先去洗臉換身衣裳,完了再說。”

    嫂子薛琴急急的扯著如玉的袖子問道:“方才那個衛澹是不是安西總兵衛澹?”

    如玉點點頭。

    薛琴愣住了:“天啦,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昨晚你們倆不會都在一起吧?”她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這個問題,如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姜信嗔道:“妹妹才回,怕是驚嚇了,你待會再問行不行?”

    薛琴一肚子的疑問,只得閉嘴。

    秦氏急忙讓嬤嬤給煮了雞蓉湯,又叫巧兒幫助如玉沐浴更衣。待得如玉出來,喝了雞蓉湯,秦氏才細細的將昨兒發生的事情問了一遍。姜家人都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總算是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說,那位衛澹衛大人倒是你的救命恩人。”秦氏感慨道。

    如玉點點頭。

    姜岩歎了一口氣:“你也算得平安歸來,只可憐那位……唉!”

    如玉詫異的看著父親:“哪位?”

    薛琴快言快語道:“你還不知道呢?你被劫走的時候,牟公子跌下馬撞了頭受了重傷,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如玉一聽,頓時如同晴天霹靂一樣,她本以為自己還沒拜堂,牟公子應該沒事,誰想他竟……

    秦氏看到如玉臉色鐵青,急忙用眼示意薛琴住嘴。她歎氣道:“如今看來這親是結不成了。牟家那邊很生氣,將嫁妝全都退回來了,彩禮也都提走了,這婚事恐怕就此作罷了。”

    大哥姜信搖搖頭:“娘,你想的太天真了,我瞧著,如果牟公子不醒,這件事牟家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我看,如玉最好還是趕緊出去躲一陣風頭,過一陣再回來。”

    “不行!”姜岩反對,“如玉既然回來了,就應該親自往牟家去道歉。這件事如玉雖然沒有大錯,但是牟公子昏迷不醒,我們姜家得跟州牧大人有個交代!”

    如玉大驚,父親如果要把她送去州牧大人家裡,豈不是讓她送死?

    如玉搖頭如同撥浪鼓一般:“爹,我不能去!如果我去,他們不會饒了我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3:46

第十六章

    姜岩歎道:“女兒,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州牧大人果然要追究下來,我們都是定州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躲不過的!與其如此,不如主動請罪,也許州牧大人還能通情達理放過我們姜家!何況,因為你,牟公子至今昏迷,難道你心中無愧嗎?”

    如玉緊皺眉頭,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州牧大人是個清官,應該不至於是非不分。可是如果真的送上牟家的門,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如今世道,官貴民賤,而商人又是賤中之賤,牟家碾死姜家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她若不想連累父母,只能走一遭了。對於那位被自己命運連累可憐的牟公子,她也的確心中有愧。她的眼皮跳了跳,迎接她的是豬籠還是大棒?圓泓大師的話再次在她耳畔響起,莫非今世她依舊如此薄命?

    如玉被總兵衛大人送回城的緋聞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定州。

    雖然衛澹單掌碎石令眾人不敢明裡嚼舌根,但是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衛澹對姜如玉的一番護佑,加上兩人共度的一晚,兩人的緋聞已經成了定州城的大新聞。再攪上昏迷不醒的新郎牟公子,定州城眾百姓腦補的不要太精彩。

    緋聞暗暗的傳播,多番添油加醋,被眾人暗地裡津津樂道,精彩賽過戲本子。

    沈宜珍此時臉色很不好,姜如玉回來了,名聲沒了,她本是很開心,可是偏偏送她回來的那個人卻是她未來的夫君——衛澹。

    她心裡堵著一口氣,旁邊沈宜珍的母親王氏勸她:“如今這種情況,你還是不要去衛家了,若是你也被牽連進去,說出來那可是難聽的很。”

    若是沈宜珍被牽連進去,這緋聞便涉及到定州的兩大美人和兩大貴公子,那可是能編成戲本子的故事了。

    沈宜珍恨恨的磨著牙:“可恨那姜如玉的手伸的可真長,惹完了牟公子又惹衛大人,她這個狐狸精,到底知羞不知羞!”

    王氏嗔道:“你這丫頭,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姜如玉如今名聲已經毀了,將來定然沒人敢娶她的,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定州第一美人了,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你父親在州牧底下做事,我今兒要去牟家探望探望牟公子,安慰安慰州牧夫人。你若是有心,也同我一起去吧。”

    沈宜珍眼眸一轉,心道,這件事最吃虧的是牟家,她倒想看看,牟家會怎麼對付這個傷風敗德的女人!

    “娘,我陪你去!”她欣然道。

    州牧府的東廂房裡頭躺著一個傷者,額頭上裹著白紗,閉著眼臉色慘白,昏迷不醒。

    大夫在一旁把脈,搖頭歎氣,對旁邊衣著華麗的州牧夫人段氏道:“公子脈相虛弱,若是醒來便好,若是醒不來,怕是難以預料啊。”

    段氏一聽,頓時頭昏眼花,幸虧旁邊丫鬟扶著,差點就倒在了地上。

    “夫人節哀。”大夫沒什麼可說的,只能說句安慰話。

    段氏哀傷的看著兒子,恨恨道:“若非那個姜如玉,錦瑜你怎會到如此田地,那姜如玉簡直就是個掃把星!你若真的不在了,我怎麼對老爺交代,怎麼對姐姐交代啊!”

    州牧的這位夫人是續弦,牟錦瑜的母親段氏早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已經去世了,牟大人娶了段氏的堂妹小段氏做了續弦。因為錦瑜是小段氏的外甥,再加上小段氏一無所出,自然將錦瑜當作寶貝,一直疼愛有加。如今牟家唯一的兒子生死難料,她怎能不心痛欲死。

    段氏看著錦瑜,不由得淚流滿面,待得外頭有人報:“王夫人攜女兒來訪。”段氏這才擦了眼淚出來招待客人。

    沈家之前是做生意的,做買賣時段氏就同王氏時有來往,後來沈宜珍的爹沈奎鑽營得了官職,兩人來往更密切了。

    段氏瞧著王氏帶著如花似玉的女兒過來看望她,若是原先她或許會對漂亮的女孩多看幾眼,給兒子留意妻房。今天她可沒那個閒心,瞧著兩人只是黯然的點點頭。

    “公子好些了麼?”王氏委婉的問道。

    段氏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

    王氏也跟著歎了一口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希望公子福大命大躲過此劫!”

    沈宜珍在一旁輕聲道:“娘,這未必是天算,恐怕是人為。”

    王氏以眼示她,讓她不要多說,多說多錯。

    但是沈宜珍並沒有停,繼續道:“這件事,其實緣由都是一個人起的。倘若不是姜如玉在外頭招搖勾搭,又如何能引來賊人的覬覦?如果不是賊人來搶親,牟公子又怎會遇到意外?如今牟公子躺在病床上,那個姜如玉卻又勾搭上了衛大人,這狐媚手段可見一斑。這樁事,我私以為那姜如玉為公子償命也不足為惜!”

    段氏雙眸定定的望著她,恨恨道:“你說的正中我的心懷!只是州牧大人卻以為這是意外,竟然不願再追究。”

    沈宜珍一聽,忙道:“大人寬厚,才有此想法。可是牟公子如此尊貴之人,若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夫人怎能甘心?再者,我聽聞有一種女人是天生帶煞的克夫相,牟公子這番病症,說不定就是被那姜如玉煞住了,若是姜如玉死,公子未必沒有生機!”

    段氏一聽倏然站起來,雙眼微轉,覺得她說的竟十分有道理。

    “我這就將長清道長請來,我倒要問問他當初到底怎麼合的八字!”

    一個時辰之後,長清道長便被請上了州牧府。

    面對段氏的質問,道長臉上顯出愧色,道:“那日兩人八字的確不合,此女命中帶煞,但是牟公子苦苦哀求,老道不忍壞人姻緣,所以,便謊稱了八字相合。”

    段氏一聽,氣的狠狠一掌拍在幾上,喝道:“好糊塗的老道士!來人,給本夫人攆出去!以後都不要上牟家的門!”

    長清道長慚愧的搖搖頭,“夫人便是不說,老道也無面目再上門!”說罷拂袖而去。

    “果然是她!”段氏氣沖鬥牛,“來人,同本夫人去一趟姜家!”牟家家丁眾多,段氏一聲令下,便有四五個家丁上前。

    沈宜珍暗暗得意,姜如玉這次果然跑不掉。

    未等段氏去姜家,便聽人來報,說姜家家主姜岩帶著姜如玉上門請罪來了。

    沈宜珍唇角微勾,努力忍住笑意,姜如玉,你可真聰明啊?知道有人找你,便送上門了?

    今日牟大人在處理公事不在府中,這府中只有段氏。

    段氏聽到這個消息,五指收攏,露出一絲獰笑,吩咐道:“令護院十人,統統都手持大棒,隨本夫人去迎接這位定州美人!”

    沈宜珍輕輕的笑了。

    州牧府的大門口,立著兩座青石獅子,獸面獠牙,十分猙獰。

    如玉隨著父親身後到了州牧府門前,一抬頭看到兩座石獅,便覺得背心一陣發寒。

    這一次來,姜岩帶了許多禮物,專程向牟家致歉。

    他回頭,看到女兒低著頭忐忑的樣子,歎息道:“州牧大人應該是講道理的,不會胡來。再說我們帶了許多禮物,看在我們的誠意上,也不會太過為難。”

    姜如玉輕輕點了點頭。

    門房報進去,等了一會,金釘大門緩緩開啟,只見一個嬤嬤傲慢的站在門口,問:“姜如玉來了沒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3:57

第十七章

    如玉驀地抬頭,心中一驚。她有不好的預感。

    姜岩答道:“我女兒如玉在此。”

    那嬤嬤看了一眼姜岩,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幾人挑著的箱子,冷笑了一聲:“夫人命令,只許姜如玉一人入門來,其餘的都在外頭等著。”

    姜岩一愣,夫人?那麼牟大人不在?

    “嬤嬤,我陪著女兒一起……”

    姜岩話還沒落,嬤嬤就呵斥一聲:“官家跟前,有你說話的地方麼?還不快讓開!叫姜如玉進來!”

    姜岩無奈,只得讓路。如玉知道既然到了這裡總是要面對,如今退無可退,只得抬起沉重的腳,一步步向著大門走去。

    當她跨進那高大的門檻時,回頭看了父親一眼,姜岩的眼底滿是擔心。

    “快走吧!”嬤嬤如同催命符一般在耳畔催促。

    如玉進了大門,便聽到身後“咯吱”一聲紅門合上,她抬頭時,兩邊站了兩排高高舉著大棒的強壯家丁,而這兩排大棒的那頭,站著滿眼戾氣的段氏,還有……幸災樂禍的沈宜珍。

    “給本夫人跪下!”段氏一聲令下,幾個嬤嬤立即上前踢膝蓋的踢膝蓋,按肩膀的按肩膀,硬生生的將如玉摁在了地上。

    石子硌的她膝蓋生疼,如玉忍著疼,道:“夫人容稟,今日我隨父親過來,是為了看望牟公子,向牟家請罪。婚禮上的意外,本是兩家都不曾料想到的,今日我們誠意而來,夫人何故如此折辱?”

    “折辱?”段氏走到她近前,冷冷道:“你一個商戶女,也配上的折辱二字?牟家娶你過門,我本就不悅,錦瑜娶你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倒好,一個掃把星,竟然明目張膽的坐上花轎!你居心何在!”

    如玉心中一驚,驀地抬頭,怔怔望著她。

    沈宜珍冷笑道:“姜如玉,長清道長已經向夫人說了,你命中帶煞。聽聞之前你多次拜訪圓泓大師,圓泓大師乃是活神仙,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命數吧?這樣的命數,你也敢坐上牟家的花轎?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段氏恨聲道:“我兒子的性命是你說句請罪就可以了結的嗎?姜如玉我告訴你,就是十個你,也不能償我兒子的性命!就是你死十次,也不能解我心頭只恨!今日若是本夫人讓你走出這個大院,本夫人從此就不姓段!”

    她驀地拂袖,厲喝一聲:“將她拿下,先大棒伺候,再浸豬籠!”

    如玉大驚失色。段氏話音落下,立即有家丁拿著繩索撲上來將她捆綁。緊接著,棍棒便落到了身上,疼的她直抽氣。

    只是那大棒只打了一下,手持大棒的家丁便倒地哀嚎了,緊接著,其他幾個家丁也紛紛倒地。

    眾人大驚失色,這是中邪了?

    如玉也是疑惑,這時,只見牆頭兩個黑影躍下,落在了如玉跟前,將她護在中間。

    她只聽到那兩人低聲道:“我們是衛大人暗星營的,奉命保護姜姑娘!”

    如玉一愣,緊接著便聽小廝上來急匆匆稟告:“夫人!安西總兵衛大人來啦!”

    聽到“安西總兵大人”這幾個字,眾人心中都是一驚。段氏抬頭看時,就看到一個人龍行虎步,也不顧小廝的阻擋徑直入了府來。跟在他後頭的,還有趁亂鑽進來的姜岩。

    姜岩看到如玉坐在地上,身上還綁著繩索,嚇得臉色蒼白,一下子跪在了段氏的跟前:“求夫人饒過小女吧!小女無罪,這婚事乃是小民一口應下的,跟我女兒無關啊!”

    段氏冷冷看了姜岩一眼,目光落在總兵大人的臉上,那張猙獰的面具下,不知道是怎樣可怕的一張臉。

    “參見總兵大人!”雖然被他闖進門,段氏不得不向他行禮。安西總兵乃是朝廷二品大員,比起自己的夫君不知道高了多少。自己夫君雖然在定州是土皇帝,可是到了總兵大人跟前壓根就不夠看。

    沈宜珍看到衛澹來了,嚇得趕緊低頭行禮,半聲都不敢吭。方才她感覺衛澹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時,那股讓人膽寒的冷意,著實叫她心驚膽顫。

    她心中恨恨的想著,看來衛澹跟姜如玉果然有首尾,不然怎麼姜如玉一出事他就來了?

    “不知總兵大人來此何事?”段氏試探的問,“我正在處理家事,倘若大人要找我夫君,盡可前往衙門尋找。這裡畢竟是後宅婦人家中。”

    衛澹冷冷一笑,看了如玉一眼,令那兩個黑衣人道:“將姜姑娘解索!”

    兩人立即替如玉解開了繩索,將她扶了起來。

    衛澹看向段氏,譏諷道:“家事?關押百姓,私自行刑,這也叫家事?我衛某倒是不知道段夫人有如此大的膽子!”

    段氏的臉白了白,辯解道:“大人此言差矣。這姜牟兩家的婚約還在,姜如玉就是我們牟家的媳婦,媳婦敗壞家風,難道我一個做婆婆的還沒有資格處置嗎?衛大人雖然位高權重,還是得講道理吧!”

    姜岩氣惱的叫道:“段夫人,你們家已經將彩禮都拿走了,聘禮也退回了,我家如玉怎的還是你家媳婦?”

    段氏知道今日若是承認退婚,這衛澹定然要把如玉帶走,她若是想制住姜如玉,只能死死咬住這一點。

    她惱怒的看向姜岩,道:“退婚?退婚需要有退婚文書,莫非你不知道嗎?只要這退婚文書沒下,姜如玉就一天是我牟家的媳婦!”

    如玉聽著,臉色慘白,她算是知道了,段氏想死死攥著她將她置於死地。兩家婚事早已不作數,她偏偏如此說,就是要磋磨她。

    段氏仗著有理,對衛澹說:“大人,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難道大人竟想干涉我家中女眷之事?倘若大人蠻橫行事,那可是逃不過以權勢欺人的名頭,還請大人三思。”

    衛澹眼眸微動,他倒是沒想到,以牟大人的清明,居然娶了這麼個刁婦。

    衛澹一笑,“你女眷之事,本大人的確不方便過問。”

    如玉聽了臉色又是一白,怔怔的看向他。

    段氏得意的說:“多謝大人體貼……”

    她話音未落,衛澹揚手阻住:“你不必謝我,我不方便過問,但是有人過問。”

    “夫人!”段氏一抬頭,頓時一驚,從外頭進來的可不是她的相公牟大人牟重山嗎?

    牟重山先過來給衛澹行了一禮,他是個講面子的人,如今看到滿滿一院子人都看著自己的夫人在仗勢欺人,一時間氣的臉的紫紅了。

    “你這是做什麼?方才的話我聽見了,既然彩禮已經取回,兩家婚事就此作罷!還要鬧什麼?”牟重山呵斥段氏。

    段氏氣急敗壞的叫道:“相公!你這是什麼話,我家兒子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你可知道,長清道長說了,她命煞克夫,兒子都是她害的!你若是放了她,那我兒子怎麼辦?作為一個母親,我就是死也不能答應!”說罷涕淚直下,嚎啕哭了起來。

    牟重山一陣頭疼,跺著腳說:“夫人,你講點理好不好?”

    “兒子要是死了,我今日也不活了,就一頭撞死在石階上!”她嘶叫起來,“你們若是誰要帶走這女人,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4:09

第十八章

    沈宜珍在一旁悄悄的好笑,這真是一出好戲,所謂潑婦一出誰與爭鋒。她倒是沒想到段夫人如此潑辣厲害,看來就是牟大人,也無可奈何。

    牟重山鐵青著臉,竟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衛澹看牟重山一個堂堂州牧竟鎮不住自己的婆娘,禁不住冷笑了一聲。

    他沒耐心同他們廝鬧,逕直走向姜如玉,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喝道:“今日我衛澹就要帶走姜如玉,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

    話音一處,眾人驚駭。

    段氏眼睜睜看著他拉著姜如玉,難道自己真的要撞死?就怕自己撞死了那衛澹也不會多看一眼。她不由得心中焦灼如火燒。

    沈宜珍咬著牙心裡恨恨的罵,狗男女!狗男女!竟然敢當著她的面,衛澹,你真當我是空氣嗎?

    可是此時,偏偏她不能上去阻攔,雖然衛氏對她有許諾,但是此時她既不是衛澹的妻也不是衛澹的妾,她有什麼資格去攔他?

    段氏氣急敗壞的叫道:“衛大人!你堂堂二品總兵大人,就不顧臉面了嗎?為了女人值得嗎?倘若今日你帶著姜如玉從這門走出去,你知道定州的老百姓會怎麼說你嗎?”

    衛澹回頭,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衛澹行得直立得正,怕人說什麼?”

    段氏嘿嘿一笑:“是,老百姓的確不敢說您衛大人,可是卻會說姜如玉。人言可畏啊,衛大人!姜如玉一旦出了這個門,只能是死路一條!”

    衛澹心中一驚,低頭,看女子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她這樣的柔弱女子,倘若同他出了這道門,以後在定州城還怎麼活下去?

    他自然知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如玉……”他擔心的看著她,“你……”

    姜如玉慘澹的笑了笑:“無妨,大不了青燈古佛一生罷了。”

    衛澹看著她這樣的笑,驟然覺得心中一痛,青燈古佛?她說的輕鬆,可是那樣的一輩子要怎樣熬?

    他喉頭哽了哽,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一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轉身對眾人朗聲道:“我衛澹,今日當著眾人之面,向姜家求親!三日後,我便將姜如玉娶入衛家大門,看看這天底下,還有幾個敢嚼總兵夫人舌根子的!”

    衛澹一語落下,眾人都是驚愕。

    姜如玉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的望著他,他說的,是真的?

    沈宜珍抬頭,驚愕的看向衛澹,姜如玉成了總兵夫人,那她呢?她的總兵夫人呢?她不由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衛澹看了牟重山一眼:“牟大人,你的退婚書記得寫好送上總兵府。”

    牟重山抹了一把額上汗水,連忙點頭。

    段氏怒不可遏,這女人不但不死,還當上了總兵夫人,她絕不能就這麼算了,她兒子的性命誰來賠?

    就在她還要撒潑時,嬤嬤匆匆的趕過來:“夫人,夫人,公子他醒了!”

    段氏一聽,哪裡顧得其他人,飛快的提著裙子就往牟錦瑜的屋裡跑去。

    此時,牟錦瑜已經扶著丫鬟的手到了院子裡,他的眼底沒有其他人,只是望著姜如玉。方才的話他已經聽到了,他臉色鐵青,巴巴的問如玉:“你,真的要嫁給他?”

    牟錦瑜能蘇醒,如玉松了一口氣,她看了衛澹一眼,向錦瑜點點頭。

    牟錦瑜蒼白的唇顫了顫,啞聲道:“那……祝你幸福……”說罷,垂著頭扶著丫鬟踉踉蹌蹌的離去。

    段氏欣喜極了,急忙跟著兒子去了。既然兒子醒了,姜如玉這個掃把星能滾多遠滾多遠,眼不見為淨。

    如玉黯然垂下了眼簾,牟公子一片真情,她自然是知道。可鬧到如今地步,她除了愧疚再無其他。

    “走吧。”衛澹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如玉低低的說:“如今危機已解,大人可不必將那話當真。”

    衛澹立住了腳跟,惱道:“怎麼?記掛著牟公子,不願意嫁我?”

    如玉急忙解釋:“並非如此。大人方才也聽到了,小女帶煞克夫命,嫁給大人怕是不大穩便。”

    衛澹淡淡一笑,“帶煞?”他聽著這兩個字只覺得可笑,天底下能煞住他的怕是還沒生出來。

    他低頭,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那你倒是煞煞看。”

    低啞醇厚的聲音,頓時聽得如玉一陣羞臊,耳根浮起了薄紅。

    衛澹親自將她送到家門口,鄭重對姜岩道:“三日後,花轎臨門!”

    對於姜衛兩家的婚事,姜家父母喜憂參半。經歷了前一場令人心驚膽戰的婚事,就怕後頭出什麼岔子。這牟公子也就罷了,萬一要是這位總兵大人被如玉煞到了,他們姜家到時候只有賠人頭了。

    姜家父母眉頭都是鎖著的,唯有如玉的大嫂薛琴歡天喜地的笑得嘴都合不攏。

    薛琴到如玉身邊,笑道:“我說啊,這就叫否極泰來。你瞧,這婚事可巧了,喜帳喜燭嫁妝都是現成的,不需要另外準備了。你呀,只需要好好的準備做總兵夫人就行啦!你也算是替咱們姜家爭光啦!”

    如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只是經歷了上次的婚事,這次她心裡只剩下忐忑。衛澹幫了她這麼多,救了她好幾次,萬一她把衛澹都克死了,她真是不想活了。

    薛琴卻沒這些顧慮,她好奇的說:“你說衛姑爺那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難道很醜嗎?”

    這話說的如玉心裡“咯登”一下,她道:“未必就是醜,或許只是因為在戰場上受過傷,留了疤痕,因此才戴面具。”她聽他說話的聲音,並不覺得他會跟“醜”字聯繫在一起。

    薛琴取笑她:“瞧瞧你,還沒過門呢,就幫未來相公說話了。男人的容貌,醜美都無妨,就沖著人家救你這一次,沖著總兵夫人的位置,嫁過去也值得!”

    如玉被她說的頭疼,道:“我該歇歇了,嫂嫂你懷著孩子,也去歇息吧。”

    如玉這麼說了,薛琴才肯走。

    三日之期,準備聘禮很是倉促,如玉就不知道衛澹怎麼能夠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出來。

    只是她沒想到,衛澹的姑母衛氏早就盼著衛澹成婚,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準備聘禮了,如今即便是第二天就舉行婚禮,聘禮也是現成的。

    衛氏聽說衛澹要娶親,娶得還是剛剛跟州牧結親的定州美人姜如玉,愣了半晌沒回神。

    她也聽到一些傳言,說姜如玉克夫,不過她轉念一想,或許克夫的女人在侄兒身邊能活的久一些也說不定。

    既然衛澹要娶媳婦,她求之不得,立即喜氣洋洋的開始裝扮起總兵府。三日之期的確倉促,但是衛氏辦事極為麻利,又抽調了總兵府的士兵在府內幫忙,一時間,掛紅著綠的,整個總兵府裝扮的喜氣洋洋。

    沈宜珍第二日就來拜訪衛老夫人了,當她來的時候,抬頭一看,門簷下掛著八個大紅燈籠,當時就氣的快要昏闕過去。

    母親王氏隨她一起過來,看她臉兒發白眼兒發暈,急忙扶住了她,勸道:“如今你來找衛老夫人又有什麼用?這紅燈籠都掛了,衛家的婚事不遠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4:21

第十九章

    沈宜珍咬著牙恨恨的說:“我就要來問一問,老夫人之前說的那些話到底算不算數!她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主母,怎的能如此戲弄我?!”

    衛氏在府中忙碌,聽聞外頭沈宜珍來訪,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讓人叫了沈宜珍進來。

    到了廳中,衛氏笑眯眯地說:“喲,宜珍你來啦!坐下來喝茶。”

    沈宜珍心裡湧起一絲希望,她叫的這麼親熱,該不會翻臉不認人吧?

    王氏上前行了禮,衛氏只是點點頭。

    沈宜珍委屈的說:“老夫人,宜珍一心想侍奉老夫人跟前,可是如今,老夫人怕是已經記不得宜珍了,一心的在為新媳婦操辦吧?看來宜珍一片苦心怕是都枉費了。”說著,拿著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樣子。

    衛氏為難的說:“宜珍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澹兒既然允諾娶姜如玉,那也是一言九鼎的,這是眾人皆知的。雖然老身很中意你,奈何澹兒沒這個意思,也只有委屈你了。”

    沈宜珍一聽,心中一陣絞痛,禁不住懊惱,壓住惱怒,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空給了宜珍希望,卻落得一場空?這衛府之中,按說也該是夫人做主,何以夫人如此委屈?”

    衛氏眼眸一轉,原先覺得這姑娘不錯,如今看來是不依不饒了,這不是讓她下不來台嗎?

    她蹙了蹙眉,道:“若是你執意,這婚事也有個先來後到。衛澹先說了娶姜如玉,如果你想進門,大約,只能做妾了,你可願意?”她的雙眼瞟向沈宜珍。

    做妾?!

    兩個字一出,沈宜珍臉色煞白,她沈宜珍哪裡比姜如玉差了?居然要矮她一頭做妾?

    沈宜珍心底騰起怒火卻不好發作,咬著牙道:“既如此,那宜珍就此告辭,祝衛大人同那位新人百年好合吧!”

    衛氏點點頭。

    王氏立即扶著沈宜珍一起出去了,瞅著女兒這次可氣的不輕。

    一旁趙嬤嬤苦著臉說:“老夫人,我這侄孫女心高氣傲,怎會做妾?你這不是羞辱她嗎?”

    衛氏一笑:“這丫頭眼高於頂、不依不饒的,若是娶進門也沒什麼好事,我並非故意羞辱她,只是退兵之計罷了。”

    趙嬤嬤搖搖頭,看來她這個侄孫女是沒這個福氣咯!

    三日之期轉眼就到,天才剛亮,就聽到院子外頭鑼鼓震天響,按照規矩,一般下午才來迎親。

    姜家人聽到外頭熱鬧,慌忙開了院子門,一看,原來是送聘禮來的,只見那一擔擔紅豔豔的挑子,整整排了一條街,還看不到盡頭。

    “衛家送聘禮!”前面帶頭的是衛府的老管家,看到姜岩笑著拱手:“親家公迎接聘禮吧!”

    姜岩慌忙大開院子門,同姜信兩個恭候在門口迎接聘禮。

    如玉在二樓的閨房之中,探頭看去,只見大紅彩綢紮著的聘禮擔子不住的往裡挑,挑了一擔又一擔,別說堂屋了,連整個院子都擱滿了。

    她心口一跳,這陣勢,比起牟家提親送聘禮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她怎麼都想不到,衛家在短短三天內,竟然能籌到如此豐厚的聘禮。

    姜岩和秦氏看到如此大的陣仗,終於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薛琴更是笑的合不攏嘴,這麼多聘禮,他們家恐怕要大發了。

    聘禮終於送完了,街坊鄰居一個個都來看,瞧著滿院子的聘禮,一個個豎著拇指嘖嘖讚歎。

    “老姜啊,你家姑娘真是有福氣,這州牧家、總兵府都搶著娶進門啊!”

    “就是,你如今可是總兵大人的親家公了,以後定然要照應咱們這些老鄰居啊!”

    姜岩歡喜的一一應酬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如今,他一個小小的商販,竟然真的成了總兵大人的岳父。

    一想到手握四州大權的女婿,他的下巴也禁不住揚了起來,只覺得面上好光彩!

    如玉在樓上梳妝,秦氏手裡托著一個精雕細畫的紅木盒子上來了。

    秦氏笑道:“這是衛家老管家特地叮囑要送到你手上的。也不曉得是什麼。”

    薛琴看著那盒子嚷道:“光看盒子就值不少錢呢,快些打開看看!”

    如玉接過了盒子,只覺得有點重,也不知道裡頭擱著什麼。

    她打開時,只覺得滿目絢麗,幾乎耀花了眼睛。

    這是……

    盒子內首飾層層疊疊,擺放的井井有條,件件精緻個個璀璨。

    秦氏和薛琴都瞪圓了眼睛,驚歎不已。

    他們商戶人家,雖然有幾個錢,但是首飾這種貴重物品也是儘量節省的。女眷們一人手上也不過兩三隻金簪子,幾隻銀簪子玉簪子罷了,何時見過如此多的寶物?

    薛琴指著一隻翠羽玳瑁簪子,道:“這……這什麼做的,我怎沒見過?”

    秦氏見多識廣,笑道:“這翠羽是翠鳥的羽毛嵌在簪子上而成,玳瑁乃是大海之中一種大龜的殼子,顏色剔透很是珍貴。”

    薛琴嘖嘖不已:“啊喲,還有這珍珠,這麼大這麼圓的珍珠,我第一次見啊!這寶石也是璀璨的不得了啊!”

    她羡慕的都要哭了,叫道:“想當初你哥娶我進門的時候,才用了兩根金簪子,嘖嘖,怎麼比喲!果然是大官家,不得了!”

    如玉也是感動,她微微揚起唇角,輕聲道:“這盒子中,有紅藍寶石面首兩套,翠玉玳瑁面首一套,珍珠面首一套,赤金琥珀石面首一套。這麼多首飾,我一個人怎麼戴的完?那個人也是傻,太浪費了。”

    薛琴嘖嘖笑道:“還傻呢?要是有人送這裡頭的一件給我,我就嫁給他,現在他送了你一整盒,你可不該這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都嫁給他?”

    如玉噗嗤笑了:“嫂嫂嘴滑,我豈是那種只看財物的人。”

    他將一個寶藏一下子送到她的手上,讓她的心裡覺得沉甸甸,卻也甜蜜蜜的。她看重的,不是這些珠寶的重量,而是他那番心意的重量。

    下午時辰快到的時候,如玉心中一陣緊張。畢竟這是她幾日內第二次嫁人,若是再出什麼紕漏,那以後也不用再嫁了。

    她鳳冠霞帔坐在閨房之中,只聽到樓下大哥歡喜的叫了一聲:“新郎官來接新娘啦!”

    她一顆心又高高的提了起來。偷偷的到窗邊往下看,只見齊齊整整的迎親隊伍果然到了樓下,那迎親隊伍兩邊全副武裝的軍甲士兵護持,整有百來人,威風又蓋過了往日她見過的任何一家迎親隊伍。

    她看向騎著汗血寶馬的那個人,他今日身著紅色錦衫,臉上的面具卻換了一個,換做了半邊銀面,不似往日那個猙獰的獸面面具。她第一次看到他下面半張臉,皮膚白皙、鼻樑高挺、嘴唇殷紅,怎麼看,都像是個俊俏的郎君。

    她的心裡湧起一絲歡喜,這是之前嫁給牟公子的時候所沒有的。

    “如玉啊!”嫂子薛琴趕過來,“別偷看了,快點蓋上蓋頭,新娘要出門了!”

