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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白鷺成雙] 當春乃發生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18:33     標題: [白鷺成雙] 當春乃發生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9-1-4 01:21 編輯

當春乃發生 作者:白鷺成雙

內容簡介】:

  「我叫花春。」

  第一次給皇帝這樣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從他的臉上看見了天下最好看的笑容。

  可惜的是,這死面癱一輩子也就只笑了這麼一次。

  看電視劇的時候花春迷上了裡頭的一位丞相,覺得他長得帥又霸氣。但是穿越過來她才知道,這丞相是個女的,而且和皇帝水火不相容。

  花春,一個二十多歲青春美少女,機緣巧合之下,莫名其妙地就穿上了男裝,站在那少年皇帝身邊,成了一個剛正不阿的忠臣。

  有刺客,她替他擋,有人造反,她替他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皇帝還是想方設法地要弄死她。

  二十一世紀共產主義優秀接班人能這麼輕易被弄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歹是政法系高材生,她不信還治不了這古板的封建帝王了!

  可是,誰能告訴她,只不過是對一個男人動了心,為什麼會被他親手架上火堆,當妖孽處死?

  宇文頡,看著我的眼睛,你當真捨得下我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19:05

第一卷

第1章 您呼叫的老天爺上線了

  在每個月被痛經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花春曾經向上天祈禱,神啊,讓她變成個男人吧,這樣就不會這麼痛苦,還能不穿內衣到處跳,沖著美女吹口哨,站著朝天撒個尿,遇見帥哥隨便抱。

  想想都覺得美好啊!

  但是現在,當真變成一個男人,趴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的時候,花春有點慌,因為周圍少說有上百個人,齊刷刷地都盯著她的臀部。

  場面有點尷尬,花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上一秒她還在對著電腦螢幕哭得稀哩嘩啦,大喊「放過丞相大人沖我來」,下一秒,這宮廷之刑就當真沖著她來了。巴掌寬的板子一點沒含糊,高高抬起,重重地打在她的屁股上。

  「啊──」

  這比小時候被老爸掄著巴掌扇要痛多了,一板子下來,當即就疼得她大叫了一聲,聲音之嘹亮,堪比鄉下清晨六點的公雞。

  許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嚎一嗓子,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接著就有個白鬍子老頭從旁邊撲了出來,跪在她前頭不遠的地方,朝著臺階一個勁地磕頭。

  「皇上,花丞相哪怕言語冒失,所言卻是字字鏗鏘句句忠誠啊!斷然沒有忤逆之意,還請皇上輕罰!」

  這臺詞有點耳熟,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跟著在白鬍子老頭之後,兩邊又有不少人跟下餃子似的跪了出來,齊齊地高呼求情。

  「皇上,花丞相為的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啊!忠言逆耳利於行,請皇上寬恕!」

  「老臣願意代花丞相受罰,懇請皇上,不要令忠骨寒於這廷杖之下!」

  背後用刑的宮人好像被這場景感動了,板子停在半空,愣是沒落下來。

  趁著這個機會,花春費勁巴拉地抬頭朝那臺階上看了一眼。

  眼前場景總覺得在哪裡看見過,八級玉階梯,上頭是明黃的儀駕,左邊站著個美豔的皇妃,右邊站著個沒鬍子的公公,中間站著的皇帝一身五爪龍袍,相貌看不清楚,只感覺身材高大,給人莫名的壓迫感。

  看著這麼多人跪了出來,他好像冷笑了一聲,目光穿過空氣,落在她……旁邊行刑的宮人身上。

  就這一個眼神,旁邊的宮人立馬跟充了電一樣,板子啪啪啪地就朝她打了下來!那力道那速度,跟砸年糕似的,疼得花春不顧一切地「嗷嗷」叫了起來。

  這是倒的哪門子的霉!她記得自個兒分明是在家裡看電視劇的啊,還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暴戾無道的君王要杖責俊朗無雙的丞相了,為什麼一轉眼,挨打的成了她自己?!

  清晰的痛楚提醒著她,這不是在做夢。然而,出身小康家庭,沒吃過苦沒受過累的花春同學,壓根經不起這古代的杖刑,打了還不到二十下,就直接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花丞相!丞相啊!」

  陷入黑暗的時候,她耳邊響起的全是幾個老頭子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花春努力回憶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是這樣的,她剛辭職,心情不是很好,閨蜜就給她傳了一部電視劇過來,一共9個G,據說是精彩紛呈堪比AV……不是,是劇情豐富人物豐滿,值得一看。於是她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看了起來。

  這片子大概是勵志向的,梗概上說就是一個少年丞相,作為花家獨子,二十歲進入朝廷,輔佐脾氣不太好的皇帝成為一代明君的故事。剛看到第二集,花春就忍不住被片子裡那丞相給吸引了。

  說來也奇怪,這電視劇的演員都是生面孔,沒有一個明星大腕,但莫名地就讓她覺得很喜歡,尤其是那花丞相,相貌太過英俊,又一身禁慾氣息,沒由來地就讓人覺得心疼。

  所以,當那昏君要杖責花丞相的時候,花春忍不住就抱著電腦螢幕大喊了一聲:「放開花丞相沖我來!」

  天空一聲巨響,老天爺閃亮登場,嘩地一道白光從螢幕裡出來,她就躺在了這廷杖之下,屁股遭殃了。

  以上就是花春穿越的全部經過。

  宣政殿前,宇文頡看著下頭長凳上昏過去的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旁邊的秦公公偷偷瞧了他幾眼,才拱手問:「陛下,還要繼續杖責嗎?丞相大人已經昏厥了。」

  旁邊妖豔的貴妃也抿唇行禮:「陛下,丞相應該也已經知道錯了,就暫且饒了他這一回吧?」

  人都已經昏了,再打下去就當真坐實了暴君之名。幾個老臣跪在下頭老淚縱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勸了。

  當今皇帝喜怒無常,實在令他們擔憂國之將來。花丞相是朝中少有的敢直言之人了,若是連他都被打得再也不敢說話了,君王將以何明得失?

  「罷了。」睨了下頭跪著的一片人,臺階上的帝王終於開口道:「扶丞相回府吧,退朝。」

  眾人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幾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自發地過去抬起長凳上的少年丞相,一齊送出宮去。

  花春在夢裡聽見的,就是許多人的嘆息聲,接二連三,有起有伏,跟國歌似的。

  吸了吸鼻子,吧唧了一下嘴,她不好奇這些人在擔憂什麼,就想好生睡個覺。睡醒了之後,屁股肯定就不痛了。

  然而事實證明,人生百事都是有因有果,因為結結實實挨了十幾個板子,所以下午的時候,花春還是被疼醒的。

  「嘶──」倒吸一口涼氣,她睜開眼,對上的就是一張淚水橫流的臉。

  「我兒,妳終於醒了!」萬流芳捏著手絹,嚶嚶嚶地拉著她的手:「還疼嗎?」

  這不廢話嗎?不疼她能醒?花春扁嘴,看看面前這人的一身古裝,又看看這依舊熟悉的房間,忍不住小聲問:「我是不是在做夢?」

  萬流芳一愣,眼淚流得更兇猛了,扭頭就對屋子中間站著的人道:「老爺,我兒都被打得神志不清了,皇上也委實太冤枉人了!」

  花春:「……」

  花老爺嘆了口氣,清瘦的臉上滿是無奈,看著她道:「你該明白,臣以君為天,就算皇上錯怪了你,你也不得心有怨懟,明白嗎?」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花春反應了過來。

  她這是到少年丞相的劇組裡了?這屋子分明是花丞相在花府裡的房間啊,第一集出現過的,旁邊這個萬氏是花丞相的生母,那個花老爺自然就算生父,說的話都古色古香的,跟念劇本一樣。

  可是,為什麼旁邊沒有導演,也沒有攝像機?

  忍不住轉頭朝萬流芳道:「能給我個鏡子嗎?」

  萬氏一愣,伸手拿了一邊檯子上的銅鏡給她。

  一張令她喜歡不已的英俊臉龐出現在了鏡子裡,她齜牙,他也齜牙,她挑眉,他也挑眉。

  乾笑了兩聲,花春將臉埋進了枕頭裡,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靜一靜。」

  「這?」萬氏皺眉看著她,想了想,還是起身道:「那妳先好好休息,其餘的事情,就交給為娘。」

  「嗯。」花春悶悶地應了一聲。

  嘆了口氣,萬氏扶著花崢嶸,招手將屋子裡的下人也都帶了出去。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花春才捂著嘴尖叫了一聲:「啊!」

  神啊,上帝啊!她是很花癡花丞相這張臉沒有錯,但是這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讓她變成了個男人?!

  當了二十五年單身狗,雖然也很想嘗嘗男人的滋味,但是絕對不是要這麼實在地嘗啊!她該怎麼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胸前少了肉,下身變猛獸」的日子?

  內心咆哮了一萬遍,花春做了一番自我調整,先不管情況到底怎麼樣吧,變成男人的第一件事,她還是耿直地伸手摸了摸這身子的下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19:22

第2章 花式擋箭牌

  哎?怎麼有點不對勁啊?

  手抓了個空,又認真地摸了兩遍,花春嘴角抽了抽。正常的男人,下頭不是該多點啥嗎?為什麼這身子摸起來,跟她自己的女兒身沒什麼區別啊?

  忍著臀部的疼痛,花春撐起身子,低頭從衣襟裡看向自己的胸。

  好像是平平整整的,但是一吸氣就能察覺,胸前纏著點什麼東西,緊繃繃的。

  這花丞相……是個女的?!

  心口被用力地一撞,怔愣了一會兒之後,花春沮喪極了,覺得自己好像是失戀了一樣。

  好不容易覺得個男人長得不錯,結果竟然是個女人!她這是造了什麼孽,還以為老天大發慈悲給了她個近距離觀賞瞭解男神的機會,沒想到還是這麼一場俗套的穿越。

  她這算是穿越了吧,來到了電視劇裡,要扮演這丞相還是怎麼的?平時穿越小說沒少看,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是穿越了會怎麼樣,但腦補的好歹都是美少女遇見霸道總裁的情節,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個男人的身份。

  這樣子的穿越能幹啥?搞基嗎?

  而且這電視劇結局也不知是怎麼樣的,萬一是個慘劇,那她這個當主角的,是不是還得掛一次?

  心緒萬千,花春眼神複雜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應該已經上過藥了,但還是火辣辣地疼。那皇帝還真跟第一集出場的時候一樣,簡直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花丞相不過是在朝堂上建議皇帝少納後宮,少沉迷戲曲,結果就被打得開了花,還有沒有點天理了?

  她是花丞相的忠實粉絲,堅決要貫徹花丞相的優良作風,絕對不向惡勢力低頭!哪怕被打死了……

  被打死了,說不定她就回去了呢!

  扁扁嘴,花春自我安慰了一番,就打算繼續趴著睡一會兒,畢竟真的是太疼了。

  結果還不等她閉上眼,外頭就有奴婢急吼吼地敲門:「公子,皇上…皇上來了!」

  啥?花春下意識地一抖,立馬倒頭裝死。剛剛打了她的人又來看她,能有什麼好事?這皇帝也是個重度中二病,面癱又叛逆,跟花丞相差不多的年紀,卻比花丞相不知差了多少!

  她是個小心眼的人,被打一頓之後,對這皇帝完全沒有任何好感。

  門打開了,宇文頡面無表情地跨了進來。他穿的是銀色常服,龍的暗紋卻依舊顯得貴氣十足,身材太高大,以至於花春閉著眼睛都覺得四周一暗。

  「不是說已經醒了?」

  低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花春放緩呼吸,緊閉著眼睛努力裝成自然的模樣。

  小丫鬟品檀著急地看著床上的人,忍不住伸手抓著她的胳膊晃了晃:「主子,快醒醒。」

  花春沒反應。

  宇文頡垂著眼睛看著她。

  品檀咬牙,用力更大了些:「主子!」

  這力道,晃得花春差點掉下床,想不醒都不成。

  「嗯?」睡意濃重地應了一聲,花春打了個呵欠睜開眼,抬頭看了看皇帝,勉強笑了笑:「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宇文頡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從她的臉上劃到身上最後落在她的臀上:「朕奉太后之命,前來慰問丞相。」

  這話說得一點起伏都沒有,跟念臺詞一樣,一字一句裡都表達著「是太后逼的不是朕想來的」這樣的意思,一張俊朗英氣的臉也板得跟黑板似的。

  嘴角抽了抽,花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的心意臣領了,謝太后恩典。」

  只要不是來補刀的,她都得謝謝他。電視劇裡的皇帝跟這花丞相天生就不對盤,見面必掐,由於身份的原因,所以吃虧的總是花丞相。如今她這麼慘絕人寰,這皇帝也算有良心,看她兩眼之後,沒有多為難,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一句多的話都沒有,真是一場不走心的慰問。

  撇撇嘴,花春還是低頭跟品檀一起喊了一聲:「恭送吾皇。」

  宇文頡沒回頭,直接走出花府上車,撣了撣衣裳對外頭的人道:「去給太后覆命,該做的朕都做了。」

  「是。」秦公公應下,無聲地嘆了口氣。

  皇上其實是明辨是非的,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是花丞相今日在朝上說話語氣太過,所以才招致了這麼一頓打。今日之後,丞相和皇上之間,恐怕會更加針鋒相對了。

  也不知這兩人什麼時候才能心平氣和地好生說話。

  屋子裡,花春趴在床上,眼角餘光瞥著旁邊的小丫頭。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道:「品檀,來替我更衣吧?」

  品檀一愣,連忙搖頭:「您這傷還沒好,不太方便,暫且忍忍吧,等下回換藥的時候,奴婢再替您換身衣裳。」

  聽這語氣也是經常給花丞相更衣的,也就是說,應該知道花丞相的真實身份是個女人。

  花春忍不住更好奇了,這好端端的姑娘,怎麼會偽裝成了男人,還入朝為官了?一旦被發現,不是欺君之罪嗎?在古代,好像是要滿門抄斬的啊。

  以前好像也看過類似的劇情,女主女扮男裝的原因嘛,要麼就是太好強,想出人頭地。要麼就是被家族所逼,比如這一代全是女兒,沒有兒子繼承家業,所以必須拿一個來扮成男兒。

  花丞相是屬於哪一種的呢?

  想了想,她又問:「這府裡其他人都去哪裡了?怎麼也不來看看我?」

  品檀道:「三小姐還在上課,四小姐出門了未曾回來,至於五少爺……您就不用指望了,他不來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一句話裡信息量豐富,根據品檀這話就可以推斷得出,這花家是有男丁的,而且跟花丞相不太對盤。下頭還有兩個妹妹,看起來關係也不是特別親密。

  那花丞相女扮男裝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好強?摸著下巴想了想,花春暗暗點頭,這個可能性還是挺大的。正好她學的專業跟花丞相的工作還算對口,尚能替自家男神…或者說是女神,繼續完成這份事業。

  正想著呢,外頭就又來客人了。

  「丞相!」朝廷重臣老年團跨進了門來,一個個鬍子花白頭髮枯黃的,看見她卻跟看見什麼天神一樣,齊齊地跪在了床邊。

  「丞相還是快些康復吧,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不可一日無您啊!」

  聽著還挺押韻的,花春看著他們,連忙伸手虛扶了一把:「各位大人都坐著說話。」

  這麼大的年紀還給她下跪,她真怕折壽。不過看著他們,花春莫名地覺得有些感動。這些老人身上有一種中華的風骨,顆顆都是赤膽忠心,天地可鑒。

  「丞相切莫為今日之事寒心。」唐太師拱手道:「臣等已經上奏太后,責備吾皇今日之舉。丞相之正氣,天下皆知。」

  「還望丞相以後依舊能好生輔佐陛下,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這一句一句的,把花春給感動壞了,當即就開口道:「各位大人放心,等本官的傷好了,定當繼續進忠言,行君事!」

  等的就是這句話啊,眾位老頭欣慰地笑了,齊刷刷地從背後拿出東西來:「這是新的要呈給陛下的摺子,還請丞相審閱移交。」

  「請丞相轉告陛下,淮北災情已經不容忽視,修葺宮殿之事最好擱置,先行賑災。」

  「請丞相勸諫陛下,後宮不宜再納,也當節省後宮開支,充盈國庫。」

  花春傻了。

  全是燙手山芋,竟然都往她這裡丟?怪不得那麼擁戴花丞相呢,敢情就是給他們當擋箭牌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19:55

第3章 精華火腿腸

  當今聖上脾氣有多差,她只看了一集就看得出來了,這些話雖然都是對的,但真去給陛下說了,怕是又得挨一頓打不可!花春有點慫,一雙眼睛無辜地看著面前這些老頭子,下意識地想搖頭拒絕。

  然而,不等她完成這個搖頭的動作,面前就有一個滿臉老年斑的老頭兒突然就哀嚎了一聲:

  「丞相啊!」

  聲音之大,嚇得花春一抖,驚恐不已地看著他。

  李中堂抖著嗓子道:「要是連您都不敢再進忠言,這國也是必亡無疑了!與其眼睜睜看著先帝打下來的江山敗在咱們眼前,老臣們還不如直接去見先帝!」

  他這一開口,其餘的人也紛紛附和,臉上都帶著赴死的決心和亡國的悲痛:

  「丞相要是不想再冒險,那就請替老臣們收屍吧,不求青山埋骨,但求遠離燕京!實在是無顏面對宇文家的列祖列宗啊!」

  悲哭之聲此起彼伏,跟開追悼會似的。外頭不知道情況的都忍不住伸頭進來看了一眼,生怕是花丞相突然駕鶴西遊了。

  花春表情很糾結地看著他們。

  面前這一個個的都一大把年紀了,按輩分來說她恐怕都得叫爺爺,這麼跪著求她,再要拒絕也實在是不忍心。可要答應,也真的需要點勇氣啊。

  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花春很小聲地嘀咕:「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們把這些交給我去轉達,怕是有些晚了吧?」

  前頭的唐太師一聽這話,方才還假哭呢,下一秒立馬就笑了,從袖子裡掏出幾張狗皮膏藥遞給她:

  「丞相放心!老臣今日特地來送藥,有了這舒經活絡膏,您保證明日就能下地!」

  這麼神奇?花春伸手接過來看了看,藥味兒刺鼻,黑漆漆的看著實在難以讓人放心。不過她讀過些古書,不少野史裡有傳古代膏藥的神奇。看這幾個老頭這麼緊張她的模樣,應該是不會害她的吧?

  想了想,花春道:「那就先試試這藥,明日要是好了,那本官就進宮去面聖。要是沒好…也請各位大人不要為難。」

  「哎哎。」幾個老臣都笑了,點頭應下,又嘮嘮叨叨地安慰她一番,才告辭離開。

  品檀出門去送客,將禮數做周全了之後才回來,蹲在床邊擔憂地看著她:「主子,您多保重啊。」

  她要怎麼保重?頂著花丞相的身份,簡直就是每天都在自己作死啊!花春苦了一張臉,將膏藥遞給她示意她幫自己貼上,然後趴在枕頭上嘆了口氣。

  春,三尺微命,一介大學畢業生,怎麼就會這麼命途多舛,多災多難?人家穿越都穿成個皇妃皇后什麼的,再不濟都是個美豔絕倫的一代名妓,她倒好,一來成個男人就算了,還是要跟皇帝過不去的男人。

  什麼仇什麼怨?誰來給她個準話吧,到底死在這裡能不能回去現代,要是能的話,她也就不掙扎了,直接進宮去指著皇帝罵一頓,躺平等著回家。

  閉著眼睛休息,感覺到屁股上的絲絲涼意,花春覺得有點睏了,迷迷糊糊之間,竟然就直接睡了過去。

  「京華。」

  睡得正香的時候,好像聽見誰在說話。

  「回來吧,京華。」

  這年頭吃貨橫行,連對火腿腸的執念都這麼深了?花春吧砸了一下嘴,腦海裡依稀浮現了自己小時候在電視上經常看見的一個廣告──精華火腿腸,瘦肉王中王!

  也不知道誰對那老牌子這麼惦記,還到她耳邊來叫喚。

  轉了一個頭,花春繼續熟睡,不知怎麼的就好像飛在半空,將整個城池給俯瞰了一遍。沒有現代的高樓大廈,低眼看過去,全是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

  有點眼熟。

  「這是燕京啊,妳不記得了嗎?」有人嘆息了一聲。

  燕京嗎?花春不太清醒地想著,燕京不就是南京嗎?歷史上的六朝古都,她住的地方啊,這怎麼能不記得,只是古代的和現代的,還真是有些不一樣。

  濃霧散開,她好像長了翅膀似的,一路從燕京的街道上飛過,眼前不斷閃現紅色的花燈和高高的飛簷,再往前還有朱牆黃瓦的宮殿,巍峨的皇宮門打開,一路進去都是低著頭的宮人。

  繼續進去,越過八級玉臺階,冷不防地就看見了龍椅上坐著的人。

  花春有些傻了,她竟然看見白天那狂霸酷炫拽的皇帝正撐著額頭在睡覺。

  他的睫毛可真長,跟小刷子一樣又黑又密。閉上眼睛的時候沒有白天瞧著那麼可怕,結實的身子像雕塑一樣,忍不住就讓她想伸手去戳一戳那肱二頭肌。

  然而,還不等她靠近,宇文頡就猛地睜開了眼睛,凌厲的光從眸子裡射出來,嚇得她心裡一沉,四肢都繃緊了,像是突然往下墜一般,整個人陡然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面前還是床頭的雕花木欄,花春背後冒了一層冷汗,呆愣愣的半天沒回過神。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0:13

第4章 這一身王霸之氣

  這是做噩夢了嗎?敲敲自己的腦袋,花春有些恍惚。

  怎麼會夢見這樣的場景呢?今天也不過才見了那皇帝一面,夢裡竟然還能被他那雙眼睛給嚇醒,這心理陰影也是夠重的。而且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有這種夢裡自帶導航儀的功能啊?做個夢都能逛遍全燕京,以後想出去旅遊也是不用去擠人堆了,躺在酒店裡睡一覺就好了。

  側頭看了看外面,微微的光已經從紙糊的窗戶上透了進來,想必快天亮了。她打了個呵欠,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還有些疼,但是竟然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僵硬鈍痛,稍微動了動腿,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那些老頭子給的藥膏看樣子還挺有用的啊,比現代掛號排隊最後吊幾天的水來得快捷有效多了。

  正高興呢,房間的門就被人給推開了,接著就是她已經熟悉得不得了的哀嚎聲傳了進來:

  「丞相啊──」

  花春立馬趴回枕頭裡,裝作熟睡的模樣。

  唐太師第一個撲了進來,被品檀使勁攔住,卻還是在外室扯著嗓子叫:「丞相,該上朝了,轎子都在外頭等著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啊!花春悶頭裝死,她就算沒那麼痛了,也還是個傷患好不好?這才休息了一天就要她繼續去上朝,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丞相?」李中堂也在吼:「還沒醒嗎?要遲了!」

  魔音穿耳,花春咬牙,努力讓自己穩如磐石,堅決不吭聲!朝是誰?她不認識,她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麼不能放過她?

  品檀扛不住了,看了內室一眼,最終還是妥協道:「各位大人稍等,待奴婢進去伺候丞相起身。」

  「好。」幾個人齊齊應了,立馬老老實實地背著手站在外室等著。這架勢,擺明了等會要是花丞相不起身,那他們就要衝進去親自伺候了。

  「主子。」品檀無奈地湊到花春耳邊,小聲道:「奴婢攔不住了,您自求多福吧!」

  說罷,就招呼後頭的兩個奴才,將她整個人直接從床上架了起來。

  花春要哭了,委屈地睜開眼睛看著她:「我疼!」

  「主子忍耐一二。」品檀道:「這膏藥再換一貼新的,您要走路是不難的。」

  亂講,分明很難啊!花春試著挪了挪步子,心酸地嘀咕:「我簡直是拿屁股換了人腿的小美人魚!這一步步都跟坐在碎玻璃上挪動一樣。」

  「您說什麼?」品檀愣了愣。

  「沒什麼。」花春撇嘴,配合地換上一身官服,然後扶著自己的腰,一扭一扭地出了內室。

  是禍躲不過啊,有這麼一群執著的老頭子在,她今兒爬都得爬進皇宮。

  「丞相!」

  見她出來,外頭一個個的都激動了起來,紛紛讓路,簇擁著她一起出門。

  「知道丞相行走不便,臣等準備了肩輿和轎子,請丞相上坐!」李中堂笑咪咪地道。

  花春抬頭,就見門口四個腳夫中間放著個虎皮椅子。沒錯,是真的虎皮。

  「……」她坐上去會不會有一種山大王的即視感?

  人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花春覺得這擋箭牌自己要是再不當,也未免太對不起人了。瞧這一張張老臉笑得,也真是不容易。

  嘆了口氣,她認命地坐了上去。

  「走,上朝了!」

  唐太師喊了一聲,腳夫抬起了花春,五六個老臣便紛紛圍在肩輿旁邊,護送她一路出門,換乘轎子。

  這排場,也真跟山大王差不了多少。

  等到皇宮的時候,花春正在為難自己該怎麼走進去,就見唐太師等人理所應當地又把她放到了肩輿上。

  花春有些傻了:「皇宮裡不是只能步行嗎?」

  她記得在某本古書上看過這麼一句──入宮下車馬,王公貴族均步行。難不成這個朝代不太一樣?

  李中堂笑道:「丞相不必擔心,昨日太后就下旨,若花丞相上朝,則統統以肩輿代步,等同皇后之儀。」

  啥?花春嗆咳了一聲。

  這花丞相至少表面上是個男人吧,說等同皇后之儀,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點?

  不等她發表什麼意見,唐太師就道:「丞相不必擔心,萬事都還有太后做主,皇上也不會苛責您什麼的。時候不早了,快些去宣政殿吧。」

  聽見他這話,腳夫們瞬間加快了速度,抬著她跑得又快又穩。旁邊穿著朝服的老臣們也紛紛跟著跑起了小碎步。花春覺得,這個場面很眼熟,要是把老頭子換成裙擺飄飄的小仙女,再讓他們撒撒花瓣什麼的,也就跟XX宮主出場的場景差不多了。

  這樣的陣仗,真的不會讓朝臣反感嗎?

  事實證明,完全不會。當她的虎皮小肩輿停在朝堂外頭的時候,看見的朝臣都紛紛朝她行禮,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花丞相。」

  花春尷尬地笑了笑,扶著腰扭進大殿。還正在想自己該站哪裡呢,旁邊的一個大臣就已經搬來了椅子,放在龍椅下頭正對著的右邊:「丞相請坐!」

  能坐嗎?花春沒敢輕舉妄動,垂著眸子等著旁邊的人先開口。

  旁邊的大臣們相互看看,還是唐太師出來道:「丞相不必擔心,這是太后賜的座。」

  又是太后,給的特權這麼多,看來花丞相的後臺還是硬啊?花春在心裡感嘆了兩句,然後朝這椅子拱了拱手,慢慢地坐了下去。

  「皇上駕到──」秦公公吼了一嗓子,嚇得花春差點沒坐穩。

  朝堂裡瞬間安靜下來,大臣們分列兩邊,齊齊地跪下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花春抬眼,就見一身龍袍的宇文頡從旁邊的臺階上來,轉身面朝下頭,掃了眾人一眼。

  再次見面,這人依舊是一身的王霸之氣,低眼之間,彷彿在睥睨天下,看得她都呆了。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原因,這次看見這皇帝,好像更好看了一些,眉眼也溫柔了不少。

  正在心裡默默誇他呢,下一秒,皇帝的視線就落在了她身上。

  花春一震,左右看了看。她有這麼打眼嗎?這個時候皇帝該喊愛卿平身啊,為什麼就直直地看著她不說話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0:26

第5章 皇上今天心情好

  朝堂裡如沒人一樣死寂,花春茫然地抬頭看了宇文頡一眼,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麼了,就聽見了一聲冷笑:

  「花丞相的禮數真是周到。」

  心裡一驚,花春立馬反應了過來。

  她現在是在古代,上頭那個是萬人之上的皇帝,頂著花丞相的身子這麼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朝堂之上,簡直是鶴坐雞群,他不看她就有鬼了!

  立馬捂著腰站起來,花春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顫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頡低眼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

  從上回杖責開始他就覺得哪裡不對勁,花丞相是不是被他打傻了?會痛得大叫不說,現在還會抖著聲音說話了,以前那個打不怕罵不怕剛勁鐵骨的丞相大人哪裡去了?

  還以為不管面對什麼,他那臉上都不會有一點變化呢。

  頓了頓,他別開頭,意外地沒有為難他:「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唐太師擔憂地往花春那邊看了一眼,就見他十分僵硬地一點點挪著身子,像是怕扯著傷處,以至於姿勢很扭曲,動作也很慢。

  眾人都已經站直了身子,花春是站在最前頭的,這樣的造型自然是十分惹眼。

  宇文頡難得地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頗為古怪,然後轉眼看著前頭,開始聽眾人稟告要事。

  六部官員一個個站出列去說話,又挨個退回佇列裡,大殿裡嘰哩呱啦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時辰。

  李中堂側頭焦急地看了花春好幾眼,他們的摺子可都是在丞相手裡啊,今日不說,明日就又晚了。

  感覺到四周射來的強力視線,花春眼觀鼻口觀心,巋然不動。

  她不是膽小,畢竟以前也跟著上司開過重要會議,大場面都見過。但是袖子裡那幾本摺子實在是關係重大,在朝堂上說出來,皇帝做不了決策不說,心裡肯定還會更記恨她。

  所以一直到早朝結束,她也沒吭聲。

  「丞相大人沒有話要說嗎?」唐太師看不下去了,大聲問了一句。

  這完全是趕鴨子上架,此話一出,眾人、包括皇帝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花春撇嘴,僵硬了一會兒,無奈地捂著腰出列:「臣的確有事要啟奏,只是事關重要,還是等早朝結束,陛下移駕御書房再說吧。」

  宇文頡皺眉:「朝堂本乃商議要事之地,丞相有什麼不得了的要事,非得早朝之後說?」

  花春笑了笑,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拱手行禮:「回皇上,朝堂的確是商議要事之地,但微臣要啟奏之事關乎後宮,故而只宜置之朝後。」

  「哦?」宇文頡看著他:「既然丞相也覺得後宮之事不該朝臣過問,又何必還要同朕稟告?後宮乃朕之家宅,丞相是佐王之臣,並非管家。」

  只要一對上花丞相,宇文皇帝話裡必帶火藥,花春這話已經是含蓄又體面了,他卻依舊開口就噴火。

  花春明白了,宇文頡就是橫豎看不慣花丞相,不管她做啥都是錯的。

  有這個覺悟,那她也不必太顧忌。

  「皇上此言不妥。」她彎腰道:「後宮雖乃皇上之家宅,卻也是天下之大家,正如皇后被稱母儀天下一樣,後宮之事,也與天下百姓相關。與天下百姓相關之事,都是大事,臣也自然都當效力。」

  「但,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故而有些話,臣覺得還是私下來說更為妥當,請聖上明察。」

  她在現代就是從政的,雖然沒混多久就自己辭退了,但是官腔也還是會打的。

  聽著這些話,宇文頡坐在龍椅上,身子靠在一邊,一雙偏褐色的眸子平靜地看著她,表情高深莫測。

  唐太師等人背後都冒了冷汗,十分擔心皇帝一個不高興又找花丞相麻煩,雖然丞相今日說話的態度,已經比從前好了很多了,但是皇帝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靜,花春保持著行禮的動作,只覺得屁股一陣陣地疼。

  許久之後,宇文頡才開口道:「行了,退朝吧。丞相有事,那就移步御書房。」

  「恭送吾皇萬歲──」

  一片鬆了口氣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跪下,花春也跟著混了個禮,然後抬頭,看著皇帝起身從旁邊下去,走出宣政殿。

  安慰了一番自己受驚的屁股,花春也連忙扶著秦公公伸過來的手,跟著他走出去。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扭一扭的背影,李中堂感動地道:「這挨了一頓打,丞相好像開竅了,今日終於沒有頂撞皇上。」

  「是啊。」唐太師抹了抹眼淚:「老夫看見了希望,要是丞相當真能好好說話,皇上也能好好聽話,老夫早些去見先帝都值啊!」

  眾人紛紛感嘆,接著三三兩兩地出了宣政殿,回家吃飯。

  花春跟在皇帝後頭走,走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後怕。

  她竟然真的在一個皇帝身邊,還跟他說話了!伴君如伴虎啊,宇文頡給她的感覺可比現代那些虎著臉的老頭子可怕多了,想起剛才的話,她背後還起了一層冷汗,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丞相大人不必緊張。」被她抓疼了的秦公公小聲道:「皇上今日心情不錯。」

  啥?花春一愣,看了看前頭肩輿上坐著的人。

  沒記錯的話他剛剛一直是板著臉的,說話的態度也不怎麼好,這個樣子叫心情不錯,那他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啊?

  抿抿唇,花春捏了捏袖子裡的摺子。阿彌陀佛,既然今天心情好,那就一定不要遷怒她,畢竟都是別人上的摺子,她就是個轉發站而已!

  進了御書房,宇文頡揮了揮手,後頭的奴才,包括秦公公,便都一起退了出去,大門「duang」地一聲,裡頭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花春有點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還不打算說嗎?」宇文頡在書桌後頭坐下,抬頭看著她:「花丞相。」

  「臣在!」一個激靈,花春連忙將摺子都掏了出來,僵硬地走了兩步,將東西一股腦都推到了他面前:「請皇上過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0:37

第6章 從今開始好好說話

  宇文頡垂眸,伸手拿了一本,靠在椅背上慢慢打開。

  依舊是那幾個老臣寫的,平時就對他的決定嘰嘰歪歪,這回更是對後宮用度指手畫腳了。

  冷笑了一聲,他抬頭看著面前的人:「丞相也覺得唐太師說得對?」

  花春站得筆直,目光定在書桌中間的玉鎮紙上,深吸了一口氣:「唐太師所寫,雖不全對,卻也頗有幾分道理。」

  「哦?」宇文頡合了摺子,順手丟回了書桌上,抬眼看著她問:「哪裡對,哪裡不對?」

  古代的丞相說白了就是個秘書吧,摺子自己看了還要她再歸納總結一遍?花春撇嘴,假笑了兩聲:「陛下想聽臣的看法?」

  「自然。」

  幸好昨兒晚上把摺子都看了一遍,這朝代的繁體字也沒有太奇特,勉強都能認得出來。清了清嗓子,花春端著手,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唐太師以民為本,希望皇上能夠先考慮災情,再興修宮殿。此舉能得民心,自然是對的。但是……」悄悄抬頭瞥了他一眼,花春道:「皇上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會不懂其中利弊?太師筆墨太多,難免有小看聖上之嫌,所以有不對之處。」

  話說得圓滑總沒錯,花春心裡打著鼓,面上卻十分鎮定,等著皇帝回話。

  看了她一會兒,宇文頡瞇了瞇眼,毫無預兆地問了一句:「被朕打怕了?」

  啥?花春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站起身,宇文頡慢慢從書桌後頭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子擋著窗外的光,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陰影裡。

  花春有些緊張,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動作,沒敢再抬頭。

  「丞相如今說話,可是讓朕十分不習慣。」看著她,宇文頡開口道:「先前丞相說,『正言當直講,不宜卑,不能亢』,這話朕聽進去了。而現在,你的行為好像和說過的話不太相符。」

  這是嫌她太溫柔了?嘴角抽了抽,花春努力回憶了一下。

  花丞相被打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言行太一致了,說不給皇帝面子就不給皇帝面子,有什麼話都當面直說,以至於戳了皇帝痛處。在第一集裡頭皇帝想御駕親征,去看看北邊的征戰情況,其餘的大臣要麼是不說話,要麼是奉承說皇帝一去必勝。

  只有花丞相這個不怕死的,站出來就道:「皇上可還記得?去年御駕親征,因為您的疏漏,北軍三千將士盡亡。臣以為,聖上高坐廟堂足以,遠征交給各位將軍便是。」

  皇帝聽著當即就不高興了,誰願意被這麼揪著錯不放啊?宇文頡是個愛打仗的帝王,也就犯了那麼一次錯,自己已經悔恨不已了,朝中也沒人敢提,就花丞相還敢這麼說。

  最可恨的是,他說得也沒什麼錯。

  於是宇文頡就只能抓著他其他錯漏來罰了。

  現在是花春頂著這個身子,有那麼多慘烈的前車之鑒,她還直沖沖地去說嗎?又不是傻的。

  微微笑了笑,花春拱手道:「臣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道理有一種,話可以說成千百種。如果好話能讓聖上接受,臣為什麼非要選不好的話,讓聖上惱怒,也讓自己難過呢?所以從今日起,臣打算洗心革面,好生說話。」

  宇文頡皺了皺眉,目光落在花春的頭上,又一路從她的臉上劃下去。

  有一種被狼舔了一口的感覺,她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想後退。

  「別動!」皇帝沉聲低喝,伸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

  寬大的手掌跟磐石一樣,壓得她動不了分毫。花春有點害怕,這花丞相畢竟是女兒身,要是被潛規則了,那可怎麼辦?

  皇帝應該不知道她是個女的吧?要是有斷袖之癖,那她又該怎麼辦?

  心裡亂成一團,腦子裡已經上演了一齣宮廷禁斷大戲,還沒來得及想出結局,宇文頡的手就已經落在了她脖子後頭。

  什麼情況?花春打了個寒顫,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

  「轉過去。」宇文頡不耐煩地道。

  「……哦。」

  轉了個身,花春感覺得到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後頭,看了一會兒。

  這是什麼嗜好?

  「呵。」看夠了之後,宇文頡鬆開了她,回到書桌後頭坐下,一雙眼裡滿是嘲弄:「花丞相也會變成這樣,實在是在朕的意料之外。既然身上還傷著,也不要站著了,坐吧。」

  這是打算放過她了?心裡一喜,花春連忙挪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屁股挨著又是一陣疼,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先前說,要停修宮殿,先用庫銀賑災是嗎?」宇文頡淡淡地道:「要修葺永安殿是華貴妃的意思,丞相既然覺得不妥,也該同華貴妃好生商量。」

  這什麼意思?花春沒反應過來,她就是一外臣啊,跟皇帝稟告事情,怎麼還能同后妃商量的?不是說一般外臣都不能見後宮嬪妃嗎?

  正想著呢,皇帝已經派人去叫人了。

  華貴妃進來的時候,花春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當她親熱地喊了她一聲「大哥」之後,花春想起來了,這華貴妃不就是第一集裡頭,花春的二妹,進宮混得了不少聖寵的那個嗎?昨兒她挨板子,她還在上頭瞅著呢。

  看這笑盈盈的臉,應該跟花丞相的關係不錯吧?既然不錯,那她來說要停修宮殿,會不會破壞兄妹感情啊?

  「拜見華貴妃娘娘。」不管三七二十一,花春決定先行禮再說。

  花流螢溫柔地抬了抬她拱著的手,然後就依偎到了皇帝身邊去:「本宮在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大哥想要晚些修永安殿?」

  不是她想晚些修,是朝中老臣的意見啊。

  不過摺子是她拿來的,這鍋也只能背著:「是。」

  咯咯笑了兩聲,花流螢看著宇文頡道:「這可怎麼辦啊,大哥來上演大義滅親了,永安殿不修好,臣妾可該怎麼繼續住?」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0:48

第7章 他是個不會笑的人

  溫溫柔柔的聲音,卻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壓迫感。花春還在前頭站著呢,這位貴妃娘娘就豪邁地坐上了皇帝的大腿。

  也當真是不把她當外人啊……

  宇文頡身子沒動,卻也沒拒絕她,手依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丞相這提議為的是天下百姓,要大義滅親朕也攔不住,華貴妃自己與丞相說吧。」

  花春拱了拱手,正想開口呢,就聽華貴妃很嬌俏地笑了一聲,跟平地炸鞭炮似的又脆又響:

  「大哥也是從來不給臣妾顏面的,他要說不修了,臣妾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是,要不修就都別修,花家的後院也不用修了,省錢下來一起賑災吧,大哥覺得如何?」

  這兄妹兩個關係是不是不太好哇?花春偷偷瞥了華貴妃兩眼,話裡都跟帶著刺一樣,修宮殿和修花家的後院能一樣嗎?花家後院又不用國庫出錢,這提議也太沒道理了。

  正想反駁呢,就聽宇文頡道:「丞相是百官表率,要賑災,自然會帶頭捐獻銀兩,不用華貴妃提醒。」

  花春:「……」

  這高帽子先戴上,逼得人下不來台的招數是不是有點熟悉啊?她剛剛才用過,活學活用的本事也是不錯嘿。

  華貴妃掩唇,一雙媚眼睨著她問:「是嗎?」

  「是,只要皇上以天下百姓為重,臣也自當做百官之表率,不令皇上失望。」這初來乍到也不怎麼熟悉花家的情況,花春只有硬著頭皮點頭。

  華貴妃輕哼了一聲,抿了抿唇,起身朝皇帝行禮:「既然大哥都這樣說了,那臣妾也不能做那禍國的妖姬,修永安殿的事情,就隨聖上和丞相決定吧。」

  這麼好說話?

  花春樂了,低著頭行禮。宇文頡也點頭,目送花流螢出去。

  「既然華貴妃也不反對,那就按照唐太師所說,暫緩修葺永安殿之事,先行賑災吧。」他道:「丞相可還滿意?」

  「滿意!」花春笑咪咪地應了,又覺得不對,立刻低頭恭敬地道:「皇上聖明。」

  宇文頡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丞相還有什麼話要說?」

  「臣並無其他要事,這便告退。」

  「嗯。」

  退出御書房,花春一身冷汗遇著風,打了個寒顫。

  這個皇帝好像不怎麼愛說話,跟其他電視劇裡那些樂呵呵的老頭子不太一樣,冷漠得很。雖然目測也就二十多歲,但那一臉嚴肅可真給人不小的壓力,怪不得一眾老臣都不太敢跟他說話。而且就細節判斷,應該是個武夫出身,身體結實又高大,不似一般的小白臉。

  腦子裡有點模糊,花春突然想不起來電視劇裡演這個皇帝的演員姓名了,一般來說主角的話,片頭都會介紹的啊。

  仔細想了想,她突然覺得背後有點發涼。

  她電腦裡那部電視劇,好像……一直沒有片頭也沒有尾後曲啊?很直接地打開就進入了劇情,當時看得津津有味,也沒在意那麼多,現在想起來才有點後怕。

  正常的電視劇,怎麼可能沒個片頭片尾?

  捏了捏手,花春加快腳步想出宮,卻被屁股上的疼痛給連累得了內八,再想走快都沒用。

  秦公公伺候著他上了龍輦,準備往內宮去的時候,宇文頡不經意地側頭往御書房前頭的廣場看了一眼。

  那頭的花春正在一邊扭一邊碎碎念:「送老娘進宮就用肩輿,出去就得自己走,真是兔死狗烹卸磨殺驢……」

  一手按著腰,一手扶著腿,花春同學活生生把一個玉樹臨風的丞相弄成了風燭殘年的老叟,滑稽的動作成了皇宮路上一道靚麗的風景。

  眼裡劃過一道光,宇文頡頓了頓,平靜地回過了頭。

  「皇上?」秦公公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他眼花了?怎麼感覺聖上剛剛……好像笑了?

  「起駕吧。」宇文頡聲音涼涼的,無波無瀾,說完就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

  「……是。」清了嗓子,秦公公恢復了正經,吩咐抬龍輦的奴才起駕前行。

  伺候皇上這麼多年,鮮少有看見他笑的時候。高興了眼睛會有精神些,不高興了便半闔眸子,嘴角從來沒上揚過。

  但是剛剛,他一晃神的時候,好像當真看見聖上揚了揚嘴角,像是被逗樂了一樣。

  莫名地就覺得有些心酸。

  少年稱帝,給了聖上無上榮光的同時,也剝奪了他作為普通人該有的樂趣啊。

  出了宮門之後,花春終於能坐上轎子了。唐太師和李中堂等人竟然還在宮門口等她,一見她就圍了上來。

  「什麼都不用問,也不用擔心。」花春伸手擋著他們道:「摺子已經轉給了聖上,聖上也同意了延後修葺永安殿,現在在下只想回府去好生休息。」

  「太好了!」幾個老頭子抱成一團,又連忙七手八腳地扶著她上了轎子。

  「皇上怎麼會這麼好說話?」唐太師連轎子都不坐了,就跟在她的轎子外頭走,邊走邊問:「丞相給皇上說了什麼?」

  花春累得手都懶得抬,本來不想理人了,但是看他們這個樣子,又覺得不忍心,還是撈開旁邊的小窗簾,道:「華貴妃親自出面,說只要本官做表率,先停修花家後院,她便同意停修永安殿。皇上也同意這個建議,於是本官就只好順水推舟了。」

  唐太師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李中堂也笑不出來了,窗外兩張臉都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這是什麼反應?

  花春不解:「怎麼了?」

  唐太師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丞相大人為國犧牲到如此地步,實在令臣等汗顏。」

  「丞相多保重!」李中堂一臉嚴肅地道。

  都覺得華貴妃這個提議有些無厘頭是吧?花春也跟著嘆了口氣,大方地朝他們擺了擺手,然後放下了簾子。

  花家慢些修後院,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不過華貴妃拿這個來說事,也真是不懂事,好歹都是花家的人,這窩裡鬥有啥意思?

  轎子一顛一顛的,帶著她回了丞相府。捂著屁股下轎的時候,花春就看見了她那大嗓門的娘親:

  「哎喲我兒!妳終於回來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1:02

第8章 花家的院子

  「母親。」

  被她吼得一抖,花春還是老老實實地行禮問安:「您怎麼在門口?」

  萬氏笑咪咪地伸手拉過她往府裡走:「為娘這不是擔心妳出什麼事嗎?特地在這裡等著。」

  看了她兩眼,花春覺得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這位萬女士也在第一集出過場,就沖著她那一身富貴無比的打扮,和翻得風生水起的白眼,便足夠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更別說後來這位女士還掐著腰站在花丞相的院子門口對著外頭的姬妾大罵:

  「有本事妳們也生個兒子啊!有本事兒子比我兒聰明啊!沒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再不滿老娘也是正室,有啥氣都憋著去吧!」

  這一句句的吼得相當氣壯山河,令姬妾四散,再不敢多言半句。

  看電視劇的時候是被逗得挺樂呵的,但當真進來給她當兒子,花春心裡直打鼓。

  按照一般的電視劇設定,越張揚的人,死得越快,凡事還是低調點好啊……

  「來來,快來看。」萬氏扶著他,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看見妳沒事,為娘也該重新安排這後院修葺之事了。妳已經是堂堂丞相,咱們娘倆還縮在那小院子裡像什麼話?這回老爺也鬆口了,府裡出錢,叫咱們不用省著。」

  啥?花春有些傻了。

  敢情這花家後院,是給她和萬氏修的?

  身子有些僵硬,想起剛剛答應皇帝的事情,花春頓在了原地沒繼續走。

  「怎麼了?」萬氏回頭,好奇地看著她:「妳不想去看看嗎?屁股還疼啊?」

  「……不是。」

  「那磨蹭什麼?」拍了拍她的肩膀,萬氏擠眼道:「地盤兒可大了,比府裡那幾個麼蛾子的院子加起來都大,足夠妳住到成婚之後搬去丞相府!」

  乾笑了兩聲,花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這院子必須修嗎?」

  「這是自然。」鼓了鼓眼睛,萬氏皺眉看著她:「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問這樣的話?不是妳說的,好不容易當上丞相,要先孝敬為娘嗎?」

  花春沉默。

  這一截劇情絕對是給隱藏了沒播出來,導致她著了那華貴妃的道!怪不得讓她別修花家後院,那花流螢跟花丞相和萬氏根本就是對頭啊,自己不好也不想她們好。

  怪不得唐太師和李中堂是那副神情,犧牲她和萬氏的利益來成全天下人,她自己都覺得感動。

  而且這犧牲,還沒跟萬氏商量過!

  看了看萬氏的表情,花春咽了口唾沫,反復斟酌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母親,兒子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萬氏也是個敏銳的,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事關重大,立馬嚴肅起來:「妳說。」

  「咱們這後院,可能暫時修不了了,今日兒子向皇上請旨賑災,停修永安殿。華貴妃知道了,便說要花家後院也一併停修,兒子已經答應了。」

  瞪大了眼睛,萬氏倒吸一口涼氣,雙手叉腰,十足的要駡街的前兆。

  花春立馬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結果深吸一口氣之後,萬氏竟然冷靜了下來,皺眉看著她道:「這事兒也不能怪妳,花流螢她娘跟咱們過不去,上樑不正下樑歪,她也是個小心眼的。妳當丞相不容易,為娘的不能拖了妳後腿,要停修就停吧。」

  居然……這麼通情達理嗎?花春有點意外,意外之後就有些感動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哪怕萬氏是個看起來有些粗魯愛鬧騰的女人,也會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著想。

  「母親放心,兒子之後一定會想辦法讓皇上同意這院子繼續修的。」她道:「畢竟花家的院子跟朝廷沒什麼關係。」

  「好。」萬氏握著她的手,張口想說什麼,又礙著旁邊還有家奴,所以只輕輕捏了捏她。

  花家世代為官,花老爺重男輕女,也全靠花丞相爭氣,萬氏才有今天的地位。所以對於自家兒子的決定,萬氏一向很支持。

  畢竟是她的一己私欲,才讓自己的女兒變成了兒子,永遠無法做一個正常的女兒家。萬氏後悔過很多次,但是要回頭已經來不及了,花家承擔不起欺君之罪,所以也只能委屈她了。

  「既然沒必要去看,那妳就快回去休息吧。」拍拍她的背,萬氏道:「再去換點藥。」

  「好。」

  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花春扭身扶著品檀的手,回去那小院子裡。

  她這走一步踩一個坑的也不是辦法,必須好好瞭解一下花丞相這個人了,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花丞相的全名是什麼,就只聽人叫她丞相花氏。

  想了想,花春對品檀道:「送我去書房吧,還有好多事沒處理完。」

  「是。」品檀也沒多問,畢竟自家主子一直是勤奮得要命的。

  書房裡的資訊有很多,獨自一個人留在了裡頭,花春坐在書桌後頭,抱了一疊書信和摺子就看。

  在現代她也是文職,政法系畢業,混進某機關當了個文秘,對於文字類工作還是很擅長的,政務相關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面前這些繁體字和朱筆勾勒的痕跡,花春覺得很親切,彷彿見過很多次一樣,讀起來也一點障礙都沒有。

  所以當「花京華」三個字映入眼簾的時候,她被嚇了一跳。

  「京華?」

  她這輩子是不是就不會有個好聽點的名字了?現代被人叫「發春」也就算了,穿越到這裡來敢情還是根火腿腸?花流螢的名字雖然很瑪麗蘇,但也比精華好啊!

  不過,這名字怎麼感覺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想了半天沒想起來,花春繼續翻這些與人來往的書信。

  從信的字裡行間就看得出來,花京華放現代也絕對是精英級別的,說話不卑不亢,不逢迎也不過度自謙,和電視劇裡的形象一樣,給人一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舒服感覺。

  但是,給皇帝的摺子就大不一樣了,桌上還有許多沒來得及呈上去的摺子,加了朱批的地方都是冷冷的幾個字,言簡意賅是沒錯,可看起來這語氣就像是在跟皇帝挑釁一樣。

  不打他打誰啊!花春看了半天,客觀的說,皇帝忍了這麼久才打她,也真的算脾氣好的了。瞧她這寫的都是什麼──

  「實情。」

  「確有此事。」

  「皇上英明,自能斷真假。」

  更有甚者,在一個老頭拍皇帝馬屁的摺子後頭,花丞相寫了一個字:「哦。」

  敢情冷暴力在幾千年前就流行起來了?人家誇皇帝妳可以不回啊,直接送給皇帝就是了,幹什麼要去找死?

  搖搖頭,花春拿了毛筆起來就打算給她改。

  可是,一不小心,手肘碰到了旁邊的摺子,連帶著最下頭的寫著「廢棄」二字的摺子也被一起掃到了地上。

  嚇了一跳,花春連忙低身去撿。

  有一本很早的摺子翻開了來,看墨跡就知道應該過了許久了,上頭的朱批比如今她手裡拿著的多得多。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1:25

第9章 花京華的心思

  有些驚訝,花春伸手就把那一本給拿過來翻了翻。

  這上頭寫的單純是拍皇帝馬屁的話,什麼英明神武、舉世無雙,只要是個好詞兒,都往他身上堆了。看起來阿諛得要命,又沒什麼實質的內容,也怪不得被作了廢。

  但是,就這麼一本被作廢的奏摺上,竟然被花京華用朱筆勾了不少,還在旁邊加了很多批註。

  「年少繼位,分明是任性妄為,怎稱得千古一帝?」

  「後宮佳麗眾多,誰說的清心寡慾?」

  只要是一句過分稱讚的話,都被花丞相在旁邊吐槽了一句,大概也是知道這摺子要廢,所以她寫的這叫一個肆無忌憚。沒有任何辱駡皇帝的話,說的也都是對的,但是明顯充滿挑釁和……一種奇怪的感情。

  愣了一會兒,花春翻到了最後。

  這寫摺子的人也是個奇葩,誇了滿篇,到最後卻說了一句:「天妒英才,聖人多早夭,聖上更當保重身體,長命百歲。」

  一看就是個不專業的代筆啊,幸好這摺子沒給上去,要真給皇帝看見,寫的人早就沒命了。雖然想表達的是讓皇上保重身體的意思,但這話說得也未免太不吉利。

  花丞相的字在這後頭也格外有力,一筆一劃地寫道:

  「聖上會萬歲萬萬歲,無需爾等操心。」

  看著這句話,花春一愣,心裡的感覺更怪異了。

  前面看那些摺子還覺得花丞相應該很討厭宇文頡,所以才跟他這麼過不去。但是看見這一行字,她突然覺得,花京華對皇帝,說不定……

  「公子。」品檀的聲音突然在外頭響起:「該用午膳了,您是在書房用,還是去前廳?」

  七手八腳地將摺子撿起來放好,花春想了想,大聲道:「去前廳。」

  還沒見過這府裡的其他人呢,總得好好見一面加深加深印象。

  品檀應了,開門進來扶著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方才夫人與任姨娘吵了嘴,您小心些。」

  啥?又跟人吵起來了?花春好奇地問:「為什麼?」

  「還不是修院子的事情。」品檀無奈地道:「方才夫人去給老爺說這件事,叫任姨娘聽去了,大概是表現得幸災樂禍了些,就惹惱了夫人。院子不修了畢竟跟貴妃娘娘有關,夫人少不得遷怒任姨娘。」

  任姨娘就是那花流螢的生母,雖然只是個姨娘,但是因著花流螢成了貴妃,她在這府裡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可小覷,萬氏再潑辣也不敢太為難她,就只能吵兩句嘴。

  嘆了口氣,花春跟著她往外走,心裡還是有點內疚的。萬氏那麼張揚的性子,在要修院子的時候定然就四處炫耀了,現在修不了,背地裡定然被人嘲笑。

  她得想想辦法彌補這罪過。

  花家老爺是個能幹人,光姨娘就有四房,其中一個早逝了,另外三個都穿著上好的綢緞衣裳坐在桌邊。每個姨娘身邊都還帶著個孩子,大點的目測十五六歲,最小的五少爺花靖安也就十歲的模樣。

  在書房裡翻到過花丞相爺爺給她寫的信,大意是說花老爺不爭氣,沒能考個好功名,有生之年能看他當上丞相,老頭子死而無憾什麼的。

  也就是說,花老爺頭上應該沒什麼功名,所以這府邸只是叫「花府」。

  「父親母親。」一跨進門花春就習慣性地問安,躬身下來的時候才覺得有點奇怪。

  她丫的是不是古裝劇看太多了?行禮行的怎麼就這麼順溜呢?

  萬氏看起來還餘怒未消,見她來了才緩和了語氣:「我兒,過來坐。」

  前廳中間的桌子很大,菜卻是分開放在各自面前的,每人六個小碟,看起來乾淨又方便,還能多人同桌,真是不錯。

  花春頷首,摸了摸還生疼的屁股,小心翼翼地在凳子上坐下。

  因為疼,再怎麼也沒辦法優雅,動作有點滑稽。旁邊坐著的任氏瞧見了,捂嘴就笑了一聲。

  萬氏的眼神跟刀子一樣地就飛了過去:「還來勁兒了?」

  「夫人息怒。」任氏笑盈盈地道:「妾身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今日天氣不錯罷了。」

  「是嗎?」萬氏冷笑,抬著下巴望著面前盤子裡的菜,陰陽怪氣地道:「也對,光腳的沒法兒笑穿鞋的,生不出兒子的還能笑人家兒子出息的?」

  任氏一愣,看了悶不做聲的花老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拿帕子擦著嘴:「夫人沒聽過一句話嗎?『生男無喜,生女無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生女兒又怎麼了?照樣高居宮殿,還不會受廷杖之刑。」

  說著,還瞥了一眼花春,道:「花家世代忠良,在朝堂前頭挨板子的,花丞相可是頭一個,也真是了不起。」

  被當庭杖責是很丟臉的事情,換成承受力不好的老頭子,回去就得懸樑自盡了。也幸好太后讓皇帝來花府親自慰問了一趟,給了花家臺階下,不然可當真抬不起頭了。

  「妳!」萬氏這暴脾氣,哪裡忍得下這樣的話,當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目圓瞪要發火。

  「好了!」一直不吭聲的花老爺總是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沉聲一吼,萬氏立馬將話都吞了回去。

  花春扭頭看著這個人,一張清瘦的臉,跟自己現代的爸爸竟然還有兩分相似,周身透著的秀才氣息讓他顯得文質彬彬的。不過說話的分量還是重,滿桌子的人都低下了頭。

  「吵了這麼久,還沒個完了?」花崢嶸看了萬氏和任氏一眼:「孩子都懂事,妳們倒這麼鬧騰!」

  「老爺。」萬氏小聲道:「是她挑釁在先的。」

  「怪妾身莽撞。」任氏翻了個白眼道:「可姐姐要是不每次拿生兒子生女兒來說事,妾身也不會這麼大反應。」

  萬氏氣笑了:「妳用什麼手段送二小姐進宮的別以為旁人都不知道,現在還來得意了?」

  「用什麼手段不是姐姐該管的,現在流螢比大少爺出息是不爭的事實!要不是流螢當時勸著皇上,大少爺還有命回來嗎?」

  得,又吵起來了,花春偷偷夾了兩筷子菜塞進嘴裡。

  「說妳胖妳還喘,二小姐那麼有本事,怎麼不見惠及花家?就她一個人在宮裡享福,皇上可什麼都沒賞賜下來。要不是我兒,妳那遠房的侄兒還能進六部?」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1:21:38

第10章 只能接受現實了

  「妾身是小,本不該跟姐姐吵,但姐姐說這話未免太偏頗!要不是流螢,大少爺的仕途會這麼順嗎?」

  任氏剛開始還頗為鎮定,也不知被萬氏哪句話給踩到了尾巴,臉上神色也激動起來,皺眉看著萬氏道:「都是老爺的孩子,沒來的妳生的就尊貴,別人生的就低賤,風水輪流轉,早晚有妳求人的那一天!」

  「反了妳了!」萬氏大怒。

  她就坐在花老爺的右邊,任氏在花老爺的左邊,離得不遠,操起面前的碗就能砸她個滿堂彩!

  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母親這麼激動做什麼?」花春吃了點東西墊了肚子,心情也好了些,微笑著看著萬氏道:「一家人吃個飯,弄得大家這樣緊張。」

  花老爺正準備開口沖萬氏發火,被花春這麼一攔,只能順著轉頭過去吼任氏:「有沒有點規矩了?!」

  任氏一驚,委屈不已地看著他。兩人都吵了,憑什麼只吼她?

  「母親的想法兒子明白。」花春嘆了口氣:「您為兒子不平,也沒什麼必要。兒子既然決定了要輔佐君王,伴君如伴虎,挨打這種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至於修院子的事情,兒子會再想辦法。」

  「嗯……」萬氏身子軟下來,坐回座位上,扁扁嘴看著她:「我也不想吵,可有的人非要跟為娘過不去。」

  花春笑了笑,看了任氏一眼,道:「任姨娘說的話,有的還是有道理的,我該感謝替我求情的人。」

  任氏微愣,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氣也消了不少。知道低頭是好事啊,免得萬氏那麼囂張。

  正想端著架子客套兩句,哪知就聽見她接下來的話:

  「感謝李中堂和唐太師等老臣不顧一切,在眾人都看熱鬧的時候,跪地替我求情,使得皇上放過了我。也感謝二妹,提醒我此時不宜修花家後院,甚至願意同時停修她的永安殿。」

  花春和藹可親地看著任氏:「聽聞二妹還住在掖庭宮,等有機會,我會向皇上請恩旨,讓二妹先搬去大一點的宮殿裡住的。」

  任氏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聽懂花春在反諷她,當即就沉了臉:「她住哪裡,用不著丞相大人操心,皇上自然會給她修宮殿的。」

  「也是。」花春點頭,收斂了表情,道:「那我們住哪裡,也不用姨娘來操心了。」

  任氏一噎,皺眉看著她。

  平時不見花京華這麼多話,今兒竟然還跟她作對了?

  「可以好生吃飯了嗎?」花老爺沉著臉問了一句。

  眾人都拿起了筷子,花春按了按萬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繼續把肚子填滿。

  老實說,她這個人一點也不愛跟人吵架,也不愛爭不愛搶什麼東西,放在人群裡一點都不打眼。

  但是花春有個絕招,叫裝腔作勢。在正經的大會議上上司經常帶她去,為什麼呢,因為哪怕她經驗不夠,架勢卻是十足,鎮定的表情和自信的談吐容易讓人有好感。

  所以,即便初來乍到心裡怕得要死,她還是能與任氏過兩趟招的。

  要慫出門再慫!

  趁著大家用膳的時候,花春默默將這些人的臉看了一遍,有的是第一集出場過的,有的是新面孔,靠猜也能猜得差不多。

  花家基因不錯,花京華一張臉英氣又病嬌,十分精緻。旁邊兩個小妹妹看起來也是水靈靈的可愛,將來定然是要許配好人家的。

  只是那十歲的小鬼頭,花瑕瑜,看起來跟她很不對盤,已經偷偷瞪了她很多眼了。

  其餘的姨娘看起來都是低眉順目的,暫時發現不了什麼。就一個任氏,長得跟原來某個老電視劇裡的宜妃很像,但沒宜妃那麼溫和,眼裡多了許多的傲慢。

  與這人同一個屋簷下,也怪不得萬氏性子潑辣,不潑辣的怕是穩不住這正室之位。

  用完膳離開的時候,萬氏拉著她走得很快。

  「母親,兒子屁股疼!」花春忍不住嚎了一聲。

  放慢步子,萬氏憂愁地回頭看著他道:「這可怎麼辦啊?都要被那賤蹄子給欺負到頭上來了!」

  哭笑不得,花春回頭看了看,身邊只有品檀和萬氏的貼身丫鬟,便小聲道:「您太著急了,脾氣又衝,很容易著了任氏的道。」

  「我管她那麼多!」萬氏憤憤不平地道:「看她不高興我才高興,她要是高興,我就快氣死了!」

  這什麼毛病啊?花春嘴角抽了抽,拉過她道:「總不能一直指望著別人過活啊,日子是自己的。您就放過任氏吧,按照她那樣的性子,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

  「哦?」將她前半截話忽略得乾乾淨淨,萬氏兩眼放光地問:「她為什麼不會有好結局?」

  花春滿目無奈地看著她。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塞點宮鬥大戲給她看,好歹是個正室,怎麼這麼不開竅呢?

  「您等著就是了,這院子裡要是不平靜一些,方才任氏犯的一個錯誤,就足夠牽連花流螢了。」

  「錯誤?」萬氏滿頭霧水:「任氏能犯什麼錯誤?不就剛剛跟我拌嘴嗎?老爺都習慣了,不會管的。」

  「好啦!」花春受不了地推著她往前走:「別問了,咱們回去休息吧。」

  下午據說還要進宮議事呢,趁著還有時間,睡個午覺再說。

  萬氏怔愣,背被花春雙手推著往前走,忍不住回頭想看看她。

  自從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什麼東西開始,京華就變得沉悶寡言,也對她有些疏遠了。今日這是怎麼的,竟然跟小時候一樣,這樣活潑地推著她。

  心裡莫名地有些酸楚,萬氏抿唇,眼眶也有些發紅。感受著自己背後這一雙小手,她什麼也不想多問了,就隨著她的步子,蹦蹦跳跳地回去那小院子裡。

  理清了這一大家子的關係,又好好休息了一陣,花春有精神多了,儘管屁股還痛,但是換過第三帖膏藥,已經不妨礙走路。

  既然來到了這個異世界,她也決定好好接受。這裡的人都是活生生的,沒有攝像機也沒有導演,她就當來代班替人過日子就好了。這裡的日子比起她現代辭職後的無聊生活,可能還要驚險刺激得多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5:26

第11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一旦接受了這樣的事實,適應起這個世界的規矩來,花春竟然覺得意外地自然。不知道是不是一向熱愛古裝劇和古典事物的關係,她看這裡的任何東西都覺得很順眼,跟人招呼行禮也十分熟稔。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聞到了一股宿命的味道。

  「拿去,為娘給妳做的小魚乾。」萬氏慈祥地將一紙包東西塞進她懷裡:「這香味都飄得引了不少貓來了,保證好吃!」

  花春有點傻,吸吸鼻子,詫異地看著手裡的油紙包。

  堂堂丞相爺,竟然喜歡吃小魚乾?!

  「妳每次下午進宮都會耽誤許久,別嫌為娘的囉嗦,餓了就偷吃點,皇上也不會怪妳。」

  有些感動,花春將這包魚乾收進袖子裡,朝萬氏點了點頭:「母親放心。」

  雖然她張揚跋扈,但也真是個好母親啊。就算為著這包小魚乾,她也得去跟皇帝再爭取爭取。

  走路還是有些不便,下午的時候,幾個老臣依舊是用肩輿將花春抬進宮的。

  「咱們能打個商量嗎?」她板著臉,一本正經地看著旁邊的唐太師開口道:「用肩輿送我進去,能不能也用肩輿接我出來?」

  唐太師一愣,拱手道:「上午宮人們就在宣政殿外頭候著,肩輿也是備著的,您沒乘?」

  花春:「……」

  為什麼在宣政殿外頭等啊?她丫的去的是御書房!

  伸手抹了把臉,花春乾笑兩聲:「沒事了。」

  白給那麼多宮人當猴看了!

  看了她兩眼,唐太師道:「關於賑災銀兩的發放問題,丞相還得多與皇上商議才是。」

  「我明白。」

  她以前做過類似的事情,古代和現代差不了多少,一賑災必有貪污抽油之事發生。她以前有過一個想法,但是因為傷及太多人的利益,被上司一巴掌拍在了牆壁上。

  而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試試。

  ***  ***  ***  ***  ***

  龍榻上的宇文頡從夢裡驚醒,一睜眼就滿是戾氣,掃向旁邊的人。

  秦公公微微一驚,連忙送了涼茶和錦帕上來,伺候他起身。

  「皇上,申時還有集議。」

  集議?

  頓了頓,宇文頡閉了眼,重新再睜開的時候,裡頭的戾氣消散,歸為一片平靜。

  「知道了。」

  他又做了很討厭的夢,夢裡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讓他心肝脾肺都絞在一起痛。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煩躁,但又必須克制住。

  黑著臉換了朝服,宇文頡往宣政殿而去。

  在等皇帝來的時候,花春坐在椅子上,心情不錯地哼著歌偷吃著小魚乾。萬氏的手藝當真是不錯,這魚乾又香又辣,還沒有半點腥味,實在是最佳零嘴。

  正吃得笑嘻嘻的,外頭就傳來秦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這回她學老實了,二話不說立馬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禮:「臣等恭迎聖上!」

  宇文頡皺眉,走到龍位上坐下,看了一眼都只躬身行禮的老臣,再看一眼趴在前頭跟個青蛙一樣的花春,不知為什麼眼裡的陰霾就散去了一些。

  「花丞相。」他道:「集議不是朝會,你行這麼大禮做什麼?」

  趴在地上,花春恨不得兩耳光扇死自己,這宮裡的禮儀也該研究研究啊!都丟兩次人了!

  「臣……」撐著地面慢慢站起來,等抬頭的時候,花春同學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十分鎮定地拱手道:「身犯大錯在先,所以見吾皇必以大禮,以示悔過之意。」

  「哦?」宇文頡看向她,目光頗有深意:「丞相真乃朝臣之表率。」

  僵硬地笑了笑,花春站直身子,退回人堆裡去。

  集議是皇帝召集重臣就某件大事重點討論的會議,今兒的主題自然就是賑災。旱災來勢洶洶,再這樣下去,今年秋日的收成怕是要降低不少。

  唐太師和李中堂等人與皇帝商議好了賑災銀兩的數額,花春沒有什麼意見,就答了兩聲「好」。

  宇文頡有些不太適應地看了她兩眼,平時說個什麼東西,花丞相是一定會來挑刺的,今兒怎麼這麼消停了?

  一眼望過去,那人還是側臉精緻得不似凡人,鼻樑輪廓都透著清雅。

  真是娘娘腔。

  宇文頡不喜歡花京華的原因,有一半是覺得他不像個男人,清秀得過分了,又瘦弱,好像風一吹就會倒。

  眼瞧著越長越秀氣,他就更不喜歡了,瞬間有了想為難他的心思。

  「丞相對賑災之事,可有什麼好的想法?」

  花春正在斟酌用詞,冷不防被皇帝這麼問了一聲,瞬間站直了身子。

  唐太師等人輕輕嘆息了一聲,無言地低頭。賑災之事從來都有固定的流程,上頭只要商量好賑災的銀兩數目和賑災範圍就可以了,其餘的下頭會安排。皇上這時候問這麼一句,也只能是又要跟丞相過不去了。

  正想著要不要出聲解個圍,就聽得前頭花丞相道:「臣有想法,但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敢亂議,此回提出,也只當是狂妄之言,陛下不必太當真。」

  還真有想法?

  宇文頡看著她,點頭:「你但說無妨。」

  深吸一口氣,花春拱手:「歷來賑災,朝廷發十,官員吞九,剩下一成到百姓手裡也是杯水車薪。此番賑災,該重的不是下發多少,而是到百姓手裡的有多少。」

  朝堂裡都是她一人的聲音,還帶回聲的。頓了一會兒見沒人接話,花春就硬著頭皮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臣工盡言,而君道斯稱矣。但臣有為利益,阿諛曲從,致使災禍隔絕、主上不聞者,國之大災也。」

  「言若不聞,君恩浩蕩,而臣行苟且,使民不受君恩,反害於君。臣以為,為使君恩令民周知,皇上當下旨言明賑災銀兩之數目,下頭之人,相互監督,若有舉報貪污者,升官賞財。若官官相護,則令欽差大使聽取民意,反聞於君,務必使災銀一分不少送到百姓手裡。」

  實在沒說的了,花春喘了口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5:40

第12章 大寫的繡花枕頭

  旁邊一向擁護她的大臣,在聽完她這一番話之後竟然鴉雀無聲,個個低垂著頭,無人附和。

  對此她也不覺得意外,這些重臣裡頭,誰敢說是一身清廉?她這樣的想法,是動了其他人的蛋糕,自然不會有人支持。甚至是上頭坐著的皇帝,真想與她為難,這會兒就能逮著機會讓她裡外不是人。

  但是吧,說完這些,花春倒覺得十分輕鬆。當初熬了無數個通宵寫方案,雖然現在只能說點皮毛,但是能當眾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覺得很圓滿。反正花丞相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借著她的皮囊,也讓她瀟灑一把。

  宇文頡盯著她看了許久。

  先前覺得花丞相有些變了,像是換了一個人,他還特意去確認了一番他的頸後痣。沒想到正經起來,花京華還是花京華,只有他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說別人絕對不會說的實話。

  雖然不喜歡他,但是身為帝王,有這樣的人輔佐,是他的運氣。

  「想法不錯。」宇文頡朝花春點了點頭。

  四個字在宣政殿裡猶如深海魚雷,炸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後頭站著的孟將軍瞬間慌了:「皇上,若是按照丞相所說,可當真是牽一發動全身,恐怕會出不少亂子。」

  「孟將軍所言甚是。」唐太師看了花春一眼,也忍不住開口道:「這樣做,會耽誤賑災。」

  背後有不少怪異的目光,花春都感受到了,但是背脊反而挺得更直了些。

  她一個字也沒說錯,不需要心虛和擔心。

  「眾位愛卿不必多慮。」坐上的宇文頡淡淡地開口:「朕覺得丞相可以留下來與朕仔細商討細末之事,明日即可給出所有安排,不會耽誤什麼。」

  反正每年情況都差不多,等賑災物資下去的時候,百姓都死得差不多了,還不如試試別的法子,左右他也沒別的事做,又不打仗。

  「這……」眾人相互遞著眼色,唐太師甚至輕輕拉了拉花春的袖子。

  花春沒理他們,心裡已經猶如浪花拍岸,一陣陣地歡喜啊!