    姜如玉點點頭,蓋好了蓋頭隨了嫂子下去。再次拜別父母,再次拉上紅綢帶,步驟一如上次一樣,這次如玉心中卻如同小鹿亂撞,更加的慌張。

    “我們走吧。”她聽到綢帶那頭是他低醇的聲音,偷偷揚起了唇角,點了點頭。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0:44:35

第二十章

    新娘終於上轎,這一次的婚禮同上次一樣,同樣是萬人空巷,一個女子沒隔幾天嫁了兩次,而且都是嫁的定州最尊貴的貴公子,這樣的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若說之前對於姜如玉有什麼流言蜚語,現在風向全都掉了個個。

    “所以說,還是生女兒好啊,將來嫁給了大將軍,連著老子娘都跟著風光!”

    “那可不是嗎?這姜如玉說到底是個有福氣的人啊,說什麼克夫,那都是娶了她的男子沒福氣,還是要正主啊!”

    “沒想到咱們定州府的姑娘裡頭也能出個總兵夫人!”

    “有甚好說的,多生閨女就對了,說不定以後就出了光耀門楣的!”

    沈宜珍戴著帷帽擠在人群當中,耳畔都是這樣羡慕的話語。她陰冷的看著如玉的花轎,看著軍甲護衛,看著高高在上的總兵大人親自來迎親。

    可是,本來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呀!

    她咬著牙心裡恨得滴血,她多麼希望此刻再出現一次賊匪,再次把姜如玉劫走,那麼這輩子她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懷著這樣的希望她一路跟著轎子走,這一次,轎子一樣圍著定州城走了一圈,一樣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可是卻沒有半分意外出現。姜如玉的轎子安安穩穩的停在了總兵府的門前。

    沈宜珍眼看著衛澹牽著綢帶把姜如玉接進了總兵府,而總兵府裡面此刻已經賓客盈門。

    “姜如玉!”她氣極了,“真是可恨!”她真的嫁了,嫁給了衛澹!

    如玉順利的進到了洞房之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身旁巧兒跟著過來了,輕聲笑道:“姑娘這次托著衛大人的福,有那麼多的軍士護衛,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來搗亂?”

    如玉輕輕的笑了,道:“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巧兒尋了幾個糕餅悄悄塞給她,如玉蓋頭沒揭,就著茶水吃了兩個糕餅,也就飽了。她想起上次成親的時候,她肚子餓了咕嚕嚕的叫,衛澹半夜去給她打野雞的事情,不由得覺得好笑。

    巧兒聽到她在笑,好奇的問:“姑娘笑什麼?這次嫁人姑娘心情比上次可好多了。”

    如玉被她說的不好意思,嗔道:“胡說什麼。不要再說這次、上次了,多不吉利。如今我既已經嫁給了衛大人,以往的事情不提也罷。”

    巧兒連忙拍嘴:“姑娘說的是,以後咱們姑娘就是衛夫人了,雖然咱們是商戶人家,提起總兵大人,這下可是誰都不敢看不起咱們了。”

    如玉微微笑了笑:“瞧你得意的,這樣的話也莫說了,說出去叫人笑話。”

    外頭大約宴席正酣,雖然隔著院子,也隱隱聽到人聲喧嘩。

    因為晨間起的太早,如玉有些困倦了,讓巧兒守著,若是衛澹來了趕緊叫她。

    她頭上搭著蓋頭,就這麼靠在被褥上,本打算閉目休息一會,沒想到竟然睡著了。

    等如玉醒的時候,只覺得屋裡異常的安靜。她輕聲喊道:“巧兒?”

    並沒有應聲,她本待偷偷的揭開蓋頭看看,不想突然一人道:“睡好了?”

    如玉嚇得差點從床上蹦下來,“大……大人……”她顫顫的道。

    “錯了。”只聽那人淡淡道。

    如玉連忙改口:“相……相公……”

    她聽那人輕笑了一聲。

    第一天嫁人就被人瞧見沒規沒矩的,怕是要叫人瞧不起了,巧兒也是,叫她放風,人不知道放到哪兒去了。

    “巧兒呢?”如玉不安的坐正。

    “讓她下去了。”

    如玉感覺到他走近,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只看到紅色的袍角在眼底,她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驟然間,眼前一亮,她驀地抬頭,瞪大了雙眼。

    在她的眼前,那身材高大身姿如松的男子手裡拿著一杆紮著紅綢的星秤桿,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臉,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除卻下巴上一點痕跡,那是一張白皙如玉沒有半分瑕疵的臉,濃密的修眉,星辰一般的眼,隱隱泛著詭異卻瑰麗的琥珀藍,高鼻櫻唇,五官俊美如同墨畫。他穿著紅色的錦衫圍著金色的腰帶,這麼豔麗的色彩愈發顯得他俊若謫仙。

    她沒想到他長得這麼英俊,在心底,其實她覺得可能他會長得有些粗魯,畢竟是武將,可是眼前的卻是一個清傲的貴公子。

    等等……

    姜如玉驀地覺得有幾分眼熟,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了一張臉,同這張臉重合了。那張臉原本應該很模糊,但是當這張臉出現在眼前時,塵封已久的記憶便漸漸浮上水面。

    “你……”她驚愕的張大了嘴,“你……”

    “我怎麼了?”衛澹挑眉,並不習慣她這樣看他,但是她這副表情仿佛見了鬼似的。他有那麼可怕嗎?

    如玉想起了那個雪花紛飛的冬天,那個清冷荒涼的驛道,那時她成了寡婦,乘車去寺廟的路上。她遇見他時,他已經身中毒箭命懸一線。他為何而死,她並不知道。那時的她,死意已決。都是將死之人,自然同病相憐。顧不得男女有別,她給他披上了暖裘,最後讓家人幫忙將他葬在了路邊的山坡上,不知道他從而來,亦不知道他是誰。只覺得他當時身著軟甲腰佩寶劍,看起來像個武將。

    她仔細想了想,他上世死的時候是在大楚二十一年的冬天。她驀地驚惶起來,現在就是大楚二十一年的初秋!

    她定定的看著衛澹,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

    “想什麼想的那麼入神?”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女孩豔妝打扮之後,果然面如芙蓉、光豔照人。

    “你很美。”他輕聲道。

    只是,女子抬頭看他時,眼底卻泛出一股濃濃的憂傷。

    “跟我成親很難過?”他坐在了她的身畔。

    如玉搖搖頭。

    “那是為何?不舍父母?”

    如玉又搖搖頭。

    衛澹蹙眉,這次他沒有耐心了,低低道:“說!”

    這是他命令手下將士的語氣,威嚴攝人。

    如玉可不吃他這一套,還是搖搖頭。

    衛澹按了按額角,抬頭看燃燒的龍鳳紅燭,眼眸微轉,道:“那歇息吧。”

    他話音落了,這個時候,新娘至少應該嬌羞的上前給夫君寬衣解帶吧?他轉頭看,女孩神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麼。

    “姜如玉!”他語氣微惱,伸手攥著她的手腕,驀地將她壓在床上,逼視著她豔色照人的臉,“你當我死了?”

    話音才落,卻見那小女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唇,驚惶不安的說:“別說這個字!”

    這會兒,這雙迷濛的美目才認真的看他。

    當那柔嫩的手心貼在他唇上的時候,他的眸子驟然暗了許多。

    如玉感覺到手心的濕潤觸感,意識到這動作太曖、昧,登時羞的滿臉通紅,她收回了手,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低低的說:“別說那個字,真的不吉利。”

    衛澹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但是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禁不住讓人生憐。

    他伸手,輕輕的摘下了她頭上的鳳冠,抽下了鳳簪,滿頭鴉色的青絲立即柔軟的流淌在他的手指間。

    他摩挲著手指間的烏髮,十分專注,沒有說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0:38

第二十一章

    如玉被他壓在身下,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隨著他手指撫摩她的烏髮,她的臉上、頸後都熱得冒出了細密的汗。

    跟他靠得這麼近,讓她覺得仿佛擱在火爐邊烤一般,心跳的不能自抑,實在太難熬。

    “大人……”她想求他起來,別一直壓著她。

    “錯了。”他毫不留情面的說。

    如玉嘟嘟嘴,只得說:“相公,你起來。”

    “不起來。”他戲謔的看著她,“娘子,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如玉臉紅得如同石榴一般,蚊子似的說:“知道。”

    “那你還叫我起來?”

    聽著他低啞的聲音,如玉心口一陣狂跳,默默的咬著唇,不做聲了。

    這時,聽到外頭衛八的聲音:“稟告大人,衛七回來了!特地趕回來向大人祝賀,並有要事回稟!”

    如玉愣了一下,只覺得身上一輕,那人整理了衣衫,轉頭對她溫聲說:“我有要事要辦,若是困了,你先睡。”

    如玉只得點點頭。

    外頭傳來門扇“嘎吱”合上的聲音,如玉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原來總兵大人這麼忙,洞房花燭夜也要辦公的?

    書房裡,衛七早已等候在那裡。

    見到身穿紅色喜服的衛澹,衛七立即拱手道:“恭喜二爺大婚!”

    衛澹唇角微揚,道:“可帶回了好消息?”

    衛七立即稟告道:“暗月營誅殺驪戎王叔米羅手下三名大將,如今驪戎王子已經順利登基。這裡是王子的親筆和書。”

    衛澹取過和書一看,果然是驪戎王子的親筆和書,將和書收下,道:“衛七,你的事情辦的不錯,明兒去跟庫房領賞吧。”

    衛七笑著說:“這事兒本是屬下分內的事情。這裡還有驪戎王子的一份禮物,他務必要屬下親手交給二爺的。王子說了,先前那些禮物二爺大部分都沒有手下,但是這份禮物是他的一片心意,請二爺務必收下。”

    “哦?什麼東西?”衛澹瞥了他一眼。衛七立即送上一個錦盒。

    書房之中,燭光閃爍,算不得十分明亮,可是當衛澹打開錦盒的時候,房中驟然大亮。

    衛澹大吃一驚,仔細看時,原來盒子中裝的是一個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瑩瑩的綠色光芒,很是美麗。

    衛七讚歎道:“二爺,這是夜明珠啊,珍寶啊!”

    衛澹揚唇:“王子倒是有心,也罷,既已經送到這裡,我便收下了。”

    如玉一覺醒來時,已經是大天光,她昨晚和衣而臥,但是一直沒有等到他回來,熬不住便睡著了。

    她睡在裡頭,怕他晚上回來不方便,特地將外頭那邊留給了他,可是看到床面如此平整,一絲皺褶也無,可想而知,昨晚他壓根就沒有進這個新房。

    是什麼事情需要忙碌一夜?

    如玉心底生出了幾分惱意,莫非他有心愛的丫鬟?或者漂亮的侍妾?

    “少夫人可醒了?”外頭是兩個大丫鬟,為了伺候如玉,老夫人衛氏特地從身邊調撥到新房的石榴和櫻桃。

    “醒了。”如玉起身,開了門。

    只見兩個身著粉色綢緞裙衫,戴著銀質釵環的妙齡少女手裡端著銀盆走了進來。

    兩個丫鬟都生的眉目清秀,身姿窈窕。

    如玉本是和衣而臥,當兩人看到如玉身上還穿著昨晚紅色的喜衫,不由得對看了一眼。

    “夫人洗臉吧。”石榴送上了帕子。

    如玉在家時,身邊只有巧兒,她不習慣外人服飾,忍不住問:“巧兒呢?”

    櫻桃笑道:“老夫人說巧兒年紀幼小,許多事情怕不妥帖,所以少夫人身邊的事情便叫我兩個人做。巧兒這個時候大概在準備少夫人的早膳呢。”

    如玉點點頭,洗了臉,兩個人又說要伺候她換衣服,她有些不習慣,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衣服我自己換就行了。”

    “是,少夫人。”兩人出去了,如玉終於松了一口氣。她們真以為她看不出那兩個丫鬟眉眼間的輕慢,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當她是傻子麼?

    石榴和櫻桃出了門來,到了走廊下,看左右無人,石榴道:“我還真當是個萬千寵愛嫁進來的,沒想到進來第一天就失寵了,這真是有趣的很。”

    櫻桃看她一副得意的樣子,禁不住嘲道:“你得意什麼?便是少夫人進門就失寵,也沒你什麼事。”

    石榴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慣那副妖裡妖氣的樣子,不管怎麼說,咱們總兵府的少夫人,那至少得是出身名門,一個商戶家的女子算得什麼。”

    “快住嘴!”櫻桃對石榴使了眼色。

    石榴驚了一下,迅速的閉了嘴巴,兩個人轉頭看時,只見走廊的那頭,總兵大人衛澹已經走過來了。

    待到衛澹過來,兩人恭敬的行禮。

    “怎麼不伺候夫人?”

    石榴應道:“夫人說不習慣我們服侍,因此自己換衣裳。一會兒就出來。”

    衛澹擺擺手,兩個丫鬟立即低著頭下去了。

    衛澹站在房門口,正思忖著該怎麼解釋昨晚的事情,驀地,房門“咯吱”一聲打開,站著如玉。

    如玉換了一身水藍色錦緞襦裙,頭上斜插著兩隻藍玉簪子,髮髻高綰,冰肌玉顏,風姿楚楚。

    她驀地看到衛澹,他今日已經如常一般戴上了青銅獸面的面具。她現在大約明白了,他只要辦公應該都會戴上這個面具。

    “娘子。”他聲音溫煦,但是面具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玉神色淡淡:“相公,你來的挺早的呀。”

    “昨晚……”

    衛澹話音未落,如玉已經走了出來,腳步走的甚快,衛澹只得跟在她的身後。

    “衛大人位高權重,身邊有個把漂亮丫鬟,美貌侍妾也情有可原,只是大人……”

    如玉驀地站住了腳,轉身,兩人便靠的很近。

    她定定的看著他的眼咬著牙說:“只是……大人在成婚之前,為何不告知如玉,你已經有了心中摯愛,否則,也不至於新婚之夜讓如玉受如此侮辱。”

    衛澹看的出來她很生氣,他摸了摸下巴,這女子之前一直膽子都那麼小,如今必定是氣極了,才會對他出言頂撞。

    如玉看他不說話,更加生氣,咬了咬牙說:“算了,我不想說了。如果衛大人今晚依舊想著那位摯愛,也不必進新房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只是她走的急,長長的裙擺將她的腳絆住,驀地向前跌去,衛澹眼疾手快,將她拉入了懷中。

    如玉靠在他的懷中,看著他的眼睛,禁不住想起了第一次相見的情景,頓時眼底彌漫出朦朧的淚意,哽咽著對他說:“早知今日,大人還不如讓我青燈古佛……”

    衛澹輕歎一聲,看來她真是氣的狠了,他伸手拂過她的臉,低聲道:“我昨晚在書房辦事,並無什麼心中摯愛,也沒有什麼漂亮的丫鬟侍妾,你別瞎想。”

    如玉一怔:“昨晚在書房一整夜?”

    衛澹點頭。

    如玉自然不信,新婚之夜,夜不歸宿,在書房一整夜,若是沒有心中摯愛,那便是對新娘極度討厭。

    “你放開我!”她掙扎了一下,繃著臉,道:“你想同我劃開界限,就早點說,我姜如玉不是那麼死皮賴臉的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0:50

第二十二章

    衛澹歎了一聲,將手中一個錦盒遞給她:“這個給你。此乃寶貝,好好收著。我並非有心讓你如此難過,如果你真想知道原因,不如去聽聽我姑母是怎麼說的。”

    說罷,他放開了她,大步離去。

    如玉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十分的不解,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手中,是一個精緻的錦盒,當她打開看時,驀地驚呆了。瑩瑩綠光,熠熠生輝,這樣的寶貝……

    她突然想起什麼,將盒子拿到暗處,只見那珠子光芒更盛,這是……

    她記得父親曾經說過,西域有種珍寶,夜晚可以發光的,叫做“夜明珠”!

    她看著這枚夜明珠,想著他送給自己那麼多的寶貝,怎樣,都不像無情無義之人。

    到底是為何?

    她邁開了腳步,飛快的向著東廂走去,那裡,衛老夫人或許可以給她一個答案。

    衛老夫人正在用早膳,秋季菊花盛放,她令人在東廂廊下擺了許多秋菊,菊香幽幽,沁人心脾。

    衛氏看到如意過來,臉上露出歡喜,對她招手:“過來,讓姑母瞧瞧!”

    如玉看她慈眉善目的樣子,心中也放鬆了許多。

    衛氏看著如玉大喜:“難怪男子都喜歡娶漂亮的女子,果然看著也是賞心悅目。真好看!來來來,坐下吃早餐。”

    若是一般人家,這個時候應該是新婚夫婦向長輩請安行禮,但是衛家只有衛澹和衛氏兩個人相依為命,現在衛澹又辦事去了,衛氏自然懶得講究那些繁文縟節。

    拉著如玉坐下,衛氏叫人上了滿滿一桌的粥點,各色各樣,看著誘人。

    如玉想著衛澹的話,慢慢吃了半碗粥,一個銀絲卷,便擱了勺羹。她看了一眼衛氏身後站著的丫鬟,道:“可否讓下人避開,媳婦有話說。”

    衛氏愣了一下,擺擺手,下人們都退了下去。

    如玉低頭,輕聲道:“此話說出來可能叫姑母笑話,但是如玉若是不知道答案,便寢食難安。衛大人讓如玉來問姑母,還請姑母告知。”

    衛氏的動作一窒,放下了碗勺,詫異問:“有什麼事,你儘管說。都是一家人,哪裡來的笑話?”

    如玉低聲道:“相公昨晚一夜未進洞房,我本以為他有心愛的女子,可是他叫我來問姑母。”

    說罷,她巴巴的望著衛氏。

    衛氏眼眸微轉,歎息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唉,這孩子真是……”

    她緩緩道:“其實,他不是不愛惜才這樣。正相反,他是因為太愛惜你,才會這樣啊。”

    如玉懵懂的望著衛氏,不進洞房是愛惜她?這個理由,她真的第一次聽說。

    衛氏歎了一聲,道:“這件事,我本不欲讓你知曉。既然澹兒讓你來問我,我也不能不如實告訴你。”

    如玉一聽,便曉得這中間還真的大有內情。

    “你該知道,澹兒天生藍瞳。”

    如玉點頭。

    衛氏蹙眉道:“這在衛氏家族被視為不祥之人,他小時,就有術士曾經說他是天煞孤星,但凡與他親近之人,都會被刑克。從前,衛家本不是這樣人丁凋零。澹兒有父親、母親、兄長、妹妹,還有未婚妻。”

    如玉聽了大吃一驚,怔怔的望著衛氏。

    衛氏看到她的表情,道:“我就知道你會吃驚。倘若你害怕,不願意呆在衛家,我可以讓人送你去衛家郊外的別莊,那邊山水明媚,風景甚好……”

    “不……”如玉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凝重卻堅決,“我不走。”

    衛氏詫異:“澹兒的未婚妻還未過門就已經身死了。難道你就不怕麼?”

    如玉苦笑了一聲:“怕?倘若我怕相公,那相公是否也該怕我?我也是被認為不祥之人,牟錦瑜公子也是因我而重傷。”

    衛氏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這倒也是,說起來,你們倒是天生一對。”

    她這只是個玩笑,但在如玉聽著卻心中一跳,她記得圓泓大師曾經指點她,可以嫁給大煞之人。如果衛澹這樣不算大煞,又上哪裡找那個大煞之人呢?

    她只是這麼一條性命,她此時此刻是什麼都不怕的。只是衛澹卻因為擔心她受到傷害,刻意的疏遠她。

    衛氏看到她堅決的模樣,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有些感動,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澹兒遇到你,也許就是他的福氣。他身邊從來就沒有什麼親近的人,孤單的很,倘若你能陪著他,我也開心。”

    如玉聽她這麼說,眼底露出一絲悲憫之色,身為一個人人敬而遠之的人,她是知道是什麼滋味的。自己都如此,何況背負著原罪的衛澹?

    如玉從東廂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坐在小花園中默默的看著園圃中的金菊發呆。

    她同情衛澹,也擔心著衛澹。她想起前世這一年的冬天,他身死郊外。既然前一世他的死不是因為自己,這一世,可能也不會因為自己而死。那現在威脅著衛澹的到底是什麼?是誰呢?

    她思來想去,無計可施,最後終於想到了一條十分笨拙的法子。但是這法子,卻叫她有些難以啟齒。

    櫻桃和石榴兩個在院子裡瞧著如玉發呆,相互看了一眼。在她們的眼裡,這顯然就是失了寵的女人落寞無聊的樣子。

    現在衛家的家務事都是衛氏在操持,身為新嫁娘,如玉現在也沒什麼可忙的。本來新婚,至少前面幾日,丈夫應該陪著新婚妻子,此時既然衛澹忙於公務無暇陪在她身邊,她自然有大把的時間發呆。

    倒是巧兒興高采烈的過來,笑著對如玉說:“夫人,老夫人那邊讓定州府最好的錦緞鋪‘雲錦坊’的女裁縫過來替您量尺寸,打算做幾套秋裝呢。”

    聽了這話,如玉這才抬起眼,果然看到雲錦坊的掌櫃娘子親自帶著個女裁縫過來,後面又跟著兩個婢女,手裡端著各色綢緞料子。

    她曉得這是姑母的一番心意,站了起來。

    掌櫃娘子一來便將如玉上下的誇了一番,生意人為了生意自然是嘴巴抹了蜜似的。如玉笑了笑,讓裁縫量了尺寸。

    掌櫃娘子又奉上各色綢緞料子,一件件如雲似錦,果然比起尋常的布料精緻華麗許多。

    巧兒贊道:“這布料真漂亮,比起咱們從前家中的衣料美上許多倍。”

    這話一出,如玉看了她一眼,但是巧兒毫無所覺。倒是巧兒身旁的櫻桃和石榴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神色都收入了如玉的眼底,這兩個丫鬟,果然心存傲慢,顯然是看不起她。

    如玉冷笑了一聲,並沒有發作,反倒對櫻桃和石榴說:“既然做衣裳,不如你們也各自選料子,算是本夫人賞賜你們的。”

    櫻桃和石榴對看一眼,卻沒有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櫻桃道:“多謝少夫人賞賜。不過少夫人,別怪櫻桃多嘴,如今咱們衛家掌家的是老夫人。如今老夫人讓雲錦坊的人來替少夫人做衣裳,少夫人想賞咱們,本是好意,但是畢竟沒有上報老夫人,奴婢們不敢領受。”

    石榴也跟在後面添了一句:“奴婢也不敢領受。”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1:06

第二十三章

    主僕這番話,掌櫃娘子在一旁聽著尷尬,主子給臉,下人們反倒不領情,這奴婢好大的架子,這不是當著外人的面打主子的臉嗎?

    “你們……”巧兒氣的臉都紅了,“少夫人賞的,怎的就收不得,這家中雖然當家的是老夫人,難道少夫人不是主子?”

    石榴抬眼,看了巧兒一眼,低聲道:“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就是這麼森嚴。你初來乍到自然不懂,這料子若是奴婢和櫻桃領受了,如果老夫人問起來,奴婢們不好回話。”這番話顯然根本沒有將如玉當作當家的主子。

    “夠了!”如玉聲音一冷,“好刁鑽的奴才!我倒是要跟姑母說說,如此有主見的奴才,我可不敢用!”

    石榴回道:“少夫人稍安勿躁,便是到了老夫人跟前,規矩還是規矩,我們做奴才的也不敢違逆……”

    話音才落,只聽到耳後冷冷一聲傳來:“我倒是不知道,我們衛府有這麼大的規矩!”

    聲音清冷如冰,聽著叫人膽寒。

    兩人回頭一看,立即唬的行禮:“大人!”

    如玉看衛澹過來,有些驚喜,問:“相公怎麼來了?”

    衛澹看了兩個奴婢一眼,冷笑一聲,道:“娘子你太過寬容,我還不知道,背著我,這兩個奴才竟然如此頂撞你,好大的膽子!”

    “來人,將兩個奴才拖下去,各打十板子,發賣了!”

    這話落下,櫻桃和石榴嚇得面如土色,連忙跪在如玉跟前:“夫人,奴婢們只是照著規矩來,沒有別的意思,求夫人替奴婢們求求情!求夫人!”

    掌櫃娘子看到臉上戴著青銅獸面面具的總兵大人,唬的低著頭站在一旁半聲都不敢吭。

    如玉笑了笑,拉了拉他的袖子:“瞧你,不過是選塊料子,你這一來倒像是上了刑場一樣,又是打板子又是發賣什麼的。這府裡原也有府裡的規矩,下人們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也是有的。”

    衛澹看她笑如春風,禁不住問:“你不生我的氣了?”那聲音溫柔如水。

    當著這麼多下人,他說出這樣的話,如玉禁不住臉上燙了燙,道:“我生什麼氣。左右是夫妻,總歸是要過一輩子的,若是生氣,我還能生多久。”

    衛澹定定看著她,有些詫異,這個時候,她自然是應該知道真相了。可是她既沒有害怕,也沒有躲著他,還說“夫妻,要過一輩子的”這樣的話,聽到他的心中十分熨貼。

    “如玉……”他有些感動,並未想到她知道了真相還願意留在他身邊,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

    眾多人看著,叫如玉面臉通紅,一旁巧兒捂嘴笑了起來。

    “好啦!”如玉並不想把事情鬧大,這兩個丫鬟態度輕慢自是該教訓,但是也沒犯什麼大錯,若是打板子又發賣,未免太過了。

    她端著架子,神色肅然的對兩人道:“我自來就曉得我的出身沒看在你們的眼裡。可是你們該知道,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我不過一句話,即便你們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這總兵府你們也是呆不住的。”

    兩人一聽叩頭如搗蒜:“求夫人寬恕,奴婢們知道錯了。”

    如玉看教訓的差不多,淡淡道:“你們先先去吧。我身邊自然有巧兒服侍,以後身邊的事情你們也無需操心。只在外間當值即可。”

    兩個丫鬟不由得滿臉慚愧。

    “是,夫人。”兩人正要退下,卻聽到衛澹冷聲道:“這府邸中,便是有規矩,如今也該改改了。老夫人是主子,少夫人也是主子,主子的話就是命令,倘若不遵從,衛府也絕不會強留!”

    這話聽得兩人心肝一抖,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

    如玉將掌櫃娘子還在一旁等著,見到衛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由得覺得好笑。

    她挑了幾塊順眼的布料,順便賞了巧兒一匹,便叫他們下去了。

    抬頭看到衛澹,如玉還是有幾分新嫁娘的羞澀,轉過身去問:“怎麼有空來後宅,事情都做完了?”

    衛澹立在她身後,道:“趁著晌午有空,過來瞧瞧,陪你吃吃飯。”

    如玉嘴角悄悄揚起一絲笑意,“姑母那邊應該準備了午飯,待會咱們一起去那邊吃吧。”

    衛澹點頭。

    “既然現在無事,那我們……就先去屋裡坐一會兒吧。”

    衛澹一愣,卻見她牽著他的袖角便往屋裡走去。、

    他被她扯著袖子,突然心口砰的一跳,這大白天的,本沒什麼可想的,但是她這樣……卻不由得他不多想。

    “如玉……”他本想同她保持距離,讓她過的舒坦活的暢快也就罷了。

    “走吧。”她頭也不回,牽著他的袖子往裡走,這是在拉近兩人的距離啊。

    他搖搖頭,真不知道這小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如玉拉著他坐下,關了房門,伸手到了他面具跟前。

    衛澹按住了她的手,道:“我自己來。”說罷摘下了面具放在小幾上。

    她的相公俊美過人,她真希望時刻看到他本來的樣子。可惜大約他已經習慣了戴面具,在外人跟前她還是只能看到這青銅獸面,怪□人的。

    “我喜歡相公不戴面具的樣子。”她走到了他的身後,“相公公務繁忙,必定很辛苦,我幫相公揉揉肩膀。”

    男人沒有說話,但是當那雙柔軟的手落在他肩頭時,他身形一動,正要起身,卻被如玉按在了椅子上。

    “如玉,還是不必了。”感覺到那兩隻小手輕輕的揉捏,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我娶你來,只想你好好的過日子,並未想多的。”

    他推開她的手,起身就要走。

    “站住!”姜如玉真的惱了,白雪似的臉頰上因為氣惱浮起薄紅,“倘若你不能盡一個丈夫應有的義務,又何必娶我進門?又怎麼好好過日子?我既然進了門,你便是有萬般不好,我還是要給你生兒育女的……”

    說起這最後四個字,她臉上的紅色加深,聲音也漸漸低了。她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不管他克妻還是不克妻,她都不在乎的。

    衛澹腳步一窒,生兒育女?他從來沒想過。

    他喉嚨哽了哽,道:“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害你。”說罷,拿了面具戴上,推門出去。

    “衛澹!”如玉氣的咬牙切齒,她都說她不在乎了,擱著美人不要,他到底想怎樣?

    巧兒在外頭看到衛澹低頭出門,進屋又見如玉臉上氣惱,應該是起了爭執,連忙過來勸道:“少夫人何必跟大人爭執?有什麼事是不能商量的?”

    如玉氣惱的攥著帕子,道:“我是遇上了一個油鹽不進的強驢,說什麼都不聽,還有什麼可商量的?”

    巧兒不解:“我看大人待少夫人很好呢。什麼好的都往這裡送,府裡頭又沒有別的女人,少夫人還不滿意啊?”

    “唉,說了你也不懂。”如玉眼珠一轉,吩咐:“你叫小廝去一趟雞鳴寺,看看圓泓大師回來沒有。”

    巧兒得令去了。

    如玉覺得,如今,就差一個圓泓大師了,倘若有了圓泓大師的批文,說她和衛澹的八字是合的,他便不會那麼多顧慮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1:19

第二十四章

    何況,她還想問問大師衛澹的性命。她不知道天命是否可逆。如果上天一定要衛澹在今年冬天死去,至少她要給衛家留下一絲血脈。

    中午,如玉陪著姑母吃飯,衛澹已經在那裡了。衛澹只看了她一眼,便低頭沒有說話。他不說話,如玉也不想理他。

    衛氏看到兩人不知在打什麼冷戰,不由得有點著急,心生一計,道:“如今秋日,正是打獵的好日子。澹兒,你不是每年秋天都要去郊外住幾天,打幾隻野味回來麼?我前些日子就在這定州的西山上買了一座別莊,過幾日你得閒了,帶著如玉一起去待幾天,記得打幾隻野雞回來,也叫姑母嘗一嘗。”

    衛氏看衛澹有些猶豫,立即虎著臉道:“看你鎮日忙於公事,媳婦才進門,那就是忙裡偷閒也得陪她出去走走呀。”

    衛澹眼睛的餘光瞥見如玉正嘟著嘴瞪著他,只得點頭。

    下午的時候,如玉得知圓泓大師還沒有回雞鳴山,不由得有些失望。

    這幾日,沈宜珍整日悶在家裡,連街都懶得閒逛了。定州城最富貴的就是總兵衛大人,姜如玉嫁了那麼好的人家,而她同衛家失之交臂,再看其他的兒郎實在意興闌珊打不起精神。

    王氏看她精神懶懶,正發愁,這時,突然聽到外面有客到。出來一看,原來是她的弟弟王越來了。這王越是商人,經年行走在各省各州之間,見多識廣。只見他面目黧黑,穿著一件寬大的青色錦袍,背著一個大背囊,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王氏大喜,王越這次是從京城回到定州,還帶了許多新奇的首飾玩意。

    王氏趕緊的把沈宜珍叫下來看禮物。沈宜珍聽說舅舅回來了,這才打起了幾分精神。

    沈宜珍正看著首飾,王氏同弟弟談起了最近一段時間定州城的大事兒,談的最多的莫過於那位總兵大人。

    王越一愣:“你說的是衛澹?鎮西將軍兼任安西總兵的衛澹?”

    “正是啊。”王氏看弟弟表情一臉震驚,“你居然讓宜珍跟他說親?”