  在現代沒能用上的案子,在這地方能派上用場的話,那就太好了!這皇帝看起來也沒有想像中那麼不講道理啊,至少還聽得進去話,也不枉她絞盡腦汁想文言文了。

  見花丞相沒有要改主意的意思,一眾老臣都沒再說話。

  宇文頡道:「沒別的事,各位愛卿便先退下吧,花丞相留下。」

  「……臣等告退。」

  聲音又小又不整齊,明顯是心有不滿。花春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這回不打算當他們的救世主,安靜地看著他們離開。

  「移步紫辰殿吧。」宇文頡起身,看著她道:「希望丞相方才所說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已經有了可以實施的計畫。」

  哇塞,這是她聽過他說的話當中最長的一句!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準備好的方案,真的能派上用場了!花春下意識地雙手合十,兩眼泛光,感動地看著帝王。

  一句「多謝皇上」還沒說出來,就見面前這人眼神一頓,看著她的表情,眸子裡清清楚楚地露出嫌棄的神色來,二話沒說,起身越過她就往外走了。

  「……」

  啥情況啊這是?剛還不贊同了她說的話嗎?花春滿腦袋問號,捂著屁股跟著他往外走。

  太娘娘腔了!宇文頡皺眉。

  要不是說的話有用,光花京華方才那樣的眼神,他就想把他直接拎起來從窗口丟出去!

  怎麼有男人活成這樣?

  在馬背上長大的宇文頡很欣賞鐵血男兒,自然,就無比厭惡繡花枕頭。而花京華,無論是外貌還是功夫,都是一個大寫的繡花枕頭。

  等會要是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法子,他真的不介意推他出去,直面那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辦賑災之事。到時候他就知道,平時在朝廷裡當老好人,什麼都一肩扛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利益面前,人家絕對不會再幫他。

  冷哼一聲,帝王走得又急又快。

  花春身上還帶著傷,咬牙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後頭,走出了滿頭的汗。

  你說這花丞相為什麼要想不開當男人呢?男人雖然不會痛經,但在其他方面也真是太慘了啊!

  她現在明白了,人果然還是不能單看一方面就羨慕別人,綜合來看,女人的待遇還是比男人好的。她現在想回去繼續享受女人的人生,老天爺還醒著嗎?

  「轟隆──」

  一聲驚雷,嚇得花春「哇」地一聲往旁邊跳了一步。

  走在前頭的宇文頡頓了頓,皺眉回頭看了她一眼。

  秦公公輕笑道:「看這天等會是要下雨了,丞相別怕,只是打雷而已。」

  「……嗯。」花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雷打得也太巧了,老天爺是在跟她挑釁嗎?大意就是:「老子醒著但是就是不會滿足妳的願望」這樣的?

  撇撇嘴,她繼續跟著皇帝一路去到紫辰殿。

  紫辰殿前殿有一張很大的桌子,可以用來開會也能用來賜宴,但是現在皇帝明顯是不會給她東西吃的,自顧自在主位上坐下就示意她也坐下說話。

  理了理思路,花春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拿了紙筆來,儘量把話說成文言文,一點點給帝王分析該怎麼安排賑災之事。

  這一說就說了整整一個時辰,以前憋著沒敢說的,現在統統都稟告了宇文頡,比如讓百姓監督官員,又比如派合不來的官員相互去監督。最重要的是,這套路不能年年相同,得變著花樣來,讓人沒有可以提前鑽空子的機會。

  一個時辰之後,太陽落山了。

  喝了口茶,花春看向宇文頡,等他表態。

  全程都是她在說啊,跟單口相聲似的,大爺好歹也給個表示啊!

  看著桌上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和一些意味不明的符號,宇文頡沉默,想了一會兒道:「就按你說的做。」

  這想法是不錯,也算完善,只是當真做起來,恐怕會遇到不小的阻力。

  想了想,宇文頡湊近了她,剛想說點什麼,就有一股子香辣饞人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5:55

第13章 嘿,你的小魚乾

  什麼東西?

  皇帝皺眉,看了花春一眼。

  說了這麼久的話,又沒飯吃,當然是很餓的啊。見他沒有要賜宴的意思,花春就忍不住偷偷摸了袖子裡的小魚乾,眼角瞥著皇帝,手上動作,趁著他沒看自己,立馬撚一條魚乾扭頭往嘴裡塞,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

  這樣的把戲還是她小時候在課堂上想吃零食的時候玩過。

  輕輕嚼著,花春低頭看著桌上的紙,見皇帝沒說話也沒動,以為他在思考,於是又放心地再塞了一條。

  萬氏沒說錯,這小魚乾真的很香很好吃!

  宇文頡眼角餘光瞥著她的小動作,就見她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眼睛亮亮的,手指白皙修長卻帶了點油,真是髒死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堂堂花丞相,來紫辰殿竟然偷帶零嘴?!還旁若無人的在他面前吃?

  娘娘腔果然是娘娘腔!這樣的行為,有幾個男人做得出來?

  皇帝心裡實在是厭惡極了,但是看一眼外頭,天色已經那麼晚了,他在這兒說了這麼久,又還挺有用的,他總不能因為點小魚乾跟他計較吧?

  忍了會兒,宇文頡平靜地開口道:「此事若是能落實,朕會有所賞賜的,還望丞相盡力。」

  提起賞賜,花春立馬來了精神,把手上的油都蹭去衣裳背後,正襟危坐看著皇帝道:「臣可否斗膽問皇上要個恩典?」

  身子往另一邊挪了挪,宇文頡皺眉看著他:「想要什麼恩典?」

  「家母養育臣二十餘年,至今還沒享到什麼清福。」花春認真地道:「臣想盡點孝心,幫家母完成一個心願,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你要盡心意,為什麼還得朕同意?」

  深吸一口氣,花春嚴肅地道:「皇上乃天子,天子未允之事,臣等莫有敢擅自做主者。家母的心願也不是很困難,只願『心有所安、身有所歸、居室寬敞、舉家安康』,這樣普通的願望,皇上覺得,臣是不是該盡力滿足?」

  心有所安、身有所歸、居室寬敞、舉家安康。這的確是很普通的心願。

  想了想,宇文頡點頭:「只要不牽連他人,用一己之力,不違背國法家規,你想做,那就去做吧。」

  眼眸一亮,花春高興地起身行禮:「謝主隆恩!」

  有他這一句話就夠了,前後幾個詞都是她瞎掰的,只有中間的「身有所歸,居室寬敞」是重點。人吶,說話就得講究藝術性,瞧瞧,這不就不動干戈地成事了嗎?

  趁宇文頡沒反應過來,花春起身就想跑。

  「花丞相。」帝王開口叫住了她。

  「臣在。」花春一愣,轉身拱手:「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靠在椅背上,宇文頡睨著他道:「你覺得來陪朕議事,是不是很無聊,又很餓?」

  「皇上此話從何而來?」心裡顫了顫,她立馬抬頭,義正言辭地道:「臣身為丞相,這些都是該做的,不會有半點不滿和懈怠!」

  喊口號奉承人這種事對花春來說簡直是不能再簡單了,張口就來:「有皇上威儀在前,臣不覺饑,不察餓,只要能替皇上分憂,任何事情,臣都在所不辭!」

  字字鏗鏘啊,忠臣都是這麼吹…啊不是,展現出來的!

  聽了她的話,皇帝好像有點感動,看了她半晌之後,開口道:「丞相的忠心,朕算是明白了,不過汙了這紫辰殿可不是什麼好事。」

  啥?花春茫然,順著他的眼神往她剛剛坐的位置上看過去。

  他奶奶的,小魚乾漏出來了!

  方才收得太匆忙沒注意,一條條可愛香辣的小魚乾撒在了椅子和地上,場面有些尷尬。

  乾笑了兩聲,花春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表情。

  他好像沒生氣,只是很平靜地提醒她東西掉出來的事實。站在原地僵了一會兒,花春小心地挪了步子過去,掏出袖子裡的油紙包,把小魚乾全收進去包好。

  「朕不喜歡說空話的人。」睨著她,宇文頡淡淡地道:「做你該做的事情就是。」

  硬著頭皮點頭,花春撇嘴,這皇帝未免太天真了,什麼叫空話啊,有些花頭該要還是得要,誰都願意聽好話,哪怕假了點,也比直接衝上去挨板子強。

  以前教她的導師就說過,這世上活得最好的永遠不是好人,而是圓滑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縱然當不了英雄,卻也能少很多磕磕碰碰。

  所以她一直在認真貫徹該思想,場面話也是說得溜兒棒。

  不過皇帝麼,萬人之上,他有權任性,說什麼就是什麼,誰也管不著。她這當下臣的,只有拱手笑著應:「微臣明白。」

  外頭從半個時辰前就開始下大雨了,花春離開紫辰殿的時候才戌時,但天已經黑透了,隱隱還有雷聲。

  「丞相大人。」秦公公有些為難地看著他:「雨太大了,紫宸門淹水了不好走,不如在旁邊偏殿休息一二?等宮人把雨水順了再走。」

  這排水系統也是夠差的啊,花春咋舌,遠遠看見紫宸門,下頭一片水光粼粼。

  點點頭,花春道:「有勞秦公公。」

  秦公公頷首,讓個小太監帶她去側殿,然後自己進前殿去稟告。

  「他走了?」宇文頡閉著眼睛問。

  「回皇上。」秦公公道:「外頭淹水了,丞相暫時出不了宮,奴才請他在側殿休息,等雨小了水通了再走。」

  坐了這麼久,都餓得偷吃東西了,還在偏殿不能出去?皇帝睜開眼,看了看外頭,也沒說什麼,讓人在紫辰殿後殿安排晚膳。

  餓不死他,讓那娘娘腔吃點苦頭,他還是很樂意的。花京華最近好像變得溫和了不少,雖然沒以前那麼討厭了,但還是挺討厭的,就讓他在那冰冷的側殿待著吧。

  起駕去後殿,一路上風狂雨驟,即便身邊的奴才再怎麼打傘,宇文頡身上還是免不得被打濕一些。

  「這樣的天氣,跟三年前真像。」他看著漆黑的四周,感受著冰冷的雨水,低聲道:「連空氣裡的殺意都這麼熟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6:11

第14章 一把丟房樑上

  風雨太大,秦公公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但周圍的侍衛都莫名緊張了起來,刀出鞘的聲音四起。

  龍袍被雨水打得半濕,宇文頡不太舒服地抬手。

  「皇上?」秦公公喊了一聲停,下意識地掃了四周一眼,又看向他:「雨太大了,您還是快些去後殿為好。」

  「去不了了。」

  低沉的聲音在雨聲裡響起,皇帝從龍輦上站了起來,望向前頭漆黑的路:「再坐著往前,朕的腦袋可能就不保了。」

  心裡一驚,秦公公連忙扭頭。

  一根泛著銀光的絲線橫在半空,若不是宮燈照著,當真沒人看得見。

  「護駕!」

  秦公公這一聲是多餘的,旁邊的護衛早就往前衝了。牆上的銀絲不是固定的,竟然直接往下捲了過來。

  宇文頡皺眉,側身躲過那東西,推了一把絲毫不會武的秦公公:「去叫人。」

  這樣的場景不是第一次看見,秦公公雖然覺得腿軟,但還是麻利地往後頭跑了。

  刀劍碰撞之聲在雨夜裡響起,格外嘈雜,宇文頡很想上去跟人過過招,然而侍衛長霍子沖推了他一把,只來得及給他一個焦急的眼神,便又跟人纏鬥起來。

  來的人太多,皇帝絕對不能犯險。

  意識到這點,宇文頡也沒任性,直接往前殿跑。

  宮裡十步一崗,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路跑過去,半個禁衛都沒有遇見。

  這可真是有意思。

  身後竟然很快有腳步聲追了上來,暗道一聲糟糕,宇文頡麻利地越過迴廊,看見漆黑一片無人聲的前殿之時,想了想,往側殿衝過去。

  「咕──」

  肚子叫了一聲,花春可憐巴巴地看著外頭。這雨越來越大,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吃飯啊?萬氏也該擔心了。

  起身去門邊看了看,方才還燈火通明的前殿現在竟然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花春微怔,皺了皺眉。

  她還在這裡啊,宮裡又不缺這點蠟燭,怎麼可能皇帝前腳剛走,宮人後腳就熄滅宮燈?按照規矩來說,怎麼也得等紫辰殿前殿的人都走了再說吧?

  聳聳肩,她覺得自個兒肯定是宮闈秘史看多了,人家愛什麼時候熄燈就什麼時候熄燈,沒滅她側殿的燈就不錯了。

  雨太大,門口都被打濕了。花春打了個寒顫,伸手去拉著殿門就想合上。

  一隻手冷不防地伸了進來,就在她要關上門的一剎那,捂住了她的嘴巴!

  啊!

  花春是很想這樣大叫的,然而來者太過機智,根本不給她叫的機會,捲著她就進了屋子關上門。

  側殿的燈也立刻熄滅了。

  什麼情況?黑暗裡,花春瞪大了眼睛,鼻息間全是雨水的清香味兒,背後好像靠在了來人的胸膛上,只覺得結實得跟石板一樣。

  「唔──」

  「閉嘴。」宇文頡咬牙,小聲道。

  竟然是皇帝?!花春有點傻了,外頭一道閃電劈下來,她就看見了宇文頡的側臉。

  真是帥……不對,現在不是看臉的時候。她皺眉,很好奇地看著他。堂堂皇帝,怎麼會這麼狼狽地滿身雨水跑到她這裡來?

  外頭有眾多人影,被閃電的光映在了雕花門扇外頭,宇文頡手一緊,立馬拉了她起來。

  「站穩,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出了一點聲音,朕滅你滿門!」

  花春傻了,這話也太霸道了吧?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還沒進入狀態啊!

  不等她有任何反應,宇文頡抱起她的腰就往上一扔,接著在地上借力,自己先飛上房樑,然後伸手拽住要往下掉的花春。

  一聲尖叫就在嗓子裡,被她給活生生咽了下去。這是耍雜技還是怎麼的!太驚險了吧?側殿雖然只能說是個小休息室,但是房樑也有一丈高啊,這人腳下難不成有彈簧?

  還有,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竟然將她整個人給扔上來了!

  心有餘悸地抱緊房樑,被嗆了一鼻子的灰。宇文頡皺眉看著外頭,下意識地又伸手捂著了她的嘴巴。

  黑影很快進了屋子裡來,花春屏息凝視,看這幾個人一身黑的裝扮,心下頓時了然。

  遇見刺客了。

  這刺客牛逼啊,竟然能把皇帝逼得上了房樑,身邊不是一向有很多護衛的嗎?

  大概四五個人在下頭轉悠,無聲無息地把房間各個角落找了一遍。花春閉了眼沒敢再看,生怕看著看著下面的人一個抬頭,那她可能真會尖叫出來,然後被滿門抄斬。

  於是她把腦袋死死地埋在了宇文頡的胸口。

  宇文頡也沒往下看,頭就抵在花春的頭頂。宮裡有人被收買,短時間內不會有禁衛出現,他這一被發現,必定是一場血戰,先不說他會不會死的問題,花京華這種沒骨頭不會武的人是一定會死的。他一死,他就跟斷了隻手一樣沒什麼區別。

  所以,不能衝動下去跟人打,得等著。

  方才他跑得快,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紫辰殿的哪個地方,所以這些人也就是粗略地看了看側殿,見沒有人,便退了出去。

  身子微微放鬆,宇文頡正想說什麼,就感覺鼻息間有股奇怪的奶香。

  低頭一看,花京華被他抱在了懷裡,身子瘦瘦小小的,比遠看起來還清瘦。而他的身上竟然不是他想像中的書香,而是……軟軟甜甜的奶味兒。

  打了個寒顫,他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屋子裡沒動靜了,只有外頭的雨聲,花春睜開眼,抬頭,看著宇文頡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可以說話了嗎?

  點點頭,宇文頡輕聲道:「少說,小聲。」

  這個她明白啊,萬一給人聽見就不好了。但是,她還是很好奇:「宮裡怎麼會有刺客?」

  一般電視劇裡的皇宮守衛都很森嚴啊,就算有刺客,也該有一大批護衛馬上趕到吧,怎麼會讓他窩在這裡一聲不吭的?

  「你裝什麼傻。」皇帝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羲王爺在宮裡呢。」

  羲王爺?這個沒前情提要啊,她怎麼知道?花春很無辜。

  不過看樣子也不能多問,大概也能猜到,皇室裡嘛,明刀暗槍的,都是為了皇位。

  「咕──」

  肚子又叫了一聲,花春有些害羞地揉了揉,正想說個不好意思呢,卻又聽見同樣的聲音在身後的人肚子裡響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6:30

第15章 樑上君子的魚乾故事

  「咕──」

  嚇了一跳,花春回頭看向他。

  宇文頡臉上的表情依舊很鎮定,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朕同你一樣忙碌一下午沒用晚膳。」

  所以肚子叫不是應該的嗎?皇帝怎麼了,皇帝也是會餓的!

  「哦……」接受了他的解釋,花春看了看外頭依舊沒散去的人影,小聲問:「那您要不要也來點?」

  伸手掏出小魚乾,她討好似的捧到他面前:「家母親手做的,非轉基因綠色食品,不含防腐劑。」

  皇帝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兩眼,眼裡赤裸裸地寫著嫌棄:「閉嘴。」

  話這麼多,把人引來就麻煩了。

  花春驚了一跳,立刻老實了,蹲在他懷裡,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

  香辣味兒四溢,鑒於皇帝在身後,花春還是儘量讓自己吃相優雅,不吧唧嘴,咬一條進去就細細地嚼,嚼完吞下去再嚼第二條。

  雨越下越大,空氣裡除了灰塵味兒就是小魚乾味兒,宇文頡皺眉看著她臉上的灰和鼓鼓的嘴。從耳根側面看過去,還能看見他白皙的脖子。

  這人,像極了一隻雪白的兔子。

  瞧他吃得那麼香,宇文頡更餓了。當皇帝這麼久,還從未被這麼餓過。外頭的人沒有放棄,禁衛也不見動靜,連秦公公都沒有回來。說不定他們當真得被困在這裡一宿。

  這樣一想,宇文頡調整了姿勢,靠在房樑一頭的牆上,想省點力氣。

  結果懷裡這人也當真是聰明,嚼著小魚乾頭也不回地就跟著他動,他靠下來坐著,她挪了挪,依舊乖乖躺在他懷裡。

  什麼毛病?皇帝黑了臉,要不是怕他個沒功夫的摔下去驚到外頭的人,還真想給他一拳頭。兩個大男人黏黏糊糊的,像話嗎!

  像是察覺到身後的殺氣,花春鼓著的腮幫子頓了頓,慢慢扭頭過來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皇上,為龍體著想,要不您還是吃點?」

  兩隻爪子捧著油紙包遞到他面前,花春表情誠懇地道:「真的很香。」

  不用他說,他也聞得到好嗎?

  半闔著眼看了那小魚乾一會兒,宇文頡決定妥協了,伸手去撚了一條出來,慢慢放進了嘴裡,再掏了帕子出來,將手指細細地擦了個乾淨。

  盯著他乾淨的手指看了一會兒,花春很認真地道:「您沒必要擦的。」

  反正都還得再吃,一條怎麼夠啊?貓肚子都填不飽。

  宇文頡沒聽,眼睛依舊盯著外頭。

  聳聳肩,花春舒舒服服地靠著他,一手捧著油紙包一手吃,吃著吃著就發覺後頭的人伸手過來了,十分自然地繼續分享她的零嘴。

  瞧瞧,她說什麼來著?不聽吧?這種小吃本來就是越吃越上癮,更何況兩人都還沒吃晚膳,他怎麼可能架得住就吃一條。

  不過花春是個體貼的好姑娘,沒回頭去揭穿他,只默默將油紙包往他那邊遞了遞。

  「令堂手藝不錯。」兩人分著吃完整整一包之後,皇帝難得地開口誇了一句,大概是吃得滿意了,語氣也好了不少。

  花春聽得一樂,把油紙包折好塞進袖子裡,討賞似的看著他道:「臣斷然不會欺君!」

  點點頭,宇文頡又想了想:「你帶了幾包這東西進宮?」

  「就一包。」花春連忙伸了一個手指頭出來:「皇上明鑒,微臣不敢帶那麼多,就帶這一包墊墊肚子而已。」

  是嗎?宇文頡看著她:「那方才在紫辰殿前殿裡掉了一地的……」

  「就是這一包。」花春笑嘻嘻地小聲道:「幸虧臣全部撿起來了,不然壓根不夠咱們吃的。」

  宇文頡:「……」

  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四周的氣壓都下降了十個百分點。

  他竟然把地上撿起來的東西,給了皇帝吃!

  誰給的狗膽?!

  黑了半張臉,宇文頡動了動身子,正要發怒,門卻突然又被推開了。

  花春想也沒想就埋頭到了他胸口。

  「這裡也沒有。」

  有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紫辰殿被水封路,按理說是出不去的,然而幾十個宮殿找遍了,都沒看見皇帝的身影。」

  宇文頡擰眉,屏住呼吸看向下頭。

  來的人聰明,都蒙著臉。有個聲音讓他覺得很熟悉,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是誰。

  小聲議論了一會兒,為首的那個人又進來轉悠了一圈。

  手緊了緊,他其實也緊張,忍不住就抱緊了懷裡的人。

  像是在水中屏息躲鯊魚一樣,花春害怕得不得了,以至於十分大膽地伸手回抱著皇帝結實的腰。

  靠,竟然有腹肌?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皇帝雖然一身冰冷,看著就讓人害怕,但是身子也太結實了,一抱就好有安全感。

  皺了皺眉,宇文頡咬牙,被他這一抱,耳根莫名有些泛紅,卻只能忍著,不動不吭聲。

  幸好這人功夫不太到家,找了一圈也什麼都沒找到,退了出去。

  天色很暗,又開始微微泛藍黑色的光。半夜的時候雨停了,宇文頡一直繃緊了神經,死死地盯著外頭。

  懷裡的人吧砸了嘴,動了動。

  微微一怔,他低頭,就見懷裡的人已經睡得香甜,小腦袋在他胸前一滑一滑的,沒靠穩便又抬起來靠在他鎖骨上,靠著靠著又慢慢滑了下去,周而復始。

  他是怎麼做到在這種情況下睡成這樣的?!

  氣不打一處來,宇文頡伸手就掐了他一把。

  「唔。」花春迷迷糊糊地伸手抓著掐自己的東西,溫柔地摸了摸,抱在懷裡嘀咕了一聲:「別鬧。」

  聲音軟軟糯糯,帶著濃濃的鼻音。

  帝王一震,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嫌惡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更漏滴答,宇文頡也覺得很累,靠在一邊半睡半醒。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小魚乾的香味,有人身上的奶香,還有白皙的脖頸和抱得他緊緊的手。

  「皇上!」

  秦公公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皇宮各處都恢復了正常,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昨日的驚險彷彿根本不存在。

  花春被這聲音吵醒,睜眼就看見晨光中帝王黑漆漆的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6:42

第16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啊!」

  嚇了一跳,花春下意識地直起身子,奈何剛醒平衡感不太好,險些就從房樑上掉下去。

  宇文頡伸手,不耐煩地抓著她道:「堂堂丞相,能不能有點男人的樣子?!」

  花春:「……」

  她也想有點男人的樣子啊!問題是首先她得是個男人啊!

  振作了一下,花春清了清嗓子,朝皇帝拱了拱手,正想請個安啥的,低頭就看見下面屋子裡嘩啦啦跪著一片的人。

  秦公公身子都在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跟在他旁邊跪著的還有侍衛長霍子沖。

  讓皇帝在房樑上待了一晚上沒能下來,這罪過已經不是說兩句就能過得去的了。

  伸手推開她,宇文頡直接瀟灑地從房樑上跳了下去,輕輕落在空地上,低頭看著他們。

  「卑職該死!」霍子沖拱手低頭:「護駕來遲!」

  這豈止是來遲,都已經第二天了,要不是這皇帝會點功夫,昨兒怕就是得駕崩了。花春搖搖頭,心想按照宇文頡的性子,這侍衛長多半是要被拖出去砍了的。

  結果出乎她意料,皇帝站在下頭,誰也沒怪,重話都沒說一句,只道:「秦公公去準備早膳吧,再讓人來伺候朕梳洗,等會就該上朝了。」

  啥?竟然不追究嗎?花春有些震驚地低頭看著他。這簡直就是雙重標準啊,憑嘛對花京華就那麼狠,對別人就這麼寬容?

  「是!」秦公公應了,哆哆嗦嗦地抬手吩咐人下去準備。

  宇文頡抬腳要走,花春連忙喊了一句:「皇上!」

  她還掛在上頭沒下來呢喂,這麼高,總不能就把她丟在這兒了吧?

  腳步一頓,皇帝也沒抬頭,淡淡地道:「還有一個時辰便是早朝,丞相自己想辦法下來吧,早朝不能遲到。」

  眾人都是一愣,霍子沖還跪在地上,都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太慘了啊!花春抱著房樑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皇帝帶著一票人離開,心裡簡直是有一萬匹草泥馬倒立著呼嘯而過。

  好歹她昨天進貢了半包小魚乾,至於這麼翻臉無情嗎?過了一夜就不認帳了?

  望瞭望下頭,她屁股還沒好呢,再跳下去可能會摔成N瓣。認真想了想,花春決定抱著房樑不鬆手,等人來救她。反正她在朝中有那麼多人惦記,不去上朝肯定有人能發現的。

  「皇上。」

  走在宮道上,霍子沖表情嚴肅地稟告:「昨日紫辰殿封殿,卑職帶人殺出重圍,死傷十人。對方早有準備,沒有傷患和屍體留下,今早紫辰殿所有守衛已經被關了起來。」

  「用刑吧。」宇文頡淡淡地道:「給朕好生查查,誰給他們的豹子膽擅自換班鬆懈守衛。」

  「是。」霍子沖應了。

  秦公公一路都在打量帝王的臉色,見他神色平靜,眸子裡甚至清亮亮的,忍不住有些疑惑。

  是……心情不錯嗎?

  被困了這麼一晚上,怎麼可能心情還不錯?丞相都被罰在房樑上下不來了。昨晚風大雨大,那麼憋屈地過一晚上,他估摸著帝王怎麼都得黑一陣子臉了啊。

  是他老了嗎?最近好像總是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搖搖頭,秦公公繼續跟在聖駕邊走。

  回後殿去用了膳,收拾了一番,宇文頡抬腳就去了宣政殿。在看見右下方第一個位子上是空著的時候,莫名的,他覺得心情不錯。

  唐太師和李中堂等人可是著急得不得了,本來昨日就在等丞相回府,好重新商量商量賑災的事情,沒想到等了一晚上都沒等到人,現在來朝堂,也沒看見花丞相的影子。

  難不成發生什麼事情了?

  幾位老臣憂心忡忡,見皇上來了,還是一齊跪下行禮。

  宇文頡淡定地讓眾人起身,也沒問花京華哪裡去了,直接就開始了早朝。

  皇帝沒問,其他臣子自然更不好開口,就憋著等退朝了去找人打聽。

  「花丞相不見了?」

  退朝後,攻玉侯賀長安正想往後殿走,冷不防地就被幾個重臣攔住,嘀咕了一陣。他挑眉,掃了這幾人一眼,笑著點頭:「知道了,等會若是在後頭看見,本侯會幫各位大人留意的。」

  「多謝侯爺了。」唐太師拱手作揖,皺著眉頭唉聲嘆氣地帶著眾人離開。

  「侯爺?」身邊的宮人皺眉目送那幾個老臣走遠,低聲道:「您不必理會的。」

  「無妨。」賀長安轉過臉來一笑:「不過舉手之勞。」

  傻傻地看著他的臉,宮人怔愣在了原地。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攻玉侯幼年長相不見出挑,如今長開了,眉目俊朗得令人心驚,這一笑映著雨停之後四處濕漉漉的皇宮,好像濃得緩緩散開的水墨畫,無處不精緻,無處不優雅。真是無愧那封號。

  這樣的相貌,也怪不得燕京閨秀盡傾心了。

  定了定神,宮人帶著他便繼續往後殿走。

  「還在房樑上?」宇文頡坐在龍輦上,問了一聲。

  雖然沒個主語,但是秦公公還是飛快地反應過來,答道:「是。」

  「真是出息。」嗤了一聲,皇帝道:「讓長安去紫辰殿見朕。」

  「遵旨。」

  花春趴在房樑上睡了個回籠覺,被聲音驚醒的時候,臉上已經印滿了房樑灰。

  「跳下來。」宇文頡沒廢話,頭也不抬地就說了這麼一句。

  簡直是讓人哭笑不得,花春咬牙:「皇上,微臣不會武,這樣下去會受傷的。」

  聽見聲音從上頭傳下來,賀長安有點驚訝,看了皇帝一眼,走進去幾步,抬頭往房樑上一看。

  「噗哧。」沒忍住就笑開了懷,賀長安看著花京華那趴著的滑稽造型,也沒管皇帝在不在場了,看著他就問:「丞相大人這是做什麼?」

  清爽的聲音好聽得很,花春耳朵微動,扒拉著房樑就往下看。

  美男子啊!瞪直了眼,她咋舌,真不愧是電視劇,隨便出來個配角都是頂好的臉,只是,這人也不是熟臉。這還真是見了鬼了,有這麼好看的人,早火遍娛樂圈了,畢竟天下顏狗是一家,這部電視劇當真是虛構的吧?

  「純屬虛構」四個字在現在來看,的確是十分耿直。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6:57

第17章 都給老娘滾開

  宇文頡跟在後頭走了進來,抬頭就看見個一臉呆滯的白癡正抱著房樑,滿臉都是灰。

  「丞相。」不悅地開口,他道:「朕不是說,早朝不要遲到嗎?」

  回過神來,目光觸及皇帝的眼神,花春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道:「啟奏皇上,臣身上還有傷,實在下不去啊!」

  賀長安眨眼,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房樑上頭。他許久沒回燕京了,還不怎麼認識花京華,只聽過大名,如雷貫耳,以為定然是個很嚴肅的人呢。

  沒想到今日這一見,倒是讓他分外意外。

  他那一雙眼睛可真亮啊,裡頭滿是靈動,像有星星一樣。

  賀長安不知道的是,那星星其實單純是花春看見美男子的時候冒出來的光,對面長得越帥,光越亮。遇見超級無敵大美男的時候,甚至可以化為夜路上的月光、黑暗中的探照燈。

  「下來!」

  看他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宇文頡就覺得來氣,廢話也不跟他多說,沉聲低喝出這兩個字。

  他身上的威壓是很嚇人的,花春都快哭了,看了看離她有一丈高的地面,再摸摸自己還在痛的屁股,不由地一臉悲壯。

  這可是實打實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閉了閉眼,花春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

  他好瘦啊,賀長安看著那撐著官服的纖瘦身子,眉心微皺。宇文頡則是一臉平靜,甚至退後了一步把地方空了出來。

  秦公公看得直擦汗,一度朝旁邊的霍子沖示意,看要不要去救一把?

  霍子沖做好了準備,就算皇上沒下令,為著朝廷,他也得把花丞相接住。他太瘦了,這樣跳下來一點緩衝都沒有,又不會武,肯定會受傷。

  人都在房樑的右側做好了準備,花春看了看左側的軟榻,眼睛一閉心一橫,直接往軟榻上跳。

  「丞相!」霍子沖嚇得失聲,軟榻上還有矮几,這跳過去不磕得更痛嗎?

  宇文頡明顯也被他這動作給震驚了,反應比霍子沖還快,伸手就想去撈。但他剛才在走神,動作明顯沒有旁邊一直盯著花春的賀長安反應快。

  於是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花樣作死之後,花春掉進了賀長安的懷裡。巨大的衝力撞得身後的人往矮几上撞了過去。

  「嘶──」倒吸一口涼氣,花春一落地就連忙爬起來,看著身後的人,臉色有點發白:「您沒事吧?」

  那麼重的撞擊聲,她都聽見了。

  「長安?」皇帝也有些緊張,兩步走了過來看著他。

  「沒事,小傷。」賀長安皺著眉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腰後:「丞相沒事就好。」

  花春有點愧疚,但這事真不能怪她啊,這周圍唯一能給點緩衝的就只有這邊的軟榻,她本來是想瞄準軟的地方跳的。

  「我沒事,今日侯爺之恩,京華沒齒難忘。」連忙給他行禮,花春道:「等出宮,京華必定親自登門謝罪。」

  白皙的脖頸低下來,緊張得鼓起來的脖筋都看得見。賀長安笑了,眼神難得地溫柔起來:「丞相不必太緊張。」

  宇文頡皺眉,看了花春兩眼,道:「沒事的話就早些出宮吧,朕與侯爺還有話要說。」

  這個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現在竟然還用這麼責備的語氣跟她說話?花春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

  「臣告退!」

  賀長安靠在軟榻上,目送那清瘦的人離開,又轉頭看向皇帝:「怎麼會把人弄房樑上去了?」

  「說來話長。」宇文頡抿唇:「你要不要先讓御醫看看?」

  「也不是很重。」賀長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或者說,也太輕了。你是把這憂國憂民的小丞相給忙成了什麼樣子,才會這麼瘦?」

  「朕不知。」宇文頡板著臉,淡淡地道:「可能是零嘴吃多了不吃飯吧,與朕無關。」

  「哦……」賀長安聳聳肩:「前幾天不是還打了他嗎?也不算數了?」

  兩人是一起長大的摯友,說話向來親近,也時常沒尊卑。聽見這話,宇文頡也沒怪他,轉了話頭道:「昨晚紫辰殿被封,你該知道了吧?」

  「知道。」賀長安道:「已經讓人在查了,不過皇上也該明白,那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會給人留什麼把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抓出是他做的,想必太后也依舊會求情。」

  「這些不論。」宇文頡道:「你只管查出來保留證據就是。」

  「明白了。」

  ***  ***  ***  ***  ***

  花府。

  花春一瘸一拐地進了門,嘴裡嘀嘀咕咕地抱怨。

  她可能是跟皇宮犯沖吧,每一次離開那兒都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小命也就這麼一條,這是招誰惹誰了這麼禍事不斷的?

  臉上身上都是灰不說,剛剛跳下來的時候雖然被攻玉侯給接著了,但也撞得生疼,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兒好的地方。

  造孽啊……

  「哎呀大少爺!」門房看著她這模樣,連忙嚎了一嗓子。

  家奴四散,奔相走告,四處吵嚷。花春已經沒力氣去呵斥他們了,一步步自己走回那小院子裡去。

  這樣的後果就是她剛一坐下,各個院子的人聞風而動,統統來看熱鬧了。

  「哎呀,怎麼又成了這樣?」任氏臉上滿是擔憂,眼神裡卻有些嘲諷:「昨兒姐姐還說你可能是被皇上留在了宮裡商議大事,沒想到竟然這麼狼狽地回來了。」

  「快去叫大夫來看看。」旁邊的三小姐朝外頭吩咐了一聲,也湊過來看了看她,一張小臉上滿是天真的笑意:「大哥辛苦了,為了咱們花家,總是受委屈。」

  「不過,皇上怎麼會又責怪你了?會不會影響到花家啊?」

  一聽這話,旁邊的吳姨娘不高興了:「這怎麼行?丞相雖然是花家的人,可做錯了事的話,不能也讓花家來分擔吧?大少爺,皇上怎麼說?」

  花春聽得寒心,這麼多人吵吵嚷嚷,沒一人關心花京華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還開始發散思維,要跟她撇清關係了。

  正覺得惱火,就聽見一聲響亮的怒喝:

  「都給老娘滾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7:09

第18章 總算能出口氣

  圍著她的人紛紛回頭,花春跟著抬頭看過去,突然覺得有點感動。

  萬氏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門,扒拉開周圍的人就走到了她跟前,心疼地看著她的臉:「怎麼搞的?」

  花春朝她微微一笑:「在房樑上蹭的灰,沒什麼大不了。」

  「不是在宮裡嗎?」萬氏彎下腰,拿了帕子給她:「皇上為難妳了?」

  「這看也知道了,姐姐又何必一直問。」任姨娘幽幽地道:「大少爺忙了這麼久,也該好好休息了。」

  抬頭瞪她一眼,萬氏道:「妳是唯恐天下不亂還是怎麼的?我兒天天為花家為朝廷勞累,妳吃著花家的飯不感激就算了,在這兒放什麼酸呢?」

  「姐姐又要強詞奪理?」任氏低笑:「妾身可沒有半句酸話,關心關心大少爺都不成了?」

  「妳會當真關心他?」萬氏咬牙:「妳是巴不得我兒被皇上責罰!」

  「瞧您說的。」任姨娘撇嘴:「妾身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只是三小姐說的話也在理,大少爺要是天天犯錯得罪聖上,少不得要連累花家。妾身吃著花家的飯,自然該多關心。」

  萬氏黑了臉,還想再說,花春就比她先開了口:「多謝各位的關心。」

  眾人一頓,都看向她。

  鼻尖上還帶著灰,她這模樣的確是狼狽極了,不過她開口,說的卻是:「皇上沒有責罰我,昨日宮中進了刺客,我只不過護駕陪皇上躲藏,所以這麼狼狽。」

  「有刺客?」萬氏嚇了一跳,上下打量她:「妳沒受傷吧?」

  「沒有。」花春笑咪咪地道:「就是沒怎麼睡好,不過昨日在賑災之事上立了功,皇上已經下了恩典,允許花家繼續修後院了。」

  此話一出,任姨娘包括旁邊的三小姐吳姨娘,臉色統統都是一變。

  萬氏也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皇上……又允咱們修了?」

  「花家後院本就與朝廷無關,不過礙著華貴妃,皇上才下了那樣的命令。」花春道:「昨日陛下感念我的孝心,又看在我有功的份上,特意給了恩典。母親只管去同父親說,按照原來定好的繼續修院子吧。」

  「這可太好了!」萬氏大喜,笑意瞬間染遍眼角眉梢,還得意地看了任氏一眼。

  「我說麼,我兒就是有出息,任憑人家怎麼為難,也能靠本事說話!」

  語氣裡滿滿的驕傲,聽得其他幾個姨娘不舒服得很。先前還在嘲諷萬氏黃粱一夢一場空呢,這才沒兩天,就打臉了。

  不過一般的姨娘也就覺得不舒服一下,對任氏來說,這消息可是讓她有些生氣了:「那永安殿呢?」

  花春道:「永安殿自然還是不能修的,國庫吃緊,正要賑災。」

  「憑什麼?!」任氏皺眉,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表現得溫和一點,卻還是沒控制住,眼神兇惡地看著她道:「當初不是說了嗎?要永安殿不修,那花家後院也別修。現在你要修後院了,又怎能還妨礙流螢的永安殿?都是一家人,大少爺這樣做怕是有些傷和氣吧?」

  「這話怎麼來的?」花春抬眼看著她:「最先要停修永安殿是朝中重臣們的主意,我身為丞相,不過是幫著遞了個摺子,誰知道華貴妃娘娘就跟我槓上了,非要停修花家院子來讓她心理平衡。」

  「為大局著想,哪怕這做法是十足十的大水沖了龍王廟,我也答應她了。現在給恩典的是皇上,從頭到尾都沒我什麼事,任姨何以就怪到我頭上了?」

  花京華從出生開始到現在,在家裡就沒怎麼說過話,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長串,把萬氏都嚇了一跳。

  不過到底是親媽,萬氏很快回過神來幫著自家兒子說話:「就是!妳女兒先挑的事,現在還怪別人頭上了。華兒是立了功,才得的恩典,妳要是不滿意,也讓流螢立功去啊。」

  「妳!」任氏被氣得臉發白,不過到底是個懂事的,知道硬碰硬來不起,強忍著怒氣屈膝行禮:「妾身先告退!」

  「不送。」萬氏舒心地朝她揮手。

  這麼久了,雖然她是個正室,但是沒少受這任姨娘的閒氣。以往華兒性子隱忍,不愛與她計較,可沒少憋著她。現在好了,華兒終於開竅,知道反駁了!萬氏覺得很欣慰,恨不得出去放幾個煙花慶祝一下。

  旁邊站著的姨娘相互看了看,也都悻悻地告退,三小姐低著頭,有些心虛地看了花春一眼,跟著吳姨娘跑得飛快。

  鬆了口氣,花春看著品檀道:「我想洗個澡。」

  品檀一愣,接著點頭笑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一回家還得跟人大戰一場才能好好休息,這花京華也真是夠慘的。花春搖頭,看著一臉慈祥地握著她的手的萬氏,忍不住道:「該孝敬母親的,兒子都會盡力,您也沒必要每次都跟她們磨嘴皮子。」

  這萬氏戰鬥力也太強了,逮著就能開罵,也實在不太好。

  「為娘知道。」聽她這話,萬氏也有點愧疚:「但是為娘就是不太能管得住這張嘴,有時候也給妳添了不少麻煩吧?」

  「麻煩應該沒什麼,但是正室也該有正室的氣度,您將自己拉低到姨娘的位置上,跟她們爭來爭去的,有什麼意思?」

  這還是華兒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跟她談心啊!萬氏有些激動,手裡抓著帕子使勁揉,連連點頭:「為娘明白了。」

  但願她是真的明白了啊,花春嘆了口氣,見家奴已經把浴桶和熱水都抬進了屋子來,便起身道:「母親早些回去歇著,兒子太累了,洗漱之後得小憩一會兒。」

  「好。」萬氏起身,慈愛地看了她兩眼,便退了出去。

  洗澡水灌好了,品檀就轉身去將門給上了栓,把所有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

  「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

  點點頭,花春跟著她站去屏風後頭。

  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她總是希望花丞相能濕個身啊、露個肉啥的,來滿足一下她這個好色之徒。但是當真到了近距離觀察人家身體的時候,她心情很複雜。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7:22

第19章 愚蠢的女人

  花京華是個女人,跟她一樣的身體構造,那還有啥好看的?她激動個啥?

  而且,她明明現在就是這個人,為什麼看自己的身體還有一種緊張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現在要洗澡了她才發現,從穿越過來到現在,花京華一直沒有洗過澡!

  深吸一口氣,花春張開雙手,閉著眼睛任由品檀替她除掉髒兮兮的官服,再除掉裡衣。

  身上微涼,胸口緊繃的感覺更加明顯。她在心裡其實是一直唸叨要尊重人家隱私、不能窺看人家身體、要當一個遵紀守法好公民的。

  但是,當品檀取掉了她胸上綁得死緊的東西之後,驟然增加的重量感還是讓花春同學無恥地睜開了眼睛。

  媽呀!

  瞥見屏風後頭放著的銅鏡映出來的身子,花春一個激動差點咬著了舌頭。

  「主子?」品檀正在試水溫,聽見她這動靜,不由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沒……」臉上血紅,花春捂著臉顫顫巍巍地從旁邊的木臺階上去,進了浴桶裡。

  女人都會有一個煩惱,那就是胸的大小問題。在現代的時候,花春同學曾經試過無數種豐胸方法,最後不得不以「乳不貧何以平天下」來安慰自己。

  沒錯,她就是那種傳說中飛機可以在胸前安全落地的女人。

  而這花丞相,為了裝成男人也真的是真的拼命了,少說得有個C的胸,硬生生被束胸帶給擠成了A,不知道的摸一下或許還以為是胸肌。

  也真是下得去手啊!

  「主子。」

  看著她的表情,品檀習慣性地安慰她:「別太在意了,咱們下次換個更緊一些的帶子,總會慢慢小下去的。」

  花春:「……」還想壓小?!

  有誰能理解她現在的心裡感受?就好像餓得要死的人看見別人把一大隻燒雞當她面兒給扔了!簡直無法原諒!

  她決定了,以後晚上睡覺絕對幫花丞相好好按摩,定然不讓這天生的好身材被活生生糟蹋!

  暗暗下了決心,花春開始認真地洗澡。

  說起來花京華也真是,長得挺高,身上肉白皙是白皙,卻很結實,甚至摸摸肚子上,還有腹肌……

  這樣的女人是怎麼練出來的?!

  怪不得瞧著總有股子禁慾氣息,這麼纖瘦卻有力量的女人,每天為了隱瞞身份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不禁慾就有鬼了,夏天怕是得捂出痱子來。

  洗漱完畢,品檀當真去拿了個更緊的束胸帶來,呈在她面前道:「主子,來吧。」

  這一刻,花春覺得聽見了來自胸部的哭喊。不過沒辦法,花京華這輩子注定只能是個男人,不然就這欺君之罪,別說胸,腦袋都得沒了。

  老老實實地讓品檀給她捆上這玩意兒,花春認命地去床上休息。

  當丞相也是命苦,她也就能睡一個時辰,等會還得去處理公務。

  ***  ***  ***  ***  ***

  側院裡。

  任姨娘生了好久的氣,氣得眼淚直掉,實在忍不住,寫了信讓人送去宮裡給流螢看。這實在太欺負人了吧?憑什麼好處都得給那傻不拉幾的女人占去了?這院子真讓她修了,還不得讓她得瑟好一陣子?

  滿信的哭訴和控告,任氏一點也沒考慮自家內鬥好不好的問題,誇大事實也得告上萬氏母子一狀。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宇文頡本來心情很好地在同賀長安下棋,冷不防就被門外傳來的哭聲給嚇了一跳。

  「皇上!」花流螢哭得妝都花了,跪在外頭大聲道:「臣妾求皇上做主啊!」

  微微皺眉,宇文頡看向秦公公。後者會意,把華貴妃給帶了進來。

  「怎麼了?」

  一見著皇帝,花流螢收斂了哭聲,委委屈屈地跪下道:「聽聞皇上給了花丞相恩典,允許花家重新修後院了?您不是說,不修花家後院,也不修永安殿嗎?可現在……」

  「什麼意思?」皇帝有些沒轉過彎來,皺眉看著她:「朕什麼時候同意了花丞相修花家後院?」

  花流螢一愣,瞪大眼睛滿是無辜地看著他:「您沒有給這恩典嗎?」

  恩典?這詞兒有些耳熟,好像花京華的確來跟他提過,但是……不是這麼說的吧?

  「朕沒有。」

  賀長安聽著,有些好奇,掃了一眼喜出望外還有些幸災樂禍的華貴妃,低聲問帝王:「這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賑災。」宇文頡淡淡地解釋:「花丞相建議停修宮殿,先行賑災,華貴妃的意思是,既然不修她的宮殿,那花家的後院也別修了,丞相當作表率。」

  挑了挑眉,賀長安奇怪地道:「華貴妃不是花丞相的親妹妹嗎?」

  「正是。」花流螢扶著宮人的手站了起來,連忙拿帕子擦臉,將散了的妝都抹勻。

  既然是親兄妹,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玉石俱焚誰也別想好的場面?賀長安很好奇,卻沒多問。

  華貴妃道:「這樣說來,花丞相是假傳聖旨了?」

  宇文頡側頭看了她一眼,問:「妳知道假傳聖旨會有什麼後果嗎?」

  「臣妾只知道很嚴重。」花流螢正經了臉色道:「但是大哥若是當真犯了錯,臣妾這個當妹妹的也絕對不會包庇,皇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上次給花京華廷杖之刑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的。宇文頡知道她與花京華不和,正好他也不喜歡他,就順水推舟了。可陷害自己的大哥到這個份上的,也真是蠢,她是完全忘記自己也姓花了。

  「既然愛妃這麼大度,那就派人去查明真相,再行處置吧。」他看著花流螢笑咪咪的臉,道:「若是花丞相當真假傳聖旨,便該受抄家流放之刑,所有親屬同罰。」

  笑意僵在了臉上,花流螢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什麼?」

  這表情當真是很傻。賀長安搖了搖頭,女人是不是都這麼沒腦子?完全不會考慮大局,就她自己開心便任意妄為。現在可好了,這眼巴巴地給花家送上來一個假傳聖旨的罪名,他倒是想看看華貴妃要怎麼辦。

  反應過來之後,花流螢慌了:「這……皇上,也沒這麼嚴重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7:35

第20章 這沒什麼

  「妳方才不是說,不會包庇嗎?」宇文頡轉頭,繼續盯著棋盤,道:「既然愛妃心胸這麼寬廣,朕也不得不成全。」

  臉上一白,花流螢慌了,連忙回頭看了身後的宮人一眼。

  宮人會意,悄無聲息地離開。

  怎麼會這樣呢?皇上一向寵愛她,都是護著她的,今天怎麼感覺對她有些冷淡,甚至給她拋了這麼個難題?花流螢悄悄打量了皇帝好一會兒,覺得他有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但是,她只想踩花京華,可沒想把整個花家甚至自己都搭進去啊!這買賣不划算,得趕緊補救!皇上既然要派人去核實,那就必須在此之前做點小動作了!

  心思幾轉,她正想開口再求求情,卻見皇帝放下了手裡的棋子,抬頭看著賀長安道:「還不認輸?」

  賀長安回神,看著棋盤上慘敗的黑子,笑著起身行禮:「臣不敵皇上,甘拜下風。」

  宇文頡眼裡有淡淡的笑意,面部表情卻依舊沒什麼變化,只睨著他道:「既然輸了,就替朕做件事吧。」

  「皇上儘管吩咐。」

  「花丞相假傳聖旨的事情。」皇帝道:「你親自往花府走一趟。」

  此話一出,花流螢嚇得腿一軟,差點跌回地上:「陛下!」

  要是派攻玉侯去,她還怎麼把這事兒給圓回來?攻玉侯可是個油鹽不進的,又跟她沒什麼關係,這麼短時間想賄賂都來不及,花京華要是當真假傳了聖旨,那不就糟了?

  「愛妃今天有些失禮。」宇文頡轉過頭來,眼眸裡顏色深了深:「大喊大叫了很多次了,這是內宮,不是大街。」

  心裡一沉,花流螢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眼淚幾乎是立馬就出來了。

  天知道她從別人那裡搶來皇帝的恩寵花了多少功夫,偏生這帝王薄情,感情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半個月來一直寵著她的,今日就這麼突然變了臉。

  哭倒不是因為他說了重話,更多的是花流螢明白,這重話一出,皇帝就會冷落她好一陣子了。心裡又氣又急,忍不住就有些埋怨自己的生母。沒辦法幫她什麼就算了,竟然還這樣害她!

  「臣明白了,正好往花府走一趟,去看看丞相身體如何。」賀長安拱手道:「臣這便出宮。」

  「去吧。」宇文頡點頭。

  眼睜睜看著攻玉侯離開,花流螢不甘心地提著裙子再次跪下:「皇上,念在臣妾伺候了您這麼久的份上,請皇上從輕發落花家。」

  起身撣了撣龍袍,皇帝俯視著她,低聲道:「朕不喜歡前後言行不一的人,妳要大公無私,朕便給妳大公無私,大義滅親的機會。還不好嗎?」

  花流螢:「……」

  有苦說不出,她快氣死了。

  帝王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秦公公,擺駕清和殿,去看看惠妃。」

  「是。」秦公公應了,看了跌坐在地上的華貴妃一眼,轉身跟著皇帝離開。

  賀長安出宮便策馬去了花府。

  花丞相是個讓他挺感興趣的人,要說他假傳聖旨,賀長安覺得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傳聞裡那麼聰明的人,總不至於因為一個院子給自己惹這麼大的禍事。

  但是華貴妃的做法令他生厭,心裡不免更偏袒花京華一些。

  奴才上去跟門房知會了一聲,門房連忙將花府的門大開,又去通稟了丞相。

  花春睡了一覺,精神恢復得不錯,正在看繁體字公文呢,就見品檀急急忙忙地過來道:「主子,不好了,您快去花廳!」

  又出事了?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花春連忙起身,卻不小心扯痛了股骨頭,揉了揉,依舊只能一瘸一拐地往花廳去。

  這個時候賀長安已經在花廳裡坐了兩柱香的時間了,花老爺正好在花廳裡,對著賀長安行了大禮。

  「侯爺難得回京,也難得來花府一趟。」

  到底是沒當過官的,眼皮子淺,攻玉侯還沒有花丞相身價高呢,竟然對他這麼客氣?賀長安低笑,也沒廢話,開門見山地道:「本侯奉皇上之命,來查花丞相假傳聖旨之事。」

  「假傳聖旨?」花老爺傻了,側堂簾子後頭站著的一眾姨娘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方才在宮裡,華貴妃狀告有花丞相假傳聖旨之行為,故而皇上命本侯來問問情況。」賀長安道:「要是情況屬實,花府將被查封,所有親屬,包括貴妃娘娘在內,都會被貶為庶民並流放。」

  前頭兩句話任姨娘還聽得幸災樂禍,一聽最後這句,在場的人都激動起來。

  「華貴妃怎麼去告大少爺的狀了?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啊,任姐姐妳給個說法,這麼連累大家,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還有更聰明的人,一聽就立馬跑回屋子裡去收拾細軟。

  擦了擦頭上的汗,花崢嶸拱手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華兒不會是這樣不懂規矩之人。」

  「就是為了避免誤會,所以本侯來了。」賀長安道:「您坐下說話吧,等花丞相來。」

  「來了來了。」

  剛到門口就聽見有人喊她,花春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賀長安回頭,就看見他一身素白,清瀟瀟地跨進了門來。

  世人常讚他是難得的美人,此番回京城才發現,美人可不止他一個,山有青處美,水有碧波柔。

  上下打量了花京華一番,賀長安笑了笑:「不早不晚,丞相來得剛好。」

  見著他,花春覺得很親切,上前就跟人套近乎:「侯爺的腰還好嗎?」

  「沒事了,貼了塊兒藥膏。」賀長安看著她坐下來:「今早丞相灰頭土臉,還沒能讓在下看清楚,現在一見,得多誇丞相一句,當真是天人之姿。」

  「過獎過獎了。」花春嘿嘿地笑,嘴上謙虛,心裡還是挺得意的。

  氣氛瞬間融洽了下來,兩人友好交談了幾句,花春才問:「對了,侯爺來寒舍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攻玉侯溫柔地道:「就是來查丞相假傳聖旨,欺瞞皇上的事情。」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7:48

第21章 凡事往好處想

  「嗨,這點小事也能勞得了侯爺大駕?」花春笑咪咪地接了一句。

  大堂裡安靜了一陣子,花老爺和後頭的眾姨娘都傻了,連賀長安也頓了頓,看她一眼,遲疑地道:

  「丞相果然豁達,想必是問心無愧。」

  「這是自然。」花春點頭,笑得有點傻氣。等看見周圍人神色都不太對勁的時候,才眨了眨眼,認真地看著面前的人道:「侯爺方才說什麼?」

  欺君之罪?

  賀長安挑眉,看著他茫然的眸子,失笑:「您不是聽見了嗎?」

  「……失禮,方才有些走神。」

  這麼大個亮閃閃的人杵她面前,光是看臉就夠她大腦空白的了,再加上談話氣氛這麼好,誰知道他會這麼平靜地丟個重磅炸彈出來啊?給點提示好不好!

  哭笑不得,賀長安道:「華貴妃娘娘今日在聖前進言,狀告丞相就修葺花家後院之事犯了欺君之罪。丞相可有什麼話要說?」

  「哦,這個事兒啊。」鬆了口氣,花春拍了拍心口:「我不曾欺君,在繼續修院子之前,是問過陛下要恩典的,陛下也同意了,花家才敢動工。」

  「嗯?」賀長安疑惑:「那皇上為什麼會說不知道此事?」

  「這個……」花春嘆息了一聲:「可能是那日太過匆忙,陛下給忘記了吧,但京華的確是向皇上請旨,說想『心有所安、身有所歸、居室寬敞、舉家安康』,等陛下親口應承之後,才敢回來讓人動工的。」

  心有所安、身有所歸、居室寬敞、舉家安康。

  賀長安仔細將這十六個字念了一遍,眼眸含笑:「原來是這樣。」

  皇帝答應讓人家居室寬敞,可不就變相答應了讓人家擴修嗎?華貴妃干預花家動工,本來就沒有道理,花京華這招玩到皇帝頭上,雖然是膽大包天,但也站得住腳。

  要問罪丞相,定然要先問過議事大臣,議事大臣查到起因,肯定不會站在華貴妃那邊。花京華於情於理都不會受罰,只會讓皇帝記恨她一筆──不過,也無所謂了啊,反正皇帝也從來沒喜歡過花丞相,逮著點機會就想弄死,記恨不記恨的也當真沒多大影響。

  點點頭,賀長安道:「既然是個誤會,那本侯替丞相去給皇上解釋了便是。」

  「多謝多謝。」花春連忙起身行禮:「侯爺真是通情達理!」

  伸手扶了他一把,賀長安道:「真要謝,不如找個時間請我喝兩杯。」

  啥?花春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轉了轉,耳根子微紅。

  根據穿越定律,好看的男人都一定是男配!都一定會愛上女主!瞧著眼前這面容俊朗的男人,要是當真跟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把她捧在手裡寵著,危急關頭隨時衝出來護著,還一心一意不管她嫁不嫁人都等著,那不是爽歪了?

  花春同學心裡暗爽,腦海裡閃過無數深情男二抱著女主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迴旋伴著花瓣落下的場景;還有黑暗無月的夜裡,他披星而來,抱著她瀟灑地飛出宮牆!斯人一抬頭,便可以驚豔半壁江山。

  很好,很唯美。

  但是,還沒等她想到後面的情節,賀長安便笑著道:「丞相是燕京少見的不與世俗同流,清廉守紀之人,在下久聞大名,一直想與丞相結交。若為同道中人,也許還能拜個兄弟。」

  拜個兄弟,不是拜個堂。

  一個激靈,花春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

  她忘記了,這是個要一輩子當男人的身子,不是女主,正確來說可能得叫男主。她個女人,頂著男人的身份還想跟人好好談戀愛?

  歇了吧,別說男配了,有可能將來還得是情敵,比如她娶個夫人回來啥的,還得防著被他戴綠帽子。

  明白了這個事實之後,花春同學很沮喪,勉強打起精神朝賀長安拱手:「這自然好說,還要多謝侯爺抬舉。」

  「那我就先回宮覆命了。」賀長安頷首。

  「侯爺慢走。」旁邊呆愣著的花老爺連忙過來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去送客。

  花春了然,跟著賀長安出去,一直把他送出了花府大門。

  「有驚無險,還好還好!」萬氏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大堂,見攻玉侯走了,才按著心口從簾子後頭走出來坐下,眼睛一橫就瞪了任氏一眼。

  任氏尚且心有餘悸,竟然沒有跟她鬥起來,而是顫顫巍巍地走到花崢嶸面前去跪下。

  「妾身知錯!」

  「妳這錯犯得差點讓我花家遭受大難!」憋了半天,花崢嶸這時候才敢發火,看著任姨娘道:「不管妳與流芳平時怎麼爭怎麼鬥,在皇上面前,那能亂說話嗎!花家沒了,對妳有什麼好處!」

  被他吼得身子打顫,任姨娘哽咽道:「妾身…妾身只是寫信讓流螢問問皇上能不能也修永安殿而已啊!老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流螢身為貴妃也沒個像樣的宮殿,該被多少人笑話……」

  「宮裡的事情,也輪得到妳去指點?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罰一個月月錢,不許出府!」

  花春剛折返回來,聽見的就是花老爺這一聲咆哮。

  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啊,任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花崢嶸鮮少發火,一發火就當真不會留情面。好歹也是貴妃的生母,竟然還扣她月錢不准出府,府裡的人該怎麼笑話她?

  一想到萬氏會怎麼嘲諷,任姨娘這眼淚止都止不住。

  站在門口瞧了瞧這慘狀,花春嘆了口氣,過去道:「姨娘也不必太難過了。」

  這要她怎麼不難過?任氏抬頭看了她一眼,卻不敢瞪,滿肚子委屈。

  「凡事都要往好處想。」花春道:「有時候妳以為妳已經夠慘的了,但是其實有人比妳更慘。」

  萬氏驚訝地看著她,上來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妳瘋啦?這女人平時可沒少給妳使絆子,還安慰她?」

  任氏也明顯不太領情:「誰會比我現在更慘?大少爺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說真的。」花春看著她道:「污蔑當朝丞相,華貴妃娘娘肯定會被皇上責罰。比起父親給您的責罰,華貴妃肯定慘多了,這麼一想,您心裡有沒有好受點?」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8:01

第22章 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任氏:「……」

  五官扭作一團,眼神也猙獰了起來。在這花府裡這麼久,她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可是一抬眼,任氏看見的就是花春腰間代表丞相身份的麒麟紫玉珮。

  他是丞相。

  再怎麼樣,她都沒法兒對他做什麼,就算是老爺,當面聽他這麼擠兌她,也不會站出來幫她半句!原先以為萬氏會得意就夠讓她生氣的了,現在她發現,被花京華給氣得半死還什麼都不能做,才是最讓人崩潰的!

  一瞬間她很想衝上去殺了花京華。

  「別激動。」看著她的眼神,花春道:「遇事要冷靜,才能找出好的解決辦法。」

  說著轉頭看花崢嶸:「父親,花家此劫在所難免,兒子不遭殃,華貴妃就得遭殃,您怎麼看?」

  花老爺其實還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宮裡恩寵變化無常,哪怕流螢是個貴妃,他也總沒寄太多希望。而花京華就不一樣了,花家還要靠著他發揚光大。

  所以,哪怕花春擺明了故意氣任氏,他也只能背著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道:「流螢此舉自作自受,我花家保不了她。後宮之事你也不宜多插手,還是回去處理你的公務吧,等宮裡有消息,為父再讓人去知會你。」

  「是。」花春點頭應了。

  這擺明了的袒護,更是把任氏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暈過去。在她張口大哭之前,花春連忙拉著萬氏離開了案發現場。

  剛走出去沒兩步,果真就聽見了能把房頂掀翻的哭聲。

  「爽!」萬氏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拉著她的手高興地道:「嫁過來這麼久了,為娘還是頭一次這麼開心!多年來壓著的一口氣好像瞬間吐了出來,華兒妳太棒了!」

  光說還不算,萬氏抱著她還使勁兒親了兩口。

  被她這笑容感染,花春也覺得開心,娘倆蹦蹦跳跳地一路回去小院子裡。

  「花流螢這回是自己作出來的。」關上房門,花春看著萬氏道:「不是我有意想害她,自己人內鬥可以,拉出去就是給人看笑話,這種我不好妳也別想好的想法,母親妳還是少有些為好。」

  微微一愣,萬氏噘嘴看著她:「妳也是長大了,反倒教訓起為娘來了?」

  「不是教訓。」花春搖頭:「到底是官宦之家,兒子擔心您。這回出了氣也爽快了,就躲著任氏一些,別故意去刺激人家,狗急了都會跳牆。」

  這方面的經驗她實在不能再豐富了,多少人因著嫉恨之心背後害人,她都差點中過招。

  「憑什麼啊?咱們贏了,我還得躲著她?」萬氏很不解:「平時她一得意就到我面前得瑟,現在還不許我還回去一點嗎?」

  「母親。」花春哭笑不得:「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踩妳一腳,妳非得去踩回來?」

  鼓鼓嘴,萬氏很不服氣:「我只知道以牙還牙!有仇不報非君子!」

  「您也的確不是君子,是女子而已。」給她遞了茶杯,花春道:「信我吧,沒錯的,您也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兒子就好。」

  想了想,萬氏還是應了,畢竟現在的華兒很讓她放心,完全不會像以前那樣吃悶虧。

  不過……

  皺了皺眉,萬氏抬頭看著她道:「雖然為娘挺喜歡妳現在這模樣的,但是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自從妳挨了廷杖回來之後,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比以前話多了,也活潑了不少。」

  花春一驚。

  看吧看吧,人家寫的穿越過來啥事沒有不被人發現異常都是騙人的,她和花京華的性子到底是差別太大了,人家當親媽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怎麼辦?露餡了還能繼續愉快玩耍嗎?

  心思幾轉,花春乾笑了兩聲,看著萬氏道:「皇上那一頓打,把我打醒了。人生苦短,何不開開心心大大方方地過日子?萬一哪天陛下一個發神經又把我打一頓,打得沒了命,我連後悔少跟您說了很多話的機會都沒有。」

  微微一怔,萬氏又被感動了,慈愛地看著她道:「妳想得明白就好,不管妳做什麼,為娘都支持妳!」

  「好。」

  又聊了幾句,花春目送她離開。

  穿越來這裡遇見最溫暖的人就是萬氏了,也不知道她最後是個什麼結局,不過既然是花京華的生母,她也該幫著盡點孝道,好好對她。

  賀長安再度進宮,將花丞相的原話轉達給了宇文頡。

  「朕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帝王不悅:「文字遊戲玩到朕頭上來了,他膽子倒是不小!」

  「皇上息怒。」賀長安笑道:「臣說句公道話,這事本來就是華貴妃不厚道,跟自家人過不去。花家的院子跟賑災的關係也當真不大,您還是放過花丞相吧。」

  斜他一眼,皇帝半闔了眸子:「你好像對那花京華有好感?」

  「是有點。」賀長安大大方方地點頭,摸著下巴道:「皇上不覺得嗎?花丞相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很吸引人。」

  特殊的氣質?宇文頡搖頭。

  要說特殊的話,估計是他板著臉跟他過不去的時候最特殊了,吸引著他想把他直接推出去砍了。

  不過賀長安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總是笑得溫和好相處,但骨子裡卻是極其冷漠。他們是多年的摯友,宇文頡心裡清楚。此番回京也算是第一次跟花京華見面,也就上演了一齣英雄救廢柴,就能有好感?

  不安地看了看他,皇帝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長安?」

  「嗯?」賀長安還在走神。

  「你這麼大歲數了也還沒娶親,是不是……」

  「什麼?」他抬頭,茫然地看著帝王。

  深吸一口氣,宇文頡眸子裡的神色很沉重:「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啥?

  差點沒坐穩摔下軟榻,賀長安哭笑不得:「皇上這話是怎麼說的?臣只是沒遇見當真喜歡的人,怎麼就成了喜歡男人了?」

  「你看花京華的神色,比看任何女人都溫柔。」宇文頡道:「上次見番邦公主都沒見你有那樣的眼神。」

  這不廢話嗎!賀長安咬牙:「那番邦公主要是長得有花丞相一半好看,臣也會那麼看她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8:17

第23章 她也不想的

  皇帝搖頭:「愛卿真膚淺,光憑相貌斷人,何以顯君子高尚之胸懷?」

  整個京城最沒臉說這句話的就是他吧?賀長安無奈地搖頭:「那陛下當初為什麼不納番邦公主?臣瞧她是十分有意入後宮的。」

  宇文頡沉默。

  他看女人的眼光比賀長安還高,更何況那番邦公主已經不屬於女人的範疇了,又怎麼可能讓她進宮?哪裡來的回哪裡去比較安全。

  「皇上。」

  賀長安正想調笑兩句呢,就見秦公公進來道:「萬寶殿已經收拾好了,人也已經迎進來了。」

  「嗯。」宇文頡點頭,起身道:「花丞相的事情就這樣吧,至於華貴妃,朕會有處置。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出宮了。」

  「臣遵旨。」

  疑惑地掃了秦公公一眼,賀長安起身告退。宇文頡目送他離開,便擺駕了萬寶殿。

  「公公,萬寶殿裡來了新主子嗎?」走在路上,賀長安問了一聲。

  領路的也是御前伺候的宮人,對他態度好極了:「正是,皇上將霍家的四小姐給迎了進來。因著她姿色出眾,就賜了萬寶殿。」

  霍家四小姐?微微一愣,賀長安覺得好像有點耳熟,雖然很久沒回京城,但是他的印象裡很多人都傳,霍家四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雖然養在深閨無人識,畫像卻是傳遍了京城,得人讚賞。

  宇文頡也是個愛美人的,要迎她進宮,的確乃情理之中。

  也沒多想,賀長安就出了宮去。

  第二天,花春神清氣爽地進宮上朝,在朝堂上口若懸河地說了賑災的具體事宜,令皇帝大悅,頭一次誇了她一句。

  雖然說的是:「丞相總算能做點實事了。」這樣不陰不陽的話,但是她不管!這就是誇獎!只有誇獎才對得起她的黑眼圈!

  高高興興地下了朝,花春剛準備出宮,就被兩個宮人給攔住了。

  「丞相大人,太后娘娘有請。」

  啥?太后?花春瞪眼,還沒想明白太后娘娘找她會有什麼事,就直接被兩個宮人架著一路狂奔,以至於皇帝出來想找丞相說兩句話的時候,連片衣角都沒看見。

  花春覺得很惆悵,她有腳,可以走的,為什麼要被他們架著跑呢?還有,既然太后的宮殿離前朝那麼遠,為什麼不給她來個代步工具呢?導致她最後直接縮回雙腳,手臂掛在兩太監的肩上,一路蕩著秋千進了慧明殿。

  宮殿裡染著莊重的香──咱們先不管這詞兒是不是用來形容香的,反正一進太后的地盤,她就感覺到一股子壓力迎面而來。感覺馬上就可以看見一個靠在軟榻上滿身珠翠的老太太,目光嚴肅地看著她了。

  「微臣參見太后!」

  在簾子前頭跪下,花春頭也沒敢抬,盯著這波斯地毯上好看的花紋,一個勁兒地瞅。

  「好久不見了,花丞相。」

  意料之外,太后的聲音竟然十分溫柔,像羽毛拂過紅木桌一樣輕盈:「月見,帶其他人下去吧,丞相不是外人,不必留人在殿裡。」

  「是。」身邊的大宮女應了,立馬刷拉拉把其餘的太監宮女全捲了出去,跟收割機似的。

  殿門合上之後,花春更緊張了。

  「京華,你來。」

  啥?花春傻眼了,太后這麼溫柔的聲音,還直接叫了花丞相的字,怎麼聽都……不對勁啊!

  先前挨打也是太后讓皇帝去花府看望她,後頭上朝也是太后給她賜了座,仔細想想,花丞相和太后的關係怎麼就這麼好呢?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花春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畢竟這宮闈秘聞什麼的,對吧,萬一太后看上花京華這臉了呢?這不是要人命嗎!

  閉了閉眼,她用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情掀開了面前的紗簾。

  太后娘娘一臉慈祥地看著她,穿著一身紅黑色的宮裝,是見外臣的禮儀。

  心下一鬆,花春忍不住罵自己太下流了,然後立馬拱手行禮:「太后召微臣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是有事情要丞相幫忙。」嘆息了一聲,太后道:「昨兒皇帝迎了霍家小姐進宮,賜住了萬寶殿,今日一早就冊封了昭儀。」

  微微一頓,花春下意識地皺眉。看起來那麼冰山的一個人,竟然對女色這麼感興趣?

  心裡對皇帝的好感簡直直降六個百分點,自古多情出渣男,如果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他還最寵華貴妃來著。

  不過,也不關她的事情啊,太后叫她來能做什麼?

  「霍家小姐品行不佳,這是哀家聽來的消息。」太后道:「皇上一下朝又去的是萬寶殿,哀家覺得,只有丞相能幫著哀家引導皇帝走正道了。」

  霍纖柔有狐媚之姿,傳聞中又是小心眼愛爭寵之人,留這麼個人在皇帝身邊,太后自然不放心。但這後宮雷根兒正的妃嬪當真沒幾個,她安排的人又不得皇帝寵愛,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丞相了。

  「太后想要微臣怎麼做?」花春問。

  「這幾日,請丞相多進宮陪伴皇帝左右吧。」太后道:「正好幫哀家看著皇帝,讓他多看些書,別總是對古籍和摺子不感興趣,就知道舞槍弄劍。」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吧?花春乾笑,宇文頡平時都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牆上,她還上趕著湊去人家眼前晃悠,不是找死是什麼?

  於是她斟酌著問:「華貴妃不是還在宮裡嗎?」

  「唉,你別提了。」太后無奈地道:「原先看她是花家出來的人,哀家沒少提攜,以為她能跟你一樣盡忠懂事,結果……」

  頓了頓,她道:「皇帝昨晚已經下令將她貶成了華妃,遷居酉陽宮,估摸幾個月都不會再去御前伺候了。」

  輕輕倒吸一口涼氣,花春咋舌。還真被她說中了,花流螢比任氏的確慘多了。

  你說這作得一手好死,同頂著花家的姓,卻要來跟花丞相過不去。花流螢也的確不適合居高位,腦子不夠使的人爬得越高會摔得越痛。現在還只是貶了位份,但願她能有點長進,看清自己的身份。要是還繼續作死,保不齊哪天就得把整個花家給搭進去。

  「太后既然都這樣吩咐了。」她道:「微臣定然遵旨。」

  不就是湊皇帝跟前嗎?她最近正好要忙賑災的事情,有很多「不得已」的理由可以讓皇帝主動把她調開。皇權天大,太后定然也不會責備她什麼。

  這就叫迂迴戰略,老闆有壓榨的方法,員工有特殊的逃班技巧。誰都不是小孩子了,傻不愣登往正面上撞。

  太后十分欣慰地看著他,嘆息了一聲道:「要是花家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就好了,就算是坐上后位,那也稱得起。」

  心裡一跳,花春有些意外地看了太后一眼,然後連忙謙虛地行禮。

  太后這麼看重花京華,多半也是被他這一身錚錚鐵骨給打動了,畢竟像她這樣挨了廷杖之後一點也不計較,依舊在御前盡忠的人,還是很少的。

  當然,不計較的原因是因為她臉皮厚,骨氣啊節操這種東西,對於古人可能舉足輕重,對她來說簡直不值一提,能過好日子就行了啊,那麼多要求幹啥?

  所以現代人在古代還是很好活下去的,至少不會為面子要死要活的。

  離開慧明殿,按照太后的吩咐,花春硬著頭皮跟著月見姑姑去了萬寶殿。

  老遠就聽見了絲竹聲,想也能想到裡頭是多麼荒淫的場景。書上不是都有寫嗎?皇帝玩女人簡直有一百八十種方法,什麼酒池肉林玉體橫陳啦、裂帛為美人一笑啦,不勝枚舉。

  但是開門站在門外的時候,花春往裡頭偷瞄了一眼,看見的畫面好像不太對勁。

  有美人在起舞是沒錯,那美人還腰肢婀娜,衣裳單薄。然而位子上坐著的皇帝……

  竟然在批改奏摺?!

  這畫風不對吧?美人腰無骨,腰上肚臍那一截還沒個布擋著的,跳得她這個現代人看著都臉紅,宇文頡竟然就這麼淡定地拿著摺子一本本地看,時不時還拿朱筆勾一下。

  心情有點複雜,花春都不知道是該誇他還是該說什麼了。

  「皇上。」月見姑姑上前去,輕盈地行禮:「奉太后之命,奴婢送花丞相來陪讀。太后有諭,花丞相即日起可自由出入後宮。」

  朱筆一頓,宇文頡抬頭,皺眉看了月見一眼。

  「這麼荒唐的諭旨,你們也沒攔著母后?」

  哪有讓外臣隨意進入後宮的道理?

  「太后的意思是,只要皇上在後宮,丞相便可以來陪伴皇上左右。」月見笑道:「其餘時候,自然是不會來後宮的。」

  也就是說,專門來看著他?

  心裡的不悅更濃了,皇帝抬頭就朝門口看了一眼。

  「丞相來都來了,怎麼不直接進來?」

  花春想躲都來不及,被抓了個正著,連忙低頭進去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絲竹聲停了,美人兒也不跳舞了,帝王睨著下頭跪著的人,神色平靜地道:「平身。」

  語氣裡夾的火藥味兒足以把她炸上天,花春忐忑極了。

  這尼瑪是太后趕鴨子上架啊!她也不想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8:32

第24章 一隻無奈的鴨子

  宇文頡揮了揮手,霍昭儀就帶著舞女一起退了下去。月見姑姑任務完成,行禮之後也就離開了萬寶殿。

  「皇上在後宮之中也勤政如此,當真令微臣佩服!」

  四周一片沉默,花春還是硬著頭皮上去拱手道:「有明君如此,實乃臣等之幸。」

  斜了她一眼,帝王靠在椅背上,手裡捏了本摺子:「丞相知道朕在看什麼嗎?」

  花春搖頭,心想老娘又沒有透視眼,這不廢話嗎!

  「拿去。」厚厚的一本摺子丟到她面前來,她一頓,微微頷首之後接過來打開。

  手捏著兩邊,中間疊起來的部分一個沒注意就直接垂到了地上,「嘩啦」一聲,跟她每個月的信用卡消費記錄似的,垂在地上還能打個紙堆。

  這年頭寫摺子都這麼用心了?她整理奏摺的時候怎麼就沒看見這麼一本?花春深感欣慰地撈起半截來看。

  「…丞相雖忠心耿耿,但到底太過年輕,不察下方之疾苦,一意孤行。賑災之事,臣等一致以為當駁回丞相之言…」

  看著看著花春就笑不出來了,洋洋灑灑幾千字,全是在指責她的。

  看一眼封皮,上頭寫的是劉尚書的名字,也是跟李中堂和唐太師他們經常在一起的一個老臣,上回她挨廷杖,抬她出宮的手裡也有這個人的一雙。

  心情有點複雜,花春將摺子收攏起來,看向帝王。

  「皇上也覺得微臣錯了嗎?」

  宇文頡本來是在欣賞他的表情的,冷不防對上一雙委屈的眼睛,看得他一怔,飛快轉開視線。

  「朕沒有覺得你錯,只是看朝中各位大臣的態度,要找個可以信任的人去監督賑災都不行。」

  再好的方案,沒有可行性也是注定要被擱淺的。花春有些沮喪,低頭看著自個兒的鞋尖。

  她原來的上司也許真的是對的,雖然她總覺得自己是正義凜然,但是活在一套社會規矩裡,要打破規矩的都是不正義的,這樣的方案,也只能被丟進垃圾桶。

  小時候她看電視劇裡那個和珅,總覺得皇上就應該把他拉出去砍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嗎?長大後才發現,凡事都沒有那麼簡單,有些東西明知道是錯的,為了大局,那也得讓它錯。

  「臣明白了。」

  看他這麼心情低落,宇文頡竟然覺得有點不忍心,破天荒地開口安慰了他一句:「朕知道你有為國為民的心。」

  「但是賑災的事情,還是按照他們的意思,用原來的方式去做吧。」

  花春一愣,抬頭看他,委屈得鼻子都紅了:「臣…遵旨。」

  「嗯。」帝王收攏面前的摺子,一併給了秦公公,然後道:「沒其他的事情了,你就先回去吧。」

  點頭行禮,花春扁著嘴轉身要走。

  可是,丫的,她怎麼能走?!

  退幾步回來,花春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拱手道:「皇上,臣奉太后之命,要陪皇上看半個時辰的古籍,再改半個時辰的摺子才能出宮。」

  宇文頡臉色沉了。

  對敵人仁慈果然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剛剛還同情他?瞧瞧,這廝還是這麼不知趣,竟然當真要當太后的眼線?

  心裡壓著火,帝王冷聲道:「你確定嗎?」

  背後發涼,花春僵硬地點了點頭,臉上是笑著的,卻跟要哭了一樣。

  天可憐見啊,冤有頭債有主,她就是個聽吩咐做事的,不至於怪到她身上來吧?

  「很好。」皇帝點了點頭,對旁邊的宮人道:「給丞相搬個椅子來,坐在朕身邊。」

  「遵旨。」

  花春覺得自個兒有點腿軟,看著椅子被放在皇帝的右手邊,愣是沒能挪過去坐下。

  「丞相打算站一個時辰?」帝王問。

  連連搖頭,花春小步挪過去,撐著椅子的扶手慢慢往下坐,眼角一直掃著旁邊的人,生怕他突然反手給她來一個鐵砂掌。

  然而宇文頡沒有她想的那麼暴力,讓她坐下之後,只對秦公公道:「把古籍和摺子都拿到這裡來,讓霍昭儀繼續吧。」

  秦公公一愣,看了花春一眼,躬身應下。

  沒一會兒,剛剛那妖媚的女子就又回到了大殿裡,絲竹聲重新響起,美人繼續款擺腰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花春在場,剛剛腰扭得跟柳葉條一樣的霍昭儀,這會兒僵硬得像是腰間盤突出似的。

  花春有點尷尬,雖然她是個女人,看看人家的腰也沒啥,但是表面上是個外臣啊,這皇帝怎麼想的,竟然讓後宮昭儀當著他的面這樣獻媚?

  瞧霍昭儀臉上那尷尬的神色,估摸著等會回去得哭上半個時辰。

  「皇上。」她沒忍住開口道:「您既然想一心看書改摺子,又為何要奏絲竹看歌舞?」

  看她一眼,宇文頡沒說話,表情冷酷極了。

  花春悻悻地閉了嘴,旁邊的秦公公倒是小聲給她解釋:「這是陛下的習慣。」

  什麼破毛病,看書還習慣讓妃嬪跳舞?那到底是看書呢還是看舞啊?

  一個沒忍住,花春翻了個白眼。

  旁邊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他表情的帝王微微一頓,接著道:「丞相覺得,霍昭儀的舞如何?」

  花春低頭,眼觀鼻口觀心:「臣不敢冒犯后妃,只陪陛下看書,不看別處。」

  挺聰明的啊,宇文頡抿唇:「看來丞相也是守禮之人,還知道非禮勿視。」

  廢話,她要是敢多看兩眼,指不定就被抓著把柄推出去又打一頓呢。這小心思這麼明顯,還真當她看不出來?

  笑了笑,花春繼續盯著自己衣裳上的花紋。

  「霍昭儀。」帝王朝下頭道:「妳過來。」

  霍纖柔一愣,收了舞步,款款走到帝王身邊:「皇上有何吩咐?」

  「來陪朕看書。」宇文頡面無表情地伸手。

  霍昭儀大喜,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帝王,按照他的眼神示意,顫顫巍巍地坐到了帝王懷裡。

  花春立馬轉了身子過去。

  荒淫無道啊,這簡直是白日宣淫!霍昭儀身上就那兩層紗,往男人懷裡一坐,幾個人把持得住?她等會是不是得看一場現場直播的春宮?

  好想馬上走,然而……太后的命令還壓在頭上,讓她動彈不得。

  「皇上?」霍昭儀柔柔的聲音像是頭髮絲兒一樣,輕輕劃過人的身上,讓人覺得癢又抓不著。

  這媚功天生,也真是厲害。

  花春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是一個大寫的燈泡,閃閃放光芒,奈何後頭的兩個人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一樣,卿卿我我地開始看書。

  「這個字怎麼念?」宇文頡問霍昭儀。

  霍纖柔咬唇,低聲道:「皇上就會為難妾身,這個字看起來好複雜啊,是……滾嗎?」

  「嗯。」帝王點頭:「是滾沒錯。」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花春抓著椅子的扶手,這叫一個撓心撓肺,丫的還借書上的字來叫她滾,她很想有骨氣地立馬說「臣告退」,然而……

  罷了!深吸一口氣,花春振作了起來,不就是看人秀恩愛嗎?以前天天看也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也沒啥好矯情的,人家不害臊,她也不能上趕著替人家不害臊,臉是別人的,又不是她的。

  想通了之後,花春就坐正了身子,低頭道:「敢問陛下看的何書?」

  宇文頡微微皺眉,不悅地答:「先祖留下的《治國之道》。」

  「可有什麼收穫?」

  帝王沉默。

  這人,竟然還能這麼淡定地問他有什麼收穫?正常人非禮勿視,早該走了好嗎?這花京華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

  「臣本不該多嘴。」花春道:「但看書當專心致志,才能明白書中所言為何。」

  「你在教訓朕?」皇帝語氣冷厲了起來。

  身子微微一抖,花春立馬很慫地搖頭:「臣萬萬不敢!」

  「那就不必多言。」

  好吧,她擱這兒當一個時辰的擺件好了。

  霍昭儀臉上帶笑,目光卻是沒少打量旁邊這丞相,見他正襟危坐,表情嚴肅,一張臉俊俏極了,心裡不免也有了些好感。

  「皇上,就這麼讓丞相乾坐著也不好,不如拿些書給丞相看吧?」她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8:51

第25章 靠,她被人調戲了!

  宇文頡看她一眼:「妳這裡有書?」

  「自然是有的。」霍昭儀起身,行了個小禮就帶著宮女往後殿走。

  宇文頡抖了抖手裡的書,一聲不吭地繼續看。花春尷尬地笑著,直到霍昭儀帶了書回來。

  「這些都是嬪妾平時愛看的。」霍昭儀將手裡的東西呈到皇帝面前。

  側眼看了看,宇文頡點頭,伸手接了就遞給花春:「霍昭儀溫柔體貼,丞相不謝恩嗎?」

  「多謝昭儀娘娘。」花春聽話地起身頷首,然後拿過書來看。

  第一眼她是覺得霍昭儀妖媚的,但是一看這書,竟然是一些奇文怪誌,倒是有些意思。

  人家都這麼給她解圍了,她心裡自然會覺得她人不錯,沒有太后想的那麼難堪,當下便心存感激地看了起來。

  霍昭儀依舊坐回了皇帝的大腿上。

  就這樣,一帝一臣外加一嬪妃,和諧地在一起看了一個時辰的書。

  花春看得津津有味,這書是手抄本,字寫得不錯,還有些香味兒,是女兒家會喜歡的東西。

  不過,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那一頁白紙上沒字,卻是畫的人像。

  微微一愣,花春仔細看了看。這畫工不錯,畫裡的姑娘跟仙女兒似的,面容姣好,一身霓裳羽衣也冒著仙氣兒。雖然筆劃簡單也沒上色,但是卻有古代仕女圖獨特的韻味兒。

  不過,這畫的是誰啊?

  也沒多想,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旁邊的皇帝也已經改了一疊奏摺了,花春還是知足地站起來,道:「陛下辛苦,臣也該告退了。」

  「丞相急什麼?」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宇文頡不高興得很,睨著他道:「太后的命令是命令,朕的命令就不是了嗎?」

  啥?花春傻了,這人還跟她槓上了?拜託,已經快到午時了,她再不出宮,就趕不及回去用午膳了啊。留她在這兒幹嘛?還想繼續看書?

  心裡一陣抱怨,她面上卻還是恭敬地道:「陛下息怒。」

  「朕沒怒。」皇帝道:「你繼續坐在這裡陪讀吧。」

  花春:「……」

  望了一眼外頭湛藍的天空,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又拿了一本書起來看。

  霍昭儀都覺得累了,低聲對宇文頡道:「皇上,您不要休息休息嗎?」

  「嗯。」皇帝點頭:「是該休息了,朕去妳殿裡躺會兒。」

  花春一喜:「那微臣……」

  「你留在這裡繼續看吧。」宇文頡頭也不回地道:「等朕醒了再說。」

  慘無人道啊!花春臉都綠了,這什麼仇什麼怨!都說了不關她的事兒,她就是個被趕上架的無辜鴨子啊,為什麼要拿她開刀?

  望著皇帝的背影,花春幽怨地叫了兩聲:嘎!嘎!

  霍昭儀伺候皇帝去後殿休息,她就繼續看那一堆帶著女子幽香的書。

  「丞相大人。」

  沒一會兒,霍昭儀又出來了,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道:「這些都是纖柔親手抄的,字有些亂,您還看得懂嗎?」

  「娘娘親手抄的?」花春有點意外,看了看那上頭的字,字體清秀,跟印刷出來的差不多,頓時對她好感倍增:「看得懂,娘娘的書法造詣令微臣欽佩。」

  霍纖柔笑了,這一笑可真是百媚生,看得花春都愣了愣,心想人家長得好看真的不是什麼罪過啊,會看書,字也寫得好,這樣的妃嬪,太后做什麼那麼防備?

  「大人過獎了。」看著面前這丞相的表情,霍纖柔十分開心,捏著帕子道:「纖柔也知道太后是對纖柔不放心,所以才讓大人過來。不過丞相在朝中頗有聲望,想必不是偏聽偏信的人,若是有機會,還請丞相在太后面前替纖柔美言兩句。」

  「微臣明白。」花春點頭。

  太后也說只是聽人說這霍纖柔品行不好,沒有具體的證據,她也不能片面給人下定論啊,今日看見的霍昭儀除了跳豔舞之外也沒啥不好的,若是太后問起,她是該幫忙說兩句話的。

  午膳的時間已經到了,花春餓得前胸貼後背,秦公公已經開始給皇上準備午膳了,那一盤盤香噴噴的菜啊,卻都是直接從她面前端過去,進了後殿。

  「丞相。」秦公公其實也十分不好意思,人家堂堂一個一品大員放在外殿裡餓著像什麼話啊?

  但是皇帝說:「不用擔心,丞相有辦法的。」

  所以現在,秦公公只能抱歉地朝他行禮。

  花春身子坐得筆直,料也料得到今天皇帝不會放過她,所以她很淡定地點了點頭:「公公不必擔心。」

  「唉。」秦公公嘆了口氣,繼續進後殿去伺候。

  等皇帝用完膳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三刻了。花春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外頭層巒疊嶂的宮簷,腦子裡想的只有粉蒸排骨、紅燒排骨、麻辣排骨……

  「花丞相。」宇文頡喊了她一聲。

  「排骨在。」

  有一瞬間皇帝覺得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皺眉不解地看著面前這雙目無神的人:「什麼?」

  花春迅速回神,恭敬地行禮:「臣在!」

  「……」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皇帝道:「陪朕去紫辰殿議事。」

  還議事?!花春很想抓著他的衣襟咆哮啊,他丫的睡了一覺又吃飽了飯,而她從下朝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能不能把人當人看了!

  心裡詛咒了這皇帝一萬遍,她臉上還是只能微笑:「臣遵旨。」

  老天怎麼不來道雷劈死這狠心玩意兒啊?

  腳步虛浮地跟著他往外走,今天的太陽還很大,晃得她眼前一片白花花的。

  宇文頡的心情倒是好了,拖著丞相去議事一個時辰,再把花丞相晾在御書房外頭半個時辰,最後晚膳的時候,也沒有要讓他吃的意思,就給了本書,讓他在外殿裡看。

  這慘無人道的一系列摧殘,看得秦公公都不忍心了,想給丞相塞點吃的吧,奈何皇帝後腦勺跟長了眼睛似的:「誰也不准去送東西給他。」

  秦公公無奈了,知道自家陛下這是折磨人的心思又起來了。唉,太后也是,明知道花丞相自保已經很不容易,卻還讓他來惹這禍事。

  不過除了花丞相,當朝也沒第二個人有這膽量,敢得罪皇帝,還不會被處死。

  也只能他受著了。

  晚膳是請了攻玉侯進宮來的,賀長安正在奇怪今日去花府沒找著人呢,一跨進紫辰殿後殿就看見外頭椅子上坐著的、半死不活的花京華。

  「丞相?」賀長安樂了,走過去看了看他無神的雙眼:「這是怎麼了?」

  花春感覺自己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腦子裡只有自己肚子的悲鳴,一聲聲的,猶如末日吹響的號角,伴隨著整個天地突然昏暗,重重地壓在她的心上。

  好……慘……吶……

  賀長安挑眉,看向旁邊的宮人,宮人朝他示意,讓他先去後殿。

  ***  ***  ***  ***  ***

  「皇上?」見著那一身龍袍的人,賀長安哭笑不得地道:「前殿是怎麼回事?」

  「你不用管。」宇文頡道:「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自然要吃點苦頭。」

  在他旁邊坐下,賀長安道:「微臣瞧著花丞相已經半死不活了,皇上是用什麼刑罰了?」

  「沒有。」皇帝一本正經地道:「就一天沒給他飯吃罷了。」

  賀長安:「……」一天不吃飯能成那樣?看著也真是讓人心疼。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花丞相定然沒做什麼錯事,相反,肯定還對皇上有幫助,微臣猜得對嗎?」

  宇文頡斜了他一眼:「又想幫他說話?」

  「不是幫不幫的事兒。」賀長安失笑:「您這毛病從小到大就沒變過,人家做得對,只要讓您不高興了,就得整人家一頓。也差不多得了吧,忙碌了一天,您氣也該消了,該讓他來吃兩口飯,好體現您的大度,免得太后那邊又要找麻煩了。」

  這話也就賀長安敢說,皇帝不悅地哼了一聲,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側頭朝秦公公示意。

  秦公公鬆了口氣,立馬叫人去前殿把花丞相給扶了過來。

  「微臣叩見皇上。」

  花春當真已經心如死灰了,不讓她吃就算了,這回還打算讓她看他們吃?

  算你狠!

  心裡的詛咒模式正打算啟動,卻聽得皇帝道:「平身,過來坐。」

  哎?花春有點意外,抬頭看著那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咽了咽口水。

  賀長安笑得溫潤如玉:「辛苦丞相了,皇上特地賜宴你我二人,這可是天大的榮光。」

  真是謝謝他全家,花春跟著感激地朝宇文頡拱手。他好歹還有點僅剩的人性,真是感天動地!

  宇文頡也沒吭聲,旁邊的宮人開始佈菜,他便安靜地用膳。

  賀長安卻沒打算閒著的,拉著凳子湊近花春一些,對他道:「餓太久了不宜急食,丞相慢些用。」

  「嗯。」花春點頭,十分感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筷子,接過宮人夾的菜一頓海塞。

  賀長安:「……」

  這人吃個飯動作不粗魯,卻十分快,跟個兔子啃蘿蔔一樣,一碗菜兩口就見了底,旁邊的宮人夾菜的速度都趕不上他吃的速度,急得人家一頭的汗。

  宇文頡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更嫌惡了:「丞相也該注意儀表。」

  「啊?」花春茫然地抬頭,伸手抹了一把嘴。

  好嘛,油全被她抹手上了。

  宇文頡震驚地看著對面那人,眼裡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嫌惡來概括了。

  他完全不覺得髒是嗎?

  賀長安倒是看樂了,伸手拿了自己的手帕給他:「快擦擦。」

  「多謝。」不好意思地看了他們一眼,花春輕咳一聲,擦了手之後,動作終於開始優雅起來。

  「長安。」皇帝掃了一眼旁邊這人:「你是來用膳的,還是來看人的?」

  花京華都吃了一碗飯下去了,他就全程盯著人家笑,碗裡的菜都還沒動。

  「皇上不覺得嗎?」賀長安摸著下巴,看著花京華道:「花丞相之容,秀色可餐。」

  皇帝:「……」

  花春:「……」

  靠,她被人調戲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9:10

第26章 要出人命的啊

  長得好看的好處是什麼呢?那就是這話從賀長安嘴裡說出來,眾人都會覺得他風流倜儻,花春臉上有點紅,但不覺得生氣。

  要是換個長得難看的人這麼說,花春早一盤子菠菜給他糊臉上了!她現在是個男人,他也是個男人,男人說男人秀色可餐……兄弟,搞基嗎?

  尷尬地笑了笑,她垂頭:「侯爺還是好好用膳吧。」

  賀長安低笑:「別往心裡去,我這個人愛開玩笑。」

  「嗯。」花春頷首,繼續往嘴裡塞東西。

  宇文頡在旁邊看著她那通紅的耳朵以及娘裡娘氣的吃飯姿勢就氣不打一處來,冷著臉就放了筷子。

  皇帝筷子一放,桌上的人自然就不能再吃。賀長安轉過頭來,無辜地看著他:「陛下用好了?」

  「嗯。」宇文頡點頭:「你跟我去花園裡走走,花丞相可以出宮了。」

  可以出宮了!花春眼眸一亮,立馬蹦起來行禮:「謝主隆恩!」

  奶奶的,現在連出個宮這種尋常的事情都要這麼感恩戴德的,她也真是不容易!

  賀長安是沒吃飽的,但是皇帝好像有話要說,無奈,只得跟著往外走。站起來的時候看見花京華嘴邊的飯粒,他還忍不住順手給他取了:「丞相一路小心。」

  「多謝侯爺。」花春僵硬地笑著,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你說這麼好看的人,能不能在她是個女人的時候來勾搭啊?她會很高興的!現在這樣的身份,對她這麼溫柔,她是真的很彆扭。

  有一種臭女屌絲不要臉裝男人博取男神親近的罪惡感!

  三步併兩步,花春一溜煙兒地跑出了紫辰殿。

  ***  ***  ***  ***  ***

  御花園裡。

  帝王神色凝重地看著面前的人:「長安啊,你是不是……」

  「皇上。」賀長安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連忙抬手制止他,然後道:「您別想太多,微臣當真只是覺得花丞相身上有股子特殊的氣質,讓人想親近而已。微臣沒有心愛的女人,但也不會有心愛的男人。」

  他是個正常人,沒有斷袖之癖!

  看了看他認真的表情,宇文頡還是覺得將信將疑。

  不過,花京華最近是變了不少,整個人從個冰山變得跟個傻子一樣,要不是頸後痣還在,他都懷疑是換了一個人。

  現在這個…沒有以前那個那麼討厭,卻更娘娘腔了,他簡直恨不得把他給丟軍營裡去,好好磨練一番男子氣概!

  長安不會走偏路就好,畢竟大梁風氣雖然開放,但若有斷袖之癖,還是會被非議甚至被降官的。這麼多年摯友,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自毀前程。

  「對了。」左右看了看,賀長安低聲問:「紫辰殿刺殺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嗯。」提起那件事,皇帝臉色就有些難看了:「有眉目,但是證據不夠,他們連個屍體都不給朕留,所以還得想個法子。」

  「您想怎麼做?」

  宇文頡道:「京城風光甚好,不如你我不帶護衛,微服出宮去看看?」

  「這個主意好。」賀長安拍手贊成:「正好想四處逛逛,有皇上罩著,微臣自然更加放心。」

  「那明日下朝之後,你來紫辰殿便是。」

  「遵旨。」

  花春摸著鼓鼓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跟著引路宮人往宮門口走,還沒走過宣政殿呢,後頭就追上來個小宮女,打發了引路的宮人,湊到她面前道:「丞相,我家主子讓奴婢送來點薄禮。」

  啥?花春不解地看著她,小宮女徑直就塞了個紫玉珮到她手裡。

  「妳家主子…是誰?」瞧了這玉珮兩眼,花春問。

  「自然是霍昭儀娘娘。」小宮女笑道:「娘娘說了,丞相為國為民,辛勞不已,這點小禮不成敬意,還請丞相別嫌棄。」

  說完,竟然直接就跑了,生怕她把東西塞回去似的。

  微微皺眉,花春覺得這事兒有點難辦。拿人家手短,她是向來不會收禮的,這要是讓太后知道了,還不得拍死她?可這已經收下了,再退回去,不是結仇了嗎?

  真會給她找麻煩啊!這玉珮看起來還價值不菲,就算她不懂古玩鑒賞,就這冰涼的觸感和成色也不一般啊!

  怎麼辦呢?

  生平第一次收這種大禮,卻害得她回去的時候一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直接在朝堂上站著睡著了。

  「丞相?」宇文頡斜眼看著她。

  花春閉著眼,身子往前後左右四周倒,倒到一定角度又會自己站穩回來,整個兒跟個筆筒裡呼嚕轉的圓珠筆似的。

  朝堂上安靜了下來,眾人都往花丞相那邊看,後頭站著的唐太師急了,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裳:「丞相!」

  一個激靈,花春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抬頭,就對上帝王一雙殺氣騰騰的眼。

  「……」她是無辜的啊,昨兒晚上當真是沒睡好,也就睡了一個時辰而已。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馬上下朝回去睡覺。

  哭喪著臉,花春跪下道:「臣知錯!」

  「花丞相日理萬機,好像比朕還勞累啊。」宇文頡淡淡地道。

  日理萬機這詞兒用丞相身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可前頭跪著的花丞相卻沒戰戰兢兢地告罪,而是十分鎮定地道:「能以臣通宵達旦,換陛下高枕無憂,臣覺得很值當。」

  李中堂等人都鬆了口氣,暗暗豎起大拇指。如今的花丞相再也不用他們擔心了,瞧瞧,多會說話啊,遇事也不慌,足以應付皇帝的刁難了。

  「丞相的忠心真是令朕感動。」帝王點頭:「既然如此,那下朝之後,就請丞相去一趟紫辰殿吧,朕有事要你分憂。」

  「臣…遵旨。」

  花春的內心是崩潰的,她只想做一個在家安心睡覺的美少女,為什麼皇帝又有事要找她?!這種感覺跟放學了老師還要拖堂一樣,很讓人不爽的好不好?

  不過沒辦法,人家是老大,她只有聽命的份兒。

  死撐著眼皮捱到了下朝,她跟個喪屍一樣,垂著雙手隨宮人去紫辰殿。

  「對了。」想起個事兒,花春連忙直起了身子,看著旁邊的宮人道:「能不能幫本官給太后送個東西去?」

  宮人一愣,繼而點頭。

  花春就把今兒早上才找人寫好的信和紫玉珮遞到了那宮人手裡。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這樣了,把玉珮送給太后,說是霍昭儀送的,太后領情還是不領情就不關她的事情了,霍昭儀要是知道,也能明白她這是為她掙好感,不會怪罪。

  真是一舉兩得。

  也就是她這樣玲瓏剔透的女子,才擔得起花京華留下的重任啊!

  不過今兒準備寫信的時候她才發現,她的毛筆字雖然和花京華的字差不多,但是細心的人一定會發現差別,比如皇帝。

  她得想個以後都不用寫字的法子,才能保證不露餡,安穩地活下去。

  「花丞相。」賀長安已經到了紫辰後殿,見她來了,一把就把她給抓了進去,關上紫辰殿的大門。

  什麼情況?花春被嚇了一跳,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更衣吧。」宇文頡站在裡頭,看了她一眼道:「今日微服出巡,鑒於丞相很想替朕分憂,所以朕決定帶丞相一起。」

  花春傻了。

  微服……出巡?

  一聽這四個字她腦海裡能浮現的就只有各大電視劇裡面的刺殺環節,各種黑衣人滿天飛,刀槍棍棒肯定都會沖著皇帝去。

  而隨行的人,要麼保護皇帝被刺死,要麼護駕不力被賜死,左右都是個死啊!

  她想哭:「皇上,為何一時興起要出宮?宮外隱患重重,不太安全……」

  「宮裡安全嗎?」皇帝問。

  想起上回房樑上那一夜,花春沉重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宇文頡掃他一眼:「丞相不是一向不怕死嗎?今日怎麼膽子這麼小?」

  「呵呵…」花春使勁兒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齒地應下來:「臣不害怕,臣遵旨…」

  「那就好。」宇文頡已經開始自己動手解衣扣了,順手還扔了一件衣裳給他:「換上這個吧。」

  這偌大的後殿裡就他們三個人,連個更衣的宮女都沒有。賀長安已經十分瀟灑地換了一身普通長袍,皇帝的龍袍也已經解了一半。

  花春背後發涼,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袍子,咽了口口水:「在這裡換?」

  「對啊。」賀長安笑道:「為了不讓旁人知道我們的行蹤,所以只能自己動手了……丞相難道不會自己更衣?」

  臉有點紅,心裡有點崩潰,花春硬著頭皮搖頭:「在家都是丫鬟幫忙更衣…」

  而且是門窗緊閉、只有一個丫鬟,伺候她更衣啊!

  脫了龍袍,宇文頡裡頭就只有一件薄薄的裡衣,聞言眉頭又皺了起來,自己的外袍都還沒穿,大步走過來就直接捏住了她衣裳上的扣子。

  「堂堂男兒,更衣都不會,丞相真是給我大梁丟人!朕親自伺候你如何?」

  花春臉刷地慘白,大膽地推著皇帝的手。

  這尼瑪,要出人命的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9:32

第27章 你自己去死吧

  「別動!」宇文頡低喝一聲,抓著她的領子,臉色黑得難看:「不是不會更衣嗎?」

  「會會會!」花春要哭了:「臣突然覺得自己會更衣了,皇上息怒!」

  賀長安哭笑不得,拉了皇帝一把:「您別激動,丞相想必只是開個玩笑。堂堂九五至尊,哪有給臣子更衣的道理?」

  鬆開花京華的扣子,帝王瞇了瞇眼:「會的話便趕緊換了,出宮不用在意君臣之禮,但,你若還像個姑娘一樣磨蹭,就別怪朕不講情面了。」

  腿都被嚇軟了,花春抱著衣裳噌噌噌地就躥去了一旁的隔斷後頭,飛快扯開官服,換上手裡這靛青色的長袍。

  她穿的裡衣比皇帝那件還薄,一脫外袍就明顯能看見束胸。還好賀長安給她解了圍,這要是當著皇帝的面脫了衣裳,看著那玩意兒,還不得問她是怎麼回事啊?她難不成要說是胸肌有點發達,所以抑制一下?

  開什麼玩笑!

  不過古人穿的衣裳實在太多了,裡衣也只能這麼薄,要再厚一些,大熱天的非熱死不可。

  換好衣裳,花春便出去乖乖站在皇帝身邊。

  宇文頡拿了斗篷給她,三個人都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戴上帽子,然後由秦公公一人引上馬車,從小路出宮。

  「出宮之後稱呼自己注意。」坐在馬車上,皇帝道:「叫朕…叫我二爺,用平稱就是。」

  「好。」這個切換花春是沒啥壓力的,老是用尊稱她也不習慣。

  賀長安看起來心情不錯,望著小窗外頭的宮牆,問了皇帝一句:「確定不會有危險嗎?」

  宮外的危險指數比宮裡高多了,花春也很想問這個問題。不過好歹是皇帝啊,應該不會冒昧出宮,怎麼都能確保萬無一失吧?

  結果宇文頡道:「關鍵時刻自己保命。」

  哈?花春怔愣地轉頭看著他,又看了看賀長安。

  對哦,皇帝是練武之人,賀長安嘛,別看這貌美如花的,就手上的青筋來看,也是個練家子。

  那麼問題來了,花京華會武功嗎?

  答案是不會,就算她會,花春現在也不會,所以皇帝這一句話就等於在說──

  出了意外的話你就自己去死吧!

  她覺得有點崩潰,明知道是去冒險的,為什麼非拉上她這個不會武的?說好的愛護丞相人人有責呢?少了她,朝廷裡不炸開鍋才怪!

  猶豫地看了皇帝一眼,花春還是沒膽子跟他開口說什麼,只能可憐巴巴地看向旁邊的賀長安:「侯爺,在下不會武。」

  「你叫我長安便是。」賀長安道:「沒關係,我會儘量護著你的。」

  花春這叫一個感動啊,也不想去糾結他是不是要找她搞基了,就憑他這一句話,她就決定以後把賀長安當朋友,兩肋插刀的那種!

  皇帝輕輕地嗤了一聲,依舊正襟危坐。哪怕是脫了龍袍,換了一身尋常百姓的衣裳,宇文頡身上這王霸之氣也太濃了,花春看了他好幾眼,想說,沒敢開口。

  賀長安明顯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摸著下巴看了帝王一會兒,問她:「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二爺看起來不那麼打眼?」

  「法子肯定有。」花春心虛地道:「但二爺肯定不願意試。」

  他這高大的模樣打眼的臉,剛出宮門恐怕就得被人矚目,走街上還可能成為移動地標。雖然不知道他們這趟出去是有什麼目的,但是肯定不是為了引人矚目去的。

  「你有什麼法子,都可以試。」宇文頡淡淡地開口:「今日無君臣,我不會計較你們任何的冒犯之罪。」

  這樣啊!花春鬆了口氣,膽子立馬肥了:「那就好辦了,等會出了宮,找個胭脂鋪,我能搞定。」

  帝王:「……」胭脂鋪?

  賀長安挑眉,頗有興趣地看著她:「丞相還會點妝?」

  「自然!」花春接了個順口,畢竟在現代職業需要,每天都是必須化妝的。

  但是,她很快反應了過來自己現在是個男人,立馬又道:「平時沒少幫母親點妝,熟能生巧。」

  宇文頡看她的眼神還是那一個意思,花春都懶得去看了,裡頭就只有大寫的三個字:娘娘腔!

  娘娘腔就娘娘腔吧,您開心就好。花春抿唇,低頭不再吭聲。

  馬車在京城一條偏僻的街上停下,下車就是胭脂鋪,花春壯著膽子去買了一堆東西出來。

  跟現代的化妝品不一樣,這兒只有胭脂、黛粉還有個米粉一樣的東西。

  不過也差不多能用了,花春示意宇文頡坐好,然後開始給他上妝,將他臉上有些陰影的部分都抹白一些,然後眉毛畫柔和,眼下點胭脂,嘴角也用陰影的手法顯出上揚的效果。

  這一套妝下來,賀長安都傻了。

  根本看不出皇帝臉上點了妝,但是整張臉就從面癱變得溫和可親,一掃戾氣,像極了翩翩公子。

  一身氣勢仍在,但這面容不再給人疏遠的感覺,反而讓人想親近,給他遞個手帕什麼的。

  「怎麼樣?」花春得意洋洋地看著賀長安。

  後者一點沒吝嗇地誇她:「真不錯。」

  宇文頡板著臉:「鏡子。」

  花春連忙殷情地把鏡子呈上去。

  看了看自己這張臉,帝王明顯是不悅的,但是出門在外,他沒想只當個誘餌,也還是當真想看看京城裡的民情,所以……就這樣吧。

  見他沒多說什麼,賀長安便道:「好了,準備完畢,下車去吧。」

  花春高興地就蹦了下去,看著眼前古色古香的街道,想找找千百年後南京的影子。

  可惜,沒一條街道相似。

  三人一起往繁華的路段走,宇文頡在中間,她和賀長安就充當兩個跟班,跟在後頭。

  燕京繁華,人來人往,皇帝好像不是第一次出宮,竟然還熟門熟路地走到街口的一個燒餅鋪,買了三個燒餅。

  對於皇帝愛吃燒餅這種事情,花春是覺得有點驚訝的,然而宇文頡動作十分自然,還給她遞了一個。

  感恩戴德地接過來咬了一口,花春忍不住感嘆:「這才是純天然綠色食品啊。」

  「什麼?」賀長安挑眉。

  「我說二爺破費了。」連忙改口,她恨不得掐死自個兒,話怎麼這麼多呢?

  前頭破費了三個銅板的二爺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是滿滿的鄙夷。

  花春乾笑,硬著頭皮繼續跟著走。

  「前頭好多人啊。」賀長安挑眉:「好像有熱鬧看。」

  街道旁邊的一家鋪子門口圍了好幾層人牆,宇文頡也注意到了,直接就帶著他們穿過人群去看情況。

  「哄抬糧價也不是這麼幹的,外地的米糧都是六十文一斤,你們憑什麼賣一百文?」

  「對啊,憑什麼?」

  這是一家米糧鋪子,花春借著宇文頡寬敞堅實的身體,成功擠到了前頭,抬頭就看見米缸上放著的牌子,上頭寫著個「壹百文一斤,童叟無欺」。

  「憑什麼?」掌櫃的就站在鋪子門口,冷哼一聲看著面前的人道:「要是買不起,你們可以不買,價格賣多少那是我們商人的事情,你們又憑什麼在這裡吵鬧?」

  這個朝代官府好像還沒有強制控制物價啊,花春眨眨眼,那要壟斷經營的話,牟取暴利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旁邊一個老人家挎著籃子出來道:「這附近就你們這一家米糧鋪子,咱們怎麼能不鬧?家裡本來就快揭不開鍋了,你們還抬高價錢,是要逼死百姓啊!」

  「對啊對啊!」人群裡的人紛紛附和。

  宇文頡皺眉,看了一會兒就帶他們離開了人群。

  「二爺。」賀長安打量了他的神色,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麼,直言道:「朝廷一向抑制經商,也屢禁不止,這些商人個個狡詐,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我知道。」宇文頡皺眉。

  但是這些商人胡作非為,苦的還不是百姓?

  花春想了想,斟酌著道:「官府其實可以控制物價的。」

  宇文頡一愣,停下步子來回頭看他:「你有法子?」

  「只要設立一個物價局,將所有市面上的商品定一個價格區間,有最高價限制,也有最低價限制,讓商人不至於惡性競爭壓低物價,也不至於壟斷經營抬高物價,不就好了?」

  現代都知道這是抑制通貨膨脹的法子,不過古代人是不太理解的,聰明如宇文頡也一時半會沒聽明白,皺眉看著她。

  「二爺不必憂心,等回去了,我擬好摺子給您看。」花春道:「保證詳細,只是設立起來也許還會遇見困難。」

  改革這種事情,是需要長期鬥爭的。

  抿了抿唇,皇帝點頭應了,繼續往前走,腦子裡卻還在想花京華說的這話的意思。

  賀長安十分佩服地將手搭在了花春的肩上:「京華當真如傳聞中所言,有王佐之才!」

  「過獎過獎。」花春道:「一些小的想法而已,也不成熟,還得靠二爺來具體落實。」

  謙虛有禮,不居功,賀長安對面前這人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務必得找個機會結拜了,不然被別人搶走,多吃虧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7:59:48

第28章 別給我丟人

  繼續往前走,花春開始還覺得有些拘謹,畢竟旁邊這兩個人跟她都不熟,而且身份貴重,不好造次。

  但是,看著街道兩邊古色古香的鋪子,還有小攤上擺著的各種零碎小玩意兒,花春骨子裡的收集癖就又犯了。在現代的時候她就專門有個大箱子,用來裝各種各樣某寶上淘來的髮簪、銅鏡,現在眼前的卻是原汁原味的古風產品啊,叫她怎麼忍得住?

  於是賀長安走著走著就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

  「二爺。」喊了前頭的人一聲,賀長安回頭找人。

  花春就蹲在旁邊鋪子門口支出來的小攤兒邊,飛快地挑挑揀揀,選了兩個鑲寶石的銅鏡,五根髮簪。

  宇文頡:「……」

  他又想把他拎起來揍一頓了,一個大男人,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付了錢就連忙跑回他們身邊,一看皇帝的眼神,花春就自覺地解釋:「這是準備回去送給府裡妹妹們的禮物。」

  宇文頡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旁邊的賀長安打趣似的問:「貴府金枝玉葉,會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她們可喜歡了!」花春睜著眼睛瞎掰:「你們看這兩個銅鏡,雖然價錢不貴,但是做工精緻,還很堅硬,估計摔都摔不碎!」

  說著就拿起一個往地上一扔!

  「啪!」

  銅鏡背面的那一塊是沒碎,鏡面被她這一摔,碎成了渣。

  花春覺得有點尷尬。

  宇文頡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了看她,接著頭也不回地就繼續往前走。

  賀長安輕笑了兩聲,扶了她的肩膀過去:「走吧,碎了就別要了。」

  「可…上頭的寶石…」

  「那是假的,你要是喜歡,我替你尋些真的送你。」

  花春十分感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頭:「不用了,沒了就沒了吧。」

  她也就是圖個好看。

  伸手把銅鏡揣在懷裡,花春看了看前頭越走越遠走得瀟灑十足的皇帝,忍不住問賀長安:「我們有目的地嗎?」

  「有。」賀長安停下步子,指了指旁邊的一家酒樓:「就是這裡。」

  花春抬頭,看了看牌匾上「爭渡酒家」四個字,再看一眼已經走得很遠的帝王:「那他?」

  「他走錯路了,估計在想事情,等會就會回來的。」賀長安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竟然就這麼丟下皇帝不管,帶著她先進了這酒家。

  這家店生意不錯,一樓滿滿當當的全是人,喝酒吆喝,氣氛不錯。店小二引著他們上了二樓,二樓就安靜多了,只有幾桌人不動聲色地飲著酒。

  窗邊有位置,賀長安引著她過去,剛坐下,帝王就黑著半張臉跟著上來了。

  「讓你們不用顧尊卑之禮,你們也當真是聽話。」宇文頡睨著賀長安,冷哼了一聲。

  這明顯是開玩笑的語氣,賀長安一點也不怕他,笑著道:「難得有個放鬆的時候,還那麼多顧慮多沒意思啊?是不是,京華兄?」

  每次被喊這個名字,花春都覺得很羞恥。然而古代好像對「精華」沒啥特殊的理解,她也就只能笑咪咪地應:「是啊。」

  宇文頡在花春的對面位置坐下,旁邊就是窗戶。他垂了眸子用餘光微微掃了一眼旁邊,抿唇。

  一看他這表情,花春就覺得緊張。

  接下來的情節,根據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來說,旁邊幾桌坐的一定是刺客!等會就會拍案而起掀了那一桌子的酒菜──雖然她一直很不明白好端端的去殺個人而已,酒菜招他們惹他們了?一定要掀翻?

  但是酒菜掀翻之後,一定會有一場惡鬥,主角說不定會被逼得從二樓上跳下去。

  於是花春趕緊伸頭看了看這窗戶外頭的高度。

  就二樓而已,跟紫辰殿的房樑差不多高,當真掉下去也頂多摔個骨折,不會喪命。

  看了看桌上另外兩個人,花春有些猶豫地小聲道:「二爺,我覺得這裡氣氛不太好,不如咱們換個地方?」

  宇文頡抬頭,看了她:「我挺喜歡這裡的氣氛。」

  變態吧?花春咬牙,這倆都是藝高人膽大,她不會武功她很慫啊,既然是有目的的出遊,知道會犯險,到底是為什麼一定要拉上她啊?

  「你不用太緊張。」賀長安接過小二遞過來的酒,豪爽地給他們三個一人倒了一碗:「這裡的酒是燕京裡最香的一家,正好借這個機會,我想與京華兄結拜為兄弟。」

  啥?花春瞪眼看著他。

  皇帝也轉頭,看著他皺了皺眉:「你又發什麼瘋?」

  「不是發瘋,我認真的。」賀長安一本正經地道:「花丞相有學識有人品,能結拜是在下的福氣。」

  花春乾笑了兩聲。

  以花京華這身份,這輩子也只能與男人結拜為兄弟,忠義兩不疑了。攻玉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又是地位卓然的侯爺,與他結拜,相當於找了個靠山,她只賺不虧。

  想通了這一點,花春很耿直地就端起了面前的酒:「要說什麼誓言嗎?」

  賀長安微笑,讓店小二拿了剪子來,十分自然地就伸手過來剪了她一塊衣襟去。

  「連襟為兄弟,其餘的誓言是不用的。」他說著,也剪了自己的一塊衣襟,將兩塊布疊在一起,又剪一刀,分為兩半,拿細繩捆了,遞給花春。

  「我年長,就勉強當你的二哥了。」賀長安道:「除了正式的場合,以後賢弟都可以直接叫二哥。」

  「好嘞!」花春高興地應了,把衣襟收好之後才想起來有些疑惑:「為什麼是二哥?」

  對面宇文頡一聲沒吭,臉色鐵青。

  「啊,是這樣的。」賀長安笑咪咪地伸手搭在皇帝的肩膀上:「我與二爺也結拜過,他是大哥,所以我只能是二哥了。」

  花春:「……」

  大梁結拜之禮盛行,按照規矩來說,兩人結拜,其中一人再與其他人結拜,結拜關係通用。

  她覺得有攻玉侯這個靠山已經夠厲害的了,結果最後還有個隱藏大哥,莫名給她一種「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的霸氣感覺。

  然而,皇帝好像並不想領情,一張臉難看得跟炒糊了的菜似的,冷冷地看著她。

  縮了縮脖子,花春覺得很無辜,結拜是攻玉侯的要求,又不是她非要攀關係,怪她咯?

  「行了,您也放鬆點。」賀長安看著皇帝道:「都是一個立場的人,何必弄得那麼針鋒相對?」

  想跟花京華結拜,也有想調和帝王和丞相關係的想法在裡頭,畢竟皇帝如今這龍位坐得也不是太安穩,有花丞相這樣的忠臣,拉攏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往外推的道理?

  雖然他知道宇文頡的性子,典型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能留花京華到現在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但是要是能更融洽一點,一致對外,那他不介意來當這個和事佬。

  帝王其實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他實在忍不了一個男人像花京華這樣娘裡娘氣的,不針對他已經是極限,還要當兄弟?

  當兄妹比較合適吧?

  皺眉又看了對面這人一眼,帝王閉目,深吸了兩口氣,淡淡地對賀長安道:「隨你吧。」

  這算是默認了跟她也結拜的意思嗎?花春眨眨眼,看向賀長安,後者一臉高興,朝她挑了挑眉。

  搞定!

  結拜了兄弟,就不能一怒之下要斬了她了吧?花春樂呵呵地想,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跟皇帝結拜,相當於有了一塊免死金牌。

  一瞬間她覺得,對於今天他們拖她出來送死的行為,還是可以原諒的。

  但是,還沒等她高興多久,旁邊一桌人的杯子「啪」的一聲就掉在地上碎了。

  花春心裡一跳。

  閣樓的樓梯傳來一群人上樓的動靜,賀長安和宇文頡都坐著沒動,任由二十多個人上來朝他們這小桌子圍過來。

  「我靠!」花春嚇得連忙扒拉住了旁邊的窗弦:「幹啥呢這是?」

  「還用問嗎?」賀長安道:「明顯是要跟我們過不去。」

  花春瞪大眼,倒吸一口涼氣:「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賀長安站起來,動了動周身關節:「就等著他們呢。」

  二樓上一共三桌人,碎杯子的那一桌人跟樓下上來的一群人是一夥的,另外兩桌竟然都是護衛,直接將他們護在了中間。

  大概是沒料到他們有準備,領頭的人有些怔愣,之後還是揮了揮手。

  一群人就朝他們湧了上來。

  身為二十一世紀和平年代的居民,花春連小學生的群架都沒有參加過,更別說光天化日地看這種大型械鬥了,當即就很沒出息地爬上了桌子,以免被他們擠到。

  賀長安已經帶著人朝他們衝了過去,意料之外的是,看這架勢好像不是要打架,而是跟老鷹捉小雞似的,打傷一個人就抓起來丟下二樓。

  刀槍碰撞之聲激烈,可皇帝帶出來的護衛是一等一的好功夫,就八個人,愣是沒讓這二十多人近他們的身,以至於宇文頡還十分裝逼地繼續坐在桌邊喝酒。

  「你做什麼?」看著桌上的人,皇帝不悅地道:「下來,別給我丟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8:00:11

第29章 開個玩笑啦

  花春趴在桌上看著那邊的刀光劍影,很認真地道:「我覺得這個地方最安全,他們要是磕磕撞撞的,也撞不到我。」

  瞧瞧這點出息!宇文頡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把她給拎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旁邊:「該撞到你,你躲房樑上都沒用,老實待著。」

  「……哦。」花春點頭,又轉頭去看戰況。

  這明顯是有預謀的一個陷阱,他們只是其中放的誘餌,就等這群刺客現身,然後跟逮雞崽子似的一個個活捉。

  望了一眼窗外,街道下頭也熱鬧得很,很多穿著普通衣裳的壯漢把樓上丟下來的人抬上牛車,一車一車地運走。

  真是可怕。

  但是,這群刺客好像被逼急了,打算背水一戰,賀長安開始還能輕鬆應對,但身邊的護衛傷得多了,剩餘的刺客全沖他來,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你坐著別動。」

  花春一愣,抬頭看向旁邊說話的皇帝,他竟然也站了起來。

  「二爺?」

  剛想問難不成您也要去打架鬥毆,結果宇文頡就已經朝賀長安那頭衝了過去。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

  第一次看見皇帝親自上場動手的,這種感覺就好比一場激烈的對峙之中,黑幫老大親自操了個狼牙棒狠揍對面的小兵。

  給人的感覺……很微妙。

  不過,雖然他們的動作沒有電視劇演的那些自帶背景音樂的招式好看,但是宇文頡的力氣可真大,一拳把對面的人打得撞到了牆上又跟彈簧一樣地蹦回來,當真吐了一口血。旁邊的人拿著刀就朝他背心刺去,他丫的就跟背後長眼睛了一樣,反身一腳把人給踹下了樓梯。

  雖然宇文頡這個人性格真的很糟糕,但是,花春還是忍不住雙手捧心,喊了一聲:「帥!」

  有他幫忙,賀長安那邊也輕鬆了一些,護衛傷了一半,刺客還有十來個,勉強算是能應付的。

  如果今天沒帶花春的話。

  一個漢子被宇文頡踹得後退了幾大步,捂著胸口痛得不敢再上前了。心裡一瞬間可能聯想到了自己的績效獎金、又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到底該怎麼才能輕鬆立功又保命呢?

  這樣想著,他一扭頭,就看見旁邊笑得跟得了癡呆症一樣的花丞相。

  於是花春正擱那兒欣賞現場表演呢,冷不防就有人過來把她給架住了。

  心裡一沉,感覺得到脖子上刀刃的寒氣,花春悲憤欲絕:「你不跟他們打,來抓我幹什麼?」

  「你看起來弱一點。」背後的人很老實地道:「他們太厲害了,我只能挑軟柿子捏。」

  花春:「……」

  你說你綁架就算了,還特麼帶嘲諷人的?咬咬牙,她沒吭聲,閉眼算是就範。

  「你們都住手!」漢子朝那頭喊了一聲。

  賀長安和宇文頡都是一愣,紛紛回頭,臉色黑了。

  「放開他。」賀長安皺眉:「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花春嘆了口氣,雖然她現在是個肉票,但是還是忍不住想吐槽:第一她是有抓雞的力氣的,第二,老大啊,人家本來就是刺客,說啥英雄好漢……

  果不其然,背後的人道:「我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漢,你們乖乖聽話,不然花丞相今日就會命喪於此!」

  微微一頓,花春挑眉。

  花丞相?

  深吸一口氣,賀長安問:「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漢子左右看了看:「你們束手就擒。」

  「你還是殺了他吧。」皇帝一點猶豫都沒有,轉身就繼續動手解決剩下的人。

  賀長安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花春道:「賢弟,這不是大哥二哥不幫你,沒辦法幫。」

  拿皇帝的命去換臣子的命?開什麼玩笑。

  花春也是要被身後這愚蠢的刺客給氣哭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為啥還要提出來?

  見那頭繼續廝殺,綁著花春的漢子有些傻了,完全沒料到綁了個丞相竟然這麼沒有震懾力。他們都不搭理他了,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直抓著?有啥用啊?

  「兄弟。」他手裡的人開口了,淡淡地道:「你知道嗎?其實刀放脖子上沒用的,所以你嚇唬不了他們。」

  「什麼?」漢子一愣。

  「脖子上劃一刀,還有可能救回來,畢竟你不一定劃得準大動脈。正確的綁架姿勢,應該是把刀對準我的心臟。」花春一本正經地說著,然後伸手抓著這人的手,將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這樣才對,明白了嗎?」

  耍什麼花樣呢?漢子很茫然,不過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有的人割喉還救活了的,倒是從未聽聞一刀子進心口還能活命的。

  於是他就把刀放在這丞相的心口,然後繼續想辦法。

  賀長安和宇文頡都注意著這邊的動靜,挨個將剩餘的刺客打跑了之後,才終於有空回頭看這邊。

  跑下樓的刺客會被外頭圍著的護衛抓個正著,所以他們不用擔心。現在要擔心的,也只有這個沒用的丞相。

  「你逃不掉了。」宇文頡看著那人道:「放開他吧。」

  漢子連連後退,神色慌張,扭頭想去看樓下的場景。

  就趁著這個時候,花春抽出右手,捏著尖銳的髮髻,直接往後猛地一刺!

  「啊!」慘叫聲響徹整個酒樓,那人傷著了痛處,不由分說地就抓緊了她,狠命一刀往她胸口刺過去!

  「你蠢嗎!」宇文頡睜大了眼,臉上頭一次顯出焦急的神色。

  當真是沒見過這麼蠢的人質,被人抓著就老老實實等人想辦法救他啊,瞎動不是惹人撕票嗎!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賀長安幾乎立刻就行動了,想上去救人,奈何距離太遠,就算他已經抓到了那人的手腕,刀刃還是進了花京華的心口。

  倒吸一口氣,他猛地將那人甩開,睜大眼看著花京華。

  畫面好像突然放慢了,這人清秀的眉眼間閃過一絲痛楚,接著看向他,目光裡有令人心悸的溫柔。

  宇文頡皺眉。

  他聽見了匕首落地發出的刺耳聲音,也看見花京華緩慢旋轉的身子,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賀長安說的沒有錯,花京華當真是秀色可餐,眸子裡清澈溫柔,像極了一隻玉兔。

  突然就沒有那麼討厭他了。

  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晚了?

  花春捏著心口上插著的刀,慢慢地、緩緩地、十分唯美地跌坐在了旁邊的長凳上。

  「京華!」賀長安痛心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

  剛剛結拜的兄弟難不成就要天人永隔?老天為什麼會這麼殘忍!

  「我…沒事。」花春虛弱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皇帝:「你們無恙便好。」

  宇文頡抿唇,幾步走過來看著他,猶豫了半天之後,嘆了口氣。

  「你是個好丞相,朕不是個好皇帝。」

  「皇上別這樣說……您挺好的。」

  宇文頡搖頭,閉了閉眼:「朕自己的脾氣自己清楚,很多次冤枉了你,朕也知道。」

  只是拉不下面子認錯而已。

  「臣很欣慰。」花春繼續虛弱地笑:「皇上是明君,以後哪怕沒有了臣,也定然能給大梁一個盛世之治。」

  賀長安嘆息:「都這樣了,還惦記著皇上?」

  「也沒什麼其他的可以惦記了。」花春閉上眼,伸手朝著皇帝的方向,幽幽地道:「皇上就是百官的天,也是百姓的天啊……」

  最後一個字悠長悠長,聲音沒了,擱在半空中的手也就猛地垂了下去。

  宇文頡一驚,連忙伸手去抓著她的手,低喝了一聲:「花丞相!」

  賀長安心裡悲痛,覺得很想落淚。

  但是,還不等他醞釀出悲傷的情緒,在皇帝這聲丞相落音之後,他懷裡的人竟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拱手應道:

  「臣在!」

  賀長安:「……」

  宇文頡臉上的悲傷全卡住了,看著面前胸口插著刀死而復活的人,瞇了瞇眼。

  詐屍?

  「不跟你們開玩笑了。」花春笑嘻嘻地伸手把那匕首拔了出來,然後掏啊掏的把懷裡的銅鏡掏了出來。

  堅硬的銅鏡背面被匕首扎了個口子,這玩意兒不是想像中的金屬或者石頭,而是一種奇怪的雜渣混合物,怪不得那麼廉價了。

  「我沒那麼傻,要不是知道這個東西在懷裡,我也不敢冒險。」花春笑咪咪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怎麼樣?我厲害吧?」

  賀長安怔愣許久,捂了捂眼睛。旁邊的宇文頡將臉上的表情統統收了回去,二話沒說就伸手一把將他扛了起來。

  「哎哎?」花春嚇了一跳:「二爺,幹什麼呢這是?」

  大步跨去窗臺邊,宇文頡一點猶豫也沒有地就要把她往外頭扔!開玩笑開到皇帝頭上來了,真是不要命。

  重點是他還當真上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哇!」在被拋出去的一瞬間,花春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連忙跟八爪章魚一樣死死纏在帝王身上,雙腿夾著人家的腰,手摟著脖子,抱得死死的:「二爺饒命啊!」

  脖子上細嫩的皮膚蹭著他的,宇文頡又黑了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8-12-28 08:00:28

第30章 必經旅遊勝地

  「給我下來!」

  「不不不!」花春死命抱著他:「這麼高摔下去會受傷的,萬一腦袋著地還會死人的!二爺三思,我個人覺得自己還是有利於國家發展經濟繁榮的,您別衝動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宇文頡咬牙,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抱成這樣,不嫌彆扭?

  轉身看向後頭目瞪口呆的賀長安,帝王道:「你還看著?過來幫忙,把他弄下去!」

  「咳。」回過神,賀長安連忙走過去幫著把花春給拽下來,一邊拽一邊安撫:「不丟你了,快下來,再抱著二爺,二爺會當真生氣的。」

  人沒事其實就好了,雖然這玩笑嚇了他們一跳,但是方才那樣的情況他能考慮那麼多,化險為夷,還是值得嘉獎的。宇文頡沒有當真生氣,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聽了賀長安這話,花春才冷靜下來,乾笑著鬆開皇帝,站到一邊。

  宇文頡的袍子被她弄得皺了,臉上也皺了起來,看著她的目光陰森陰森的。

  花春低著頭安慰自己,這皇帝是常年沒有表情的,能對她表現出這麼明顯的厭惡神色,也算她牛X!別怕別怕,現在他好歹是她大哥,就算心裡萬分想掐死她,那也不能動手。

  一瞬間花春覺得賀長安真是個智者,利用這結拜的關係,輕輕鬆鬆保住了花京華的性命,以後想說什麼話,她也可以直接說,不用怕得罪皇帝了,反正死不了。

  她猜的也沒錯,賀長安跟她結拜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保住這百年難得的好丞相的性命。先前皇帝一頓廷杖,打得花京華變了性子,成了現在這樣。他真的擔心將來皇帝再鬧脾氣,直接會讓大梁損失一個重臣。

  所以說,賀長安同學也是用心良苦,為國為民。

  刺客都抓進了天牢,宇文頡本來是想直接回宮,但是賀長安道:「難得出來一趟,完成了任務,咱們也得自己好好玩玩啊。」

  花春十分感興趣地看著他:「怎麼玩啊?」

  賀長安朝皇帝挑了挑眉,後者好像會意了,輕輕頷了頷首,就留她一個傻大楞站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一臉茫然。

  三人出了酒樓,繼續往前走。花春一邊走一邊往回看,街上人頭攢動,她總覺得有人在看他們。

  「二哥。」花春套近乎地喊了賀長安一聲:「你覺不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

  賀長安點頭:「那些是暗衛。」

  說完又驚訝地看她一眼:「你不會武,竟然能察覺到有人在跟著?」

  廢話,女人的第六感是開玩笑的?花春笑了笑:「可能我有學武的天賦,只是被父母給耽誤了,沒讓練。」

  既然有暗衛,那剛開始為啥不出來?還要皇帝親自上場動手,逗呢?

  她一直在猜皇帝此行的目的,目前只能猜到皇帝可能是想引誰出來,目的達到沒達到,她不清楚,也很好奇。

  不過,當她跟著前頭這兩個人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座宏達壯觀的院子前頭、看見那牌匾上頭的字之後,她覺得皇帝的目的一定是達到了。

  為什麼呢?因為沒達到的話,丫的一定沒有閒心來這種地方!

  天!香!館!

  是的,看名字就知道是個什麼地方,自古穿越必經旅遊勝地──青樓。

  在這裡各位女主可以盡情表演一舉奪下花魁啊什麼的,再撞上個微服的皇帝或者王爺,一舉被帶進高門。亦或是被眾人推舉,成當紅頭牌,身價驟升。更是會有不少女扮男裝的女主,來這裡跟男人搶女人,最後還是看上了男人。

  身為廣大女扮男裝人士中的一員,花春覺得心情很複雜,她是個傳統的姑娘,對於看活春宮和美女露肉這些事情都不太感興趣,但是旁邊兩個人明顯興致盎然。

  「這種地方都能被你找到?」

  「有人推薦的,別說得我像是一回京城就流連花叢似的!」

  宇文頡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從他的眼神就看得出來,這廝對美人還是很感興趣的。賀長安就不用說了,他帶的路,自然是十分熟悉地拉著他們就往裡頭走。

  花春不情不願地被扯了進去,青樓的場景電視劇裡太多了,她都看膩了,實在表現不出很好奇的樣子。

  然而,這天香館名字雖然俗氣,倒是與她看過的那些不太一樣,首先門口沒有一個肥胖的扯著嗓子吆喝的老鴇,其次進去一路也沒看見什麼豔舞和姑娘,這院子很大也很氣派,門口有兩個小廝,見他們要進去,便遞了三根簽過來。

  「什麼意思?」拿著竹籤,花春很茫然。

  「賢弟沒來過這種地方?」賀長安挑眉,揶揄地看著他:「等會看上哪個姑娘,把這東西插她髮髻上便是。」

  花春:「……」

  古代人真會玩,那這裡的頭牌頭上是不是都不用髮簪了,滿腦袋竹籤?

  剛這麼想著呢,繞過迴廊就看見三個姑娘,個個鞠著手,揚著下巴走著小碎步,頭上跟靶子似的插滿了竹籤,一路從他們面前走過去,表情特別驕傲。

  花春沒忍住,抱著旁邊的柱子狂笑出聲。

  賀長安和宇文頡都是一頓,回頭看著他,一臉莫名其妙。

  「沒事,我今兒出門忘記吃藥了。」花春笑得眼淚直飆,邊笑邊給他們解釋。

  古人哪裡聽得懂這個梗啊,賀長安當真以為她犯病了,關切地過來問:「那怎麼辦?要不要現在讓人給你找點藥?你這是什麼病?」

  花春捂臉,連忙恢復正常,眼淚還掛在眼角:「沒事的沒事的,二哥不用擔心。」

  她總不能說是神經病啊!

  前頭的宇文頡當真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花春縮了縮脖子,朝賀長安笑了笑,抬步跟著皇帝一起進了前頭的院子。

  這天香樓看起來就不像一般的青樓,十分高檔不說,姑娘也都不太正常。

  在一個屋子裡坐下,立馬有丫鬟來招呼。賀長安給了信物之後,屋子裡頓時進來了三十多個姑娘,穿得雖然豔麗,但是卻不暴露,規規矩矩的。

  花春頓時有了點好感,認真地挑起來。

  宇文頡還是挑了個長得最好看的,賀長安點了個清秀溫和的,她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最後一排一個一直盯著她看的姑娘身上。

  那小姑娘估摸才十七八歲,乍一看長得一般,但是越看越耐看,而且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像是認識她一樣,渴望地看著她。

  這讓她想起了現代給她推薦電視劇的閨蜜,秦裊,雖然長得不像,但是眼神可真像啊。

  於是她就點了那個小丫頭。

  賀長安跟著打量了那小姑娘一會兒,含笑點頭:「賢弟眼光不錯。」

  「我看上的,二哥可別搶。」花春緊張地道。

  宇文頡看了他們一眼,見賀長安對女人還是感興趣的,也就放了點心。不過……花京華這種男人,旁邊就算坐個女人,也一點沒襯托出他的男子氣概。

  這樣的男人,以後會娶什麼樣的夫人?皇帝竟然就這個無聊的問題思考了起來,還認真分析了一番。

  最後覺得,可能要娶個將軍的女兒吧,最好能每天揍他一頓的那種。

  花春沒察覺皇帝的心思,而是看著旁邊這小姑娘,摸了摸下巴,裝成一副很流氓的樣子:「叫什麼名字啊?」

  面前的人一笑,絲毫不怕她:「青裊。」

  「……啥?」花春嚇了一跳,震驚地看著她:「妳…也穿越了?」

  「公子在說什麼?」青裊一臉天真地看著她,然後伸手替她倒了酒:「奴婢是天香樓新來的,有不懂規矩的地方,還請公子海涵。」

  秦裊,青裊,眼神還這麼像,當真不是一個人嗎?花春怔愣地看著她,一時間情緒很複雜。

  在現代她經歷過不少讓人蛋疼的事情,每次都是秦裊在她身邊給她加油打氣。人家閨蜜可能是搶男人搞破壞壞事做盡,可是像秦裊那種跟她合照都只幫她美白祛痘的好人,當真可以算是中國好閨蜜了。

  此時此刻,看見青裊,花春發現自己還真的有點想秦裊了,也不知道她在現代怎麼樣,有沒有發現她已經不見很久了?

  「賢弟好像很喜歡這姑娘?」賀長安打量著花京華,笑道:「好像還是個清倌兒,你要是當真喜歡,那為兄贖了送你,也算是個結拜禮了。」

  這麼大方?花春回神,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青裊,猶豫著問了一句:「貴嗎?」

  青裊微頓,頷首道:「奴婢身價二兩銀子。」

  二兩啊?聽起來好便宜,花春低頭,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在宮裡更衣,皇帝是不可能還給她零花錢的,所以她現在是身無分文的狀態。

  「那就多謝二哥了!」她連忙笑嘻嘻地看向賀長安:「等我回去準備,定然回禮。」

  「你喜歡就好,還回什麼禮。」賀長安十分豪氣地就遞了銀子給旁邊的小廝。

  這一瞬間花春覺得賀長安簡直就是古代版高富帥,連給銀子的動作都像極了現代富少遞黑卡給收銀員的樣子。

  如果這電視劇的最後花京華能變回女人的話,賀長安一定是男主!她不管,一定是這樣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28:32

第31章 你,該不會……

  看他得個女人都這麼感激涕零的,宇文頡十分不以為然,不過想了想,倒是有些奇怪。

  「花…京華。」

  「啊?」第一次被皇帝喊名字,花春嚇了一跳,連忙扭頭看著他:「二爺有何吩咐?」

  「你今年多大?」

  問這個幹什麼?花春很茫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二十有餘。」

  一般男子到這個年紀,早該娶親了吧?宇文頡挑眉,賀長安不娶是因為父母都不在了,沒人強迫他,但是花京華身為花家長子,怎麼會也還沒成親?

  低頭又看了看她白皙的脖子,帝王瞇了瞇眼,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想了半天還是開口問:

  「你喜歡女人嗎?」

  花春:「……」

  賀長安都被這問題嚇了一跳,哭笑不得地看著帝王:「您又來了,先懷疑我有斷袖之癖,現在又懷疑京華,在您眼裡是不是其他男人都不太正常?」

  「不是。」宇文頡皺眉:「你不覺得他很奇怪嗎?」

  心裡一沉,花春連呼吸都被他給嚇停了,怔愣地看著他。

  「都已經弱冠了,還未娶親,最近還總是娘裡娘氣的……」眼睛上下掃視著花京華,他道:「該不會……」

  心咚咚咚地跳得又沉又快,花春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是白了,所以連忙垂下頭,想掩飾一下。

  她雖然初來乍到,很多規矩不清楚,但是就上次修院子的事情就能看得出來,欺君之罪很嚴重,一句話說錯都得全家流放,那要是讓人知道她女扮男裝還混進朝廷當了丞相,是不是會滿門抄斬?

  若真暴露了,那別說皇帝是她大哥了,是她大爺都沒用,該斬還是得斬,這罪名太大了,她承擔不起。

  所以,在皇帝繼續猜測下去之前,花春咬牙打斷他:「二爺想錯了,京華一直未娶,是因為沒有遇見合適的人,不願意耽誤人家姑娘罷了。」

  「哦?」宇文頡深深地看著他:「我聽說唐太師和李中堂都有意把家裡的閨女許給你,兩家千金都不合適?」

  冷汗濕了一背,花春面色凝重地拱手:「兩家千金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但是與京華無緣,所以…」

  緣分真是個好藉口,分明是自己不喜歡人家,看不上人家某個地方,但只要說一句沒緣分,天注定,那就誰也強求不了。

  也不知道老天爺天天忙著注定幾十億人的沒緣分,累不累?

  聽他這樣說,皇帝明顯還是不太相信,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沒娶親也倒是可以理解,可我怎麼聽說,你身邊除了個伺候起居的丫鬟之外,一個女人都沒有?」

  禁慾如賀長安,那也會來青樓逍遙。看他這生疏的模樣,以前定然是連青樓都不曾來,那身為一個男人,到底怎麼解決正常的身體需要的?

  花春尷尬地笑了笑:「女人不在多,貼心就夠了。況且今日我當真是看上了青裊姑娘,帶回府去,說不定能有個好緣分呢。」

  青裊聞言,感動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順勢依偎進了她懷裡。

  身子僵硬,花春低頭看著她,臉都綠了。這靠過來直接靠在胸上,雖然她綁得緊,但還是好怕她突然就說一句:公子的胸肌好發達哦。

  那她今兒就真的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

  緊張地看了青裊半天,後者卻只嬌羞地抬頭朝她一笑,臉紅紅的不說話。

  微微怔愣,花春看著她,覺得更像自己那閨蜜了。秦裊長得也是耐看型的,溫柔小公主,每次看見她都會靠在她身上,一瞬間給人的感覺就很小鳥依樹。

  沒錯,秦裊是小鳥,她是那棵粗壯的大樹。

  心裡對這小姑娘的好感也是噌噌噌地往上冒,花春不禁打了個寒顫,皺著眉頭思考,難道自己還真有蕾絲傾向?剛認識的小丫頭啊,怎麼就讓她覺得這麼舒服呢?

  這一番糾結的心思化成有深意的凝望和對視,在賀長安和宇文頡眼裡看起來就是郎情妾意含情脈脈。

  於是皇帝剩下的疑慮就都吞回了肚子裡,轉頭看了一眼自己旁邊這女人。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好像不太喜歡這種嬌媚的女人了,軟軟的,半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選個敢跟他對著幹的,有意思一點的進宮去,後宮最近也是有些空蕩。

  想到這裡,帝王便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宮去吧。」

  見帝王有些意興闌珊,賀長安也就跟著點頭。

  這一趟竟然只有花京華有收穫,領著青裊出去天香館的時候,花春還十分高興,連聲謝謝賀長安。

  「小事小事。」賀長安看了青裊一眼:「也願這姑娘能好好伺候你。」

  青裊低低地應了一聲,乖巧地跟在花春身後。

  宇文頡掃了這兩人一眼,眉頭微皺:「長安隨我回去,京華自己回家吧。」

  「是。」花春拱手行禮,也沒多想,畢竟帶了個丫鬟,總不能還跟著進宮吧?