    沈宜珍面色立即難看了:“怎的,嫌我身份低丟人嗎?”

    王越突然拍手慶倖道:“沒說成好啊!若是說成了,你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沈宜珍大吃一驚,驚訝的望著舅舅,“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越歎氣道:“嗨!那位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你們這些定州的閨秀還不知道呢。兩個未婚妻都未嫁先死,下一次還不知道輪到誰呢?幸虧你沒嫁入衛家,不然,就是紅顏薄命了!”

    王氏和沈宜珍面面相覷。

    王氏道:“你這話說的,如今姜如玉已經嫁入了衛家了呀。”

    “命不久矣!你怎的不想想那衛澹的家人都是怎麼死的。”王越十分篤定的說。

    這話說的沈宜珍膽戰心驚的,如果是這樣她沒有嫁成衛澹倒是好事了。

    沈宜珍眼眸一轉,姜如玉一定還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死都不會嫁給衛澹的。

    她有了一個主意,也許這個主意會讓姜如玉日日膽戰心驚坐立不安,或者害怕之下,說不定像衛澹第二個未婚妻那樣,自己就嚇得上吊了。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沈宜珍對舅舅王越道:“舅舅不如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只有這樣,那位衛大人以後再納妾什麼的,便不會有定州的閨秀爭著搶著去了,說起來也是功德一件,不是嗎?”

    王越想了想,“這個事兒不難,包在我身上。”他是個商人,散佈消息什麼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衛澹乃是定州府的大人物,一有消息傳出來,立即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定州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就連如玉上街,聽到買菜的婦女都在談論。

    “你說那總兵夫人吧,先開始還羡慕的很,如今,嘖嘖,命都沒了,還有什麼可羡慕的?”

    “就是說嘛,我說那麼高官位的人家怎麼會看上一個商戶女,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議論聲聲聲入耳,巧兒驚慌的對如玉說:“少夫人,不然咱們去別莊住吧,這些人說的怪嚇人的。”

    如玉搖頭:“讓他們說去。都是市井謠言,不信也罷。”

    回了衛府,夜色漸暗,她知道今日州牧設宴款待,衛澹赴宴去了,不曉得回來沒有。

    吃了晚飯,她在屋中看書,卻聽得外頭有聲音,出來一看,只見衛七和衛八兩個人扶著衛澹正準備往書房去。

    如玉蹙眉,問:“大人怎麼了?”

    衛七忙道:“宴席上州牧大人頻頻敬酒,喝多了一點。”

    如玉到了跟前,果然聞到一股酒氣撲鼻而來,“你們怎的將大人送到書房去?”

    衛七撓頭:“這……這是大人吩咐的,說書房有被褥。”

    如玉蹙眉,冷聲吩咐巧兒:“去將書房的被褥都收起來!”

    巧兒一愣,看向如玉。

    “還不快去!”巧兒只得去了。

    衛七和衛八面面相覷,這書房的被褥被撤了,如今夜晚漸冷,大人豈不是要著涼?

    “還愣著做什麼?送到房裡去。”如玉所指的是新房。

    “怎辦?”衛八看向衛七,畢竟他跟大人的時間長。大人說睡書房,夫人說睡新房,到底該聽哪個的?

    衛七一陣頭疼,可是夫人在前,只得說:“那就送房裡去吧。”反正大人醒來第一個對著的是夫人,有問題也該夫人解決。

    衛澹被送進了新房,如玉親自打水替他擦了臉,又寬了衣裳,替他蓋好被褥。

    紅燭閃爍,姜如玉看著床上睡得死沉死沉的男人,心裡浮起一個主意。

    既然他不肯先走一步,不如她……

    她摸摸自己的臉,微微發燙,但是轉念一想,反正他們是夫妻,怕什麼?

    她咬了咬牙,放下了帳子,緩緩脫去了身上的外衣以及中衣,只剩下單薄的裡衣。

    外頭冷,她打了個寒顫,趕緊鑽進了被子,躺到了男人的身邊。

    他睡得很沉,毫無知覺,如玉靠在他身邊,仿佛靠著一個火爐。

    她心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何不乾脆……

    但是,她聽聞醉酒時生出來的孩子不聰明,她猶豫了幾秒,心道,現在特殊時期,也管不了許多了,先把孩子懷上再說。

    男人只穿著白色的中衣,她伸了手,去拉他的腰帶,到底是第一次,還是有幾分緊張。

    她強作鎮定,手指還是忍不住顫抖,花了比平日幾倍的時間總算解開了他的帶子。

    “相公?”她靠近他的臉,手指輕輕撫摩他的臉。她得叫他,不然睡得死沉沉也不行,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最好。

    “相公?”她柔軟的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他睡得太沉怎麼都不醒,如玉正發愁,索性伸手在他臉上擰了一下,驀地,他突然睜開雙眼,唬的如玉一跳。他突然翻身,一手卡在了女子的脖子上,卡的如玉白眼直翻……

    “相……相公……我是如玉啊……”

    男人迷濛的眼微微眯起,他定睛看了看,終於緩緩鬆開了手,仰面躺在了床上。

    衛澹的酒還沒完全醒,頭腦尚昏沉,他疑惑的看了頭頂的帳子,仿佛是紅色的,十分喜慶的樣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1:33

第二十五章

    “我在哪?”他嗓音沙啞的問。

    如玉翻了個白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力氣可真大,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如玉看他清醒了一些,心底也有些發慌。

    “相……相公……”她顫抖著手指,悄悄摸到了他的腰上,“你在咱們家裡呀,咱們休息吧。”

    她柔膩而帶著幾分涼意的手指覆在他的腰上,讓他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

    如玉手指亂動,他驀地按住了她的手,突然想到什麼:“我不是應該在書房嗎?”

    如玉心想,遭了,他這下不是醉了,他這是醒了!

    “可是我怕冷啊。”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自己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鑽進了他的懷裡。

    懷中的是溫香軟玉,清香沁人,柔軟滑膩,隱隱還帶著一股奶香,衛澹只覺得渾身僵硬,他揉了揉額角,這下徹底醒了,他支撐著手臂,道:“我……我起來……”

    如玉這下氣壞了,拉著他的手臂說:“衛澹,我告訴你!今晚你要是下了床,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已經沒羞沒臊的做到這個地步了,他還不給她臉面,若他真的這麼鐵石心腸,可見他對她並非真心喜歡,他根本就是娶個花瓶在家裡擺著嘛。

    男人支撐起的手臂頓住了,他聽到女人哽咽著說:“我原來也以為你喜歡我,如今看來,你不過是想娶個女子擱在家裡做樣子罷了。說不定,你根本就……”

    衛澹蹙眉,這小女人在胡說什麼?

    他驀地轉身,黑眸沉沉,眼眸裡帶著惱色,攥著她的肩膀,低聲問:“根本就……什麼?”

    如玉被嚇到了,嘟著嘴盯著他,“根本……就是銀樣鑞槍頭……”

    這話,她到底說出口了,男人臉色鐵青,死死的看著她。

    她感覺到握著她肩頭的手十分有力,握得她的肩膀幾乎要散架一般。

    她眼底還帶著淚,掙扎叫道:“你放開我!你既然不喜歡我,就滾出去!”

    衛澹實在是氣惱之極,他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她竟然罵他不行,還讓他滾出去?

    他是真的生氣了。

    這女子就是個小妖精,如今這副樣子,青絲散亂,梨花帶雨,那一雙煙雨濛濛的眼睛勾魂攝魄……

    他吞了一口唾沫,心口突然急劇的跳動起來,他放開了手,那只因為長期練武而滿是繭子的大手緩緩的滑到了她白皙嫩滑的肩頭。

    姜如玉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深沉如藍色大海一般的眼睛,突然有些緊張。

    “你……你不走嗎?”她想打退堂鼓了,覺得他現在出去比較正常。

    他的手滑過她的肩膀,沿著她的脖頸,伸到了她濃密烏黑的長髮中,低聲暗啞的說:“你要讓留,又讓我走,你到底想怎樣?”

    如玉眼珠亂轉,不知所措,此刻的他仿佛嗜血的獸,讓她忍不住想臨陣脫逃。

    “我……我不勉強你……”她承認她膽小,她還是跑吧。

    她想推開他,可是驀地,他將她雙手按在枕上,衛澹低頭,輕嗅她發間的芬芳,低聲道:“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勉強我,娘子你也不例外。你既然覺得我是銀樣鑞槍頭,那今日,相公就真刀真槍的讓你試一試。”

    這話說的,如玉的臉“轟”的就熱了,口舌幹的說不出話來。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倒杯水來喝。

    “不如……我……先去喝杯水……”

    衛澹唇角微勾,她將他脫得只剩下一條單褲,如今這個時候還想去喝水?

    他單手擎著她尖細小巧的下巴,眼底露出一絲戲謔之色,盯著她櫻紅如朱的唇,道:“相公喂你。”

    如玉錯愕的張嘴,什麼意思?

    他低頭,便吻上了她的唇,十分用力的,卻也勾魂蝕骨的。她從未想過,他只是一個吻便讓她渾身軟成了一攤泥,魂兒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脊背,引得她一陣戰慄,他的手指解開了她肚兜的帶子,那方女人最私密的東西飄落在床踏上。

    如玉縮著身子躲在他的懷中,感覺到他堅硬的某處緊緊的抵著自己,熱燙仿佛火燒。

    “還敢說我銀樣鑞槍頭?”他舔去了她臉上的殘淚,輕輕咬著她的耳珠,如玉輕顫嗚咽不能成聲。

    “說,相公我錯了……”他的手不住的滑動,想方設法擺動她。

    如玉如今想躲,也沒地兒躲去了,只得求饒,偏生他非要她認錯。

    她只得顫著嗓子說:“相公……我錯了還不行嗎?”

    他伸手擎著她的下巴,再次深深的吻下去……

    這時,門外“篤篤篤”響起了敲門聲。

    “少夫人,麻煩你過去看看,老夫人發病了……”

    是巧兒的聲音。

    如玉和衛澹都是一驚,衛澹放開了如玉,如玉正是意亂神迷,又聽到外頭巧兒說:“少夫人快些!”

    衛澹立即起身,將衣衫從床頭抽下來搭在自己身上,又將如玉的衣裳遞給了她,輕輕揉了揉她的臉,道:“咱們得趕緊去看看。”

    如玉滿臉緋紅的看向他,目光又從他的胸膛往下,落到了某處,羞澀的說:“可是你這樣……”

    衛澹急忙扯了被褥遮擋住,低頭道:“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

    如玉捂唇輕笑,迅速的將衣服穿上,對外頭巧兒說:“你叫人趕緊去叫大夫,我和相公這就過去。”

    巧兒應聲道:“管家已經著人去請了。”

    如玉沒有先出去,她等到衛澹穿好了衣裳,這時兩人才一起出來。

    巧兒抬頭看到衛澹吃了一驚,咦?大人不是醉酒了嗎?怎的跟少夫人一起起身了?

    再看少夫人,她臉上滿滿紅霞,額上還冒著細汗,心裡嘀咕,天這麼涼快,少夫人怎麼還出汗?

    幾人一起往東廂去看衛氏,進去時,只見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臉色蠟黃。

    衛澹著急了,立即上前,問:“姑母如何?”

    衛氏睜眼,看著侄子和侄媳婦都在了,這大半夜的,倒是都驚醒了,心裡過意不去。

    “沒事……大約是吃壞了東西,胃疼……”衛氏蹙眉捂著心口,再次呻。吟起來。

    衛澹焦急,看大夫還沒來,喝道:“怎的,還沒來嗎?再叫人去請!”

    如玉走過來,拉著他的手,柔聲道:“莫著急,姑母一定會沒事的。”

    她握著衛澹的手,感覺到他手心都是熱汗。老人家生病本是常事,他為何如此緊張?

    衛澹啞聲道:“姑母日常是很健朗的,平日裡並未生病。”

    他戴著面具,她看不到他面具後的表情,但是她看得見他的眼睛。他眼底的擔憂和焦急早已超過了一般人的反應。

    如玉有些理解了,他擔心姑母因為他而出事。

    姑母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如玉心中有些難受,緊緊的拉著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輕聲道:“相公,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衛澹看著她,心神竟漸漸安定下來。分明是那麼柔弱的女子,可是這樣的時刻,卻給予他最大的支援。

    不一會兒大夫就過來了,經過診斷,衛氏乃是因為著了涼,加上年紀大了脾胃虛弱,白日裡吃了不好消化的食物,導致夜間胃疼腹痛。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1:47

第二十六章

    大夫開了藥,丫鬟們立即去煎了,喝了一貼,病情便好多了。

    忙完時,外頭已經天色微微發白。衛氏躺在床上,倒是不好意思,半夜三更的叫兩個人都守在身旁。但是看著他們,又覺得欣慰。

    “你們回去歇著吧,我無事。”

    衛澹見姑母病情穩定了,算是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如玉,只見她眼底青黑,已經快熬不住了,便道:“你回去休息吧。姑母這邊有丫鬟。”

    如玉點頭,見他並沒有回房的打算,忙問:“相公去哪裡?”

    “我有公事。”他拍了拍如玉的肩膀,便向書房裡去了,如玉跟去看了看,只見衛七和衛八已經在那裡等候了。見衛澹過來,拿了軍中的黑色軟甲讓他披上,又配上長劍。

    他出來時,見如玉等在書房門口,道:“這邊姑母就靠你了。我今日起一連三日,要在郊西軍營檢視練兵,顧不得姑母這邊,勞煩娘子了。”

    如玉抿了抿唇,點了頭:“照顧姑母本是我份內的事情,何來勞煩一說。”

    如玉見他抬起手來,五指握了握還是將手收了回去。

    “走了。”

    他抬步往外走,衛七衛八急忙跟上。

    想起他剛才抬手,如玉羞澀的想,莫非他想握握我的手,或者是摸摸我的臉,但是看在侍衛在旁邊,不便動手罷了。

    她唇角揚起一絲偷笑。

    姑母讓她去休息,但是現在天色已經亮了,她身為一個媳婦,在姑母生病時怎麼可能悶頭大睡。

    雖然有些困倦,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腕,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去了廚房,見廚娘在爐上煮粥,她道:“我來吧。”

    廚娘唬了一跳,瞧著這如花似玉的嬌俏娘子,哪裡敢讓她幹這些粗活。

    “少夫人,使不得……”

    如玉在家時也經常做飯,拿過她手中的扇子,對著爐子熟練的扇了起來,笑道:“沒什麼使不得的。替姑母熬粥,本是我份內的事情。”

    她吩咐廚娘去準備幾樣清爽小菜,親自將粥煮好了,端到了衛氏的房間。

    衛氏半夜發病,吃了藥以後就躺下了,這會兒迷迷糊糊的睡著,因為胃疼,眉頭還皺著。

    如玉見她沒醒來,便將粥菜擱在一邊,安靜的坐在一邊等。這個時間,正好也等粥稍微溫一點。

    她等著等著,衛氏卻不見醒,她撐著下巴自己倒是打了瞌睡。

    衛氏醒來時,便看到她趴在桌邊睡著了,桌子上擱著清粥小菜,丫鬟將衛氏扶起來,她詫異的問:“怎的如玉在這裡?”

    丫鬟答道:“少夫人沒睡呢,親自給您熬的粥。”

    衛氏歎了一口氣,道:“真是個實誠的孩子。”

    “要不要把少夫人叫醒?”

    衛氏擺擺手:“讓她歇會,將粥來給我吃了吧。”

    如玉睡得手發麻的時候自個醒了,睜開眼,便看到坐在床上的衛氏笑眯眯的看著她。

    瞅著姑母臉色還好,如玉高興的問:“姑母大好了?”

    衛氏彎起唇角,道:“好些了,不過大約還是要多吃幾帖藥。你熬的粥,果然比下人熬的好。”

    她這麼誇獎,如玉倒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姑母喜歡,明兒我再熬,我還會做軟餅子,將面揉的透透的,做出來的酥餅可好吃了。”

    衛氏慈祥的看著她,笑道:“誰說娶媳婦一定要娶身份高家世好的,我瞧著你這樣的就很不錯。”

    如玉紅了臉,又聽衛氏歎道:“若是再給衛家添下的子嗣就更好了,不知道我看不看得到這一天。”

    “姑母千萬可別這麼說。”如玉連忙安慰她。

    她頓了頓,歎道:“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年紀大了,身體便不如從前了。我瞅著你也是個能幹孩子,現如今既然澹兒有了夫人,這當家主母的位置也該換人了。”她原本還想再瞧瞧,如今看來是不用了,這孩子心性純良,又是侄子的心上人,這當家主母的位置非如玉莫屬。這病也提醒了她,現在不教給如玉掌家,以後就是想教恐怕也來不及了。

    如玉一愣,瞪大眼睛看著衛氏,一時沒反應過來。

    掌家?她才十五歲,剛嫁進來幾天呢。

    衛氏和悅的說:“你別怕,這事兒總是慢慢學的,趁著我還硬朗,也能教給你。若是我不在了,你便是想學,也找不著人學了。”

    她既說了這話,如玉只有默然。她看著衛家這麼宏大的庭院,也不知道衛家家底多少,自己從未管過官宦人家的家,更加不知道該如何管家。

    衛氏從腰間摸出了貼身掛著的鑰匙,對她招招手:“先將這個交給你。”

    如玉接來一看,那是一串青銅鑰匙,鑰匙柄上懸著一枚綠瑩瑩的玉墜子。

    “這是庫房的鑰匙,你先從清點庫房開始學。衛家在京城頗有產業,這定州的庫房頂多只有京城的兩三成左右。若是這定州庫房你清點好了,以後回京也好打理了。”

    如玉聽了衛氏的話,有些驚訝:“姑母說回京?”

    衛氏點頭。

    如玉不解:“可是相公不是安西總兵嗎?而總兵府邸又在定州,為何會提到回京呢?”

    衛氏笑了笑:“這你就不懂了。澹兒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怎會久居定州,終歸是要回京的。”

    如玉聽著“皇帝”兩個字,吞了一口唾沫。他們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定州,最大的皇帝就是州牧大人了,如今從姑母嘴裡聽到真皇帝,禁不住十分敬畏和好奇。

    “姑母見過皇帝?”她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

    “你這孩子……哈哈……”衛氏被她逗得笑起來,“都怪我,都沒給你講清楚衛家的家世。”

    如玉乾脆端了個繡墩在一旁認真的聽。

    “你姑母我乃是一品誥命夫人,親受皇帝封賜的,怎會沒見過皇帝?你相公衛澹,母親是雅甯郡主,父親是安國侯,論起輩分來,澹兒還是皇帝的表弟呢。”

    如玉張大了嘴巴,她這時才覺得,似乎自己真的高攀了。怪不得她覺得相公長得如此清貴,果然出身就很清貴呢。上輩子雖然她也出身官宦,可是那一世的家中也沒有人有如此榮光的。

    她想起那個殺死衛澹的人,到底會是誰?

    “衛家在京城有仇人嗎?”

    衛氏苦笑了一下:“說什麼仇人?澹兒得了皇帝的信任,先是平了胡虜,又受命平了反賊。他手上握著兵權,多少人嫉妒羡慕,又有多少人想除掉他這個臂膀。虎視眈眈的人太多,明裡暗裡的,還有那些笑裡藏刀的,但凡捲入權勢的,誰能分得清到底哪個是朋友,哪個是敵人。”

    如玉聽了心驚,怪不得衛澹還未入定州時就遭人追殺。

    她越發覺得時不待我,她的計畫越快實現越好。

    衛氏說了一會兒話便累了,如玉按照她的囑咐,尋了老管家一起,一同去查看庫房。

    庫房只能兩人進去,外頭有十余名侍衛把守,到了鐵門跟前,就連老管家也停住了腳步,道:“少夫人,此門只有你一個人能進。”

    如玉點了點頭,開了鐵門進去之後,那門自動便關上了。只能從裡頭打開,外面卻進不來。

    她一人在庫房中,心中有些緊張,只見偌大的庫房中滿滿的都是皮箱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1:58

第二十七章

    不知道這些箱子裡都裝的是什麼。

    她吞了一口唾沫,試探著打開了一個箱子,只見那箱子開啟時,光芒耀眼。

    銀子,全部都是銀子,滿滿一箱子銀子!

    她驚得嘴巴都合不攏,打開了其他幾個箱子,全部都是銀子,另外有兩箱竟是金子!

    又有一兩箱,裡頭裝的是古玩玉器。

    她雙手微顫,驚詫的望著這滿滿堆著的箱籠,天啦,如果像姑母所說的,這裡只是京城的兩三成,那衛家得多有錢啊!

    衛家如今只剩下衛澹,而衛澹只有她一個夫人。

    也就是說,這金山銀海的,以後都是她和衛澹兩個人的?

    所以,她是嫁給了一座金山嗎?

    偌大的庫房,如玉對著簿子整整花了半天的功夫清點,累的她夠嗆。

    當晚,她就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衛澹了,夢見他渾身上下塗滿了金粉,然後縮小了,跳到了她的手上,變成了一個小金人。對,他就是一個小金人。

    接下來兩天,她一面替衛氏熬粥,一面聽她講解掌家之道。

    這掌家,除了清點庫房掌管財物,最要緊的還有一個,就是管人。

    但凡主母,必須建立威信,才能指揮得動下人。偌大的總兵府,雖然主子人不多,但下人也有五六十人。唯有賞罰分明,言出必行,才能服眾。

    衛氏又給她講到,其實管理下人跟管理軍隊一樣,一樣要用人,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就要學會看人。看准的人再用,才能用的得力。

    過去如玉在父親姜岩身邊學會了看帳簿子,如今在衛氏身邊學到的東西比她過去十幾年學到的東西都多。

    三日過去了,可是並未見衛澹回來,衛七捎來口信,說軍中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情,衛澹可能還要延誤時日。如玉雖然聽著失望,也沒奈何。

    中秋將至,趁著衛氏身體康復了,如玉提了禮物帶著巧兒回家探望了一趟。

    這日薛琴扶著丫鬟的手正要出門,打開門就看到巷子那邊緩緩行駛過來一輛華麗的青紗馬車,只見那馬車前頭後頭都是全副武裝的軍甲侍衛護持,不由得吃了一驚。

    “官家夫人……”她恍然醒悟,“該不會是如玉吧?”

    “娘,爹,快來看看……”

    姜岩同秦氏一起探頭來看,只見那架勢,還真像那日衛家娶親的架勢,莫非真是如玉回家探望了?

    那馬車果然停在了姜家的門口,街坊鄰居都出來圍觀,可是有衛兵護持,一個都不敢走攏。

    兩個丫鬟上前撩開了車簾,另外一個小丫鬟扶著一位衣著華麗珠翠奪目的小娘子下了馬車,瞧著那樣子,可不就是如玉嗎?

    “是如玉,是如玉!”秦氏大喜。

    薛琴嘖嘖讚歎:“果然嫁了總兵就是不一樣,如今這氣派,真是官家的夫人呢!這定州城裡,獨此一位了!這風光誰都蓋不過呢!”

    “娘……”如玉走過來,拉著秦氏的手親熱的叫了一聲。

    周遭鄰居議論起來:“真是如玉啊。”

    “越來越有福相了。”

    “說什麼克夫克妻的怕是謠言吧,這不好好的嗎?”

    “就是啊,這大富大貴的,真叫人羡慕。”

    如玉進了院子,外頭的鄰人議論還不住的傳入耳中。話,自然是好話,如今重來一回經歷了這些,她才明白,所謂人言可畏,只要你不在乎,便誰都傷不著你。倘若你在乎,隨便一句謠言就足以要你的命。她往後不會再那麼傻了。

    秦氏看女兒回來,十分歡喜,瞧著她氣色很好,便知道她在那邊過的不差。

    如玉讓侍衛將禮物挑進了院子,姜岩來看,只見裡頭有珍惜獸類毛皮,又有老參茯苓和靈芝,還有名酒佳釀以及月餅。另外一個精緻的盒子裡,更有送給秦氏和薛琴的精美首飾各一套。便是家中的下人,也都有金錁子打賞。

    薛琴瞅著那首飾高興的合不攏嘴,還不停的數落姜信,道:“你瞧瞧,我嫁給你時,兩枚金簪子。現如今反倒是沾了小姑子的光富貴了,這一套金玉首飾好值錢的!嘖嘖嘖,我戴了起來,仿佛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官夫人。”

    如玉特地給母親挑了一套和田暖玉的首飾,潔白無瑕溫潤剔透,同她正配。秦氏怕這禮物太貴衛家人會不高興,如玉忙說這禮物乃是衛老夫人親自提的。

    秦氏感慨的道:“其實娘不求什麼,只要女婿對你好變成了。”

    姜岩問起女婿,如玉說他去軍營練兵還沒回。

    如玉同秦氏說起衛老夫人教她掌家的事兒,闔家聽著都高興,往後,她將會是真正的衛夫人了。

    一個小小的商戶女,能做到如此地位,還能求什麼。

    薛琴想起一件事,道:“如玉,我昨兒上街,聽說沈宜珍跟牟公子定親了。”

    如玉一愣,牟公子?牟錦瑜?他居然跟沈宜珍定親?

    “中秋就要成婚了。”薛琴又道,“說起來那女人也是運道好,嫁不成總兵,如今退而求其次嫁給州牧的公子,也算是她走運。”

    如玉緩緩道:“沈家家主大小也算是官吏,她沈宜珍長得美貌也是城中有名的,她能嫁給牟公子,我倒是覺得不稀奇。”

    薛琴哼了一聲:“當初那沈宜珍對你相公虎視眈眈志在必得,如今啞巴吃黃連嫁給了牟錦瑜,我就怕她心有不甘。如玉,那州牧府跟你家總兵府那麼近,你可得小心了,千萬別叫那沈宜珍又使出什麼鉤子眼,將你家相公的魂兒給勾走了。”

    她這話就說的俗了,秦氏趕緊拿眼瞪她,薛琴假作不見,話說完了才住嘴。

    如玉蹙了蹙眉,沈宜珍那個人是有些討厭,但是不至於那麼厚顏無恥吧。牟公子好歹也是謙謙公子官宦子弟,倘若她得隴望蜀,就過分了。

    這一頭沈家忙著辦嫁妝,沈宜珍沒有得到衛澹,心裡憋著一口氣,如今姜如玉嫁了,雖然謠言漫天飛,可是她到底還是高高在上的總兵夫人。

    原先同她平齊的人,如今已經飛上枝頭,沈宜珍心中意難平。王氏同段氏關係好,便趁機替女兒說了親。這一次,段氏分外看中合八字,尋了幾位道長一起替兩人合了八字,都眾口一詞的說八字合,她才應下了這門親事。

    兩家覺得這婚事晚辦不如早辦了,將中秋的日子定了下來。

    牟錦瑜頭上的傷已經結痂,他見過沈宜珍,心底並不十分喜愛,但是礙于母親的遊說,加上如玉已經嫁了衛澹,心中茫然,如今娶了誰都一樣,便應下了這門婚事。

    聘禮是當初姜家退回來的,現成的。段氏怕沈家介意,特地又添了一些聘禮,送到了沈家,沈家高興的收下了。

    衛澹在軍中拖延了好幾日了,一直沒見回來。就連報信的衛七也沒看見人影,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了,如玉心裡焦急,不知道衛澹到底是遇到什麼事情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

    巧兒看她心神不定,出了主意:“若是夫人擔心大人,為何不探望探望?”

    如玉吃了一驚:“你說探望軍營?我聽聞軍營不許女人進的。”

    巧兒調皮的笑了笑說:“夫人不以女人的身份進去不就行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2:11

第二十八章

    如玉眼珠一轉,恍然大悟,伸出手指摁著她的腦門,笑嗔道:“你這丫頭,真是個鬼機靈,膽子也太大了!不過……”她轉而一笑:“我倒是覺得可以試試。”

    既然有了這個主意,主僕倆就開始行動了。如玉是個巧手,這雙巧手不但能做美食,還會做衣服。她特地找了衛澹的常服改了一件,青色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再將頭束束起戴上帽子,怎麼看也是個風流俊俏的公子。

    巧兒換了小廝的衣服跟在她身後。

    出衛府的時候,如玉特地戴了青色斗笠,不叫別人認出來,打聽了西郊練兵場的位置,她直接租了馬車,逕直駛到了練兵場的轅門外頭。

    如玉手裡拿著衛澹的手令,這是他之前就給她的,只要有這枚手令,便可以直接見到他本人,無論在任何地方。

    才到轅門門口,守門士兵長矛“鏘”一聲架在她面前,兇神惡煞道:“軍事重地,怎敢亂闖!”

    如玉揚起手中的權杖,壓低嗓子道:“我是衛大人的表弟,家中有急事要來見大人。”

    士兵看了那手令,互相看了一眼,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先讓人去通報!”

    衛澹在營帳之中,聽聞這個消息,覺得匪夷所思。他的表弟?他不是沒有表親,但是表親都在京城,怎會突然出現在定州郊外?

    聽士兵說那人有他的手令,他更加困惑。他的手令從不輕易給人,哪個竟能……

    等等……該不會……

    他輕咳一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旁的衛七急忙奉上茶水。

    士兵在等消息,小心翼翼問:“大人,是否要傳?”

    衛澹揉了揉額角,無奈道:“既來了,傳吧。”

    他一陣頭疼,負手立在地圖前,抬頭看著地圖上的大楚疆域,心思卻已經飛了。

    這次,他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調皮的丫頭!軍營重地,豈是兒戲?

    如玉順利進了軍營,衛七同衛八守在營房口,瞅著遠處行來的青衫少年,互相看了一眼。

    衛八問:“衛七,你有沒覺得那少年身上的衣裳有點眼熟啊?”

    衛七蹙眉,眯眼看了一回:“你這麼說,我還真覺得有點眼熟。咱們二爺是不是有件同款的?”

    衛八接嘴:“但是咱們二爺的比這件長,比這件大。說起來,二爺的這位表弟個頭還真精緻啊。”

    “二爺家的表弟都在京城,怎的招呼不打一聲就跑到這兒來了?”衛七疑惑。

    兩人正說話,卻聽到裡頭那位問:“來了沒?”

    衛七急忙應聲:“到了。”

    “今兒二爺好急躁。”衛八嘀咕。

    如玉進了營房,巧兒在外頭守著。巧兒低著頭不敢看衛七和衛八,這兩個卻不住的看她,越看越眼熟。

    驀然間,衛七心領神會,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衛八還一臉懵,嘀咕:“這小廝也眼熟。”

    衛七對他使了個眼色,衛八沒反應過來。

    衛七只得低聲道:“是夫人。”

    “夫人?!”衛八震驚。

    衛七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聲點,這裡是軍營!”

    知道裡頭是夫人,兩人臉色立即蒙上了一層曖昧,眼睛不住的往裡溜去,可惜營門關著,啥都看不到。

    如玉手裡提著雞湯粉絲,加了松茸蘑菇,味道是極鮮美的,另外還帶了她親手做的蔥油餅子。

    衛澹轉頭看時,那門口立著一個青衣少年,手裡拎著一個食盒,頭上的戴著青色斗笠,看不清樣子。但是衛澹認得那件衣服,那不就是他的衣裳嗎?這少年不是如玉還能是誰?

    果然少年摘下了斗笠,朝他調皮的一笑。

    他一陣頭疼,這裡是軍營重地,違規進營可是要受罰的。身為賞罰分明的總兵大人,怎能知法犯法?

    如玉看他臉色不好,只得硬著頭皮將吃食擱在桌子上,道:“表哥,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她怕飯菜都冷了,打開來看,粉絲雞湯還是熱乎的,餅子卻只是溫熱了,如果不趁熱吃,肯定就涼了。

    “我的好表弟!”他音色低沉,顯然暗含懊惱,“你可知道這裡是哪裡?”

    如玉手下不停,用陶瓷青花碗盛了一碗雞湯粉絲送到了他的嘴邊,眨巴著雙眼,軟糯糯的說:“不管是哪裡,相公先別生氣,聞聞,看香不香?”

    衛澹看著她的臉,雪一般的白皙瑩潤,即便是換上了男裝,還是一樣的漂亮,還多了幾分可愛。

    她眨巴眨巴的天真大眼睛,叫他一肚子的訓斥之詞生生的咽進了肚子。轉念想到她冒著風險跑這麼遠的路來看望自己,光是這份心,他也沒法狠得下來。

    軍營中的飯食都是火頭軍做的,自然簡陋。那雞湯冒著騰騰的熱氣,上面還飄著金黃的油星,裡頭是嫩滑的麵線,撒著翠綠的蔥花。這香氣,讓他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相公,也先嘗嘗我的手藝再說吧?”她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衛澹抿了抿唇,眉頭還蹙著,卻坐下了。如玉一喜,將湯碗擱在他跟前,送上了瓢羹。

    “你親自做的?”語氣漸漸溫和。

    “這雞湯可不好熬,上好的雞湯必須要連夜小火熬,為了熬這雞湯,我半夜起來了兩三次呢。”

    衛澹看她,果然幾日不見,眼底有些發青。

    “何必如此辛苦?讓下人做就行了。”他語帶憐惜。

    如玉笑笑:“相公你先嘗嘗味道,不一樣的。”

    衛澹疑惑,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熬雞湯嗎?

    他低頭喝了一口,那味道,鮮美極了,入了胃裡極為熨貼,暖暖的,仿佛滋潤到心裡去了。

    平日裡府也有廚娘做,但是跟這味道相比,真的差遠了。

    他詫異的看了女子一眼:“怎的會不一樣?”

    如玉笑嗔的看著他:“傻瓜,心意就不一樣啊。”

    衛澹低頭,眼底含著幾分暖意,又喝了幾口,便是那米線,也比平日吃的爽滑的多。對於在軍營吃火頭軍飯菜這些日子的他而言,這一碗雞湯米線,足以讓他回味無窮了。

    如玉親自撕了餅子給他:“這個也試試。”

    衛澹吃了餅子,味道竟也跟從前的不同,吃過了那麼多,這餅子卻是最好吃的。

    他十分詫異,沒想到他的娘子廚藝竟是一流的。

    “你吃了沒有?”他不能只顧著自己吃,將娘子晾在一邊。

    如玉點頭:“吃了過來的,這些特地給你做的,必須要吃光的。”

    從前孤身一人,就連姑母都極少替他做什麼吃食,但凡是吃的,都是下人做的,如今他才知道,有心意的食物跟無心意的食物,這中間的差別。

    不過片刻,便風捲殘雲的吃光了如玉帶來的食物。

    如玉端詳他的營帳,見外頭是議事的,有桌案、甲胄刀劍、地圖架、沙陣圖。隔著一個帳簾,裡頭就是他休息的地方。木床棉褥,極為簡樸,床褥鋪的整整齊齊,卻有幾件衣裳搭在床頭架子上。

    她拿起那衣裳,上頭卻有灰塵泥土,大約是練兵時弄髒的。

    她轉頭,看他走進來,道:“衣服弄髒了,我帶回去幫你洗。巧兒那裡還有個包袱,裡頭裝著你的衣裳,都是漿洗乾淨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2:24

第二十九章

    衛澹定定看著她,心有所動。他慢慢走到如玉跟前,低聲問:“姑母還好吧?”

    如玉揚起唇角:“她已經好多了,只是念著你,想等你回去過節。”

    “過節?”他揚眉。

    如玉嘟起嘴:“中秋節!連這個你都忘了!”

    他恍然,軍中事務繁忙,他果真忘了。

    “戴著這個帽子,還真醜。”他低頭看著如玉,便想起那晚,她躺在他的身下,他的手插。入她如雲的烏髮中的情景。一思及此,身體的溫度便上升了些許。

    如玉不樂意:“若不是為了看你,我才不戴這醜醜的帽子呢。你方才一臉凶樣,老虎似的,若不是我的雞湯,說不定就被你吃了。”

    吃了?他喉頭滑動,有些想歪了。

    如玉摘下了頭上的帽子,頓時青絲如青瀑般落下,墨發滿肩披陳,她美如世外仙姝,清美中透著些許嫵媚,天真中透著幾分魅惑。

    男人定定的看著她的如畫美顏,她的如雲青絲。

    “怎麼了?”如玉抬眼看他。

    他伸手,穿過她的烏髮,光滑微涼如絲綢。

    “如玉……”他聲音暗啞。

    如玉張著櫻桃小嘴,愣愣的望著他。此時,他臉上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遠遠沒有當初那麼嚇人。不過現在卻有些妨礙。靠的這麼近時,她想看到他的臉。

    毫不猶豫的,她伸手摘下他臉上的面具,擱在了一邊,輕聲道:“相公為何要戴面具?”

    敢伸手摘他面具的,世界上她是第一個。

    衛澹並沒有生氣,對著她,他氣不起來。

    “我喜歡相公現在的樣子。”她認真的說。

    衛澹眯眼,眼底劃過驚詫,啞聲問:“難道,你不怕我的眼睛?”

    如玉伸手拂過他的臉,嘟著嘴道:“相公的眼睛這麼好看,我為什麼要怕?”

    衛澹心中驀地一震,他因藍瞳招禍,因藍瞳而受人鄙夷受人非議這麼多年,她是第一個說他的眼睛好看的。他的小娘子到底是無知還是天真,亦或是愛屋及烏?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無所謂,只要她喜歡就好。

    他心口起伏,手臂驀地一收,便將女孩緊緊按在了胸前。

    他聽到女子輕聲說:“我們都是遭世人非議的人,只要相公不嫌棄如玉,如玉就永遠不嫌棄相公。”

    衛澹默然,低頭,下巴緊緊抵著她的頭頂,心中仿佛灑下了暖暖春暉。

    她嘴角偷偷翹起,伸出手去抱著他的勁腰,這是她的男人,她最喜歡的男人。

    胸前的柔膩觸感勾起了那晚的回憶,只要想到那晚的畫面,他的血液仿佛要沸騰一般。

    衛澹拉開了她一點,低頭,扶著她纖細的腰肢,吻上了她殷紅的朱唇,如饑似渴的。

    如玉也沒想到他突然會吻她,有些措手不及,被他吻得渾身發軟毫無招架之力。

    她禁不住往後退去,被床鋪攔住了,身子一不小心就往後躺到了床上,而他則按著她的肩,越發的用力。

    漸漸的,他似乎不滿於唇齒交纏,手慢慢移向了她豐美的丘陵,如玉一震,輕輕的喘了幾口,雙手忍不住更緊的攥住了他的勁腰,嚶嚀的吐出兩個字:“相公……”

    窗外一陣大風起,吹的營房內簾帳呼呼作響,衛澹驀地清醒,看著身下的女子臉色緋紅眼底帶媚,才察覺自己太荒唐。

    他立即起身,如玉滿臉通紅的坐起來整理衣裳,揉了揉心口,低聲嘟囔:“相公捏的我有點痛,下次輕點。”

    饒是衛澹再厚的臉皮,這個時候,耳根子也通紅了。

    他是總兵,怎能在營房做這些荒唐的事情?他必須馬上送如玉走。

    前幾日因為營中數名士兵同時突染惡疾,他擔心是瘟疫,軍醫束手無策,便立即招了定州城中的名醫過來診治,會診幾日,總算將病情按壓下去。幸好不是瘟疫,否則在軍中傳播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事情已經辦完了,他也是時候回家中看看。如玉這樣子絕對不能讓軍中人看到。

    “走,我陪你回家。”他替她束起長髮,戴上帽子,又取了斗笠罩上。

    如玉驚喜笑顏如花:“真的隨我回家?”

    衛澹唇角微揚,點頭。

    總兵回家,衛七和衛八曖昧的相視一笑,少夫人真厲害,一來大人就回家了。

    外面風大了起來,衛澹同如玉一起坐在馬車上,行到半路,想不到天降了大雨。

    軍營到定州的路上有險要山路,晴天還好,若是雨天斷然不能行走,怕山崩石塌。

    路邊有客棧,衛澹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了客棧,此時天色已暗了,只得歇一夜再回城內。

    跟隨的都是親衛,衛澹再無忌諱,叫衛七去訂了房間。

    這客棧雖然地處荒僻,因為路上常有客來客往,倒是收拾的十分乾淨整潔。衛澹扶著如玉上了二樓,到了天字一號房間前,他送如玉進去,隨口問衛七:“我的房間呢?”

    衛七一愣,“二爺的房間……不就是在這兒嗎?”

    衛澹微怔,瞪了他一眼,嚇得衛七趕緊低了頭。如玉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輕聲道:“一間就一間,為難衛七做什麼。”

    衛澹按了按額角,惱道:“下去吧,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衛七趕緊麻利的溜了。

    如玉捂唇輕笑,一雙美目睨著他:“怎麼,一間房裡,還怕我吃了你?”

    衛澹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關了門,低聲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如玉聽了這話,惱火的瞪著他,嘟起了嘴。

    她這相公老是把她往外推,可惡的很,擾亂了她的計畫。

    衛澹才轉身,驀地覺得背後一軟,溫軟的人兒牢牢的箍著他的腰身,胸口貼著他的脊背,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

    “如玉……”他聲音變得暗啞,伸手去掰她的手,女子雙手卻攥得緊緊的,他便是力氣再大,仿佛也沒有力氣去將她掰開。

    “我知道相公一直嫌棄我……”她聲音哽咽。

    “我沒有!”衛澹辯解,為何她不能瞭解,為何她不明白,她的生死對他何等重要,他不忍、不願、也不能讓她有任何喪失性命的危險。她同他近一步,危險就多一分,當初他將她娶進家不想她受人欺負,可若是他要了她,等同謀害了她的性命。

    “相公這樣就是嫌棄我!何況圓泓大師跟我說過,我命數不好,但是若嫁給一個大煞之人,對於對方沒有妨礙,自己也無妨礙。天底下,有誰還能比的過相公更加大煞呢,我都不怕,相公你在怕什麼?”

    衛澹驀地一驚,他聽到了如玉那句“嫁給大煞之人”這幾個字,驀地轉身,緊緊的握著她的雙肩,驚訝問:“你說的是真的?”

    如玉臉上浮起緋紅,點了點頭。

    衛澹知道,定州的圓泓大師是定州老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倘若果然如此,或許……

    他低頭看著眼前,這個惹人憐惜的小女子,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烏黑的發頂。

    如玉臉上發燙,鼓起勇氣抬起臉,對他說:“相公你坐下。”

    衛澹詫異,卻由著她拉著到了一邊的凳子上坐下。

    “閉眼嘛。”如玉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衛澹無奈,只得閉了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2:37

第三十章

    他感覺到暖暖的氣息到了他面前,鼻畔縈繞著暖暖的醉人心脾的芬芳。

    這時,幾點濕濕的暖暖的輕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她這是……

    他心中猛地一震,驀地睜開了雙眼,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女子。他的目光那麼明亮那麼灼熱,害的她羞澀的撫了撫自己的臉,低著頭說:“我喜歡相公的眼睛,怕你不信,所以,我做給你看啊。”

    “如玉……”他喉頭哽咽,聲音更加暗啞。

    如玉感覺他攥著自己的小手,反覆的揉,揉的她都有些痛了。

    如玉羞澀難當,甩開了他的手,轉身到了視窗,開了窗扇,細細的雨絲就飄了進來,灑在她的臉上,滾燙的臉溫度漸漸降低。

    但是當她感覺到那人已經到了身後時,臉上才降下去的溫度又升了上來。

    他站的那麼近,男子的陽剛之氣將她環繞。她相公的氣場太強,讓她忍不住連心口也“砰砰”亂跳起來。

    他低頭,探頭到了她耳側,低聲問:“怎麼不敢看我了?”

    如玉低著頭,咬著下唇,跺著腳,羞的更加抬起不起頭。

    “不看就是不看,是懶得看,有什麼不敢的?”她嘟囔著。

    這話落下,卻聽到身後人在低笑。他居然笑話她?

    她驀地轉身,因為兩人站的太近,卻同他胸口貼著胸口撞在一起。

    衛澹扶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的眼,將她緊緊的按在自己的胸前。

    這雙眼,含煙帶霧,嫵媚動人……如此勾魂攝魄……

    他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如玉羞得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他摟著她腰身的雙手驀緊,將他和她的胸口緊緊的擠在一起,叫她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了。

    感覺到眼皮上輕輕的吻,帶著一抹酥麻,一直延伸,她連耳根子都滾燙。

    只聽他在耳畔道:“這叫禮尚往來。”

    她睜開了眼,呆呆望著他,四目相對,彼此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修長的手指撩起她耳畔的碎發,這樣溫柔的動作,手指同她皮膚相觸,帶來的是她輕輕的顫抖。

    “冷嗎?”他低頭,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如玉有些慌張,點點頭,又立即搖搖頭。

    瞧著她嬌憨的樣子,他低低的笑了,手指在她柔潤的唇上輕輕摩挲。

    如玉這下慌得連腿都軟了。

    “相公……”她帶著委屈的開口,不想卻將他的手指給含住了。

    那柔膩濕潤的觸感,讓衛澹仿佛觸電一般渾身一震。

    如玉突然覺得好羞恥,她幹嘛含著他的手指啊。可是相公也很討厭,為什麼不把手指收回去?他根本是在戲弄她嘛。

    “相……公……”她囫圇的嘟囔著,一臉的委屈,那柔軟的小舌頭將他的手指舔了一圈。

    衛澹一怔,這種觸感……讓他的某處愈發的緊張。

    他緩緩收回了手指,手指端膩膩滑滑的帶著她的口水……

    他眸色漸漸深沉,低下頭去。

    “啊切……”女子驀地打了個噴嚏,如玉看他靠過來,別了臉叫道:“別過來啦,我恐怕是傷風了。”

    男人定定的望著她,並未有遲疑,將她的下巴固定住,對著這嬌嫩的櫻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如玉還在反對抗議,舌頭在嘴裡動,動著動著卻動不了了,被他吸住了……

    蝕骨勾魂的吻讓她渾身發軟,只能藉著相公的雙手努力的支撐著自己。

    白色的窗紙上,倒映出兩個人的影子,緊緊貼在一起,仿佛交頸的鴛鴦。

    感覺到懷中人的綿軟無力,衛澹緩緩放開了她,只見女子滿臉紅霞,雙眼仿佛含著淚一般。她這副樣子,只讓他想狠狠的欺負她。

    “相公……”她眨巴著含著霧氣的眼睛,語氣如小貓一般。

    衛澹撫著她的臉,她確認這樣不是在勾引他?

    “我頭暈……”她皺了皺可愛的眉毛,“相公你太過分,搶走了我的空氣……”

    衛澹無奈的氣笑了,不過是一個吻,就受不住了,倘若要她,她怎麼能受的住?她那麼急吼吼的撲上來,到時候恐怕要叫著後悔了。

    “啊切!”某人又打了個噴嚏,口水都噴到他臉上,這次,衛澹的臉色沒那麼好看了。

    “你確實是傷風了。”衛澹蹙了蹙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一彎腰,輕鬆的將她抱起來送到了床上。

    “沒事,只要不接吻,其他的我都可以啊。”她找了個嫵媚的姿勢側躺在床上,厚著臉皮對他勾勾手指。

    衛澹無語的看著她,轉身去將窗扇合緊了,只是這客棧的窗戶並不十分密封,從窗縫裡仍然隱隱有風透進來。

    他走過來,將帳子放下來,如玉看著他的眼神一臉期待。

    衛澹搖搖頭,這丫頭腦袋裡到底想些什麼。

    他又去廁間拿了一些手紙擱在她床畔。如玉看到那手紙,又有些想歪了,這手紙是幹嘛的呢?難道是完事之後相公處理床鋪的?

    她咬著拇指不敢看他,直到他褪了外衣,上了床到了她身畔。她偷偷用眼角瞥他,卻不見他再脫衣服,不由得皺起眉頭,咦?相公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激動嘛。

    “啊切!”又一個噴嚏,連鼻涕都出來了。如玉想躲起來,實在太丟人。

    這時,卻看到手紙送到了她的跟前,原來……

    她恍然了悟,原來手紙是給她擦鼻涕的。

    丟人死了!

    這春宵帳暖的,她卻在這裡擦鼻涕。

    “別失望……”她聽到他在身後低聲道,“這麼簡陋的地方,我怎會用作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如玉嘴角悄悄揚起,看來他想的很周到。

    “啊切……”又一個噴嚏,這次如玉真沒心思再想別的了,因為她的頭開始一陣一陣的發暈。

    “躺下吧,別躲著了。”她的相公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無奈的只好隨著他的動作躺下。

    衛澹躺在她的身後,輕輕摟著她的腰。如玉不願意轉身對著他,怕將病傳給了他,更怕他看到她流鼻涕的醜樣子。

    美人留鼻涕,真夠丟人的!

    衛澹笑笑,越發覺得這小娘子可愛。他伸手,將女子撥過來,對著自己,認真的說:“我不怕。”

    如玉用手紙捂著鼻子,幽怨的說:“相公流鼻涕的樣子必定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衛澹:“……”

    他耐心的解釋:“我是騎馬打仗的人,又不是芊芊弱質,怎麼會這麼輕易的生病?傻瓜。”

    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摟入了懷中,柔聲道:“小傻瓜,睡吧。”

    如玉嘴角偷偷翹起,在他強壯的臂彎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暈暈的睡過去。恍惚中,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世界上,還有一種比她相公更可愛的生物嗎?嗯,並沒有。

    衛澹回家,衛老夫人自然是十分高興。

    眼瞅著中秋將至,如玉的傷風已經漸漸康復。而這個時候,牟家的請帖也送上了衛家的大門。

    衛澹乃是整個定州城最大的官,州牧雖然是主理整個定州事務的,但是還是要看衛澹的眼色。這次上門送請帖的是牟家的管家,牟管家十分熱誠的邀請,請衛大將軍務必要去參加喜宴。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2:48

第三十一章

    衛氏拿著請帖,沉吟不語。一旁的趙嬤嬤道:“不是老奴多嘴,一般人發請帖,去也無妨。可是這牟家,到底尷尬。且不說老夫人之前安排了沈宜珍同少爺相親,就是那少夫人也是嫁過牟家一次的。這去,當真尷尬。若是不去,似乎也不妥當。真是為難的很。”

    衛氏看了她一眼,道:“這帖子上頭,居然請了澹兒和如玉一起去,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

    趙嬤嬤詫異:“少夫人也請了?少夫人願意去嗎?”

    衛氏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正在這時,如玉過來請安,衛氏招手,如玉坐在了一旁,見她拿著喜帖,不由得聯想起之前嫂子說過的沈宜珍嫁人的事情,猜到了幾分。

    “是牟家的帖子?”

    衛氏點頭,將帖子遞給她:“也請了你,你自己看吧。”

    如玉接過帖子一看,果然請了他們夫婦二人。她眉頭皺起,看到這個帖子便想到了沈宜珍和段氏。當初她入牟家請罪,那沈宜珍言語刻薄,而段氏想置她於死地。她雖然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但是這段糾葛讓她也很難釋懷。

    想到沈宜珍舒舒服服的嫁給了牟錦瑜,而段氏高高興興的接納新媳婦進門,她的心裡仿佛梗著什麼似的老大不舒服。

    “他們既邀請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如玉說。

    衛氏一愣,看向她,眼裡是不解。一個差點成為她相公的人成親,她要去?

    “並非是為了湊熱鬧。相公同牟大人都是定州的官員,以後還有許多交道,人家既然請了我們,不去也不合適。”如玉緩緩道。

    衛氏看她神色平靜,也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行吧,既然你對從前的事情不介懷,那也是好的,你就同澹兒一起去吧。這日子選的正是中秋當日,白日裡吃了酒,晚上記得回來陪著我一起賞月。”

    如玉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下午的時候,如玉便帶著巧兒一同去雲錦坊看衣料。

    只是如玉沒想到,到了雲錦坊門口剛剛下了馬車時,卻正好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正要第二次成為新郎官的牟錦瑜。

    如玉戴著白色的帷帽,雖然隔著白紗,但是那個人她還是看的清楚的。

    既然面對面,她也不好裝作看不見,只是微微向他點了點頭,便打算進雲錦坊,不想那人卻翻身下馬,擋在了她的面前。

    如玉一呆,這可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這是做什麼?

    “牟公子好巧。”她輕聲道。

    牟錦瑜定定望著她,低聲說:“不巧,我看到你的馬車就跟過來了。”

    如玉詫異抬眼,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人說衛澹天煞孤星,你不能嫁給他!”牟錦瑜說話的聲音極低,兩人身後又有衛家的馬車擋著,路人並未注意。

    巧兒在一旁瞧著心裡著急,這牟公子說這種話,要是給人聽到可是不得了。她想開口勸,可是主子都沒作聲,她又不好多嘴插話。

    如玉著實詫異,輕輕嗤笑一聲,道:“牟公子這是做什麼?若是我記得沒錯,明日你就是新郎了。”

    “我並不想娶她。”牟錦瑜苦笑一聲,如實說,“倘若你願意,我們一起走。”

    如玉心裡“咯登”一下,抬頭瞪大眼睛看他,只見他眼底微青,神色比之前見到的的確憔悴了許多。他的意思,是要拉著她一起私奔?

    “若是牟公子的話給我相公聽到,公子可知後果如何?”

    牟錦瑜一呆,腳下微跌,後退了一步。他想起那個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的男子,著實可怕。

    “如玉,可是如玉,我不甘……”他唐突的伸手攥住了女子的袖子,“再說了,你嫁給她也是死路一條!”

    如玉用力一掙,掙開了他的手道:“公子請自重!我是嫁了人的女人了,公子何必如此執著?你們牟家已經發了帖子,明日我和相公還要去吃你和沈姑娘的喜酒呢。今日來,我就是為了明日宴會選衣裳的。”

    牟錦瑜聽了她這話心裡苦澀極了,他本懷著一絲希望,可是如今女子的話讓他連一絲希望也沒了。

    “如玉,無論怎樣,我心磐石,不可轉也,我希望你同我一樣。”說罷,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鬆開手時,如玉感覺到一張紙條已經到了她的手中。

    他的動作很快,這字條只有如玉知道。

    牟錦瑜翻身上馬,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策馬離去。

    如玉覺得很荒唐,也很無奈。當初牟錦瑜見她一面,就向姜家下聘,對於牟公子,她印象並不差,但是要談感情,卻沒有多深。他做出這副姿態,到底是要給誰看?難道他以為自己跟他一樣,非君不嫁嗎?

    如玉頭疼的很。

    巧兒在一旁道:“這牟公子太固執了,夫人千萬別放在心上。”

    如玉點點頭。

    進了雲錦坊,紙條還在如玉的手中,已經被汗漬浸濕了。

    店掌櫃認得她,一瞧著立即熱情洋溢的迎了上來。

    如玉道:“今日來,是聽聞你店中來了京城新款的料子,撿華麗的拿出來看吧!”

    店掌櫃笑顏逐開,忙道:“夫人稍坐,馬上就來了。”

    如玉吩咐巧兒:“你去也幫幫忙。”

    巧兒點頭,急忙去了。

    如玉藉著空當,這才展開手中的字條,只見上面寫著:“明日亥時,東城門前,不見不散。”

    她眼眸一轉,牟錦瑜說明日亥時,那不是他洞房花燭夜的時間嗎?東城門前,他要離開定州?

    他這是要帶著她私逃,連時間地點都選好了。

    她蹙了蹙眉,這私奔的事兒她才不會去幹呢,若是牟錦瑜到了城門口等不到她自然也就甘休了。

    她將紙條撕碎了,收進了隨身的錦囊之中。

    待得巧兒隨著掌櫃出來,見她正在靜靜的品茶。

    衣服送上來,掌櫃笑道:“少夫人,這可是今年京城最新的款式,最貴的料子。這料子乃是江南織造所出,你瞧瞧,這上面的金色,乃是真正的金絲繡線,而這嵌著的藍綠色,乃是真正的孔雀翎,這樣出色的料子,只有我雲錦坊出得起。”

    如玉也不聽他吹噓了,道:“可來得及做成衣裳?明日一早我就要。”

    掌櫃有些為難,不過猶豫片刻就立即展眉道:“既然夫人要,自然是連夜趕工也要完成的,您別擔心,明日一早保管給您送到。”

    如玉微笑點點頭:“那就有勞了。”

    掌櫃一直將如玉送出了門,這才回去,朝著店裡的夥計感歎道:“嘖嘖,到底是總兵夫人,氣派就是不一樣!”若是往常,他這樣高級的料子大約是要囤到過年才有賣出去的可能,但是這位夫人一來便出手了,真真財氣不一般。

    馬車上,巧兒好奇的問:“夫人從前做衣裳,素來不以奢華為美,莫非口味變了?”

    如玉微微一笑:“明日乃是婚禮,自然該當起總兵夫人的身份。正如人說的,如今的人重衣不重人。她們眼中看到的,從來都是衣裳,而不是你這個人。”

    巧兒“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3:01

第三十二章

    如玉冷冷一笑,她倒要看看,明日段氏和沈宜珍看到她,到底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她估摸著,段氏將帖子送到衛府,寫著她的名字,只是做做樣子,定然想她不會去。

    但是她姜如玉偏偏就要去會一會她。

    晚間衛澹有個會議,一直到子時才回到房裡。書房裡的被褥都被如玉收走了,他自然只能睡在一個屋子裡。

    如玉本待等他回來,哪曉得等著等著便自個鑽到了被窩裡睡著了。衛澹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她一隻雪白的胳膊伸出被子外,露著白玉般圓潤的肩膀,一根紅紅的系帶懸在胳膊上。

    現在時至中秋,天氣便涼了,她卻還沒有個睡相,整一個調皮的孩子。衛澹到了床邊,當看到那潔白如瑩玉的手臂時,他的目光一滯,頓了頓,還是伸手將她的胳膊塞進了被子裡。

    如玉被他一動,便迷迷糊糊醒了些,拽著他的手不放:“相公,怎麼才回來……等你好……”話還沒說完,臉兒一轉又睡過去了。

    衛澹摘下面具,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他脫了外衣,搭在床頭木架子上,這時,因為衣服的碰觸,如玉的外衣從衣架上滑落。他又彎身去撿如玉的衣裳,一隻香囊從她袖中滑出。

    他知道如玉平日裡喜歡佩戴香囊,這秋日便是菊花曬乾的花瓣,帶著淡淡的馨香。

    他撿起香囊嗅了嗅,覺得這香氣有些異樣,倒不像是菊花,隨手打開了香囊,愣了一下。

    香囊裡頭裝著的,除了粉色的花瓣,還有一些碎紙。他轉頭看了如玉一眼,她睡得正沉。

    他取了碎紙,依稀看出這是一個撕碎的字條,上面的墨字很是端莊有力,不像如玉的字跡。

    衛澹眉端一擰,到了桌前,借了燈光將碎紙倒在了桌面上,他細細的拼湊,果然拼出了一個字條。

    字面上寫著:“明日亥時,東城門前,不見不散。”

    這字條上有汗漬,想必被捏在手心許久,撕碎了塞在香囊裡便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亥時相見,那是夜晚相約,東城門口,那便是要離開定州。

    衛澹的手驀地緊緊按在桌邊,用力的攥著桌角,仿佛要按出幾個窟窿來一般。

    他眉峰緊鎖,轉頭看向如玉,心道,莫非她有什麼打算?

    仔細端詳這字體,所謂字如其人,這字顯然是讀書人的字,端莊秀雅,又勁力十足,是個讀書的男人,會是誰?

    衛澹眼眸一轉,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人的樣子,牟錦瑜?

    “該死!”他雙眸冷厲,深深吸了一口氣,眉峰微挑,“我倒要看看,這牟錦瑜到底想幹什麼!”

    他原樣將字條塞回了錦囊,又裝回了如玉的袖口裡。

    側身躺在她的身畔,小女人氣息平穩,睡得很是平靜。她曾經說過,只要他不嫌棄她,她就永遠不會嫌棄他。這件事,她沒有跟他說,或許她沒時間說,或許……她另有心思?

    她到底有怎樣的心思,他想看一看。

    他側身躺下,因為這件事心仲介懷,只是跟女孩平齊躺著,並沒有靠近。

    但是不一會兒,女孩的手便湊過來了,暖融融的搭在他的胳膊上。衛澹瞥了她一眼,將她的手臂擱到一邊。

    他心裡想著明日的事情,睡不著。不要一會兒,女孩的腿又過來了,搭在他的腿上,衛澹伸手將她的腿撥到一邊,沒成想她整個人都滾過來了,幾乎霸佔了他的位置。

    他按了按額角,著實無奈,如玉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抱著他的腰,睡得沉沉的。

    “就這樣吧。”他心裡對自己說,輕輕伸手攬著她的腰身,合上了眼睛。

    昨晚如玉睡得早,今早也醒得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衛澹就在旁邊,她咬著唇笑了,雖然她還沒把相公收拾下來,但是這只是遲早的事情。

    她伸出柔膩的手指拂過男人英俊的五官,她覺得自己的相公睡著了也這麼好看呢。

    她小心翼翼爬起來,外頭已經微微發白,她都不記得昨晚相公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想驚擾他只想他多睡一會。

    穿衣服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香囊從袖口裡滑落下來,如玉愣了一下,驀地想到了香囊裡的東西。不行,不能留著!

    她偷偷瞧了相公一眼,趕緊將香囊裡的碎紙掏出來,尋了一個碗,用火將碎紙都燒了。直到那些字條都變成粉末,她才松了一口氣。

    外間,巧兒輕聲道:“姑娘,雲錦坊的人一早送了衣服過來了。”

    “輕聲點,”如玉開了門說,“相公還在睡呢。”

    巧兒急忙點點頭。

    待得如玉出去,房內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如玉燒紙,他看見了。他墨眉蹙起,難道她還想去赴約不成?

    外頭小廳裡,巧兒對著衣裳讚歎:“哇,真漂亮!料子就如此精緻,做出來的衣服果然非同一般。”

    這是一件襦裙,上襦下裙,淡淡煙霞色,繡著百蝶穿花的華麗圖案,其中以金銀絲線、孔雀翎線所繡出來的圖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華美非常。

    外頭還有一件廣袖外衫,粉紫雲錦,袖口領口以金線繡花,珍珠為飾,翡翠為佩,亦是大氣而華麗。

    如玉以前從沒穿過這麼華麗的衣裳,如今眼前瞧著,真是覺得好看。

    巧兒道:“掌櫃還送了一定帷帽,製作亦是十分精巧。”

    她將帷帽遞給如玉,如玉細細一看,只見這帷帽也是一色的煙霞色,下面紗如蟬翼,戴上人的面目若隱若現,帽沿以琉璃瓔珞為垂飾,十分精美。

    巧兒嘖嘖讚歎:“果然花了大價錢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啊!”

    如玉看看天,笑著道:“先替我裝扮吧,待會來不及了。”

    牟家辦喜酒,按照慣例應該是下午辦晚宴。但是牟家因為上次失利,覺得不吉利,就把喜宴直接改成了午宴。客人自然都要提前來送禮祝賀,一般上午便過來了。

    州牧家第二次娶親,看熱鬧的人更多,定州人也好奇,州牧家第二次娶親會不會順順利利。

    牟家門外,送禮的陸陸續續,門前人聲喧鬧,一連串的爆竹響了一次又一次,唱禮接客的聲音連綿不絕。

    外頭百姓沒資格來吃酒的,更是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直把牟家周圍圍的水泄不通,馬車都不得近。

    日上三竿的時候,州牧牟重山便派人問了,問衛大人來了沒有。前面接客的管家叫小廝去回了,還沒來呢。

    牟重山就著急了,怕衛澹還介懷上次的事情,不過來喝喜酒了。若是連喝喜酒的面子都不給,可想而知,這關係便是壞了,所以牟重山心焦。

    牟家管家便留意著,衛大人什麼時候能來。

    不一會兒,只聽得人群中出現騷動,只聽有人叫道:“總兵大人來了!”