  賀長安隨帝王上車,馬車很快動了起來。

  「你真的不覺得花京華奇怪?」等一會兒,帝王又問了一次。

  摸了摸下巴,賀長安道:「您說的奇怪,是哪個方面?」

  「太軟了,奶裡奶氣的。」宇文頡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哈?」賀長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您為什麼會這樣說?京華是書生,自然比不得皇上您這樣威武,身板自然也瘦弱,但好歹可以說個文質彬彬吧,為什麼會……奶氣?」

  帝王抿唇。

  他總不可能說那晚上蹲在房樑上的時候聞到他身上的奶味兒了吧?會被當變態的。

  不過,就算花京華看起來像那麼回事,他也還是懷疑…最近是不是被女鬼附身了?

  沉思了一會兒,帝王道:「讓人去找個高僧進宮,跟朕講講佛理吧。」

  「好。」雖然不明白他這是幹什麼,不過賀長安還是應了。

  這回出宮,只「不小心」將消息洩露給了禁衛當中的幾個人,果然就遇刺了,但這回刺客終於沒能跑掉,全被護衛給一鍋端走。

  紫辰殿的刺客事件,從這兒就能查出點眉目來,這是帝王和攻玉侯此行不惜以身作餌的目的。

  做完事的皇帝顯得分外輕鬆,於是也就開始準備全心全意跟花京華過不去了。

  花春對此是能感覺到的,帶青裊回去花府,更衣的時候才發現裡衣全部汗濕了。

  「那姑娘是怎麼回事?」萬氏收到消息就來院子裡找她了:「哪兒來的啊?」

  花春一臉嚴肅地道:「那是攻玉侯送給我的女人。」

  「啊?」萬氏一愣,接著就慌了:「這…妳…這可怎麼辦?」

  一直攔著老爺不讓他給京華配親事的原因就是因為怕身份暴露,她到底是個女兒家,怎麼可能娶個女人回來?這要是讓娶回來的人發現了秘密,那花家怎麼辦?

  「母親先別急。」花春看她這麼著急,連忙安撫了她一句:「兒子在想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萬氏道:「這可是攻玉侯送的人啊,總不能不要。」

  「的確不能不要。」花春點頭:「那乾脆明媒正娶了,您看怎麼樣?」

  啥?萬氏傻了,愣愣地看著她。

  這不是找死嗎?

  「皇上也已經開始懷疑我了。」花春聳肩:「除了馬上娶親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萬氏白了臉,哆哆嗦嗦了一會兒,拉著她的手又大哭起來。

  品檀連忙去門外守著。

  「是為娘不好!」萬氏哽咽道:「要不是當年一時衝動爭寵,妳也不至於要一輩子當個男人,還總是這樣提心吊膽的。」

  當年花家後院爭寵之激烈,堪比世紀大戰,萬流芳出身低微,為了自己和孩子能有高人一等的生活,買通了接生婆,硬將女孩說成了男孩。

  其實更保險的辦法是直接買個男孩兒來換的,但是萬氏捨不得,覺得能瞞一天是一天吧,至少能過幾天好日子呢不是?

  結果沒想到一瞞就是二十年,她的孩子還這麼有出息,高中狀元,進朝為丞相,光宗耀祖。

  騎虎難下啊,這才是騎虎難下!

  萬氏越想越傷心,哭得稀哩嘩啦的。

  花春嘆了口氣,伸手拍著她的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務之急是先應付皇上,所以兒子等會就去跟那姑娘商量,把她娶過來當夫人。」

  說得容易啊,人家姑娘如花似玉,就嫁給她來守一輩子活寡?誰會情願?萬氏連連搖頭,太冒險了。

  與其等著災禍降到頭上來,她覺得還不如直接跟老爺先去坦白,然後娘倆捲細軟跑路算了。

  對於這樣的想法,花春明顯是不同意的,這電視劇講的不是少年丞相嗎?這要是一開始就跑了,那後頭人家劇情怎麼發展啊?發展得不好,這電視劇怕是就得斷了,裡頭的人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於是她道:「準備婚事吧,母親幫著去給父親說說,兒子還得再進宮一趟,將皇上的猜忌給掃空,不然他會一直盯著兒子不放的。」

  宇文頡那雙眼睛何其可怕,要是專門觀察她是男是女,那露餡只是早晚的問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29:07

第二卷

第32章 多年未娶只為相遇

  她還想多活一會兒,還想繼續過會兒古代日子呢,這兒挺有意思的,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總不能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啊!

  萬氏憂愁地看著她。遲疑地點了點頭。

  她是很願意相信自己的女兒。但是,皇上都已經起疑了,光拜堂成親,當真能打消他的疑慮嗎?

  花春臉上的表情十分堅定,看得萬氏也跟著放下心來。沒事的吧,自家女兒是萬能的,沒有什麼能難倒她。

  「妳去吧。」她揮了揮手。

  花春點頭,去換了一身官服,拿了點東西,便挺胸抬頭地走出了花府的門。

  但是,一上馬車她整個人就耷拉了下來。撓著車廂壁皺了一張臉。

  她心裡真是一點底都沒有啊!要怎麼證明一個女人其實是男人?這種世紀難題為什麼會落在她頭上?!萬一弄巧成拙,皇帝要直接扒了她的衣裳來看,那該怎麼辦?

  花春愁啊,愁得都要掉頭髮了。馬車軲轆轆地往皇宮而去,天色都已經漸漸晚了,這一趟進去,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唉,為什麼她的命這麼苦?

  「花丞相進宮了?」

  剛沐浴更衣完畢。皇帝正坐在紫辰殿後殿接見高僧,聽見秦公公的通稟,眼睛就亮了亮:「讓他進來。」

  花春手裡抱著摺子。為了體現「男子氣概」,她是用單手舉著這一大摞進來的。

  「微臣拜見皇上。」

  上下打量他一眼,宇文頡道:「這麼晚了還送摺子進來?」

  「回皇上,摺子裡有些是要緊之事,臣怕耽誤,所以……」花春將摺子放下,拱手道:「還得辛苦陛下了。」

  「無妨。」宇文頡道:「你過來先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起出去玩了那麼久的原因,花春總覺得皇帝對她的態度溫和了不少,不像最開始那樣始終板著死人臉了。

  看來結拜真是個拉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關係的最好方法。

  花春乖乖地跟過去坐下。看了大殿中間站著的人一眼。

  這麼晚了,竟然還有個和尚在這裡站著,難不成宇文頡年紀輕輕的也開始研究長生不老之術了?

  「大師。」皇帝開口道:「花丞相乃我朝重臣,你可能斷他的命數?」

  本來是準備讓這大師明日下朝的時候再去看看花京華的,奈何他這會兒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不如先看了,也讓他安心。萬一真的被女鬼附身了,那還是早日驅鬼為好。

  這樣想著,宇文頡便一臉凝重地看著那和尚。

  花春覺得挺稀奇的,原以為皇帝是個很嚴謹的人,沒想到還信這些?雖然這世上肯定還有很多人類未知的事情,但是花春是無神論主義者,她不信命,更不相信算命的人。

  不過皇帝要讓人斷她的命,她也就仰起頭來老老實實地看著那和尚。

  知禮是皇廟裡的高僧,已經五十多歲了,說話一向很具權威。然而,他是不太會算命的,遇見誰都瞎掰兩句蒙混過關,此刻在皇帝面前,他其實內心相當緊張,搞不明白皇帝想聽什麼,也無從下口。

  但是面前這丞相眼神太乾淨了,像是有看透一切禪機的智慧,一對上他的眼睛,他就完全不敢胡言。

  宇文頡看見的就是高僧十分嚴肅地看著花京華,後者也平靜地回視他,空氣之中好像有不尋常的波動。

  良久之後,花春眨了眨瞪得泛酸的眼睛,先開口問:「大師,我的命如何啊?」

  知禮回神,連忙念了句佛號,作揖道:「丞相命盤極好,乃一生大富大貴之命!」

  「哦?」宇文頡皺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花春一頓,心想他難不成找個和尚來看她的性別?這也太玄乎了吧?

  「沒有奇怪之處。」知禮冷汗涔涔:「丞相一身忠骨,必將一生一世效忠於帝。」

  聽著這話花春就放心了,餘光看了一眼帝王沉思的表情,以為他還有懷疑,便又笑著問:「我馬上要娶親了,大師可算得出將來我會有幾個孩子?」

  「這個……」知禮想了想:「丞相子孫福也是十分厚澤的,以後少說也會有兩個孩子。」

  「那就好,多謝大師。」花春笑著拱手,然後轉頭看向皇帝:「皇上,臣此時進宮,還有一事要奏。」

  「嗯?」宇文頡在想事情,心不在焉的。

  「臣要迎娶青裊姑娘為妻,成親那日,還望皇上能放臣半日休假。」

  回過神來,帝王扭頭看他:「你要娶那青樓女子為妻?」

  深吸一口氣,花春鄭重地點頭,聲情並茂地道:「臣多年未娶,就是為了與她相遇,現在既然遇見了,自然要給她最好的。身份不重要,情誼才難得。」

  微微皺眉,宇文頡有些不能理解:「你這麼快就喜歡上她了?」

  「說快嘛……的確有點快,但是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感情產生自然也快。」花春認真地道:「再說,臣也應當為花家延續香火了。」

  延續香火?帝王上下掃了他一眼,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要延續香火了?他本來就覺得花京華娘娘腔,一個娘娘腔再娶個女人,怎麼都讓人覺得很彆扭。

  「最近朝中事情繁多,你非趕在這時候成親?」

  聽這語氣好像很不悅?花春心裡一跳,硬著頭皮道:「也不是非在這時候成親,若是事情多的話,再延後一段時間也行,臣是來同皇上商量的。」

  「你的婚事,跟朕商量做什麼?」宇文頡起身,一張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自己找空閒的時候吧,朕准不了你的假。」

  花春:「……」

  她又做什麼惹這爺不愉快了?覺得她娘裡娘氣的人是他,現在又不給她證明她男子氣概的人也是他,什麼毛病啊?

  皇帝揮袖就走了,知禮也跟著退了出去,花春覺得很無奈,起身出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皇帝好像沒懷疑她的性別,反而在懷疑其他的事情,竟然還讓高僧看她的命盤,難不成以為她被鬼附身了?

  那這高僧的技術還真的不怎麼樣,壓根沒看出來,她的確是二十一世紀來的鬼魂。

  一抹活潑的、可愛的、不傷人的鬼魂。

  默默誇了自己一番,她放心地回去了花府,只要跟青裊成親,再想法子弄個娃,她這一輩子也就算安穩了。不過這事兒不急,她得慢慢來。

  ***  ***  ***  ***  ***

  酉陽宮。

  花流螢終日以淚洗面,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天了。宮裡的消息不是說皇上又迎了新妃,就是說哪宮的人又得了賞賜,她被關在這酉陽宮裡,當真是淒涼極了。

  先前做貴妃時候的輝煌和帝王的寵愛好像還在眼前,她完全無法接受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這樣,除了哭,一點辦法都沒有。

  「主子!」大宮女時雨跑進來,激動地道:「快別哭了,皇上來了!」

  花流螢正傷心,話都聽不清楚:「誰來了?」

  「皇上啊!儀駕都到宮門口了!」

  一個激靈,花流螢連忙振作了起來,對著妝臺上的鏡子看了看自己哭得髒兮兮的臉,把鼻涕擦了留個眼淚,再把妝勻一勻,然後提著裙子就衝了出去。

  「臣妾恭迎聖駕!」

  宇文頡坐在龍輦上發呆,低眉看向旁邊跪著的華妃,一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來這裡。

  對於膩了的女人,他一向是不愛再寵倖的。

  既然已經來了,那也沒辦法,宇文頡還是下了龍輦,往酉陽宮裡頭走。

  「最近過得如何?」

  一聽這話,花流螢眼淚又下來了:「臣妾日夜思君,憔悴不堪…還以為聖上再也不會來了。」

  的確是不打算再來的。

  帝王在主位上坐下,看著她道:「今日花丞相說要成親了,所以朕過來看看妳。」

  成親?花流螢驚愕,花京華不是一直不想成親嗎?現在怎麼突然開竅了?

  他一成親,再生的孩子豈不是花家嫡長子?那在花家的地位可又往上走了一步,還不得把萬氏給得意死,家裡哪裡還有她母親的立足之地?

  這麼一想,花流螢就有些慌了,連忙道:「大哥一心為國,娶個姑娘回去怕是會耽誤人家。」

  「哦?」宇文頡看她一眼:「妳不希望妳大哥成親?」

  「不是不希望……」花流螢道:「這種事情臣妾也不能干預,大哥要是真心喜歡人家那還好,要只是為了子嗣……臣妾身為女子,自然會同情將來的嫂子。」

  真心喜歡?他是不信那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真心喜歡上一個姑娘的,畢竟這麼久了,他一直專心於朝,專心於他,從未見對女人動過心思。

  他常嫌他娘娘腔,跟他的行為沒有太大關係,而是因為早些時候,花京華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對勁,雖然臉上沒表情,但那眸子裡的神色跟這些後宮嬪妃沒什麼兩樣。

  為此,他算是嫌惡他到了骨子裡。

  現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他不再像以前那麼冰冷含情,倒是變得活潑又沒心沒肺,看他的眼神裡充滿恐懼,再也沒有半分旖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29:25

第33章 我對女人沒興趣

  起先他是覺得挺好的,就算更奶氣了,但是至少不會讓他覺得尷尬,畢竟自己不喜歡男人,也沒有想斷袖的意思。整天被個男人盯著肯定不舒服。

  但是今天突然聽聞他要成親。帝王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的。

  這感覺跟感情無關,就是一種慣性,他習慣了花京華每天全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改摺子、跟他較勁、想盡辦法讓他聽他的忠告,雖然在他有可能是個斷袖這一點上,帝王很嫌棄,但是不得不說,花京華是個很稱職的丞相。

  成親應該也沒有什麼影響吧,但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會不會分心到女人身上去?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多。宇文頡看著華妃走了神。

  花流螢有些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但是皇帝不喜歡大哥,她是知道的啊。琢磨了一會兒,她小聲嘀咕著道:「其實臣妾覺得,大哥這婚事指不定就是做做樣子的。」

  「嗯?」宇文頡回神,低眸看著她。

  花流螢道:「小時候臣妾在花府裡,就沒見大哥接近過哪個女人,府裡不少人都覺得大哥…有特殊的嗜好。不愛女人。這日子久了,他一直沒成親,說閒話的人也越來越多。臣妾覺得。大哥這回要成親,多多少少有掩飾的成分在裡頭。」

  微微一頓,帝王沉了眸子看著面前的女人。

  他喜歡聰明人,不喜歡這麼沒腦子的。看來到現在為止,華妃都不明白自己上回為什麼被貶,不止是誣陷了當朝丞相那麼簡單,而是為了一己私欲可以不管不顧自己的親哥哥,這樣的女人讓他覺得可怕。

  現在花流螢依舊沒有絲毫長進。

  帝王起身,不再看她。抬腳就往外走。

  花流螢慌了,明顯感覺得到皇上又生她的氣了,可是為什麼呢?她分明是順著皇上的意思才說花京華不好的話的啊,他以前不是很愛聽嗎?為什麼最近好像怎麼說都不能稱了他的心?

  君心難測啊,當真是君心難測!

  眼睜睜看著龍袍消失在了門外,花流螢才反應過來,繼續放聲大哭。

  她真是恨死花京華了,沒有他就好了,沒有他,她肯定還快快活活地陪在皇上身邊,肯定能給花家帶去更多的榮耀!就因為有了他,她的母親才那麼不開心,她也落到了獨守冷宮的地步!

  花京華就該早些死了!

  皇帝起駕回了紫辰殿,沒有繼續想花京華的事情,但是莫名的,一夜難眠。

  第二天天剛亮,宇文頡就坐在了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還有說有笑地往宣政殿去呢,進去一看見上頭的人,個個都傻了,以為自己來遲了,慌忙歸去兩邊佇列裡,戰戰兢兢的。

  帝王一張臉上無波無瀾,專心致志地望著門口。

  花春今天起得有點晚,不知道為什麼,往常都會來叫她的幾個老臣這幾日都沒來,路上走著遠遠看見,也不來同她打招呼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原因,要是因為賑災的事情…案子已經被否決了,沒有傷害誰的實際利益,以他們往常那麼擁護花丞相的情況來看,不可能還心存芥蒂啊。就算心存芥蒂,那也不可能疏遠她,畢竟還要當擋箭牌來用呢不是?

  所以她十分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低著頭跨進宣政殿,花春感覺氣氛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樣,抬頭一看,皇帝竟然已經在上頭坐著了?

  回頭看了看外頭灰濛濛的天色,她覺得自己應該沒遲到啊,但這是個什麼情況?

  硬著頭皮歸隊,花春沒吭聲。

  「人都到齊了。」宇文頡道:「有事啟奏吧。」

  花春昨兒收到的摺子不是特別多,要事也已經上稟了,所以她覺得今天早朝應該不會特別熱鬧。

  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話剛落音,李中堂就站出來道:「臣啟奏,賑災之事已經安排了下去,日前賑災銀兩已經在運送的路上,有督查官一路跟隨,無貪污之事發生,京城百姓多有讚頌。」

  花春微愣,看了他一眼。

  這話,是在打她的臉嗎?

  唐太師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也站出來道:「六部議會已經結束,舉薦了三名官員任六部要職,名單在此,請皇上過目。」

  這些事情都是該寫成摺子,由丞相轉交皇上即可的,但是這回他們都跳過了花春那一環,直接當朝奏上。

  朝堂上的氣氛有點尷尬,連宇文頡都發現了,花京華好像被排擠了。

  為什麼呢?難不成因為他一直表現得很討厭他,所以眾人也跟著他討厭起他來了?

  看著右下方那表情有些尷尬的少年,帝王抿唇,頭一次覺得他可真無辜。

  不過,他是不會幫他什麼的,一切全憑自己的本事。

  「呈上來吧。」

  見帝王沒多說什麼,下頭的文武百官心裡也有了點底,各處的人都開始站出來在朝堂上直抒胸臆,這早朝意外地進行了整整兩個時辰。

  花春一句話也沒說,起先是覺得有點尷尬,也不明白原因,但是後來她就想開了,官場嘛,也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拉幫結派始終不是正道,她做好自己的本職就可以了,其餘的,也無法控制。

  這個地方的丞相,職責就跟課代表差不多,收收奏摺,向皇帝反映朝中情況,本來是不難的,但是花京華太盡責了,什麼事都一肩扛,還把不妥的奏摺都給擋了回去,就像課代表幫班上同學改作業一樣,這樣鞠躬盡瘁的好丞相當真是不可多得。

  但是看起來,他們並不想領情。

  既然人家不領情,那她也樂得清閒,下了朝就愉快地出宮,回去跟青裊溝通感情去了。

  「李中堂。」唐太師有些擔憂地叫住了前頭的人:「咱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李中堂道:「你也看見了,把所有大權都交給那毛頭小子,他會不管不顧地做出有損大家利益的事情出來,是該讓他得點教訓。」

  「可……」唐太師皺眉嘀咕:「不至於這麼嚴重吧,丞相也是一心為國,咱們這樣,怕是要讓他寒心。」

  「不會的。」李中堂道:「你看皇帝對他冷眼以待這麼久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再說了,當著丞相這樣高的官位,還有什麼好寒心的?你放寬心吧。」

  是這樣嗎?唐太師沉默。

  朝臣裡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他和李中堂孟將軍等人都是護皇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李中堂和孟將軍這回竟然都開始針對花丞相,私下開了小會,決定給丞相一點警示。

  大家都是為皇帝好的吧,這樣想著,唐太師也沒太糾結這個問題,跟眾人一起出了宮去。

  花春剛下轎子,就看見了在花府門口等她的青裊。

  不得不說,青裊這姑娘實在太乖巧了,話不多,跟在她身邊總是用小貓咪看主人的眼神看著她,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聽話極了。

  對這樣的姑娘,花春一向沒啥免疫力,恨不得跟疼妹妹似的疼著。

  「外頭這麼熱,怎麼出來等了?」溫柔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花春恍然間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很想彎彎手臂看看自己的肱二頭肌。

  青裊朝她一笑,不是嬌媚的笑,而是十分親近的對朋友的那種笑意,低聲道:「就是因為今日天氣炎熱,想必大人的心情不會太好,所以奴婢來門口等著,帶大人回去喝點冰糖銀耳湯。」

  這姑娘可真是神了嘿,還知道她今天有可能心情不好。花春笑了笑,跟著她往裡走。

  心情呢,說好是不可能的,畢竟誰被排擠了都會不開心,但是也沒到讓她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畢竟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兒,她怎麼做是自己該決定的,總不能為了跟他們抱團,就隨波逐流做個尋常丞相。

  那樣的話就當不了主角了。

  對於主角這個東西,花春還是很有執念的,畢竟主角有不死定律,這玩意兒老稀罕了!所以她一定會按照花京華的風格,做個好丞相。

  「最近我應該會空閒下來。」喝完銀耳湯,花春有些猶豫地看著青裊道:「妳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青裊一愣,定定地看著她,接著搖頭:「沒了,父母都早沒了。」

  是個可憐的娃啊,花春抿唇:「那…妳嫁我為妻怎樣?也不一定會洞房……」

  「好。」

  話還沒說完,這姑娘就答應了。

  花春有點震驚,看著她道:「我說的是成親,就是以後妳都只能是我的人,要拜堂的那種。」

  「奴婢知道。」青裊笑了,眼神乾淨清澈:「要是沒有大人,奴婢定然無法從火坑裡脫身,所以大人要奴婢做什麼都可以。」

  古代女孩子咋這麼單純可愛呢?花春心都要化了,更加覺得愧疚:「有可能…咱們不能圓房啊。我…我對女人沒什麼興趣。」

  微微一愣,青裊失笑,眼睛彎成了月牙:「沒關係的,奴婢知道大人仁慈,想讓奴婢後半生衣食無憂,所以才出此下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29:45

第34章 給你的賀禮

  「大人這麼疼惜奴婢,奴婢自然不能不領情。」

  花春本來還準備了很多種方案打算來說服她讓她同意幫忙的,但是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麼善解人意,答應得這麼爽快不說,還給了她臺階下。

  這樣一來。她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我會好好待妳的。等妳有其他喜歡的人,我就想辦法讓你們雙宿雙飛,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多謝大人。」青裊微笑:「等以後遇見了再說吧,現在大人想做什麼,告訴奴婢一聲,奴婢會好好配合。」

  「好。」花春點頭,囑咐旁邊的下人好生照顧她,便去找萬氏報喜。

  「她同意了?」萬氏皺眉:「很爽快?」

  「對。」花春道:「這樣一來就好辦了,正好最近會空閒一些,母親儘管準備婚事便可。」

  有些擔憂地皺眉,萬流芳道:「兒子。妳有沒有想過,這丫頭是攻玉侯送來的人,這麼爽快地答應,會不會有詐?」

  「想過。」花春頷首:「但是兒子決定相信她。」

  「為什麼?」萬氏不解:「妳跟她認識也才不久,人心隔肚皮。」

  這話沒錯,到哪裡都適用,表面上看起來對妳好的人,背地裡可能在算計妳。

  道理她都懂。但是花春願意相信青裊一次,不管是因為她跟秦裊很像還是因為她很溫柔,反正現在除了相信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兒子不會讓她起疑的。就當家裡多了個人吃飯吧。」

  萬氏憂心極了,眼裡都沒了往常跟人叉腰罵架時候的精神,只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

  大少爺要成親,在花府裡也算是個大事。萬氏跟花老爺嘀咕了一陣子,花老爺沒反對,卻也不是很待見青裊,畢竟是青樓出身,就算是攻玉侯送的人,那也不是什麼良緣。

  而院子裡其他幾個姨娘就更鬧騰了。任氏聽見消息就捧了瓜子跟其他幾個人去花園裡碎嘴。

  「還以為拒絕了李中堂和唐太師兩家的婚事,大少爺定然是想娶更好的人呢,沒想到卻迎個妓女回來,這不是打唐、李兩家人的臉嗎?」

  「可不是麼,先前夫人還信誓旦旦地說,大少爺寧缺毋濫,沒想到缺了這麼久,還是選了個…嘖嘖。」

  憋屈了好幾天,任氏今日可算是終於覺得心裡舒坦了,白眼翻得風生水起,笑得萬分爽朗:「可別這麼說呢,咱們夫人大度,一定能好好對待這個大少爺親自選回來的媳婦的。只是堂堂丞相,正室是青樓出身,也不知朝中的人會怎麼笑話。」

  她是巴不得花京華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的,也好解了她心頭之恨!

  正得意呢,就見花園那頭,老爺身邊的小廝走過來了。

  幾個姨娘相互遞了眼色,都住了嘴。

  「任主子。」小廝過來行禮:「宮裡有消息傳來,讓您去前廳聽著。」

  宮裡?任姨娘眼睛一亮。

  自從上回流螢被貶,她就沒收到宮裡的消息了,這回終於有了,說不定是什麼驚喜。

  拍了拍手,任姨娘立馬提著裙子往前頭走,半路上就遇見了同樣在往前廳走的萬氏。

  「喲。」任姨娘心情好,見著人就過去行了個禮:「夫人也去前廳做什麼啊?不忙著大少爺的婚事?」

  萬氏斜了她一眼,道:「皇上有賞賜下來,京華有事出去了,自然就得我這個當娘的多操心。」

  賞賜?任氏一愣,心想宮裡的賞賜怎麼也該是給她的啊,怎麼可能給萬氏?弄錯了吧?

  不服氣地在後頭跟著,任氏也沒多言,只是瞧著萬氏這得意的模樣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心裡不停地想,等會賞賜要是給她的,她定然要好生羞辱萬氏一番。

  然而,這想法注定不能實現了。

  黃門太監帶了兩個消息來。

  「恭賀丞相大婚,皇上特意下旨,賞賜花丞相宮綢三十匹、黃金百兩、鎏金點翠梅花簪十對、白玉如意一雙、宮佛一座、累絲金牡丹頭面兩副,以獎丞相忠君之心。」

  萬氏聽得喜上眉梢,連忙磕頭謝禮。任氏在後頭跟著磕頭,悄悄用餘光打量後頭太監抬進來的紅木箱子。

  唸那麼多,也就十擔綢緞和兩個紅木箱,再沒別的了。也就是說,沒有她的。

  怎麼會這樣呢?

  「另外還有個消息。」見花丞相不在府裡,黃門太監便對花老爺道:「昨日華妃好像又惹怒了聖上,今兒一早宮中妃位變動,華妃被降為了華嬪。」

  花老爺臉色一白,任氏更是傻了,呆呆地抬頭看著那太監:「你說什麼?」

  太監回頭看她一眼,沒理她,拉著花老爺去一邊小聲嘀咕:「往日奴才也是多受丞相照顧,所以今日來提點一二,華嬪看樣子已經再難得寵,府上要是還有宜嫁的閨女,不如送進宮去。」

  花崢嶸沉默了一會兒,塞了點銀子給那太監,連聲道了兩句謝,又親自把宮人都送了出去。

  「這…怎麼會這樣?!」任氏跪在地上還沒起來,呆呆地看著那兩個紅木箱子:「流螢從小就聽話懂事,怎麼可能一直惹惱皇上?這先前才降了貴妃,現在直接降下了妃位去,是個什麼道理?太陽下山都沒這麼快的!」

  萬氏心情極好地哼著曲兒,完全沒搭理她,看著皇上賞賜的首飾,開心極了,對折返回來的花老爺道:「老爺快來看,真不愧是宮裡的東西,做工都好生精緻!」

  花老爺心裡喜憂參半,看了那些東西一眼,點頭道:「妳替華兒收好就是,等他回來,妳給他說,讓他來我書房一趟。」

  「是。」萬氏應了,挑眉讓旁邊的丫鬟把箱子都抬起來,掃了一眼還跪著喋喋不休的任氏,揚著下巴讓領著人在她身邊繞了三圈,幸災樂禍地「哎呀」了一聲,然後得瑟地走了。

  任氏氣得牙癢癢,看著花崢嶸撒嬌:「老爺你看她!」

  花崢嶸表情很嚴肅,盯著她道:「有什麼好看的?多虧了她生了京華,不然就流螢這天天得罪皇上的情況,我花家一早被牽連了!」

  心裡一跳,任氏跪得老老實實的,沒敢再吭聲了。

  最近點也太背了,就從花京華被打開始,她和流螢就接二連三地走霉運,怕是撞了小人了吧?是不是該去燒燒香?

  她突然覺得有點絕望,先前流螢還是貴妃的時候,她還能得意一二,現在就只是個嬪,還是被皇帝貶下來的,估計要被冷落好長時間,她也沒什麼底氣跟萬氏鬥了。

  是得另外找個出路。

  ***  ***  ***  ***  ***

  花春出府去找賀長安了。

  畢竟他也算自己和青裊的媒人,按道理來說,要成親也得請他喝一杯媒人酒,所以趁著沒摺子空閒,花春就去賀府上拜訪了。

  「京華。」見他來,賀長安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今兒早朝上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難免會覺得擔憂:「你沒事吧?」

  花春一臉莫名其妙:「我能有什麼事?只有喜事啊,特地來請二哥準備喝喜酒呢。」

  「嗯?」賀長安挑眉:「你要娶誰?」

  「就是二哥送我的那個姑娘,青裊啊。」花春笑咪咪地看著他:「你不記得了?」

  賀長安:「……」

  他記得是沒錯,但是,青裊只是個青樓女子,何堪做正妻?

  「怎麼了?」花春接過旁邊丫鬟遞的茶,看著他道:「二哥覺得哪裡不妥嗎?」

  「你這親成的,好生匆忙。」悶了半天,賀長安道:「完全可以從長計議的。」

  花春搖頭,拍著大腿道:「二哥你是不知道,我成個親都十分困難啊,皇上都不給放假的!要不是想著最近一段時間會有空,我也不想這麼快成親。」

  這簡直是限時搶購,過了這段時間不知道下一次有空是什麼時候。

  怔愣地看了他一眼,賀長安挑眉:「皇上連成親都不給你放假?」

  「對啊。」花春委屈地道:「好歹兢兢業業工作這麼多年,不說有加班工資吧,連點福利都沒有。」

  這可是奇了,賀長安低笑,他怎麼記得朝中有規矩,重臣成親是可以休假三日的,宇文頡又欺負人了吧?

  「我可得進宮跟皇上說說了。」他道:「就是因為他總對你這麼苛刻,今日那些大臣才敢那般欺負你。」

  提起這事兒,花春還是有點鬱悶的,聳聳肩道:「他們開心就好吧,往後無論什麼摺子都自個兒遞去,還省了我的事。」

  「別這樣想。」賀長安道:「皇上還是很需要你的,只是脾氣彆扭,不肯低頭。他的態度又決定了大多數朝中官員的態度,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唉。」花春搖頭:「沒事,我還是會繼續盡忠於聖上的。」

  雖然他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但是誰讓他是皇帝呢?

  看著面前這人愁眉苦臉的樣子,賀長安倒覺得有兩分可愛,忍不住讓下人拿了府裡剛做的點心來安慰他:「嚐嚐這個。」

  「多謝二哥。」花春看著盤子裡那一朵朵糯米糰子,舔了舔嘴唇,接過來就撚了一個塞嘴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0:00

第35章 嘿,兄弟,搞基嗎?

  「好香好甜。」

  嚐到了味道,花春便又拿了一個,笑著問賀長安:「這個點心叫什麼名字?」

  「名字?」賀長安一頓,轉頭看著旁邊的下人:「對啊,叫什麼名字?吃了這麼久。也沒人給我報個名兒。」

  下人尷尬地笑了笑。躬身道:「奴才去將做點心的人請來。」

  想知道個名字都這麼麻煩?花春本來想揮手讓他不用去了的,但一想這是人家家裡,也就作罷,去人家家裡要懂禮貌,不能指手畫腳的。

  於是過了一會兒,做點心的廚子就弓著身子進來了,手不停地在圍裙上擦著,嬉皮笑臉地道:「侯爺,可喜歡剛才那點心?」

  「嗯。」賀長安點頭問:「叫什麼名字?」

  花春意猶未盡地吃著最後一個糰子,眼巴巴地看著這人。

  「回侯爺,這叫玉峰糰。」廚子笑咪咪地道:「因形狀像而得名。」

  花春:「……」

  不怪她思想齷蹉。古言看多了,這詞兒在她聽來怎麼都不太正常,怎麼就起了個這個名字?害得她剩下半個糰子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賀長安沉默了一會兒,看了那廚子一眼,揮手讓他下去了。

  對於這個名字,他好歹也是去過風月之地的人,淫詞豔曲不是沒聽過。所以也……有點膈應,但是心想,京華這樣乾淨的人。肯定是不懂的吧?那他也裝不懂好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各自揣著明白裝糊塗。

  花春硬生生吞了半個糰子,心想就算再好吃,她也絕對不想再吃這玩意兒了。

  賀長安輕咳了一聲,瞧著花京華耳朵有點透紅,粉嫩嫩的,忍不住打趣:「怎麼?吃個點心還害羞了?」

  「沒,這是熱的。」花春乾笑兩聲,伸手給自己扇扇風。然後移開了眼。

  賀長安還想再說,外頭守著的花家家奴便進來了:「大人,有皇恩去了府上,老爺讓您快些回去。」

  皇恩?花春一愣,很是茫然。好端端的皇帝怎麼可能給她恩典?不罰她已經是好的了。

  「你愣著幹什麼?」賀長安哭笑不得,站起來拉了他一把:「走啊,去花府看看是什麼恩,皇上可是難得給人一次恩典的,你該高興些。」

  「啊……」花春點頭,連忙站起來跟著往外走。

  大概是被宇文頡給虐待習慣了,乍一受恩,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覺得跟有什麼陰謀似的。

  賀長安邊走邊低笑,上了馬車之後看著旁邊這人道:「也許皇上也沒有我想的那樣討厭你。」

  花春撇嘴:「此話怎講?」

  「就算是你要成親,皇上也沒必要給賞賜。」賀長安道:「除非是因為今日早朝的事情,他想給個態度,證明自己不是很針對你,也警告其他官員不能不把你當回事。」

  嘴角抽了抽,花春驚愕地看著他。

  這腦補能力怎麼就這麼強呢?她就感覺皇帝對她好必定有所求,賀長安竟然能理解出這麼一長串?

  按照皇帝正常的脾性來說,是巴不得她不好才對,人家排擠她,他該高興,又怎麼會好心來幫忙?

  搖搖頭,花春道:「還是回去看看再說。」

  可這回當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跟賀長安猜的差不多,皇帝當真只是送了她的新婚賀禮來,別的一點要求也沒有。

  「奇了怪了。」花春低聲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嘿。」

  賀長安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你大哥,還是會罩著你的。」

  「那我要進宮謝恩嗎?」花春問。

  「自然。」賀長安道:「還要大張旗鼓地去才是,下午不是有個集會嗎?你同我一路,二哥替你撐場子。」

  花春一愣,繼而拱手:「多謝二哥!」

  瞧瞧人家這兄弟當的,太夠意思了!等她哪天發達了,定然要好生回報賀長安!這輩子不能當夫妻,下輩子死活也要賴著他!

  心裡暗暗下了決定,花春十分感激地把賀長安送出了花府,望著他的背影,花春突然覺得有點心動。

  這麼溫柔這麼好的男人去哪裡找啊?長得好看就算了,性子還好。性子好就算了,還對她萬分照顧,來這裡這麼久,賀長安算是她遇見的一個貴人吧。

  心裡有點衝動,她很想衝上去問他,嘿,兄弟,搞基嗎?

  但是想了想後果,還是算了,老老實實當她的男人,成她的親去吧。不要再禍害人家這無辜的人了。

  長嘆一口氣,花春準備回去院子裡用午膳,然後再進宮。

  結果沒等她走到院子門口,萬氏就直接把她推去了花老爺的書房。

  「為父有話要說。」花崢嶸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花春皺眉:「父親請講。」

  「你二妹已經被貶成了華嬪,花家靠她可能是靠不住了。」花老爺道:「為父再三考慮,準備把你的三妹送進宮去。」

  啥?花春傻眼了:「三妹?」

  「就是尋月。」花崢嶸道:「她比你二妹要懂事不少,人也聰明,相信皇帝會喜歡的。」

  腦海裡浮現出花尋月的臉,花春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皇上不會喜歡三妹的。」

  那宇文頡是個重度顏控,但花尋月長相普通,還沒有花流螢一半好看,又怎麼可能進得了宮?

  「喜不喜歡也得皇上看過了才知道。」花崢嶸道:「正好你要大婚,若是可以,為父希望你能找機會,讓皇上見尋月一面。」

  花春:「……」

  當個大哥真辛苦,還得替妹妹們當媒人?關鍵是要給別家說親她也就不說什麼了,可對面是皇帝啊,九五至尊,打個噴嚏都能嚇她個半死,她要怎麼想辦法讓皇帝出來見花尋月一面?這一聽就很不科學好不好?

  偏偏花老爺還一臉鎮定地看著她問:「這不麻煩吧?」

  不麻煩個大頭鬼啊!你去試試啊!

  花春很想這樣咆哮,然而想了想,她還是耐著性子解釋:「皇上是不會輕易出宮的。」

  「他不出宮,那你可以進宮。」花崢嶸道:「順便找個機會把你妹妹帶進去。」

  花春沉默。

  她現在終於明白有的子女為什麼會被父母逼得跳樓了,孝字壓頭,子女任何反抗都是錯,然而很多父母是完全不會考慮孩子感受,只覺得你有這方面的關係,你就幫弟弟妹妹去做,不做就是你小心眼,一大堆嘮叨又會壓上來。

  想想都覺得想抓狂。

  深吸了一口氣,她再度開口解釋:「臣子進宮是去前朝,不能帶任何隨從和女眷,這是宮裡的規矩。」

  花父果然皺起了眉頭,看了她兩眼之後道:「你不能因為吳姨娘和你娘經常過不去,就與你三妹妹為難。」

  實在忍不住,花春還是翻了個白眼。

  這院子裡就沒人跟萬氏過得去的,她要是成心針對,還解釋個毛毛蟲啊!直接搬出花府去,誰又能把她怎麼樣?

  看見花春的神色,花父臉色一變:「你做什麼呢?」

  「沒什麼。」無奈地聳肩,花春道:「父親非要送三妹進宮的話,不如以二妹的名義。二妹在宮裡被貶,正是傷心的時候,您送三妹妹去安慰她,不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可是……」花父皺眉:「流螢被打入了冷宮,尋月去看她,應該也見不著皇上吧?」

  花春已經不想說話了,就悶頭站著,愛咋咋地吧,反正她是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誰愛去拉皇帝的皮條誰就去。

  等了一會兒,花父十分不滿地看著她:「你對為父就是這種態度?」

  「父親想兒子怎麼辦?」花春抬頭問他:「要我冒著丟了烏紗帽的危險,就為帶二妹進宮去見皇上一面?還是要兒子冒著殺頭的危險,把皇帝引出宮來?」

  花父沉默,軟了語氣道:「你就想個辦法……」

  「哦。」花春點頭:「知道了。」

  尊重和愛護都是相互的,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之間也一樣,不是所有人都愚孝,也不是所有的反抗都是不孝。花父今兒要是為花京華考慮一點,她也不至於生氣,也許還能認真想想辦法。

  而現在,她是完全不想跟花父再多說半句,直接扭頭就走。

  花父也惱,但因為花京華官職在身,他不能打不能罵的,只能把萬氏找來罵一頓,讓她給花京華施壓。

  花春飯也沒吃,一肚子氣,直接坐著轎子進宮了。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她才想起來,這麼早進宮,皇帝恐怕都還在用午膳,賀長安也還沒來,她一個人能去哪裡?

  萬寶殿。

  宇文頡當真在用午膳,霍昭儀臉色不是很好看,強自笑著,伺候君王進食。

  「皇上。」秦公公進來稟告:「丞相進宮了。」

  「這個時候?」帝王微怔,看了一眼宮漏。太早了吧。

  秦公公躬身未言,皇帝想了一會兒,道:「把人帶過來吧。」

  「是。」

  花春踩著方塊磚正走得歡呢,冷不防就來個太監對她道:「丞相這邊請。」

  這宮裡是有監控器嗎?花春疑惑地四周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跟著那太監往前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0:16

第36章 牛毛針扎一樣的感覺

  霍昭儀是不太高興的:「皇上,臣妾要回避嗎?」

  「嗯。」宇文頡看也沒看她,淡淡地道:「妳去休息吧,等母后午休起來,去給她請個安。」

  還去請安?霍昭儀不安地拉著帝王的衣袖:「太后先前才為難了妾身。妾身怎好再去打擾?」

  這事兒說起來還得算在花京華的頭上。本來霍纖柔是打算拉攏花丞相,所以給他送了個紫玉珮,誰曾想花丞相會擅自做主,把玉珮轉贈給了太后娘娘,說是她送的。

  起先霍纖柔還覺得挺高興的,畢竟也算是在太后面前給她討了個巧。但是等她高高興興準備去慧明殿領賞的時候,卻被太后一盞茶濺了一身。

  太后娘娘命中忌紫玉,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想解釋卻開不了口,只能硬生生承擔這罪過。她一個後宮妃嬪,總不能說這玉珮本來是送給丞相的吧?

  所以現在,霍纖柔十分記恨花京華,原先想拉攏的心思全沒了。聽見他要來都覺得生氣。

  宇文頡半點沒感覺到她的心思變化,只道:「該去還是得去,聽聞妳惹了母后不快。朕對母后也不好交代。」

  皇帝還是個比較孝順的人。

  心裡一凜,霍纖柔連忙低頭:「嬪妾明白了。」

  花春到萬寶殿的時候。霍昭儀剛好退出去。她本來想跟霍昭儀頷首示意的,畢竟人家上回給她送禮來著。

  但是,不等她停下步子。霍昭儀就直接面無表情地從她旁邊走了出去,低著頭,看都沒看她一眼。

  啥情況?花春微愣,繼續往裡頭走。想了想大概是霍昭儀心情不好吧,也就沒多在意。

ˋ  「怎麼這麼早進宮來了?」皇帝還坐在桌邊,一桌子菜幾乎沒怎麼動。

  勉強笑了笑,花春小聲道:「微臣看錯了時辰,所以來得早了,原本不想打擾,卻沒想到被陛下發現了。」

  這還怪他多管閒事了不成?宇文頡抿唇,伸手示意他過來坐。

  花春老老實實地在旁邊坐下,皇帝也沒吭聲,身邊的宮人就自覺地給她佈菜了。

  莫名地覺得有點感動,她看了宇文頡一眼,拿起筷子吃飯。

  這回他沒故意餓她了,花春覺得人與人之間果然還是要多交流才能促進感情發展,增進彼此瞭解,以便於共同創造盛世王朝。所以以後她務必要與帝王多溝通多理解啊……

  「你還吃得下?」帝王問了一句。

  花春一愣,不解地看著他:「臣還未用午膳,自然吃得下。」

  宇文頡一頓,垂眸,若無其事地繼續用膳。

  什麼意思啊?花春有點茫然,繼續吃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奶奶的,旁邊的宮人一個勁兒給她佈菜,就是因為他以為她吃過午膳了,想故意撐她呢?!

  剛剛說什麼來著?交流溝通?這玩意兒還是歇了吧,早晚不是她掐死這皇帝,就是這皇帝一刀砍了她。

  憤憤地咬著野菌,花春十分豪邁地對旁邊的宮人道:「來碗米飯!」

  宮人被她嚇了一跳,飛也似的去盛飯。

  帝王嘴角勾了勾。

  吃掉整整一大碗飯,花春飽了,宇文頡也放下了筷子。

  「朕有些好奇。」他看著旁邊這人,淡淡地開口問:「是出了什麼事,才會讓你連飯也不吃便進宮了?」

  吃飽了心情好,花春笑著答:「沒什麼事情。」

  帝王安靜地看著她。

  花春笑啊笑的就笑不出來了,扁扁嘴頗為委屈地道:「跟父親起了點爭執。」

  宇文頡:「……」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會與父親起爭執怒而離家?可真是有出息啊。

  「花丞相可知忠孝仁義?孝僅次於忠。」

  「臣自然知道。」花春微惱:「但是忠不能愚忠,孝自然不能愚孝,長輩做得不對,臣也不可能還按照他說的去做。」

  竟然還有點反骨?宇文頡來了點興致,睨著她道:「是什麼事情,說來朕聽聽?」

  花春沉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眼裡全是顧忌。這事兒就跟皇帝有關啊,怎麼可能還說給他聽?

  於是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花春搖了搖頭。

  宇文頡沉了臉,眼神陰冷陰冷的:「說。」

  「回皇上,臣之父親要臣將三妹送進宮來面聖臣覺得自己辦不到所以拒絕了父親父親覺得臣這是小心眼與三妹過不去所以責備了臣臣一怒之下就離開了花府直接進宮來了。」

  一口氣說完不打結,花春十分沒骨氣地扶著旁邊的椅子扶手:「請皇上恕罪!」

  這話當真是不該這麼說的,但是她剛才被宇文頡給嚇著了。先前還好好說話呢,這突然一個變臉比打雷還嚇人。

  瞇著眼睛消化了一下他這段話,宇文頡冷哼了一聲:「你膽子可真大。」

  背後冒了一層冷汗,花春立刻就跪了下來:「皇上恕罪,臣…臣的父親不懂宮中規矩,只是三妹是適婚的年紀,便想著先給皇上過目,再行許配人家,他只是將聖上放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並沒有冒犯的意思,也沒有其他居心。」

  有沒有其他居心,他還能不清楚嗎?宇文頡嗤笑,低頭看了看地上趴得跟隻烏龜一樣的人,冷聲道:「你不是才與你父親爭執過嗎?」

  「是。」花春急忙道:「爭執歸爭執,但父親對皇上的尊敬之心,臣萬萬不敢曲解,請皇上明察。」

  眼神微動,神色柔和了一些,宇文頡睨著他道:「你不想告你父親一狀?他對你提這麼無理的要求,也該讓他明白宮中的規矩有多嚴吧?」

  心裡一沉,花春連忙磕頭:「臣之身體受之父母,皇上也道孝僅次於忠。自家人怎麼爭吵都無妨,請皇上寬恕家父,若當真要罰,可罰微臣不孝!」

  這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她真的很生氣花父那麼不講理,但是要讓皇上去罰也太嚴重了,她自己心裡都會過不去。還是那句話吧,家醜不該外傳,自己關上門來解決了就是,鬧成花流螢那樣,才是個笑話呢。

  額頭磕著地,她感覺時間在一點點流逝,但是帝王並沒有讓她起來。

  心口上壓著的石頭越來越重,花春都快哭出來了。她嘴那麼快幹什麼啊,膽子也該再練練,不能這樣被人一嚇什麼都說出來了。

  良久之後,花春都快哭出來的時候,宇文頡站在萬寶殿門口感嘆了一聲:「今日天氣不錯,風是涼的。」

  花春:「……」

  呆呆地側頭看了一眼,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門口去了,敢情她在這兒跪半天,跪了個空氣?!

  他到底有沒有好好聽人說話?

  憤怒之下,花春壯著狗膽直接站起了身。

  宇文頡恰好回頭往裡看,就看見那人嘴裡咬牙切齒地說著什麼,揉著自己的膝蓋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真是膽子大了,換做以前,他絕對能拿這事兒當藉口,直接打他個屁股開花。

  但是現在,他莫名地覺得打人沒意思了。

  搖搖頭繼續看著外頭,宇文頡問了一聲:「婚期是什麼時候?」

  花春一愣,左右看了看,這裡除了她之外都是太監,也只能是在問她了。

  「回皇上,這個月中旬。」她道:「十八號就是黃道吉日。」

  只有八天的準備時間,算來也足夠了,畢竟青裊沒娘家,丞相府裡佈置佈置就妥了。

  「真急啊……」皇帝輕輕感嘆了一句。

  花春一愣,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這三個字帶著點嘆息,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有點惋惜的意思在裡頭,不過那點意思很淺很淺,可能還沒有雨後路上的水坑深。

  搖搖頭,花春道:「皇上不是總說臣不夠男人嗎?這回臣終於能理直氣壯地反駁了──皇上可還沒皇后呢,臣就已經有正妻了。」

  這話好像哪裡怪怪的,跟沒經過她腦子一樣,嘴巴自己就說了出來,語氣裡竟然還帶著點悲傷。

  一瞬間花春覺得頭皮發麻。

  宇文頡慢慢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外頭很亮堂,宮殿裡面沒點燈,顯得有點陰暗。他滿身陽光照得錦繡龍袍尊貴無比,另一人正正經經地站著,臉上冷冷清清。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瞬間宇文頡覺得自己心裡疼了一下,很尖很細的疼痛,像被牛毛針扎了,還來不及痛呼,感覺就消失了。

  他有些茫然。

  「臣失言了。」回過神來的花春又流了滿背的冷汗,低著眼睛道:「皇上恕罪。」

  宇文頡沒理他,臉色有些難看,拂袖就去了紫辰殿。

  「丞相請。」秦公公留在後頭招呼她。

  花春抹了把臉,跟著他往外走。

  ***  ***  ***  ***  ***

  賀長安本來想帶花春一起進宮的,但是去花府一問,人早往宮裡去了。

  「那麼早嗎?」賀長安挑眉,跟著往皇宮裡趕。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都來得很早,結果一跨進紫辰殿,皇帝和丞相都已經坐在長桌邊,各自在看摺子了。

  幾個重臣都是一愣,相互交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跨進去。

  「臣等叩見皇上。」

  宇文頡放下摺子,板著一張臉:「平身。」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0:33

第37章 好好對待自己的夫人

  「謝皇上。」

  幾個人站起來去找位子坐下,餘光都往花京華身上飛。

  這大殿裡的氣氛有些古怪,是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皇帝和丞相一直過不去,難不成方才又爭吵過了?

  基於現在他們的立場,若是皇上要為難花丞相。李中堂等人還是十分喜聞樂見的。但是。花丞相來這麼早,定然是與皇上說過話了,會說了些什麼呢?

  「都到了吧?」宇文頡問了一聲。

  賀長安剛好趕到,快步過來行了個禮,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花春的旁邊,朝她擠了擠眼。

  花春回他一笑,頓時覺得有底氣了不少,身子也放鬆了下來。

  方才跟皇帝兩個擱這兒乾坐了半個時辰,可夠讓她頭皮發麻的,渾身都不太自在。偏生宇文頡一句話也不說,悶頭看個摺子吧還半天不翻頁,搞得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和賀長安在一起更自在。

  「今日朕想同眾位愛卿商議經商賦稅之事。」宇文頡開口了,有意無意地掃了花春一眼,道:「先前丞相提過設物價局之事,朕思量許久。覺得可行。」

  啥?眾人有些意外地看了花丞相一眼。

  最近他提的事情,為什麼皇上總是贊成啊?賑災之事被壓下來了,又弄個物什麼局?盡是些以前沒有過的歪心思,怎麼反而得了皇上青睞?

  心裡有一萬個不明白,但是皇帝都開口贊同了,幾個老頭也只有恭恭敬敬地問花丞相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挺直腰桿,花春臉上沒帶笑意,一本正經地把控制通貨膨脹的那一套理論給他們說了,又讓他們知道市場經濟的弊端,從而明白朝廷監管物價的必要性。

  聽清楚他的意思之後,唐太師暗暗點頭,李中堂也不得不佩服花丞相考慮得周全,但是表面上還是沒跟以前一樣恭維擁護,只轉頭看向帝王。等他意下。

  「朕覺得丞相說的很有道理。」宇文頡淡淡地開口:「其餘人有什麼意見嗎?」

  唐太師搖頭,李中堂等人皆沉默。

  氣氛又尷尬了起來,與以往的熱烈全然不同。以前開集會,不管花京華說什麼,重要還是不重要,大家都會一言一語地幫著說服皇帝。而現在,花春完全是孤立無援。

  撇撇嘴,花春自己開口圓場:「大家都同意的話,臣便擬個草案給皇上過目。」

  「好。」皇帝點頭。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的時候,賀長安靠在椅背上鬆了鬆肩膀,笑著看著花春打趣:「花丞相大婚在即。還這麼憂國憂民的,將來成親之後,會不會也冷落了丞相夫人?」

  花春一頓,繼而一本正經地道:「國家國家,自然是先有國,再有家。若是不得已有所冷落,想必她也能體諒。」

  「哈哈。」賀長安爽朗地笑了出來:「丞相如此忠心於朝廷,怪不得連皇上都要親賜賀禮呢。」

  此話一出,宇文頡輕輕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旁邊幾個重臣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一跳。

  丞相要成親的消息他們是收到了的。先前唐太師和李中堂還打算跟花京華攀親,奈何沒有成功。如今花丞相要娶個青樓女子為夫人,他們心裡也是有不滿的。

  結果沒想到,皇帝竟然親自送了賀禮,這事兒當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啊!

  李中堂有一瞬間甚至懷疑攻玉侯在胡扯。

  但是皇帝就在上頭坐著,也沒有反駁,花丞相還十分感激地又朝皇帝拱了拱手。

  「臣還要多謝皇上隆恩。」

  「嗯。」沉默了一會兒,宇文頡應了一聲,目光深沉地看著花京華,像是在內心做了好一番掙扎,最後一字一句地道:「為國為民之人,朕都放在心上,不會虧待。」

  乍一聽這是在鼓勵群臣啊,可李中堂的臉色都變了,嘴唇微微發白,緊張地看著皇帝。

  帝王這意思,是說他雖然常跟丞相過不去,卻也還是知道他為國為民,所以給花京華送新婚賀禮,以責備他們今日早朝的所作所為嗎?

  這簡直不可思議,皇帝一向什麼都不管的,這回怎麼會花這麼多心思,護花丞相的短?

  唐太師倒還覺得有點欣慰,不用他們一群老臣幫扶,丞相也能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皇帝的心,這樣的話,哪怕有朝一日他們不在了,大梁也絕對不會倒。

  但是扭頭一看李中堂的臉色,他也難免跟著緊張起來。才與花京華作對,他便得了皇帝的喜愛,這可如何是好?情況好像朝著他們控制不了的方向去了啊。

  「丞相的婚期應該是八日之後吧?」賀長安笑咪咪地問花春:「來得及嗎?」

  「一切從簡,自然是來得及的。」花春說著,看向皇帝:「就是丞相府……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搬。」

  本來在花京華任職丞相的時候就可以住上一任丞相的老舊府邸,但是當時花京華與皇帝就已經相互看不順眼了,故而皇帝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花丞相」,便讓人重新修丞相府。

  但是,這修也當真只是說說而已,這麼久了,丞相府連個地基都沒修起。

  花京華還沒成親的時候,住在花府也算是名正言順,但是要成親了,再住下去未免有失顏面,所以花春也有點頭疼這事兒。

  「堂堂丞相,成親之後自然是要住在丞相府裡的。」一直沉默著的宇文頡開口了,轉頭看著他道:「老舊的丞相府,只要修葺一番,也是足夠丞相居住的。」

  哈?花春嘴角微抽,她這婚事都定在八天之後了,現在才說要給她修葺丞相府,早幹嘛去了?修葺大的宅院,最快也得半個月,難不成她要帶著青裊成親之後去客棧住?開什麼玩笑!

  「皇上。」她尷尬地笑道:「現在修怕是趕不上婚期吧?」

  「你慌什麼?」宇文頡道:「推遲婚期不就好了?」

  花春:「……」

  敢情不是他結婚,丫這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要不是穿著龍袍,她還真想一腳踹過去!改婚期有那麼簡單嗎?帖子都快準備好了,又得讓人重寫?

  忍著怒火,她選擇了呵呵兩聲,反正古人聽不懂這呵呵的含義。

  宇文頡看了他一眼:「你不滿意?」

  「沒有!」花春飛快地答:「臣覺得聖上英明神武,說什麼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那就按照朕說的做吧。」皇帝道:「你的婚期推遲到月底,朕會派宮中最好的匠人,用最快的時間幫你將丞相府修好。」

  僵硬地笑著,花春回頭,求助似的看了賀長安一眼。

  賀長安十分自然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本黃曆──沒錯,就是黃曆,認真地看了看,然後道:「皇上這安排也不無道理,下個月初的黃道吉日,比這個月十八日更宜嫁娶。」

  花春傻愣愣地看著他。

  說好的幫她說話,攻玉侯這是臨陣倒戈,又偏向皇帝了?她就急著用成親來穩固自己的男人身份呢,再拖下去,萬一出事兒怎麼辦?

  轉頭看向皇帝,花春還是硬著頭皮企圖反抗:「皇上,臣覺得……」

  宇文頡抬頭,眼神涼涼地看了過來,跟冰塊兒似的鑲在她的頭頂,大有你丫敢反抗那朕立馬讓人拖你出去打你個萬紫千紅的意思。

  但是嘴上他卻道:「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

  花春覺得心裡很苦,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遇見這麼個不講道理的上司?你讓人有話直說,眼神也帶點誠意好不好?這麼瞪著她讓她直說,直個毛毛蟲啊!

  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她含著屈辱,閉目躬身:「臣…沒有什麼想說的,皇上您開心就好。」

  「嗯。」宇文頡點了點頭:「那朕就讓人去下旨了。」

  「是。」花春無奈地應下。

  大殿裡一片死寂,賀長安眼裡都難得地露出了驚訝,掃了皇帝一眼:「下旨?」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也傻了,這集會說著說著變成花丞相的婚事討論大會也就罷了,皇上竟然還要下旨?下什麼旨?丞相的婚事不關皇帝什麼事吧?這聖旨可是極為寶貴的東西,又不是廁紙隨意能給人!

  花春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睜著一雙兔子一樣無辜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宇文頡。

  後者平靜地盯著面前所有人的目光,淡淡地道:「丞相效忠多年,一直未娶,如今好不容易要成親,朕想順勢給個恩旨,賜個皇婚,不妥嗎?」

  皇婚!

  唐太師倒吸了一口氣,賀長安也被嚇著了。花春一驚之後倒是大喜,連忙跪下行禮:「臣叩謝吾皇隆恩!」

  皇帝賜婚吶!這代表著什麼?代表著青裊也被皇帝認可了!

  本來她的身份還是容易被人詬病的,成親之後花春都做好了被人嚼舌根的打算,誰知道宇文頡今兒突然大發慈悲,給了這樣一個恩典。

  那以後誰要敢說青裊的不是,就是打皇帝的臉,哪個有這麼大的膽子?所以她的耳根會變得非常清淨!

  「平身吧。」皇帝難得地語氣溫和:「好好對待自己的夫人便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0:56

第38章 朕讓你婚姻牢固

  這一瞬間花春是很感動的,冷漠如宇文頡,竟然能考慮到這麼多東西,給了這麼大的恩賜,她真是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甘情願地想給他磕兩個響頭!

  結果。還不等她低頭呢,就聽見方才還溫和的聲音瞬間帶了兩絲嗤笑之意:「有聖旨在上,你們的婚事也會更加牢固的。」

  花春一頓,順著他的語氣這麼一琢磨,臉色瞬間煞白。

  婚事……牢固。

  她剛剛怎麼沒反應過來呢?皇帝賜婚固然是沒人敢再說青裊的不是,但,皇婚不能和離啊!聖旨一旦下去,青裊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人了。

  這怎麼辦?她答應了青裊,若是在她遇見合適的人的時候,會放她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宇文頡突然來這麼一招,她該怎麼跟人交代?

  抬頭驚愕地看了皇帝一眼,花春從他的眼裡看見了蒼天俯瞰螻蟻一樣的不屑,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在想什麼?還在懷疑她的性別嗎?要不然,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可,若當真是懷疑她是女人。又怎麼會用這樣的旨意把她跟另一個女人綁在一起?這也傷害不了她什麼啊,受傷的只是青裊而已。

  她已經謝了恩了,現在不可能再反對,這大局已定,再露馬腳,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心裡萬般思緒翻湧,花春一爪子掐在自己大腿上,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掛上高興的神色,強迫自己對宇文頡道:

  「多謝皇上美意!」

  看他一眼,宇文頡別開了頭:「沒其他事情就散了吧,眾愛卿也早些回去。」

  「臣等遵旨。」幾個老頭子回過神,紛紛行禮,接著都看了看花丞相。懷揣著一顆不安的心,慢慢退出了紫辰殿。

  「這是什麼情況?」

  一出去丁尚書就按捺不住了,扶著李中堂問:「皇上不是一貫不待見丞相爺嗎?這回怎麼又是賜婚又是送賀禮的?皇婚這樣的榮耀,已經好幾朝都不曾有了!」

  「老夫也沒有想明白。」李中堂看向旁邊的唐太師:「唐大人怎麼看?」

  唐太師道:「丞相忠心,大家心裡都有數,皇上現在想通了,要對丞相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那我們怎麼辦?」丁尚書急了:「這摺子還是不往丞相那兒遞嗎?」

  「遞什麼遞。」李中堂皺眉道:「花丞相一得勢你們就上趕著去巴結,不是叫人家笑話你們沒個根兒順風倒嗎!咱們有咱們自己要做的事情,丞相再得皇帝賞識,那也是個毛頭小子。咱們擁護他。將來就可能是養虎為患!」

  要是花京華肯聽話,跟他們一個立場,那還好說。關鍵是他一直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利益,這樣的人,誰願意跟他一起?

  身邊的幾個老臣紛紛頷首贊同李中堂的話,唐太師沒吭聲,默默地跟著他們往外走。

  花春和賀長安還留在紫辰殿裡。

  「這算是結拜禮嗎?」見宮人都出去了,賀長安打趣似的開口對皇帝道:「一來就給三弟這麼大的禮,是怕被臣給比下去了不成?」

  宇文頡沒理他,坐在龍椅上安靜地看著那頭笑得臉僵硬的花京華。

  這親是他要成的。當真想跟個女人一生一世,他身為皇帝,自然可以成全他。雖然也有給他個恩典,讓朝中大臣看清形勢的意思在裡頭,但是不可否認,他還有一點沒由來的賭氣。

  也不知道是跟誰賭,賭什麼,但是說了要賜婚之後,他覺得看花京華的表情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是個天生的戲子吧,瞧這面部表情豐富的,讓人完全看不懂他真實的想法。

  只一點,皇帝明白,花京華要是滿意這賜婚,就不會這麼糾結了,他該笑得很輕鬆,而不是連嘴角都顯得生硬。

  這樣一想,他心裡也有點莫名的爽快。

  「三弟怎麼了?」賀長安也注意到花春了,回頭看著他:「有心事?」

  「沒。」花春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了出來:「可能是餓了吧。」

  「哦?」賀長安輕笑:「那要不要吃『玉峰糰』?二哥我可以馬上回府讓人給你做。」

  提起那玩意兒,花春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雖然很好吃,但是還是二哥自己吃吧,小弟我口味清淡。」

  「哈哈哈。」賀長安大笑,拍著她的肩膀道:「你原來知道?」

  原來都下流到一起去了?花春耳朵微紅,看著賀長安笑得眉目朗朗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就跟著他開心了起來。

  這人的笑可真有感染力,最重要的可能還是長得好看,有顏任性,哪怕笑得誇張,五官都還是十分精緻。

  這麼好看的人,花春自然多看了兩眼。

  宇文頡不懂「玉峰糰」是什麼東西,自然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就一臉麻木地看著他們,跟看兩個神經病一樣。

  但是看看看著他就注意到了花京華的眼神。

  那不是看兄弟的眼神吧?

  神色一凜,帝王皺眉:「花丞相。」

  「啊,在。」花春連忙回頭。

  「你該出宮了。」他道:「朕還有事與長安說。」

  點點頭,花春乖巧地起身,行禮告退。出了紫辰殿,看著四周紅牆黃瓦,心裡的糾結才重新泛上來。

  真恨不得拿個粉筆把宮牆上寫滿「皇帝王八蛋」五個大字!為難她就算了做什麼還要跟個小姑娘過不去啊?她成親關他啥事兒了要他賜婚?這樣一來,她反而不好意思拉青裊下水了。

  這婚事到底該怎麼辦?

  賀長安目送花京華離開,才轉頭看向皇帝:「怎麼了?要把他支開?」

  「你沒發現嗎?」宇文頡微微皺眉:「花京華當真有斷袖之嫌。」

  微微一愣,賀長安失笑:「您又來了。」

  「聽朕講完。」宇文頡難得地願意多說話:「很早之前朕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總是喜歡盯著朕看,哪怕朕背對著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現在更可怕了,他好像也看上你了。」

  賀長安:「……」

  無奈地望天,他嘆息了一聲:「陛下,為什麼您始終很在意斷袖這種事情?京華都要成親了,與你我一樣都是正常的男兒,您怎麼還會懷疑他?」

  「成親是個幌子。」宇文頡道:「不信你與朕打賭,他這親要是當真成了,朕將宮裡新進的汗血寶馬送你。」

  汗血寶馬?賀長安來了精神,這個他比較感興趣:「那要是沒成呢?」

  「沒成,便把你新得的漢白玉圍棋送朕。」

  「好。」賀長安微笑:「一言為定。」

  宇文頡看他一眼:「你就當真這麼相信他?」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優雅地展開摺扇,賀長安道:「京華看起來膽子小得很,有皇上的賜婚壓在上頭,臣覺得這婚成的可能更大。」

  嗤笑一聲,宇文頡搖頭,看向旁邊窗外。

  不知什麼時候外頭下了陣雨,潮濕乾淨的氣息迎面撲過來,宮殿後頭的花好像又開了一些。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策馬在雨後的路上狂奔,有人東倒西歪地騎馬在後頭追,一邊追一邊急聲喚他:「皇上!宮中還有要務未處理,您先回來啊皇上!」

  聲音很細,讓人覺得聒噪,他不管不顧地策馬衝了出去,等到黃昏才跑夠了回來,一到宮門口就見那人滿身霞光,捧著摺子等著他。

  「丞相等在這裡有用嗎?朕要去後宮。」

  「無妨,那臣去御書房等著。」

  「朕不會去。」

  「皇上總會來的。」

  花京華是個執著的人,總相信他會好好治國。

  原先的宇文頡當真是一心沉迷武學和打仗,完全不想看摺子的。也就是有了花京華之後,才在十分不情願的情況下,一點點將心思放到朝廷上來。

  奇怪,仔細想想,腦子裡竟然有很多畫面是關於他的。冷著臉的、被打時候鐵著臉的、房樑上無辜睜眼看著他的,都是花京華。

  心情驟然就差了,皇帝猛地起身,徑直抬腳往外走。

  「皇上?」賀長安嚇了一跳。

  「朕回後宮。」

  扔下這四個字,宇文頡走得頭也不回,臉色難看得把門口的秦公公嚇了一跳。

  賀長安挑眉,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沒事總懷疑別人斷袖,該不會……」

  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皇帝遠去的方向,賀長安搖頭,打消了腦海裡的想法。這也太瘋狂了,天下誰都能斷袖,就是皇帝不可以,這可關係到江山後代,不能開玩笑。

  至於京華嘛,他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身上那股子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接近,跟他自身的行為是沒有關係的。

  汗血寶馬他勢必要帶回家去!

  ***  ***  ***  ***  ***

  花府。

  花春一回來就去找了青裊,額頭上全是冷汗,神色萬分緊張。

  「大人怎麼了?」青裊看見她,連忙擰了帕子來給她擦臉,溫柔地問:「什麼事情這麼急?」

  「皇上要給妳我賜婚。」看著她乾淨的眼睛,花春更愧疚了:「成親的事情,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1:13

第39章 陪你一生一世

  青裊一愣,好奇地看著她:「皇上賜婚不是很好的事情嗎?大人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花春連忙搖頭,看著她道:「只是皇帝賜婚是無法和離的,恐怕會耽誤妳一輩子。」

  「為什麼會耽誤奴婢一輩子?」青裊滿眼天真地看著她,像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兒似的無辜:「若是能陪大人一輩子。奴婢很開心啊。」

  花春沉默。

  她該怎麼給這個單純的小姑娘解釋呢?一個女人守一輩子活寡。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啊,更何況青裊還這麼年輕,大把的青蔥歲月全浪費在她身上,真的很可惜。

  想了想,花春一臉嚴肅地看著青裊道:「有個秘密,我一直沒給別人說過,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能告訴妳了。」

  青裊一愣,下意識地皺眉:「大人要告訴奴婢?」

  「嗯!很重要,妳一定不能給別人說。可以答應我嗎?」花春認真地問。

  看了看她,青裊皺眉:「奴婢與大人只是萍水相逢,大人就這麼放心地要告訴奴婢秘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竟然還教訓起她來了?花春失笑,更覺得她可愛:「妳放心吧,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有點難以啟齒。」

  青裊嚴肅了神色。看著她:「大人這麼相信奴婢,奴婢定然會守口如瓶。」

  「那就好。」花春乾笑,低頭看著衣裳上的花紋猶豫了一會兒,心裡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之後,一臉沉痛地看著面前的人道:「實不相瞞吧,我早年得了怪病,就是……那個,不舉。」

  青裊正襟危坐,已經做好聽一長串故事的準備了,結果花春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重點就兩字:不舉。

  有一瞬間青裊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但是等反應過來面前這人的確說的是這兩個字之後,她傻了。

  「所以我說,妳嫁給我,以後要是遇見真心喜歡的人。那我也成全你們。」花春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道:「但是現在是皇上賜婚,咱們要是還成親,那以後妳就只能跟在我身邊守活寡了。」

  這模樣也真是很像多年腎虧在老婆面前抬不起頭來的男人,青裊好懸沒笑出聲來,強自忍著,依舊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道:「沒關係,奴婢不在意這些。」

  啥?這都不在意?花春驚愕地抬頭看她一眼:「妳傻了吧?」

  面前的人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一時衝動,一張小臉清清秀秀,杏仁眼大大的。眸子清澈無比地看著她:「奴婢很聰明,能嫁給大人是奴婢的榮幸,就算大人不舉,奴婢也願意伺候大人一生一世。」

  花春:「……」

  活了二十多年了,頭一次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她簡直被這小姑娘感動得不要不要的,爾虞我詐見得多了,這麼傻白甜的姑娘當真是很少遇見。

  有這麼一瞬間花春甚至想變成個男人,把她當真娶回來算了。

  人家這麼為她著想,她也不能當真坑了人家一輩子。問她的意見想必是沒什麼用了,花春還是決定自己想辦法。

  要怎麼樣才能在保障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推掉一樁皇帝的賜婚呢?

  不等她多想。宮裡就已經來人了。

  「恭喜花丞相!」秦公公的嗓門穿透力極強,花春跪在他面前,覺得整個花府可能都能聽見這動靜。

  萬氏看著那公公手裡的聖旨,又聽得恭喜二字,簡直是喜上眉梢。旁邊的花老爺十分意外,卻還是老實跪著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花氏,為朝盡忠,深得朕心。今尋得美人青氏,賢良淑德,惠質蘭芳,特許為妻,結百年之好。庚寅年九月初一即可完婚,遷居丞相府,欽此。」

  皇帝賜婚啊!花老爺眼睛瞬間就亮了,萬氏也跟著喜不自勝,花春剛一接旨,兩人一左一右就把秦公公給請去了上座,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公公辛苦了!」

  「京華平時在宮中,也多謝公公照顧。」

  秦公公笑咪咪地看了看花春,道:「雜家什麼都沒做,是丞相才華卓絕,得皇上厚愛。」

  花春笑著拱手:「公公謙虛,京華是念恩的人,公公的好,京華自然也記得。」

  皇帝跟她過不去,秦公公也總是充當潤滑劑,雖然沒什麼作用,不過心是好的,光這點她也得行個禮。為人處事麼,人家幫了妳就是情分,有情分自然得和顏悅色,雖然秦公公的地位不如花京華,但是多個朋友也不是壞事。

  這樣想著,花春就想親自送秦公公出去,誰曾想旁邊的花老爺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公公在皇上身邊伺候那麼久,可清楚皇上的喜好?」

  心裡一沉,花春連忙上前將他拉開:「父親!」

  「怎麼了?」花崢嶸皺眉:「你不問還不許我問嗎?」

  這哪裡是隨意能問的事情?!花春膽子都快被這大爺被嚇破了,來不及解釋,只能先扶秦公公起來,拽著就往外走:「公公別見怪,家父不懂宮中規矩,言語難免冒犯了些。」

  皇帝的喜好一向是不會讓人知道的,因為怕被人鑽空子刺殺,花老爺竟然還這麼大大咧咧地開口問,想來考不上狀元也不是沒原因的,讀書讀傻了吧!

  秦公公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看著他低聲道:「丞相不必往心裡去,奴才也不會往心裡去。」

  「那就好。」花春鬆了口氣。

  「皇上這回的恩典給得重,也希望相爺明白皇上的意思。」走到門口,秦公公深深地看她一眼,道:「切莫辜負了皇上。」

  花春一愣,繼而了然地點頭:「聖上隆恩,臣自然沒齒難忘,定然會效忠一生。」

  秦公公點頭,朝她行了個禮,跟著出去上了外頭的馬車。

  花春目送馬車上路,才折返回去。

  花老爺尚還站在花廳裡,十分不悅地看著萬氏,萬氏揉著手帕,也不知說什麼好,見她回來,臉上又揚起笑意:「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啊,皇上賜婚,簡直光宗耀祖!」

  「嗯。」花春高興不起來。

  這尼瑪聖旨下得比火箭還快,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明黃的錦繡卷兒這麼一拿,得了,沒法兒反悔了。

  只能先成親然後再想辦法。

  「既然是皇上賜婚,婚期又延後了,那就弄隆重一點吧。」她道:「女孩子一輩子嫁個人也不容易,總不能太委屈人了。」

  「這個是自然。」花父開口道:「只是你方才那動作是什麼意思?為父做錯了?」

  深吸一口氣,花春笑了笑,心平氣和地解釋:「換做一般人去問秦公公這個問題,早被當成刺客抓走了。」

  花父一愣,接著皺眉:「怎麼會這麼嚴重?」

  「凡事都沒有您想的那麼簡單。」花春道:「交給兒子來操心吧,您別多折騰了。」

  交給他?花父沉默,以他的視角來看,京華是跟幾個妹妹都不太好相處的,若是他不操心,那尋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宮。

  心裡暗暗有了打算,花父也沒再多說,揮手讓他和萬氏下去休息,然後讓人叫了任氏來。

  「別管妳父親。」萬氏道:「他就是愛瞎操心,生怕浪費了自己秀才的身份。」

  「我知道。」花春道:「三妹妹的事情我自會想辦法。」

  「妳還幫她想辦法?」萬氏瞪眼:「妳忘記她平時怎麼擠兌妳的了?」

  花春搖頭:「我都記著呢,但是尋月進宮對咱們有利無弊,沒什麼不好。」

  萬氏鼓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嘆了口氣。

  她的華兒是個為大局著想的人,她這當娘的小心眼,總不能還放到她身上去。

  聖旨下來之後,花府裡陡然熱鬧了起來,一連幾天都有人上門送禮,原先朝堂上持觀望態度的幾個官員也都送了禮來。

  「有李中堂和唐太師的嗎?」看著面前這一堆,花春問了一句。

  品檀搖頭:「沒有,倒是有攻玉侯的,主子要看看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1 23:31:31

第40章 簡直不要臉了

  賀長安的?花春眼眸微亮,立馬道:「快拿來看看。」

  品檀找了找,抽出個小巧的盒子來。花春打開,就見盒子裡有紅色的錦緞作底,上頭襯著一雙玉珮。左鴛右鴦。脖頸之處交頸成一對。玉身晶瑩剔透,夾雜著點金光,雕工精緻,栩栩如生。

  「這什麼玉?」花春看了半天看不懂,扭頭問品檀。

  品檀也搖頭,低聲道:「奴婢沒見過這種玉,想來也是難得。」

  賀長安也當真是有心了吧,花春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這可真是「君生我也生,卻同為男人」,悲哀啊悲哀!

  「這個我收著,其餘的妳和母親一起清點了入庫吧。」

  「是。」

  這雙珮不解開的話還是可以一起繫的,看在模樣實在可愛的份兒上,花春就十分小心地拴在了腰帶上。

  早朝依舊在繼續,花春已經好幾天沒有收到幾個重臣的摺子了。但她也沒去問,每天輕鬆愉快地差人送摺子進宮,也不再像花京華那麼盡職,個個摺子都改,只稍微篩選一下,全是廢話的就給擋回去。

  這樣一來,宇文頡的工作量就增加了,每天黑著一張臉坐在後宮裡,妃嬪在下頭跳舞,他在上頭改摺子。

  「把丞相給朕請進宮來!」一個時辰都沒改完面前的摺子,宇文頡惱了,摔了盞茶下去。

  秦公公連忙上前,小聲詢問:「請來清和殿嗎?」

  皇帝一頓,想了想。起身道:「擺駕萬寶殿。」

  下頭一身舞衣的惠妃委屈地咬唇,見皇帝要走,忍不住伸手輕輕拉著他的袖子:「臣妾跳的沒有霍昭儀好看嗎?」

  宇文頡皺眉,輕輕將自己的袖子扯回來,看著惠妃道:「妳好生休息,別想太多。」

  說罷便走。

  惠妃如同被打了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帝王走出清和殿,卻不敢再喚。

  這帝王的恩寵,當真是如流水一般啊……

  花春正樂得清閒在家裡喝茶呢,冷不防地就又被拎進宮裡去了。

  「這又怎麼了?」跟宮人走著。花春抬頭看看天上的大太陽,怨氣可大了。

  「皇上這是為丞相著想呢。」旁邊領路的宮人笑道:「太后不是有吩咐,讓丞相來伴讀嗎?這會兒陛下又在萬寶殿呢,怕丞相被太后怪罪,特意去請的您。」

  花春沉默。

  她把太后那茬給忘了,這麼說來還得感謝皇帝提醒她?

  嘆了口氣,花春覺得等會有必要去跟太后娘娘申請個婚假,那霍昭儀不就嫵媚了點,看皇帝在她宮裡也能看摺子的那精神,想必也不會被她迷惑了去,太后擔心多餘了。老人家操心這麼多對身子不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這麼想著她就跨進了萬寶殿。

  然後就看見皇帝抱著衣著依舊暴露的霍昭儀,坐在上頭的主位上卿卿我我。從門口這個角度看過去,霍昭儀好像在吻皇帝的脖子。

  阿彌陀佛!花春連忙低了頭,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庭廣眾,能不能注意點影響啊?啊!就算不愛護自己的身體,也有點公德心愛護別人的眼睛好嗎!花春很氣憤,這兒如果有報紙,她一定要投稿!標題就寫──「驚天消息!當朝皇帝淫亂後宮,竟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活春宮!」

  銷量一定很不錯。

  眼下這場景,她是很想退出去的,畢竟非禮勿視。然而不等她採取行動,宇文頡就開了口。

  「進來。」

  他奶奶的。

  心裡咒駡,花春的臉上還是帶著得體的微笑,走過去頭也不抬地行禮:「微臣叩見皇上。」

  「免禮。」他伸手就將桌上的一堆摺子給推了過來:「今日天氣不錯,丞相把這些摺子改了吧。」

  花春:「……」

  這人,簡直不要臉了!身為皇帝,改摺子本來就是他的事情好嗎?花京華經常幫他做事,不代表就該她做啊,依賴成性?

  斟酌了一下用詞,花春笑道:「陛下,太后有旨,摺子您要自己改的。」

  這宮裡比皇帝大的也就一個太后了,多搬出來用用,有益身體健康。

  宇文頡抬了抬眼皮:「你改。」

  呵!笑話,這麼冷地吐出兩個字就有用嗎?花春十分有骨氣地揚起了下巴。

  然後默默將皇帝面前那一疊摺子給抱到了旁邊的小案几上頭去。

  唉。

  人為什麼有膽子這個東西呢?有就算了,為什麼她的還這麼小呢?明明可以據理力爭,讓皇帝改邪歸正的,她偏偏遇見他那冰冷的語氣就容易慫,一慫還沒個下限了,人家說什麼她聽什麼。

  這世道啊,柿子不能軟了,人不能太善良了,瞧瞧吧,最後就會落得她這個下場!

  宮人拿了筆墨紙硯來,在看見毛筆的時候,花春才反應過來,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她……字跡與花京華完全不同,宇文頡看花京華的字看了那麼久了,現在她寫成另一種字體過去,會發生什麼呢?

  不用想也知道結局,一個字,死。

  打了個寒顫,花春乾笑著回頭:「皇上,這些摺子都不急,可以明日再改吧?」

  皇帝懷抱佳人,看也沒看她:「不可。」

  花春有點慌,回頭看著摺子上那些醜哭了的字,努力集中精神想辦法。

  現在要做什麼才能不寫字呢?

  選擇一,皇宮起火,她現在左手邊就有個燭臺,打翻的話火苗可以順著旁邊的紗簾一路燒上去。

  但是以皇宮裡的人手來看,可能面前這紗簾還沒燒到一半,火就該被滅了,而她也必定被扣上刺殺的罪名,然後被推出去哢擦。

  那麼看看選擇二,她裝病,說肚子疼,然後去茅廁,捱到宮門落鑰的時候,差不多就能離開了。

  但是這裡是皇宮,御醫無數,皇帝隨便找個來都能拆穿她這把戲。然後她就被扣上欺君的罪名,推出去流放。

  選擇三呢?她一頭撞死在這桌上,什麼罪名也沒有,乾乾淨淨地離開這個人世,目前看來是最好的選擇。

  呵呵。

  抓了抓頭髮,花春覺得內心十分崩潰。

  「皇上。」霍昭儀開口道:「外頭好像涼快了,不如出去走走?」

  宇文頡往花春這邊看了一眼,有點猶豫。

  花春同學立馬站起來鼓掌:「霍昭儀體貼聖上,知道聖上勞累,為聖上身體著想,實在是難得,陛下就不要拂了娘娘的意了。」

  霍昭儀微愣,勉強笑了笑,又期待地抬頭看著帝王。

  「好。」宇文頡點頭應了:「丞相也一起吧。」

  「……啊?」花春呆愣地道:「臣也去?」

  人家兩口子逛花園,帶個電燈泡算是怎麼回事啊?她還想留下來好好想辦法對付這摺子,誰有空去圍觀他們秀恩愛啊!

  皇帝點頭:「走吧。」

  耷拉了腦袋,花春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是。」

  得了,她就當自己是支貴賓狗,被倆主子牽出去遛遛,邊走邊想辦法也是可以的。

  霍昭儀有些不滿,卻還是跟著動了身。

  御花園修得十分精巧別緻,花春一路走過去看見的全是假山,各種造型的都有。花壇裡什麼顏色的花都開,豐富得跟標本展覽館一樣。再往前還有個小湖泊,有情調得很。

  「嬪妾聽聞,今年御花園裡祥瑞多,假山上都開花了。」霍昭儀道:「皇上您瞧,那一朵朵小黃花點綴在上頭,好看不好看?」

  宇文頡頭也沒抬,應也不應她。但是霍昭儀依舊興致勃勃,挽著皇帝的手,比趕集還高興。

  花春百無聊賴地跟在後頭,抬頭看了一眼那假山,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想要不改摺子,還有一個辦法啊!

  把手廢了!

  這想法很血腥很暴力,想想都覺得右手生疼,但是現在不廢,等會腦袋就得被人廢了。手和腦袋二選一,肯定選腦袋啊,畢竟手有兩隻,腦袋就一個!

  秉著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花春下了決心。

  「皇上。」她開口道:「臣也覺得那假山上的花格外好看,可否讓臣摘兩朵回去哄哄青裊?」

  宇文頡步子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要摘,便自己去摘,旁人不會幫忙。」

  「多謝皇上!」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要是旁人去摘,那他還沒機會了呢。

  霍昭儀挑眉,輕輕說了一句:「丞相,假山上青苔多,您小心。」

  「臣明白。」

  撈了把袖子,花春繞去個遠些的假山後頭,開始計算角度,和合理的著力點。

  雖然她是個文科生,但是計算這點東西還不困難,總之是以傷著右手為目的的自由落體運動,怎麼來都行。

  深吸一口氣,花春勇敢地一路攀爬,上了一處最矮的假山頂,摘了兩朵小黃花。

  現在問題來了,她要怎麼在皇帝那雙眼睛之下摔得很真實呢?

  擔憂地抬頭朝宇文頡看過去,結果那頭人家已經攬著霍昭儀繼續往前走了,壓根沒有要看看她的意思。

  ……自作多情了,丟人。

  既然沒看著,那她就隨意吧,這高度也就兩米,摔不死人的。

  咬咬牙,花春動了動身子,正準備動作呢,冷不防背後來了一雙手,猛地就將她給推了下去。

  「啊!」

  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還是尖叫了一聲,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右手先落地。

  「呯──」

  這動靜太大,前頭的宇文頡立刻就轉過了身來,皺眉問:「怎麼回事?」

  秦公公也很茫然啊,有小太監跑上來稟告:「花丞相失足摔下來了!」

  眉頭一皺,帝王扒開擋在前頭的人,大步往假山之後而去。

  花春趴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右手這骨裂的痛楚可真不是開玩笑的,眼前都是一片花白。

  「你怎麼回事?」帝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腳上沒長骨頭?這樣都能摔下來!」

  已經沒力氣回答他了,花春捏著右手,痛苦地「嗷」了一聲。

  手臂白生生的,完全沒有男兒的健碩,宇文頡已經見怪不怪了,直接伸手想將他扶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0:59:37

第41章 他好像有點奇怪

  「疼疼疼!」結果剛一碰到他手臂,地上的人就跟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帝王皺眉:「你哪來的嬌氣?男兒家再疼也該忍著!」

  嘴上是這麼吼,手卻還是改了方向,直接掐著他的腰,把人給掐了起來。

  纖細柔軟。不盈一握。對於花京華這水蛇腰,宇文頡還是很震驚的。甚至一時半會兒沒能回過神來。

  「皇上?」霍昭儀跟過來,抬頭就看見皇帝微微泛紅的耳根。

  「去叫御醫。」宇文頡抿唇道:「秦公公。讓人抬個肩輿來,把丞相送去紫辰殿。」

  「是!」秦公公應了,慌忙轉身去叫人,不一會兒肩輿和龍輦就一併來了。

  旁邊的宮人伸手過來,想從帝王手裡把花京華接過去,結果宇文頡一點要鬆手的意思都沒有,親自扶著花京華去了肩輿旁邊。

  「皇上,您……」霍昭儀不太高興了。

  最容易讓女人不爽的事情,就是對她討厭的人好。花京華給她惹了那麼大的麻煩,現在摔傷也是活該,皇帝憑什麼這麼照顧他?

  她這一聲喊得比方才大,但是宇文頡還是沒有絲毫回頭的打算。送花京華上了轎輦,自己也跟著上了旁邊的龍輦。

  「妳先回去吧。」他道。

  左右看了看。霍昭儀才發現皇上這話是對她說的,當下心裡更是不悅,卻只能屈膝行禮:「臣妾恭送皇上。」

  好不容易能同陛下一起逛個花園,竟然就這麼被搞砸了!

  掃一眼遠去的肩輿,霍纖柔揉著手裡的帕子,眼神深沉。

  「主子。」旁邊的宮女棉兒小聲道:「奴婢總覺得今兒這事有些湊巧,丞相摔得太是時候了,要是不出事,今晚上說不定皇上就在萬寶殿歇了呢。」

  「我也這麼覺得。」霍昭儀瞇了瞇眼,心思幾轉,最後還是甩了甩帕子:「罷了,咱們先回去,皇上這一去定然是不會再回來了。」

  「是。」

  花春一路都覺得生不如死,早知道她就意思意思,摔輕一點啊,這一下肯定是骨折了才會這麼痛,別說寫字了,吃飯恐怕都成了問題。

  倒楣催的,這到底是誰要跟她過不去?要是不推她那一下,她還是能有點準備減輕些痛苦的啊!

  「皇上,御醫已經在裡頭候著了。」

  到了紫辰殿,秦公公扶了帝王下輦,小聲道。

  宇文頡點頭,側目看了看肩輿上那人:「能自己走了嗎?」

  花春咬牙回他:「能。」

  畢竟斷的是手不是腳,雖然摔得渾身都疼,但是走路還是沒有問題的。為了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花春捏著手,流著汗,踢著正步進了紫辰殿。

  皇帝走在旁邊,斜了他兩眼,沒說什麼。

  宮裡的人都金貴,還不曾有人受過這麼重的外傷。御醫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凝重,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花春就沒忍住一陣哀嚎。

  「行了。」宇文頡皺眉:「多半摔得骨裂了,給他上點藥,拿石膏板子來固定就是。」

  這種傷他在行軍的時候沒少見,反正不會丟命,只是幾個月不能用右手了而已。

  「臣遵旨。」御醫正擔心以丞相爺這慘叫,弄疼了皇上說不定得怪他醫術不精,結果皇上親自開口說了醫治方法,那他就放心了,當下手頭也沒省力氣,摸著骨頭給她移正的位置,然後吩咐醫童上石膏夾木板。

  「啊啊啊──」

  整個過程中,花春就保持一個嘴巴大張的動作,仰天長嘯。

  這噪音真是巨大的,大得皇帝都忍不住堵了耳朵。

  「皇上。」秦公公察言觀色,小聲道:「您要不先去側殿休息片刻?」

  「無妨。」宇文頡道:「你去把摺子都搬回來,朕正好改了。」

  微微一頓,秦公公眼裡有些驚訝,卻還是應了,讓人把摺子從萬寶殿帶了回來。

  皇帝有個怪癖,就是在越吵鬧的地方越能安心看摺子看書,以往他總讓宮嬪在下頭起舞,就是因為他十分不愛看人跳舞,所以才能很快把摺子給改完。

  現在竟然在丞相包紮的地方看摺子,這是對花丞相有多大的仇啊……

  不過不得不說,花丞相這嚎叫,比宮裡最響的琴彈出來的聲音還大,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御醫包紮了得有小半個時辰,花春也就嚎了小半個時辰,在這段時間裡,宇文頡一聲不吭地就把堆積如山的奏摺給消滅了,末了讓人準備了豐盛的晚膳,拎著眼淚汪汪的花春一起用。

  「多謝陛下賜宴。」嗓子叫啞了,花春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看著可憐極了。

  宇文頡也難得地沒有為難他,只道:「多吃點骨頭補補。」

  桌上有補氣血的藥膳和骨頭湯,還有她上回心心念念的紅燒排骨、糖醋排骨。

  肚子裡「咕」地叫了一聲,花春舔了舔嘴唇,朝旁邊給她佈菜的太監笑了笑。

  太監也明白丞相爺的意思,皇上一動筷子,他便跟著往花丞相的碗裡佈菜。

  花春習慣性地想伸右手去拿筷子,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動彈不得。

  她有點傻了,左手怎麼拿筷子啊?她又不是左撇子!

  眼看著各種好吃的菜都往她碗裡來了,花春很想哭:「陛下。」

  「嗯?」宇文頡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喜歡吃?」

  「……臣拿不了筷子。」

  微微挑眉,皇帝好像也才反應過來這事兒,看著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招手叫了秦公公,在自己右手邊的位置加了一張椅子。

  「過來。」

  不捨地看了一眼自己碗裡的菜,花春咽了咽口水,坐了過去。

  「張嘴。」宇文頡親手夾了菜,看著他道。

  花春:「……」

  一股子熱氣從脖子一路泛上臉,她整個人都傻了:「皇…皇上?」

  他這搞什麼?親自餵她吃飯?那她還能活嗎?跨出門不就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成傻逼了?

  宇文頡不耐煩地示意他看看四周。

  花春一頓,左右瞄了兩眼。嘿,剛剛還站著的宮人全不見了,就剩秦公公還擱背後杵著,卻也是背對著他們的。

  這搞得……怎麼跟偷情似的?

  宇文頡哪根筋搭錯了,紆尊降貴做這種事情?

  心裡一萬個猜測都慢慢被鼻息間充盈著的食物香味給打敗了,她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將皇帝筷子上的肉全咬進嘴裡。

  宇文頡跟玩上癮了似的,一手撐著腮幫子,另一隻手夾菜,眼睛半闔著看著她,然後塞她嘴裡。

  一瞬間花春覺得這皇帝有點慈祥。

  其實宇文頡本來是想逗弄他玩玩的,這丞相平時那麼一絲不苟,要吃他餵的菜,肯定是慌慌張張、眼神亂躥、糾結又為難,想想那模樣就覺得很有意思。

  結果誰知道花京華這不要臉的,就臉紅了一下,然後便理所當然地吃了起來,甚至還指揮他:「那個,那個糖醋排骨。」

  到底是誰在逗誰啊?

  皇帝不悅,卻還是耐著性子把人給餵飽了,自己一點兒也沒吃。

  用完膳之後,宇文頡開始皺著眉頭思考人生。

  他最近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吧,為什麼總是想看著花京華?還對他這麼好?

  先前他試過,自己對女人還是挺有興趣的,對別的男人也都正常,沒什麼特殊的想法,可為什麼偏偏對這個花京華……總有點說不明道不清的意思。

  眼神微沉,皇帝抬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花丞相。」

  「嗯?」花春吃飽了,有點犯睏,一臉懵樣兒,一雙眸子清澈帶著點光,茫然地側頭看著他。

  宇文頡一頓,望著他的眼睛,一時間忘記自己想問什麼了。

  「皇上?」花春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有何吩咐?」

  懊惱地閉了閉眼,皇帝沉聲道:「沒事,你早點出宮吧。」

  「哦。」花春點頭,站起來彆彆扭扭地行禮:「那臣就先告退了。」

  宇文頡嫌棄地揮手,別過了頭去。

  這皇帝是不是有點傲嬌啊?偷偷看他兩眼,花春撇嘴,轉身走出紫辰殿。

  坦白說,她看電視劇吧,一般更欣賞男二,就像賀長安那樣的,對人又好又溫柔,不傲嬌不彆扭,很明白自己的心意。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才不會讓人覺得累啊。

  而這宇文頡,雖然說好像是個主角,但是性子太差勁了,即便花京華有可能喜歡他,她都不可能喜歡。

  不過,這電視劇到底是個什麼類型的啊?勵志成長型的話,花京華到底有沒有可能變回女人?

  正想著呢,前頭的路就被人擋了。

  「花丞相。」來人正是太后身邊的月見姑姑,笑咪咪地看著她道:「太后有請。」

  又來了,皇上請了太后請,花京華真是個奔波勞累命。

  嘆息一聲,花春認命地道:「煩勞姑姑帶路。」

  這是第二次見太后了,沒有第一次的緊張,花春進去就行禮:「微臣拜見太后。」

  宮殿門關上,太后娘娘道:「丞相辛苦了,聽聞又受了傷,哀家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只是意外,與太后無關。」花春道:「臣為皇上太后效力,死而後已,這還沒死呢,沒什麼大不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0:59:52

第42章 有點失戀的感覺

  太后被她這話說得有些動容,忍不住又感嘆了一句:「能得丞相這樣的人輔佐,是皇兒的福氣。可惜後宮的麼蛾子太多,否則,皇兒也早該一心專政了。」

  後宮的麼蛾子好像是挺多的。花春撇嘴。覺得自己右手又生疼了。她突然覺得有點慶倖,幸好萬氏機智。讓花京華裝成了男人,要不然她穿過來說不定就是個皇妃了。跟一群女人爭風吃醋爾虞我詐,那多掉檔次啊。

  而且就今兒的事情來看,後宮裡的人也當真下得了狠手。她就是個路過的啊,推她有什麼用?

  「對了。」太后道:「哀家聽聞,你家那三妹妹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

  「是。」花春點頭:「家父正在操心她的婚事呢。」

  「哦?」太后頗為意味深長地道:「有沒有想過送進宮來?」

  這可真是省事,花春先前還頭疼要怎麼處理花尋月的事兒呢,太后就主動問起來了,看起來當真是對她花家的女兒十分感興趣。

  「家父有這個想法,但擔心皇上看不上,所以暫時擱置著。」

  「皇兒的眼光也沒有那麼高。」太后淡淡地笑道:「花家肯就好,剩下的哀家會安排。丞相多保重身子,有空就來給哀家請個安吧。」

  「是。」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跟太后說話都能從她話裡聽出點兒慈祥的味道,彷彿是特意照顧她這個晚輩一樣。朝中其他的大臣想見太后一面可難了。偏偏她每回都被拎到慧明殿來。

  太后是個好人吧,花春這樣想。

  離開皇宮回去花府,看見她摔傷了的手,府裡免不得又是一陣鬧騰。

  萬氏一邊心疼一邊碎碎念:「皇宮果然是個吃人的地方,妳這身上的傷就沒好完全過,咱們以後少進宮去成不成?」

  花春哭笑不得:「皇上召我,我也不去嗎?」

  萬氏皺眉:「可妳這……」

  「夫人放心吧。」青裊替花春揉著肩,小聲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現在受的磨難,以後定然都會化成富貴。」

  這話說得萬氏愛聽,讚賞地看了她一眼。

  「主子。」品檀從外頭進來稟告:「吳姨娘帶著三小姐過來了。」

  一聽這話萬氏的臉就沉了:「她們來幹什麼?每次我兒有什麼小傷小痛的,就跑得比誰都快地來湊熱鬧,關她們什麼事兒啊?」

  「請她們進來吧。」想起太后的話,花春連忙按了按萬氏的手。

  花流螢已經是在冷宮裡待著了,聽太后的意思,是會促成花尋月進宮之事的。那現在還去得罪人就划不來了,且看她們要做什麼吧。

  萬氏安靜了,那頭吳氏帶著花尋月進來,臉上滿是笑容,跟秋日裡最燦爛的菊花似的,一上來就行禮:「大少爺,聽聞您傷著了,我那院子裡正好有虎骨,就給您送來點兒。」

  這麼好?花春挑眉,看了看後頭的花尋月。

  小姑娘今年十六歲,五官不算精緻,皮膚也不白,估計是隨了這吳姨娘,姿色平庸。但是看起來還是很懂規矩的樣子,低著頭,微微屈膝,把手裡捧著的托盤遞給了旁邊的品檀。

  萬氏上下掃了這兩人幾眼,開口問:「有事相求?」

  吳氏一笑,親熱地湊到萬氏身邊去,低聲道:「好姐姐,這麼生疏做什麼?您忘記每回與那任氏爭吵的時候,妹妹都是站在您這邊的了?」

  這套得一手好近乎啊,萬氏還挺吃這一套的,瞥了她一眼,語氣就柔和了些:「站誰那邊是妳的事情,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華兒等會還要休息呢。」

  吳姨娘回頭,朝花尋月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在花春面前跪了下來,細聲細氣地道:「請大哥成全,送妹妹進宮。」

  猜都知道是這事兒,不過這麼急做什麼啊?這會兒進宮也什麼都做不了,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好嗎?

  她又不能透露太后的意思,以這一家子的智商,要是知道太后有幫忙的意思,指不定就衝到慧明殿去了,所以還是等時機成熟吧。

  於是花春道:「妳要進宮很簡單,寫個帖子去給宮裡審查,就說去看華嬪娘娘,過幾天就能進去。」

  花尋月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妹妹的意思,不是去看二姐,而是去見皇上。」

  花春笑了,這一個個的自信都是天生的啊,她已經解釋過就算是丞相也不能帶女眷進宮了,這些人還不信,還覺得她有這個能耐,就是不幫忙。

  拿什麼拯救她們,這群智障。

  「我幫不了忙。」說多了沒用,花春直接開門見山:「妳要進宮只是早晚的事情,等著就可以了,不必來求我。」

  花尋月一愣,眉頭皺起。

  萬氏道:「個個都覺得我兒能上天入地了?什麼忙都來讓幫。先前老爺也給華兒說過,華兒要是做得到,就不會惹老爺生氣了。」

  吳氏不死心地道:「最近大少爺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嗎?辦這點事都難?」

  「妳有能耐妳上。」花春平靜地看著她道:「別人的能耐是別人的東西,求別人幫忙別這麼理所當然,誰也沒義務必須幫妳。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我給妳解釋我幫不了,換成其他人,我會直接把妳趕出去。」

  這種人真是哪兒都能遇見,求人辦事還逼逼叨,覺得人家就該幫忙,不幫就是人家不對,品性不好。哎,憑什麼啊?普天之下皆她媽?事事得以她為重?

  翻了個白眼,花春站起來就往內室走。

  她這個平時很溫和的,特別平易近人,但是有一點,就是被人踩著尾巴的時候,炸起毛來也比誰都凶。

  人讓她三分,她讓人五分。人進一寸,她非得把人逼河裡去不可。

  吳氏和花尋月都愣了,卻也一早料到了這個結果。萬氏一向小氣,這回大少爺不幫忙也是應當,生怕尋月得寵,搶了他的風頭嗎。

  「哼,我們走。」吳姨娘臉色沉了沉,轉身就叫了花尋月一聲。

  花尋月應了,側目看了品檀一眼,伸手把虎骨給拿了回來,一併帶走了。

  「真是小家子氣。」萬氏嘖嘖兩聲,看著青裊道:「妳好生照顧華兒,我出去一趟。」

  「是。」青裊點頭。

  這只是個小插曲,婚期越來越近,府裡送來的賀禮也越來越多,太后親自下旨給了花丞相半月養傷假期,朝中的事務由中書省分攤。

  花春樂得清閒,抱著受傷的手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吃著青裊剝的水果,瞇著眼睛享受人生。

  「府裡的東西好像都準備妥當了。」青裊小聲道:「夫人的意思是花轎從花府出發,繞城半周,再到丞相府。」

  成親之後要搬出去了,花春還真有點捨不得萬氏。花家後院還在修,她得看看能不能跟花老爺商量商量,把萬氏接去丞相府住一段日子,也讓她享享福。

  「主子。」品檀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攻玉侯過府來拜訪了。」

  有幾天沒瞧見賀長安了,花春挺高興地坐了起來:「請他進來。」

  青裊乖巧地回避了出去,賀長安一身翡翠色長袍,繫著金色的腰帶,跨進來就讓花春覺得眼前一亮。

  「幾日不見,二哥更加英武逼人了。」

  賀長安輕笑,抬眼看他:「你心情看起來不錯,想必是不用操心朝中之事,也不用見皇上,獨自在家樂呢吧?」

  「嘿嘿。」花春伸手示意他坐,床的旁邊就有椅子。

  但是賀長安十分自然地就坐在了她床邊,湊近一些看了看她包成粽子的右手,搖頭道:「可惜了,怎麼就傷著了右手?」

  「意外嘛,誰也不想的。」花春心虛地垂眼:「二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賀長安微頓,神色認真了些:「最近收了很多賀禮嗎?」

  花春點頭:「是啊,送賀禮來的人很多,二哥的賀禮我也收到了。」

  「嗯。」賀長安點頭,裝作不經意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小心些就好了,這東西一多,難免出差錯。」

  「二哥放心。」花春笑道:「府裡專門有人在清點賀禮的,不會出什麼亂子。」

  「那就好。」賀長安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問:「最近你有見過羲王爺嗎?」

  啥?花春驚訝地挑眉:「沒有啊。」

  上次聽見這個名字還是在皇帝的嘴裡,不知道花京華以前見過沒見過,反正她是沒見過的。

  「那就沒事了。」賀長安輕輕鬆了口氣,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

  花春挑眉,看著他臉上略微有些古怪的神色,心裡微動。

  直覺告訴她,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賀長安沒打算讓她知道,只是來試探她的。

  這俊朗的男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是好像也是實打實地忠心於皇帝,一直在為他做事啊。

  心裡莫名覺得有點惋惜,他對她這麼好,多半也是因為她是丞相,站在皇帝這邊能給皇帝不少幫助,所以幫著宇文頡在拉攏她吧。

  突然覺得有點失戀的感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0:09

第43章 跟個女人成親

  好吧,人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對她好,賀長安又不斷袖,她又是個男人的形象,所以把她當朋友就算不錯的了。想像電視劇裡癡情男二那樣無條件當備胎奶媽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想太多了。

  花春覺得,自己應該擺正心態。畢竟不是當真過來談戀愛的,她要做一個積極向上的人。絕對不能變成只會糾結情感的傻白甜!

  深吸一口氣,她嚎了一嗓子:「品檀!」

  「奴婢在。」品檀應聲進門,恭恭敬敬地看著她:「主子有何吩咐?」

  「能找人幫我打聽打聽羲王爺最近在做什麼嗎?」花春試探性地問了一聲。

  品檀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古怪,然後道:「羲王爺最近一直在博陽宮裡沒動靜,只偶爾跟太后請安,然後便是關在宮裡練字看書。」

  哎?花春嚇了一跳,宮裡的事情,品檀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她原先還想著,當個丞相總不能一點眼線都沒有,正猶豫要不要佈置點兒,誰知道自己身邊一直有個探測器。她還一直不知道?

  咽了口唾沫,花春朝品檀笑了笑:「我最近忘性大。辛苦妳了。」

  「主子哪裡的話。」品檀道:「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儘管吩咐。」

  一瞬間花春又對花京華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原來覺得就是個認死理的丞相,現在突然發現,她其實也挺聰明的,還知道佈置自己的眼線,瞭解宮中情況。雖然花春想不明白品檀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但是看這小丫鬟身上濃濃的知性風,就知道是個好幫手。

  真不愧是當上了丞相的女人。

  「對了。」花春乾脆又問一句:「皇上這幾日在做什麼?」

  品檀小聲答:「忙於前朝之事,連後宮都沒怎麼進了,昨日本來是要宣您進宮的,被太后攔了下來。太后說您該好生休息,轉頭讓攻玉侯進宮去陪讀了。」

  太后真好!花春滿是感激地拍了拍床,幸好有她在!

  「沒其他的事情了,妳去休息吧。」

  「是。」品檀退出去,帶上了門。

  花春興高采烈地抬高右手,然後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用進宮的日子是美好的,不用看見宇文頡的日子更是美好的,她有一種放暑假的喜悅之感。

  每天吃吃睡睡,花春迅速地把花京華的身子養得結結實實白白嫩嫩的。

  九月初就是新婚大喜,花府裡更加熱鬧,婚禮當天還有不少大臣抬著賀禮上門來,那一擔擔紅色的東西,看得花春都眼暈。

  「怎麼這麼多?」

  萬氏高興地道:「妳在朝中有威望,來送禮的人自然就多了。快啟程去丞相府吧,妳父親都上車了。」

  「哦,好。」花春點頭,掃了一眼滿院子堆的賀禮,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不過已經快到吉時了,品檀扶著她上了車,她也沒時間再去考慮其他的,等拜堂之後再去清理那些東西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一路上感覺京城裡都很熱鬧,不少人還在對著她坐的馬車的方向說恭喜。

  花春有點好奇,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

  一張張陌生樸素的臉,當真圍在街道兩邊,拱手朝她喊著:「恭喜丞相!百年好合!」

  「兒孫滿堂!」

  「夫妻同心!」

  心裡微微有點震動,花春不解地看了旁邊的品檀一眼:「誰組織的嗎?」

  品檀微笑:「是百姓自願的,奴婢一早就說過,大人一心為民,總會有回報。」

  花春一愣,看著外頭的人頭攢動,還有人跟在她馬車後頭一路追隨,臉上都是真誠的笑意,還有濃濃的崇敬。

  這樣的場面以前從未看見過,她竟然覺得有點熱血沸騰,這種被萬民愛戴的感覺,讓人有點驕傲,也有點愧疚。

  她沒有花京華做的好,卻接受著別人對花丞相的尊敬和愛意,好像挺無恥的。

  就沖著外頭這一聲聲的賀詞,花春覺得,自己都該努力,做一個真正的好丞相,對得起他們這麼一路相送。

  滿懷感慨地到了丞相府,前頭花家的人也都下了車。

  「咦,三小姐人呢?」任氏捏著帕子突然開口問了一聲。

  花春聞言,跟著看過去。花家一家子都跟在花老爺身後,獨獨少了個花尋月。

  「今日華兒大婚,流螢在宮中定然孤寂。」花老爺輕咳道:「所以我讓尋月進宮去陪她二姐了。」

  萬氏一愣,下意識地看了花春一眼:「妳進宮的腰牌呢?」

  花春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喜袍,挑眉道:「今天一早更衣不就放妝臺上了嗎?」

  「……」萬氏側頭掃了花崢嶸一眼,抿唇沒吭聲。

  前些日子花尋月就遞了帖子想進宮去看花嬪的,奈何花流螢說是不想見人,直接給擋了回來。現在她進宮,多半是把華兒的腰牌給偷走了,借著丞相的光,才能得逞。

  而且這事,花父明顯是知情,而且支持的。

  萬氏覺得有點生氣,但是大喜的日子,總不能再吵吵嚷嚷的,她也就強忍了下來。

  看萬氏那表情,花春也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不在就不在吧,少三妹妹一個也不礙事。」她道:「咱們先進去吧。」

  吳氏笑得開心,跟在花老爺身邊就往裡走,任氏平常跟萬流芳那麼水火不相容的,現在竟然主動湊到了她身邊去,低聲道:「她是故意的。」

  「我知道。」看了吳氏一眼,萬流芳道:「今日是華兒大婚,一切都等婚事結束了再說。」

  任氏翻了個白眼:「姐姐現在竟然變得這樣顧慮重重了,可不像您以前那樣直爽。」

  「妳倒是沒變。」萬氏道:「還是這麼喜歡借刀殺人。」

  任姨娘一愣,步子慢了些,萬氏就擠在她前頭,揚著下巴往前走了。

  女人之間的戰爭是永遠不會停歇的。

  花春被引到了前堂。丞相府雖然是半個月趕工修葺出來的,但是皇帝沒有食言,當真用了最好的匠人,沒日沒夜地修,處處都十分精緻大氣,整個府邸比花府大了三倍,光一個前堂就比花春原來住的屋子大一倍。

  天色不早了,賓客紛紛上門,府裡的丫鬟家奴也都忙碌了起來。看著府裡各處的「喜」字,花春十分感慨。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女人成親,這世上果然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花家一家子都在前堂找好了位置,坐下開始嗑瓜子聊天。吳氏今兒臉上喜氣洋洋,活像是自己成親一樣,拉著風姨娘就道:「妳是沒看見尋月今日的妝扮,可好看了。」

  「是嗎?」風姨娘微笑:「那就希望她能被皇上看見。」

  吳姨娘十分胸有成竹,她都給尋月說好了,看完花流螢出來,找機會在宮裡多走走,反正有花京華的腰牌,人家好歹要給三分薄面,怎麼都不可能趕她出來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0:53

第44章 我酒量不好

  她很有信心,只要皇上看上尋月一眼,再加上花家的地位,怎麼也能有點機會的。

  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她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消失過。

  黃昏吉時。花春騎馬從丞相府出發。將還在花府裡的青裊給迎了出來。射轎門、背新娘,一套禮數做盡。直接把她累得趴在馬上不想動彈。

  她的右手還廢著啊!能體諒一個必須單手把箭往轎門上插以及單手背新娘的人的心情嗎?

  「主子。」品檀小聲提醒他:「儀態。」

  從沒見過哪個新郎是這樣有氣無力的騎馬迎親的啊,就算很累。那也得再挺直腰桿堅持才行。

  「唉。」花春感嘆了一聲:「成親成的像妳家主子我這樣的,當世無雙吧?」

  品檀沉默,輕輕點頭。

  分明是女兒身,卻做了新郎官,的確是當世無雙。不過也正因如此,主子的日子定然會過得十分精彩。

  嗩吶吹了一路,到丞相府之後又得讓新娘跨火盆,灑艾水,花春餓得頭暈眼花,望著這滿世界的紅色,很想馬上洞房花燭,好好去睡一覺。

  然而。不等她與青裊挽上同心結,丞相府外頭的官道上就響起了長長的一聲唱諾:「皇上駕到──」

  啥?

  花春以為自己幻聽了。扭頭一看,卻看見明黃色的儀仗劃破這長街十里的紅,晃得人眼睛疼。

  相府門口的人都驚呆了,有下人連忙去裡頭喊了一聲,頓時所有的賓客都齊刷刷湧了出來,跪在了道路兩邊。

  品檀拉了她一下,花春才回過神來,下馬跟著行禮。

  高高的龍輦之上,宇文頡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半闔著眼看著下頭的眾人,又掃了一眼新郎新娘,淡淡地道:「都平身吧,朕奉太后之命,特地來賀丞相大婚之喜。」

  皇帝親臨就算了,竟然還是因為太后的旨意?!

  這下可把花京華的身價給抬到天上去了,多大的顏面才能有這樣的殊榮啊,花丞相這是不成親則矣,一成親就驚壞了天下人!

  花家祠堂裡十八代的牌位怕都得被今兒這聖恩給照亮了!

  花老爺跪在前頭,真是激動不已,連連磕頭。萬氏也十分高興,眼睛都紅了。

  然而吳姨娘笑不出來,低頭看著遠處皇帝的龍靴,怔愣地小聲道:「怎麼這個時候出宮了?」

  她這一出聲,花崢嶸才想起來。

  對啊!尋月才進宮不久,皇上怎麼就出宮來了?那豈不是生生錯過了?!

  心裡的喜悅散了一半,花父抿唇想了想,皇上來這一趟,應該不會停留很久吧,只要尋月多在宮裡留一會兒,說不定能恰好遇見呢?

  定了定神,他還是看向旁邊的花京華,想使個眼色。

  然而花春已經傻了,怔愣地看著走過來的宇文頡,壓根沒注意到後頭的花家人。

  好吧,奉太后的旨意過來她是能理解的,畢竟太后也很想維護皇帝與花丞相的關係,更想借機讓皇帝見花尋月一面。

  可是她老人家肯定沒想到,花尋月已經擅自行動,偷了她的腰牌進宮去了。

  等她知道皇帝出宮的消息,不知會不會哭。

  「臣謝皇上、太后恩典。」深深一個拱手鞠躬,花春一臉討好地看著宇文頡:「皇上裡面請。」

  掃他一眼,帝王眼裡依舊充滿嫌棄。

  這一身紅色太鮮豔了,不適合他。花京華這樣的人,就適合跟賀長安一樣穿個青白色長袍,俯仰之間彬彬有禮,滿身君子之風。紅色只會襯得他臉色更白,更柔弱。

  然而這只是宇文頡的偏見,從客觀角度來說,花京華的身子穿這一身紅袍格外好看,顯得唇紅齒白,光彩映人。尤其那窄窄的腰身,無論男女,看著都得喉頭一動。

  眾人都跟著皇帝往裡走,皇帝親臨,那這婚事就不是一般的拜堂能搞定的,大堂裡的座位都得重新佈置。

  於是宇文頡就十分心安理得地站在庭院裡,看著一群下人慌慌忙忙進進出出,外頭不再有鞭炮聲,裡頭的賓客也不敢大聲喧嘩,整個丞相府好像瞬間安靜了下來,什麼也沒有了。

  花春抬頭看著天,古人說「昏因」,就是在黃昏時候成就姻緣。而現在,因為宇文大爺的到來,吉時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她卻還沒能拜堂。

  好吧,皇帝的架子大,她忍。

  「皇上。」

  終於準備好了的時候,秦公公來喚了一聲。

  宇文頡點頭,看了花春一眼,道:「進去吧。」

  「是。」花春跟著他就往裡頭走,腦子裡啥也沒想,一片空白。

  花崢嶸和萬氏驚愕地伸手出來想攔,卻因為站得遠,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兒子跟皇帝一起踏進了喜堂裡。

  沒錯,這兩個人,一起,跨進了喜堂。

  後頭頂著蓋頭的新娘子還沒動呢!

  眾人都一陣沉默,畢竟在場很多人都是頭一回得見天顏,呼吸都放輕了,話更是不敢多說。

  喜娘見狀,連忙將青裊扶了進去,又把同心結遞到花春手裡。

  「吉時已到,拜堂行禮。」

  皇帝坐在主位上,花家父母坐在右邊,這一拜天地,直接就得朝皇帝拜。

  花春不覺得有什麼,老老實實朝宇文頡躬身就是。

  然而座上的皇帝卻是把頭轉向一邊,沒看下頭的人,臉上也一點喜氣都沒有。

  沒關係,他不砸場子已經不錯了,她忍!

  深吸一口氣,花春繼續朝著花家父母拜禮,最後夫妻對拜,完事兒。

  花老爺心裡一鬆,餘光小心地偷瞄著皇帝,心想這禮成了,皇帝也該回宮了吧?

  結果宇文頡二話沒說站了起來,直接往賓客席去了。

  什麼情況?賓客們嚇得都不敢坐了,個個侷促地看著皇帝。

  「皇上?」花春也萬分不解,兩步跟上他:「您要喝喜酒嗎?」

  宇文頡回頭,皺眉:「參加人家的婚宴,不該喝喜酒?」

  「……該。」她點頭:「但是……」

  「長安。」沒理她,皇帝看向了人群裡。

  一直在看好戲的賀長安跨了出來,拱手行禮:「臣在。」

  「我們三人一桌。」宇文頡道。

  「臣遵旨。」賀長安笑著應了,回頭吩咐人去後院找個房間,佈席。

  皇帝要喝喜酒,那新郎官自然得陪著,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下喝,得找個單獨的廂房。

  如此一來,這婚宴上就只有賓客們自己玩了。

  還真是一點喜事的氣氛都沒有。

  花老爺眉頭沒鬆,吳氏急忙叫人去宮裡把三小姐請回來,只有萬氏十分高興地拍手道:「看來皇上很欣賞咱家華兒啊。」

  欣賞?任氏掃了一眼外頭安靜的院子。

  好不容易費心準備的婚事,皇上這一來,什麼都沒了,也就面子上讓花家光宗耀祖了,實際這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新娘子高興不高興。

  皇帝果然是有點奇怪吧,不喜歡流螢,卻對花京華這麼好?

  花春是有點鬱悶的,好不容易得了半個月清閒,沒想到還是要落進宇文頡的魔爪。這都什麼事兒啊,她累了一天,很想快點回去睡覺的,現在卻必須留在這裡伺候面前這位大爺。

  「恭賀三弟大婚。」賀長安也滿臉開心,舉杯看著他道:「難得皇上今日賞臉,出來了,咱們兄弟三人好生喝幾杯,好不好?」

  一點也不好!花春撇嘴,卻還是端起酒杯,跟他們碰了碰。

  宇文頡低聲道:「你會喝酒?」

  這話是對花春說的,擺明了又是看不起她。花春冷笑了一聲。

  當她叱吒酒桌的時候,他丫的可能還在歷史書裡待著呢,拽什麼拽?

  「臣酒量淺。」不管怎麼先謙虛一句,讓敵人放鬆戒備。

  「朕的酒量也淺。」宇文頡道:「那就少喝點吧。」

  「好。」花春點頭,輕輕抿了一口杯子裡的酒。微笑著抬頭,皇帝卻已經把那一大杯都灌下去了。

  「……」說好的少喝點呢?

  放下杯子,皇帝目光深深地看了看她,再看看她的酒杯。意思是,老子都喝完了你好意思剩著?

  咬咬牙,花春也仰頭,把那一杯子都給喝了。

  這酒的濃度沒有現代的高,喝起來也不烈,應該沒什麼事。心裡有了點底,花春就放開了,伸筷子去吃桌上的菜。

  「三弟酒量好像不錯。」賀長安笑咪咪地道:「不知今天你與陛下,誰會先醉。」

  「肯定不是我。」花春道:「不信就試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1:42

第45章 我叫花春

  「哦?」賀長安低笑,放下酒杯看著他:「那你就試試。」

  試就試啊誰怕誰啊?擼起袖子花春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然而倒完酒她就反應過來了,瞇著眼睛看著賀長安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二哥不陪我暢飲,反倒讓我自斟自酌不成?」

  「狡猾。」帝王給了評價。

  賀長安挑眉。這兩人不傻啊。還知道聯手來攻擊他了?

  「行了,咱們一起喝,不醉不歸。」賀長安笑咪咪地道:「來來來,誰也別躲。今兒這婚事已經夠不熱鬧的了,咱們總得熱鬧起來。」

  提起婚事花春就生氣。賀長安都看出不熱鬧了,宇文頡這個當皇帝的竟然沒有半點羞愧之心,半點都沒有啊!

  她也不求他個當皇帝的能道歉啥的了,起碼給點賞賜補償補償吧?結果別說賞賜了,賀禮都沒給!

  健忘的花春同學完全忘記了帝王讓人送來府上的賀禮。自顧自地生著氣喝著酒。

  宇文頡話依舊很少,只在她敬酒的時候看她一眼,應兩聲,其餘時候就安靜看著桌上的菜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的人一起喝酒都會讓人覺得無趣的好嗎?酒喝多了,花春膽子也大了,直接搬著凳子坐去了賀長安旁邊,說了一句:「還是跟你在一起好玩。」

  帝王沉了臉,看了他一眼。

  花京華這是醉了,白皙的脖子都有些泛紅,眼神也漸漸迷離。喝酒的姿勢倒是十分嫺熟,老辣得很,眼睛半闔著,臉上帶著傻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要是對這種人感興趣,那才是真的有問題了,得請十個御醫來治。

  賀長安伸手就搭在花春的肩上,眼眸裡也有些醉意:「我也覺得跟你在一起舒坦。」

  「嘿嘿。」花春笑了,伸手搭回他的肩上:「咱們這是一見鍾情啊……」

  宇文頡一口酒嗆在喉嚨裡,震驚地看著她。

  賀長安眨眨眼,好像沒太聽懂:「什麼?」

  「不,說錯了。」花春連忙道:「我想說的是一見如故。」

  「哈哈哈。」賀長安大笑,摟著他看向旁邊的皇帝:「你看你把你大哥給嚇得,他一直覺得你斷袖呢,你還說這樣的話。」

  「他才斷袖呢。」花春小聲嘀咕了一句。

  宇文頡瞇眼,刷地站了起來:「朕要回去了。」

  「啊。好像是不早了。」看看外頭的天色,賀長安道:「京華也該進洞房了,咱們也不能耽誤這良辰美景……」

  花春跟著站起來,原本坐著喝酒的時候不覺得有多醉,一起身發現世界在晃,她才發現原來自個兒是醉了的。

  「兩位哥哥走好啊!」嬉皮笑臉地看著他們,她傻裡傻氣地伸出手往天上揮了揮:「有空常來玩。」

  宇文頡斜他一眼:「丞相家的禮儀,是站在原地目送帝王?」

  不然咧?花春很茫然,覺得頭裡現在填滿了石塊兒,乾脆跪下來「呯呯呯」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皇上您走好──」

  賀長安失笑,伸手去把他拎起來:「恭送陛下要送到門口才對啊。」

  封建王朝就是沒人權!花春跌跌撞撞地蹭著人家的胸口站起來,不情不願地道:「好吧。」

  這兩人都醉得不輕,也就喝了兩罎子酒而已。宇文頡冷笑著轉身往外走。

  也就花京華那麼蠢才會把酒一滴不剩全喝了,賀長安都吐了不少在袖子上。而他,不用說,秦公公給他倒的是白水。

  這樣看來花京華的酒量還真是不錯,方才分明是又騙人了。

  「今天月亮這麼圓,一定是在慶祝我們成親了。」花春和賀長安勾肩搭背地走著,跟兩個傻子一樣一起仰頭看著天空。

  「是啊。」賀長安醉眼朦朧地跟著點頭:「我們成親了。」

  宇文頡:「……」

  實在聽不下去了,帝王轉身,一把拆散這兩個人,瞇著眼睛看著花京華道:「你清醒一點。」

  「臣很清醒!」花春一臉嚴肅地道:「皇上有何吩咐?」

  酒香滿身,眼裡全是盈盈月光,朦朧得不像話,這樣的人叫清醒的?宇文頡瞇眼,沒好氣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你都不知道?」面前這人張嘴就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裡頭的月光卻還是閃閃動人:「你喝醉了吧?」

  賀長安才是真醉了,直接倒在秦公公身上睡了過去。秦公公著急地看向皇帝,後者給了他個眼神,讓他把人帶出去送回家。

  至於他面前這個,往地上一扔就可以了。

  翻了個白眼,宇文頡拎著花春的衣領,掃了一眼旁邊的小池塘,拎著人就想丟進去。

  「哎哎哎,別!」花春嚇著了,連忙手腳並用地抱著他,跟上回在茶樓上一樣,可憐巴巴地道:「不就是名字嗎?我告訴你,電話號碼都可以一起告訴你,你別激動啊!」

  「下來!」皇帝怒了:「花京華,你好大的膽子!」

  歪了歪腦袋,花春委屈地道:「我不叫花京華。」

  「那叫什麼?」宇文頡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花春。」懷裡這人十分認真地道:「喝唔啊,發。吃唔嗯,春。」

  微微一愣,宇文頡上一刻還在生氣,下一刻直接笑了出來。

  發春?這是個什麼名字?

  眼前好像有平靜不起波瀾的湖被調皮的石子兒打皺,泛起了十分好看的漣漪。花春傻了,伸手過去摸了摸宇文頡的臉:「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耶……」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瞎子不怕懸崖高,醉酒的人敢打虎。帝王的這張臉,自出生以來,除了先帝和太后,沒有第三個人摸過。而且他摸就算了,還敢掐,掐著笑咪咪地對他道:「來,再笑一個,別板著啊!像剛剛那樣笑嘛!不笑我不給錢了啊!」

  黑了臉,宇文頡直接一個轉身,將懷裡這人狠狠摔進了面前的小水池裡。

  「哇!」花春尖叫了一聲,還打著石膏的右手砸在了假山石上,疼得她瞬間酒醒了一半。

  發生什麼事了?茫然地抬頭看著岸上的人,她委屈極了,扁扁嘴道:「你又丟我……」

  這哪裡還是那冷冷清清的花丞相,分明就是路上被人遺棄的小狗。

  宇文頡是心軟了一下的,然而聽見許多腳步聲往這邊來了,為了保持皇帝的威儀,他還是選擇了大步離開。

  今晚上也是撞了鬼了吧,他肯定是被他身上的酒香和奶香給熏醉了,不然怎麼會突然覺得花京華真是……秀色可餐?

  賀長安用這詞兒形容丞相的時候,他覺得賀長安可能有斷袖之癖。現在終於輪到自己了,他覺得這個詞很適合花京華。

  完了吧,他是真的開始不正常了。

  心情格外沉重,宇文頡一路出府上了龍輦,頭也不回地往宮裡去了。

  「皇上?」秦公公一回來就覺得不對勁,帝王的神色看起來好慌張,讓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可有什麼事要奴才做的?」

  「沒……」宇文頡道:「回宮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秦公公有些意外,卻還是吩咐奴才趕緊加快步子。

  皇上最近的情緒起伏有些大,身為太監總管、皇上的貼心人,秦公公是一定要猜皇帝的心思的,聯繫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他仔細想了想。

  其餘的時候皇上好像都很正常,只有在花丞相的事情上頭,陛下有些不對勁。說是故意刁難吧,可這又趕著給人家顏面,賜婚不夠還親臨丞相府。說是維護吧,那也就不會每次一與丞相分開就格外暴躁,像是發生了很多令他不悅的事情一樣。

  秦公公年紀也大了,很是不明白這年輕人的心思,這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啊?

  想著想著,他就試探性地問:「皇上,聽聞今日花家三小姐進宮去看華嬪娘娘了,現在還沒出宮。」

  「嗯。」宇文頡應了一聲,沒多說。

  秦公公明白了,不感興趣,那也就是說沒想著把花丞相抬多高啊,興許就是鬧脾氣了吧,陰晴不定的,過段日子就好了。

  「擺駕萬寶殿吧。」回去後宮,帝王疲憊地道:「讓霍昭儀跳舞,朕要安眠。」

  「是。」秦公公應了。

  這宮裡工作量最大的就是舞姬和各個會跳舞的嬪妃了,皇帝幹啥都要讓她們跳舞,看摺子要跳舞,連睡覺都要讓人跳舞。

  最可氣的是,她們跳的舞,皇帝還從來不看,就讓她們跳著不許停。

  饒是如此,還是有很多人為了留皇上在宮裡過夜,苦心學舞,希望有一天能讓皇帝看中。

  宮門深深啊……

  花春飄在池子裡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有人笑得很好看,眼裡的千年寒冰都在剎那間崩塌,瞬間春暖花開,花香滿天地。

  等人把她撈起來的時候,她肚子裡都已經灌滿了水,被人七手八腳地抬去新房。

  「這是怎麼了?」青裊接過人去,驚愕地看著,品檀卻飛快地道:「奴婢先伺候主子洗漱,夫人早些休息吧。」

  說著,就把人扶去了屏風後的浴桶邊,然後讓兩個丫鬟守在隔斷的地方,看那架勢就是不允人過去看的。

  青裊也乖巧,聽話地就自己先睡了。

  屋子裡點著香,她睡得又快又沉。等品檀把花春從浴桶裡撈出來收拾乾淨之後,青裊都已經在夢鄉裡了。

  「主子?」品檀小聲叫了花春一聲:「您小心些,奴婢明日一早來伺候。」

  「嗯?」花春半睜著眼點頭:「嗯。」

  誰也沒力氣折騰了,這蓋著棉被純睡覺,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方才那夢太美,她還想再去做一個。

  嘀嘀咕咕地爬上床,花春倒頭就繼續睡。

  丞相府裡四處都還貼著「喜」字,花家人趕回了花府,這院子就驟然空落了起來。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花春就被活生生壓醒了。

  睜開眼一看,旁邊的青裊將頭放在她的胸口,安穩地睡著。

  她胸口還纏著布,再這麼一壓,可真得變成太平公主了啊!頭疼地將她的腦袋挪開,花春捂著腦門坐起來:「品檀。」

  「奴婢在。」黑暗裡有人應了一聲,嚇得她一抖,抬眼一看,品檀直接從旁邊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官服。

  對哦,昨天已經是假期的最後一天了,今兒還得上朝。

  嘆了口氣,花春輕手輕腳地收拾好自己,然後溫柔地囑咐了門外一聲:「不要吵醒夫人。」

  外頭兩個小丫鬟臉上飛紅,連忙點頭應下。

  宿醉的後果就是頭疼,花春乘著轎子進宮,一路都想吐,早膳都沒能吃下去。

  這感覺跟以前太像了,每次應酬回來都要病上一兩天,然後她的上司就會仁慈地給她放個假,再讓她回去暗無天日地加兩天班。

  唉。

  有氣無力地下轎,跟著往宣政殿走,四周從她身邊走過的大臣很多,卻沒人跟在她身邊說話了。

  唐太師等人連賀禮也沒給她送,想必是當真打算孤立她了。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王安石的詩寫得好,「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任何人想用利益綁架她都不可能,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當一個名留青史的好丞相了。

  挺直腰桿,花春目光堅定地跨進了朝堂。

  今天好像多了點人。看了看兩邊的佇列,花春注意到了,左邊那列第一個站著的人,好像有點眼生。

  「皇上駕到──」秦公公的聲音響起,花春連忙收回目光,跟著眾人一起跪了下去。

  宇文頡也沒什麼好臉色,而且眼下有明顯的青黑:「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花春一抬頭就看見了皇帝的面色,當即心裡平衡了不少。

  大家都不好才是真的好哇,不是她一個人在受罪就成!昨兒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夢,全是一個人的笑容,具體的臉她不記得了,反正就是酒喝多了,沒太睡好。

  皇帝也沒睡好,那她就放心了。

  「皇上。」左邊第一個站著的人出列了,拱手道:「臣弟有要事啟奏。」

  臣弟?花春微微一愣,腦海裡瞬間跳出這兩天常聽見的三個字:羲王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1:48

第46章 臣兩袖清風天地可鑒

  當今皇上只有兩個弟弟,一個是尚且只有九歲的八皇子宇文巟,另一個就是王爺宇文羲。面前這高大威猛的人,怎麼都不可能只有九歲,所以只能是羲王爺了。

  先前聽宇文頡提起他的語氣就不太友好。前兩日賀長安也來提過。花春對這個人是相當好奇的。所以在他說話的時候,她就側頭偷偷打量起來。

  和宇文頡差不多高,模樣卻沒有皇帝好看,眉目太過硬朗,顯出一股子狠勁兒來。聲音有些低沉。完全沒有絲毫少年之氣,彷彿三四十歲一般老成。

  「臣弟前日出宮,見燕京邊郊之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便讓人詢問其因。有人答:收成盡入官僚之口,民食不得米,更無肉。臣弟深覺痛心,便讓人清查京官貪污之事。」

  此話一出,朝堂上百官的臉色都變了。

  花春挑眉,心想這羲王爺也是個熱血笨蛋?查京官貪污,那朝堂上除了她之外,誰也逃不掉。根據寡不敵眾的原則,這是一定會被打壓報復的,如同她一樣。

  他哪來的勇氣啊?

  果然,他這話一出來。旁邊的唐太師便道:「王爺乃封地之王,並非京都之官,插手督查之事,事先可告知了聖上?」

  很明顯是沒有的,不然上頭的宇文頡也不會一臉不悅了。

  「皇上一向愛民,事出突然,臣弟所為沒有冒犯奪權之意,還請皇上寬恕。」宇文羲道。

  帝王目光深沉地看著他,手撐著下巴,淡淡地道:「說說查的結果吧。」

  「是。」羲王爺拱手:「戶部帳目有多處不清楚,大量賑災銀兩想必還滯留在京城。臣弟這兒有本冊子,請皇上過目。」

  唐太師臉色微白,下意識地看向李中堂。後者一臉淡定,好像完全不緊張。

  羲王爺一直在宮裡沒動靜,誰曾想今日會來這麼一齣?羲王爺一向有太后撐腰,封地也有自己的兵力和財力。不是朝臣可以彈劾得了的。

  不少人臉色都開始發白,唐太師更是後悔不已。早知道就聽丞相的話,按照丞相的法子賑災,那也不會被逼得……哎!

  誰也不知道那本冊子上寫了什麼,眾人都在偷偷打量帝王的表情,企圖看出些端倪。

  然而這皇帝是個面癱,花春就知道,無論那冊子上頭是誰的名字,他都不會有什麼特殊反應,所以不如盯著羲王爺看呢。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炙熱了,羲王爺竟然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還朝她微微一笑。

  花春一愣,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解地看著他。

  這笑吧,說不上是友好,也跟親切沒關係。花京華興許是一早就認識羲王爺的,那這個笑算是打招呼?

  正想著呢,宇文頡便合攏了摺子:「此事等退朝之後再商議,現在先議其他的事情吧。」

  「是。」羲王爺頷首,退回了旁邊的佇列裡。

  朝堂上一片安靜,本來有人要啟奏什麼的,被羲王爺這一本冊子遞上去,也沒了心情,都各自沉默了。

  秦公公見狀,只得喊了一聲:「無事退朝!」

  眾人跪下行禮,宇文頡起身卻沒走,看著下頭道:「唐太師、戶部丁尚書、李將軍……還有花丞相,留步。」

  被點名的人心裡都是一沉,花春卻很莫名其妙,點她幹啥?看這語氣明顯是跟羲王爺的冊子有關係,但是她可沒貪污啊,兩袖清風嘿!

  身正不怕影子歪,花春十分坦蕩地就應了,然後站在原地看著沒被點到名的人飛也似的離開了朝堂。

  唐太師滿臉的汗,終於是湊到了花春身邊來,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花丞相。」

  「嗯?」花春看著他:「太師。」

  「老夫……後悔了。」唐太師小聲說了一句。

  啥?花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最近已經半個月沒跟她說話了,突然來一句後悔了,誰知道他後悔的是什麼啊?

  「三皇弟。」上頭的帝王開口了:「這冊子上所寫,都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羲王爺道:「皇上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搜,東西一定就在各位的府邸上,跑不掉的。」

  底下站著十幾個大臣,聞言紛紛白了臉。宇文頡看他們的反應也知道宇文羲沒冤枉人。

  但是,右手下頭那花京華,臉上神色很正常,甚至有點茫然地看了看他。

  「花丞相。」皇帝忍不住開口多問他一句:「你不是一向清廉嗎?羲王爺這回可有冤枉了你?」

  花春皺眉,抬頭問:「冊子上有寫臣的名字?」

  宇文頡點頭。

  「為什麼?」花春不解,看向羲王爺:「微臣自為官以來,就一直不曾收過任何人的禮,更不曾有受賄之事,兩袖清風,天地可鑒。敢問王爺,微臣貪污了什麼?」

  「白銀三萬兩。」宇文羲道:「乃這回賑災之款項,本王查了去處,是流去了花府沒錯。」

  三萬兩!花京華一個月的月俸才三十兩,這尼瑪這麼大筆錢,她要是當真收了,還做什麼要提著腦袋在皇帝身邊伺候啊,直接捲款潛逃不就好了?

  認認真真地翻了個白眼,花春道:「皇上,微臣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此事微臣不知情。」

  「捉賊拿贓。」羲王爺道:「各位大人都不必忙著狡辯,就在這宣政殿裡待上一日,讓皇上派人去府上搜查,等找到帳目上虧掉的數目和不屬於各位的錢財,咱們再說其他的不遲。」

  貪污這事兒太普遍了,雖然大梁刑法裡,對貪污之罪懲罰挺嚴重,要貶官流放,但是頂著「法不責眾」的保護傘,朝廷裡基本還是全官皆貪,只是看貪多貪少,以及貪的明顯和不明顯的區別。

  要是換個人把這事兒捅皇帝面前,皇帝是大有可能壓下來的,畢竟一次性打掉這麼多官員,朝廷也會傷元氣,很多事情也會亂。

  但是上奏的是羲王爺,與皇帝表面上親熱,實際暗暗較勁的羲王爺。宇文頡這一遭要是不嚴懲,那勢必會有「帝撐官貪」之言流遍大梁,民心潰散,那比損失官員還可怕。

  所以即便下頭很多是朝中老臣和重臣,宇文頡還是只能吩咐霍子沖帶人出宮,按照冊子上的名單,把各個府邸都搜查一遍。

  「三皇弟隨朕來。」宇文頡道。

  羲王爺點頭,跟著皇帝離開了宣政殿,隨後就有宮人端了椅子進來,讓每個大人都坐下,然後外頭就圍上了重兵,蒼蠅都飛不出去。

  這些三四十、四五十歲的老臣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看起來跟即將被宰了的雞沒什麼兩樣。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外頭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唐太師坐著想了很久,從最開始的慌張,已經變成了現在的鎮定和疑惑。

  「丞相。」他道:「老夫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嗯?」花春坐得百無聊賴,已經打起了呵欠。

  「若是老夫的名字在那冊子上,李中堂定然也是跑不掉的。」唐太師皺眉:「可偏偏,只有我和丁尚書,沒有李中堂和孟將軍他們。」

  花春挑眉,也想起來了。這幾個老臣一向是一黨的,擁護她的時候是一起,排擠她的時候也是一起,那為什麼現在只有唐太師和丁尚書被羲王爺瞧上了?

  難道,是內訌?

  唐太師眼珠子一直在動,神色也越來越緊張,伸手抓著花春的袖子道:「不管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丞相都記得對李中堂那幾個人留個心眼。」

  這話聽得人背後發涼啊,花春縮了縮肩膀。李中堂他們也就在賑災的事情上跟她過不去,其餘的時候好像還挺好的吧,以前也幫著抬她出宮了不是?為什麼唐太師會這樣說?

  不過嘛,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在哪裡都適用。花春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然後唐太師就沒有多說了,沉默著想著事情。

  午時到了,宮人送了午膳進來,不少人趁機打聽外頭的情況,然而宮人什麼都不知道,只說皇上與王爺一起出宮去了,還沒回來。

  烏雲壓在宣政殿上空,一直沒散開。這一群人可能經歷了人生中最難熬的時刻,不少人已經有些崩潰,要自己去自首了。

  「大不了就是流放,也不必這麼折磨人啊!」一個稍微小些的六部官員攥著自己的頭髮道:「我想出去!」

  這裡的氛圍太給人心理壓力了,宇文頡也當真是狠,花春搖頭,幸好她沒有做什麼虧心事。

  到傍晚的時候,皇帝和羲王爺才終於回來。

  「擬旨吧。」宇文頡一進宣政殿,看也沒看面前跪著的這一片人,直接走上龍位道:「該怎麼處置都按律法來。」

  「是!」羲王爺微笑著應了,回頭掃了下面跪著的人一眼。

  花春一個人抬了頭,好奇地看著皇帝問:「皇上在花府查出什麼了?」

  宇文頡低頭,目光深深地看著他:「三萬兩白銀,金銀珠寶若干,古董若干,價值連城。」

  「是賀禮吧?」花春失笑:「臣大婚剛過,還沒來得及清理各位大人送的賀禮,沒想到有這麼多東西──都要算是微臣貪污的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2:05

第47章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宇文羲看了他一眼,拱手朝著皇帝道:「官員受賄,多有以壽宴婚宴為由,收受大量財物,這自然也算在貪污之內。」

  花春沉默。

  賀長安上回來提醒她她還沒怎麼注意。現在可真是坑大發了。啥也沒做就被扣個貪污的帽子,冤不冤啊!

  這要是擱在她剛來的時候,宇文頡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治她的罪了。慶倖的是。現在的皇帝已經有人情味多了,聽了羲王爺的話,也沒馬上定她的罪,而是沉默了一會兒道:

  「花府裡的東西都還沒拆封,的確是他人所贈,且看情況花丞相並不知情。這樣的情況容朕與太后商議再下定論。至於其他人,證據確鑿,查抄府邸,先關進天牢,再行處置。」

  羲王爺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皇帝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花京華。

  皇帝好像懂事了不少啊,竟然不會故意與丞相過不去了。他還以為有這樣的機會,宇文頡一定不會袒護花丞相呢。

  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花春鬆了口氣。跪下謝恩。其餘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家裡是個什麼情況,皇上王爺親自出馬,擺明了沒有狡辯的機會,相互看兩眼,也就跟著磕頭。然後顫顫巍巍地起身,跟著禁衛往天牢走。

  看著唐太師蒼老的背影,花春還是有些不忍心的。畢竟他也是擁護皇帝的老臣,雖然可能沒能禁受住錢財的誘惑,但少了他,皇帝也算是少了一隻支撐的手。

  羲王爺這動作也真是狠。要說什麼「事出突然」,她是完全不會相信的。每個官員家裡都查得這麼清楚,擺明了是早有預謀,說不定還設了套子,就等著這些人鑽。

  起先花春還覺得,羲王爺這樣做可能是當真嫉惡如仇,要還朝廷裡一片清淨。但是現在,仔細看看這些被帶走的人,大多是護皇黨的,少數一些,也是官職要緊的人,當真只是巧合嗎?

  「三皇弟今日辛苦了。」宇文頡開口道:「就先回去歇著吧,朕帶丞相去太后那裡請安。」

  「臣弟遵旨。」羲王爺微笑,十分得體地行禮,然後看了花春一眼,退了出去。

  花春抿唇。

  她明顯能感覺到宇文頡在護著她,這也是難得,去太后面前的話,太后定然是不會怪她的,說不定還會幫她開脫,那她也就基本逃過這一劫了。

  只是想想還有點後怕,她來這個地方一直抱著玩玩的心思,沒想到刀光劍影暗箭傷人的事情還是一直存在的,警惕心果真是不能少了。

  「丞相。」

  大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皇帝頗為不悅地開口:「長安不是已經提醒過你了嗎?為什麼還讓人鑽了空子?」

  背後一涼,花春連忙磕頭:「是臣不小心,新婚太忙碌,後院堆的賀禮又太多,一時沒來得及清理。」

  「要不是朕知道你這樣的,沒膽子貪污那麼多,現在你就得跟他們一起被關去天牢了。」宇文頡沉聲道:「然後朕在朝中就會孤立無援,要花好幾年的時間,才能重新培養自己的人。」

  微微一愣,花春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看他。

  他也明白花京華是他的人啊?!既然明白,自己人何必一直為難自己人!

  「你先起來。」宇文頡下了龍椅,走到她身邊,表情很嚴肅,說話卻親近了很多:「多點防備吧,這幾日除了朕和長安,你誰也不要見。」

  「啊?」花春微愣:「為什麼?」

  蠢嗎?皇帝沒好氣地道:「你看不出來羲王爺想對你下手?」

  看是有點看出來了,但是……花春撓撓頭:「只要皇上相信微臣,不管王爺怎麼做,微臣都能保全自己啊。」

  「天真!」宇文頡沉了臉:「他下次拿的證據再足一點,當朝把你釘死,別說是朕,就算再加上太后,也救不了你。別說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在這朝廷裡,你再正人家都可以掰斜了你,身不由已的。」

  花春沉默。

  這些道理她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只是沒想到如今會從宇文頡的嘴裡再聽一遍。

  花京華的小心思看樣子不是沒有回報的,至少皇帝很關心她,也不想失去她。

  雖然這個關心跟花京華想要的那種可能不太一樣。

  嘆了口氣,她點頭:「微臣明白了。」

  「那就走吧。」宇文頡道:「隨朕去紫辰殿休息。」

  「啥?」花春一愣:「不是要去給太后請安嗎?」

  「說說而已,你不必當真。」宇文頡邊走邊道:「再提醒你一句,別的事情上,太后都有可能偏袒你,因為你是忠義雙全的好丞相。但是一旦遇上羲王爺,你就別抱什麼希望了。」

  羲王爺也是太后所出,太后那個人雖然一向識大體,公正,但是對這討喜的三兒子,她始終會多一份包容,哪怕宇文羲做錯了事,太后都一定會先教訓,再護著,不允人傷他。

  有這樣的母后,宇文頡很頭疼。

  花春點了點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現在的皇帝不可能害她,所以她還是聽著吧。

  「那不去請安,臣還去紫辰殿做什麼?」她道:「也該回丞相府了。」

  帝王的步子一頓,回頭:「你就這麼趕不及要回去?」

  「……沒有。」花春搖頭,但是這宮裡待著又沒什麼事情,還不如回去陪陪青裊啊,這大婚的第二天就把人家丟府裡,總歸不太好吧?