    牟管家一驚,趕緊打起精神挺著脖子望。

    輕紗馬車行駛過的地方,人群紛紛讓出來道路。只見衛澹騎著汗血馬,護著馬車一行過來。

    “那馬車裡坐的莫不是定州的第一美人姜如玉?”

    “啊喲,這回熱鬧了,她頭回還嫁了牟公子呢。”

    “人說衛大人克妻,不知道這美人怎麼樣了。”

    “我瞅著,這兩人都挺好的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3:14

第三十三章

    馬車到了牟家門口停了下來,車中傳出一個溫軟的聲音:“相公……”

    衛澹看了馬車一眼,便翻身下來,到了馬車跟前,掀開了車簾子。

    一隻潔白如玉的手伸出來,百姓們伸著脖子瞪大了眼睛瞧。

    那只手的主人扶著衛澹的手緩緩下了車,當她走下來的時候,人群有那麼一刻,竟然安靜了。

    “好美!”

    “這是仙妃下凡嗎?”有人禁不住歎出聲。

    “不愧是第一美人啊!”

    如玉下了馬車,環視了周遭一眼,殷紅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扶著衛澹的手,輕聲道:“相公,咱們進去吧。”

    衛澹看了她一眼,墨眸微動,攜了她的手,一起向牟府走去。

    她今日來,不只是要讓沈宜珍和段氏看到她今時今日的樣子,更是要讓眾人知道,衛澹沒有克妻,而她姜如玉也沒有克夫。他們二人夫妻恩愛,過得好好的。流言,從來都只有真相才能壓制。人們眼見的才能覺得真實。

    而衛澹,此刻也猜出了她的用意。

    牟管家如同眾人一般看得呆了,這位總兵夫人那高高烏髻上的赤金嵌紅藍寶石首飾華美非常,而這身衣裙更是絢麗的令人目眩神迷,她這一身打扮,就仿佛神妃仙子下凡一般。而那精緻如蟬翼的帷簾後,那清美絕塵的容顏若隱若現,能窺見一二卻又看不真切,禁不住讓人遐想無邊。

    等衛澹和姜如玉到了他跟前,牟管家才驀然驚醒一般,拉起嗓子高聲喝道:“總兵大人、總兵夫人到——”

    段氏聽著外頭的聲音一愣,總兵夫人?那不就是姜如玉嗎?她怎麼來了?想到這個女人,段氏的臉立即沉了下來。

    如玉和衛澹正在門口,腳還沒跨進大門,就聽到身後響起吹吹打打的聲音。

    “新娘接回來啦!新娘接回來啦!”人群歡呼起來。

    如玉轉頭看去,只見牟錦瑜騎著高頭白馬迎著花轎到了牟家門口。看著他的樣子,如玉驀地想起了當初她坐在花轎中牟錦瑜迎親的情景,心中仿佛揪住一般。

    她緊緊攥著衛澹的手,身邊的男人看向她,發覺她眉頭深鎖,目光落在那白馬上的新郎官身上,不由得蹙起眉。

    牟錦瑜迎著花轎回來,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姜如玉,白馬停了,可是他的目光並沒有收回來。

    今日的她,豔光四射豔壓群芳,天底下的女子仿佛都被她比下去了。倘若當初不發生意外,今日是不是她已經溫柔的站在自己身畔了?

    瞅著牟錦瑜緊緊盯著如玉,衛澹五指收攏,心裡著實惱火。

    “牟公子,該踢花轎了!”喜娘在牟錦瑜身邊提醒著,直到說了第三次,牟錦瑜才回過神來。

    沈宜珍被牽出了花轎,她今日是新娘,本該是主角,可是她聽到的議論裡,卻更多的是關於姜如玉。

    “總兵夫人那件衣服真是華麗呀!”有婦女讚歎。

    “那款式花樣都是沒見過的,你說是不是京城來的?”

    “誰曉得?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定州最貴的雲錦坊做的。”

    “明兒咱們也去雲錦坊看看。”

    沈宜珍握著綢帶,緩緩的走著,此時,她蒙著紅蓋頭看不清姜如玉,但是她知道姜如玉就在不遠的地方,耳畔關於她的議論就沒有停過。

    沈宜珍緊緊的攥著喜帕,磨了磨牙。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就不知道這姜如玉大張旗鼓的跑來到底是什麼居心。倘若不是姜如玉,站在總兵大人身側的就是她了,每每想到此,心中便恨得滴血。

    如玉進了牟家的宅子,牟重山攜夫人段氏一起來迎。當段氏看到姜如玉,看她那一身珠釵金翠錦衣華服,怔了一下,隨即,一道冷色劃過眼底。

    牟重山倒是很高興,邀請道:“衛大人裡面請!”

    衛澹不過是點點頭。

    客人分男客和女眷,段氏即便是不情願還是領著姜如玉往女眷吃酒的花廳去了。

    “如今你嫁了總兵大人,果然風光了,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段氏陰陽怪氣道。

    姜如玉輕笑一聲:“既然嫁給了總兵大人,自然今時不同往日。不過從前夫人的照顧,如玉也不敢忘懷。”

    段氏腳步一窒,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眼眸一轉,笑道:“這話我可不敢當。你年紀小小的,便做了總兵夫人,本夫人哪裡敢對你有什麼照顧。只不過,現在外頭流言蜚語的,你最好還是小心點好啊。”

    這話看似關懷,但是如玉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外面傳言衛澹天煞孤星,她這話是諷刺她早晚喪命。

    如玉彎唇一笑,道:“我小心什麼,倒是夫人,有空多關心關心兒子吧。”

    說了這話她便不理段氏,低頭喝茶。段氏一陣懵,但是她的話偏偏別有深意。她兒子怎麼了,會出什麼事?她最關心的只有兒子,可是偏偏猜不出來,也不好明問,分外的懊惱。

    同席的都是城中的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論出身都比她商戶女出身強,但就沖著她的身份,那些女子紛紛上來問候寒暄恭維。

    如玉並不喜歡這一套,冷眼瞅著偶爾應付一兩句罷了。

    她坐在席間,往日在家中時,身為商戶,看多了這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一臉的傲慢和不屑,如今她不過是嫁了個人,身份一變,她們便換了一副嘴臉,想想還真是無趣。

    她今日出來,最主要的是讓段氏和沈宜珍不痛快,順便澄清謠言。既然今兒目的達到了,她不打算多坐,吃了午宴便打算回家的。她不是愛熱鬧的人,那些諂媚的話若是聽多了耳朵也會起繭子的。

    午宴開始後,她略吃了一點,早前喝多了茶,不得不找茅廁。她正好也得空走一走,去了茅廁之後也不打算回去了,乾脆趁機溜走算了。

    尋到茅廁之後,她同巧兒一起沿著牟府的後花園遊廊往外走去。經過一處圓月門時,驀地出現一個身著紅色錦衣的男子。

    如玉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瞧著那男子面容斯文俊秀,竟然是身著新郎服的牟錦瑜。

    牟錦瑜身邊跟著小廝,她的身邊也跟著巧兒,雖然心裡有些亂,但是她戴著帷帽低著頭,料想應該無事。

    牟錦瑜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雖然隔著薄薄的帷紗,如玉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灼灼。

    擦肩而過時,她聽到他低語:“今晚,不見不散。”

    未等到如玉回話,他已經走過去了。

    說著話時,他隔她近,聲音也低,只入了如玉的耳中。只是這親近的動作,卻早已落在另外一人的眼中。

    圓月門後是一個蓮池,蓮池上的石橋上,一個人居高臨下的望著方才親近的那一幕。

    這個人正是衛澹。

    衛七在他身側,方才他也看到了,牟公子一直盯著少夫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似乎低頭說了些什麼。少夫人的臉上表情看不到,但是腳步看得出有幾分慌亂。

    “去接夫人嗎?”衛七問。

    衛澹轉身,眸冷如冰,悶聲道:“走!”

    如玉出了圓月門,抬頭一瞧,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相公……”

    真是奇怪了,越叫他走的越快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3:27

第三十四章

    “方才那是不是相公?”如玉疑惑的問。

    巧兒想了想:“今日大人出來的確穿的是那件寶藍的衫子,倒是很像。”

    如玉惱火,跺腳道:“真是,等也不等我!走,找他算帳去!”

    巧兒捂唇輕笑,還算帳了,大人那般孔武有力,天底下有幾個人敢找他算帳的?

    如玉念著下午還要陪著老夫人過中秋,到了馬車邊,卻不見衛澹的影子,方才分明看到他先自己一步出來的。

    “你家大人呢?”她問衛八。

    “騎馬走了,該是回總兵府了。”衛八老老實實的說。

    如玉蹙眉,這下真生氣了,“好個衛澹,居然不等我!”

    衛府中已經擺起了家宴,因為今年中秋多了一個新人,衛老夫人十分高興,所備的東西被往年更豐盛些。

    特意在府中水榭擺的桌子,將窖藏的美酒拿了出來,又準備了時新的鮮果點心。為防風冷,水榭三面都圍了紗簾,一面對著水面,正好賞月。

    這時,如玉正在西廂的小廚房裡忙碌,她這忙碌並未叫其他人知道,只是悄悄的。

    巧兒打聽了消息回來說:“衛七說大人一回來就在總兵衙門理事,一直沒回來。”

    如玉想著,大約是他衙門遇著急事所以先回來了。趁著他沒回來,她正好做點東西。

    巧兒疑惑:“夫人,府裡的廚子已經準備了各項果點,夫人何必忙碌?”

    如玉笑笑:“他們做的是他們的,我做的卻是我的,心意也不同啊。”

    晚餐就在水榭之上,老夫人已經叫人催了兩三次了,好在如玉的東西終於做好了。

    今晚中秋風和月麗,水榭四角掛著琉璃風燈,水池之上視野開闊,早已見一輪明月掛在水上,倒映在水中,亦是一輪明月。

    衛氏在此,看著天上水中兩輪明月,覺得分外愉悅。

    她轉頭,便瞧見如玉提著食盒過來了。

    “怎的還帶了吃食?”她詫異,慈祥的笑指著桌面上滿滿布列的美食珍饈,道:“還怕這些我們吃不完嗎?”

    如玉躬身行了禮,微微一笑:“姑母說的是,這些自然是吃不完的,不過姑母和相公在吃這些珍饈美味之前,不妨也嘗嘗如玉親手做的點心。”

    “少爺來了。”

    兩人正說著,一旁丫鬟提醒。

    如玉回頭,便看到衛澹撩開紗簾,大步走過來。他今日戴的面具是那日成親時的銀色半面,大約是覺得那青面銅獸的太煞風景。

    如玉瞧著她家相公今日身著一襲月白長袍玉帶纏腰,寬肩窄腰,身形修長筆挺,真是風姿如玉英俊不凡呢。

    “姑母。”他向衛氏行禮,目光掃過如玉的臉,只是對她點點頭淡漠的坐在紫檀幾的一側。

    如玉眨巴眨巴眼,她得罪他了?一股冷氣迎面撲來,她想著也有些慪,為何無緣無故對她這樣。

    衛氏笑著說:“打開看看吧,看你做了些什麼?”

    如玉開了盒子,衛氏一瞧,“啊喲”一聲,拍手道:“想不到你還會做龍爪酥?”

    如玉來了才知道衛氏愛吃龍爪酥,這糕點可不是她最拿手的?如今瞧著,老夫人果然對龍爪酥情有獨鍾。

    如玉輕笑,拿了一塊糕點送到老夫人的跟前:“姑母嘗一塊就知道我做的同別人的不同了。”

    “好好……”衛氏拿了糕點,以目視如玉,笑意盈盈道:“給你相公也拿一塊啊。”

    “相公。”如玉將糕點送到衛澹跟前,衛澹看著她,沒接。

    莫非相公是要我喂?如玉心裡猜度著,可是當著這麼多人呢。

    喂還是不喂呢?如玉臉上微燙, 不過想著這是家宴,都是自己人,喂一下也無妨。

    她便拿起酥餅伸到了衛澹的唇前,衛澹錯愕, 一張口, 那餅塞到他嘴裡去了。

    他並沒有想要她喂的意思!

    耳畔傳來丫鬟們一陣曖昧的輕笑, 就連站在一旁的衛七也禁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衛澹頓時臉上一陣發燙, 憤憤拿下了塞進嘴裡的酥餅,看如玉時, 她卻低著頭一臉嬌羞。

    衛氏嘗了龍爪酥, 不由得贊道:“這酥餅真的與別人做的不同,如玉,怎的這酥餅特別酥香?”

    如玉笑道:“我自有秘方。這其中加了牛油跟乳酪,味道便不同了。”

    衛氏連連點頭。

    衛澹吃著, 也覺得不尋常點心更美味。

    衛氏輕咳一聲,笑道:“澹兒, 如玉都這麼體貼了,你也給她表示一下嘛。”她是樂於看到侄子侄媳婦恩恩愛愛的,最好早日給她誕下一個侄孫。

    衛氏以目示意衛澹表達自己的恩愛, 衛澹氣悶,拿起了一瓣橘子, 遞到如玉跟前。如玉一看,嬌羞的不得了,微微啟唇, 以為他要喂給自己吃。不想,她相公很快收回了手中的橘子塞進自己的嘴裡,贊道:“這季的橘子很甜。”氣的如玉直瞪他。

    “哈哈……”衛氏瞧著侄子如此捉弄侄媳婦,不由得笑起來,“年輕人就是有樂趣啊!來,咱們賞月吧!”

    如玉不知道衛澹為什麼要針對她,便不想理他,自己吃自己的自得其樂。衛澹偷偷看向如玉,她神色怡然自得,賞月亦是很悠閒,不像是晚上有事要辦的樣子。

    字條上寫著的是亥時,他看看時間點,現在還差一個時辰。他要等著,看看到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但是一想起今日在牟府兩人擦肩而過親近耳語的情景,心裡便有一股火往外噴發。

    “這是去歲冬日窖藏的梅花釀,今日拿出來正好。”衛氏吩咐丫鬟倒了酒,如玉跟前也有一杯。

    如玉聞了聞,馨香撲鼻,果然有梅花的氣息,不由得十分喜歡。

    她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酒香清冽,直入鼻喉,身為醇美。

    衛氏見她喜歡,提醒道:“這酒雖好,但是後勁足的很,也不要飲太多的好。”

    如玉點頭。

    衛氏看向衛澹,道:“你素日喜歡樂器的,今日既然明月當空,你也來湊湊興吧。”

    既然姑母吩咐,衛澹遵命。如玉聽過他吹塤,那塤聲極為蒼涼,今日難道還吹塤,未免不應景。

    只見衛澹叫人拿了一柄白玉笛,笛子上綴著一枚紅色瓔珞,甚是漂亮。

    如玉有些驚喜,原來相公還會吹笛子啊。

    笛聲響起,在水面迴旋,只聽那笛聲悠揚動聽,餘韻繞梁。

    如玉細細聽著,笑道:“相公吹的是《漢宮秋月》。”

    衛氏看著她,歡喜道:“哦,你還懂音樂?”

    如玉微微一笑:“我在家中時,也同人學過樂器,會彈古琴呢。”

    衛氏立即著丫鬟拿了一樣東西過來,擱在紫檀幾上,道:“這古琴乃是我珍藏的,你若是會此曲,跟澹兒合奏豈不是大美?”

    如玉點點頭,抬眼見衛澹憑欄吹笛,便拂動琴音,同他合奏起來。

    動人的琴聲響起,衛澹詫異的看過來,只見他的小娘子身著煙霞紗衣,手撫古琴,一弦一柱撫的有模有樣,便是音律也同他搭的天衣無縫。

    他心中一動,轉而一曲《漢宮秋月》吹完了,又轉了一曲《出水蓮花》,如玉亦是轉而配奏這曲,半分不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3:40

第三十五章

    琴聲、笛聲婉轉動聽,合奏天衣無縫,一眾人聽著,只覺得仿若仙樂飄飄,天上人間一般。

    樂聲落下,笛聲止,琴聲亦止,衛澹放下笛子,看向如玉,如玉微微一笑,也看向他。

    衛氏鼓掌笑道:“好笛、好琴!奏的好曲!我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其他下人也紛紛鼓掌:“奏的好樂曲!”

    如玉微微一笑,其實這琴她已經許久沒彈幾乎忘記了,商戶家的女子哪有學琴的?這都是她前世的記憶罷了。

    衛澹到了她身邊,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倒想不到你會彈古琴,琴技竟頗為高超。”

    如玉揚唇一笑:“我也沒想到相公你會吹笛呀。”

    衛澹唇角微微上揚,沒有作聲。

    不一會兒衛老夫人累了,怕晚上涼了受風寒,便先回了東廂。如玉喝了酒,之前貪杯,沒想到後勁如此大,起身時,身子微微晃了晃,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如玉身子一歪,靠到了他的懷中。

    “相公,如玉好像醉了……”她臉色緋紅,媚眼如絲的看著他。

    衛澹低聲道:“姑母都叫你別喝了,怎的喝這麼多?”

    “那相公到底要不要管我嘛……”她醉眼惺忪的,一手攀在他的肩頭,惹得旁邊丫鬟偷笑。

    衛七瞧著不宜近觀,自覺的退到水榭外的廊上。

    衛澹無奈,她這個樣子,走路起來更是叫下人笑話。他往日也沒有那樣厚的臉皮,今日事出無奈,只得彎腰打橫將女子抱在懷中,將一件披風把她裹著,快步往西廂而去。

    “少爺和少夫人好恩愛呢。”他隱約聽到耳畔傳來的笑語,腳步更快。

    進了房,他終於籲了一口氣,將女子抱到了床上。

    如玉本來不勝酒力,如今酒勁上來,她便迷迷糊糊的想睡覺。

    “如玉……”

    她努力的睜眼,終於睜開了一條縫,面前是相公英俊的臉,她迷糊的想起相公憑欄吹笛的美景,覺得今日的相公分外的叫人……泛饞……

    她一伸手,摸到了衛澹的臉上,笑嘻嘻道:“相公……睡不睡……”

    衛澹撫了撫額角,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沉沉的問:“今晚,你沒別的事兒?”

    如玉懵懂的眨眼:“沒有啊……”

    那清白無辜的樣子,讓衛澹一直繃得緊緊的心弦驀地放鬆了。他倏然挺直了身子,明白了一件事,這件事根本就是牟錦瑜一廂情願!

    倘若如玉真要赴約,今晚定然不會喝酒。人說酒後吐真言,她此時說的必定是真話了。

    如玉合了眼,手還伸著,她相公呢,怎麼不給她摸了?

    她努力睜開眼,咦?相公不見了……

    不過她的眼皮實在太沉重,來不及想太多,又沉沉睡過去。

    亥時,東城門前,一人騎著馬躑躅不前,一旁書僮吉祥也牽著一匹馬一臉的愁容。

    “少爺啊,咱們幹嘛這麼著急去京城?要是給夫人知道了,我的腦袋都保不住啊……”他家少爺連洞房都不洞了,這就要走,他都愁死了。

    牟錦瑜哪裡管他說什麼,今日他換了一襲青衣,特意拿了父親的手令,打算連夜趕出城前往京城。

    他要帶如玉走,只要他們兩人都到了京城,那麼這定州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他心中既然已經有了一個人,那麼那個沈宜珍即便是再美,也與他無緣。

    “她怎麼還沒來?”牟錦瑜著急的說。他的時間不多,一旦過了時辰怕是很容易被人發現。

    他對她一往情深,她應該也一樣。倘若不是天意弄人出了意外,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衛澹那麼可怕,那猙獰面具下,又藏著怎樣的一張臉,他每每想到如玉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就心如火焚。何況他又是天煞孤星如玉必然不願意跟在他身旁被他害死,她一定會出來隨他走的。牟錦瑜這樣告訴自己。

    他知道現在牟府一定亂糟糟的在找他,他沒有太多時間。

    他焦急的望著遠處的青石大道,渴望那個人影的出現,她是衛家主母,只要找個藉口就可以出來的。

    但是為什麼她遲遲不出現?

    這時,一騎人馬出現在路口,牟錦瑜大喜。可是緊接著,他覺得不對頭,正策馬要走,那人策馬縱身攔住了他的去路。

    吉祥大驚失色:“你你你……你誰呀!”藉著月光,當他看清那青面獠牙的面具時,頓時嚇得跌倒在地上。

    “牟公子,大晚上的你在東城門口,要出城嗎?”衛澹唇角微揚,但聲音卻如三九的寒冰般冷冽。

    牟錦瑜驀地明白了,一定是事漏,衛澹攔住了如玉。

    “衛澹!別人都怕你,你不要以為我怕你!你究竟把如玉怎樣了?讓她不能前來赴約!”

    衛澹看著他,好一個呆書生!此時此刻,居然以為是他攔住了如玉。

    他的手已經摸在了劍把上,低聲道:“今晚,如玉同我賞月飲酒,現在喝多了先睡了。她既然醉了不能赴約,自然由我代勞。”

    牟錦瑜臉色一變,立即失了血色,定定望著衛澹:“不……不可能……她不會同你喝酒賞月的,不會……”

    “牟錦瑜!”男人聲音陡然變的冷厲無比,“嗖”的一聲冷劍出鞘,那柄劍就擱在了牟錦瑜的脖子上,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本官的家務事是你能管的嗎?!”衛澹一怒,吉祥嚇得剛準備爬起來又跌下去了。

    牟錦瑜吞了吞唾沫,覺得膽戰心驚,聽聞此人在邊關時殺人如麻,此時怒喝果然叫人心顫膽寒,真真是可怕。

    “衛大人位高權重,多少女子不可得,何必對一個小女子強人所難?”他顫聲道。

    衛澹挪了挪在牟錦瑜脖子上的長劍,他冷笑一聲:“強人所難?牟公子讀了那麼多書,難道不懂大楚的律法?勾引別人的妻子,乃是犯了姦淫之罪,牟公子還真是無私,為了女子寧願自己身敗名裂!”

    聽到“身敗名裂”四個字,牟錦瑜頓時面如死灰。

    衛澹譏諷道:“不知道牟公子哪只眼睛看到如玉是被強迫的?莫非你年紀輕輕就有了臆想症!”

    他驀地揚起長劍,揮劍砍下。

    牟錦瑜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今日,他算是完了。

    一片領襟倏然落地,牟錦瑜只覺得脖子處一片寒涼,仿佛從閻羅殿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衛澹喝道:“現在就給我滾回去乖乖成親!如果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以你今日之罪,早已人頭落地!若你膽敢再招惹如玉,落下的,就不是領襟,而是你的頭顱!滾!”

    牟錦瑜咬了咬牙,看了他一眼,拉轉了馬繩,轉身向牟家走去。他知道,今日既然衛澹到了,他便出不了定州城。沒了如玉,他出去又有何用。回家,是他唯一的出路。

    此時牟府,暗潮湧動。段氏知道兒子不見了,便懷疑他逃婚了,悄悄派人到處找,不敢驚動他人。

    沈宜珍在新房中等,可是等來等去沒等到牟錦瑜。她隱約聽到外頭的丫鬟下人走來走去,腳步急促。

    她惱火的掀開了蓋頭,等不到,她就不等了!

    新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她的陪嫁丫鬟燕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3:53

第三十六章

    “姑娘,不得了了。”燕兒壓低了嗓子,“都說牟公子不見了!”

    沈宜珍一聽臉色煞白,上回牟錦瑜成親是墮馬,莫非這次又出事了?

    燕兒低聲道:“有人說,牟公子不想成親,逃了。”

    這話,如同晴空霹靂一般,叫沈宜珍半天沒回過神來。

    逃婚?沈宜珍幾乎氣瘋,她用力的將頭上的蓋頭扔在地上,腳步踉蹌的到了桌邊,拿起桌上的銅鏡照著自己美麗的面容。他為何要逃婚?難道她長得不美嗎?那個姜如玉真的就能勾了他的魂去,就是嫁了人還叫他心心念念嗎?

    燕兒看到自家主子扭曲的面孔不由得心驚,急忙勸道:“或許是胡說的,牟公子乃是讀書人,斷然不會那樣做的。”

    沈宜珍咬著牙,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恨恨看著燕兒:“倘若不是他跑了,為何現在看不到他的人?倘若不是出了事,為何外頭腳步匆匆人心浮動?所謂無風不起浪,這事定然都是那姜如玉那個狐狸精惹出來的!”

    燕兒一聽她說這話,急得不得了,“姑娘低聲,那姜如玉如今乃是總兵夫人,忌諱啊!”

    沈宜珍正待說什麼,只聽外頭有人喊道:“少爺回來了!”

    她一愣,頓時神色一松,開了房門,果然看到了牟錦瑜,但是並未穿著喜服,而是一襲青衫,臉色亦是煞白如雪。

    他幹什麼去了?沈宜珍蹙眉想。

    段氏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兒子還在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嗔惱道:“錦瑜,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怎能到處跑?”

    牟錦瑜回過神,看了他娘一眼,輕聲道:“覺得府裡悶,便走了走,娘,我累了。”

    段氏看他臉色不好,十分心疼。轉頭看到沈宜珍定定的站在房門口冷眼瞅著,立即不悅的叫道:“你愣著做什麼?不知道伺候相公盥洗嗎?”

    沈宜珍瞥了這個婆婆一眼,她素知這位婆婆是不好相與的,沒想到進門就被呵斥,心裡也是惱火。不過面上,她還得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

    “相公,累了就歇著吧。”她溫軟笑道。

    牟錦瑜看了她一眼,垂了頭,邁著沉重的步子進了新房。滿目的大紅喜色,第一次成親他看到紅色滿心歡喜,如今看著只覺得礙眼。

    “相公擦臉。”沈宜珍親自去絞了帕子遞給牟錦瑜,誰想,牟錦瑜已經和衣倒頭躺下了。

    沈宜珍皺了皺眉頭,燕兒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既然公子歇了,奴婢也下去了。”

    沈宜珍看向牟錦瑜的背影,心中冷哼一聲,還惦記著心裡頭的白月光呢,以為我不知道?倘若不是失了當總兵夫人的機會,當真以為她沈宜珍願意嫁進來嗎?

    “相公,那我吹燭火了。”沈宜珍做出溫軟的樣子道。男子沒有回聲,在她意料之中。

    沈宜珍微微勾唇冷笑,轉身吹了燭火,藉著微光上了床脫了衣裳。她知道今日牟錦瑜心情不大好,她可以理解,不過,一旦他成了她的相公,還敢想別的女人麼?她有的是法子擺弄他。

    衛澹回到府中時,如玉還酣睡不醒,烏黑的長髮鋪陳了滿枕。他唇角微勾,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夜色漸深,他寬衣上了床,躺在她身側,睡夢中的女孩似乎習慣的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抱著他的腰睡著。

    “相公……”他低頭,以為她醒了,卻沒有下文了。

    “如玉?”他低聲叫她。女孩氣息均勻,睡得很沉,毫無回應。

    他笑了笑,揪了揪她柔嫩的小臉,原來是做夢。

    第二天一早醒來,如玉額角有些鈍痛,她眨巴眨巴眼,發現自己窩在衛澹的懷中。

    衛澹睡覺素來驚醒,她一動,他就醒了。

    如玉看著相公的臉,露出了嬌憨的笑容。

    衛澹眼眸微轉,故意問:“你昨晚是不是忘了做什麼事了?”

    如玉眼珠一轉,想了想,驀地想起什麼似的:“糟了,我真忘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

    她要起身,衛澹立即攥著她的腰,蹙眉道:“現在想起來也晚了!”

    “不晚!”如玉嘻嘻一笑,“我記起來昨晚已經吩咐巧兒燉鴿子湯,今早相公起來正好可以喝。我本想昨晚起來看看的,誰知竟睡過去了。”

    鴿子湯?衛澹眯眼,呆呆望著這女子。

    如玉看他發呆,解釋道:“鴿子湯很補的。相公要練兵,當然得補補啊。”

    衛澹驟然覺得心中一軟,仿佛被什麼捏住一般。

    如玉要起來,但是腰身被相公攥得緊緊的不放她起來,不由得嘟起嘴:“相公,我要去看看鴿子湯!你別抓著我!”

    “好。”衛澹應聲,但是手下並沒有放鬆。

    如玉疑惑的看向她相公,她相公也定定的看著她,四目相對,叫她心口砰砰亂跳。

    她又想起昨晚相公憑欄吹笛的樣子,叫人好饞呢。

    “相……公……”她顫著聲音,如同小貓呢喃似的。

    衛澹伸手,拂過她的臉,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唇齒交融,如玉的手情不自禁伸到了相公的勁腰上摩挲,衛澹抓住了她搗亂的小手,卻按著她一路向下,吻到了她的脖子,吻得她渾身發燙身子如花枝亂顫。

    “少夫人,鴿子湯好了。”外頭傳來巧兒的聲音。

    “鴿子湯好啦!”如玉軟軟的說,“相公要趁熱喝。”

    衛澹終於放開了她,氣息半天才平靜。兩人再次面對面,反倒是衛澹臉上一紅,起身穿衣。

    如玉照影子時,發現脖子上仿佛點點紅梅開一般,不由得羞的滿臉通紅,趕緊挑了一件領子高的中衣遮住了脖子。

    巧兒將鴿子湯端進來,便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分外的曖昧。

    她瞅了一眼,便瞧著夫人的唇上紅紅的,該是經歷了什麼……

    她不敢想,想起來就覺得很難以言喻。

    鴿子湯送到衛澹的跟前,他嘗了一口,果然味道鮮香醇厚。

    “好喝嗎?”如玉坐在他身邊笑著問。

    衛澹舀了一勺遞到她的唇邊,“你嘗嘗。”

    這……這是要喂她嗎?如玉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昨晚他還不屑這樣做,今日便換了個樣子。不過呢,她到底還是喜歡相公熱情如火的樣子。

    她朱唇微啟,含了一口雞湯,“嗯,味道不錯。”果然是她吩咐燉的湯,味道就是好。

    男人看著她伸出粉舌舔著唇,喉頭滑動。

    “嘴邊有油……”他說。

    如玉便拿帕子去擦,被他攔住,道:“我來。”

    她一怔,他來?什麼意思?

    卻見他俯身,低頭便含住了她的唇,別說是油光,便是剛才嘴裡剩下的一點鴿子湯都被他吮進了嘴裡。

    巧兒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嚇得趕緊退出去,拍著心口,心道,這也太……也太香豔了吧!

    如玉被他吻得氣喘吁吁,眼中仿佛含煙帶霧般的望著衛澹,臉上仿似飛霞,嬌羞的嗔道:“叫別人看到了會怎麼說。”

    衛澹眸色深深,握著她的手,“你我夫妻,能如何說?上次我答應帶你去別莊小住幾日,順便替姑母打些野味。你可願意隨我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4:05

第三十七章

    如玉一聽,高興極了連連點頭:“去啊,我也要打獵!”

    衛澹勾唇,摸了摸她的頭,“若你去打獵,不知道是你打獵物,還是獵物打你。”

    如玉皺起鼻子瞪他,居然敢笑話她?

    衛氏聽聞他們要去別莊,連連點頭,她便是希望他們多呆在一起,衛澹不要那麼忙,她的侄孫才能來的快。

    如玉是盤算著要去打獵的,她去了衛澹的武器房中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把精緻的弓箭。

    衛澹進來瞧見她拿著弓箭十分欣喜的上下盤弄,伸手便拿過了她手中的弓箭:“這個你拉不動。”

    如玉不服:“你怎知道我拉不動?我都沒拉呢。”

    衛澹還給她:“你拉來看看。”

    如玉真的去拉弓弦,哪只使盡了吃奶的勁兒,那弓弦竟然紋絲不動。

    “這……”如玉不敢拿眼看衛澹,這就尷尬了,吹牛吹早了。

    衛澹笑笑,轉身從架子上取了一個弓弩,道:“用這個,這個無須太大力氣,有機關,你應該勉強可用。”

    什麼叫勉強可用?如玉撇撇嘴,她一定可以用,還可以打到獵物。

    巧兒幫忙準備了許多衣服首飾吃食,因為在別莊要呆三天,生怕缺了什麼。

    衛澹看她們幾個丫鬟幫如玉收起來的行囊,足有幾個箱子,不由得按了按額角,這不是郊遊,這分明是搬家。

    如玉翻看了箱子,轉頭對巧兒說:“你忘記帶我那個黑檀梳子了,我最愛那梳子,怎麼少得了?”

    巧兒趕緊又去找梳子,又聽如玉道:“別忘了,還有昨日買來的上好的麵粉,要做餅子。”

    衛澹一陣頭疼,這次不是搬家,這次是連衛府帶廚房都要搬走了。他腳步往外,覺得還是去喝幾盞茶再回來看。

    “相公!”如玉一抬頭,看衛澹又跑了,皺皺鼻子,“又想不等我!”

    當一行人走在去往別莊的路上時,前面的馬車坐著衛澹和如玉,而後面的馬車,裝的全都是如玉的行李。至於衛澹的行李,只有幾件衣服罷了。

    如玉自打嫁進了衛府,許久沒有出門。一出城門,便覺得天清氣爽,滿目金黃,果然是秋遊的好時節。

    到了郊外,她禁不住想起第一次同衛澹相見時刺殺他的人。

    “相公可記得破廟那次?”

    衛澹看向她。

    “刺客的主使捉到沒有?”如玉擔心的問。

    衛澹搖頭。

    如玉大吃一驚:“以相公的權勢,還捉不到那些人嗎?”她有理由懷疑,那幾個刺客的幕後之人便是前世殺死衛澹的人。她必須提醒衛澹,小心那些人。

    衛澹伸手,到了她的眉宇間揉了揉,“發什麼愁?你覺得你相公我是那麼好欺負的?”

    如玉被他這小動作弄的臉色微紅,低頭道:“不是相公好不好欺負的問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有人成心要害相公,那可怎麼辦?”

    衛澹低笑,將她拉過懷中,道:“這一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的運氣比較好!”

    這一次?如玉心中一跳,卻十分的不明白,相公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是哪個要殺他?

    對於這件事衛澹並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幾人便到了衛家的別莊,這座別莊建在半山上,有衛家下人在這裡打理,普通的陳設日用品都有,廚房裡頭的食材更是豐富。如玉想起自己帶的麵粉,不由得好笑,叫相公看了好大一個笑話。

    兩人在莊中歇了歇,如玉便想去打獵了。打獵本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要坐著吃就好了。衛澹本不想帶她去,怎奈她興致勃勃十分好奇,只得帶她在林子淺的地方走一走。

    若是她獨自騎馬,衛澹自然是不放心的,便將她放在自己身前,兩人共騎一匹馬,不像出來打獵的,反倒像出來郊遊的。衛七衛八瞧著,便遠遠跟著也不敢靠的太近。

    林間鳥鳴溪澗,樹木茂盛,如玉許久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看什麼都新鮮。

    “相公,有蘑菇!”如玉歡喜叫道。

    衛澹便放她下來,將隨身的獵袋給她,她在溪澗邊采蘑菇,衛澹也幫她采了幾朵,裝了小半袋的蘑菇。

    衛澹無語的看著自己的獵袋,這不是打獵,這是采蘑菇來了。

    這時,只聽的林間窸窣響動,樹木間,一隻耳朵若隱若現。衛澹對如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如玉點點頭。

    衛澹伸手取了弓箭,悄聲靠近那林子,突然,那東西仿佛察覺什麼,飛快的轉頭飛奔,衛澹騰身而起,拉弓上箭,箭如流星而出,幾乎是瞬間完成。

    “咚”的一聲,有東西倒下,衛澹上前一看,大喜,提起了一隻鹿,笑道:“今日果然好運氣!”

    如玉瞅著,滿眼憐憫:“好可憐。”

    衛澹怕她看著不忍,招手,衛七過來立即將鹿提走了。

    他看著女子笑道:“我叫你不要同我一起出來打獵,瞧,你現在該後悔了吧。你看著這鹿心覺得可憐,卻不知道鹿肉味道可美得很!”

    如玉白了他一眼:“那鹿的確可愛嘛。”

    衛澹無奈,反正今日有了獵物,便帶著如玉騎馬在山間走走,采點野果摘點蘑菇,倒也頗為悠閒。至於姑母要的獵物,他叫衛八替他打了。

    既打到了獵物,晚間便有肉了。

    鹿肉最是味美,衛澹叫下人宰了鹿,做一個炭炙鹿肉。其餘的都分了下去,人人有份。

    如玉用采到的蘑菇親自下廚做了蘑菇燒野雞,又用山間食材做了一個油燜筍和清炒野菜,取了山釀的梅子酒,拿到兩人住的小院中同他兩個人一起吃。

    菜端出來的時候,她便看到男人在炭爐邊挽著袖子親自炙鹿肉。

    衛澹烤了第一塊鹿肉送到她的面前,如玉瞧著盤中的鹿肉,被烤的金黃微焦,撒著鹽和胡椒,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她想起當初她和衛澹在山洞裡時,他替她烤肉的情景,如今她嫁了他,他還是親手給她烤肉,想到此,她的唇角悄悄彎起。

    衛澹替她用刀子將鹿肉切成小塊,看她偷笑,問:“笑什麼?”

    “沒什麼。”她才不說呢。

    夾了一塊鹿肉入口,果然鮮嫩又好吃,可謂是人間美味。

    “相公也吃。”她客氣的說。

    衛澹不動,挑挑眉,張開了嘴。

    如玉羞澀,這廝的臉皮倒是越發厚了,瞧著這裡沒別人就肆無忌憚嗎?

    下人們早已下去用飯了,有鹿肉吃一個個跑得飛快,這院子裡就剩下他們兩人。

    如玉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到底夾了一塊肉送到了他的嘴裡,他才滿意的咽下。

    如玉嘗了嘗這裡的梅子酒,覺得山裡釀的比城中的也美味,她本想多喝幾杯,卻被衛澹攔住,不許她多飲。

    她飯量不大,吃了幾塊鹿肉又吃了點飯便飽了,反倒是衛澹將飯菜都吃完了,鹿肉也吃了不少。

    她叫人將飯碗和炭爐撤下,便拉著衛澹在莊子裡散步。不過她瞅著相公看她的眼神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回房吧。”衛澹說。

    “這麼早?”如玉詫異,平日裡也沒見他這麼早休息。

    她摸著相公的手發熱,比尋常更熱,覺得疑惑:“發燒了?”她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也是熱的。糟了,難道真發燒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4:17

第三十八章

    衛澹握著她的手,眸色深沉:“沒發燒。”

    “相公別騙我。”如玉不信。

    “回去就知道了。”說完,拉著她便往小院裡走,進了門後便將房門給栓上了。

    如玉去替他絞帕子,生怕他著涼發燒還要硬撐,正洗著帕子,驀地感覺腰間一緊,那人從身後摟住了她。

    “相公……”如玉一驚,男人低頭,唇擦過她的耳垂,啞聲道:“娘子不知道,鹿肉是……補的嗎?”

    如玉如夢初醒,仿佛以前聽人說鹿肉純陽,最是壯陽,所以相公現在是……烈火燒身嗎?

    如玉這麼一想,耳根子都紅了。

    “相公……”她在他懷中扭了扭,挺不自在的,“今日打獵吃飯一身汗,你連澡都沒洗。”

    衛澹摟著她不放,低聲道:“如果你幫我擦背,我便洗,否則,不洗。”

    如玉嘟嘴,哪有這樣的,無賴嘛,可誰讓她嫁給這個無賴呢。

    同臥室相連的有浴房,下人早已準備了熱水在那裡,偌大的浴桶,別說一個人,兩個人都可以用了。

    衛澹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緩緩將衣服一件件寬下搭在木架子上。

    回頭,看到女子將外衫脫了,露出玲瓏的身段,不由得眸色更加幽深。

    他加快了動作,脫了衣便跳進了浴桶。

    如玉是怕水濕了衣裳,才穿著中衣來幫他擦背的,當她看到坐在浴桶中的精壯男人時,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雖然有水擋住了他的關鍵部位,可是那寬肩窄腰大長腿,讓她看的心發慌臉發燙。

    “我……我替你擦背。”她不敢多看,拿了帕子便替他擦肩。

    狹窄的空間裡水汽氤氳,只有水花的聲音,如玉儘量不去看他勁實的胸膛和胸膛以下的部位,努力的擦著他的肩膀。

    “肩膀的皮要給你擦掉了。”此時,他低醇的聲音在如玉耳裡顯得分外的性感。

    “我擦……擦背……”她掩飾自己的失態,拿著帕子的手卻忍不住顫抖。

    她的手突然被大手握住,他低聲道:“娘子出汗了。與其待會再洗,不如現在一起。”

    如玉一驚:“不用,真不用……”她想溜走了,這太刺激,不在她承受的範圍之內。

    “浪費水。”他找了個藉口,起身,水嘩啦啦的響。

    如玉看得呆住,正要猶豫是不是閉上眼睛,人已經被扯到了他身邊,他一彎腰便將她抱進了桶裡。

    中衣的衣帶散開,他順勢便替她去了,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粉白小衣,在熱水的浸潤下幾近透明。

    這太猝不及防了!

    如玉急忙捂住胸口,卻被他緊緊摟在身前,她正好坐在了他的腿上。

    如玉立即出了一身熱汗,他沒穿衣服,她坐著的位置可不就緊貼著他某個不可言說的位置,她已經察覺出那處微妙的變化。

    她一陣心慌。

    “娘子又出汗了。”男人擦了擦她的額頭,一手捏著她精緻的下巴,一手已經解開了她小衣的帶子隨手扔到了一邊。

    他低頭吻下,如玉只覺得大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如同在沸湯之中,這場面太……太難以言喻……

    他身體滾熱,她也跟著身體滾熱起來,似乎不滿足于水中的糾纏,他起身隨手拿了巾子擦了兩人身上的水,便打橫抱著徑直到了拔步床上。

    她臉紅如霞,就連身上也染了一層淡粉色,此時真是嬌豔如花,仿佛牡丹盛放,以國色天香四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欣賞著這美景,不過沒停留多長時間,便開始以實際行動採擷這朵嬌花。

    如玉摟著他的脖子,讓他撩撥的無所適從,他的動作雖有些生疏,可是即便是他的輕撫都叫她難耐不已,何況這樣的親近。

    山間多雨,外頭雨聲“沙沙”越來越大,這院中只住著兩人,下人住在隔壁院子。

    她開始還咬著唇,後來乾脆無所顧忌的叫了出來。

    如空穀鳥鳴,如小獸嗚咽,伴隨著沙沙雨聲,時高時低斷斷續續,都融入了濃濃夜色中。

    她隨他起起伏伏,如同在水波裡的水藻,又如天空中的風箏。每當她睜開眼時,看到的都是相公那張英俊的臉。他攥著她的肩,帶她領略各樣滋味。

    這是她同衛澹的第一次,本指望他能輕輕柔柔的,但他乃是沙場悍將,在這床上怎麼可能輕輕柔柔的。雖然衛澹努力的想輕柔一點,可是興起時免不了策馬狂奔直搗黃龍。

    一夜顛倒,直至天明……

    第二天晌午, 如玉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起床一看,相公正在院子裡舞劍呢。

    如玉腳步一動,感覺自己像被拆開一般, 衛澹看到她起來, 連忙放了劍走過來, 滿面春風的過來扶住了她。

    “可還好?”他問。

    如玉臉上一紅, 隨即又有些惱火的瞪他,只是不說話。

    衛澹笑了笑, 扶著她到了院中小亭子坐下, “一早我出去獵了野雞,現在該是已經燉好了,補補。”

    如玉嘟起嘴,這一大早的就補, 會不會叫人往歪處想,可是她這身子的確該補補了。

    不一會兒, 巧兒端了雞湯進來,道:“夫人一定是昨兒打獵累著了,這野雞湯可比家雞湯香多了。”

    她哪裡是因為打獵累了, 明明是……

    她瞪了衛澹一眼,他卻是笑著看她, 跟平日那一臉嚴肅的樣子判若兩人。他倒是爽快了,苦的人可是她。

    聞了聞雞湯,果然噴香撲鼻, 醇厚的雞湯上面是一層金色的油星。

    “相公也來喝一碗。”雖則有點生他的氣,到底還是心疼他。

    衛澹瞧著雞湯裡母雞肚子裡的小雞蛋,用調羹舀著雞蛋送到她的青瓷碗裡,道:“這個很補,你用得著。”

    巧兒在一旁瞧著偷笑,如玉臉上又是一紅。她瞪了他一眼,還是將小雞蛋吃了。

    “對了,送你一樣東西。”衛澹拍拍手,守在門外的衛七便抱著什麼進來了。

    如玉挺好奇的,抬頭看去,只見衛七的懷中抱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玩意。

    “啊喲,這是什麼呀?”巧兒驚奇的叫道。

    衛七答道:“這是早晨大人去打獵時,路上遇到的小獸。”

    如玉瞧著,道:“倒像是一隻小花貂。”

    衛澹笑道:“的確是只小花貂,失了母獸,我就帶回來送給娘子了。”

    如玉將這小東西抱在懷裡,小小的一隻,圓碌碌黑溜溜的大眼睛,黑白相間的毛皮,真是可愛極了。

    衛澹見她喜歡,嘴角也微微揚起,叫衛七去準備小貂的窩棚食物。

    不知何時,巧兒也下去了,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衛澹見如玉光只抱著小貂,不由得湊過來,低聲道:“你怎麼只顧著抱貂,卻不抱我了?我還真有點後悔送這只貂給你。”

    如玉睨了他一眼,臉上微燙,瞪他:“我才不要抱你。昨晚……明明叫你輕輕的,你還……”

    昨晚她叫他輕輕的,他還那麼大力,而且她說要睡了,他偏不肯,三番五次弄醒她就只做那事兒,現在她都不想理他了。

    衛澹知道她生氣,坐在她身畔,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湊到她耳畔低聲道:“那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要不,我幫你擦藥?”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4:31

第三十九章

    如玉一聽,臉上紅色更深,啐了他一下:“才不要。”

    “我都送貂兒給你了。”女人在他懷中掙了一下,卻被他抱的更緊。

    “我還親自打野雞煨湯給你喝。還想怎樣?”他坐的更近,乾脆將如玉抱在了腿上,整個人摟在懷中。

    他伏在她耳畔耐心的解釋:“昨晚是因為吃了鹿肉,今晚不會了,一定輕輕的。”

    如玉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今晚?今晚還要……”陡然覺得自己聲音大了,立即壓低了聲音,嘟起嘴:“你若是這樣,今晚我不同你睡覺了。”

    他嘗到了媳婦的美味,今日瞧著她,便是生氣也是分外的性感甜美。

    他輕撫著她的臉,細細的摩挲,“那可不行,我們既然是夫妻,一定是要睡在一起的。”

    如玉感覺到他的手從她的腰上摩挲到她腿上,她牙一咬,按住了他使壞的手,氣呼呼道:“衛澹!因為你,我都已經是一個傷者了,你還想怎樣?”

    如今她連名帶姓的叫他的名字,想必真是氣的大了。衛澹不敢再放肆,松了手,安撫的說:“我只是說睡覺,又沒說要做什麼,咱們平躺著肩並肩睡覺就好。”

    如玉望著天邊,現在大太陽還掛著呢,他就又想睡覺了?她就知道他沒打什麼好主意。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食髓知味”。

    如玉這樣子既不能騎馬也不方便走山路,偏生如玉想去山裡頭逛,衛澹便叫人將夏天時用的竹制的涼轎找出來,他騎馬,如玉坐轎子,下午便在山裡逛了一圈。

    回來時衛七衛八在山裡設了陷阱抓了一隻山野豬,衛澹特地找出了莊子裡釀制的葡萄酒,如玉晚間美美的吃了一頓大餐。

    昨天的被褥床墊都叫下人換了新的,如玉洗了澡躺下時,還聞到一股太陽的清新味道。

    身邊床鋪微微下沉,男人躺了下來。

    今日女人卻不窩在他懷中睡覺了,雙手抓著被子一雙美麗動人的大眼睛十分警惕的盯著他。

    衛澹:……

    他有那麼可怕嗎?想起昨晚的滋味,的確美妙,很想重溫。

    他伸手過去,女人死都不過來。衛澹皺了皺眉頭,乾脆自己挪過去,將她逼在床角裡。

    “那身後是牆壁了,還想往哪兒躲?”他挑挑眉,“原先可是你說我是銀樣鑞槍頭的,如今到底是不是?”

    如玉無語,他不但不是鑞槍頭,還是個金剛槍頭,她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衛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小嬌妻在此事上懼怕他,他露出溫軟的笑容,以十分誠懇的態度說:“今晚,我真的不會動你。”

    “真的?”如玉一臉懷疑。

    衛澹點頭,伸手將她慢慢的拉到了自己的懷中,“是我錯了,你總的給我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是不是?哪裡痛,我幫你擦藥。”

    他轉身在床頭櫃取了藥物,如玉一看,立即問:“這是什麼藥?”她記得他身邊多的是金瘡藥。

    “這是活血祛瘀的藥,應該管用。”

    如玉覺得自己受了他金剛槍頭的摧殘之後的確需要用藥,但若是讓他擦藥,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她搶了藥,道:“我自己來。”

    衛澹覺得十分惋惜,多麼好的機會。

    如玉躲在被窩裡,自己偷偷擦了藥,她將被子捂得緊緊的,自然不能讓他看到。

    擦了藥,的確舒暢許多,心情也好多了。

    “此藥上好,一日便能管用。”衛澹在她耳畔別有深意的低語。

    一日?如玉皺了皺眉,他想說什麼。

    “不,我覺得至少六七日我才有恢復的希望。”如玉道。

    衛澹認真的看著女子的臉,見她眼珠滴溜溜的轉,便知道她在跟他耍小心思。

    他微微一笑,伸手穿過她的長髮,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將她的小腦袋按到自己的懷中,低聲道:“倘若你能懷上咱們的孩子,孩子可比那小花貂可愛一百倍一千倍,你不想要麼?”

    孩子?如玉眼珠咕嚕嚕的亂轉,那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我可以考慮一下。”她說道, 察覺到衛澹手在動,她立即阻止,“不過今晚你可別想動什麼心思,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衛澹無奈, 拍了拍她的頭頂, 低聲道:“放心吧, 你相公我又不是禽獸。”

    如玉腹誹, 哼,是不是禽獸, 他自己最清楚。

    第三日, 總兵府便有人來報,說府中有緊急軍務,衛澹便帶著如玉回家了。別莊中新鮮有趣,如玉本來想多留兩天, 但是衛澹必須回城,如玉不敢耽擱, 只得隨他回城去了。

    山中的獵物不能久放,如玉特地取了野豬的腿,叫人用鹽醃起來, 製成了火腿帶回家中。

    衛老夫人瞧著她帶回來的火腿,笑的合不攏嘴, 贊道:“若是做成這樣,咱們就可以吃好久了。這火腿醃制好之後,做的菜是最香不過。這火腿若是醃到過年時拿出來吃正好。”

    過年?如玉一怔。又想起衛澹前輩子死的時候是寒冬臘月, 這一次他能熬到過年嗎?她上輩子遇到他時,是位於京城附近的一座小城當中,當時她在外祖家暫居數日,去上香時遇到的他。這輩子只要他不去那裡,或者不離開定州,是否可以逃過一劫?

    看來她必須好生的提醒提醒相公。

    晚間她一直等到衛澹回來,卻看到他面色嚴肅,有些異常。

    “是有什麼緊急的軍務?”如玉擔心的問,親自絞了帕子給他擦臉。

    衛澹搖搖頭,道:“無事。”

    如玉嘟起嘴,她認識他這些時候,看他臉色,有事和無事難道她看不出來嗎?

    她想著或許他軍務繁忙,所以疲憊。她試探的問:“相公,你冬日裡沒有什麼計畫吧?”

    衛澹錯愕看她。

    如玉急忙解釋:“我只是想著冬日裡天氣冷,留在定州家中最好了。”

    衛澹微微勾唇,伸手拂過她臉頰旁烏黑的青絲,眼底帶著幾分戲謔的問:“怎麼,想我呆在家中陪著你?”

    他溫熱的手指拂過她的肌膚,讓她不由得臉上一燙,垂頭道:“相公能呆在家中陪著我自然是最好的。不管怎樣,反正最好不要出遠門,到京城或者哪裡……不然……”

    “不然什麼?”他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身,將她靠近自己,在別莊之中他只得手了一次,自那之後她便不叫他碰了。如今可是她自己送到跟前來的。

    如玉感覺到相公的手在使壞,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不然我會擔心。那麼,你可否答應我?”

    衛澹一笑:“我自然能答應你,但是如果京城之中聖旨到了,要我入京,我又怎能不去?不去就是殺頭的死罪。”

    如玉一聽覺得有些挫敗,衛澹說的沒錯,若是聖旨來了,她說的這些話全都作廢了。

    衛澹看她皺起烏黑的眉頭,伸手揉了揉她粉白的臉蛋,“別擔心,相公我自有分寸。那日你考慮的問題考慮的怎樣?”

    “啊?”如玉抬頭看他,張著小嘴,如同櫻桃般嫣紅,看的他口渴。

    “生孩子的事兒,我們的孩子。”他循循善誘,順便將她往床邊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4:45

第四十章

    如玉沒想到他提起這事兒,臉上轟的就熱了,咬著下唇,斜著眼睨他,這樣的話,叫她怎麼答?

    衛澹眸色漸深,低頭噙著她的唇,道:“別咬了,待會咬破了。”

    她已經被抵到了床邊,往後一退,腳下被絆住,便往後仰倒在了床上。

    她覺得她剛才是想跟相公討論很嚴肅的問題,怎麼討論著討論著便討論成這樣的結果了?

    衛澹吻著她,手下不大嫺熟的脫她的衫子,雖則不嫺熟,動作也微嫌粗魯,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成功的將他家娘子塞進了被子裡,然後以最快的速度也鑽了進去。

    男人躺在她身旁,火爐一般的熱,如玉不一會兒便冒汗了。

    “你若是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他摟著女子,嘴裡還不忘先問一句。

    如玉嬌嗔的瞪著他,依舊是不說話,只是拿手捶他肩膀。

    衛澹知道禁令解除,臉上露出喜色,翻身便將女子壓在身下。

    “輕點……”如玉終於羞澀的吐出了兩個字。

    “自然曉得……”他喘著氣,再次吻住了她的唇。手所過之處皆如綢緞,當真是銷魂。他從前不知那些男子為何會喜歡溫香軟玉,如今自己試了,這才懂得個中奧妙。

    如玉感覺他的吻跟鐵烙似的烙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烙的她渾身酥軟跟顫抖。

    漸漸的,他開始狂放起來,不過掌握著分寸。跟第一次的痛楚相比,這次要好得多。

    之前在別院時旁邊無人居住,現在住著丫鬟呢,她生怕發出聲音叫丫鬟們聽到,死命的咬著唇。衛澹一邊動作,一面瞧見她咬的狠了,乾脆低頭吻住了她,那聲音便囫圇的都叫他吞下去了。當他放開女子時,她只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如同失了水的魚兒。

    床帳“嘎吱嘎吱”作響,巧兒住在隔壁,依稀聽到床帳的聲音,覺得奇怪,正想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吩咐,陡然間她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前些日子並未聽到這聲音,可想而知,該是最近才圓的房,怪不得她這幾日看著兩人如膠似漆的。

    衛澹知道如玉體弱,不敢太放肆,兩回之後到底放開了她,夜裡自己起身換了床單,這才擁著女子沉沉睡去。

    巧兒一早起來便看到換掉的床單,心知肚明,便悄悄的拿出去叫粗使丫鬟洗了。

    她回到鏡子前替如玉梳妝,只見鏡中女子臉色如春花般嬌豔動人,比起往日在家中時更是不同。

    巧兒抿唇輕笑:“夫人容光煥發,真是美極了。”

    如玉看著鏡中的自己,撫了撫頰,果然膚色比從前更加光滑潤澤,微微一笑:“小丫頭,就知道拿我尋開心,誰給你的膽子?”

    巧兒道:“奴婢可沒那個膽子,只是奴婢盼著早日有個小少爺,那白胖胖圓嘟嘟的那才叫可愛呢。”

    如玉微微一笑,臉上發燙,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自然也是希望早日有孕的。

    總兵議事堂中,衛八將最新的緊急軍報送上:“這是咱們在驪戎國的眼線傳來的消息。”

    衛澹眼眸一沉,看了軍報,頓時一驚,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豈有此理!米羅好大的膽子!竟敢挑釁我軍!”

    衛七和衛八互看了一眼,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前日驪戎軍中眼線便悄悄送來消息,說驪戎王圍獵時暴斃身亡時,就想到驪戎國內可能會發生劇變。

    “大人,是不是米羅親王篡位了?”

    衛澹眯起雙眼,眼沉如水,冷冷道:“驪戎王祈勒有小王子,本該是王子繼位,但是米羅勢大,已經搶了先機,將王子軟禁起來,如今新登基的驪戎王就是米羅。”

    衛七和衛八都大吃了一驚。當初祈勒王子登基是在暗月營的幫助下,祈勒登基之後,暗月營撤回大楚。哪想到祈勒竟然保不住王位,如今被米羅害死,登基了。一旦米羅登基,恐怕戰事一觸即發。

    “你們自己看看吧!”衛澹將軍報丟過來,衛七接著一看,果然,米羅登基之後,不知道哪裡得來的消息,知道大楚説明了祈勒王子,揚言要率三軍夷平定州城。

    衛澹立即寫信,交給衛八,肅然道:“定州備戰,這封緊急軍情立即日夜兼程送往京城,報給皇上知道。”

    他轉頭又吩咐衛七:“我要調集四州軍力集中青龍關,通知下面的官軍,定州全城備戰!”

    “屬下這就出發去往京城!”衛八領命。

    “屬下去通知!”衛七立即領命出去了。

    衛澹起身,立在院中,抬頭看天空,烏雲翻卷雷聲轟轟,他看向驪戎那個方向,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驪戎若想往東,首當其衝的便是定州府。米羅暴虐衝動,倘若以舉國兵力來攻定州,即便他能擋住米羅,這定州恐怕少不得要遭荼毒。

    以他估計,米羅入侵的時間,不會超過十日。這定州城已經太平了幾十年,一旦大戰爆發,後果難以預計,恐怕真會生靈塗炭。

    消息一出,定州府人心惶惶。

    州牧府中,段氏一聽消息,便開始替兒子牟錦瑜打包行李。

    廂房中,沈宜珍瞅了一眼坐在桌邊的牟錦瑜,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那晚洞房他的確沒碰她。不過他到底是個凡人,之後幾日同床共枕,她稍加撩撥,他便控制不住,雖然現在臉上瞧著對她淡淡的,床上可是不遺餘力呢。

    她當初以為他對姜如玉多真情,倘若他真的能為那女人守身如玉,她倒是要另眼相看。可惜啊,男人啊……她只想說,都是那麼回事。要不了幾日,她的床上功夫便能叫他把姜如玉忘得一乾二淨。

    “相公……”沈宜珍走過來,一手搭在牟錦瑜的肩頭,輕輕的揉了揉,道:“娘說了,咱們要儘快上京。她已經在替你打理行裝了。”

    牟錦瑜臉上微紅,不大好意思看他的娘子。初時他的確不中意沈宜珍,但是……他到底經不住她的誘惑,那虛無縹緲的影子還是不如懷中的軟玉溫香來的實在。

    他並不想走,但是如今人心惶惶,不走不行。雖然都說衛澹打仗從無敗績,但是定州畢竟距離戰火太近,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誰都懂。

    “爹不走嗎?”牟錦瑜想起了他爹牟重山。

    沈宜珍愣了一下,“娘沒說父親要走呢。”

    牟錦瑜倏然站起來,他爹該不是想死守吧?他快步走出去找牟重山,他爹正在批公文。

    “爹,你不同我們一起走嗎?”他焦急的問。

    牟重山抬頭,神色泰然,擺了擺手,低頭繼續批公文。

    “可是眾軍調守青龍關,一旦青龍關破了,定州是敵軍破關第一城啊!”

    “混帳東西!”牟重山驀地將公文拍在幾案上,雙眉倒豎,怒道:“你是怎麼讀的書!我乃是定州州牧,且不說有衛大人,這青龍關不定不會破。即便是破了,我能走嗎?州在人在,州亡人亡!”

    牟錦瑜還想說些什麼,牟重山歎氣道:“別多說了,你母親帶著你和媳婦都儘快出發吧,再晚怕是路途上盜匪聞風而至,更增危險。”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7:32

第四十二章

    冀州牧渾身一抖,“下官自然知道王爺位高權重,但是現在畢竟定州遇襲,倘若陛下追問下來,下官難辭其咎。”

    褐衣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好生的把心放進肚子裡,陛下跟前,自然有我們王爺為你說項,你只要乖乖聽話,保你平平安安,青雲直上。”

    冀州牧這麼一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外頭來報,“衛大人派了親信前來催糧,限五日交糧,否則軍法處置!”

    冀州牧看了看褐衣人,褐衣人點了點頭。

    冀州牧對外頭道:“跟來人說,本官病了,現在病得很重,不能起身,糧草之事待本官病好之後再做商議!”

    衛七聽聞冀州牧病了,便知道這個州牧是故意的。他眼眸一轉,悄悄到了冀州州牧府後面的小門處,跳上了樹梢,等著看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到日暮時,冀州州牧同一個身著褐衣戴著斗笠的男子出了州牧府,倒像是往街上大酒樓去了。

    那褐衣人看著背影便有幾分眼熟,但是他一時沒想起來。他知道這件事後頭一定另有蹊蹺,即便現在軍法處置了這冀州州牧恐怕一時半會也湊不出軍糧來。

    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先將事情報給衛澹再說。冀州距離定州連夜趕路,不過一日就到。

    入了總兵府,第一時間,他便將這件事報給了衛澹。

    “瘦高,褐衣,聲音微微尖細……”

    衛澹微微揚唇冷笑,問:“他走路時,是不是左腿略勾?”

    衛七仔細一想,立即道:“還真是!”

    衛澹看他:“怎麼,還想不起來麼?”

    衛七看大人的臉色,這是早就猜出來了?

    “噢!”他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是哪個了!”

    “原來是他!戚衡!”衛七失聲叫道。

    這位戚衡是京城澄王府的總管太監, 這位太監跟別人不同,乃是澄王親信,在京城之中也是極有權勢的人。

    澄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既然戚衡到了冀州, 便說明澄王也不遠了。

    “大人如何知道的?”衛七十分驚奇, 覺得總兵大人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一下子就把這個人猜出來了, 就好像親眼看見一樣。

    衛澹冷笑不語。他怎麼得知,這不過是澄王的老伎倆而已, 前輩子已經對他用過一次, 再用,未免就老了。

    “大人,得到消息,米羅已經號稱領兵十萬來攻青龍關, 不出三日就要抵達關下!”軍士來報。

    營帳中的軍將大吃一驚。

    “十萬大軍?咱們安西總共的軍力加起來不過五萬,倘若調動援兵, 一時之間也來不及啊。”

    這時,管糧草的軍士來稟告:“總兵大人,如今青龍關糧草告急!”

    衛澹蹙眉:“現在的糧草還夠幾日?”

    軍士道:“頂多夠三日吃用!”

    也就是說, 當驪戎大軍兵臨城下之時,正是安西大軍糧草吃光之時。

    話音落下, 營中將士一片譁然。

    “大戰在即,沒有糧草,如何打仗?”

    “是啊, 難道讓士兵們空著肚子上戰場嗎?”

    眾人紛紛向衛澹道:“大人,現在如何是好啊?一定要想想法子啊!”