  「那就留在宮裡。」宇文頡道:「最近不太安全,你就跟在朕身邊隨侍。反正你手傷了,也根本改不了公文,不如念摺子給朕聽。」

  花春:「……」

  這尼瑪丞相本來就是個累死累活的文員了,現在還得直接變身高級秘書?捧著個摺子念完了是不是還得問:「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 ? coffe, tea, or cocacola?」

  真是日了狗了。

  心裡一萬個不情願,她臉上也沒敢表現出來,依舊只能賠著笑點頭:「遵旨。」

  堂堂丞相啊,傷了手之後,竟然要跟太監搶飯碗吃了。花春覺得很惆悵。

  但是,到了紫辰殿後殿,看著滿桌的點心和香茗,她突然覺得當太監也挺不錯的,起碼沒啥工作壓力,就伺候好了這位大爺就行。

  「賑災之事果然還是出現了貪污的情況。」帝王看著摺子,道:「也許你當初的想法是對的。」

  廢話,本來就是對的,也就那些人嫌麻煩,嫌動了他們的蛋糕,所以不肯。現在好了唄,都被羲王爺一鍋端了,後悔都沒藥吃。

  「皇上還打算用那個方案嗎?」她問。

  宇文頡沒回答,翻找出了她以前寫寫畫畫的那些紙,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良久之後,他道:「可以。」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最後還不是得承認她?花春瞬間覺得開心了,尾巴都翹了起來:「皇上英明!」

  「你倒是很有先見之明。」宇文頡道:「太后沒看錯人。」

  難得地竟然誇她了,花春一笑,整個人都樂開了花,連忙又指著那紙上的東西多給帝王解釋兩句:「從現在的情況就能看出來了,杜絕貪污這樣的事情,雖然很麻煩,但是必須做。官員是朝廷的根骨,咱們絕不能讓骨頭先壞了。」

  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宇文頡發現,花京華身上總是會散發一種十分吸引人的朝氣,像是清晨初升的太陽,任何黑暗的山巒都困不住他,他注定光芒萬丈。

  一瞬間帝王覺得,自己很喜歡這樣的花京華。

  「……皇上您覺得呢?」興致勃勃地說了一通,花春扭頭,卻見帝王一直看著她,神色淡然,卻專注。

  臉下意識地就紅了。

  長得好看的人能不能不要隨意看人啊,她是個顏控,雖然對帝王沒啥興趣,但是被他這麼看著,還是會害羞的啊,她是個臉皮薄的嬌羞女子!

  「甚好。」宇文頡點頭:「再說說物價局的事情吧,理清楚了,朕明日早朝好提拔人去執行。」

  眼睛一亮,花春十分有自信地又說了起來。畢竟是政法系的,高中也念的文科,政治歷史背得不少,經濟方面的知識也算能活學活用了。

  於是這一說就說了整整半個時辰,眉飛色舞,口若懸河。

  宇文頡就安靜地看著他,目光從最開始的冷硬變得柔和,最後總結了一句:「朕終於發現,你其實是個男人。」

  哈?花春傻了。

  老娘這麼費心費力地給你出主意,說了這麼多,就換來這麼一句話?!

  好吧,雖然這也算是個誇獎了,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累了就吃點東西。」宇文頡道:「今晚上你就在這裡歇了吧。」

  剛想謝恩,聽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花春震驚了。

  「皇上!臣家裡尚有嬌妻,萬萬不能啊!」她驚恐地看著座上的帝王,雙手環胸,猛烈地搖頭:「臣家有家訓,男子當效忠於帝,斷然不能以色侍君!」

  宇文頡:「……」

  跟這人說個話怎麼就那麼費勁呢?

  「朕是讓你在紫辰殿歇息,不是讓你侍寢。」他道:「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2:25

第48章 臥槽,出大事了

  哈?花春呆呆地看著他。

  不侍寢為什麼叫她留下來睡啊?她自己有府邸,宮裡又沒什麼急事。他自己說這話叫人誤會,還怪她咯?

  乾笑了兩聲,花春也沒勇氣問他原因了,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反抗也沒什麼用。最後鐵定被冷冷的命令壓下來,那她還不如省點事,老實拱手:「微臣遵旨。」

  掃他兩眼,宇文頡朝旁邊的秦公公道:「安排一下。」

  「是。」秦公公應了,多看了花春一眼,便去讓人收拾側殿。

  ***  ***  ***  ***  ***

  「王爺。」

  宮道上,有人湊到宇文羲耳邊,輕聲嘀咕了兩句。

  「哦?」羲王爺挑眉。頗為意外地道:「這可真是奇了。」

  竟然把人留在紫辰殿了?他一直覺得皇帝是把花京華當個石頭在看,沒想到才剛有點動作,他就那麼警覺地當寶一樣護著了。

  可真是有意思。

  「知道了,先去做其他的事情吧。」

  「是。」

  宮牆高而雄偉,一個人走在這人煙稀少的宮道上,怎麼都覺得寂寥。還是當人上人比較好吧,那麼多人簇擁著,去哪裡都不孤單。

  宇文羲抬頭,看了一眼滿是晚霞的天。

  這前頭礙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清理起來。可真是費勁呢。不過他不急,可以慢慢等,總會等到天黑再黎明,然後便是屬於他的天了。

  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來。

  花府裡已經亂成一團,宮裡關押貪官的消息傳出來,萬氏徹底慌了。

  「咱們華兒可是個清官啊,從來沒多拿人家什麼東西,皇上不能這麼冤枉人!」

  花老爺看著禁衛把後院裡的賀禮抬走,直嘆氣:「妳在這兒說有什麼用?皇上又聽不見!華兒現在還沒回來,多半怕是…」

  「我就說嘛,還是該在宮裡安個能說話的人,大少爺當時自私不聽。」吳氏冷哼道:「現在好了,看吧。誰能去皇上面前美言兩句?冷宮裡的二小姐嗎?」

  「妳閉嘴吧!」任氏惱了:「就妳家三小姐那模樣,送進宮了又怎麼樣?皇上還不是沒看上?別到時候還犯錯,更加拖累咱們。」

  「妳……」

  「都別吵!」花崢嶸怒了,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整天除了吵吵嚷嚷就不會做別的事情了?華兒現在這麼危險。妳們還有心思爭這些?」

  萬氏連忙過來扶著花崢嶸,著急地道:「老爺,要不然您進宮一趟吧?」

  花父一愣,皺眉看著她:「我…我怎麼進宮?我一介布衣。」

  萬氏皺眉,小聲道:「不是有太……」

  話沒說出來,就被花老爺捂回了嘴裡。

  「妳歇著吧!」他怒道:「今時不同往日,別出這種餿主意!」

  她也是擔心啊!萬氏無奈地嘆了口氣,揉著手帕看著外頭,左等右等也等不來消息,乾脆出門,去丞相府等。

  「夫人別太緊張了。」品檀將萬氏接了進去,低聲道:「皇上沒有怪罪主子,還偏袒著呢,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把主子留在了宮裡過夜。」

  「什麼?!」萬氏臉色微白:「過夜?」

  品檀點頭,又安慰她:「不是您想的那樣,主子很聰明,會自己保護自己的,您放寬心。」

  再怎麼樣,那也只是個女兒家啊,萬流芳又開始後悔了,如果有機會,她當真想讓京華就當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嫁人生子,美滿過一輩子,也不用天天這麼提心吊膽的。

  不過現在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她一個婦道人家也做不了什麼,只能陪著青裊,多安撫她兩句。

  花府裡,花老爺不知道花京華到底在皇宮裡做什麼,眼瞧著天色越來越暗了,還沒有消息出來,他一個沒忍住,還是去了書房,提筆寫信。

  ***  ***  ***  ***  ***

  紫辰殿比丞相府氣派多了,哪怕是側殿,也是金馬玉堂,滿室繁華。

  沐浴之後,花春舒舒服服地滾進了被窩,聞著安眠的香,很快就要入睡。

  「花丞相!」

  結果眼睛閉上還沒半柱香的時間,外頭就又吵起來了:「太后娘娘往這邊來了,您還是準備一下。」

  天都黑了,太后怎麼會又來了?怕她和她兒子搞基嗎?花春痛苦地嘆了口氣,坐起來穿了衣裳。

  和皇帝在同一個宮殿裡睡,果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宇文頡也正要就寢,聽見外頭的通傳,眉頭微皺,吩咐道:「把花丞相帶過來。」

  「臣已經來了。」花春半睜著眼,十分不情願地垮著肩膀進來行禮:「參見皇上。」

  瞧他這一臉睡意被打擾的不爽模樣,帝王竟然覺得挺有意思的,輕輕勾了嘴角道:「準備恭迎太后。」

  「是。」

  宮裡的規矩就是麻煩啊,花春一邊抱怨一邊跪下朝門口行大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后一進來,就看見君臣兩人一站一跪,氣氛很好的樣子。

  她擔心多餘了?

  鳳眼掃了掃皇帝的表情,太后意外地發現,他看起來心情竟然不錯。來的時候還在想留花丞相在紫辰殿是不是又要故意為難人,看來她的皇兒也懂事了。

  大半夜的本來太后娘娘也是不想動的,但是收到那麼封急信,不動也得動了,過來看看花丞相有沒有少胳膊少腿的,才能給人交代。

  結果一看,好好的啊,還能給她行大禮。

  「平身吧。」伸手扶了皇帝一把,太后徑直往主位上走。

  宇文頡轉身,剛想走呢,被地上依舊還跪著的人差點給絆得摔一跤。

  「花丞相?」他挑眉。

  地上跪著的人一動不動,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

  眼瞧著太后要轉身了,宇文頡顧不得那麼多,直接低身下去把人給提了起來,跟晾衣裳似的抖了抖,低聲在他耳邊道:「給朕站直了!」

  從夢中驚醒,花春瞪大了眼睛,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下意識地腳後跟一靠,站了個軍姿:「是!」

  太后落座,擺好儀態看向他們:「皇上今日怎麼讓丞相在這裡歇息了?」

  宇文頡垂眸道:「最近丞相總是睡不夠,朕念他辛苦,便讓他就近在宮中休息,明日上朝也不用起太早。」

  「哦?」太后驚訝了:「皇兒竟然如此體貼?」

  「朝中重臣戴罪入獄了一大半,兒臣總不可能還不珍惜自己的左右手。」宇文頡漫不經心地說著,抬頭看著太后問:「母后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太后微笑:「就是看看丞相好不好,還有…皇兒很久沒翻人的牌子了吧?」

  又是這種事情,宇文頡抿唇,道:「最近太忙,沒什麼空閒。」

  「哀家覺得,怕是宮裡的人皇帝你又看膩了,所以沒什麼興趣。」太后道:「正好,哀家瞧上個二八年華的好姑娘,迎進來給你做個妃嬪如何?」

  宇文頡皺眉,又來了,他後宮人之所以這麼多,都是被母后塞的,跟他自己的關係不大。他自己想迎回來的人,也就那麼兩三個。

  「這回又是誰家的姑娘?」

  「你熟悉得很。」太后拿帕子捂著嘴,溫柔地笑道:「花丞相家的三小姐,閨名尋月。」

  就是那個他見過兩次卻始終沒能記住長什麼樣子的那個?宇文頡很不悅:「兒臣不是很喜歡。」

  「皇帝。」太后責備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愛護自己的左右手,當著花丞相的面,怎好說這樣的話?」

  不然呢?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宇文頡有點暴躁,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花春還在打瞌睡,冷不防被旁邊的寒氣給凍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太后正慈祥地看著她。

  「花丞相覺得怎麼樣?」

  啥?發生了啥?花春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太后在說什麼。但是看這樣子,她又不可能讓太后再說一遍,乾脆就順著點頭:「太后覺得好就好。」

  「看看,花丞相也覺得合適。」太后笑了:「那就定下吧。」

  宇文頡冷笑:「都是他家裡的人,他自然覺得合適。」

  眨眨眼,花春很茫然。這說著說著,怎麼就又有火藥味兒了?

  「不過既然母后喜歡,那就接進來安排吧。」皇帝道:「母后開心就好。」

  接進來?安排?花春反應過來了,這是在說花尋月的事情吧?瞧皇帝這一臉被人逼良為娼的表情,花尋月就算是進宮恐怕都不會太受寵。

  不過這是花父的決定,是他的女兒又不是她的,她去攔著人家還得怪她故意破壞,那就看著好了。

  「時候不早了,哀家也不多耽擱。」太后笑咪咪地道:「你們早點休息。」

  「恭送太后。」花春憋下去一個呵欠,淚眼朦朧地道。

  宇文頡表情凝重,看著鳳駕消失,才冷冷地道:「你花家是想把朕的後宮全塞滿姓花的人吧?」

  花春一愣,跟小學生似的舉手:「報告陛下,臣也姓花,臣不想進後宮。」

  帝王瞇眼,目光往下,落在他今晚格外鼓的胸膛上:「你懷裡藏了什麼東西?」

  「啊?」花春有點茫然,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

  臥槽,束胸帶忘記捆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2:40

第49章 這是臣的嗜好

  都怪出來得太匆忙,她就寢的時候總不能還捆著那玩意兒吧,好不容易不用和青裊同床那麼戒備,自然是要好好愛護花京華這身材了。

  結果沒想到一愛護就出了岔子,現在宇文頡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胸口。她要怎麼說?心肌腫大?長瘤子了?

  這麼蠢的藉口皇帝怎麼可能相信!

  思考了一會兒。花春還是決定選個最聰明的藉口:「裡頭裝了幾個饅頭,臣打算晚上餓了吃的。」

  宇文頡:「……」

  他要是信了,那才是蠢吧?瞇著眼睛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宇文頡往前跨了一步。

  花春嚇得渾身毛都炸起來了,連連後退,捂著肚子臉都青了:「皇上恕罪,臣內急,先行告退!」

  「站住!」帝王低喝。

  這還能站住?真給拆穿了。還是以這種方式,那她才是當真死無全屍呢!花春頂著違抗聖命的壓力,飛也似地往側殿狂奔。

  「花京華!」宇文頡皺眉,抬腳就跟了出來。

  花春這才是當真慌了,心一下子被掐得死緊,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得跑。

  這是唯一能想到的事情,關乎生死,現在就看是她跑得快,還是皇帝追得快了!

  八百米四分鐘十一秒的體測速度不是開玩笑的,宇文頡剛準備追。就看見前頭的人跟瘋了一樣拔腿狂奔,速度比人家騎馬還快,飛快地躥進了側殿,「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可是很重的紅木雕花殿門,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甩得如此乾脆?

  好端端的,這麼大反應做什麼?宇文頡抿唇,邁著步子就跟了過去,看著那緊閉的門,敲了敲。

  「皇上,臣在出恭,實在不雅!」花春一邊使勁兒勒自己的胸,一邊大吼:「請皇上恕罪!」

  秦公公有點尷尬,躬身對皇帝道:「等丞相解決好了再來吧,這般…實在不雅。」

  宇文頡輕哼了一聲。站在門口道:「朕在這裡等著,還想看看他胸口裝的到底是什麼饅頭呢。」

  花春聽得見外頭的聲音,急得都快哭了。這造的什麼孽啊,早知道還不如說是腫瘤了!

  用力把胸勒得跟飛機場一樣平。她臉都快憋紫了,整理好衣裳之後發現自己滿頭的汗,嘴唇也發白。

  所以說啊,撒謊真的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一件事,一個謊要用千百個謊去圓,本來一樁罪,跟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最後就會變成讓人無法原諒的罪過。

  還是努力做一個誠實的人吧,至少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悲痛地打開殿門,花春小口小口地呼吸著,走到帝王面前去行禮:「臣失儀了。」

  胸口的東西不見了。

  帝王挑眉,二話沒說,直接動手按在了花京華的胸口,左右探了探。

  花春:「……」

  這麼明目張膽的吃豆腐,真的好嗎?雖然她穿得厚,裹得緊,但這也是一個女孩子的胸,能這麼摸嗎!

  「朕看錯了?」宇文頡小聲喃喃了一句,又疑惑地問他:「你的饅頭呢?」

  這問題問得,花春臉又紅了:「臣方才餓了,吃掉了。」

  宇文頡眼眸裡滿是不可思議,嫌惡地站得離他遠了一步:「你方才說在出恭,又在吃東西?」

  花春表情都麻木了,伸手抹了把臉,咬牙道:「臣…有這個嗜好。」

  宇文頡:「……」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轉身往後殿而去,冷冷甩下一句:

  「明日給朕讀摺子的時候記得洗手。」

  花春咬牙,拱手應道:「遵旨!」

  看見了嗎朋友們!這就是圓謊的代價!沒事兒還是說實話,好好過日子比面子重要多了!更何況謊撒到最後,總是要丟面子的,早丟晚丟早晚要丟!

  憤恨地抱著旁邊的柱子撞了兩下,花春還是回去了側殿裡,鎖好門,解開胸口的東西,心情複雜地繼續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她這一睡,夢見的都是自己被宇文頡拆穿女兒身的情形。

  帝王拿著個三角鐵叉,一把把她叉了起來架在火上烤,邊烤邊道:「是男人還留你有點用,是女人還是吃了好,補身子。」

  花春大叫,很想跑,卻怎麼也跑不掉。

  噩夢啊!

  醒來的時候,外頭天還沒亮,為了保險起見,花春還是老老實實重新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嬪妾來伺候皇上起身。」

  紫辰殿後殿,霍昭儀拿著皇帝的朝服站在了龍床邊,一雙手軟若無骨,輕輕落在帝王的身上。

  宇文頡半睡半醒,看著面前人的胸,打量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

  「皇上!」對於皇帝頭一次的這樣親熱的舉動,霍昭儀明顯是高興大於嬌羞,順勢就往帝王身邊一倒,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不太一樣。」

  正等著他說點什麼情話呢,卻聽見這莫名其妙的四個字。霍昭儀愣了愣,就見宇文頡坐了起來,手收回去,徑直下床讓秦公公更衣。

  滿頭霧水,霍昭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這是嫌棄自己的不夠大還是怎麼的?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看著霍昭儀古怪的眼神,秦公公輕咳了一聲,心裡有些明瞭了。

  皇上最近,對花丞相,當真是格外在意。

  準確猜測皇帝的心意,才能更好的討好皇帝,讓皇帝過得開心,這是每個太監總管的職責。在迷糊了這麼久之後,秦公公終於看清楚了這一切,當下心裡也就有了底。

  宇文頡穿好龍袍,回頭看了一眼在旁邊捧著茶的霍昭儀,淡淡地道:「沒有朕的吩咐,不要來紫辰殿。」

  霍昭儀一僵,臉上的笑全化了,忍不住緊張起來:「皇上,嬪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久沒看見皇上……」

  「回萬寶殿去。」

  帝王這話裡一點語氣也聽不出來,但就字面意思看,她今兒是做錯了。霍纖柔有點慌張,畢竟這皇帝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前一天還能很寵一個人,後一天就能把人打進冷宮。她可不想進冷宮啊。

  「嬪妾馬上回去,但是嬪妾還準備了新舞,皇上累了的時候,可以來看看。」

  宇文頡沒理她,洗漱完了,便往側殿而去。

  「昭儀娘娘請。」秦公公伸手。

  霍昭儀不甘心地站起來,小聲問他:「皇上最近都跟誰在一起?」

  秦公公微笑:「跟奴才在一起呢,娘娘放寬心,沒寵倖您,也沒寵倖其他人。物極必反,還望娘娘穩重。」

  抿抿唇,霍昭儀點頭。秦公公是最瞭解皇帝的人,他說的話,哪怕不好聽,她也得聽。

  「多謝公公提點了。」

  秦公公頷首,大步往外去追上皇帝。

  宇文頡今日的目光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推開側殿的門,花京華已經收拾好了在用早膳了。

  「要上朝了嗎?」吞下嘴裡的點心,她連忙站起來道:「現在就可以走。」

  「你還是先吃完吧。」宇文頡皺眉:「免得又偷藏吃的在身上。」

  「嘿嘿。」花春笑了笑,塞了兩塊米餅,囫圇吞下去,便道:「臣吃完了。」

  讓皇帝在門口等她,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掃他一眼,宇文頡也沒多說,轉身就往外走。

  花春就跟秦公公走在一起,跟在龍輦的旁邊一路往前朝而去。

  路上秦公公十分貼心地遞了盞茶給她,道:「丞相吃那麼急,還是喝口茶順一下吧。」

  「多謝!」花春正被哽得快死了,連忙接過來灌了一口。

  帝王斜了他們一眼,沒吭聲。

  早朝上,羲王爺依舊在列,只是昨日涉嫌貪污那些人已經全部不見了,空缺尚未有人補,所以朝堂上顯得空落了些。

  花春一進去就看見了李中堂,他臉上還帶著微笑,與孟將軍等人說著什麼,腰板挺得很直,氣勢與往常好像不太一樣了。

  「花丞相。」

  更意外的是,一看見她,李中堂等人就十分親熱地上來行禮:「丞相沒事吧?」

  她能有什麼事?花春撇嘴:「多謝各位大人關心。」

  李中堂呵呵呵地笑著,滿目慈祥,完全不見前幾日孤立她的那個樣子。花春不由地感嘆,老天給人生這麼一張臉有什麼用啊,臉不對心,白披了一張皮而已。

  皇帝過一會兒才正式進了朝堂,剛一坐下,還沒喊眾人平身,就先讓秦公公念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查,朝中有貪污受賄之官員,使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朕深覺痛心,特派人查封官邸十餘,贓款數萬兩,以做澤民之用。凡涉案之官,一律貶為庶民,逐出京城,終身不得再入京。其家產充公,妻女一併流放,以儆效尤。欽此。」

  花春抿唇,跟著眾人喊了一聲吾皇萬歲萬萬歲,然後才站起來。

  幸好這回宇文頡是偏著她的,不然這也太慘了。但是唐太師…那麼一大把年紀了,被逐出京城永遠不能回來,也讓她覺得有點可憐。

  她這個人吧,記性雖然不是很好,卻能記得誰幫過她。就算後來唐太師有些利用她針對她,但是最開始到這個地方,挨打的時候,第一個撲出來替她求情的人是他。

  所以花春覺得,自己該去送送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01:02:54

第50章 朕很嚴肅嗎?

  朝堂上一片安靜,聽完聖旨,兩邊站著的大臣心裡難免都有點兔死狐悲。貪污這事兒,只能說是抓著誰誰倒楣,戴著官帽的沒人敢五十步笑百步。

  不過對於花丞相逃過此劫之事。眾人心裡也算亮了一盞燈──皇上已經從最開始的針對花丞相。變得維護起來了。此番要是沒有皇帝護著,花京華定然就無法再出現在這朝堂上。

  說是因為花丞相態度變軟了也好,還是因為皇帝成熟些了也罷,這事之後,他們對丞相的態度,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早朝結束,花春拔腿就想跑。

  結果不出意外的,被賀長安逮了個正著。拎到了皇帝面前去。

  「你想去哪裡?」宇文頡睨著他道:「這兩日都先不要出宮,跟在朕身邊就是。」

  花春撇嘴,低聲道:「臣出去送個朋友上路也不行嗎?」

  「朋友?」宇文頡上下掃她兩眼,那眼神裡赤裸裸地就寫著:你這樣的人還有朋友?

  「是想送一送唐太師?」賀長安低聲問了一句。

  花春點頭,欣慰地拍了拍賀長安的肩膀:「還是二哥懂我。」

  「愚蠢。」宇文頡眼神淡漠地看著她:「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他是獲罪流放,又不是告老還鄉。」

  有什麼好送的?白惹些麻煩!

  花春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宇文頡的心多半是石頭做的吧,還得是金剛石。送一送又不是什麼大事,兩步路而已。為什麼非得跟著猢猻一起散,跟著眾人一起推牆?撇開貪污的事情不談,唐太師好歹也為朝廷盡忠十幾年了,如今流放,皇帝不能相送,她這個當丞相的去幫他結點善緣,他還不樂意?

  瞧見花春這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賀長安低笑,看著皇帝道:「京華很想去的話,那微臣陪他去好了,皇上放心,要不了多久便回來。」

  宇文頡皺眉,看著賀長安道:「你太慣著他了。」

  「他想做的又不是什麼錯事。」賀長安道:「您偶爾也多包容些吧。」

  聽聽這對話,花春一瞬間覺得宇文頡是個嚴父。賀長安是個慈母,而她是個想出去玩的調皮兒子。一家三口的即視感簡直不要太濃!

  為什麼她堂堂一丞相會淪落到給人當兒子的地步啊?她明明是個地位很高很有主見自立自強的人啊!誰給他們的權力擅自限制她的行動的?

  憤怒地鼓嘴,一抬頭卻對上了宇文頡滿是不悅的雙眸,黑黑的。深不見底。

  腮幫子瞬間癟了下去,花春下意識地就朝他露出一臉討好的微笑:「嘿嘿。」

  奴性這東西大概是在骨子裡長著的,真是甩都甩不掉!她有時候也氣自己啊,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但是在強者面前,她始終會選擇跟蟑螂一樣沒出息地裝死。

  宇文頡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看面前這人臉都要笑爛了,難得的可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早去早回。」

  「是。」賀長安應了,朝花春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連連謝恩。

  然後兩個人就飛快地一起從帝王面前消失了。

  宇文頡心裡是有點不舒服的,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花京華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樣子,而在賀長安面前,好像就很正常,輕輕鬆鬆,眼含真切的笑意。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原因。

  「秦公公。」

  「奴才在。」

  帝王側頭,認真地看著他問:「朕很嚴肅嗎?」

  微微一愣,秦公公驚愕地低頭看著帝王繡著飛龍的鞋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陛下怎麼會在意起這種事兒了?他又不能說實話,實話就是真的是相當嚴肅啊!臉上就沒見過有什麼開心的表情。這也就算了,平時沒事的時候一雙眼睛看著別人,都能把宮女嬪妃嚇得站不穩,以為他是生氣了。

  輕輕嘆了口氣,跟了皇帝這麼久,秦公公自然是最瞭解他的。皇帝外表嚴肅,內心其實相當的柔軟,只是旁人都不清楚,所以都怕他,不敢親近。

  沒人敢親近,皇帝自然就更加嚴肅了,有時侯他這個當奴才的也心疼,除了攻玉侯,皇上身邊幾乎沒什麼知心人,從小板著臉長大,也是挺孤獨的。

  醞釀了一會兒,他想了個最好的回答:「陛下有九五至尊該有的威儀。」

  對這個答案,宇文頡好像並不滿意,沉著臉上了龍輦,回去紫辰殿就對著鏡子默默發呆。

  另一頭勾肩搭背的兩兄弟已經出了宮門。

  「在宮裡住得還習慣嗎?」賀長安眉目溫柔地看著旁邊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花春想說真的一點也不習慣,不過她更好奇地是:「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會讓我去宮裡住?」

  「他是為你好。」賀長安低笑:「你也該感念皇上聖恩。」

  為她好?眼珠子轉了一圈,花春試探性地道:「會有人想對我不利?」

  先前賀長安就來提醒過她,現在宇文頡更是不讓她回府了,這兩人應該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並不打算告訴她。

  「你是聰明人。」賀長安笑道:「可惜了不會武功,在最近這段時間裡出入不是太方便。跟著皇上是沒錯的,你得相信就算你大哥不靠譜,二哥也絕對是為你好,所以不用管其他的,依舊當好你的丞相便是。」

  說得好高深的樣子,花春挑眉,輕輕點了點頭。

  在他們眼裡,花京華估計就是一個十分耿直的書生形象,滿懷正義,卻不堪一擊吧。不然也不會跟保護熊貓似的這麼對她了。

  有人保護是好事兒,以前的花京華也許很厲害,但是現在的花春真的是什麼都不會的白癡,遇見個刺客啥的,光憑她自己,房樑都爬不上去。

  想想還是認了,給人家當兒子算了。

  唐太師的府邸還在清查,賀長安說,其實他根本沒貪多少,就只有這回賑災的款項,吃了幾千兩銀子。唐太師清廉了十幾年,沒想到到最後晚節不保,也是後悔莫及。

  花春一臉嚴肅地道:「二哥聽過『圈子理論』嗎?」

  這話問的是廢話,賀長安一個古代人,哪裡去聽這種現代理論?

  於是她還是直接開始解釋:「就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雖然剛開始想法有些不同,也想堅持自己的心,但是在一起久了,遇見什麼事情,其中有人一帶頭,整個圈子人的思想就會下意識跟著他走,以證明自己屬於這個圈子。到最後所有人都會被同化,被洗腦,做一些以前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對的事情。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做,所以他們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賀長安微愣,看著她:「這倒是沒聽過,不過說的是事實。」

  「我覺得終身不允他回京這一點,還可以跟皇上爭取爭取。」花春道:「背井離鄉,葬身他處,還是有些可憐的。」

  抬頭看他一眼,賀長安道:「你說的有理,但是為官者,還是莫要太仁慈了,做些不是你職責之內的事情,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花春點頭,不能婦人之仁嘛,但是她也是有原則的,對可以仁慈的人仁慈,至於那些本身根兒就不正的人,她才不會浪費同情心,直接送他離開千里之外永遠不再回來!

  車到了天牢門口,唐太師等人正要被押上囚車。

  「等等。」花春跳下車,走到獄卒旁邊出示了一下腰牌,然後順利地把唐太師拉到了旁邊。

  「丞相?」唐太師驚愕極了,沒想到他還會來看他,頓時眼裡就泛起了熱淚,跪下就給她磕了個頭:「罪臣對不住丞相啊!」

  這一把年紀的,總是跪她,會折壽的啊!花春連忙跟著蹲下來,手裡捏著東西揣進他袖子裡。

  「我就是路過,想著也曾同朝為官,所以來送您一程。」她道:「此後天長水遠,也望您能感念皇上曾經的隆恩,安享晚年。」

  嘴唇不停地抖著,唐太師老淚縱橫,扶著花春的手站起來,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道:「丞相之言,罪臣必定銘記在心。得丞相今日相送之恩,我唐家子孫,將來必將結草銜環以報。」

  也就是來送一程而已,沒想到就被這麼感謝,花春同學還是挺感慨的。大概比起錦上添花,更讓人銘記的往往是雪中送炭吧。她也不圖啥回報,老人家這半輩子都不容易,家產還被抄了。她剛塞了一包銀子給他,也算是路費,願他能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繼續過日子。

  賀長安就在不遠處看著,看著那人笨拙地扶起唐太師,又滿臉真誠地說著話。

  他一直覺得能爬上丞相之位的人是不簡單的,哪怕花京華這個丞相是自己考出來的,但是能坐穩,想必也該有一定的城府和手段。

  今日這一齣,實在在他意料之外,他也突然理解了皇帝為什麼執意要留他在宮裡了。

  官場裡天真最是致命,但若有人天真善良,大概誰也不忍叫他嘗遍世間醜惡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1:51

第51章 明辨是非好上司

  唐太師沒能與花春說上太久的話,就繼續上了囚車走了。花春跑回賀長安身邊,雙眼十分精神地看著他道:「搞定了,咱們回去吧。」

  「嗯。」賀長安點頭,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面前這人的腦袋。

  花春一愣。抬頭就看見賀長安眼裡溫柔如水。閃爍著一種叫「慈祥」的光芒。

  她以前覺得花京華是自己的男神,現在男神變女神了,那新一屆的男神就非賀長安莫屬了。這人一身風華,眉目俊朗,重要的是對人溫柔又看得透人事,給她一種十分可靠的感覺。

  但是,她男神把她當兒子看。

  這種感覺……真是分外令人崩潰啊……

  一起坐車回宮,賀長安問她:「成親的感覺怎麼樣?」

  花春老實點頭:「挺好的。從此之後有人夜夜點燈盼你歸。」

  「哦?」眉梢微動,賀長安道:「青裊伺候你,伺候得妥當嗎?」

  這個伺候是哪個意思啊?花春低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十分妥當,二哥不必太操心。」

  「那我就放心了。」賀長安失笑:「這下你身上斷袖的傳言就該徹底打破了,等明年生個大胖小子出來,花家也算有了後。」

  真的十分像她媽,還想到後嗣的問題了。

  一遇見這麼囉嗦的人,花春就只想幹一件事兒──搭著人家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反問他:「二哥你呢?」

  「嗯?」賀長安一愣。

  「你還不考慮立個正室嗎?讓我這個當弟弟的先有子嗣,可不像話。」

  賀長安沉默。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不急。」

  「怎麼能不急呢。」花春急了:「你這麼好的基因,總不能白白浪費在歷史長河裡啊!一定要娶個漂亮姑娘回來多生點,為後世謀福利!」

  「……什麼?」賀長安茫然,基因?

  「我的意思是。」乾笑兩聲,花春連忙找補:「你這麼好看的相貌,多生點孩子,肯定也都很好看。」

  「好看有什麼用?」他眉目間多了點憂愁:「知己難尋,空有容貌,引來的還不是膚淺之輩?終究不得真心。」

  哎?好像很有煩惱的樣子啊?花春眨眨眼:「二哥沒有遇見過喜歡的人嗎?」

  「沒有。」賀長安轉頭看著他問:「什麼樣的人才算是你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問得也太高深了,花春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搜索出腦子裡有印象的雞湯句子,一臉深沉地道:「你喜歡的人,就是會讓你覺得她那一處風景獨好的人。」

  斜了她一眼,賀長安道:「說明白一點。」

  「就是跟她在一起你會比別人更開心。看不見會想念,做夢還會經常夢見,遠遠看見她目光都移不開。」花春想了想,道:「再打個比方。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

  這麼簡單?賀長安眼神迷茫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笑著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早日給我找個嫂子吧。」花春嘿嘿笑著,別開了頭。

  心在滴血啊!她如今這尷尬的身份,連男神也只有拱手讓人,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賀長安早日娶親也是好事,免得她看得到得不到,白流滿枕頭的哈喇子了。

  大概是解開了某個心結,賀長安的心情很好,回到皇宮裡,一路上與花春都是有說有笑的。兩人頭頂都像是有彩虹,氣氛融洽。

  結果一進紫辰殿就見帝王一臉嚴肅地對著鏡子看著,聽見他們的動靜,放下手裡的東西,黑著一張臉看著他們:「才回來?」

  頭頂的彩虹驟然就換成了烏雲,花春跟著賀長安一起行禮,然後抿著唇站到皇帝身邊去。

  「路上耽擱了一些時辰。」她道:「臣要現在給您念摺子嗎?」

  宇文頡本來想說摺子已經改得差不多了,但是想了想還是點頭:「念吧。」

  賀長安拱手道:「微臣還有事要做,就先出宮了。」

  他這就是專門給花京華當了一趟保鏢。

  「嗯。」皇帝點頭。

  花春連忙小聲道:「二哥記得幫我回府看看青裊啊,順便告訴她們我挺好的,讓她們不用擔心。」

  賀長安點頭,朝她擠擠眼表示明白,然後就瀟灑地走掉了。

  那雙桃花眼還帶放電的!花春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嘿嘿笑了笑。

  宇文頡皺眉看了她一眼,又開始進行自我反省。他的表情是不是該跟長安一樣,柔和一點?不然總給人很可怕的感覺,導致花京華都一直拿副很噁心的討好臉看著他,怪彆扭的。

  可是,要他笑嗎?

  忍不住又掏出小鏡子,宇文頡對著鏡子裡的人,試圖咧了咧嘴。

  「陛下。」花春扭頭就看見這人一臉猙獰,嚇得往後一退:「您牙疼嗎?」

  宇文頡:「……」

  一張臉又沉了下去,帝王陰森森地道:「朕的牙不疼,你還是念摺子吧。」

  「……哦。」花春老實地在旁邊坐下,拿了桌上的摺子,清清喉嚨,開始用標準的普通話朗誦。

  「嗚呼!吾皇之英明,上達天,下達地,實乃千年難逢之聖主!蜀城之百姓但凡受恩,必長跪三日為吾皇祈福,以求吾皇千秋萬世,萬壽無疆……」

  嘴角抽了抽,花春掃了一眼那封面,竟然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完全沒有實際內容,全是讚美皇帝的。

  這半個月她在休息,看樣子中書省的人也沒怎麼做實事,摺子都不過濾,這種讚賞得這麼露骨沒文采的東西都送上來了。

  掃一眼宇文頡,嘿?還聽得挺高興的樣子?

  這人吶,果然就是賤,一邊說自己要多聽建議和批評的話,一邊最愛聽的還是奉承。

  「繼續。」

  又選了一本,花春繼續念:「臣斗膽啟奏,自古帝王多有愛容貌姣好之臣者,加官進爵,受封高位。但,朝臣為朝廷之脊樑,斷不能以花架子撐之。戶部有貌醜之臣季安,才高八斗,不輸丞相,望陛下明鑒。」

  一字不漏地把這摺子念完,花春滿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宇文頡問:「他是在說我是個花架子?」

  竟然聽明白了?那還念給他聽?也真是實誠……帝王抿唇,道:「這摺子放著,不用管。」

  「為什麼?」花春把摺子遞給他:「上頭有舉薦才高八斗之人啊。」

  宇文頡側頭,微瞇著眼看著她道:「但凡真有才華之人,絕不用踩著別人上位,從拿你來比,反說容貌醜的更有才這點來看,無論是舉薦的人還是被舉薦的人,都好不到哪裡去。」

  花春一愣。

  這皇帝雖然不是個善良的人,可真是一個明辨是非的好上司哎。踩著人往上爬的情況處處都有,要是別家的上司都跟他一樣眼睛雪亮,職場裡也就沒有那麼多暗地裡的撕逼了。

  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讚,花春繼續拿摺子幫他念。

  霍昭儀徘徊在紫辰殿外頭,想進去又不敢,只能攔了小太監來問:「皇上跟誰在一起?」

  小太監老實地回答:「丞相。」

  怎麼又是丞相?霍昭儀急了,這幾天皇帝誰也不理,就跟丞相待在一起算怎麼回事啊?就算政務繁忙,那也總得抽空見見嬪妃吧?

  提著裙子想上前,又忍了下來,她小聲道:「算了,不當這出頭鳥,應該也就這兩天吧,等忙完了皇上就會空閒下來了。」

  結果沒想到皇帝一連忙了五天,都跟花丞相在一起,關在紫辰殿,誰也不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2:05

第52章 好的轉變

  這下不止霍昭儀不淡定了,惠妃同其他宮中妃嬪都坐不住了,紛紛跑去太后宮裡靜坐,進行無聲的抗議。

  平時女人跟女人搶男人也就算了,現在還跑出來個男人跟女人搶男人是怎麼回事啊?花京華雖然是丞相。那也不能霸佔著皇帝不放吧?她們怎麼辦?

  太后聽著各路嬪妃不陰不陽地說了好多話。心下只覺得她們大驚小怪。

  「想讓皇帝不專注朝政,專注妳們?」

  「臣妾們不敢。」惠妃連忙道:「可…後宮都沒人跟皇上一起待過這麼長時間,太后也不擔心嗎?」

  擔心啥?擔心自家兒子袖子斷了?太后冷哼,皇帝是什麼樣的性子她最清楚了,性取向絕對正常,還用她們在這兒瞎猜?

  不過為了安撫人心,她還是道:「花家三小姐馬上就要進宮了,到時候皇帝自然會去後宮。妳們自己把握,哀家累了,要休息了。」

  花家三小姐?!

  太后這話無疑是往後宮丟了個魚雷。光一個花丞相就夠嗆了,還再來個花家的女兒?讓不讓人活了?!

  於是各路人馬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紛紛回宮梳洗打扮,等著看那花家三小姐的熱鬧。

  ***  ***  ***  ***  ***

  紫辰殿。

  花春趴在桌上睡得香極了,手上的石膏成了天然的枕頭,高度適中,還不會壓得血脈不通。就是天氣有點反復,今日又熱了。害得她一直不停挪著身子,往宮女扇著風的方向靠。

  帝王正拿著摺子在看,就感覺旁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靠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就在他手邊,吧砸了一下嘴,繼續睡了。

  他側頭,就見花京華睡得十分肆無忌憚,嘴巴都沒合攏,有明晃晃的、晶瑩的口水從裡頭流了出來。

  「皇上?」秦公公小聲請示,要不把丞相移到側殿去?

  帝王搖頭,伸手就展開了手裡的摺扇,一手扇風,一手拿著摺子繼續看。

  秦公公震驚了。

  花春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更加清涼,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夢裡天氣涼爽,她依靠著青山綠水,安穩地休息。

  在紫辰殿裡五日。她對皇帝倒是沒原來那麼拘謹了,畢竟就算她打翻了個茶杯,弄濕了摺子,皇帝都沒怪她,而且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看她就像看個鄰家小弟弟似的眼神,再沒了那凶巴巴的模樣。

  她這個人吧,屬於人強她弱,人弱她強的那種。皇帝親自給的顏色,她自然要開染坊了。所以規矩省了不少,在這紫辰殿裡習慣了,也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自在著自在著,就上房揭瓦了,把摺子全丟給了皇帝一個人,睡得舒坦得不得了。

  宇文頡也沒多說什麼,反正花京華手上有傷,他也沒指望他能幫多少忙。醒著的時候就一起商量一下怎麼改這摺子,他睡著了,那他就自己繼續看。

  有一瞬間他還覺得這樣的日子挺舒服的。

  然而秦公公卻開始動腦筋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他瞧著皇帝對丞相比對嬪妃都好,再加上先前那些小情緒,莫不是……當真愛上了男色?

  要是愛男色,那也不能對丞相下手啊,丞相還要為朝廷做事的,真進了後宮,那人就廢了,再不能進臣言了!

  思前想後,秦公公默不作聲地派人出宮去尋人去了。

  一覺醒來正好是用晚膳的時候,君臣二人一起用膳,規矩也不如賜宴的時候那麼多了,十幾盤菜端上來,兩人直接就開吃。

  「別總盯著肉。」吃著吃著,花春就聽見上頭的帝王道:「每個盤子裡的都吃點兒。」

  我靠,連她吃什麼都管?花春撇嘴,嫌棄地伸筷子夾了點菜,塞進嘴裡一嚐,嘿,真不愧是宮裡的膳食,連個青菜都這麼好吃。

  於是又多夾了幾筷子。

  宇文頡抿唇看著他,等他吃了半碗飯下去,才慢悠悠地動自己面前的菜。

  秦公公試探著小聲說了一句:「皇上真是聖恩浩蕩,還擔心相爺吃不飽。」

  「朕是怕他長不高。」宇文頡淡淡地道:「比長安還矮一個頭,也就能跟一群老臣站著比比了,要是等秋末番邦來訪,丟的還不是我大梁的臉?」

  花春聞言,心虛地又夾了兩塊肉。她這身高在女子當中算是不錯的了,跟他和賀長安當然沒得比啊,要是長得比他們還高,哪天發現她其實是個女的,那不死得更慘?罪名上還得加上一條「有辱帝王身高」。

  一聲不吭地吃飽了,瞧著帝王放了筷子,花春也才舒坦地起身,摸了摸肚子。

  「你三妹今日進宮。」宇文頡道:「要去看看嗎?」

  花尋月啊?花春不感興趣,搖頭道:「桌上的公務還有那麼多,就不去了吧。」

  「好。」帝王點頭。

  花春就裝模作樣地拿著摺子來看,餘光看著皇帝什麼時候走,等他去後宮,她就舒舒服服回去側殿洗個澡,繼續睡覺。

  結果半個時辰過去了,皇帝也沒有要起駕去後宮的意思。

  「皇上?」秦公公都忍不住了,小聲道:「花氏已經在永安殿候著了。」

  「今日公務這麼多,就不去了。」宇文頡淡淡地道。

  花春一愣,秦公公也傻了:「這……太后那邊……」

  「你就說是丞相說的,原話。」

  花春:「……」

  這玩得一手好推卸責任啊,她說的是她不想去,本來她去也不能做什麼啊,花尋月不會高興看見她的!皇帝就不一樣了,人家這剛進宮,皇帝要是不去,不是不給太后面子嗎!

  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她道:「陛下,微臣還年輕,還能為大梁做很多事情,您不能就這麼讓微臣在太后面前落個有礙後宮發展的罪名,微臣冤枉!」

  宇文頡斜睨著他:「你覺得你的三妹妹有能吸引朕的地方嗎?」

  「有!」花春抿唇,費盡心思想了一個詞兒出來:「她與眾不同!」

  「哦?」宇文頡問:「哪裡不同?」

  「後宮佳麗三千,個個天姿國色。」花春道:「臣的三妹妹在裡頭,如同野草出群花,別有一番風情。」

  秦公公怔愣地看了他一眼。

  這年頭推舉自家人,都是說盡好話,生怕誇得不夠好皇帝看不上,倒是頭一次聽人把自己的妹妹比喻成野草的。

  不過,皇帝見過花尋月,這比喻十分生動形象。

  他甚至有點被說服了。

  「那就過去看看吧。」宇文頡起身,掃了花春一眼:「你留在這紫辰殿裡,不要亂走動。」

  「臣遵旨!」花春點頭。

  帝王抬腳就往外走了,秦公公連忙跟上。

  如今花丞相竟然能三言兩語,輕易說動帝王了,秦公公覺得有點欣慰的同時,更覺得可怕。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2:25

第53章 不要碰朕

  皇帝能聽進去丞相的一些話固然是好,但若以後對丞相言聽計從,那可就糟了。

  自古皇權相權此消彼長,從來沒有能和睦相處的局面。丞相是皇帝最好的幫手,同時也是最大的敵人。秦公公十分擔心再這樣下去。皇帝會對花丞相戒心全無,那可就不妙了。

  龍輦行在宮道上,他正斟酌著想開口給皇帝說點什麼,就聽得帝王開口問:「那邊紫色的是什麼東西?」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秦公公道:「回皇上,這是新引進宮裡來的花,名桔梗,現在正是開的時候。」

  花多紅色黃色。白色的也不少,這紫色的卻是罕見。宇文頡來了點興致,讓人停了龍輦,遠遠地往那花壇裡多看了幾眼,然後道:「瞧著挺有意思的,你給花丞相摘兩朵回去,讓他猜猜是什麼花吧。」

  「……是。」秦公公躬身,揮手讓宮人去做。

  這一打岔,他就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只能冥思苦想地跟著皇帝繼續走。

  永安殿原來是花流螢還是貴妃的時候住的。也不知太后把花尋月安排在這裡是個什麼意思。

  宇文頡進去就瞧見地上老老實實跪著的人,穿了一身侍寢的宮紗,挽了個海螺髻,聲音婉轉地向他請安:「民女叩見陛下。」

  「平身吧。」

  「謝陛下。」

  花尋月心裡是激動又緊張的,終於等到這天賜的好機會了,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表現,爭取贏得陛下青睞的。

  可是她進宮的時候見了不少別的妃嬪,客觀來說,都比她好看,這該怎麼辦?

  捏著帕子,花尋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正不知該怎麼做,就聽見帝王道:「抬起頭來。」

  皇帝都這麼說了,她也沒別的選擇。只能微笑著抬起下巴。

  這張臉普普通通,還沒有旁邊站著伺候的宮女長得清秀。花京華可真是個耿直的人,對自己親妹妹也沒留餘地,說是野草就是野草。不貶低也不誇大,足斤足兩,童叟無欺。

  宇文頡的眼裡突然就含了笑意。

  花尋月震了震,心裡的喜悅瞬間就滿溢了出來。傳言裡皇上是很少笑的啊,現在竟然對著她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這是被老天爺眷顧了嗎?

  秦公公抿唇,他心裡清楚皇帝為什麼笑,當下便上前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宇文頡點頭,跟著站了起來,花尋月自然也連忙起身,欣喜地等在一邊。

  宮裡很多人都說,侍寢會給她特別不一樣的體驗,她一直都在期待,會是怎樣一種不一樣的體驗?

  結果就看見皇帝更衣之後,徑直去了主床上躺下,旁邊的太監總管給她在軟榻上鋪了床,道:「皇上今日太過勞累,妳陪寢便是,不用去打擾。」

  什麼?花尋月震驚了。

  她是來侍寢的,結果只能睡在外頭的軟榻上,不能與皇帝同榻打擾?!

  這算什麼?裝個樣子給誰看?

  花尋月很生氣,氣得身子微微發抖,卻什麼都不敢說,含著淚應了,咬牙爬上軟榻。

  不甘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皇帝已經安靜地入睡了,秦公公守在床邊,並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心裡的委屈更甚,花尋月捂在被子裡就哭了半個時辰,摸著自己身上的宮紗,當真是屈辱極了。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她姿色平庸,皇上看不上嗎?

  她這廂難受著,宇文頡卻是睡得很好,興許當真是累了,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還做了夢。

  他夢見一片花壇裡,姹紫嫣紅開著各種各樣的花,正仔細欣賞著,卻見花京華頂著一腦袋的桔梗站了起來,傻兮兮地沖他笑。

  這夢簡直是莫名其妙吧,然而他的心情卻很好,就看著那傻子笑啊笑,頂著滿腦袋的花圍著他跑。

  肯定是白日壓力太大了,才會做這麼白癡的夢。

  第二天醒來,宇文頡看著床邊的秦公公,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丞相猜出那是什麼花了嗎?」

  秦公公神色很複雜,點了點頭道:「丞相見多識廣,猜出來了。皇上還是先起身更衣吧。」

  「嗯。」

  眼眸含笑,宇文頡側頭卻看見旁邊地上還跪著的可憐兮兮的花尋月。

  「花府三小姐是嗎?」帝王道:「溫婉可人,封個淑妃吧。」

  花尋月大驚,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帝王一眼,呆呆地沒能回過神。

  她連龍床都沒能上去,皇上一起來卻封她淑妃嗎?!四大妃之一啊,直接就騎到二姐的頭上去了!

  反應過來之後,花尋月笑得直抽抽:「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宇文頡頷首,大步離開了永安殿。

  身後不久就爆發出一陣歡呼,秦公公打量了一下陛下的臉色,小聲道:「這永安殿,就給淑妃娘娘了嗎?」

  「讓她住著吧。」帝王道:「別的宮殿也沒有空的了。」

  「是。」

  消息一傳開,後宮就跟炸了鍋似的熱鬧起來,看好戲的,挑撥的,上門道賀的人都有。花尋月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忘去太后那裡謝個禮。

  比起後宮的鬧騰,前朝就安靜多了,花春睡飽了跟著去上朝,待了一個時辰之後又依舊跟著帝王回紫辰殿去處理事情。

  「皇上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賀長安道:「可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頓了頓,補充一句:「難不成是因為花家三小姐很得皇上的心?」

  「不是。」宇文頡淡淡地道:「朕是覺得天氣不錯。」

  花春一頓,默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上密佈的烏雲。

  您開心就好。

  「瞧這樣子,還真跟京華昨日說的症狀有點像。」賀長安笑道:「定然是對人動心了吧。」

  「嗯?」宇文頡微微挑眉,看了花春一眼,又看看賀長安:「什麼症狀?」

  怎麼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是昨日我問京華,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人。」賀長安笑咪咪地給他解釋:「京華說的很有道理,有心上人的時候,會更開心一些。」

  「這算什麼症狀?」宇文頡不贊同地道:「朕與你在一起也很開心,你豈不成了朕的心上人?」

  賀長安失笑,輕輕往旁邊移了一步,搖頭道:「這可不一樣,還有其他的表現呢。那話怎麼說的來著?『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皇上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眸子裡的笑意慢慢消退,宇文頡沉了臉。

  桔梗花在旁邊的花壇裡開得正好,微風吹過,泛起一片紫色的波浪。

  「這算是動心?胡說八道!」

  「您這樣激動做什麼?」賀長安好奇地看著他:「只是這麼一說而已,具體的情況可能不一樣吧。還得要經常夢見她,經常想著她才算呢。京華你說是不是?」

  「是啊。」花春注意力全在賀長安的臉上了,沒太注意皇帝的神色,還笑咪咪地道:「每個人的喜歡都不一樣嘛,也不是誰都適用的。」

  帝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步子也邁得大了些,將身邊兩個人遠遠甩在了後頭。

  「哎?」賀長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茫然地看了看花春:「這又是怎麼了?」

  花春無辜地聳肩:「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說皇上的心情總是這樣陰晴不定嗎?那也該習慣了。」

  「也對。」賀長安笑了笑,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你娘親讓我轉交給你的小魚乾,說怕你吃不慣宮裡的東西。」

  眼眸微亮,花春高興地把油紙包接過來:「真是謝謝你。」

  雖然她對宮裡的食物沒有半點不習慣,但是能吃到這麼熟悉的零嘴,還是很開心的。

  宇文頡應該也就上回吃過一次,還是不太乾淨的,這回正好再去討好討好他吧。也不枉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這麼仁慈了。

  這樣想著,花春就沒把小魚乾給賀長安分享了,直接塞進袖子裡,回了紫辰殿。

  又是一下午的忙碌,等賀長安出宮之後,瞧著還沒到晚膳的點,花春便一臉討好地湊近帝王道:「皇上有聞見什麼香味嗎?」

  宇文頡臉色有點蒼白,像是很不舒服的模樣,淡淡地道:「沒有。」

  「嘿嘿!」花春一把掏出了小魚乾,打開油紙包雙手捧著呈到他面前去:「看這個!臣的母親托二哥送來的,皇上還記得嗎?」

  宇文頡皺眉。

  香辣的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個雨夜,鼻息間有雨水混著泥土的沉悶,有魚乾的香味,還有一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奶香。低眸之處,都能看見人白皙的脖子。

  喉頭微動,宇文頡粗暴地一把將花春推開,連帶著小魚乾灑了一地。

  「哎?」

  大概是被溫柔對待得太久了,花春被推得一個趔趄,十分茫然地看著骨碌碌滾出來的魚乾。

  接著她就憤怒了。

  浪費什麼也不能浪費糧食啊!多少百姓吃不上肉,這麼大一包魚乾,他竟然給她弄灑了?!

  眉頭皺得死緊,花春咬牙,低身下去自己把魚乾全撿起來,抱著油紙包看了皇帝一眼,離他遠遠的,自己躲角落去吃。

  這種人可真難相處,又不愛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上一刻還是晴天呢,下一刻就是狂風暴雨,一不小心就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誰受的了啊?

  雖然他是皇帝他牛逼,他的地盤他做主,但是也得把人當人看吧?是他先溫和了態度,她才敢放心大膽把他當朋友對待的,一個轉臉就又把人當奴才,人家心理調節也是要個過渡的好不好?

  一肚子火,花春硬生生把一包魚乾全吃了,末了還狠狠地抹了抹嘴。

  宇文頡坐在原處沒動,眼角餘光看得見花京華的動作,然而他不想理,打心裡生出一股排斥來。

  「皇上?」看著皇帝的面色,秦公公有些擔心了:「您沒事吧?」

  「沒事。」宇文頡閉目:「你不用管朕。」

  這怎麼能不管?秦公公有點急,揮手就讓人出去找御醫。皇帝的嘴唇都白了,多半是生病了。

  花春吃完魚乾就繼續回到桌邊去看摺子,一眼也沒看帝王。

  她覺得和褻瀆食物的人沒法兒做朋友!跟不尊重人的人更是只能當同事,結拜兄弟也就是個名頭罷了。

  正氣著呢,手就被秦公公輕輕碰了碰。

  花春抬頭,就見他一臉焦急,示意她看看皇帝。

  咋的了?花春茫然,側眼一眼,我勒個乖乖,臉色煞白,跟白無常似的。

  嚇了一跳,花春同學立馬就忘記剛剛自己還在生氣,湊過去伸手就摸了摸皇帝的額頭。

  「發燒了啊。」

  宇文頡抿唇,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當即就不悅地把他的手給揮開了:「別碰朕。」

  「好好好不碰你。」她語氣軟了下來,跟哄小孩似的道:「知道生病的人心情都不好,您先冷靜點,看看御醫。」

  帝王沉著臉道:「朕沒病!」

  花春左右看了看,直接找了個鏡子伸到他面前,一副「你自己看咯」的表情。

  宇文頡垂眸,瞧見自己臉色,皺了皺眉,像是跟誰賭氣似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手腕伸了出來。

  秦公公鬆了口氣,連忙讓御醫診脈。

  皇帝原來也是會生病的哎!花春不生氣了,好奇地在旁邊圍觀。

  宇文頡這個人太高大了,跟野獸一樣,她以為他這麼強壯的人身體肯定倍兒棒呢,沒想到一病起來,也還是成了個小白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2:42

第54章 皇帝的反差萌

  嘴唇一白,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顯出些柔弱來,這種與他平時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簡直戳壞了花春的萌點,叫她恨不得拿根狗尾草去逗弄逗弄他。

  不過一想想這樣做的後果。花春還是忍住了。看著御醫寫了藥方下去,便自告奮勇地與秦公公一起將帝王扶起來,往後殿走。

  宇文頡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生病,這會兒起來腳步都虛浮了。靠在花京華身上,只覺得他軟若無骨,自己這麼重的身子,估計得壓垮了他。

  這樣想著,他還是下意識地往秦公公身上靠。

  完全沒有考慮過秦公公已經五十多歲了。是個腰不好的老人家。

  感覺到帝王的排斥,花春也沒氣餒,反正被他討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還算是恢復了正常。瞧著秦公公吃力的表情,她還是很大方地把宇文頡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然後飛快地往外走。

  昏昏沉沉之間,帝王就覺得鼻息間的奶香和小魚乾的香味一直沒散過,眼睛閉上不想睜開,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好像就倒在了他的龍床上。

  「好生伺候著!」秦公公擔心皇帝。說話的語氣也重,嚇著打水來的宮女一抖,一盆水灑了半盆。

  「做什麼呢!」秦公公怒斥了一聲。

  宮女嚇得更厲害了,臉色比床上的皇帝還白。這陛下許久不曾生病,誰都擔心害怕著呢,自然沒有平時那麼穩重,再加上秦公公這麼一嚇,宮女都快哭了。

  「我來吧。」花春瞧著不忍心,擼了擼袖子道:「這就是點感冒發燒,不是什麼大問題,我能照顧。」

  秦公公目光沉重地看了看他,然後擰了冷水帕子,無聲地遞到他手裡。

  花春用心地把帕子折成方形,放在皇帝的額頭上。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天氣變化無常,忽冷忽熱的,感冒了很正常,你們也不用這麼緊張。」

  秦公公沉默。宮中規矩。帝王若是生病,身邊伺候的奴才都是要被問罪的,輕則罰俸銀,重則杖刑,丞相爺說得也是輕鬆!

  不過他肯照顧倒是好事,萬一病情加重,太后問責,那還多了個擋箭牌。

  於是秦公公沒吭聲,等藥熬好了,便也拿來遞到丞相手裡。

  「他都睡著了。」花春看著宇文頡的臉:「怎麼餵啊?」

  「這藥是一定要吃的。」秦公公道:「您先把皇上扶起來吧。」

  花春點頭,坐在床邊,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宇文頡扶到自己肩上靠著,然後端藥來吹了吹。

  餵藥是個技術活兒,不少旖旎男女經常行「嘴對嘴」之事,一般那啥的時候男主或者女主都會睜開眼睛,然後四目相對,天雷勾動地火,劈哩啪啦稀哩嘩啦的,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就開始了。

  然而,她現在是個男人,敢跟皇帝嘴對嘴,等著被推出午門斬首吧。

  想了想,花春還是把藥遞給了秦公公,然後道:「我捏著他的嘴巴,你灌就是。」

  秦公公:「……」

  「哎,你端穩了,手別抖啊。」花春擺正了宇文頡的姿勢,伸手捏開他的嘴,朝秦公公道:「來來,往裡頭灌!」

  這樣的餵藥方式簡單粗暴但是很有效啊,小時候她不愛吃藥,她爸經常這樣灌她!苦味兒都沒嚐清楚就喝下去了,只有不配合的時候會被嗆著。

  現在靠著她的這個人配合極了,哪怕她狗膽包天把他捏成了金魚嘴,他也沒反抗呢不是?

  秦公公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牆還白,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看著花春道:「丞相大人…這…奴才下不去手。」

  「……」花春嫌棄地看他一眼:「都在皇上身邊伺候這麼久了,又是為皇上好的事情,怎麼會還下不來手?怕皇上怪罪?」

  秦公公沒吭聲。

  這要是被皇帝發現了,豈止是怪罪啊,是大不敬啊!也就是因為皇帝最近寵著丞相,才把丞相的膽子慣得這麼大!

  他已經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受了,只能默默把藥碗遞給花丞相。

  你行你上吧。

  花春鼓了鼓嘴,轉身把宇文頡推到床頭靠著,然後接過碗來,二話沒說就捏著皇帝的嘴巴往裡灌。

  湊近觀察了一下,宇文頡當真是挺配合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碗藥就見了底,嘴角邊沒漏藥出來,下巴上也乾乾淨淨的,只是湊近了看,能看見男人隱隱的青色鬍渣。

  真有男人味兒!花春笑咪咪地抬頭,就望進一片黑色泛光的眸子裡。

  宇文頡平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的手掐著自己的頷骨,一動不動。

  花春:「……」

  慢慢地把碗從皇帝嘴裡抽出來,再把自己的爪子收回來,她溫柔地拿帕子擦了擦宇文頡的嘴,笑著道:「皇上感覺如何?」

  閉了閉眼,宇文頡沒心思理她,直接躺回被子裡繼續睡了。

  他是病了,不是昏迷了,這人真是有包天的膽子,竟然敢對他這樣!

  不過,他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親近了不少,就像花京華跟賀長安那樣的親近。

  罷了,就不問罪了吧。

  嘴裡泛著藥的苦味兒,宇文頡頭很暈,卻睡不著,感覺身邊的人好像起身走了,還睜開眼看了看。

  纖瘦的身子,腰身跟竹竿一樣,也怪不得賀長安說想保護他了。這麼個男人,真是…夠奇特的……

  若是個女人就好了。

  腦子裡突然躥過這樣一個想法,嚇得宇文頡猛地睜開了眼睛。

  「皇上?」拿著蜜餞回來的花春被他這詐屍一樣的反應嚇得一抖,眨巴了一下眼。

  那眼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帶著星光,清澈如小鹿。

  臉上微熱,宇文頡飛快地重新閉上眼,然後就感覺嘴裡被塞了個甜甜的東西進來。

  床邊的人小聲喃喃:「夢遊呢吧,眼睛一閉一睜的……」

  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當著皇帝的面這麼碎碎念。

  含著蜜餞,苦藥的味道好像越來越淡了,宇文頡腦子裡開始飛過很多思緒。

  他今天一直在想事情,想得最多的莫過於賀長安說的那句「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

  這是正確的嗎?如果是的話,他可能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花京華是個男人,他卻覺得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甚至五天不離開紫辰殿都不覺得無聊。做夢會夢見,路上看見奇特的花會想馬上跟他分享。

  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

  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感情不能外露,更不能喜歡不該喜歡的人。花京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劍,對外能防他的身,對內卻也能傷他的身。

  他總不能還傻傻地把心給了人。

  現在感情尚且不深,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也還來得及,他可以改。

  可以改的吧,畢竟這個一身奶味兒愛吃小魚乾的男人,也沒什麼特別吸引他的地方。

  花春坐在床邊,眼睜睜看著皇帝的臉越來越紅,忍不住瞪大了眼。

  伸手一摸,果然燒得更厲害了。

  這御醫開的什麼藥,假藥吧?花春急了,連忙喊秦公公:「快拿罎子酒來。」

  秦公公一愣,不解地看著他:「皇上正病著,丞相想喝酒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不是我要喝,拿來給皇上降熱。」花春道:「快點啊,別等會燒成個傻子了,那咱們腦袋都得一起掉。」

  一聽這話,秦公公連忙就讓人去拿酒。

  花春二話沒說就回去把宇文頡的衣裳給扒了,只留褲子,露出他整個精壯的胸膛來。

  哇,六塊腹肌!花春眼眸一亮。

  接著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禽獸!人家都發高燒了她還看腹肌!

  連忙給宇文頡身上擦酒,幫著散熱。

  秦公公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擔憂不已又連忙問御醫這行不行。御醫摸著鬍子道:「這是民間的土方,降溫倒是有效,丞相見多識廣,果然名不虛傳。」

  好吧,秦公公放心了,專心等在一邊,眼睜睜看著丞相大人把皇上摸了個遍。

  折騰了半個時辰,宇文頡退燒了。

  花春鬆了口氣,癱坐在床邊道:「等皇上好了,記得給我個賞賜,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屋子的宮人都沉默。

  花丞相肯定是被酒味兒給熏醉了,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

  瞧著那張帥氣的臉慢慢恢復了該有的顏色,花春打了個呵欠,直接在床邊睡了,免得半夜病情反復,她又得被人從被窩裡拎出來。

  外頭天色漸曉,秦公公端著水進來的時候,發現帝王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安靜地低頭看著床邊的人。

  那眼神溫柔得,真是跟他端著的盆子裡的水一樣。

  秦公公看傻了,許久也沒能挪動一步。

  像是察覺到了他進來,宇文頡抬了頭,嘴唇還有點發白,卻是伸手朝擺了擺,示意他等會再進來。

  深吸一口氣,秦公公輕輕放下水盆,心情沉重地退了出去。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小伺候到大的皇帝對一個男人有了興趣。

  秦公公心情很崩潰,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可能同誰說。本來他還是有些不確定的,但是剛剛一看皇帝那個眼神,已經什麼都不用解釋了。

  沒有君王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臣子。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皇上是會顧全大局的人,就算當真喜歡花丞相,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大不了私下……他可以幫忙瞞著。

  若是花丞相要利用皇帝的寵愛做什麼事情,那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必須除掉他,以保宇文江山穩固,事後大不了去見先皇。

  心裡的悲痛愈加深刻,秦公公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萬一以後的皇后是個男人該怎麼辦了。

  結果半個時辰之後,紫辰殿後殿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

  帝王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白著嘴唇道:

  「秦公公,替朕找些好看的男子進宮來吧。」

  啥?

  秦公公傻了,呆呆地看著皇帝的臉。

  他不是對花丞相感興趣嗎?怎麼……怎麼還會要找其他男人?

  雖然他一早有準備,已經讓人去尋了很多美男子留著,要什麼樣的都有。但是讓男人進宮,真的是沒有辦法之後的辦法,帝王竟然直接就選了這一步。

  「……是。」艱難地點了頭,秦公公幾乎要落淚了。

  紫辰殿的大門再度合上,門外站著的是一顆操碎了的心。

  花春醒來的時候,脖子僵硬得跟打了石膏一樣,擰了半天都沒有擰回來。

  正嗷嗷叫著呢,一雙溫熱的手就按了上來,替她輕輕按揉著。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2:56

第55章 色即是空

  花春一愣,慢慢扭頭回去一看。

  宇文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的神色不是很清楚,面部線條卻很柔和,開口道:「就你這不雅的睡姿。落枕也是活該。」

  他燒退了。聲音卻還有些嘶啞,聽著竟然十分性感。

  打了個寒顫,花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脖子收了回來,生怕他一個用力就給自己擰斷嘍。

  「皇上好些了嗎?」

  「嗯。」重新躺回床上,宇文頡道:「病來如山倒,今日不用上早朝了。」

  生病還有這好處?花春挑眉,伸手一探皇帝的額頭,溫度適中。瞧臉色也紅潤了起來,應該是恢復了不少。這樣的狀態其實是可以上朝的,然而宇文頡明顯想偷懶。

  攤攤手,她問:「今日既然休假,那臣是不是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

  「就在這裡睡。」宇文頡半闔著眼看著他:「再休息一個時辰,你就可以去看摺子了。」

  啥?花春瞪眼,憑什麼啊!她照顧他這麼久都沒能好好睡個覺,還只讓她趴這兒繼續睡一個時辰?之後還要看奏摺?壓榨勞動力都不帶這麼壓榨的啊,她又不是機器!

  滿眼的憤怒在對上帝王眼眸的時候瞬間化成了委屈,如果身後有尾巴。花春定然搖得比風車還快:「陛下,趴在這裡,微臣睡不好的。」

  「嗯?」帝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裡有些猶豫:「你想躺著睡?」

  「懇請皇上賜恩,讓臣睡個好覺吧。」

  說出這話,花春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了,連睡覺都得求個聖恩,這日子過得真艱難。

  想了好一會兒,宇文頡終於點了點頭:「好吧。」

  花春一喜,正想謝恩回去側殿呢,就見皇帝撐起身子,十分大方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空出一塊位置來。

  「……?」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帝王一臉嚴肅地說著。拍了拍那空位,意思是:上來吧。

  笑容僵硬在了臉上,花春機械地抬頭,看著面前這皇帝。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為什麼這麼豪放?啊?她是個大臣,他竟然讓她睡龍床?這要是傳出去了,她還不得被太后以蠱惑君王之名,切碎了丟出去餵狗?

  左右搖了搖腦袋,對於這種不要命的行為,花春是拒絕的。

  然而宇文頡一向最討厭磨磨蹭蹭的人,直接伸手就把他給拎了上去,按在自己旁邊:「你別想太多了,門上了栓,誰也不會進來。朕不過是看在結拜之情的份上讓你睡個好覺而已。」

  一向少言的皇帝,解釋起來話一點也沒省,雖然依舊板著一張死人臉,語氣也冷硬,但是就他這動作,花春覺得有點臉紅。

  床咚吧這是?一隻手按在她的左手上,將她困在他的臂彎間,真是讓少女心撲通撲通直跳。這樣蠻橫霸道不講理,簡直就是古代版霸道總裁,一把扛起她,丟在了king size的大炕上,然後接下來就該一臉「邪佞」地對她道:「女人,妳跑不掉的!」

  別怪她想太多啊,這種暗戳戳的少女心畢竟誰都有呢不是?

  然而接下來宇文頡並沒有按照劇本走,只鬆開她丟了點被子過來,便自顧自地躺下了,還是背對著她的,依舊十分嫌棄的模樣。

  少女心啪嘰一聲摔了個稀爛,花春撇嘴。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果然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偶像劇不是哪裡都能上演的,她還是老老實實當個男人吧,也甭指望皇帝會對她說「男人,你跑不掉的!」這樣的臺詞了,想太多是種病,得治。

  這龍床下頭不知道鋪了什麼東西,軟硬剛好,又帶點溫度,睡起來十分舒服,花春一閉眼沒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宇文頡是睡不著了的,轉過身來看著旁邊這人。

  他外袍都沒脫,官服皺在了一起,領子鬆了個口,一眼就能看見他精緻的鎖骨。額前有髮絲落下來,掃在他筆直的劍眉上,少了幾分嚴肅,多了一些溫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替他把髮絲給撥開。

  喉結微動,在手即將碰上他的時候,帝王反應了過來,黑了臉,咬牙閉目,終究還是起身披了衣裳,去桌邊看摺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他是個男人,是他的臣子,不是後宮妃嬪,不可褻玩。自己也不是斷袖,不可能對男人有興趣。

  反反覆覆念著這話,宇文頡心裡如壓了巨石一樣沉重,憂愁地轉頭望了一眼無人的窗外。

  一個時辰之後,花春依舊睡得香甜,宇文頡換好了衣裳,直接將人帶被子一起拎起來,遞給了外頭的宮人:「送丞相回側殿休息,秦公公,擺駕豐禾宮。」

  秦公公一愣,連忙派人把花丞相抬走。看丞相那沉睡不醒和身上的龍被,他的心碎得更厲害了:「皇上……」

  已經……鑄成大錯了嗎?

  「怎麼?」帝王滿臉凝重地看著他:「人還沒準備好?」

  「回皇上,豐禾宮裡已經準備好了。」秦公公連忙道:「只是奴才在想,要不要先給太后稟告一聲?」

  宇文頡抿唇:「不用了,朕先去看看吧。」

  豐禾宮是一直閒置的宮殿,相傳前朝皇帝用那宮殿來收納男寵,宇文頡覺得髒,一直沒讓人啟用那地方。

  但是現在,裡頭站滿了各式各樣的男人,清秀的、威武的、俊朗的、妖冶的。

  站在門口的時候,帝王當真很不想進去,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臉色也變得鐵青。

  這表情跟現代人要出櫃的時候一模一樣。

  秦公公在旁邊,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陛下,奴才找的都是乾淨的人,請陛下放心。」

  宇文頡用吃了蒼蠅一樣的神情看了他許久,最終還是閉著眼,跨了進去。

  人生自古誰無死!