    衛澹揚唇一笑,笑得雲淡風輕:“各位儘管放心!同眾位軍將說,三日之內糧草必到!大家儘管寬心!倘若有造謠說缺糧者,格殺勿論!”

    眾人半信半疑的退了出去。

    衛澹親自上了青龍關,關上插滿旌旗,旌旗之上,乃是草書的“楚”字,秋風呼嘯,旌旗隨風獵獵而響。

    衛七一臉愁容,只有他知道,冀州牧已經稱病拒絕向安西提供軍糧。安西五萬將士,數量龐大,一時之間哪裡去找這麼多軍糧?

    衛澹立在石牆之後,面向西邊,那邊一片漠漠黃沙廣闊無邊,正是敵軍來襲的方位,不出三日,這青龍關下就會發生一場大戰。

    總兵府中,如玉眉頭始終未展。她叫巧兒去打聽消息,剛剛巧兒就探了消息來,說十萬驪戎大軍三日內將兵臨城下。又有人傳言說安西軍中糧草奇缺,恐怕支撐不了幾日。

    因為天涼,衛氏腰痛發作,如玉只得伺候在衛氏身邊,親自為她熬藥,陪在她的身邊。

    衛氏喝著湯藥,看她神不守舍的,緩緩道:“你在擔心什麼?倘若你真的擔心,便替我去看看澹兒,不用守在我身邊。”

    如玉一愣,看向衛氏:“可是姑母,我一介女子,去了又能如何?”

    衛氏微微搖頭:“不要小瞧女子。因為有了女子,有了家小,男兒才會奮起衛國。你身為妻子,便是丈夫心之所系,你去,便是對他最好的慰藉。”

    如玉聽著有些心動,上次去軍營,她是偽裝成男子去的,那時候已經被他訓了好一頓。這次若是再偽裝成男子怕是不成。

    “姑母,那我以什麼身份去呢?”

    衛氏微微一笑,撫了撫她的手:“如玉啊,你自己好生的想一想,你一定可以想出來的。”

    如玉回到自己的廂房,走來走去,左思右想,驀地靈光一閃,倒是真的給她想出了一個主意。

    牟重山正在府中處理公事,卻聽到外頭有人稟告:“總兵夫人求見大人!”

    牟重山一愣,總兵夫人?總兵大人現在在青龍關,總兵夫人來找他幹什麼?

    雖然詫異,他還是叫人把姜如玉請了進來。

    只見她帶著帷帽,隱約看到如玉容顏,面對這個曾經差點成為他兒媳的女子,他的感覺的確有點怪異。

    “總兵夫人此來是什麼緣故?”牟重山恭敬的問。

    如玉將來意款款道來,牟重生聽得一愣,“總兵夫人在這麼危險的時刻居然留在定州,還要去……當真是令人敬佩。夫人囑託之事,老夫定然盡心竭力。”

    如玉笑了笑,向他行了一禮,“如此,有勞大人了!”

    如玉坐馬車出來的時候,巧逢州牧府後宅一輛馬車匆匆往外駛出,馬車四周護著佩劍的護院。馬車的後面又跟著幾輛載貨的馬車,一行出了後宅。

    如玉掀開簾子,瞧著,便是逃難出定州的車輛。既然是從州牧後宅出來的,恐怕是州牧的家眷了。

    一個騎著白馬的青衫男子策馬隨著馬車出來,如玉抬眼瞧去,咦?那人不正是當初要拉著她私奔的牟錦瑜?

    如玉眨了眨眼,牟錦瑜正好向這邊看過來,當看到是她坐在馬車中時,頓時看的眼睛如同定住了一般。

    “錦瑜,快些走啊!”馬車中,有女子催促。

    如玉聽著耳熟,那不是沈宜珍的聲音嗎?這牟錦瑜當初拉著她私奔,私奔不成,如今倒是跟沈宜珍兩情相洽了,這位海誓山盟的牟公子可真是“堅貞”啊。

    牟錦瑜卻沒有跟著馬車,反而轉到了如玉的馬車旁邊,急促的叫道:“如玉,如玉……”

    如玉覺得煩躁,本放下了簾子不想理他,可是他卻跟著馬車走,她不得不又掀開了車簾子,不悅道:“牟公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走嗎?”牟錦瑜急切的說,“定州大戰不可避免,驪戎十萬大軍來襲,如今青龍關只有五萬兵馬,怎麼抵擋得住?你留在這裡,就是送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7:51

第四十三章

    如玉淡淡道:“我相公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牟錦瑜聽了這話頓時臉色一變,咬著牙問:“你真的喜歡他?他可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如玉唇角微勾,帶著幾分譏諷:“大約牟公子自認為天下第一風流倜儻,所有女子都該愛上你是嗎?看來牟公子自居天下第一情聖沒有人敢居第二。只可惜,牟公子的文雅標緻如玉真的欣賞不來,如玉喜歡的,便是那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呢!更何況……”她一字一句的咬著說,“現在定州遭難,牟公子打算一走了之,而保護定州百姓的,正是公子口中的大魔頭!”

    說罷,她臉色一冷,放下了紗簾。

    牟錦瑜看著那紗簾輕擺,心中一痛,終於明白那日夜晚衛澹所說的不是假的,他們的確夫唱婦隨琴瑟和鳴。想到這裡,他便覺得心中無比苦澀。

    馬車中沈宜珍瞅著牟錦瑜一直沒跟上來,叫馬車停住了,掀開簾子看時卻看到他在同姜如玉說話,還受了人家一頓奚落,卻呆呆在那看著別人馬車的背影遠去,她氣得胸口幾乎爆裂。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將你家少爺叫回來!都失了魂了!”沈宜珍惱怒道。

    護院一看趕緊的去叫牟錦瑜了,這時,他才回過神來無精打采的跟著牟家的馬車走了。

    沈宜珍恨恨的譏諷他道:“這定州府若是保不住,你的心上人便去了閻王府了,若是這樣,你是不是也跟上去啊!”

    牟錦瑜看了她一眼,低了頭沒有作聲。

    馬車中的段氏聽到沈宜珍的話,立即啐了她一口:“呸!你這是什麼話!你詛咒姜如玉也就罷了,你公公還在這定州府呢!哦彌陀佛,定州城定然可以保得住的。叫他們快些,我們得趕緊出城!”

    牟錦瑜看著馬車中的兩個女人,又回頭看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青紗馬車,他發現,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勇敢,甚至比自己更勇敢,只是此生,他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三日之期將至, 眼看著就要大戰,可是糧草並沒有一絲音信。管著糧草的將士暗暗著急,但是卻不敢作聲,免得叫別人擔心。

    衛七也在擔心, 他就不明白了, 怎麼總兵大人看起來就那麼平靜。倘若真沒了糧草, 這一仗不用打就輸了。眾人雖然嘴裡不說, 但是眼裡看著,其實個個都急在心裡。

    這日衛七正在關口上巡邏, 往定州城方向看時, 只見一隊牛車向這邊駛來,瞅著那牛車,整有七八輛。這節骨眼上,這些牛車跑到青龍關做什麼?據他所知, 此時州牧已經封鎖了定州城到青龍關的這條路,沒有經過特許, 誰敢前來?

    “這是個什麼情況?”衛七一頭霧水,立即著人去查那些牛車。

    當那人回報時,說:“那是總兵夫人的牛車啊!”

    衛七愣了半晌沒作聲, 這可不得了,大戰在即, 總兵夫人跑來了,不行,他得告訴大人去。

    他一溜煙跑到了營帳中, 衛澹正在看地圖。

    “大人,夫人帶著牛車到青龍關來了!”

    衛澹一愣,錯愕問:“哪個夫人?”

    衛七忙道:“還有哪個夫人,就是您的夫人啊!”

    衛澹大吃一驚,上次如玉女扮男裝去了軍營,已經被他鄭重警告過,如今居然堂而皇之的報上了姓名到了軍營。

    他正惱火,這次下麵的軍士來報:“總兵夫人帶著牛車來犒軍來了!”

    犒軍?

    衛澹又是一怔,她來犒的什麼軍?

    不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這麼危險的地方是她來的嗎?

    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倒要看看她搞什麼鬼。

    總兵夫人犒軍的消息一傳來,眾人都驚奇又歡喜。都聽說總兵夫人乃是定州城第一美女,如今親自來犒軍,個個都想來看熱鬧。

    牛車停在了轅門外,衛澹到了轅門口,一眼就看到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扶著丫鬟的手緩緩從牛車上下來,那來的可不就是如玉?

    在她身後,正有七輛牛車,後面的牛車裡也下來不少婦女。

    眾軍將都愣住了,這來的太突然,這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啊。

    衛澹本來惱火,但是看到女人到了跟前,戴著白紗帷帽,隱約露出玉顏,心中的惱火又消失無蹤了。

    “如玉,胡鬧什麼?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帶著嗔惱卻也帶著幾分無奈。

    “相公,我是帶著城中的婦女,代表定州城的百姓前來犒軍的,難道相公這也要趕我走不成?”她委屈的說。

    如玉身後的婦女們齊聲道:“我們是來犒軍的,大戰在即,我們祝咱們大楚軍隊旗開得勝!祝衛大人在驪戎跟前立馬揚威!”

    衛澹看著如玉後面的婦女,正有三十來人,如玉話語一出,一呼百應。也不知道她們那些話訓練了多久說出來的,但是聽著卻著實窩心。

    衛澹回頭看向眾位士兵,聽到這番話,也是眼神錚亮,頗受鼓舞。

    他看向如玉,心中有幾分感動,她此舉,無意之中幫他穩定了軍心啊。

    如玉道:“相公,你莫要以為我們犒軍沒有東西,我們一連兩夜趕出來的‘定勝糕’,必須要讓將士們嘗嘗,吃了我們定州婦女做的‘定勝糕’,大楚將士一定能打勝仗的!”

    如玉話音一落,身後將士高聲道:“多謝夫人!我們一定要嘗嘗定勝糕!”

    如玉看向衛澹,衛澹點頭。

    如玉回身,叫婦女們從牛車上搬下了定勝糕,八輛牛車上,整有二三十簍子的糕餅。

    這定勝糕一出,立即引得一陣轟動。衛澹吩咐士兵協助婦女們將定勝糕分到眾位士兵的手中。

    如玉親自將糕餅送給衛澹,衛澹接過糕餅,低頭看時,只見這糕餅粉紅色,最讓人驚奇的是,糕餅上面竟然刻著“定勝”二字。

    “我親手做的,相公嘗一嘗。”

    衛澹深深看了她一眼,咬了一口,糕餅鬆軟香甜,其中又有紅豆沙餡。

    “好不好吃?”她撩起帷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衛澹點頭,伸手,本想摸摸她的臉,可是周圍太多雙眼睛,他還是垂下了手。

    “我們還做了胡餅,雖然不多,但是至少盡了我們一點心力。”如玉又叫婦女們一起將幾十簍子的胡餅從牛車上搬了下來。

    後面將士們拿著這糕點,一個個都激動極了,舉起拳頭高聲道:“夫人,我們吃了這糕點,一定必勝!”

    這一聲呼和,一呼百應,拿到糕餅的士兵紛紛揚起了手臂,高呼:“定勝!定勝!定勝!”

    一時間,轅門之內群情激昂。

    衛澹看著如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吃了你親手做的定勝糕,必定不負你望。”

    如玉微微一笑,調皮的說:“不是不負我望,而是不負整個定州百姓的指望。”

    “調皮。”衛澹無奈的笑道。

    “相公,你過來,我還要跟你說一句話。”她拉著衛澹的袖子,到了一旁大樹後頭,避開了眾人的眼睛。

    “什麼話?”衛澹低頭看她。

    如玉微微一笑,對他招招手:“相公低頭。”

第四十四章

    衛澹疑惑,還是低了頭湊到她唇邊,冷不丁,她踮起腳尖便在他的臉頰邊親了一下。

    衛澹錯愕,立即抬起了頭,左右看,幸好旁邊人沒有注意到,不然真是糗大了。

    如玉捂嘴輕笑:“幾日不見相公,相公倒是臉皮薄了許多。如今既然三軍犒了,我便在家中等著你打勝仗歸來。”

    衛澹定定看著她,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次,他揚起手,在她臉上撫了撫,便收了回來。

    “你放心,定不負你所望。”他堅定的說道。

    好容易來看了他一回,便是依依不捨,如玉還是得帶著婦女們回定州城去。

    總兵夫人帶著定州婦女代表定州百姓前來犒軍,更帶來了必勝的定勝糕,一時之間軍中鬥志昂揚。

    就在此時,更有糧草軍官傳來好消息,一車車的糧草運到了青龍關,至少半月之內不用擔心糧草的問題,大楚軍隊軍心大振。

    衛七大吃一驚,不知道這糧草是哪裡來的,急忙去問,卻聽到運糧草的人說:“ 這些糧草乃是奉了衛大人的指令從冀州府運過來的。”

    衛七一聽,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可能是從冀州運過來?沒有州牧的旨意,怎麼能從軍糧倉中出來?

    他到了營中,將士說衛澹在巡視青龍關,他急忙上了青龍關城牆之上,看到衛澹正看向西方。

    “大人,半月糧草已齊,可是……那冀州分明……”

    衛澹淡淡一笑:“你可知道,那冀州牧現在何處?”

    衛七疑惑的搖頭:“屬下不解,那冀州牧自然應該在州府之中。”

    “不,”他揚起頭看向遠方,“原來的冀州牧已經被關押在牢房之中。”

    “啊?!”衛七失聲,“怎麼會……”

    衛澹揚唇道:“半月之前,我已經著人飛馬星夜趕往京城,從皇上那兒取得了冀州的調令,聖旨上寫著,冀州州牧可以任我調換。你回來之後,該擔任冀州牧的那位已經上任了。”

    衛七登時驚得半晌作聲不得。

    “可是大人怎麼會……”

    “那個姓黃的冀州州牧乃是澄王的人,這個我早已料到,因此早做準備,現在換上的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趙仁。糧草之時,他必然盡心竭力。”他負手道。

    衛七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大人的先見之明。

    “原來這就是,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啊!”

    衛澹瞧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孺子可教也。”

    這個時候,冀州州牧黃川正在牢裡哀嚎:“來人啊!本官乃是這裡的州牧,你們憑什麼把我關起來!快點把我放出去!”

    那日戚衡以為辦妥了這邊糧草的事情便離開了冀州城。黃川正坐著平步青雲的美夢,誰想一人帶著陛下的調令直接摘了他的官帽,他官帽一去,便給關押進了大牢。

    一個二十七八的男子身著州牧官服站在牢前,眉目軒朗,模樣清俊,他雲淡風輕的看著黃川:“怎麼,黃大人還喊冤呢,定州大戰在即,你卻不放軍糧,只這一條就是死罪。如今本官將你關押在這裡,等待大戰之後再做定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黃川禁不住大罵:“姓趙的,你等著,早晚皇上要下命放我出來,到時候我會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趙仁眼眸一轉,陰冷笑道:“怕是你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這牢中的一切都是當初黃大人一手置辦,如今,你就好好的享受吧!”說罷,他拂袖而去。

    衛澹立在青龍關城牆之上,縱目看去,只見那西邊黑雲滾滾,那不是天上的雲霧,而是沙漠上揚起的煙塵。

    他勾唇一笑,一掌拍在城牆上,道:“終於來了!”

    “豈有此理!他居然有皇帝的調令!”客棧之中, 紫衣人大怒。

    戚衡“噗通”一聲跪在他跟前:“王爺,是老奴的不是,若是老奴守在那裡,冀州必定沒那麼容易落入衛澹之流的手中。”

    紫衣人立在窗邊, 看著外頭, 隱約聽到天邊雷聲轟鳴。

    他仰起頭, 只見面白如玉, 長眉星眸,樣貌英挺, 他正是當今皇帝的叔叔澄王殿下。他雖為皇叔, 其實長皇帝不過幾歲。皇帝今年二十八,而他也才三十二歲而已。

    以他原先的意圖,倘若衛澹無糧草,必定首戰失利, 他便可以以他戰敗為由奏請皇帝,名正言順的奪取他的軍權。他等在這裡便是為了這樁事。如今衛澹得了軍糧, 大戰又在即,定州五萬軍士,而驪戎十萬人馬, 援軍一時半會未必能到,現在呆在這定州城可謂是冒險之極。

    太監總管戚衡也勸說:“王爺千金之軀, 如今呆在這裡著實的兇險非常,不如儘早趕回京城,回京之後再做打算吧。萬一這衛澹守不住定州, 咱們不是還能另想法子嗎?”

    澄王眼眸微轉,道:“收拾行囊,今日便離開吧!”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那遠處便是青龍關,雖然不甘心,到底還是不得不走。

    他心道,衛澹,這一次你僥倖勝了,下一次可未必!

    如玉一早醒來,眼皮子就在跳。

    巧兒道:“夫人,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是哪個眼睛在跳呢?”

    如玉捂著眼皮子道:“我兩個眼皮子都在跳呢。”

    巧兒:“……”

    昨日見了衛澹,她瞧著他在軍營中不過幾日都瘦了,心裡就有些難受。可惜她只能送去定勝糕和胡餅,如今只能等他回來再燉湯給他補補了。

    如玉才出門,就聽到外頭的下人議論紛紛,一個個神色驚慌的。

    “打起來了!”

    “驪戎打來了!”

    “這回真的打仗了!”

    如玉臉色一變,立即招來了管家,詳細的問了。

    她沉沉的說:“看來,這一天終於到了。”

    青龍關外,密密匝匝的都是打著黃色驪戎旗幟的驪戎騎兵。西邊的驪戎騎兵驍勇善戰眾人皆知,如今這麼多驪戎騎兵守在城外,看著便叫人膽寒。

    關外敵軍聲震如雷,氣勢宏大。而大楚軍隊卻堅守青龍關,閉關不出。

    衛澹坐鎮中營,旗下參將勸道:“大人,驪戎遠來疲敝,正好迎頭痛擊,若是等他們養好精神,咱們就不好攻打了。”

    其他人也勸,衛澹只是冷笑。

    衛七卻抱持不同意見,道:“青龍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咱們軍糧盡有冀州支持。而驪戎不同,他們遠來糧草不濟。現在這個時候若是開戰,反倒才是他們氣勢最為強悍的時候,不如等等。”

    衛澹看向衛七,果然不愧是在他身邊的人,點點頭:“正如衛七所說。”

    眾人心中狐疑,有覺得因為驪戎人多,衛澹懼戰的,也有半信半疑的。

    哨兵稟告道:“米羅親征,在外頭挑釁呢!”

    衛澹唇角微勾,道:“上城樓!”

    他親自到了城樓之上,看下面驪戎的排兵佈陣,只見那金色旗幟下的,不正是現在的驪戎王米羅嗎?

    遠遠看著,米羅虯髯鬍鬚,身著銀色鎧甲,身高八尺威風凜凜。此時米羅叫人在城下叫駡,要引得楚軍開戰。不過楚軍都聽了衛澹命令守關不出,驪戎軍隊一時半會也沒有法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8:03

第四十五章

    三日之後,楚軍依然不出戰,開始叫駡的驪戎軍人罵了三天,也沒了力氣。

    驪戎將士不知道楚軍什麼時候才出來,便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營房上。

    因為風沙大,營房不牢容易進沙子,驪戎將士為了睡得舒服一點,都去加固營帳了。

    消息報到衛澹的跟前,衛澹微微一笑,道:“今晚,叫暗月營行動!”

    是夜,驪戎軍營糧草倉庫大火綿延,火隨風勢,一夜之間竟然少了驪戎大半的糧草。

    米羅氣的咬牙切齒,大罵衛澹:“無恥小兒!無恥小兒!不敢同本王大戰三百回合,竟然使如此卑鄙手段!”

    外頭卻傳來消息,只聽的士兵稟告:“大王,青龍關城頭有幾十個士兵在罵您呢!”

    米羅一愣:“罵我?罵我什麼?”

    “罵你……膽小如鼠……不敢應戰……”

    米羅頓時氣得胸口幾乎炸裂,他披甲上馬出來,到了城下便聽到各種污言穢語充耳而來。

    他怒極,拿手中的彎刀指著城頭上怒吼道:“膽小如鼠的是衛澹!不是本王!你們若是要戰,便戰!囉嗦什麼!”

    他話音落下,只見青龍關城門緩緩開啟,一支隊伍跟著一個雕飾青龍黑甲騎著紅馬的男子,出現在眾人的眼簾中。

    那人戴著猙獰的青銅獸面,身披青龍黑甲,手持長劍,一身戰氣,叫人望而生畏。

    米羅早已知道此人,頓時惱怒非常,正是這個人派人暗殺了他手下的大將,輔佐祈勒登基,他跟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個人就是大將——衛澹!

    米羅恨紅了眼,他此來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此人!

    衛澹揚起手中長劍,緩緩指向米羅,朗聲道:“我衛澹這把劍,今日要取你米羅首級!”

    米羅在驪戎以驍勇聞名,自負甚高,他咬牙怒喝:“該死的衛澹!本王今日就要同你大戰三百回合!”

    兩軍戰鼓擂起,誰也想不到,此戰一開始,衛澹便單挑米羅。米羅左右都勸,可是米羅不聽,一定要單挑衛澹。

    衛澹策馬,米羅直沖而來,兩相交手,只聽的“鏘鏘”之聲不絕於耳。

    米羅自負驍勇,但是他從未跟衛澹交過手,再也想不到此人劍氣如虹,竟讓人招架不住。

    他咬著牙抵擋,誰想衛澹晃了一個虛招,他以為是破綻,一刀要砍掉衛澹的腦袋,誰想衛澹轉身揮手,一劍刺在了他的心口。

    “救下大王!救下大王!”驪戎眾將紛紛湧上,衛澹收劍,退回青龍關。

    米羅入了營帳檢查傷口,傷口已經見血,汩汩的往外溢,倘若不是身著的是極為稀有的犀牛鎧甲,就憑著衛澹這一劍的力道,恐怕早已被刺穿了心臟。

    米羅躺在榻上,恨得雙眼滴血,連連罵著“該死的衛澹,再戰!再戰!”

    軍醫勸道:“大王不可再上戰場,好生的養傷,千萬不能暴怒,否則這心口的創傷難以癒合。”

    衛澹入城,頓時青龍關上下歡喜雷動。

    首戰告捷,重創驪戎米羅,可謂是叫士兵萬分歡喜。

    營房中,衛澹看著地圖,手指指向了一處:“看看這是哪裡。”

    衛七連忙過來瞧,瞧著總兵大人手所指的地方乃是西域的大月氏國。

    “大人,這是何意?”衛七不解。

    衛澹一笑:“不日,將有好消息。米羅怕是會氣死。”

    衛七撓頭,米羅到底為何會被氣死?大人又不說,真的好難猜。

    第二日,米羅躺在榻上,叫其他將士去叫關,但是其他大將懼怕衛澹,但耐不住大王的吩咐,勉強去叫了,可是青龍關又不開,一方面他們很是無奈,另外一方面卻也暗自慶倖。

    哨兵來報:“大王,國中有急信來。”

    米羅伸手:“拿來。”

    哨兵奉上書信,米羅打開一看,頓時氣得一口鮮血噴吐在床前,大叫:“肯定是衛澹的陰謀!肯定又是衛澹的陰謀!該死!該死!”

    書上寫著,大月氏國突襲驪戎,但是因驪戎舉國的兵力都在青龍關,那大月氏國竟然趁機占了驪戎好幾座城池,幾乎逼近都城。

    米羅無奈至極,現在青龍關下無功,那邊卻是要打到他的都城了,權衡利弊,他只得宣佈今晚悄悄退兵回國。

    晚上的青龍關,看起來平靜,實際上大楚軍隊厲兵秣馬,整裝待發。總兵大人有令,今夜……突襲驪戎大軍。

    米羅帶兵撤離,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隊伍走了一程,突然四周火光明亮,鑼鼓震天,呼喝之聲更是震天動地。

    驪戎軍隊此時早無戰意,一時之間心中慌亂隊形亦是不整。

    米羅知道此時一定是大楚軍隊奇襲,大叫:“擋住!擋住他們!”

    他已經顧不得許多,被親信護著,望著驪戎的方向死命的奔突。

    到了一座沙山後頭,他總算喘了一口氣,只要到了驪戎境內,便不用怕了。

    “大王,你看,你看!”

    米羅抬頭,只見一人騎著汗血寶馬,戴著青銅獸面,身著青龍黑甲,手持長劍,不是衛澹是誰?

    米羅驚得魂飛魄散,策轉馬頭:“走!”

    後面軍士叫道:“大王,那邊是大楚,不能往那邊走啊!”

    米羅才走幾步,便發現對面是數百銀色軍甲擋住了他的去路,那旗幟乃是大楚的藍旗!

    他在轉身,發現那魔頭越來越近,幾在眼前。

    他緊握彎刀,顫聲道:“難道我米羅……今日要葬身異國?”

    衛澹手握劍柄,緩緩指向他:“米羅,你決定東襲之日,便註定,你會死在青龍關!”

    米羅顫抖著身子,眼瞳驀地放大,只見那人飛速馳近,他來不及眨眼的功夫,仿佛感覺到身體和頭腦已經分離。

    血濺三尺,一顆頭顱咕嚕嚕的滾落在地。

    喝聲再起,歡聲雷動。

    “殺米羅!殺米羅!”

    “大楚定勝!大楚定勝!”

    衛澹微微揚唇,伸手,抹去了銀劍上的血漬。劍,光亮如新能照人影,而他,也該是收劍入鞘去見佳人的時候了。

    如玉聽聞青龍關大捷, 頓時大喜,高興的睡不著覺。聽聞驪戎大軍退去,定州城中百姓全都上街載歌載舞,燃起了炮仗, 一連三天不絕於耳。

    如玉以為衛澹很快就會回來, 沒想到他回的比她想的要晚的多。

    驪戎慘敗, 大楚軍隊幾乎追趕他們入了驪戎的邊界, 俘虜無數。趁這機會,衛澹帶著暗星營的人直接進了驪戎皇宮, 起初皇宮中人一個個戰戰兢兢, 害怕的要死,後來知道衛澹來是為了扶持祈勒之子登基,眾人這才緩過神來。

    米羅已死,但是餘黨還有一些。在衛澹的幫忙之下, 祈勒之子祁泓誅殺了米羅餘黨,重新登上了王位, 並發誓從此驪戎進貢大楚,願為屬國。

    衛澹歸還了驪戎俘虜,並贈送給驪戎種子和書籍。完事之後回到大楚時,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

    此時,天色漸冷, 已經入冬了,而如玉也等的望眼欲穿。

    “少夫人……少夫人……”巧兒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跑到廂房裡, 記得的臉上肌肉顫抖,連話都不會說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9:15

第四十六章

    天氣冷了,如玉正在做冬衣,她手中做的正是給衛澹的深藍色夾衣,深藍色的緞子裡頭夾著絲棉的,可以保暖。

    如玉瞥了她一眼,“何事這麼慌張?”

    巧兒自個忙亂了半天,終於不手舞足蹈了,這才正經的說了幾句話:“大人回城了!這回是真的回城了!”

    “又騙我。”如玉嘟起嘴,前幾時每次聽聞大軍回城,結果都是部分軍隊先行回城,每次都不見衛澹,害的如玉空歡喜幾回。她想著,既然你不想回,難不成我還求著你回?她生氣了,便不想理衛澹了。

    “沒騙你!沒騙你!”巧兒幾乎跳起來,“管家說了,他看見大人的盔甲了!”

    如玉一怔,手中的針線頓時停了下來,莫非他真的回來了?

    轉念一想,一股惱火湧上心頭,將手裡的針線活丟進筐子裡,哼了一聲:“他回來又如何?我還不高興見到他呢!”

    巧兒一瞧,這可不大好,若是大人回來瞧著少夫人一臉怨憤的,多不好。

    她正想勸,卻聽到外頭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很快就到了廂房外。

    “巧兒,你先出去。”低沉的男聲響起。

    兩個女子都是一驚,如玉驀地睜大眸子向門口看去,只見那人戴著青銅獸面,身著青龍黑甲,配著寶劍,立在門口,風塵僕僕的樣子,不是她家相公是誰?

    “少爺!”巧兒驚叫了一聲,看看少夫人又看看少爺,趕緊識趣的出去了。

    衛澹回身關了房門,如玉先是驚,驚了有些喜,可是又有些怨。

    “大白天的,關門做什麼?”她轉身對著窗外,不看他。

    “小別勝新婚,沒聽說過嗎?”他到了她身前,去拉她的手,卻被女子掙開。

    如玉看了他一眼,很是委屈的說:“當初第一次聽說大軍回城,你可知道我有多歡喜,我親自去迎你,結果呢,你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衛澹摘下了面具,微微一笑:“那是先頭部隊回城。”

    如玉哼了一聲:“後來,第二次聽說大軍回城,我就有些不信了,但是還是去了大門口等你,誰想,等了一天,又不見你的影子!”

    衛澹歎了一聲,解釋道:“那是中軍回城。”

    如玉瞪了他一眼:“還有第三次呢,我都不想說了。如今聽巧兒說你又回城了,你說我是不是該送給你什麼禮物?”

    “禮物?”衛澹揚眉,唇露笑意,“什麼禮物?”

    如玉狡黠一笑:“把手伸過來。”

    衛澹乖乖的把手伸給她,好奇有什麼好禮物呢。

    如玉陰險的笑了笑,突然抓起他的手,就在他手背上用力的咬了一口。

    雖然對於皮粗肉厚的武將而言,這點傷害算不得什麼,不過通過這點,他也看出他的小妻子對他的遲歸是多麼不滿了。

    “別把牙給硌了……”他好心提醒。

    如玉捂著臉,皺著眉頭,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嗚,牙疼……”

    衛澹轉眸,看到針線筐裡的衣服,拿了起來,深藍色的夾衣,尺寸寬大,他感慨道:“雖然你怨我,還是給我做衣服?”

    “我做給自己的穿!”如玉氣呼呼的搶回了衣服。

    “哈哈!”衛澹大笑,“你若是穿上,一定像個唱戲的,還能甩水袖呢。”

    如玉惱火瞪他。

    “別生氣了,好嗎?”衛澹伸手將女子緊緊的抱在懷中,將臉深埋在她的肩窩裡,低聲輕輕的說:“我回來了,如玉,我回來了……我身不在定州,可是心在,我在驪戎,只要合了眼,就會夢見你的樣子……”

    淚水從女子的眼中流出,她哽咽的話都說不出來,拿著手捶他胸口,“你這個壞人,別人都回來了,就你不回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我擔心你出事,擔心你再也回不來了。那日夜提心吊膽的滋味,你能瞭解嗎?”