  好吧這句詩用在這裡不是很恰當,但是十分貼近皇帝的心情。

  三十多個男人齊刷刷地朝著他跪了下來,卻一聲沒吭,也沒喊吾皇萬歲。

  孌寵啊,究竟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迎著外頭的陽光,帝王心情很複雜,坐在龍位上盯著這些男人發呆,一時間也忘記自己要做什麼了,目光四處找著,始終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遇上花京華,他懷疑自己有斷袖的傾向。然而面對著這麼多各式各樣的男人,他卻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就跟看見朝堂上行禮的文武百官一樣自然。

  皇帝開始思考人生了,他最近到底怎麼回事?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豐禾宮裡一片死寂,秦公公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

  這麼大的動靜,宮裡人自然是都會知曉的,要是帝王看一眼就走,那他還能幫著瞞一瞞。然而宇文頡在這裡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擋不了豐禾宮的消息飛往後宮的每一個角落。

  「什麼?!」聽見消息的太后拍案而起,氣得身子都在抖:「豐禾宮當真開了?」

  惠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點頭:「開了不說,裡頭人還特別多,聽聞是秦公公派人去宮外接來的,皇上已經留在裡頭一個時辰了。」

  「這像什麼話!」太后勃然大怒:「把皇上給哀家請過來,連著秦公公一起!」

  「是!」

  後宮眾人覺得天都要塌了,剛來一個淑妃不算什麼,丞相一直陪在皇帝左右,那也不算什麼,可這莫名其妙弄進宮來三十多個男人,那就出大事了啊!女人之間的戰爭是女人的,男人要是摻和進來,後宮妃嬪會空前團結,一致對外。

  花春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宮裡已經翻了天,直到有個小宮女哭著撲到她的床邊大喊:「丞相!丞相爺!快去救救秦公公吧!快去勸勸太后啊!」

  這聲音,如雷貫耳,嚇得花春立馬醒了,滿眼茫然地看著她:「什麼東西?」

  小宮女來不及多解釋了,抓著她就跑。

  花春一路整理著衣裳頭髮,被帶進了慧明殿,剛進前殿就看見那空地上趴著個人,兩邊宮人舉著廷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著。

  一看這場景,她就覺得自己的屁股也在跟著疼。實在是感同身受啊,好端端的又是誰挨了廷杖了?

  湊過去看了一眼,花春一驚。

  「秦公公?」

  一大把年紀的老人了,被打得嘴角出血奄奄一息,瞧得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住手!」

  兩邊的宮人嚇了一跳,舉著廷杖看著她。

  「丞相來了?」太后餘怒未消的聲音在裡頭響起,月見姑姑推開門出來,朝花春示意,讓她進去。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花春小步走進去,先上前行禮:「微臣拜見太后、皇上。」

  太后臉上怒氣彌漫,整張臉嚴肅得嚇人。宇文頡坐在旁邊,眉頭緊皺,看樣子也是生了一場氣,奈何沒能強贏太后。

  「花丞相,你伺候皇上左右,自然也該匡正帝王行為,告訴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太后張嘴就是火:「如今事情成了這樣,你是不是也該同罰?!」

  花春拱手,聲音柔和地道:「太后息怒,臣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3:10

第56章 朕只是看看

  太后一愣,臉色更加難看:「丞相近日不是在紫辰殿侍讀嗎?皇上做了什麼,你會不知道?」

  花春很無辜,她就睡了一覺起來就天翻地覆了,誰也沒給她個前情提要啊。從哪兒去知道?

  「兒臣昨晚生病。丞相忙進忙出照顧了兒臣一晚上,今早才睡下,自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宇文頡開口了,語氣硬邦邦的:「母后要怪可以怪兒臣,放過兒臣身邊這些無辜的人吧。」

  「無辜?」太后重重地一拍扶手,鳳目怒瞪:「哀家同意讓丞相進宮侍讀,就是要他好生輔佐皇上,如今皇上不顧倫常。開豐禾宮,幸男寵,他花京華也稱得上無辜嗎!」

  聽得出來太后是當真氣炸了,素日裡對花京華那麼溫柔,如今直呼其名不說還要問罪。花春縮了縮腦袋,這帝王家還真是涼薄,出點什麼事兒,不論先前對她多好,後頭也一樣得罰。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幸男寵?

  反應過來這三個字的含義之後。花春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不會吧,宇文頡不是一向最討厭斷袖的嗎?還口口聲聲說她是娘娘腔,怎麼一轉頭,自己寵倖男寵去了?

  這也太可惜了,花春表情很悲痛,為什麼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喜歡搞基呢?雖說愛情是自由的,無關性別,但是宇文頡這一彎,賀長安是不是也得跟著他彎啊?這倆要是最後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去了,那她咋辦?跟著他們一起彎,還是近距離圍觀啊?

  一瞬間心裡湧過很多想法,花春眼裡滿是糾結和痛惜。

  宇文頡一看他這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過去拎著人暴打一頓。

  事情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害的?他現在倒還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哪來的膽子?

  而且。到底是誰說他寵倖了男寵?就看看而已,發了會兒呆,打算把人送出宮的,沒想到就被太后請過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罵了一頓,皇帝也很鬱悶的好不好?

  他就是一時興起,也沒說當真要開豐禾宮,這宮裡聽風就是雨的風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

  頓了頓,帝王深吸一口氣,看著太后道:「先不論其他,秦公公的廷杖是不該打的,他只是按照朕的吩咐做事,沒有提前稟告太后,也是朕的要求。」

  太后抿唇:「身為近侍,做出這種事情來,不管是不是皇上的吩咐,都該懲罰,哀家不覺得有何不妥。」

  皇帝微怒,眼瞧著又要開始母子撕逼大戰了,花春連忙拱手道:「太后請聽臣一言。」

  兩人一頓,齊刷刷轉頭看著下頭跪著的人。

  「皇上身邊之人,自然是效忠於皇上,聽皇上之命,做皇上想做之事。太后覺得秦公公沒有阻止皇上不妥的行為,反而助紂為虐,所以該罰。然而臣以為,秦公公先前也必定好生勸過皇上,勸而無果,才會領命。如此的話,再罰秦公公,勢必會讓宮中眾人寒心,效忠於帝卻被太后責罰,也容易讓讓人覺得皇上與太后不和,傳出更誇張的事情來。」

  「臣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太后也不如平心靜氣聽聽皇上的想法。人云亦云始終會與事實有出入,皇上乃太后親生,太后更應該相信皇上才是。」

  太后皺眉,看了花京華一會兒,臉色緩和了一些。

  花春連忙接著道:「皇上素來愛惜後宮嬪妃,恩寵有加,要說皇上突然寵倖了男寵,臣是不信的。前些日子不才立了淑妃嗎?這其中應該有什麼隱情。」

  這火也發了人也打了,聽丞相一說,太后娘娘慢慢冷靜了下來,就著臺階看著皇帝道:「那皇上不如就認真同哀家解釋解釋,為什麼會開豐禾宮?」

  「兒臣最近覺得自己面容不堪,左右看不順眼。」宇文頡閉著眼睛道:「聽聞京城男子風華絕代者甚多,所以一時興起,讓秦公公找些好看的進宮來比對一番,看朕之姿容,相較民間男子如何。」

  「後宮重地,外姓男子不得隨意走動,所以開了豐禾宮,請他們進去坐坐,沒想到就傳成了這樣。」

  花京華給了他足夠的瞎編時間,這謊話張口就來天衣無縫,宇文頡說完,還睜開眼看了看太后,略帶不滿地道:「後宮嬪妃亂猜也就罷了,沒想到母后也偏聽偏信,冤枉了人。」

  太后啞然,看看皇帝又看看花丞相,總覺得不對啊,方才不是這個畫風,分明她是很有理的。但是怎麼一轉頭,就變成她在冤枉人了?

  「原來如此。」花春笑道:「怪不得皇上最近總拿了小鏡子在手裡,臣還覺得奇怪。」

  「……真的?」太后十分懷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這理由雖然說得過去,但是怎麼也略顯牽強吧?

  宇文頡黑著臉道:「豐禾宮裡的人兒臣已經讓人送走了,母后非要覺得兒臣有那樣的嗜好,那兒臣也無話可說,母后還是讓羲王爺多來慧明殿陪著您吧,也省得兒臣總讓您生氣。」

  說罷,站起來就往外走。

  太后愣了,低頭一反省,好像也的確是自己做得不對。可那豐禾宮本就是男寵的宮殿,他突然接人進去,不引人誤會就怪了。

  現在這秦公公也打了,架也吵了,太后開始後悔了,看著下頭的花京華,小聲道:「丞相能不能幫哀家去說兩句好話?」

  花春點頭:「臣自當盡力。」

  「唉。」太后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要不是後宮一直沒有子嗣,哀家也不必這麼緊張。」

  花春低頭沒吭聲,等太后絮絮叨叨說完了,才告退出了慧明殿,去追皇上的儀駕。

  秦公公挨了十幾個板子,是被抬回去的,帝王親自去了他歇息的屋子裡,給他遞了傷藥。

  「老奴沒事。」滿臉是汗,秦公公也還是笑著:「等老奴身子好了,可以繼續伺候皇上。」

  宇文頡心裡很自責,也瞬間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做錯一步,連累的都是身邊的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3:26

第57章 想吃小魚乾了

  人人都說當帝王是天下最好的事情,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擔心。然而生而為帝王,犧牲的東西更多。自己做錯了事情。承受後果的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這比讓他自己來承擔更讓人痛苦。

  宇文頡都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笑的了。好像是一直陪著自己逗自己開心的大宮女無緣無故死在冷宮枯井裡的時候,又好像是想方設法逗他開心的人最後都沒個好下場的時候。

  太后說,帝王情不能外露,若給人以厚恩,以偏愛,讓人抓著弱點,那要麼是他寵的人死,要麼是他自己落下王位,萬劫不復。

  他曾反抗過,但無數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之後,宇文頡放棄了掙扎,乖乖地走太后安排的路。

  現在差點又一步踏錯,幸好。幸好還沒傷著他。

  閉了閉眼,帝王把手裡的藥瓶子捏得死緊。

  秦公公眼睛微紅,看著皇帝的表情,心裡也跟著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屋子裡的氣氛很凝重,外頭的陽光都像是照不進來。

  「秦公公!」有人大喊了一聲,帶著滿身的光芒躥了進來,瞪著一雙大眼睛跳到床邊,心疼地看著他道:「這也太慘了,比我上回還慘。花府裡還有我沒用完的藥膏,要不我讓人出宮給你拿點兒來?」

  帝王一怔,秦有才也是微愣,抬頭看著面前的花丞相。

  他分明不會發光,卻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心裡的陰霾都散了不少。

  一瞬間秦有才突然明白為什麼帝王會被他吸引了。

  「丞相不用擔心。老奴一身賤骨頭。挨打也習慣了,不會有事。」秦公公低笑道:「只是這兩日恐怕無法伺候皇上,還得丞相多幫忙。」

  「這是小事。」花春大方擺了擺手。

  現在皇帝溫和了這麼多,十分好搞定,也不針對她了。大家相互理解和平共處,要伺候他也的確是個小事。

  只是,她這話剛落音,皇帝就開口甩了一句話出來:「你可以出宮了,不用繼續在宮中伺候。」

  啥?花春一愣,轉頭看向宇文頡。

  不是說還要留她在宮裡一段時候嗎?聽他這意思是說外頭安全了?還是怎麼的?

  帝王臉上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接把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都遮了,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

  「回去做丞相自己該做的事情吧。」

  「……臣遵旨。」

  皇帝都這麼說了,她總不能還問人家為什麼。只是,好端端的,宇文頡怎麼好像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身上一點人氣都沒有。

  「對了,臣還有一事想問。」花春道:「方才在太后面前說的話,只是臣想替陛下開脫罷了,如今臣想很認真地問一句,皇上當真有幸男寵的打算嗎?」

  「沒有。」宇文頡斬釘截鐵地回答:「朕給的解釋就是事實,朕此生最恨斷袖,絕不會做出斷袖之事,宮中更不會興男風。」

  輕輕出了口氣,花春笑了:「那微臣就放心了。」

  放心嗎……宇文頡閉眼,輕嗤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這小廂房。

  花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

  「皇上不太會說好話。」秦公公低聲道:「跟在皇上身邊,要學會用心去聽他說話,而不是耳朵。相爺是聰明人,想必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花春點頭,她就當宇文頡是個鬧脾氣的小朋友就好了。在宮裡住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出去了。

  去側殿收拾了一下東西,花春便到後殿找皇帝告辭。雖然明日早朝一樣得見,但不會一起吃飯一起看摺子了,還是值得依依不捨一下的。

  然而,宇文頡半點沒有依依不捨的意思,她剛進後殿的門,一張摺子就摔在了她腳下,帝王的聲音含著怒意道:「八百里加急的摺子你也能掉到角落裡忘記給朕看!」

  微微一愣,花春回憶了一下。就她這經常在看摺子過程中睡著的人,不小心把摺子碰落下去,掉到桌子下頭什麼的也很常見。

  看宇文頡當真是生氣了,她也還是老老實實跪下來行禮:「臣知錯。」

  「西北水災災情的摺子,不是你一句知錯就可以了的。」帝王沉聲道:「罰你五十……兩俸銀。」

  本來是想說五十廷杖的,一看他撐在地上的還裹著石膏的手,他便改了口。

  花春連忙叩謝,不打她的懲罰都是恩賜,銀子也就隨便了,反正丞相府裡一共也就那麼幾個人。

  「出去吧。」宇文頡轉過背去,怒意未消。

  花春小心翼翼地起身,踮著腳溜出了紫辰殿。

  帝王心情不佳,遷怒花丞相,趕了丞相出宮的消息也很快在宮中傳開。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皇帝。太后派月見姑姑送了甜品來討好,據說帝王也一口沒動,活生生放涼了讓人端了下去。

  各宮妃嬪都不敢出頭,花尋月卻在這個時候端著補藥進了紫辰殿,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皇帝好像就氣消了,賞了淑妃幾箱子珠寶。

  於是宮中興起了一陣「醜風」,妃嬪們放棄了美麗的妝容,努力把自己化得長相平庸,以求得帝王青睞,帝王也恢復了以前的模樣,今日在這個宮裡,明日在那個宮裡。

  所有的事情都恢復了正常,花春也愉快地在丞相府裡抱著萬氏做的小魚乾當零嘴,一邊吃一邊休息。

  「華兒。」萬流芳十分擔心地看著她:「如今妳手傷著了,改不了摺子,又惹了皇上生氣,丞相的大權都沒拿回來,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沒事。」花春十分看得開:「就當給自己放個假,花家現在有三妹妹撐著,咱們不用擔心。」

  「可……」

  「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花春微微一笑:「無論是寵我還是疏遠我,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為人臣,只要配合君王就好了,不必在意其他的。」

  她心裡比誰都清楚,秦公公說得好,對皇帝,不能用耳朵聽,要用心去聽。宇文頡這個人,其實不是她最開始想的那樣自私霸道。相反,他內心相當的柔軟,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總是那麼凶巴巴的。

  他對她好,她記在心裡,並且必定以忠誠相報,捍衛他的王位,昌盛他的國家。

  有這樣的默契就夠了,表面上皇帝要做什麼,只要不傷到她的底線,一切好商量。

  萬氏嘆了口氣,妥協了:「那我就不回花府了,免得看那些小蹄子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瞧著就心裡不舒坦。」

  「您儘管在這裡住下吧。」花春笑道:「雖然被扣了俸銀,但是養您還是養得起的。」

  萬氏失笑。

  青裊梳了已婚的髮髻,十分乖巧地做家務,替他整理衣裳。

  「爺真豁達。」更衣的時候,青裊小聲道:「換個人來,指不定得對皇上心懷怨恨了。」

  「這不是豁不豁達,人總得講道理。」花春道:「雖然每個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但偶爾也得縱觀全域,配合別人讓自己走更好的路吧。一點虧都不願意吃,那將來注定吃更大的虧。」

  青裊眼裡滿是讚嘆,仰頭看著她道:「爺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嗯?」花春看著她,眨眨眼:「妳也關心大局嗎?」

  「妾身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青裊認真地道:「妾身畢生所求,不過是爺平安喜樂,日子過得順心。」

  「好姑娘。」花春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手:「等會讓丫鬟上街去給妳買桂花糕吃。」

  青裊一笑,眼睛亮亮的,給她換好衣裳就拉著她出去吃飯。

  「這菜是她親手做的。」萬氏十分滿意地看著花春道:「有這樣的好媳婦,該好好珍惜著才是。」

  「是是是。」花春打趣地點頭,埋頭吃飯。

  飯菜沒有宮中的菜珍貴精緻,卻有濃濃的家常味兒。吃著吃著花春就在想,這樣的手藝給宇文頡嚐,他說不定也能喜歡。畢竟大魚大肉吃多了,來點小清新肯定很開胃。

  ***  ***  ***  ***  ***

  宇文頡正一個人坐在桌上,看著滿桌的飯菜發呆。

  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宮中點了燈,很亮堂。然而他身邊沒有秦公公,沒有花京華,只有新頂上來伺候的太監,和一桌讓他沒什麼胃口的飯菜。

  「皇上。」旁邊的太監冷汗直冒:「飯菜要是不合口味,就讓御膳房換一桌吧?」

  帝王沉默,目光靜靜地落在對面那空了的位置上,啞聲道:「朕想吃小魚乾。」

  「……?」太監一臉不解。

  「炸的那種,拌著辣椒的小魚乾。」宇文頡起身往內殿走:「你讓人去做了來就好,晚膳撤下去賞人吧。」

  「是。」

  皇上怎麼會想吃小魚乾呢?新來的太監很不理解,卻還是去照做了。

  接下來幾日,除了上朝,皇帝都再也沒單獨見過花丞相。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早朝照樣上,朝中一部分人會把摺子給花春,另一部分人依舊是直接交給陛下。

  花春很憂愁。

  要讓誰來幫她改改摺子呢?這麼多摺子,宇文頡非得看去半夜不可。她右手還沒解封,府裡的人,也沒誰靠譜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3:45

第58章 你們在暗地裡做什麼?

  「爺。」

  正愁著呢,青裊就端著茶進來了,看了看她這為難的模樣,歪著腦袋問:「可是有什麼難事?」

  花春嘆了口氣,看著她問:「妳會寫字嗎?」

  「會。」青裊很有自信地點頭:「奴婢在天香館沒別的才藝。就學了字,爺要寫什麼?」

  花春覺得青裊是可以信任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有可能是誰的人,那也只能跟賀長安有關,賀長安忠君愛國,所以看看奏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而且吧,她這一雙鈦合金狗眼可是玩連連看的火眼金睛級別的,她看得出來,青裊雖然有點乖巧得過分了,但對她沒有一點惡意,也沒有要吹什麼枕邊風的意思,就跟她那閨蜜秦裊一樣。是個熱心腸的笨蛋。

  所以她很放心地把摺子拿給了她,道:「我說,妳來寫,就寫在這旁邊的空白地方,字跡工整一點。」

  「是。」青裊拿了筆墨。認真地跪坐在旁邊的軟榻上,花春就去軟榻的另一邊看著她,一字一句地給她念。青裊認真聽著,然後姿態優美地開始寫。

  萬氏在窗外看著,覺得十分欣慰。

  這郎情妾意舉案齊眉的,真是夫妻生活的典範啊!

  此時此刻她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的華兒是個女兒這個事實,雙手捧心,邊退出去邊小聲感概:「要是老爺對我也能這樣溫柔就好了。」

  品檀失笑,道:「老爺對夫人也算是不錯的。」

  「拉倒吧!」萬氏虎了臉:「離開花府這麼久也沒見他來接我,肯定又被院子裡那一群小妖精勾了魂去了。」

  這天下的男人,有幾個不喜新厭舊,不喜歡年輕姑娘的?哪怕自己老得半個身子進棺材了,那也還是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呢。

  禽獸的好色無恥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憤怒地磨了磨牙,萬氏正準備去吩咐人打聽花府的動靜,剛走到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賀長安忙了好幾天。終於得空。卻得知花丞相已經出宮了,衣裳都沒換就過來了。

  一下車,也沒注意兩邊的人,跟門房遞了名帖,賀長安徑直就往裡頭走。

  萬氏躲在門背後,眼睜睜看著他進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攻玉侯好像經常來找華兒啊。」

  品檀低聲道:「如今丞相為皇上左膀,攻玉侯為皇上右臂,兩人多來往也是常事。」

  「是嗎?」看著那人極其瀟灑的背影,萬氏還是感嘆了一句:「要是華兒是女兒身,能嫁給這樣的男子,也算是幸事了。」

  「夫人。」品檀小聲喚了她一句。

  萬氏回神,正經了神色,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

  「主子,攻玉侯來了。」

  主院外頭有人通稟,花春連忙把摺子都收了起來。然後表情平靜地看著進來的賀長安,微笑道:「二哥怎麼有空過來了?」

  賀長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鬆了口氣道:「聽聞宮裡最近出了不少事情,難得你還能全身而退。」

  「我運氣一向很好。」花春咧嘴一笑:「況且有皇上罩著,二哥也不必太操心。」

  「皇上?」賀長安連連搖頭,在他旁邊坐下道:「最近你大哥又開始情緒反復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又一個抽風要罰你,你可躲好點兒吧,別太相信他了。」

  這說得,跟宇文頡有病一樣。

  花春嘆了口氣:「皇上也挺不容易的,作為臣子自然應當多理解。」

  思想覺悟竟然這麼高?賀長安驚訝地挑眉,好笑地看著他道:「看起來在紫辰殿這幾天你也沒白待,竟然這樣偏袒你大哥了。」

  花春笑了笑,人與人之間好壞都是相互的,她又不是白眼狼。宇文頡對她好,她自然有所回報。

  「對了,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與你商量。」收斂了神色,賀長安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青裊。

  後者十分懂看人臉色,立馬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什麼事?」花春好奇地看著他。

  「皇上因為豐禾宮之事,與太后冷戰了。」賀長安無奈地道:「想必這事兒你也清楚。這兩日太后百般討好,皇上都不曾領情。羲王爺出來指責了皇上兩句,反而把皇上惹惱了,要讓羲王爺回封地。太后自然是不允的,現在情況就更糟糕了。」

  花春一聽,這戲碼很耳熟啊,兩個皇子爭太后的寵,一個脾氣暴躁,一個隱忍有城府,最後總是脾氣暴躁的那個吃虧。

  雖然宇文頡已經是皇帝了,怎麼也不可能吃大虧,但是聽賀長安說這情況,花春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她這個人護短,帝王與她親近,她自然就不喜歡羲王爺。上回太后還說要她幫忙說話,結果太匆忙出宮,給忘記了。不知道現在去說還有沒有用。跟太后鬧僵,對皇上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會讓羲王爺偷著樂。這樣的情況,她和賀長安自然都不樂意看見。

  「二哥有什麼想法?」

  賀長安嘆了口氣:「皇上性子相當執拗,咱們得想個好的說服方式,不然他是不會聽的。我想的是在宮裡搭個戲臺子,讓皇上和太后一起去看,這樣也好讓他們冰釋前嫌。」

  戲臺子?花春眨眨眼:「皇上會喜歡看嗎?」

  「應該是喜歡的。」賀長安面色凝重地道:「實在不行就給他送一群美人上去跳舞。」

  花春:「……」

  賀長安真是太瞭解宇文頡了,看戲他喜不喜歡就另說,要給美人跳舞,皇帝多半是會去的。

  「光看戲也不行吧,還要有點小節目。」花春道:「弄點跟親情有關的,激發一下太后內心深處的母愛和皇上的孝心。」

  「這……倒是不錯。」賀長安眼眸微亮:「看來賢弟對這種事挺在行啊,不如就交給你來安排,要宮殿裡哪一處地方做戲台,以及要什麼角兒,二哥都幫你找。」

  「好嘞!」花春十分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二哥放心,我從小就在班上組織中秋晚會和中小學聯合的耶誕節表演晚會,經驗相當豐富,絕對不會被搞砸!」

  賀長安想點頭誇獎他兩句的,但是一聽後半句話又茫然了:「中秋晚會和什麼?」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花春一臉嚴肅地道:「只要相信我就好了,走吧,咱們先進宮去看看場地,再落實一下贊助的問題。」

  「……」

  賀長安突然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久,可能聽不懂人話。京華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漢字,然而湊在一起,他完全不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他這麼興致勃勃胸有成竹的模樣,賀長安覺得,還是放心地交給他吧。

  宇文頡正關在紫辰殿裡看摺子,就聽見有人來小聲道:「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一起進宮了。」

  翻摺子的手頓了頓,帝王抬頭:「往這邊來的?」

  「不是,往後宮去了,估計是去給太后請安。」

  眸色沉了沉,宇文頡沒再說話。

  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越是想告訴他什麼道理、想要他做什麼,他就越是不想配合。本來這回與太后之間也就是生一兩天氣就完了,但是偏生有人不停用各種比喻要他明白孝道,與太后和解。

  這樣一來,他更惱火。

  看長安和花京華這一趟,估計也是受太后所托,要來勸他的。皇帝黑著臉想,要是花京華真敢來囉嗦,他就把他丟到御花園的池塘裡去!

  然而,等了半個時辰,那兩個人也沒來。

  獨自生著悶氣的皇帝不情不願地去問暗衛:「他們人呢?」

  暗衛答:「拿了太后的手諭,往芙蓉宮那邊去了。」

  芙蓉宮是慶典用地,他們去那裡幹什麼?帝王很不解,卻不可能跑去問,就安靜地等著,心想等他們出宮之前,怎麼也得過來跟他請個安吧?

  結果一個時辰之後,暗衛來稟告:「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已經出宮了。」

  宇文頡:「……」

  這兩個混帳,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給朕派人去跟著。」微惱的皇帝下了令:「他們做什麼都回來告訴朕。」

  「是。」暗衛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紫辰殿。

  宇文頡是想做一個波瀾不驚的皇帝,不管聽見什麼都不會露出太大的情緒波動的那種。事實上他已經做得不錯了,一張臉長期像石板一樣,除了面對花京華,其他時候沒人能看出他的情緒。

  然而,當晚上聽見暗衛的回稟,帝王還是不能淡定了。

  暗衛道:「攻玉侯和花丞相兩人一起去逛了街,買了很多東西,一路有說有笑,氣氛甚好。之後在山海樓用了晚膳,攻玉侯送了花丞相回府,自己也回去了侯府。」

  這聽著哪裡像兩個大男人的行程?逛街買東西還吃飯,花京華膽子也真是夠大的,離開了他的視野,就跑去勾搭長安?

  這事兒不能忍!

  第二天上朝之後,帝王終於又開口道:「丞相留下,隨朕去紫辰殿。」

  花春一愣,拱手應了,然後看著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這都多久沒留她單獨說話了,又會是什麼事兒?一路上花春還是挺忐忑的,生怕是什麼壞消息。

  結果走進紫辰殿,宇文頡看著她問:「你和長安在暗地裡做什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4:03

第59章 拜一拜錦鯉有好運

  花春嚇了一跳,心想這麼快就被皇帝發現了?

  她還特意和賀長安四處亂晃企圖擾亂探子視線,就是為了在晚會之前把這事兒給瞞住,要不然多沒驚喜啊!結果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敗。

  嘆了口氣。花春抬頭迎著宇文頡深沉的目光,認命地道:「昨日跟侯爺去四處看了看,想找個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地點,才合適做那個事兒。」

  帝王瞇了瞇眼:「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花春道:「皇上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不會讓他失望?宇文頡皺眉:「你以為你們這樣朕會支持?」

  花春搖搖頭,討好地看著他道:「臣等都知道這樣做,陛下可能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爺都不會讓您為難的。」

  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承認了!

  心裡一沉,宇文頡表情很凝重,眼裡一時間湧過很多情緒。

  面前的人雙眼裡滿是無邪的笑意,坦蕩蕩地看著他。彷彿一點不覺得斷袖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要與賀長安一起面對未來的風浪了。

  他不過幾天沒有跟他們說話,怎麼就有一種被他們兩個聯手拋棄了的感覺?

  雖然先前也察覺到長安和花京華對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裡驟然空了。

  一想到以後這兩個人可能會攜手站在風口浪尖,長安的手會堅定地拉著花京華的,花京華會靠在長安的胸口,兩人並肩而行風雨同舟,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皇帝的一顆心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早知道…就把人多關在紫辰殿裡幾天了。

  喉嚨有些發緊,宇文頡垂了眼眸,面上半點情緒也不露,只淡淡地道:「萬一出了大亂子,你們……可別指望朕會相救。」

  大亂子?花春低頭想了想,不能吧?就算她搞了點特殊工具,那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頂多一些小事故,她都提前把滅火用的沙土給準備好了。

  所以她十分有自信地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敢這麼做,那就一定會考慮妥當的。」

  「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宇文頡道:「陪朕去御花園坐會兒吧。」

  竟然有這麼好的興致?花春笑了:「是。」

  難得啊。她還以為皇帝要冷落她好長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耿直地又讓她侍駕了。

  幾天沒近距離觀察,這乍一看,皇帝好像清瘦了不少,大概是因為先前生病的關係,臉色也有點蒼白。

  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花春說了一句:「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宇文頡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你關心長安就夠了,不必在意朕。」

  這話為啥聽著怪怪的?花春挑眉,摸了摸下巴。她是挺關心賀長安沒錯,畢竟是男神啊!但是跟他好歹也是熟人,關心關心不過分吧?

  「二哥他好著呢,最近都精神奕奕的,還能一隻手幫我拿五個禮盒。」倒是你,威武雄壯的漢子都快瘦成套馬桿了。

  後半句膽慫的花春同學還是沒能順利吐出來,就默默地放在了心裡。

  帝王惆悵地看了一眼天:「長安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吧?」

  「是啊。」花春點頭附和:「上街買個東西都能有不少姑娘給他塞香囊,他還一個都沒要。統統還給人家了。」

  這樣有魅力卻不濫情的男人上哪兒找啊。

  「他不喜歡她們,又怎麼會收人家的香囊。」宇文頡抿唇:「你送的話,他倒是可能會收。」

  花春挑眉。

  不對勁啊,這皇帝今天受什麼刺激了?為什麼雖然還是板著臉,渾身上下卻冒著股子怨婦氣息,說的話也酸溜溜的不對勁?

  上下打量宇文頡兩眼,她想了想,難不成是在怪她和賀長安聯手算計他?

  這男人間的感情也跟女兒家一樣細膩嗎?三個人是好朋友,總怕另外兩個玩得更好,排擠自己?

  前頭就是御花園的池塘,皇帝在旁邊的亭子裡坐下,沒給賜座,花春也就老老實實站著,繼續思考人生。

  宇文頡側頭看他,不經意的一眼,就瞧見了他腰間掛著的東西。

  那是一雙鴛鴦交頸的對珮,雕工精緻無比,玉種也是極其難得,世間就這麼一對。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是幾年前,在賀長安的腰上。他多看了兩眼,賀長安也沒捨得大方貢獻出來。

  而現在,這對珮掛在了花京華的腰上,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在悄然發生。

  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宇文頡閉眼靠在石欄桿上,慢慢調節自己的心情。

  他什麼也不能做,哪怕賀長安和花京華真有一日大大方方在眾人面前牽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他倆一起逐出京城。不能氣,不能怒,不能心傷。不能哭,不能悲,不能拯救。

  到底是為什麼要做皇帝呢?

  「好大的錦鯉啊!」旁邊的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喊了一聲。

  宇文頡回神,皺眉看著他。

  花春表情誇張地跑到了池塘邊上去,指著裡頭一條三尺長的錦鯉對他道:「這玩意兒要是放微博上,肯定會轉發好幾百萬的!」

  又在胡說什麼?帝王不解地看著她,一條大點的錦鯉而已,宮中多的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興奮了一會兒,花春直接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你做什麼?」

  「許願啊。」

  帝王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對一條魚許願?」

  「皇上有所不知。」許完願,花春一臉認真地跑回他身邊道:「錦鯉的寓意極好,有能讓人心想事成的功能,所以誠心誠意對著錦鯉許願,願望是有可能實現的。您要不要試試?」

  「荒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帝王沉聲道:「事在人為,許願有什麼用?這魚自己都是池中之物不得逃脫,還能幫人做事?」

  扁扁嘴,花春小聲道:「您一點也不浪漫,人有時候是需要給自己心理安慰的,總那麼理智幹什麼啊?」

  帝王別開頭:「反正朕是不信的。」

  「……哦。」花春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唄,她又不愛搞思想綁架,每個人想法不同,相互尊重嘛。

  繼續轉頭去看別處,這亭子周圍百花齊放,假山聳立,只不過是御花園一角,卻也是十分巧奪天工,美輪美奐了。大梁的建築比不得電視劇裡那些看起來那麼宏偉,但是也有濃厚的古韻和歷史氣息,她反正是瞧著哪裡都很順眼,彷彿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千年了一樣。

  在她轉頭的這個時候,旁邊坐著的宇文頡就默默地盯著池子裡的錦鯉看了一會兒,手微微抬起,又還是不屑地放下了。

  「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臣不妨多問一句。」花春道:「後日就在芙蓉宮的前殿裡,辦個迎秋晚會怎麼樣?」

  帝王很茫然:「晚會?」

  「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看看表演,增進增進彼此之間感情的一種活動。」花春費勁兒地給他解釋:「這晚會有臣和侯爺的心意在裡頭,還望皇上看完所有表演之後,能理解臣與侯爺的苦心,並且支援我們的想法。」

  宇文頡沉默。

  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兩個人在做什麼了,要他支持他們,竟然還弄個晚會出來?這事兒給太后知道的話,怕是要出事的。

  花京華偶爾犯傻也就算了,這決定長安竟然也支持嗎?

  帝王還是忍不住擔憂地道:「你們不怕太后反對?」

  「不會的不會的。」花春連忙擺手:「我們已經問過太后了,太后很支持。」

  宇文頡:「……」

  他是不是在做夢?為什麼周圍的人的行為,他突然都不能理解了?弄幾個男人進宮母后都激動成了那樣,這邊明目張膽的斷袖,她竟然還支持?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宇文頡鐵青了臉,很想拿頭撞撞旁邊的柱子,看到底是自己傻了還是他們傻了。

  「你們喜歡那就弄吧。」悶頭想了一會兒,他覺得腦仁疼。乾脆不想了,揮手道:「太后都支持,朕也沒意見,等著看就是。」

  「嗯,好!」花春高興地拍了拍手,然後行禮告退:「那臣就繼續去安排了。」

  帝王沒吭聲,但是他站起來轉身要走的時候,卻冷不防抓住了人家的手。

  心裡莫名一跳,花春驚愕地回頭。

  宇文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來,抓著他的手腕,也不想鬆開,一句話不說,把臉別開看遠處。

  什麼情況啊?花春茫然地打量他兩眼。雖然一早發現帝王有點反差萌,但是這臉上黑得跟鍋底一樣,手卻弱弱地抓著她的手腕,這種反差簡直是要殺人啊!

  一瞬間花春就覺得心軟了,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就老老實實地站著任由他抓著自己不放。

  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見過,說皇帝的心都是十分脆弱柔軟的,跟仙人掌一樣,把刺拔掉之後格外無助。他們都在孤獨的環境裡長大,渴望溫暖,卻不能靠近溫暖。

  這樣的男人簡直能激發一個女人身上全部的母愛啊!要不是宇文頡一身氣勢太嚇人,花春是很想上去摸摸他的頭,抱抱他的。這種藏獒撒嬌的感覺,實在太可愛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目光裡一定裝滿了慈祥。

  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宇文頡鬆開了他,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揮了揮手,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藏獒撒嬌結束,又露出了獠牙。

  花春扁嘴,收回手來揉了揉,老老實實地退下。

  宇文頡坐在亭子裡一動不動。

  剛走出御花園,就有陌生的太監來問花春:「丞相,皇上怎麼說?」

  她很想問句你誰啊,不過掃了一眼腰牌,好像是太后宮裡的,便還是好聲好氣地道:「皇上應了,繼續去準備就是。」

  「哎!」那太監高興地就走了。

  晚會的節目已經都準備好了,還有兩天的時間,花春立馬出宮去找賀長安排練。反正要的是闔家歡,節目也不用太規矩,有氣氛就行。

  於是接下來兩日,皇帝一下朝就看不見花京華和賀長安的影子了,問也懶得問,就一個人悶在心裡,孤獨地坐上龍輦。

  休養了許久的秦公公捂著腰繼續回來伺候了,結果一看皇上這低落的心情,嚇了一跳,連忙問頂替他的太監:「發生什麼事了?」

  太監茫然地搖頭:「皇上每日還是跟往常一樣,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啊。」

  沒有?秦公公皺眉,這哪裡像是沒有的樣子啊?眼神都沒亮光了,魂也跟抽走了一樣。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肯定出什麼大事了。

  下朝之後皇帝哪裡也沒去,卻到了御花園的池塘邊站著。

  秦公公猶豫了許久要不要上去問問皇上發生什麼事了,結果不等他開口,就見帝王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朝著那水池裡拜了拜。

  這是什麼意思?秦公公忍不住踮腳往那池子裡看了看,除了魚,什麼都沒有啊,皇上是在祈禱什麼?

  「朕終於明白,為什麼明知道沒什麼用,那些人卻依舊會求神拜佛了。」

  回過頭來,宇文頡淡淡地道:「因為已經絕望,除了求神拜佛,再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這語氣太沉重,秦公公聽得都要哭了:「皇上…有什麼事情可以說給老奴聽聽,老奴為您分憂。」

  「分不了了。」宇文頡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走吧,回去改摺子,今晚上有晚會呢。」

  芙蓉宮的晚會嗎?秦公公有點驚訝,還以為皇上不會樂意去呢,沒想到卻還一直惦記著。

  看來這回有花丞相和攻玉侯的幫忙,皇上與太后定然能冰釋前嫌了。

  日過天中,又慢慢偏西,帝王更衣之後,開始往芙蓉宮走。沒想到半路上龍輦就遇了太后的儀駕。

  雙方宮人都覺得心裡一緊,在這兒遇上,萬一皇上一個不順心就轉頭走了,那該怎麼辦?

  太后也很擔心,甚至主動開口關心:「皇上臉色怎麼不太好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0:34:21

第60章 今夜月光燦爛

  宇文頡心事重重,對太后都沒了抵觸的力氣,悶聲回答:「最近政事繁忙,兒臣只是累了。」

  太后連忙道:「也該多分點事情給其他人,你總這麼累。哀家看著也心疼。」

  帝王不說話了,抿唇目視前方。

  他是沒心情跟太后強。然而不代表他有心情重新接納太后。每次太后都是給他一巴掌再塞個甜棗,次數多了,他也不吃這套了。

  「繼續往前走吧,皇帝先行。」見他臉色冷淡了一些,太后娘娘也就沒多說了,揮手朝秦公公示意。

  秦公公躬身,連忙吩咐宮人往前走。

  月見姑姑看著前頭的聖駕,湊在太后身邊小聲問:「太后心疼了?」

  「唉。」甯太后嘆了口氣:「到底都是親生的,手心手背,哀家都該疼。」

  就算羲王爺聽話懂事,皇帝暴躁不孝,那她也得一碗水端平了。只要皇上今晚能與她握手言和,那她還是會繼續當個好母后。

  但是,看皇上這態度,她有點擔心。

  花丞相當真能有辦法讓皇帝幡然醒悟嗎?

  後宮眾人包括羲王爺。也陸續到了芙蓉宮。前殿裡擺滿了椅子,按照位份分列看臺四周。太后和皇上並坐最中間的位置,兩邊便是王爺和後宮嬪妃。

  「攻玉侯和花丞相呢?」皇帝一臉凝重地問。

  秦公公小聲回答:「兩位大人都在後臺準備。今晚所有的節目都是他們安排的,說是沒空坐下來看。」

  心裡一沉,宇文頡眼裡已經有些絕望的神色了。

  這兩個膽大到不要命的人,該不會是想一起上臺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花京華最近腦子不正常,總是有奇怪的想法。賀長安又是放蕩不羈慣了,這兩人撞到一起,會有什麼好事?

  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帝王側頭,語氣十分溫和地對太后道:「花丞相和長安都是性情中人,若是今晚的節目有何不妥,還請母后寬恕。」

  太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皇上…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帝王沉重地點了點頭:「兒臣……覺得他們雖然衝動,也沒考慮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人都有情,能順應自己的心去做事,也是難得。」

  頓了頓,帝王又道:「兒臣自小就不太會說話,總是惹母后不高興。但是希望母后明白,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無論對象是誰,懷著感情的人都是值得被寬恕的,即便要罰,也不該罰太重。」

  擔心自己兄弟當眾出櫃惹來麻煩,皇帝也是操碎了心。為了提前給太后打預防針,他說話語氣難得地誠懇,架子也放得很低。而且這話,十分巧地就正中了太后的心。

  甯太后這叫一個感動啊,瞬間覺得這些天生的氣都可以消了。她的皇兒不是不講道理不孝順,只是很多話在心裡沒有說出來,她這個當母后的做錯事,又怎麼還能為難皇兒呢?

  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太后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皇上能說這樣的話,哀家很高興!」

  高興就好,宇文頡鬆了口氣,轉頭看向臺上。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母后同意他的話,那接下來那兩個人就算再過分,他也可以幫他們撿回兩條命。

  這樣想想,帝王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了,分明最該生氣的人是他,結果卻是他在這裡主動收拾爛攤子。

  羲王爺在旁邊聽著,眼神裡帶著些驚愕,看了看前後態度差別懸殊的帝王,皺了皺眉。

  這不是宇文頡的性格啊,按照他的性子,別人還沒給夠臺階,他怎麼可能就主動低頭了?這一低還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看太后的表情,他這些天吹的耳邊風算是白費了。

  皺皺眉,宇文羲也不慌,轉頭去看臺上。

  一聲鑼鼓敲響,四周都安靜了下來。芙蓉殿前殿的臺階被佈置成了戲臺的模樣,高高的帷幕將後頭的東西擋得嚴嚴實實,引得不少人伸手去打量,想看看是什麼名堂。

  鑼鼓聲響了之後,臺階兩邊走上去了四個人,兩男兩女,都陌生得很,不像是宮中之人。

  眾人的興致更濃了,個個伸著腦袋看著,猜他們是來做什麼的。就連心事重重的帝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四個人都面帶微笑,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身後紛紛拿出了紙筒做的喇叭,聲音嘹亮地道:「今夜,我們歡聚一堂、載歌載舞!」

  「今夜,我們激情滿懷、心潮澎湃!」

  「所有埋藏已久的期盼,都化做今日相逢的喜悅。看,月光燦爛,那是秋日絢麗的色彩!聽,金鐘朗朗,這是秋日動人的旋律!」

  「我們帶著最喜悅的心情,和最美好的祝願,在芙蓉宮舉行迎秋晚會!」

  「掌聲,響起來!」

  眾人:「……」

  這四個人肯定是茶館裡說書的,聲音洪亮不說,表情還格外豐富,導致四周一片尷尬的死寂。

  然而這死寂還沒保持一秒鐘,就有人誇張地笑了出來:「哈哈哈」

  眾人微頓,紛紛朝那笑聲看過去,心想是誰那麼不矜持?

  結果一轉頭就看見最中間坐著的太后娘娘,不知道被什麼給戳中了笑點,笑得前俯後仰,還拿帕子擦著眼淚兒。

  宮裡的人大多是有架子的,是高冷的、有身份的。這種鬧鬧騰騰的晚會誰也沒見過,一時都有些放不開。

  但是太后這笑聲一傳出來,眾人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越笑越覺得好笑,連霍昭儀都笑得捂了肚子。

  今天晚上別說月光燦爛了,星星都沒看見一顆!對於這種睜著眼睛一本正經說瞎話的行為,眾人實在是忍不住,一邊斥駡一邊跟著笑著鼓掌。

  臺上四個主持人其實腿已經軟了,見下頭的人都笑了,才勉強振作了一點,接著報幕:「接下來請大家欣賞第一個節目飛天舞。」

  一片笑聲之中,只有宇文頡依舊板著臉,一動不動地看著臺上。

  「皇帝不覺得好笑嗎?」太后笑得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道:「丞相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人,簡直是膽大包天。」

  「母后多包涵。」宇文頡下意識地道:「他那個人,最近有點不懂規矩。」

  「挺好的,沒什麼要包涵的,哀家還要謝謝丞相。」太后鬆了口氣:「好久沒笑得這麼暢快了。」

  帝王點頭,平靜地繼續看節目。

  母子之間的氣氛,莫名地就融洽了起來。

  鑒於太后在場,前頭安排的都是正常的歌舞,舞姬穿著也很保守,但是選的舞極好,宮裡那麼多學舞的人,愣是沒人見過。

  「哎,這人怎麼能傾斜成這樣還不倒的?」霍昭儀好奇地問旁邊的惠妃:「妳瞧,身子都快橫著了,竟然還能跳舞。」

  惠妃鎮定地道:「上頭多半有繩子牽著吧。」

  「不可能啊,妳看她們還換位置的,要是有繩子,還不打結了?」

  惠妃無言,想了想,扭頭道:「妹妹還是多看多學吧,免得被舞技給比了下去,那可才丟人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1:22

第61章 沉香救母

  霍昭儀一頓,好心情少了一半,立馬扭頭仔細看上頭。

  一曲完畢,四周的人都紛紛叫好,連羲王爺也點頭:「丞相好本事。這群舞姬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的確是有心了。」太后也點頭。

  宇文頡臉上仍然沒有笑意。只順著太后的話道:「丞相這麼費心勞力,就沖他這心意,萬一做錯什麼事,兒臣也能寬恕他。」

  「皇上能這樣想就好了。」太后欣喜地看著他:「短短幾日,皇兒好像成長了不少。」

  帝王但笑不語,攤上這麼個祖宗,得保他的命,他不成長都不行。說這話只是為了給後來的事情做個鋪墊,太后能聽進去就好了。

  舞蹈過後是小品,這裡的人是不知道小品是什麼的,只聽那報幕的人說叫賣貓,接著就有三個人站在上頭演了。

  沒有戲服,穿的只是尋常百姓的衣裳,講的就是一個收古董的被人騙著拿三百兩銀子買了隻小貓。

  太后看得很感慨:「這人吶,果然還是不能太貪心。不然要上當的。」

  羲王爺微微一頓,側頭看了她一眼。

  宇文頡跟著點頭,花京華選的節目還是挺有意思的。好看又有內涵,也不知道哪兒想出來的。

  小品之後還有相聲,花春同學是把春晚給搬這兒來了,反正隔了幾千年,誰要來告她侵權那也是不可能滴!所以該咋咋地。只要下頭幾位看得開心就好。

  「要到重頭戲了!」

  站在幕簾後頭,花春已經穿戴完畢,臉上的妝也化好了,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賀長安:「二哥準備好了嗎?」

  賀長安的表情有點微妙,道:「你確定這樣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嗎?」

  「我確定!」花春點頭:「沉香救母這故事本來就挺感人的,只要加上你我豐富的舞臺表演,定然能喚起太后心裡的母愛,和皇上的孝心。」

  「話是這麼說沒錯。」賀長安點頭:「可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是我來穿女裝嗎?」

  旁邊的參演人員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風華絕代的攻玉侯啊,竟然穿了一身七彩霓裳,還尼瑪帶飄袖的那種!

  花春伸手,感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為沒有人穿女裝比你更好看了,二哥要相信我,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穿女裝我也可以忍。 」賀長安表情有點悲痛:「可是臉上的妝會不會太濃了?」

  「不會不會。」花春嘿嘿笑著:「濃點好啊。你要這麼想,這真是一件挺丟臉的事兒,妝濃一點,下面的人就認不出你是誰了,攻玉侯風度翩翩的形象也才能良好地保存在大家心裡。」

  低頭沉默,賀長安看著自己穿的繡花鞋尖認真想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只要不被人認出來就好了。

  關於他為什麼會陪花京華這麼瘋,來上演這麼一齣,原因是花京華說一般人來演這個戲,保不齊就觸怒皇帝,被拖出去砍了。他們兩個來演就不一樣,皇上就算生氣也不會捨得下手,等於救了兩條人命,他們一定會有福報的。

  這樣的說法很有道理,於是賀長安就決定犧牲一回。

  「你確定我這個樣子,他們認不出來?」他有點懷疑地又問了花春一遍。

  花春一臉嚴肅地點頭:「這妝濃得,保證令堂來都不一定認得出來,二哥要相信小弟,小弟是會為二哥的名譽……」

  「接下來請欣賞情景劇──沉香救母,表演者花丞相、攻玉侯,大家掌聲鼓勵!」

  外頭又響起了洪亮的報幕聲,一聽見表演者的名字,台下頓時沸騰了。

  攻玉侯和花丞相竟然親自上臺?!

  這一陣陣的喝彩聲快把後臺給掀了,聽得賀長安臉色鐵青。

  「你剛剛說什麼?」他呵笑了兩聲,扭頭看著花春:「不會有人認出我來?」

  「……不出意外的話,光看你的臉的確是認不出來的。」花春道:「二哥不必緊張,看小弟幫你去打頭陣!」

  說著便連滾帶爬奔上了台,生怕跑慢一步,賀長安就得搶了寶蓮燈砸在她腦門上。

  人生總是充滿這麼多意外,所以才會精彩嗎。她要是不寫表演者的名字,那皇帝看一半不爽了問也不問直接把他們拖下去砍了,也挺冤枉的是不是?

  兄弟的作用,就是在關鍵的時刻插他兩刀!

  自我安慰了一番,花春調整了心情,投入到這舞臺劇當中。

  臺上的情景是在華山之下,仙霧彌漫,背景是畫出來的大型華山壁畫。

  有旁白在聲情並茂地念:「天上仙女三聖母,與凡人相戀,生下一子,其名沉香。因觸犯天條,三聖母被壓華山,其寶物寶蓮燈也被二郎神偷走。沉香為救母親,認真學習仙術,終於到了天宮,搶回了寶蓮燈,來到了華山。」

  台下的人聽得十分專心,這名字擺明了就是今晚的主題,太后十分欣慰,忍不住在心裡把花丞相從頭誇到了尾!

  沉香救母啊,這戲選得好!雖然演得奇怪,但是皇上一定會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轉頭一看,帝王的神色很認真,臉上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光芒。

  太后很欣慰。

  宇文頡臉上冒著綠光,咬牙小聲問了秦公公一句:「上頭那玩意兒是誰?」

  秦公公打量了半天,小聲回答:「是丞相。」

  穿個破布衣裳,梳了個奇怪的髮髻,跟腦子撞傻了似的跌跌撞撞走上台,一上去就跪下了,放聲大哭:「娘──」

  這一聲十分有感染力,太后都要落淚了。

  宇文頡抬眼看過去,花京華的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是當真哭了。沒想到平時只會看摺子的人,竟然有這麼好的演技?

  他有點意外。

  花春被舞臺兩邊扇過來的白煙嗆得鼻涕都快出來了,眼淚刷刷地掉,止都止不住。一邊擦鼻涕一邊對著前頭兩塊拼在一起當假山的紙板哭號:

  「兒子不孝,這麼久才來救您!」

  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啊。皇帝點點頭,端了茶來抿了一口。

  「我兒!」假山紙板緩緩移開,有人一身女裝,唇紅齒白地走了出來:「你終於來了,也不枉為娘等了這麼久!」

  「噗──」宇文頡一口茶全噴在了旁邊的淑妃身上。

  花尋月:「……」

  朱唇豔紅,眉目如黛,臉頰上還有兩朵紅太陽。這妝容太讓人覺得驚悚了!更驚悚的是,頭上梳的那是什麼?三個沖天髻,代表三聖母?

  要不是旁邊有個紙板上頭寫著「賀長安飾三聖母」,高高地掛在看臺旁邊,宇文頡是無論如何都認不出這人是誰的。

  一上舞臺,賀長安的自我感覺還是挺不錯的,畢竟他一出來下頭的聲音明顯更熱烈了,肯定是因為他演得不錯。

  這樣一想,他也就很快投入到了面前的場景裡,愛憐地把地上的花京華扶起來,雙手捧著他的臉,溫柔地道:「我以為要永生永世被壓在這華山之下了,沒想到你區區凡體肉胎,卻能獲得這麼高的法力,救了我。」

  「娘!」花春抱著他的腰就是一陣哭號:「沉香好想您……真的好想您!世上只有娘親好,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啊嗚嗚嗚。」

  「別哭了孩子,有為娘在,以後沒人敢再欺負你。」

  太后拿了帕子出來擦眼淚,瞧瞧打量著皇帝的神色。

  這戲演得真好,一向表情冷漠的皇帝都動容了,眼裡好像也有感動,真是太好了!

  然而事實是,帝王壓根不是被感動的。

  他的心情很複雜。

  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看這兩個人會演點什麼驚天動地的斷袖故事,結果給他看這齣母子情深?

  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兩個神經病?花京華有病也就算了,連帶著賀長安都不吃藥?

  而且,他都已經為他們兩個相愛的事情受盡了內心的煎熬和掙扎,搞了半天是來勸他和太后冰釋前嫌的?

  低頭認真反省了一下,宇文頡覺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想太多了,動不動就往斷袖的事情上靠。這兩個人在一起進宮請安,到處亂走,又出去逛街買東西,黏在一起好幾天,原來都是為了今天晚上這表演。

  心裡一塊巨大的石頭「咚」地一聲落了地,雖然有點被欺騙的憤怒,但是比起現在心裡泛出來的止都止不住的喜悅來說,那點憤怒已經不算什麼了。

  臺上的花春已經拉著賀長安開始轉圈圈了,天上有花瓣落下來,她一臉真誠地看著賀長安道:「血濃於水,開山斧能斷華山,卻斷不了骨肉親情!」

  「是啊,再有什麼困難,只要母子同心,其利必然斷金!」

  太后看得連連點頭。

  旁邊的羲王爺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小聲嘀咕:「這也太假了。」

  以皇上那麼逆反的性子,聽得進去這種話就怪了。

  太后側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然後滿心期待地轉頭看著皇帝:「這戲演得如何?」

  微微勾起嘴角,帝王點頭道:「真好看。」

  羲王爺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看了看臺上那倆瘋子,再看皇帝,彷彿發現了第三個瘋子。

  宇文頡表情柔和了下來,看著痛哭流涕的花京華,勾了勾唇:「前些日子是兒臣太過衝動,還望母后能原諒。」

  太后一愣,接著就是大喜,連忙道:「哀家也有不對的地方,皇上能體諒就好,能原諒哀家就好!」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帝王道:「您看上頭說的,母子同心,其利斷金。兒臣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哎哎。」太后點頭,分外開心地回頭看向花京華。

  有花丞相在,真是太好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1:56

第62章 要不要這麼倒楣

  花春也沒想到這場演出能獲得這樣空前的成功,剛演完還覺得有點彆扭,低頭一看,皇上和太后已經握手言和了。

  「咱們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她感嘆了一聲。

  賀長安微微一笑,有禮地朝下頭鞠了個躬。然後便一把將花春拖了下去。

  「哎哎哎!」渾身寒毛倒立,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殺氣,花春連忙抓著他的手小聲求饒:「二哥,有話好說啊二哥!」

  有話好說?賀長安扯了扯嘴角,擰過她的腦袋來對著舞臺旁邊掛著的紙板:「這是什麼?」

  花春皺眉看了看上頭寫的演員姓名,一拍大腿,義憤填膺地道:「太過分了!我都告訴他們必須保密,不能洩露您的身份了,這些人真是不懂事!」

  「哦,是嗎?」賀長安挑眉,擼了擼袖子:「你告訴我這誰寫的,我保證不打死他。」

  縮了縮脖子。花春心虛地轉眼四處看。

  這字兒是青裊寫的啊,她總不能出賣自己的老婆吧?

  「本次迎秋晚會已經將近尾聲,讓我們唱響這熟悉的歌謠──難忘今宵。」

  一聽到這話,花春立馬變了表情,伸手就拉起了賀長安:「二哥!」

  賀長安正生氣呢。冷不防被他帶著跳起了莫名其妙的舞步,皺眉怒瞪他:「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

  「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支花,不管咱們姓什麼,其實都是一家。」花春深情款款地看著他道:「人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有感情,懂得寬容與仁慈。在這個難忘的晚上,咱們明明可以開開心心地唱個歌跳支舞,為什麼非要去在意那些小事呢?」

  賀長安一愣,皺眉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咱們還是拋卻一切煩惱,盡情歌唱吧!」面前的人表情陶醉地開口,扯著嗓子跟著舞臺上的一群人嚎:「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旋律還挺優美的,賀長安抿唇。跟著哼哼了兩聲。當真不去計較花京華出賣他的事兒了。

  心也真是大。

  宮中眾人都對今晚的表演意猶未盡,不過看了侯爺和丞相演的節目,所有人心裡也清楚今晚上是做什麼來的。

  眼瞧著太后和皇上又重歸於好,後宮嬪妃們也開心,嘻嘻鬧鬧的,正準備起身散場呢,卻見天上驟然炸開了煙花。

  「哇──」宮人們輕輕低呼。

  煙花這東西可貴重了,沒想到丞相和侯爺會有這麼大的手筆。這一朵朵一簇簇的,紅的黃的綠的什麼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心情跟著雀躍起來。

  太后咯咯直笑,伸手拉了拉皇帝。宇文頡跟著抬頭看了一會兒,眼神便落在了那檯子旁邊。

  都演完了,花京華和賀長安竟然還不過來領功,傻了嗎?擺明了太后今晚上很高興,賞賜是定然不會少的啊。

  那兩個傻子一個穿男裝。一個穿女裝,除了身高,其餘一切都很和諧,一起抬頭看著天上,像一對夫妻似的。

  女的問那男的:「賢弟,這煙花你買的?」

  男的點頭:「二哥放心,我讓人把賬記你頭上了。」

  賀長安:「……」

  收回目光,宇文頡勾了勾唇。

  一切都是他想太多,那兩個人,擺明了的兄弟之情,又怎麼會有別的東西呢?

  煙花落盡,帝王的心情也極好,看著太后道:「母后不賞他們嗎?」

  太后這才想起來,連忙道:「這肯定是要賞的,宮中許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等回宮之後哀家便讓人擬個單子,重賞!」

  「多謝太后!」花春和賀長安連忙拱手。

  這大哥當得也真夠意思的,還幫他們討賞賜。花春覺得感動極了,真沒有辜負她絞盡腦汁想這麼多點子出來。

  「時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太后道:「丞相和侯爺要是太累了,倒是可以在宮中歇下。」

  「多謝太后恩典。」賀長安拱手道:「但是臣還是與丞相一起出宮吧,特例開多了終究不妥。」

  「你考慮得很周到。」太后連連點頭:「去吧。」

  「是。」花春跟著一起行禮。

  羲王爺站在旁邊,一聲沒吭,太后一起駕,他便跟著走了。

  宇文頡看了面前兩人一眼,板著臉道:「長安,你穿這樣一身回去,不怕半路被人搶走當媳婦?」

  賀長安撇嘴:「皇上還笑話起微臣來了?這衣裳本來是要京華穿的,他死活不肯,我這個當二哥的不只有讓著他嗎?」

  說著,又看了花春一眼:「其實我覺得京華穿女裝,說不定會十分好看。」

  聽見這話,花春的笑都僵硬在了臉上。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宇文頡轉過頭來,上上下下看了花春幾遍:「花丞相要不要跟長安換身衣裳?」

  「不用了。」花春連連擺手:「今日十分疲憊,微臣連路都要走不動了,不能再折騰,還請皇上體諒。」

  「這樣啊。」帝王點頭:「那改日吧。」

  花春:「……」

  還改日?!

  花京華這張臉做男兒裝扮的時候雖然的確是英氣逼人,很能唬人。但若是換回女裝,那是妥妥的要露餡啊!

  呵呵了兩聲,她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道:「臣與侯爺先告退了。」

  「去吧。」宇文頡擺手:「辛苦你們了。」

  賀長安跟著行禮,拽著身上的裙子,十分彆扭地跟著花春往前走。

  「賢弟,你確定不讓我先換一身衣裳?」

  花春搖頭:「天這麼黑,咱們走小路,沒人能看得見你的。」

  說是這麼說,但是等會這樣回府,還不得把侯府裡的人嚇個半死?賀長安抿唇,伸手取了頭上一些沉重的頭飾,順手就按到花京華的髮髻上。

  心裡有點沉甸甸的,花春也沒反抗,任由他把頭飾都轉移過來。

  在這兒待的時間越長,她心裡的不安也就越濃。花京華的女兒身肯定不能瞞一輩子,將來到底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揭開呢?

  與其那麼被動,她是不是該主動想想法子?

  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以至於沒注意周圍的變化。

  「京華!」

  剛過一道宮門,賀長安突然就喊了她一聲,聲音還分外嚴肅。

  花春一愣,一回頭就看見有寒光粼粼的東西從她眼前飛過,釘在了旁邊的宮牆上。

  臥槽?

  她瞪大眼睛,再一轉頭看了看前頭帶路的宮人,額頭上釘著奇怪的東西,已經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臉。

  「走!」賀長安反應極快,拉著她就往來時的路上跑。

  這是遇見刺客了?花春愣愣地跟著他狂奔,心想這不對勁啊,人家的皇宮都是守衛森嚴,絕對不會出半點岔子,為什麼到她這裡,接二連三地就遇見刺客啊?

  四周的風聲好像都緊了起來,花春努力放緩自己的呼吸,腳步落得也很輕,隨著賀長安躥過花壇,越過兩處無人的宮殿,躲進了芙蓉宮附近的一個冷宮裡。

  背後發涼,她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人捏緊了。即使跑了這麼遠,那股子殺氣還是依舊沒有減少。

  像她這種想像力豐富的人,最怕面對未知的恐懼,盯著一個黑暗的地方都能想像等會可能躥出個殺手什麼的,小心臟實在受不住。

  「二哥。」她小聲道:「咱們往人多的地方跑吧,見著宮人好呼救。」

  「來不及了。」賀長安的聲音分外沉重,近乎絕望:「咱們被包圍了。」

  花春一愣,接著臉色蒼白。

  神啊,上帝啊,她為什麼這麼多災多難?上一刻還無比開心度過了一個美麗的晚上,為什麼下一刻又要面對這種生死時速?

  而且,這一次比紫辰殿那次還慘,根本沒來得及躲,就已經被包圍了。

  心跳聲「咚咚咚」地格外清晰,她捂著心口,顫抖著問:「那怎麼辦?」

  這冷宮裡桌椅都七倒八歪。四處都是蜘蛛網。房樑看起來年久失修,不用他們上去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就得垮了。

  賀長安伸手,死死地抱著她,聲音輕若細蚊:「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們人有點多,我掩護你,你從正門衝出去,往右邊的芙蓉宮跑,應該還有人沒走。」

  「那你怎麼辦?」花春皺眉:「我不會武功,讓我來墊後會不會好一點?」

  她就算是跑也跑不過人家會武的人吧?

  「不行。」賀長安沉聲道:「我留下還有一絲生機,你留下就必死無疑了。」

  花春抿唇,也不跟他多廢話了,畢竟好人一般都是死在廢話上的,有這功夫,她不如好好看看地形,準備跑路。

  殺氣越來越逼近,她已經隱隱能看見外頭院子裡移動的黑色影子了。

  賀長安抓著她的腰,扶著她到了門口,深吸一口氣,立馬護著她往外跑。

  瞬間無數冰冷的氣息湧上來,壓得人呼吸都困難。

  原來看武俠裡寫殺氣能傷人,她還覺得太誇張了,現在看來也真是寫實。人家的刀都沒落下來,她卻覺得渾身都疼。

  「跑!」賀長安大喝了一聲。

  花春緊閉雙眼,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貓腰低頭,死命往外衝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2:09

第63章 一定不會出事的!

  知道在海裡溺水是什麼感覺嗎?

  那種什麼也抓不住,左右都是死,還冷不防會被鯊魚吞進肚子裡的緊張和絕望,就是花春此時此刻的真實內心寫照。

  她有些憤怒,皇宮是宇文頡的地盤啊。為什麼這麼不牢靠,總是讓人提心吊膽呢!這回要是讓她有命逃出去。定然要好好把宇文頡罵一頓,真的。絕對不慫!

  無數劍光從她身後追了上來,花春覺得腿發軟,一想到賀長安在後頭可能遭受的事情,她整個心都涼了。

  閉眼往前衝,撞見什麼東西都一把扒拉開,花春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惜還是被人追上來,一刀砍在右手上。

  「啊!」慘叫聲驚天動地。

  宇文頡剛回到紫辰殿。還沒坐下,卻覺得背後發寒,忍不住就往外頭看了一眼。

  「秦公公。」

  「奴才在。」

  「攻玉侯和丞相都順利出宮了嗎?」

  秦公公一愣,立馬派人去打聽。

  「子沖。」帝王皺眉:「你跟著去看看。」

  「是。」御前侍衛霍子沖應了,立馬提刀出門。

  右手上的石膏碎了一半,這疼痛跟再裂一次骨也沒啥區別了。花春淚花兒直飆,忍不住一腳踢過去,破口大駡:「知不知道尊重殘疾人啊?我他奶奶的手都斷了你還砍,有沒有點公德心!」

  追她的只有三個人,被她這驚天動地地一聲吼。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動作。

  花春抹了把臉,嚴肅地看著他們道:「我這個人本來是不想與人動手的,畢竟師父傳授我武功的時候,說了不能殺生,現在是你們逼我的!」

  說完,雙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太極八卦的形狀,眉目冷冽,周身氣勢暴漲。

  面前的三個刺客嚇了一跳,紛紛後退幾步,戒備地看著她。

  空氣中有不尋常的波動,殺氣四溢。宮牆上的雜草好像都受到了影響,紛紛往她所在的方向倒。

  這不是個普通人啊,刺客們心裡微緊,紛紛抱著決一死戰的心,緊盯著花丞相的動作,以免他突然襲擊。

  風聲。鶴唳。

  花春醞釀了許久,瞇眼看著他們,終於大喝了一聲:「看招!」

  刺客們紛紛將刀劍格擋在胸前,運氣發力,有的甚至閉上了眼睛。

  勝敗在此一舉!

  然而,等了一會兒,周圍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幾個刺客抬頭,前頭的宮道空空蕩蕩,有個人影已經飛快地躥去了十丈之外。

  「你給我站住!」

  一向秉承追人不出聲的刺客被激怒了,大喝了一聲,紛紛追上去。

  花春邊跑邊吼:「你讓站住我就站住?你傻還是我傻?裝完逼還不跑那是腦子有泡!」

  她也沒想到這幾個黑衣人這麼好騙啊,這都不跑,那更待何時?

  前頭就是芙蓉宮,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一些禁衛了。花春幾乎是哭著喊出來的:「救命啊」

  霍子沖剛好趕到,眉頭一皺,拔刀就砍向花春身後的人。

  黑衣人追到這裡就停了,已經開始轉身往回跑,誰料前頭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花丞相突然回頭,一個猛撲就把跑在最後的那人給撲到了地上。

  其餘兩人見勢不妙,捨棄了同伴,跑得沒了影。

  「丞相!」霍子沖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當下大喜:「快壓住!」

  花春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手肘一肘子一肘子地砸在身下人的腦門上:「讓你丫違法亂紀!讓你丫持刀殺人!奶奶個熊的你再追啊!」

  刺客本來還有力氣跑的,被她這一撲砸了個半死,又被劈頭蓋臉一頓打,當即就老實了。

  霍子沖帶著禁衛過來把人抓住,又連忙把花丞相扶起來:「您沒事吧?」

  「沒事,快去救侯爺!」花春渾身都在抖,一把抓過霍子沖的手腕:「走,我帶你去。」

  「丞相。」霍子沖皺眉看了看他:「您先回紫辰殿去吧,卑職去救侯爺就好。」

  「別囉嗦!」花春立馬回頭就跑。

  有這說話的功夫,她真怕賀長安沒命了。

  跑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原來覺得電視劇裡那種英雄救美之後就愛上了的情節真是太俗氣太老套了,但是現在回想起賀長安那句話,她心裡卻是又疼又酸。

  「我留下還有一絲生機,你留下就必死無疑了。」

  他為了讓她活著,只給自己留了一線的生機。要是這回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大概也會跟那些傻白甜女主一樣,記著人家一輩子,也許終身不嫁。

  說來也是佔便宜,花京華這身子,本來也打算是終身不嫁的。

  看著前頭的冷宮,什麼聲音都沒聽見,花春連玩笑都開不出來了,捂著心口往裡走。

  打鬥的痕跡仍在,地上卻一具屍體都沒有。她瞪眼,跑進去找了找,又到附近的宮殿裡找了找。

  都沒有。

  「他不見了!」花春慌了,抓著霍子沖道:「怎麼辦?侯爺不見了!」

  霍子沖皺眉:「丞相回去稟告皇上吧,卑職帶人在這附近再找找。」

  「好……」腦子裡有點空白,花春跌跌撞撞地就跟著幾個禁衛往紫辰殿跑。

  人被誰帶走了?會怎麼樣?賀長安是會武的吧,這才一炷香時間不到,應該不至於被殺了。一般主角都有光環,賀長安也應該有啊!

  一定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

  這麼碎碎念著,花春一路進了紫辰殿後殿。

  宇文頡一看見他就皺眉:「怎麼弄成了這樣?」

  「皇上!」花春直接撲了過去,抬眼看著道:「侯爺被抓走了!」

  皇帝一愣。

  他這雙眼裡迅速湧出了淚水,晶瑩剔透,如同一條溪流,衝破眼眶就滑了下去。

  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滾燙的東西就落在了他掌心。

  「子沖應該去找了吧。」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宇文頡道:「長安熟悉這宮裡的地形,武功也不弱,你不用這麼擔心的,不是第一次了。」

  「怎麼能不擔心啊!」花春急得跺腳:「那麼多黑衣人,一人一刀他也會沒命的!」

  帝王抬頭,掃了一眼她的手,皺眉道:「你先看看自己吧,在流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2:37

第64章 良人歸不歸

  花春一愣,低頭就看見自己右手手指上跟水龍頭沒擰緊似的在滴血。掀開袖子一看,被砍碎的石膏下頭血肉模糊,方才光顧著跑了沒注意,這會兒看見。她才覺得疼。

  「嗷~」

  「別動!」宇文頡皺眉,捏著他的肩膀道:「等御醫來包紮。你先坐著。」

  旁邊的宮人已經飛快去了御醫院,花春呆呆地看著門口,又看看自己的手,著急卻無可奈何。

  「為什麼宮中總是會出現刺客?」她道:「安全隱患也太大了!」

  皇帝抿唇,看了她一眼道:「朕一早說過要更換宮中禁衛,重新安排巡邏護衛,當初是丞相與孟將軍一起反對的。」

  啥?花春很意外。花京華那麼忠於皇帝的人,怎麼可能反對這個提議?雖然宮中禁衛換血風險也很大,但是總不能讓皇帝一直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吧?

  但花丞相是個考慮事情十分周到的人,這麼做應該有自己的理由,那這個理由是什麼呢?花春想不明白,皺了一張臉。

  「如今宮中的情況丞相也該看見了。」宇文頡淡淡地道:「還是不想讓朕整頓這內宮嗎?」

  張了張嘴,花春有些猶豫,不過想了想還是道:「皇上若是想整頓,那便整頓吧,正好查查這些在宮裡來去自如的刺客。到底是從何而來!」

  「好。」帝王神情微鬆,眼神裡略微有些誇讚之意:「丞相能如此識大體,朕心甚慰。」

  還能這麼輕鬆地說話?花春皺眉,看著他道:「您當真一點不擔心侯爺嗎?」

  「擔心。」宇文頡看他一眼:「但是不會像你這樣掉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花春齜牙,他奶奶的,她不是男兒,愛咋哭咋哭,怎麼了!

  「這樣的事情,長安已經遇見過不下五次了。」他道:「他很清楚該怎麼樣從那群人手下逃脫,所以你根本沒必要緊張成這樣。」

  不下五次?花春咋舌,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了賀長安天天在宮牆上玩跑酷的場景,打掉一個刺客頭頂冒出一個「1」的符號,路上還有一連串金幣獎勵。

  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嚴肅一點,花春看著宇文頡道:「方才要不是侯爺,微臣早就沒命了。」

  「哦。」帝王點頭:「所以你打算怎麼的?等他平安歸來。以身相許?」

  「……皇上,臣乃男子。」

  心情莫名其妙有點糟糕,宇文頡沒再理他,轉頭看見外頭的御醫扛著箱子進來了,便道:「丞相包紮好,今晚就在紫辰殿安寢了吧。」

  說完又看向旁邊:「有侯爺的消息,馬上來稟告。」

  「是。」秦公公應了一聲。

  花春皺著眉看御醫給自個兒上藥,眼睛還是往外頭瞅。

  這一副「良人不歸心不安」的神,看得帝王一臉嫌棄。搖了搖頭便進了內殿去。

  天已經很晚了,整個皇宮都安靜了下來。花春坐在側殿門口,舉著自己包成粽子的手,憂愁地望著盼著。

  「皇上?」

  龍榻上的人輾轉反側,秦公公小聲問了一句:「可要點些安神香?」

  揉了揉眉心。宇文頡低聲道:「不用,花丞相睡了?」

  「回皇上,丞相坐在側殿門口,一直沒睡。」

  煩躁地起身,宇文頡道:「你把他勸進殿裡去,然後有多少安神香點多少,別讓他坐在門口膈應人了。」

  秦公公沉默。

  人家坐門口您壓根是看不見的好不好?怎麼就膈應了?