    衛澹握住她的小手,低笑道:“別又把手捶壞了,我穿的可是軍甲。”

    他伸手,抹去女子嫩白臉頰上的眼淚,看到她流淚的樣子,他想起了前世他臨死前看到的那兩行淚,仿佛滴在他的心裡,讓他慰藉。而如今看著,卻叫他心疼。

    他輕柔的撫著她的臉,低頭吻幹她臉上的淚漬,柔聲道:“以後,都不要流淚了,我想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聽了他這話,如玉心中感動,又忍不住要哭,止也止不住。

    衛澹自嘲的揉了揉額角,看來他想讓她不流淚有些困難。這女人高興也流淚,不高興也流淚,真是個水做的人兒。

    “說好不哭的呢,”他哄著她,“我給你帶禮物了。”

    “禮物?”如玉連忙抹去了眼淚,好奇的看。

    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樣東西,原來是一個珠玉鏈子,下面有玉掛墜。

    “這是驪戎新王贈送之物,我送給你。”

    如玉拿起那玉墜子,只見這鏈子跟平常的有所不同,這鏈子上的珠玉各色各樣,而玉墜子更是色彩斑斕,玉墜上雕飾著孔雀之上坐一佛祖。

    “這有什麼講究?”如玉好奇的問。

    “驪戎乃是佛陀之國,這鏈子上的珠玉是佛家七寶,金、銀、琥珀、珊瑚、硨磲、琉璃、玉髓。那邊人說得三寶則國泰,得七寶則民安。而這玉墜子是西域七彩斑斕寶玉製成,雕成大孔雀明王菩薩的佛像,有護佑平安之意。這是驪戎國寶,我送給你,保你平安。”

    如玉聽了頓時感動極了,她想不到這一個小小的珠鏈竟如此寶貴,她握在手心,能感覺到鏈子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更能能感覺到他拳拳心意。

    “我一定好好珍藏。”她感動極了。

    衛澹一笑,從她手中拿過:“我替你戴上。”

    如玉點了點頭,低頭讓他給戴上。

    “幫為夫更衣吧。”他替她戴了鏈子,不懷好意的展開雙臂。他身上還穿著軍甲,自然笨重。

    妻子替丈夫更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他以促狹的語氣說出來,禁不住讓如玉臉上發燙。

    她替衛澹寬了軍甲,便推著他去洗澡,只因他一身的風沙都沒洗淨,站的地方都有細沙子。

    她也知道他不是不願意第一時間趕回來同她相見,他只是必須完成該完成的使命,做好一個大將軍保家衛國該做的事情。

    衛澹自知一身塵土,這次雖然心裡癢癢,便沒拉她一起洗了,沐浴完後一身輕鬆。

    如玉準備了乾淨的毛巾,笑著對他招招手:“快過來,頭髮要擦乾,不然就著涼了。”

    衛澹笑笑,坐在榻邊,如玉跪在榻上替他耐心的擦發。

    才擦到一半,男人驀地一伸手,便將女人攬入了懷中。

    “還沒擦完呢……”如玉窩在他的臂彎中,紅著臉嘟囔著。

    衛澹眼眸沉沉,手指輕輕揉捏著她軟嫩的腰肉,湊到她唇邊,道:“擦沒擦完沒關係,現在還有要緊的事情做……”

    如玉心裡發慌,卻又被他捏的發癢,忍不住笑起來捶他:“別捏我的腰,好癢……”

    他的唇就在她的唇邊,看著她笑顏如花,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囫圇道:“不捏這裡,就捏別的地方,更軟嫩更好捏……”

    如玉掙扎著捶他,這個人真是壞死了,只是抬起手,卻沒了力氣,只得無力的攀著他的肩膀,任他“欺負”。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9:29

第四十七章

    外頭有丫鬟來報:“少爺,老夫人說待會要設宴,問您要不要去看看?”

    屋裡傳出暗啞的聲音:“你去回姑母,我一會兒就去……”

    丫鬟聽著那聲音,又看看緊閉的房門,頓時臉上發燙乖乖的退了下去。

    “使壞”的地點已經從榻上轉到了床上,床帳“咯吱咯吱”作響,如玉滿臉如紅霞,輕輕的喘著氣,推著他光滑的肩膀說:“得出去了,不然叫姑母生疑了……”

    男人卻按著她的肩膀,一路親下去,更加的使力,咬著她的耳朵說:“姑母是過來人,必定不會在意……咱們換個姿勢……”

    如玉絕對羞恥,但是帷帳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便也勉強同意了。被他調了一個面,背身對著他,只覺得烙鐵似的吻如雨點般落下,她渾身癱軟的如同棉花,沒想到換了一個姿勢竟又是一番滋味。他是那般有力,帶著她仿佛在潮水之中起起伏伏……

    衛氏等著兩人吃飯,特地在飯廳中做了好菜,設了宴席,叫丫鬟去催,丫鬟支支吾吾的,她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由得好笑,小年輕夫妻便是這樣,久別勝新歡呐!

    衛氏瞧著那菜,本打算叫人去熱一下,抬頭,卻看到兩人從門廊處走過來了。

    衛澹穿一襲月白色長袍,高大挺拔,如玉穿著一身水藍碎花繡銀錦袍,窈窕聘婷,兩人走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衛氏瞧著侄兒扶著如玉,如玉腳步軟弱無力,不由得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快些過來,菜要涼了,得趁熱吃!”

    如玉心虛,看衛氏的眼神,仿佛被她看出什麼似的,羞的低下了頭。

    衛氏特地端了黃□烏雞湯送到如玉的面前,殷切道:“如玉啊,瞧你這小身板,好生的補補,以後懷起孩子才不那麼吃力。”

    如玉聽了臉色徹底紅了,姑母一定知道了,她低頭不敢作聲,只是喝湯。

    衛氏欣慰的看著侄兒,問:“這下,邊關該是都平靜了吧?”

    衛澹點頭,夾了一塊排骨給衛氏,又夾了如玉最愛吃的雞翅給她。

    “驪戎之事應該平靜了,這青龍關至少能平安個幾十年。”

    衛氏高興的點頭:“說起來,那咱們一家人可以在這定州府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了。”

    “未必,”衛澹搖頭。

    如玉一怔,拿著調羹的手頓住:“相公是什麼意思?”

    “我要去京城覆命,陛下親自下旨的。”

    “鐺”的一聲,瓢羹落了地,如玉呆若木雞。

    去京城?眼看著就要入冬了,去了京城之時正是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時刻,時間、地點同前世多麼吻合!

    “不要去,相公!”她驚慌的說。

    衛澹按了按她的手背, 道:“別擔心,只是覆命。何況這是皇命,是不能違抗的。”

    衛氏笑了笑:“還是先吃菜吧,待會涼了。”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個團圓飯, 而逃出定州不遠的人得到消息紛紛往回趕, 又回到了定州。

    第二日如玉就去看望父母, 姜岩看到如玉分外的高興, 對衛澹更是讚不絕口。正因為衛澹的指揮有方,才能這麼快擊退驪戎大軍, 而且定州毫髮無損, 真是叫他們十分的意外。

    姜岩已經重開了南北鋪子,如今大楚和驪戎重新和解,他的生意越發的紅火了。

    姜岩眉飛色舞的對如玉道:“我聽聞定州百姓要造一個金匾送給女婿呢!”

    如玉聽著很是意外,臉上露出了笑意:“哦, 金匾,什麼金匾?”

    姜岩呵呵一笑:“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這金匾乃是本地的豪紳主張製造的, 我等小商人可沒法子參與其中。”

    嫂子薛琴笑道:“現在咱們家也算不得小商人,我如今出去,街坊鄰居的都對我可客氣了。就是那原先下巴翹到天上的, 知道我是總兵大人的親戚,那也是另眼相看啊。如玉, 還是沾了你的光。”

    如玉聽她這麼說,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

    秦氏在後廚裡做飯,特地走出來對如玉說:“女兒, 你務必吃了午飯再回去,我都快做好了!”

    如玉笑著點了點頭。

    一家人正說著話,卻聽到外頭敲鑼打鼓的響著,有人到了姜家院子外頭喊叫。

    姜岩急忙出來,開了門,只見一群人,至少二三十,著裝都十分富貴。

    那帶頭的員外一見姜岩,滿面笑容的說:“啊喲,姜老,先給你行個禮了。”

    姜岩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幹嘛。

    那員外道:“咱們本地豪紳代表老百姓給總兵衛大人造了一座匾,特地請您老來一起將匾額送給衛大人。”

    姜岩一聽,吃了一驚。

    那員外恭維道:“您乃是衛大人的岳丈,這代表人理當您來做!”

    姜岩一聽,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挺直了腰杆,摸了摸鬍子:“這個嘛,我考慮一下。”

    眾人都說:“姜老爺子,你去,咱們才好進衛家的大門啊!你快請吧!”

    姜岩心中已經得意無比,見眾人如此說,順水推舟的應聲道:“既然各位這樣說,那我就……走一趟吧!”他回頭對屋裡頭嚷道:“飯給我留著,我去給女婿送了匾額就回來吃飯!”

    秦氏連忙出來應聲:“好勒,快些回來!”

    如玉笑笑,看她爹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給她相公送匾額去了。

    秦氏有些擔心,對如玉說:“你爹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這飯菜待會還得多留點,他胃口大。”

    如玉搖頭:“不必留。”

    薛琴插嘴:“爹可不能餓,他老人家肚子一餓就要發脾氣的。”

    如玉擺擺手笑道:“並不會餓著他。今日他去送匾,如果遇著相公,既是他的岳丈,相公怎有不留他吃飯的道理?你放心,爹自然能吃的飽飽的回來,所以我才說不用給他留飯。”

    秦氏和薛琴面面相覷,半信半疑。衛大人身為總兵大人,軍務繁忙,日理萬機,會留身為商人的岳父吃飯?有點不讓人信服。

    如玉微微挑眉,心道,若是他連這點都做不到,看她回去怎麼收拾他!

    秦氏親自做了滿滿一大桌菜,招呼如玉吃了。因為姜信在鋪子裡,中午有人去給他送飯,因此沒有回來。

    幾個女人圍在一起說閒話。如玉瞧著薛琴的肚子,問她娘:“這肚子裡,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秦氏笑道:“我從前懷你跟你哥的時候,肚子形狀就不同。我瞧著媳婦的肚子尖尖,可能是個男孩。”

    薛琴一聽高興極了:“你別說,前日我還做了個胎夢,是只白龍,那白龍飛天,可真是吉兆。”

    秦氏沉思了片刻,喜道:“白龍乃是男子,胎夢是兒子呢。”

    薛琴大喜,輕輕的撫著肚子,歎道:“要是兒子就真好了。”

    如玉想起衛澹要上京的事情,這上京得要月餘,回來又要月餘,再加上在京中耽擱,又要月餘,前後加起來得要小半年。衛氏的意思是,如玉跟衛澹新婚,這次上京她得跟衛澹一起去,一來漲漲見識,二來新婚夫妻也可以沿路散散心。如玉擔心衛澹的性命,已經答應了。

    她看著薛琴鼓鼓的肚子,問:“這孩子年底才能生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9:44

第四十八章

    秦氏立即應聲:“那可不,正好是過年的前後呢。”

    “可惜了,”如玉歎了一聲,“我恐怕看不到侄兒出生。”

    秦氏一呆:“如玉,你要上哪兒?”

    如玉將衛澹覆命,她要跟隨前往的事情說了。

    薛琴羡慕的不得了:“京城誒,我這輩子都沒出過定州!倘若有機會,我一定去京城看看,如玉,你真是有大福氣!嫁給總兵大人以後,好運就跟著滾滾來了!”

    如玉紅了臉,嗔道:“嫂嫂又笑我,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如今天冷,路上少不得奔波勞苦,我沿路照顧相公也是應當的。”

    幾個人嘮嘮家常,一晃半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院子外頭有人敲門,秦氏這時才想起來:“哎呀,忘記給你爹留飯了!”

    她開了院子門一看,只見姜岩紅光滿面的站在她跟前,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而老頭身後長身玉立站著的,正是那位時常帶著面具的女婿衛大人。

    秦氏這一驚可不小,總兵大人怎麼上門了?她家老頭怎麼喝的臉上紅通通?

    衛澹看岳母吃驚,親自扶著姜岩,對岳母說:“岳丈在我那裡吃飯喝酒,怕是喝多了。”

    姜岩轉頭撓著他的胳膊,伸出兩根手指叫道:“女婿,再來兩杯!好酒,真是好酒!……”說完,兩腳不穩,一個勁的往下溜。

    秦氏瞧著他這副樣子真覺得丟人,尤其是在位高權重的女婿跟前這麼丟人,這不是叫人看不起嗎?

    “三叔,三叔,趕緊的扶著老爺進去啊……”秦氏急忙叫人,老下人急忙過來扶著姜岩進了臥房。

    姜岩被三叔拽著,一邊眯瞪著醉眼迷離的眼睛,指著衛澹:“記得,跟我喝酒,喝酒啊……”

    如玉聽到聲音,已經扶著薛琴兩人一起到外頭來。

    “啊喲,總兵大人來啦!”薛琴驚道。

    如玉款款走到門口,微微笑道:“我爹貪酒,叫你看笑話了。”

    衛澹微微一笑,對外頭的軍士說:“抬進來!”

    只見兩個軍士抬著一個大黑甕,是個酒罈子。

    衛澹對秦氏說:“此酒乃是上好的竹葉青,岳丈酷愛此酒,女婿特地叫人送來一大甕,岳丈若是喝完,可以叫人告知。”

    秦氏受寵若驚,她那死老頭子平時總是不捨得買好酒,如今到了總兵府喝到了好酒就露了形,她沒想到女婿竟然送了一大甕好酒,那老頭還不抱著酒罈子醉生夢死?

    “多,多謝大人……”她顫著腿行禮,發覺這話不對,又改口,“多謝女婿。”

    秦氏這禮就行大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丈母娘向女婿行禮的?

    如玉瞧著,一把扶起她娘,“娘,他是你的女婿,你向他行禮做什麼?”

    秦氏望著如玉,有些茫然無措。

    如玉嗔怪的睨著衛澹:“瞧你把我爹娘嚇的。”

    衛澹不滿的看著她,他明明是好意。

    如玉扶著娘正要進去,見衛澹還站在門口,詫異問:“相公要進來喝杯茶嗎?”

    衛澹抬頭看看天,“娘子,天色不早了。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去?”

    如玉嘟起嘴,她才來沒多久呢,就要回去。

    衛澹上前一步,拉著她的袖子:“姑母在家中備了豐盛的晚飯。你若還想來,我明早送你過來,別誤了晚飯。”

    薛琴是過來,自然明白,曖昧的笑著看如玉,推了推她:“無妨,左右大家都近,你想幾時來便幾時來。你若是不回家,總兵大人陪誰吃飯?”

    如玉一聽便知道嫂子又在打趣她。秦氏也嚴肅道:“女婿親自來接,你怎可拒絕?”

    “好啦,知道了,我這就跟他一起回去。”如玉無奈。

    巧兒收拾了幾件她的隨身用品,她便跟著衛澹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中,兩人並肩而坐,如玉好奇的問:“我在家呆的好好的,你又巴巴的要我回去。莫非你真怕沒人陪你吃飯?”

    衛澹沉沉雙眸看她,隨手摘了面具,湊到她的眼前:“果真沒良心。不是我怕沒人陪吃飯,是姑母。”

    如玉嗤笑:“你就扯別人吧,明明是你自己,還不承認。原先你沒成親時不也是沒人陪你吃飯,如今倒是講究了。我豈不是成了你的貼身丫鬟?”

    衛澹伸手揉她的臉:“果然越發的沒良心了。原先未成親是一回事,成了親又是一回事,不懂嗎?”

    如玉不同他爭辯,好奇的問:“我聽說爹跟眾人送了匾額給你,寫的什麼?”

    衛澹聽到這話,略有些尷尬,神秘道:“你回去自然就知道了。”伸手,他便攬過女子的纖腰。

    低頭,他的唇便貼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先給我親親再說。”

    “不要,這是在路上呢。”她在他懷中扭著,到底擰不過他,只能給他“欺負”。不過她真挺好奇,他爹送去的到底是什麼匾額呢?

    回到府中, 如玉便看到堂屋裡一個金色匾額上搭著紅色的綢布,她走過去掀開一看,金匾上龍飛鳳舞金閃閃的四個大字“蓋世英雄”。

    衛澹站在她一旁,略有些尷尬。

    如玉“噗嗤”一聲笑出來, 道:“蓋世英雄?那些豪紳倒是頗能拍你的馬屁呀!”

    衛澹睨了她一眼, 無奈道:“這匾額, 倘若掛上, 未免自吹自擂,若是不掛, 又枉費岳父和眾位鄉親一片熱情, 送來這匾額,倒是叫人左右為難。”

    如玉笑著看他:“怎麼能不掛呢,這可是我爹親自送過來的。照我說,不如就掛在你的小書房之中, 也挺好的。

    衛澹一聽,覺得頗有道理。總兵府自然不能掛, 大書房時常有客至,也不能掛,小書房他是自用的, 掛在那裡倒也妥當。

    衛澹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果然賢妻。”

    如玉歎氣一聲, 道:“可惜侄兒出生我是看不到了,這會兒我得去庫房選一件禮物送給未出生的侄兒,你陪我去可好?”

    衛澹點頭, 兩人到了庫房,如玉在金玉之物中選了一件掛著麒麟羊脂玉墜的黃金瓔珞圈,拿了錦盒裝上,又給父母和哥嫂選了幾匹綢緞,叫衛七親自送到了姜家。薛琴是個見金眼開的,一看這亮閃閃的瓔珞圈,喜得合不攏嘴,一連幾晚抱著瓔珞圈做夢都能笑醒。

    第二日,姜信便親自前來多謝禮物,並向衛澹求孩子的名字。

    衛澹同如玉商量了一番,最後定了一個字:“玨”,若是兒子,取其琅琅如好玉的意思。

    不幾日,因為要複皇命,衛家收拾好了行囊便坐著馬車趕往京城了。如玉叮囑下人們好生照顧衛氏,又特地高價延請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住在府中,這才出發前往京城。

    這個時候,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另外一班人還在趕路,這班人正是牟錦瑜、段氏和沈宜珍。

    路上便有人轉回去,據說是定州之危已經解了。聽到這個消息,段氏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同牟錦瑜笑道:“我就知道,有你爹在定州,肯定沒事的。”

    沈宜珍問段氏:“許多人都轉回去了,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也回去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09:56

第四十九章

    段氏嗔道:“你這媳婦怎麼什麼都不懂,咱們再幾日便到達京城了。錦瑜在京中讀太學,這太學讀完之後是要做官的,這個時候,正是上下打點的時候,索性如今咱們帶著財物。此次進京,等我替錦瑜上下打點好,放了官,那個時候再回去,你公公還要誇我會辦事呢。到時候你就留在京城做官太太就成了!”

    沈宜珍一聽,非常歡喜,京城這樣的大地方,該是如何繁華,豈是小小定州能比的。她念及要做牟錦瑜的官太太,對待他的態度越發的體貼。

    只是這一路出來天氣冷,人又疲累,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眾人免不得又心生抱怨出來。

    段氏道:“前些年我曾經去過京城,過了這段山路,我記得前頭便是一座好客棧,咱們可以在那裡歇息一晚。”

    聽到這話,牟錦瑜和沈宜珍都十分歡喜,連日趕路都沒能好好睡上一夜,如今有了好客棧,正好可以好生休憩一下。

    只是未到客棧時,天上烏雲滾滾,牟錦瑜擔心下大雨,不住的催促車夫:“快些,若是雨下來,路就難走了。”

    沈宜珍總覺得不對勁,她好像聽到什麼怪聲音,有點像雷鳴,又有點像馬蹄聲。

    她看了看天,這個時節,天氣冷,並不會打雷,那聲音仿佛越發近了。

    “錦瑜,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她緊緊攥著牟錦瑜的袖子,神色慌張,“我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段氏年紀大了,耳朵不是很靈敏,瞧著媳婦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責備道:“別大驚小怪的,真像小地方出來的,見不得世面。”

    沈宜珍焦急的扯了扯牟錦瑜的袖子:“你快聽聽啊。”

    牟錦瑜微微蹙眉,“或許是風聲。”

    沈宜珍惱火的甩開了他的袖子,掀開簾子往外看,她有著女人的直覺,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突然,聲音“咚咚咚”震天動地,馬兒聲聲嘶鳴,驚嚇的連馬蹄兒都騰起來了。

    “少爺,有情況!”馬車夫高聲叫起來。

    牟錦瑜探頭一看,只見旁邊身坡上滾滾的大石頭往下落,砸在馬頭上、車夫的頭頂上。

    牟家馬車有五輛,前面一輛坐著人,後面四輛全是財物。這馬車有帶刀護院守護,所以一路平安,本以為一路都是這樣,誰想眼見著要到京城了反而出了紕漏。

    牟錦瑜驀地抬頭,看到那山坡頂上竟然站著幾個大漢,居高臨下的往外看,大驚失色:“有賊匪!”

    石塊如同雨點一般滾落下來,只要砸著一塊就叫人頭破血流。

    護院們一陣陣慘叫傳來,馬車裡也躲不住,牟錦瑜急忙拉著段氏和沈宜珍一起,躲到外面的草叢中。

    仿佛有千萬顆大石落下來,躲不及的,一個個被砸的頭破血流,大石落完之時,牟錦瑜看到護院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些躲在叢林中不見人影。

    他正要召集護院回來,陡然聽到一陣呵斥聲,轉頭一看,“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一群頭纏黑巾的馬匪提著大刀歡快的呼喝著。

    “把財物都搶了!”馬匪大喝。

    牟錦瑜心急如焚,當初怕定州失守,這馬車中有牟家八成的財物,倘若給他們搶去,牟家就要傾家蕩產了。

    他正要去招呼護院搶奪財物,衣襟卻被一人狠狠的攥住,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母親段氏,段氏頭髮淩亂,滿臉塵煙,對他使勁的搖頭。

    一陣慘叫傳到耳畔,一個躲在草叢中的護院被馬匪揪住一刀就砍了。牟錦瑜親眼瞧著嚇得魂飛魄散。

    帶頭的馬匪揚刀高聲道:“找到活口,一個不留!”那聲音震耳欲聾,讓人心神俱裂。

    十幾個馬匪將牟家的財物都搶走了,其他七八個馬匪在路邊尋找活口,一刀一個統統解決了。

    牟錦瑜明白,如今他這個文弱書生就是出面也改變不了什麼,而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保住性命,不讓這些馬匪發現。

    他回頭看一眼段氏,段氏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沈宜珍,沈宜珍嚇得半聲不敢吭,緊緊的挨著婆母。

    “老大,那邊好像有人!”馬匪提著刀過來,牟錦瑜頓時一顆心提上了嗓子眼。

    突然,一個人突兀的出現在馬匪視線中,她“啊”的驚叫一聲,馬匪都看過去,竟發現了一個大美人。

    “美人啊!”馬匪個個驚喜,相比較財物而言,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對於他們有著更加致命的吸引力。

    帶頭的馬匪欣喜若狂的策馬狂奔過去,彎腰便將沈宜珍撈到了懷中,仰頭狂笑不止。

    沈宜珍已經嚇得傻住了,她的目光看向樹林之中,剛才就在那裡,有一隻手突然用力的將她推了出來。

    “啊啊啊……”她被按在馬背上,聲音不能發出來,只能發出這樣的叫聲。她恨得雙眼滴血,想指出段氏所在的位置,可是馬匪既得了財寶又得了美人,哪來管她指什麼,已經心滿意足的調轉馬頭策馬而去了。

    一切終於歸於平靜,牟錦瑜滿眼驚恐,大口的喘著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握著野草的手心已經是滿滿的汗水和血漬。

    “娘……”他哽咽出聲,扶著幾乎嚇得癱軟的段氏,“你為什麼……”

    段氏咬著牙,冷酷的說:“如果她不出去,我們就死定了。”

    牟錦瑜伏在草叢中涕淚齊下,捶打著泥地:“可是娘,你這樣做,叫我怎麼跟爹說,叫我以後怎麼為人啊!”

    段氏緊緊攥著兒子的手,陰森森道:“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誰都不會知道。你的媳婦,沈宜珍已經死了,不在人世了。”

    沈宜珍被按在馬背上,難受至極,就在她被段氏推出來的那一刻,她已經萬念俱灰。

    她可以想像如果被馬匪抓回去,定然是被人踐踏致死。她雖然不是出身大富大貴,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她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被人淩辱。

    她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但是心底到底還有一絲希望。

    突然,對面傳來銀鈴鐺的聲音,她睜眼猛然望過去,是一個商隊,騎馬的黑衣護衛也不少。

    “啊啊啊……”她嗓子雖然已經嘶啞,但是為了活命,她拚命的對著那商隊的馬車叫喊。

    馬匪和車隊狹路相逢,馬匪相互商議了一番。

    “老大,這商隊好似也很有錢,咱們要不要順便也劫了?”

    “但是看起來不好惹啊。”

    “怕什麼,這一路上哪個商隊不是弱雞一般毫無招架之力?”

    馬匪頭領低聲道:“咱們裝作不動聲色走過去,半路突然動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群匪商議已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緩緩而行。

    這佯裝成商隊的車隊正是澄王的車隊,戚衡打頭,冷眼瞅著對面來的馬隊,到了澄王簾子旁,低聲道:“來的怕是馬匪。”

    澄王淡淡道:“他不動則已,若動,殺無赦!”

    山路之上, 兩隊擦肩而過,唯有馬匪馬背上的女子“啊啊啊”的亂叫,這女子顯然是被搶來的。但是商隊的人頂多只是看一眼,沒有任何一人有所動作。

    如此一來, 馬匪更加認為這個商隊軟弱可欺。走到一半時, 馬匪頭子突然揚起長刀, 對著馬隊的護衛砍去。其他馬匪見狀, 也都跟著抽出了長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2 09:10:11

第五十章

    馬匪的動作來得快,但是商隊的黑衣護衛動作更快, 馬匪長刀砍至的時候, 黑衣護衛亦是長劍出鞘。

    馬匪劫掠無數,卻從未見過這麼快的劍,刀劍鏗鏘之中,鮮血飛濺。

    馬匪不敵, 死傷大半,剛剛劫掠的財物沒法運走, 就連女人也丟失了。僥倖得了性命的幾個馬匪飛也似的逃走了。

    地上躺著的多是馬匪的屍體,沈宜珍趴在馬背上,看著身首異處的人, 嚇得目瞪口呆。

    馬車簾子掀開,澄王羋容掃過馬背上的女人, 那女子垂著頭,烏髮倒掛,看不清臉面, 但是可以肯定是馬匪虜劫的女人。

    “主子,這馬匪的財物咱們自然收著,不過這女人怎麼處置?”戚衡問。

    澄王微微蹙眉,問:“前面是哪裡?”

    “前面有一處天德客棧,可以宿一晚。”

    澄王搖頭:“連夜趕路,要宿就宿在距離京城最近的客棧。這女子,帶著吧。”

    “是,主子。”戚衡知道澄王的顧慮,馬匪有餘孽,若是回去報信有人追過來便是個麻煩,與其這樣不如儘快趕回京城。

    商隊一路趕著往京城去了,到了距離京城最近的客棧才停了下來。到了這裡便有京畿的官兵守護,賊匪不敢靠近。

    沈宜珍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戚衡叫僕從照顧她,直到客棧才換了一身衣裳,洗了臉,戚衡發覺這女子倒是一個美人,問了她家中的人,沈宜珍說家中的人都被馬匪殺死了。戚衡聽著,便有了把她獻給澄王的打算。

    沈宜珍坐在客棧的房裡,聽見外頭敲門聲,開了門,便看到戚衡笑眯眯的臉:“咱們主子要見你。”

    沈宜珍微微點了點頭。

    她跟著戚衡到了天字型大小房間的門口,心裡有些不安,輕聲問:“能否請教恩人是何身份?”

    戚衡一笑:“你早晚會知道。”

    瞧著他那笑,十分的自豪,沈宜珍就知道這主子非富即貴,而且是比州牧貴的多。定州州牧的護院那麼容易的就被悍勇的馬匪所殺,而這些兇悍的馬匪則輕易被黑衣人所殺,可想而知,這些黑衣人護著的主子,定然地位高於定州州牧。地位越高的人,護衛才會越強大。

    牟家人那樣對她,她還回去搖尾乞憐嗎?她就是回去,段氏為了維護牟家的榮譽可能會把她弄死,如今唯一的路,便是攀上眼前這棵大樹。

    羋容坐在桌邊,慢慢喝著茶。

    “過來……”

    沈宜珍低著頭走了過去。

    “抬起頭。”

    她只得抬起頭。她前幾日都沒有見到這位主子,今日第一次見。進了房間,她抬起頭,有些吃驚,此人一身華麗衣裳,模樣英挺十分貴氣,氣度亦是像高高在上的人上之人,這樣的人會是什麼樣的身份?

    男人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的確豔若桃李,不過他王府中多的是美人,于他,倒也不十分驚豔。

    “即將入京,你如今有何打算?”

    沈宜珍一聽,立即做出悽楚可憐的模樣,道:“我的家人都被馬匪所殺,如今我孤身一人無處可去,祈求恩人收留。就是為奴為婢,為了報答恩人的再世之恩,奴家也是願意的。”

    “你是身家清白的姑娘?”羋容之所以這麼問,一來因為她年紀很輕,如同二八少女。二來因為她之前一直披頭散髮,如今也不過是簡單的挽起頂發,這身份便難以區分。

    沈宜珍心裡有些慌,但是不敢撒謊,只得照實說:“奴家嫁了人,夫家人被殺了。”

    羋容惱怒,一下子將茶盞砸在她的腳下,茶水飛濺,“混帳!一個寡婦之身也敢來求本王收留!”

    沈宜珍聽到“本王”兩個字,意識到在她跟前這位高貴男子是個王爺,嚇得“噗通”跪在地上,求道:“奴家真的無處可去,沒有非分之想,做個奴婢也無妨的!若是王爺不收留,奴家不如一頭撞死算了……”說著嚶嚶哭泣起來。

    羋容聽她哭起來聲音婉轉動聽,人又長得這麼美,心中微動。定州一行,毫無所獲,他正鬱悶,隨行沒有女子,今日這女子既然只求做個奴婢,他便遂了她的心願。

    他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她的容貌,果然如珠似玉,肌膚滑膩如同凝脂,這樣的女子,做奴婢未免可惜。

    他低身,湊到她耳畔道:“你若伺候的好,本王不會只讓你做個奴婢。”

    沈宜珍驚喜極了,柔柔應了一聲:“是,王爺,奴家一定竭盡全力。”

    燈光搖晃,床帳搖動,女子的聲音如同黃鶯兒一般傳出了窗外。

    第二日,沈宜珍低著頭紅著臉替澄王穿衣系帶,嬌聲道:“王爺昨日可舒爽?”

    澄王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臉蛋。

    “奴婢現在若是入了王府,是什麼身份呢?”她美目迷離的睨著澄王。

    澄王冷笑道:“這麼快就來討賞了?就做個侍妾吧。”

    侍妾?沈宜珍到底有些失望,但是只要能入王府以後自然可以再做籌謀。

    “多謝王爺,妾身感激不盡。”

    戚衡看王爺臉色不錯,就知道這女子沒獻錯,會來事,也會伺候人。

    回了京,沈宜珍才知道這位就是當今權勢極大的澄王,而她,九死一生之後成了澄王身邊的女人。

    她微微勾唇,但凡欠她的,她定然要一個一個討回來!

    她是澄王的新侍妾,自然有幾天寵,何況她長得美床上頗有手段,倒是引得澄王在她這裡連宿了幾日。

    這日清晨,戚衡到了門外,說:“王爺,有消息。”

    澄王穿衣出來,回頭看沈宜珍背著身躺著,該是睡的沉,他直接問戚衡:“什麼事?”

    戚衡低聲道:“衛澹就要進京了!”

    沈宜珍躺在床上聽著,本來對朝事她毫無興致,但是猛然間聽到了熟悉的兩個字,她立即豎起了耳朵。

    衛澹?

    沈宜珍咬了咬牙,一聽到衛澹,就讓她想起了姜如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衛澹。

    “定州大勝,皇帝打算封賞他呢。”戚衡又道。

    沈宜珍這次聽著,就確定就是定州的衛澹了。

    澄王皺了皺,像是很是不悅,冷冷道:“皇帝糊塗的很,如此功高震主之人,留著做什麼?”

    戚衡道:“或許有皇帝的用意。”

    “知道了。”澄王擺擺手,“衛澹到京之日,再來報告。”

    澄王往屋裡走,沈宜珍立即閉上了眼睛佯裝睡著。她想著,聽那口氣,好像澄王並不喜歡衛澹。

    她想起衛澹就來氣,他寧願選姜如玉也不選自己,姜如玉得意之時就是她沈宜珍最失意之時。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

    她心裡得意的想著,以澄王之尊,難道還對付不了那個衛澹?還有姜如玉,牟錦瑜和段氏,如果都來了京城,那才是好戲連台。欠她的,她要一點一點討回來。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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