  無聲地退出去,他還是走到花丞相面前,拱手道:「丞相,聖上有旨,讓您好生休息,有侯爺的消息奴才會知會您的。」

  花春兩眼昏花地看著他:「沒事,我就坐在這裡看看星星。」

  抬頭看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秦公公長長嘆了一口氣,認真地道:「您不睡,皇上也睡不著,明日還有早朝呢。」

  「我睡不著,怎麼會影響到皇上?」花春瞪眼:「我又沒發出噪音。」

  這誰知道呢?皇上平時都入睡極快,偏生今晚折騰了半個時辰了還沒什麼睏意。秦公公搖頭,朝花丞相行了個禮:「您就先進殿去吧。」

  真是連不睡覺的自由都沒有了!花春鼓嘴,懨懨地起身往側殿裡頭走,衣裳也不想換,跟個屍體樣的直接往床上一躺。

  結果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鬆了一口氣,秦公公合上殿門,回去後殿。

  黎明破曉的時候,花春覺得床邊坐了個人,一身青長袍,溫潤如玉。

  「二哥!」驚喜地睜開眼睛,花春同學一點也不矜持地就撲了上去。

  結果就對上了宇文頡一張漆黑的臉。

  揉了揉眼睛,青的袍子變成了明黃的龍袍。花春乾笑兩聲,把手收了回來,恭恭敬敬地下床行禮:「微臣叩見皇上。」

  帝王垂眸睨著她,冷冷地道:「敢這麼屢次犯上的,朝中也就只有丞相一人。」

  縮了縮脖子,花春連忙道:「臣只是夢還未醒,沒看清是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夢還未醒,也就是一晚上都在夢賀長安?

  宇文頡嗤笑,看著他白皙的脖子,瞇了瞇眼:「他已經回侯府了,受了點輕傷。」

  「啥?」花春意外地抬頭:「已經回去了?」

  「嗯,方才子沖回來稟告的。」他道:「你可以安心了。」

  竟然從重重包圍之中平安回到侯府了?花春怔愣,有些沒想明白他是用了什麼法子跑的。難不成當真是跑出經驗來了,所以皇帝才這麼放心?

  不管怎麼樣吧,人沒事,那她也就不必那麼糾結了。

  跪坐在地上,花春咧嘴笑了笑,朝著帝王道:「皇上也該上朝了。」

  「不用你提醒。」宇文頡站起來,聲音裡一點溫度都沒有:「今日丞相不必早朝,與霍子沖一起商議後宮禁衛安排之事吧,朕要在三天之內把宮裡的髒東西都清出去。」

  看他表情有點嚴厲,花春也就正經了起來,拱手應下:「是。」

  丞相一天不上早朝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反正最近她去也就是站著說兩句有的沒的,沒什麼太大貢獻。這樣一想,花春就興致勃勃地去找霍子沖了。

  ***  ***  ***  ***  ***

  宣政殿。

  眾人都看得見右首空著的位置,皇上沒來的時候,還以為花丞相是遲了些,沒想到皇上來了之後,早朝開始,花丞相也依舊沒有出現。

  這什麼情況?眾人心裡都在猜測。

  「花丞相今日有事,朕讓他不用來上朝。各位愛卿各抒己見便是。」皇帝一來就解釋了這麼一句。

  羲王爺挑眉。

  昨日花丞相立了大功,還以為皇上會對其更加親近,沒想到才一晚上而已,連朝都不讓人上了。

  這可真。

  賀長安站在右邊的佇列裡,下巴上有輕微的劃痕,一身的傷都藏在了衣裳下頭。聽皇帝這麼一說,他第一個站了出來,道:「臣有事啟奏。」

  宇文頡看向他。

  「昨日宮中闖入刺客,意圖殺害微臣與花丞相,臣等僥倖逃脫,但實在憂帝王之安危!故而臣提議,清查宮中禁衛、宮女、太監,對名冊,革職瀆職之禁衛,並換上皇上的親衛,以保障帝王周全。」

  此話一出,朝堂上一片譁然。

  孟將軍站了出來,道:「侯爺此言怕是稍欠考慮。宮人人數眾多,不好清查,禁衛更是關乎皇上性命,若隨意調換,恐怕有所不妥。」

  「禁衛失職已經不是第一次,繼續留著他們,才是當真危害陛下。」賀長安說著,捲起了衣袖,露出手上包紮的地方:「昨日是臣與花丞相,難道你們非要等這傷落在皇上身上,才肯有大動作?」

  群臣沉默,孟將軍皺眉道:「這刺客是沖著侯爺和丞相去的,怕是私人恩怨,與皇上無關。就因為侯爺遇刺,便要這麼急匆匆地更換禁衛,丞相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同意。」

  「丞相已經同意了。」帝王淡淡地道:「朕也同意攻玉侯的看法。」

  孟將軍一愣,繼而皺眉:「不可能,丞相上回親口說的,皇上身邊的親衛,不可隨意調換。還望皇上不要一時衝動。」

  旁邊的李中堂也出來道:「恕老臣直言,今日丞相沒來早朝,怕也是與這事有關吧?禁衛的任命和調度關係重大,牽連也甚廣,還望皇上聽聽忠臣之言。」

  「你們覺得朕在說謊嗎?」皇帝輕笑:「那不如早朝之後,你們都去紫辰殿問問丞相好了。此事就按攻玉侯說的做,有什麼異議等你們問了丞相的意見之後再論,如何?」

  李中堂不吭聲了,孟將軍一臉憂國憂民,也站了回去。

  羲王爺垂眸未置一言,掃了一眼對面的各位大臣,微微一笑。

  「朕打算提拔刑部侍郎千松濤為刑部尚書,以補前尚書之空缺。」宇文頡開口說了一句。

  「臣有言稟!」

  「臣有言稟!」

  他話剛落音,兩邊佇列刷刷站出來七八個人。

  這個時候出來的,都是反對他提議的人。宇文頡有些怔愣,賀長安也十分意外。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有意見?難不成是他提的人不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3:01

第65章 花京華的重要性

  抱著虛心求教多多瞭解的態度,皇帝和顏悅色地問那幾個大臣:「怎麼?」

  站出來的人紛紛道:「刑部尚書乃朝中舉足輕重之職,其人選還是應當由六部推舉,皇上再行定奪。」

  「千侍郎雖然有些作為,但是經驗尚淺。臣以為不足以擔當此任。」

  「臣以為戶部季安,有真才實學。更適合升任刑部尚書。」

  臉色慢慢沉了下去,宇文頡聽明白了,這些人不是因為千松濤不好。而是因為沒選他們中意的人,所以跳出來反對。

  心裡一股怒氣沖上來,按照皇帝這暴脾氣,是很想把這些人都拖出去打一頓的。然而,法不責眾,站出來這麼多人,他總不可能統統都打,即便知道他們是故意為難,那也沒辦法。

  「朕意已決。」霸道地吐了這四個字,宇文頡睨著他們道:「朕有眼睛有耳朵,看得清誰是什麼樣的人,能做什麼樣的事。」

  下頭幾個大臣沉默,大殿裡的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物價局增設官員之事,朕已經擬好名單……」

  「皇上!」李中堂又跪了出來:「此事微臣覺得不妥,浪費人力物力不說。設立起來恐怕不會有太大的作用。」

  宇文頡瞇了瞇眼:「此事朕也已經一早下了決定,要說不妥,那就請愛卿拿出別的法子來控制奸商橫行之狀。」

  李中堂也不說話了,行了一禮,就退了回去。

  皇帝繼續說相關之事,末了問一句:「愛卿們覺得如何?」

  偌大朝堂,沒一個人站出來響應他。

  賀長安站在下頭,心裡都是一沉,連忙站出來打了個圓場:「臣以為可行,皇上下旨便是。」

  帝王臉色很難看,點了點頭。便站起來道:「退朝吧。」

  「吾皇萬歲萬萬歲。」一群大臣行禮,喊的聲音卻是比平時低沉了不少。

  帝王最怕的是什麼事呢?無非是掌控不了群臣,被朝臣聯合架空。如同一個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空有一個大腦,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手腳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現在宇文頡就面臨著這樣的窘境,也是第一次,他看清楚了花京華的重要性。

  有花京華在的時候,從來不會有這麼多人出來反對他,雖說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大臣想說的話都被花京華一個人說完了,但是那場面也好看得多。

  而且,花丞相從來不會像這樣他說什麼就反對什麼,而是有根據有道理地跟他論述,讓他雖然生氣。卻也能覺得有道理。

  一瞬間他就覺得花京華可愛了起來,果然是沒有對比就不會明白,現在他當真想回去獎勵他兩包小魚乾!

  「皇兄。」

  龍輦行在路上,羲王爺跟了上來,微笑道:「朝中最近變化太大,方才的事情您也不必往心裡去,百官還是為著您好的。」

  宇文頡沒吭聲。

  「花丞相不在,群臣沒個重心,場面難免會失控。皇兄還是對丞相寬容一點,若是有意見不和,也多商量,沒必要把人關起來。」

  瞧這話說的,不知道的怕是要覺得這朝廷是他的了。

  「皇弟不用太操心。」宇文頡淡淡地道:「花丞相在紫辰殿裡好端端的,朕沒有關他。」

  「哦?」羲王爺挑眉:「那為何會不來上朝?」

  「在清理宮中禁衛呢。」帝王轉頭,朝他笑了笑:「皇弟要不要去看看?」

  臉色微變,羲王爺搖頭:「臣弟還要去給母后請安,就不去看了。」

  「那朕就先走一步了。」

  轉頭看向前方,宇文頡神色深沉,聽得宇文羲一聲「恭送皇上」,便垂了眼眸。

  他從來沒同意過羲王爺可以上朝,然而這人就這麼理所應當地出現在朝堂上,什麼也不做,也不多說,就聽著看著。

  對於他這樣的行為,太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然而他覺得很不爽,就像在吃飯的時候有肚子餓的人站在旁邊看著你一樣,雖然他沒上來搶,但就是讓人不舒服。

  龍榻旁邊有老虎睡著,是任由牠,還是幾棒子打死呢?

  李中堂等人在下朝之後也往紫辰殿而去,一路上孟將軍就在嘀咕:「這事兒咱們一早說好的,禁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各家的人都有。要是當真一鍋端了,那咱們怎麼辦?」

  「你放寬心。」李中堂自信十足地道:「這件事花丞相肯定不會支持的,皇上在撒謊。」

  「說得也是,他總不可能自戳雙目吧?」孟將軍點頭。

  結果到了紫辰殿,花丞相看見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終於來人了!李中堂,孟將軍,過來幫忙對名冊啊!」

  李中堂一愣,呆呆地走過去。

  桌上堆了幾百卷宮人名冊,花京華現在手裡拿著的就是皇帝身邊禁衛的名冊,封面上有紅封,是機密。

  「丞相,您……」孟將軍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您這是什麼意思?當真要順應了皇上的意思,清理宮中的人?」

  「不然呢?」花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伸出自己的手給他看:「讓這傷落在皇上身上,誰擔待得起?」

  這話竟然都和攻玉侯說的差不多!

  李中堂急了:「丞相,這麼大規模地換人,對你對我都不好,又是何必呢?」

  「對我為什麼不好?」花春茫然:「宮中自然是越安全越好啊,畢竟我也是要在裡頭行走的。」

  李中堂皺眉,上下打量他幾眼,道:「丞相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這話我最近聽很多人說過。」花春點頭:「可惜我就是花京華,只不過隨著時間變化,想法有所改變,行為也與從前不一樣罷了。皇上下的命令,你們想來讓我去反對是不可能的,我尊重並且支持皇上的決定。」

  這不科學!

  李中堂臉色很難看,目光一直在花春身上轉:「您寧願斷了自己的耳目,也要讓大家都不得安寧嗎?」

  「什麼意思?」花春挑眉。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白,丞相心裡清楚就好。」李中堂皺眉道:「以往臣等擁護丞相,是因為丞相敢說敢為,敢直言勸諫皇上。沒想到如今丞相也變得畏懼聖威,唯唯諾諾,真是太令吾等失望了!」

  花春失笑,放下手裡的冊子,站起來看著他:「李中堂說這樣的話,也不怕閃著舌頭?」

  「……什麼?」

  「我說啊,你們所說的花丞相敢說敢為,是在我幫著你們的情況下,你們才覺得我是對的,一身的優良品質。一不向著你們,說點客觀的話,做點客觀的事情,就變成了畏懼聖威?」抱著胳膊,花春勾了勾唇,滿眼嘲諷地看著他:

  「與其說你們從前是在擁護我,不如說是推我出去當個出頭鳥,完成你們想做的事情。」

  李中堂傻了,沒想到花丞相會突然這麼尖銳,一時有些怔愣。

  「我這個人雖然迷糊,但是不傻。」花春道:「沒道理一直給你們當槍使,還裡外不是人吧?你們為一己私欲可以置皇上的安危於不顧,我做不到。自己做的是虧心事,竟然還理直氣壯來指責我了?」

  「看我年紀輕好欺負是嗎?」

  連連後退,李中堂眉頭中間都快皺成南非大裂谷了。

  被她這一聲聲地嗆過來,孟將軍惱羞成怒地道:「既然丞相這麼正義凜然,那就請好好整理宮中禁衛,一個與外界有聯繫的人都不要留!」

  「好啊。」花春點頭:「我會的。」

  「真是忠心耿耿的好丞相!」李中堂白著臉甩了袖子,轉身就走。

  孟將軍看了他兩眼,也跟著退了出去。

  這算是終於撕破臉了吧?花春滿意地點頭,從今日開始,她還會動到很多人的蛋糕,虛偽的關係不必要多維持,一刀剪了最好。之後李中堂等人要是被她逮到錯處,那也就不用留什麼情面了。

  唐太師在走的時候說過,要她小心這幾個人,她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這麼一鬧,她好像明白了。

  宮中的禁衛,可能有不少是這些人的眼線吧,用來觀察皇帝的一舉一動,有什麼動靜,也好及時知道,做出對應的反應。

  在官場行走,沒點洞察力是不行的,而皇帝身邊的人,就是最好的管道,能提供很多消息。

  一想到宇文頡天天生活在這麼多眼睛裡,花春就覺得背後發麻,麻利地繼續整理名單。

  「你是認真的嗎?」

  望著面前堆積得高高的名冊,宇文頡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花春一臉嚴肅地點頭:「經過訓練,通過正常步驟進宮的禁衛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名單封面是紅色的。進宮不滿一年,由相關人士推舉的一共七百六十三人,名單封面是黃色的。有過失職行為的禁衛一共兩百五十六人,名單封面是白色的。」

  「另外,經常出現刺客的幾個地方,臣已經詢問過霍統領,有人手安排不夠的原因在。但是這樣的空子會被人鑽,定然是值班資訊保密出了問題,被人摸清楚了。所以臣重新排了值班表,一共五種巡邏方式,每天隨機抽一種即可。」

  賀長安聽得目瞪口呆:「你整整一天關在紫辰殿側殿裡,就是在做這個?」

  「不然呢?」花春癱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看著他道:「難不成還要再眼睜睜看你身陷危險,然後自己再逃走一次?」

  賀長安失笑:「你當時那麼配合我是好事,怎麼還自責起來了?」

  「也是二哥沒事,我才有機會自責。」花春撇嘴:「要是你就那麼不在了,我才該一頭撞死。」

  「哪有那麼嚴重。」賀長安雙眸泛光,溫和極了:「又不是殉情。」

  「所以……」

  帝王淡淡地開口,打斷他倆的話,看著花春道:「你整理這些出來,不是為了朕的安全,是為了長安?」

  「不不不。」花春連忙擺手:「主要還是為了皇上的安危。」

  騙鬼呢吧!宇文頡冷哼,斜了那些冊子幾眼,轉頭朝霍子沖道:「紅冊子的人留下,黃白冊子一律革職,去朕的親衛軍裡選九百人進宮補上。」

  「是!」霍子沖拱手應下,看了看那冊子,讓人抬了出去。

  「三弟辛苦了,晚上想去遊湖嗎?」賀長安一臉慈愛地看著花春問。

  遊湖?晚上?好刺激的樣子啊,花春一喜,正想點頭,就聽得皇帝道:「他沒空去的,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也別太折騰了,身上還有傷。」

  失望地垮了臉,花春撇嘴:「還有什麼事啊?」

  「朕晚上再告訴你,先讓你二哥回去休息吧。」宇文頡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3:19

第66章 這濃濃的兄弟情

  賀長安看了帝王一眼,微微一笑:「那好吧,等有空了再說。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二哥慢走。」花春有氣無力地揮了揮爪子。

  宇文頡也頷首,目送賀長安出去,然後對花春道:「你先用晚膳吧。」

  「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嗎?」花春問。

  「嗯。」帝王答:「十分重要。你先吃飽肚子,免得沒力氣。」

  難不成還有體力活兒?花春撇嘴。乖乖回去側殿吃晚飯,吃了個半飽,又休息了一會兒。才回到後殿報到:「皇上,天黑了。」

  「跟朕來。」宇文頡揮退左右,神情嚴肅地帶著她往外走。

  深吸一口氣,花春緊跟在他身後,眼神戒備地看著四周。

  皇帝帶她出了紫辰殿,到了御花園,躲在了一堆假山石當中。

  「別出聲,坐在這裡。」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花春還是照做了,大氣都不敢出,跪坐在假山石洞裡。皇帝順勢就坐在她面前,看向外頭。

  是要等什麼人?還是知道會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所以提前來佈網?花春有點興奮,畢竟這種當捕獵者的感覺是很不錯的,總比當別人的獵物好。

  而且有宇文頡在。她覺得無比踏實,肯定不會出事。

  於是就睜大一雙鹿眼,興致勃勃地等著。

  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天黑漆漆的,四周一片安靜,唯一能聽見的就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換了個姿勢坐下,花春為了省力,直接狗膽包天地在皇帝肩上借力,低聲問:「陛下,那東西還有多久才出來啊?」

  「你要有耐心。」宇文頡道:「不要浮躁。」

  「可是,等了這麼久。半個人影都沒有。」

  「誰告訴你我們是來等人的?」

  花春一愣,汗毛倒豎:「不等人,還等鬼嗎?」

  雖然她是一貫不信鬼神論的,然而這大半夜跑來等鬼,行為就很詭異好不好?皇上該不會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上身了吧?

  腳底有些發涼,花春挪開了自己的身子,背靠著假山石,戒備地看著他。

  宇文頡疑惑地回頭:「怎麼?」

  「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問:「您還記得臣以前在紫辰殿裡給您吃過的東西是什麼嗎?」

  「你餓了?」宇文頡道:「想吃小魚乾?」

  哎?還記得啊,那就是他本人才對啊!花春眨眨眼,搖頭道:「不餓,就是回憶回憶罷了,陛下今晚到底想做什麼?」

  「朕,要來看很重要的東西。」宇文頡道:「再問就把你丟出去。」

  這四周黑漆漆的。誰知道會有什麼東西?打了個寒顫,花春連忙閉嘴搖頭,當一個安靜的小天使。

  「出來了。」沒一會兒,帝王低呼了一聲。

  花春連忙伸頭往四周看了看,可是,沒人啊。

  「好美啊!」宇文頡由衷地感嘆。

  順著他的視線,花春抬頭看向了天上。一輪皎月破烏雲而出,光華傾灑下來,讓四周都亮堂了不少,的確是很美。

  點點頭,花春呵呵笑了兩聲:「皇上等半天,就是在等月亮?」

  「對。」宇文頡十分認真地點頭:「你不覺得能看見這麼美的月亮,很值得等嗎?」

  「……那今晚上很重要的事呢?」

  「就是陪朕等月亮。」

  我去你奶奶個腿兒!花春齜牙!

  耽擱她去遊湖的大好時光,就蹲這兒讓她看月亮?什麼仇什麼怨吶!早說清楚是這事兒,她死活都得出宮去和賀長安玩啊!美男和湖水以及皇帝和月亮,她怎麼著也得選前者啊!

  雖然宇文頡也是個美人,但他是皇帝啊,一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就像陪著上司拿公司報銷的門票去玩遊樂場一樣無趣又尷尬好嗎!

  混蛋!

  對於背後濃濃的怨氣,帝王很鎮定地選擇無視,他不說走,花京華是沒這個膽子走的。

  「一直聽聞花丞相文采斐然。」他道:「看見這麼好看的月亮,不念兩首詩嗎?」

  花春滿臉怨氣地道:「臣才疏學淺,不會念詩。」

  「那真是可惜了。」宇文頡道:「朕也不會,不然肯定不會浪費這月光。」

  花春沒理他,抱著胳膊生悶氣。直覺告訴她皇帝是故意的,然而又不能討個說法。猜一下皇帝不讓她和賀長安一起的理由,多半是覺得她斷袖,怕她勾引走了他兄弟。

  真想扯了束胸帶出來甩他臉上!

  「丞相在生氣?」皇帝心情甚好地問了一聲。

  花春咬牙回答:「微臣不敢。」

  「朕倒是挺喜歡看你氣得沒辦法又必須強忍著的樣子。」宇文頡淡淡地道:「就跟每次在朝堂上面對你的朕一樣。」

  花春:「……」

  這小肚雞腸的男人,竟然記仇到了這個地步!

  又坐了半個時辰,看夠了月光,帝王終於起身了,睨著他道:「走吧,回去了。」

  「皇上。」花春道:「臣總覺得經常在宮中留宿不太好,所以以後還是讓臣按時出宮吧。」

  「你的職責所在,有些時候當真是沒辦法。」帝王道:「朕也不想總留你在宮裡,免得太后又多想。」

  看他一眼,花春道:「今日臣本來是可以出宮的。」

  要不是你個神經病拉著看月亮,會至於還留宿宮裡嗎!

  宇文頡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陪伴聖駕也是你的職責,這種事也不會常有。」

  言下之意,她還得感恩?花春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皇帝最近格外喜歡讓她留在宮裡,然而神情沒有太喜悅的樣子,該怎麼對她還是怎麼對她,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就是耽誤她時間。

  這什麼嗜好?

  想不明白,她也絕對不會往感情的方面想,畢竟宇文頡這張臉實在跟打了石膏一樣,看不出半點感情。反倒是賀長安,眼裡總含情。

  一想起賀長安,她的心都跟著軟了一點兒,也不想跟帝王置氣了,老老實實等著明日出宮,再與賀長安相約。

  帝王無意間回頭,就看見了她亮晶晶的眼,裡頭盛滿了月光。

  這才是他想等的東西吧,然而,等來了,卻也不敢多看,匆匆一眼,便冷著臉轉過頭,踏進紫辰殿去。

  第二天,花春起得很早,跟著帝王去上朝。

  「關於禁衛清理之事,微臣已經安排妥當,還請皇上放心。」當著一眾朝臣的面,她一字一句地道:「唯有一處,臣想請示皇上與羲王爺。」

  宇文羲一愣,側眼看他。

  「王爺所在的博陽宮有三百從外頭帶進來的禁衛。」花春道:「臣覺得宮中守衛森嚴,王爺與皇上又是親兄弟,帶這麼多外來的禁衛沒有必要,所以想問問皇上和羲王爺的意思,能否將這三百禁衛撤出?」

  「這……」羲王爺沒有開口,站在他身後的兵部尚書馬天嘯站出來道:「丞相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了,歷朝歷代,親王進宮都會帶自己的隨從。」

  「帶隨從沒錯。」花春道:「十個人也該夠了,三百人太多,導致宮中人員混亂,微臣是替王爺著想,以免引起與皇上之間不必要的誤會。」

  羲王爺輕笑:「能有什麼誤會?」

  「比如王爺的親衛裡,有心懷不軌之人,穿黑衣,行夜刺之事。」花春抬頭,目光朗朗地看著他道:「雖然有人篡改了名冊,但是臣不小心發現了端倪,王爺可要過目?」

  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羲王爺站出來拱手道:「皇上,臣弟之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斷然不會做出危害皇上之事。若是皇上有所疑慮,臣弟願意遣送一半禁衛出宮,以證清白。」

  這話說得,她的意思分明是只留十個侍衛給他就夠了,結果丫一轉頭要留一百五十個,還當是表忠心,也是夠不要臉的。

  宇文頡沒吭聲,目光落在她身上,花春也明白他的意思,於是直接開口道:「王爺敢保證身邊所有的禁衛都不做錯事嗎?」

  宇文羲皺眉:「丞相這是懷疑本王?」

  「不,微臣相信王爺的忠心比微臣更堅實,畢竟是血濃於水。」花春道:「微臣只是不相信王爺身邊的人,畢竟人心隔肚皮。王爺這樣單純的人,很容易被人蒙蔽,就像我手裡這冊子上寫的,那日追殺微臣與攻玉侯之人,就是王爺身邊的禁衛出身。」

  群臣譁然。

  羲王爺側頭看著花春,目光冷冽:「丞相可有證據?」

  「人證物證俱在。」花春道:「那人名張五,羲王爺封地守軍出身,跟隨王爺進宮,後改了宮中禁衛的身份,守在芙蓉宮。」

  「微臣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個人的行為跟羲王爺沒有任何關係,畢竟羲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花春十分真誠地道:「所以還請羲王爺擦亮眼睛,小心身邊的人。」

  宇文羲怔愣。

  花京華這一句句的把他身上的罪名全開脫了,那他要說什麼好?

  「皇上!」花春轉頭就朝宇文頡跪了下去,苦口婆心地道:「王爺一心為君,眾人有目共睹,還請皇上肅清王爺身邊的小人,以防有人蓄意破壞這難得的兄弟之情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3:41

第67章 你變成女人吧

  話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不管是幫宇文羲的人,還是護皇黨,對於花京華這話,都沒有理由反駁。

  宇文頡看著他。開口道:「丞相與羲王爺交情不深,何以見得那事情就一定與羲王爺無關?」

  花春抬頭。表情認真嚴肅,趕在羲王爺開口之前,大聲道:「臣覺得,瞭解一個人,未必需要深交,從一些細節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質。羲王爺自回京以來,一直低調自謙,不曾干預朝中政事,也不曾讓皇上為難,這就是忠心的表現。」

  「雖然禁衛出了點岔子,但是微臣願意為羲王爺擔保,那些禁衛的行為與王爺無關,皇上要是實在懷疑,那就按照微臣所說,撤掉多餘的禁衛,相信王爺也不會多說什麼。」

  說完。還一臉誠懇地看向宇文羲:「是吧?」

  羲王爺臉色鐵青。

  花京華這一句句看似在給他開脫,其實分明步步把他往死胡同裡逼啊!他現在該說什麼?是還是不是?要是應了,那他身邊的禁衛就會全被撤了,要是不應,那豈不是自己推翻前頭花丞相誇他的話,坐實不忠的罪名?

  奇怪了,花京華以前沒有這麼難纏啊。

  朝堂上一片安靜,帝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滿了探究。

  思量了片刻,羲王爺決定棄車保帥:「丞相說的是。」

  皇帝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丞相說的做吧。」

  「微臣遵旨。」花春拱手,偷偷鬆了口氣。

  她現在進行的是虎口拔牙運動,危險而刺激。反正現在也是處於被群臣孤立的狀態,那還不如好好幫皇帝做點事,也對得起花京華在天之靈了。

  宮中禁衛之事宇文頡交給她全權處理,她也做得很漂亮。只要過了羲王爺這關,剩下的都是小事,一天之內都可以搞定。

  在工作方面,花春還是十分有熱血的!

  「王爺。」

  下朝之後,宇文羲身邊的隨侍斬水湊了上來。

  宇文羲面帶微笑,眼裡卻黑壓壓地一片:「好生查查花丞相吧,本王覺得他有意思得很,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呢。」

  「遵命。」

  花春興高采烈地出宮回府,一下轎就看見青裊站在門口。笑盈盈地行禮:「爺終於回來了。」

  這一去又是好幾天,花春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將袖子裡的一包東西拿出來給她:「這是皇上賞的。」

  青裊一愣,接過來打開,竟然是幾支金簪和項鍊。

  「主子真厲害。每次進宮都有賞。」品檀笑道:「讓夫人知道,又得開心幾天了。」

  「對啊,母親呢?」花春笑著往四周看了看。

  「花府有事,夫人回去住了。」品檀道:「這麼大的丞相府,如今也就主子與夫人兩人。」

  有些空落吧,花春抿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踏進主院,背後莫名有點發涼,她一頓,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安靜的庭院,一個人影都沒有。

  「主子?」品檀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

  「沒事。」花春擺擺手:「走吧,進去再說。」

  青裊也跟著回頭看了四周一眼,皺了皺眉。

  「最近一直很忙,都沒空陪妳。」

  進了屋子坐下,花春笑咪咪地看著青裊問:「最近在做什麼?」

  青裊回神,笑著道:「做些縫紉手工,還給爺做了秋日的斗篷。」

  這麼貼心的媳婦上哪兒找啊!花春連連感嘆,又大方地塞了兩張銀票到她手裡:「喜歡什麼就去買,別虧待了自己。」

  眼裡泛上笑意,青裊點頭:「多謝爺。」

  兩人難得在一起單獨用了午膳,之後花春去了一趟兵部,傍晚回來,青裊已經披著衣裳在點燈了。

  「這麼早,妳怎麼就開始點這個了?」花春有些好奇地看著她:「屋子裡還亮堂著呢。」

  青裊一愣,看了她一眼,恍然想起了什麼,低笑一聲:「妾身忘記了,以前有個朋友光線一暗就會看不見,所以妾身總會很早就點燈。」

  「朋友?」花春來了點興趣:「有故事嗎?」

  青裊抿唇,垂了眼眸,欲言又止。

  「哎,不用擔心,我不會吃醋的。」花春連忙道:「就是無聊聽個故事而已,就算妳朋友是男子,我也不介意。」

  「不是男子。」青裊笑了笑:「是個很可愛的女子。」

  搬了凳子來坐在她身邊,花春塞了一把瓜子在她手裡,跟閨蜜嘮嗑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

  「她叫…小金,跟我認識了很久很久了。」青裊低聲道:「我和她很有緣,也被她救過很多次,可以說這條命就是她給的。」

  「我五歲成孤,被磨坊的人逼著幹重活,有一天受不了了逃出去,差點餓死在半路上。然後就遇見她了。她給我買了包子,肉餡兒的,然後帶我回府,做她的丫鬟。我手腳很笨,一到府上就砸了個很貴重的花瓶,老爺要把我趕出去,她卻拼了命地護著我,說我是她的人,有什麼事情,她來承擔。」

  小小的女娃兒那時候就像見到從天而降的英雄一樣,雖然這個英雄是女子。

  花春聽得咋舌:「妳朋友好講義氣啊。」

  「對啊,她特別正直,即便我只是個丫鬟,她也不管不顧地護著我,給我買穿的買吃的,不許院子裡其他人欺負我。有時候我恍然會覺得,自己找到娘親了,然而她只比我大一歲而已。」青裊邊說邊比劃,看得出來當真是很喜歡那個叫小金的人。

  那種被大姐姐照顧的感覺,花春十分有經驗,就像現代的秦裊對她一樣,雖然秦裊是個嬌氣的小公舉,但是維護起她來也跟母雞護崽子似的拼命。讓她每天都沐浴在母愛裡,啥都不用操心。

  「可惜,她的結局不太好。」

  像是想起了什麼,青裊眼眶驟然變紅,眸子裡都帶著血一樣,把花春嚇了一跳。

  「結局怎麼了?」

  「她家被皇上滿門抄斬,一個活口都沒留。」聲音有些嘶啞,青裊低聲道:「她是提前一炷香聽見的消息,然而這一炷香的時間,她用來給我準備了盤纏,送我離開了府邸。」

  「那天我是在刑場外頭,眼睜睜看著她人頭落地的。」青裊幽幽地道:「皇上還親臨來看了呢。」

  花春怔愣,看著青裊的表情,心裡也被莫名的悲傷占滿,忍不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順變。」

  「跟她的故事是說不完的啦。」青裊回神,從詭異的情緒裡抽離了出來,笑著擦了擦眼淚:「真的太多太多了,不過妾身很慶倖,現在又遇見了您。」

  哎?花春歪了歪腦袋:「妳覺得我也很好嗎?」

  「嗯。」青裊點頭,雙眸認真地看著她道:「妾身沒有見過比爺更好的人。」

  這誇得,花春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分明什麼都沒為她做哎。不過以後再努力吧,雖然不能當真做個好丈夫,那起碼做個好閨蜜呢不是?

  「時候也不早了。」花春道:「我回側堂去看書睡覺,妳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青裊一頓,下意識地看了窗外一眼,然後搖頭:「爺還是跟妾身一起睡吧。」

  「啊……」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緊繃的胸,花春看著她:「妳害怕一個人睡?」

  「嗯。」青裊點頭。

  「那好吧。」糾結了一會兒,花春還是應了,偷偷去把束胸帶放鬆一些,然後更衣。

  青裊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麼,也就趁著這時候,花春收拾好自己,滾上了床:「來歇息吧。」

  「嗯。」

  燈熄了,相府裡一片寧靜。

  ***  ***  ***  ***  ***

  宮中禁衛被清查了之後,皇帝一連提拔了七八個重臣上來。雖說聖命不可違,但是陽奉陰違的情況還是有的,所以這幾個人的工作被處處壓制,完全無法展開。

  這個時候就得用上花京華這樣的萬能磚了,哪兒要用往哪兒搬,帶領各位新的護皇黨成員順利展開各項工作,還得開開思想會議,團結一心為皇帝。

  看花京華每天忙得團團轉,賀長安都不忍心了,找到皇帝道:「可以把事情分攤一些給微臣的,丞相忙得連個喝水的空閒都沒有。」

  宇文頡頭也沒抬,刷地一下把一堆畫像放在他面前:「你有你的事情要做,這是太后給你挑的京城閨秀,自己看看吧。」

  「哈?」賀長安挑眉,隨便拎了一幅畫來展開,嘴角微抽:「太后娘娘在安享晚年,實在不必為微臣操這樣的心的,微臣不急。」

  「你不急,賀家其他人也不急了嗎?」帝王淡淡地道:「侯爺之位不想世襲了?」

  賀長安聳肩:「這個得看緣分吧,而且皇上您瞧,這些畫像上的閨秀,還不及京華半分好看,叫微臣如何下得去手?」

  又是花京華。

  宇文頡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抬頭看著他道:「你有些過了。」

  「嗯?」賀長安挑眉:「什麼過了?」

  「若是一般的兄弟之情,也該有些距離。」皇帝語重心長地道:「你這天天關心,隨時在問他的事情,又總是跟他在一起,不覺得不妥當嗎?」

  秦公公眼神古怪地看了皇帝一眼,沒吭聲。

  您也好意思給攻玉侯說教,哪裡來的立場啊?分明自己都……

  「臣覺得無愧於心。」賀長安聳肩道:「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不就好了?管別人那麼多做什麼?」

  帝王微愣,抬頭看他。

  賀長安雙目清冷,淡定地回視他:「倒是您,總與丞相為難,就算他一顆忠心是火煉出來的,也會寒。」

  「朕做事不用你教。」宇文頡皺眉。

  說完又覺得語氣重了點,緩和了神色道:「身上的傷可好了?」

  「都是皮外傷。」賀長安道:「不過羲王爺的禁衛一撤,他恐怕心裡有氣,皇上還是多注意注意丞相的安全吧。」

  帝王不說話了,賀長安便也行禮告退。

  秦公公額頭上冷汗直流,這兩位算是起了矛盾了嗎?可矛盾的點在哪兒啊?皇上好端端的,怎麼就又不舒服了?

  花春好不容易忙完了,跟隻死狗似的上了轎子,正準備回府,冷不防轎夫方向一轉,帶著她就噌噌噌地進了皇宮。

  「丞相大人!」秦公公殷切的呼喚又在外頭響起,花春掀開轎簾,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又出什麼事了?我真的很累。」

  十分和藹地仰著笑臉,秦公公小聲道:「皇上與侯爺起了點爭執,現在心情不太好,正在紫辰殿裡關著呢,奴才們束手無策,只能請您來了。」

  花春很驚訝,宇文頡跟賀長安這樣的好基友都能吵起來?幹啥了?

  下了轎子,她連忙跟著秦公公往前走。

  宇文頡神色正常,坐在紫辰殿裡正在看摺子,遠遠看過去,花春幾乎覺得秦公公是在坑她了。

  然而走近一點,一股濃濃的酒味浪潮拍過來,熏得她翻了個白眼。

  「皇上。」

  宇文頡抬頭,一看見他,臉色瞬間就難看了:「你不是要按時出宮,早些回家嗎?」

  硬著頭皮走過去,花春嘿嘿笑道:「聽聞皇上心情不佳,臣二話沒說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來了,只願皇上心情舒暢。」

  「看見你,朕的心情無法舒暢。」宇文頡冷冷地道。

  花春哀怨地看了後頭的秦公公一眼,丫的話都說這份上了,她還要厚臉皮留下不成?

  秦公公雙手合十,朝她拜了拜。

  好吧,深吸一口氣,花春還是坐了下來,拿過桌上帝王放著的酒喝了一口,壯著膽子道:「臣願意替君分憂。」

  「替朕分憂?」宇文頡挑眉,一雙眼裡濛著濃濃的霧氣,看著他道:「可以,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夠了。」

  「什麼?」花春好奇地看著他。

  「變成女人吧。」帝王淡淡地道。

  秦公公嚇了一跳,慌忙兩三步跑出大殿,關上了門。

  花春乾笑了兩聲:「為什麼?」

  「你變成女人……嫁給長安好了。」宇文頡悶聲道:「免得以男兒之身跟他在一起,引人非議。」

  花春:「……」

  這人操心的事情可真多,她又沒想跟賀長安搞基,他竟然就想讓她變女人嫁了。

  好笑地看著他,花春問:「若微臣當真是女人,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4:04

第68章 你的脖子

  「朕恕你無罪。」宇文頡瞇了瞇眼,道:「你變吧。」

  輕輕打了個寒顫,花春瞪大了眼,下意識地往身上摸了摸,靠。沒有錄音筆!這話就算是喝醉了一時興起說的,那她也該錄下來。好當個救命繩啊!

  嘆息一聲,她道:「皇上還是早點休息吧,微臣是男人,變不成女人。」

  就算皇帝讓變,她也沒那麼傻真變好嗎?要是當真了。那這位爺酒一醒什麼都不記得,不認帳,被抄滿門的還得是花家。花京華的身份已經瞞了二十年,要揭開,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

  「你一點也不像男人。」帝王嘀咕了一聲。伸手捏著她的後頸,將她整個人扯了過去,垂著眸子道:「細皮嫩肉,弱不禁風。」

  冷不防跌在他懷裡。花春一驚,想掙扎,卻被按了個死緊。

  「皇上!」

  「嗯,朕在。」宇文頡眸子裡滿是晶瑩的光,看著她道:「你別動,朕有一個問題,想問很久了。」

  花春莫名覺得緊張,瞪大眼看著他:「什麼問題?」

  「為什麼你的衣裳,衣襟總是特別深?將脖子都擋住了。」他邊說,邊伸手到她領口:「看得人好想扯開。」

  「……」

  救命啊!耍流氓啊!

  花春死死捂著自己的衣裳,皺眉看著面前的人:「皇上,就算臣該聽您的旨意做事,但是不代表您可以這麼光明正大吃豆腐啊!男男授受不親!」

  「又在瞎說什麼?」宇文頡擰了擰眉,伸手將她亂揮的手給壓了個死緊:「別動。」

  這尼瑪怎麼能不動?眼看著他的手就這麼伸過來了,花春已經開始磨牙準備咬人了。這皇帝清醒的時候那麼清冷,一喝醉怎麼就跟發了情的公牛一樣?

  四周都是醇厚的酒香。熏得花春臉都跟著紅了。

  宇文頡大概是料到了她會咬人,乾脆伸腿壓了她的腿,一隻手按住她兩隻手,另一隻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頷,逼得她將脖子露了出來。

  白皙的脖頸,隱隱還有青筋。

  花春慌了,她突然反應過來花京華為什麼總是穿高領了。

  因為她沒有喉結啊!

  此時此刻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宇文頡的手已經落在了她平滑的喉嚨上。

  完蛋了。

  花春只覺得眼前一黑,很想就這麼昏過去。這下該用什麼理由?難不成說得了怪病,所以沒有喉結?一聽就是在扯淡好嗎!

  氣氛緊張了起來,她就跟菜市場上被人掐著脖子等著宰的鴨子沒什麼兩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宮漏靜靜地漏著沙,良久之後,帝王終於開了口:

  「朕有些睏了。」

  啥?花春一愣,轉頭呆呆地看著他。

  手上和腿上的壓力都瞬間消失,她站了起來,帝王也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道:「扶朕去床上。」

  「……是。」

  醉得太厲害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這個人,肯定是神智不清醒了,所以沒反應過來她沒有喉結!

  真是阿彌陀佛上天保佑!

  身子一挨著床,宇文頡就閉上了眼睛。

  「皇上,那臣就先告退了哈?」花春小聲道。

  帝王沒反應,好像是睡熟了。

  鬆了口氣,花春拔腿就往外跑!頭也不帶回的,一路沖出皇宮。

  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真是太刺激了,她再也不想有下一次了!明兒起戴圍巾好了,反正天氣也已經開始轉涼,是時候在這個朝代興起一股時尚圍巾風暴了!

  外頭沒了動靜,床上的宇文頡才睜開眼,眸子裡還有醉意,卻也有七分清醒。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結,眼神深沉。

  ***  ***  ***  ***  ***

  花春回到丞相府,臉色還有點發白。

  「這是怎麼了?」青裊連忙遞了帕子給她:「爺怎麼跑得這麼急?」

  「沒事沒事。」趴在軟榻上喘了幾口氣,花春道:「就是有點怕黑。」

  青裊皺眉,突然湊過來看了看她。

  「怎麼?」花春被嚇了一跳。

  「沒什麼,爺還是多休息吧。」微微一笑,青裊道:「床已經鋪好了。」

  「哦,好。」花春點頭,摸了摸自己始終無法解脫的胸,嘆了口氣,跟著上了床。

  接著就是連連不斷的噩夢。

  不知道是不是青裊上次說的故事太讓她印象深刻了,夢裡她就看見了刑場,有人的頭顱高高飛出去,有人帶著麻木的表情,靜靜地負手看著,場面十分血腥。

  而後場景一轉,就是宇文頡摸著她脖子低頭看著她的模樣。

  「妳是個女人。」

  花春驚愕地搖頭,卻感覺那雙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掐得她雙目泛白,臉色發紫。

  「不要!」

  咆哮了一聲醒過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幸好幸好,只是夢,估計是胸口的東西太緊了,勒得她無法呼吸,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宇文頡怎麼可能那麼殘忍地要親手掐死她呢?

  要她死也會讓別人來掐。

  「爺?」青裊也被她吵醒了,目光擔憂地看著她。外頭還是半夜。

  「我還是自己去側堂睡吧。」花春愧疚地看著她:「這樣睡我容易做噩夢。」

  微微皺眉,青裊想了一會兒,還是只有點頭:「爺去好好睡吧。」

  「嗯。」拍了拍她的肩膀,花春抱著自己的枕頭就去了側堂。

  ***  ***  ***  ***  ***

  「王爺。」斬水湊到羲王爺耳邊,低聲道:「該查的都查到了,花丞相的相關事情全在這冊子上。」

  「嗯。」宇文羲伸手接過來,看了看。

  冊子上寫著花京華的生平,從小到大竟然都沒做過一件錯事,規規矩矩老老實實,連青樓都沒去過。

  合上冊子,宇文羲不悅地看著斬水:「你這是調查人,還是寫頌歌?」

  「王爺明鑒,調查結果便是如此,卑職沒有絲毫誇大。」斬水道:「花丞相在朝中得罪那麼多人,卻還能平安活到現在,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一點錯漏都不給人抓,自然任何人都拿他沒辦法。

  「就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嗎?」敲了敲那冊子,羲王爺道:「一個男子,年歲二十餘,不逛青樓,不收通房,就最近娶了個正室,這像話嗎?」

  斬水一愣,想了想道:「對於女人方面,花丞相是有點奇怪。下頭的人回來稟告,他晚上經常和丞相夫人分居,偶爾睡一間屋子,也不曾聽見有什麼動靜。」

  這是為什麼?羲王爺挑眉,突然來了點興趣:「明日有空,替本王把花丞相請到博陽宮來。」

  「是。」斬水應了。

  取了束胸帶之後,花春一夜好眠,再也沒做噩夢,第二天精神不錯地就去上朝了。

  然而,皇帝破天荒地遲到了。

  「怎麼回事?」攻玉侯站在她後頭,小聲問:「皇上哪裡去了?」

  「我怎麼知道啊,昨日我是回府了的。」花春低聲回答他:「不過皇上昨天喝醉了,醉得還不輕,今日來遲了也是應該。」

  喝醉了?賀長安有點意外,向來自持的宇文頡,怎麼會突然喝醉?更奇怪的是,喝酒竟然不叫他?

  「皇上有旨,今日早朝取消,有要事者前往紫辰殿稟告,有摺子者直接呈摺子即可,欽此。」有太監甩著拂塵在上頭喊了一聲。

  群臣譁然,紛紛議論這是怎麼了。賀長安拉了拉花春的袖子,示意他去紫辰殿。

  花春點頭,跟著他往外走。

  「花丞相。」

  剛踏出宣政殿,一個侍衛就擋了他們的路。花春抬頭,茫然地看著他:「你是?」

  「卑職乃羲王爺貼身護衛斬水。」斬水拱手道:「奉王爺之命,請丞相去博陽宮一敘。」

  賀長安挑眉,下意識地側身擋在花春面前,看著他道:「朝臣不得隨意見親王,這是宮中規矩,你家王爺不知道嗎?」

  斬水一愣,道:「卑職不知,卑職只是奉命來請,還請侯爺莫要為難。」

  「本侯不喜歡為難人。」賀長安笑了笑:「但是你們也別為難丞相,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丞相可就裡外不是人了。」

  重臣去見親王,難免會引起皇帝猜疑,從而不信任那臣子。羲王爺請花京華去能安什麼好心?

  斬水為難地行著禮,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來要請花丞相,還必須得本王親自來。」宇文羲的聲音從背後飄過來,帶著點打趣:「侯爺護丞相,也真是護得緊。」

  花春一頓,回頭行禮:「羲王爺。」

  賀長安也不得不跟著行禮:「王爺。」

  「不用這麼緊張。」慢慢走到他們面前,宇文羲神色和藹地看著花春道:「本王只不過想與丞相說說話,站在這裡未免也太累了,不如就移步博陽宮?」

  賀長安皺眉:「臣等正要去紫辰殿,王爺有話,去紫辰殿坐著說也一樣。」

  羲王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旁邊的斬水立刻上前幾步,擋在了賀長安面前。

  「走吧。」像是沒聽見賀長安的話一樣,宇文羲伸手就抓住了花春的胳膊。

  「既然王爺這麼盛情,那在下也不好推辭了。」花春笑了笑,回頭看了賀長安一眼:「侯爺先去紫辰殿吧,我與王爺說會兒話再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4:25

第69章 臥槽!

  遇見這樣的情況,最機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反抗跟著走吧,反正賀長安也是可以去皇帝那邊幫她報個信的,她與其掙扎被強行帶走,還不如大方一點直接去。

  賀長安大概也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放鬆了身子,沒打算再動作了。

  羲王爺微笑。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花春瀟灑地甩了甩衣袖,跟著往前走。

  這是在皇宮裡,皇帝也在太后也在,羲王爺就算真心很想弄死她,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動手。所以這一趟。起碼安全是能保障的,就看他想說什麼了。

  目送他們離開,賀長安立馬去了紫辰殿。

  殿裡已經有了很多人,都是來稟告要事的。宇文頡臉色有些蒼白,靠在龍椅上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氣氛這麼嚴肅,他總不可能上去說私事,於是賀長安就站在旁邊等著。

  博陽宮比花春想像中的雄偉多了,比紫辰殿也差不到哪裡去。看得出來太后對這羲王爺當真是萬般寵愛,除了皇位沒給他爭取,其他的東西都給了。

  一踏進去就是鶯歌燕舞,羲王爺身邊的禁衛是撤了不少,女人卻一點沒撤,雖說都是宮中舞姬,但是基本上也歸宇文羲專用了。

  「王爺讓在下過來看歌舞?」花春驚訝地挑眉。

  宇文羲微笑著看著他:「丞相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但是,在下還有要事要啟奏聖上,半途過來享樂,是不是不太好?」

  「丞相每日都在為國操勞,偶爾放鬆一下是好事。皇兄就算知道,想必也不會怪罪。」他道:「安心坐下來吧,本王還想跟丞相好生聊聊呢。」

  花春沉默,一臉嚴肅地坐了下去。

  場中揮著水袖的舞姬幾個舞步就繞到了他面前,拱手端酒:「奴婢久仰丞相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敬薄酒一杯,還望丞相莫要嫌棄。」

  微微一笑,花春看著她道:「等會要面聖,不宜喝酒,姑娘見諒。」

  舞姬愣了愣,旁邊的羲王爺倒是笑了:「丞相真是朝中少有的不貪女色之人,此女容貌乃博陽宮中舞姬之首,也入不得丞相的眼?」

  「王爺明鑒,在下只是不喜歡在該做正事的時候做其他的事情。」花春真誠地道:「一旦這樣,在下的心情就會不受控制變得很差,就像現在。」

  這是在責備他?宇文羲挑眉,鷹鼻微皺:「那要做什麼丞相的心情才會好呢?」

  「很簡單。」花春笑了笑:「讓在下去紫辰殿把正事做完就好了。」

  「真是盡職盡責的好丞相。」宇文羲笑了:「但是你現在去紫辰殿,恐怕也要等上一個時辰,今日朝中大事可多了,皇上忙不過來的。本王也是為了讓丞相能放鬆放鬆,所以才熱情相邀。」

  說著,還不要臉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丞相壓根不領情。」

  花春呵呵笑了兩聲。

  不知道為什麼,這羲王爺雖然看起來比皇帝溫和多了,也好相處得多,但是她下意識地覺得排斥,還不如去對著宇文頡那張臉呢,起碼覺得踏實。

  這羲王爺,一看就是電視劇裡那種人面獸心圖謀不軌的角色。

  見他不吭聲,宇文羲便朝舞姬使了個眼色,於是花春身邊瞬間就擠來了兩具香噴噴的身子,一個給她剝龍眼,一個給她捶腿。

  花春覺得彆扭極了,掙扎了兩下:「姑娘自重。」

  這尼瑪膽子比青樓女子都大啊,直接摸她大腿,她很慌的好不好?

  「哈哈。」宇文羲笑了:「沒想到丞相當真如傳聞中一樣對女子拘謹,這可怎麼行?妳們好好伺候丞相,只要讓丞相喝下一口酒,本王賞銀一兩,吃一口東西,也賞銀一兩。」

  花春黑了臉,看著他道:「王爺!臣乃朝廷命官!」

  「哦,朝廷命官。」宇文羲笑咪咪地點頭:「本王知道啊,可是這熱情招待總沒有錯吧?也沒觸犯宮規,丞相可不要這麼冷淡啊。」

  花春:「……」

  這人想幹什麼?

  一聽有賞銀,旁邊的姑娘都瘋了,恨不得把桌上的東西都往她嘴裡塞。花春左右躲避,還有姑娘冷不防朝她身下一抓。

  臥槽!

  及時攔住她的手,花春臉色漲紅,很想一腳踹過去,又怕給花京華落得個打女人的惡名。

  這是要驗她的身還是做什麼?一雙雙塗了丹蔻的手都往她大腿根兒上蹭,還有人要蹭她的胸。

  雙拳難敵四手,花春急得耳朵都紅了,一邊擋著她們一邊看門外。

  賀長安到紫辰殿了嗎?宇文頡快來救個命啊!

  ***  ***  ***  ***  ***

  紫辰殿。

  眼睜睜看著幾個老臣慢悠悠地扯了半個時辰,說的還都是廢話,賀長安聽不下去了,皺眉道:「皇上龍體抱恙,非重大之事,直接遞摺子便是,讓皇上休息一會兒吧。」

  幾個老臣不高興了,看著他道:「難不成只有侯爺要說的是大事,臣等說的事都是小事?」

  賀長安微笑:「本侯當真不覺得京城修城門以及鬧雞瘟這樣的事情足以耽誤皇上半個時辰,兩句話說完就可以聽皇上下令的事情,為什麼要說這麼多?」

  心裡還在擔心花京華,他出口難免有點重,紫辰殿裡的人一時都皺眉看向了他。

  「攻玉侯不必這樣激動。」宇文頡轉頭看他:「可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賀長安閉了閉眼:「臣只是為皇上龍體著想。」

  「那便無妨,朕還堅持得了。」宇文頡點頭:「劉大人繼續說吧。」

  手捏得死緊,賀長安轉頭,直接退去內殿,找人拿了紙筆,寫了個小紙條,然後回來,塞到皇帝手裡。

  「雞瘟的事情交給京兆尹,至於其他的……」

  皇帝邊說邊打開了紙條,看完內容,眉頭一皺,接著不動聲色地繼續道:「朕想與丞相商量商量,各位愛卿先回去吧。」

  「皇上,臣還有本奏。」李中堂站出來道:「是關於今年秋收賦稅之事。」

  「朕喜歡聽人把解決的方案一併奏上來。」帝王淡淡地道:「看李中堂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那就說來聽聽吧。」

  他坐這兒這麼久,聽的全是發生了什麼事,連哪裡出了盜賊的事情都說上來了,卻沒一個人給他提了如何做的建議。

  這樣的啟奏,簡直是要累死皇帝,就算花一天的時間,也不可能處理得完。

  於是他就拿李中堂開刀了。

  李中堂傻在了原地,手裡還捧著摺子,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最後笑道:「微臣只是寫明了情況,先請皇上過目,至於方案,還得與丞相商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4:50

第70章 摸到了嗎

  「哦?」宇文頡站了起來,看向賀長安,明知故問:「丞相哪裡去了?」

  賀長安拱手道:「被羲王爺請去了博陽宮。」

  「朕有事找他,李中堂也有事找他,那便直接去博陽宮看看好了。」帝王道。

  李中堂一愣。連忙擺手:「臣可以改日再與丞相商議,皇上要移駕博陽宮。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他這一開口,其餘的大臣也紛紛讓開了路。

  宇文頡挑眉,看了賀長安一眼,後者會意,跟著他一起出了紫辰殿。

  「走快些。」

  離開眾人的視線。賀長安的臉上才露出些焦急來:「他們擺明了在拖著您,也不知道京華那邊怎麼樣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被羲王爺帶走了?」宇文頡眉頭皺得死緊,心也跟著懸得老高:「他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嗎?」

  賀長安搖頭:「您要怪也得怪羲王爺,當時臣也在場。都沒能攔住。」

  帝王沉默,龍輦都沒有乘,帶著賀長安一路疾走。

  花春雙手抱胸,死死地彎著身子。全身上下除了護著的地方,幾乎已經被周圍的女人給摸了個遍。

  喪心病狂啊!這簡直喪心病狂!宮裡的舞姬有這麼饑渴嗎?動作大膽到她喝止都喝止不住,還來車輪戰!前兩個女人跟她鬥爭半天沒了力氣,便又換了另外兩個!

  按照大殿裡的舞姬數目來計算,她頂多還能堅持半個時辰,領地就要失守了。

  「王爺。」花春皺眉朝著宇文羲喊了一聲:「微臣該去紫辰殿了,還請王爺高抬貴手,讓這些姑娘停下來。」

  宇文羲支著下巴在上頭打量著他,眼睛眨也不眨,聞言道:「本王也很想喝止她們,但是誰讓丞相這樣風流倜儻,她們都不聽本王的話了。」

  胡扯!花春咬牙,他要是吩咐一聲,這些個小妖精誰敢不聽話?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衣裳都快被扯下來了!

  再忍下去也不是辦法,花春猛地站了起來。怒喝一聲:「離我遠點!」

  四周的舞姬都是一愣,動作驟然停了下來。

  還有點作用?花春一喜,正準備抬腳抽離這包圍圈,冷不防就被人抱住了大腿,扯得一個趔趄。

  這一站起來,下方失守,想重新坐下都不行了。

  花春白了臉,眼睜睜看著那一隻隻九陰白骨爪,直沖她大腿而來。

  「王爺!」門外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花春一怔,下一刻就感覺有個影子飛了過來,拎起她的衣襟,直接將她整個人給扯了出去。

  宇文頡臉色比鍋底還黑,掃了一眼四周的舞姬,渾身都是煞氣。伸手把花京華推到身後,他抬頭,看著上頭的宇文羲道:「皇弟有些過分了吧?」

  羲王爺連忙起身,過來行了個禮:「皇兄別誤會,臣弟只是在招待丞相而已,奈何丞相好像有些怕女人。」

  瞇了瞇眼,帝王看著他道:「你明知道他怕,卻還放任這一群舞姬以下犯上?」

  「皇兄言重了,臣弟只是開個玩笑。」

  驚魂未定的花春從皇帝身後伸了個腦袋出來,抿唇道:「讓別人笑了的,才叫開玩笑。」

  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讓人不愉快了還自以為幽默,那只能算是不懂事!

  宇文羲僵硬地笑了笑,看著帝王轉了話頭:「皇兄這衝冠一怒為丞相,倒是叫臣弟意外。」

  「任何朝廷命官,都該受人尊敬,而不是以皇室的身份隨意欺壓。」花春道:「今日王爺之行為,雖然出於好意,但必定會在朝中甚至民間造成不好的影響,臣希望王爺以後能謹慎考慮,再行事。」

  竟然還教訓起他來了?

  宇文羲皺眉,剛想開口,卻聽得皇帝道:「丞相說的有道理。」

  哭笑不得,他聳了聳肩:「皇上明鑒,臣弟沒什麼壞心,也沒有欺壓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一般男子都愛女色,為什麼花丞相在這血氣方剛的年紀,偏生避女子如蛇蠍?」

  花春一震,心裡有點慌了。

  羲王爺今日這般動作,難不成就是來探她的虛實的?雖然不一定是懷疑她的身份,但是看那些舞姬的動作,也多半是想看她舉不舉。

  真可怕,連人家的隱私都要窺探個清楚?

  正猶豫要怎麼解釋呢,就聽得帝王開口道:「丞相家中已有嬌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對其他女人避如蛇蠍,倒是個好丈夫。」

  賀長安輕笑:「不是所有男人都要風流才好,我也更欣賞丞相這樣忠貞於妻之人。」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把花京華夾在中間,擺明了是來護著他的。

  羲王爺笑了,拱手道:「那本王給丞相賠個不是。」

  「不敢。」花春道:「多謝王爺款待。」

  帝王轉身道:「朕還有事要與丞相商議,就不在此多停留了。」

  「恭送皇上。」羲王爺躬身,目光裡滿是遺憾。

  等聖駕走遠了,他才轉頭看著被嚇壞了的舞姬們,輕笑著問:「誰摸到了?」

  舞姬們面面相覷,領頭的一個出來跪下,小聲道:「丞相捂得太嚴實了,奴婢們盡了全力也沒碰到點什麼。但是折騰了這麼久,也貼著丞相的身子這麼久,都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是嗎?」羲王爺挑眉,抬眼看向門外。

  這可,到底是為什麼沒反應呢?

  賀長安一邊走一邊打量花京華,連連搖頭:「這美人鄉也真是食人塚,瞧瞧咱們丞相爺,衣裳都扯破了,臉上還有劃痕。」

  花春可憐兮兮地道:「二哥你是不知道,她們當真恨不得把我架起來,扒光衣裳吃下去!」

  帝王回頭看了他一眼,花京華皮膚本來就嫩,現在臉上有不少紅痕,手也被抓傷了,官服繫帶斷了一條,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

  抿抿唇,他道:「以後遇上羲王爺,你直接說奉了朕的旨意要見駕,他總不能違抗聖旨。」

  「好。」花春點頭,撇嘴道:「就怕他臉皮厚,當做沒聽見。」

  「賢弟還是應該多練練功夫。」賀長安道:「才不會拿一群女人都沒辦法。」

  眼睛亮了亮,花春看著他道:「現在學功夫還來得及嗎?人家不是都說,武功要從小練起嗎?」

  「要想練成上乘武功,你的確是來不及了。」宇文頡淡淡地道:「不過學點基本的招式防身卻是不難的,你要是想學,朕可以教你。」

  「真的?」花春來了興趣:「皇上您親自教啊?」

  「可以。」

  這待遇,可真是牛逼。砸吧了一下嘴,花春連連點頭:「多謝皇上。」

  本來賀長安想說,他可以教的,然而沒想到被皇帝半路截了胡,還截得這麼自然無痕跡,讓他想懷疑點什麼都不行。

  抬頭看看宇文頡,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嚴肅且板著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賀長安總覺得他對花京華有一種原則之外的包容。

  以前他是盼著皇帝和丞相的關係能融洽一點的,可現在當真融洽了起來,他為什麼又覺得怪怪的?

  回到紫辰殿,帝王讓人拿了藥膏,給了花春。

  「臉上留傷不好看,抹了吧。」

  「好。」花春點頭,直接接過來就開始擦,邊擦邊道:「微臣還有事啟奏,關於朝中最近熱議的雞瘟和修城牆等一系列小事,臣已經擬好了安排表,每件事每個地方都有專門的負責人,這樣分工,誰也不累,效率也高。另外即將秋收,對於李中堂增加賦稅的提議,臣已經寫了方案和形勢估測,皇上可以綜合考慮。還有朝中幾位老臣告老還鄉之事,臣也寫了自己的看法,統統在摺子裡了。」

  人家扯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他一炷香的時間不到就彙報完了,還附帶了具體的方案。

  賀長安忍不住道:「有你在,皇上可真是省了事了。」

  「丞相的職責不就是這個嗎?」花春道:「朝中的人平均年齡有點大,說話容易囉嗦,皇上也不一定能聽進去,微臣覺得還是這樣高度概括提出重點和建議比較靠譜。」

  煩心的事情一掃而空,帝王難得地用欣賞的眼光看了看他:「辛苦丞相了。」

  「哪裡哪裡。」花春嘿嘿笑著:「分內之事,雖然被扣了俸祿,臣也是要做事的。」

  宇文頡點頭,伸手拿了一本他遞的摺子來看:「字寫得也比朝中其他人清秀。」

  「這是青裊的字。」花春道:「臣就當是皇上誇獎她了,回去也好哄她開心。」

  「你對她可真是好。」宇文頡抬眼看著他,淡淡地問:「打算什麼時候生個孩子?」

  嘴角抽了抽,花春搖頭:「這個臣不急,看緣分吧。」

  「哦?」皇帝眼裡有了些異樣的色彩:「朕給你個恩典吧。」

  「什麼恩典?」花春一喜,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只要青裊在三個月之內懷上身孕,朕獎勵你黃金一千兩。」皇帝十分認真地道。

  花春傻了,明顯從帝王的眼裡看出些揶揄的意思,還帶著兩分探究。

  心裡一沉,她連忙垂了眸子,笑道:「這恩典不錯,臣謝主隆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5:59

第71章 這要命的賭

  賀長安很茫然,看看皇帝再看看花春,十分不解:「這……皇上就這麼迫不及待要京華生孩子嗎?」

  竟然賞賜這麼多!傳出去會引起轟動的吧?生個孩子就能賺一千兩黃金,一千兩啊!都能讓一萬個百姓舒舒服服過兩年的日子了,是不是有點欠考慮?

  帝王眼裡的神色高深莫測:「這算是與丞相的一個賭注吧。若是三月之內,青裊懷孕。那一千兩黃金就是丞相的了。可要是青裊沒懷……」

  「那丞相就穿一次女裝,賜浴華清池吧。」

  啥?花春傻了,抬頭呆呆地看著他。心止不住地往下垂。

  「……為什麼是這樣的賭注?」

  他知道了什麼?

  那雙眼裡深不見底,藏了太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花春突然覺得有點心驚,以及深深的後怕。她一直覺得宇文頡只是個悶騷死板的帝王,但是忽略了一點,再悶騷再死板,那也是帝王。

  自古能坐穩皇位的人,都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宇文頡才二十五歲。已經坐在皇位上五年了,這樣的人,當真能被她的小把戲瞞得死死的嗎?

  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轉,花春呆呆地看著宇文頡,眼裡有些絕望。

  「因為長安不是說過嗎,丞相穿女裝,應該別有一番風味。」閉了閉眼,宇文頡神色和藹了不少,眼裡嚇人的東西統統收了起來,溫柔地看著她道:「所以朕想看看而已,也沒有別的意思。丞相要是覺得太過恥辱……」

  「微臣覺得很恥辱!」花春連忙道:「生孩子這種事情是看天意的,臣也不想給青裊這麼大的壓力,所以不如就算了吧?」

  斜她一眼,帝王淡淡地道:「朕的話還沒有說完。」

  花春微愣。

  「朕是說,丞相要是覺得太過恥辱。那也沒有辦法,方才你已經謝過恩了,朕一言九鼎,也不是能隨意收回來的。」他道:「一千兩黃金,難不成還比不上丞相穿一次女裝?這買賣,朕覺得丞相不虧。」

  語氣平和。甚至就像是平時跟賀長安打趣的那樣,並沒有什麼異常。

  花春卻聽得心裡發冷,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從手臂到身體,讓她不得動彈。

  要是平常的時候,皇帝會跟丞相打這樣的賭嗎?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吧?但是,她哪裡露出過馬腳?不是每次都圓過去了嗎?喉結的事情,宇文頡也該睡醒了就忘記了啊!

  而且,當真發現了的話,皇帝怎麼可能還心平氣和在這裡跟她打賭?肯定直接讓人上來扒她衣裳了啊!別慌,她要鎮定,事情肯定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就算皇帝有懷疑,也頂多是在試探階段,她不能自亂陣腳!

  心裡安慰了自己一番,花春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賀長安,開玩笑似的道:「二哥,你就看著皇上這樣欺負我,也不幫忙嗎?」

  賀長安正覺得花京華的反應有點過激呢,一轉頭卻見他又笑了,當即也放下心來。

  皇帝這是開玩笑,京華大概也明白是玩笑,兩人鬧著玩吧。

  於是他笑道:「皇上比天大,這事兒二哥幫不了你,就按皇上說的做吧,都是看運氣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皇上贏。」

  花春微笑,再微笑,跟著點頭:「對哦。」

  對個鬼啊!這賭注打死她也贏不了啊!三個月之內懷孕,除非青裊雌雄同體,自產自銷,不然去哪兒懷?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嫁給她守活寡已經很慘了,難不成為了這賭注,她還讓人家爬牆去懷個孩子?

  這麼一想,她寧願自己穿女裝了。

  花春的心情很悲壯,陪著他們笑,內心卻在嚎啕大哭,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為什麼宇文頡每次有什麼主意,倒楣的都是她?

  「看丞相心情好些,朕也覺得安慰了。」帝王道:「這也算是替朕的皇弟賠個不是。」

  這尼瑪叫賠不是?分明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好嗎!花春的臉都要扭曲了,還得跪下道:「臣多謝皇上體諒。」

  「平身吧。」帝王大方地擺手:「丞相可以先回去處理今日送來的奏摺了。」

  「是。」

  賀長安笑咪咪地看著花京華離開,等人走得遠了,才轉頭看著宇文頡問:「皇上與丞相之間,有微臣不知道的秘密嗎?」

  方才那一瞬間古怪的氣氛,他捕捉到了。

  宇文頡垂了眸子,低聲道:「人與人之間有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就像朕也不明白你們說的玉峰糰是什麼一樣。」

  微微挑眉,賀長安摸了摸下巴。

  皇帝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像吃醋了似的。可一看那臉色吧,又沒半點不對勁。

  搖搖頭,賀長安也不打算繼續問了,只要皇帝與花丞相關係和諧,能聯合一心,一致對外,那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花春心神不寧地回去了丞相府,對著鏡子使勁兒照了照。

  這張臉還是如同當初她在電視劇裡看見的那樣清秀俊朗,然而,要是換上女裝,梳個女子的髮髻……她試著想了想,然後打了個寒顫。

  毫無違和感啊,一看也該知道是個女的!

  這可怎麼辦?青裊懷孕不可能,那她要不要在這臉上動動手腳?

  眼珠子轉了轉,花春深吸了一口氣,不慌不慌,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呢,也不用那麼著急。皇上就算有懷疑,但是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可能定她的罪。現在她和攻玉侯以及皇帝的關係都不錯,只要再討好討好,總不至於到扒衣驗身的地步。

  以前有前輩告訴她,在一個地方混,一定要跟上級搞好關係。起先她是不信的,現在她明白了,關係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能救命,也能省事兒。

  想到就做,花春立馬讓人去花府找萬氏。

  「爺在忙什麼?」青裊好奇地看著她:「要送誰東西嗎?」

  「嗯。」花春點頭:「送皇上的,妳去準備個好看的盒子,不用太大的。」

  青裊點頭:「好。」

  ***  ***  ***  ***  ***

  宇文頡心情甚好,處理完了公務,便坐在御花園裡看錦鯉。沒一會兒,秦公公便道:「皇上,丞相來了。」

  微微挑眉,帝王一臉嚴肅地道:「讓他過來吧。」

  花春捧了一大堆的摺子,直接放在了旁邊的石桌上,然後恭恭敬敬地行禮:「臣給皇上請安,今日的摺子已經篩選完畢,雞毛蒜皮的事情臣已經替皇上回了,剩下的這些還請皇上過目。」

  「嗯。」帝王點頭,轉眼看了看桌上的東西,伸手拎出個看起來就很貴重的紅木盒子來。

  「這是什麼?」

  花春笑咪咪地道:「這是臣為皇上準備的禮物。」

  「哦?」宇文頡很意外,拿著盒子來看了看:「為什麼突然要送朕禮物?」

  「皇上最近不是病了嗎?」她討好地道:「為了讓皇上早日康復,臣特意做了點營養補品,還望皇上笑納。」

  秦公公斜眼看了看她。

  膽子大到這麼給皇上送禮的,花丞相乃古今第一人,不過幸好這是私底下,旁邊也沒什麼人,他當沒看見就好了。

  帝王眼裡滿是淡漠,伸手慢慢將那紅木盒子打開,道:「冬蟲夏草朕宮裡都是不缺的,你送的該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那紅木盒子裡的錦緞上襯著的麻辣小魚乾。

  宇文頡:「……」

  這麼精緻的盒子,竟然當真被她拿來放這種東西了!

  「丞相覺得,生病的人,該吃這個?」

  花春嚴肅了神色,一本正經地道:「皇上不要小看了這一盒小魚乾。」

  「朕該高看它嗎?」宇文頡皺眉。

  「當然!」花春深吸了一口氣:「這裡的每一條魚,都是來自京城最乾淨的水域,將夏日轉秋之後的季節變幻融入在了魚肉之中,被陽光吸走水分,留下的全是魚這一生的精華!經過加工製作,將魚腥撇開,只餘香氣。再加上老辣椒與香料的翻炒入味,最終才成了這一小盒子的美味。」

  說著說著,她咽了口唾沫:「吃魚可以讓人皮膚紅潤,眼睛明亮,精神飽滿,比起其他補藥是藥三分毒來看,小魚乾不僅綠色無害,還能填飽肚子,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是生病的人最該吃的東西嗎?」

  說得好有道理,宇文頡都聽傻了。低頭再看一眼那盒子裡的小魚乾,竟然覺得有點饞。

  頓了一會兒,他道:「朕本來還在擔心接見使臣的時候你會給朕丟人,現在看來是朕擔心多餘了。這張嘴,也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花春嘿嘿笑著,搓著手看著他。

  宇文頡也算給面子,伸手捏了一個嚐了,道:「愛卿的心意朕領了,退下吧。」

  「皇上。」花春連忙道:「您一個人看這麼多摺子,看得過來嗎?要不臣再幫著您一起改改?」

  以前跟宇文頡總是待一起,她沒有珍惜,到要靠關係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會選擇牢牢抱緊皇帝的大腿,不管他說啥,統統回覆:yes, I do.
第71章 這要命的賭

  賀長安很茫然,看看皇帝再看看花春,十分不解:「這……皇上就這麼迫不及待要京華生孩子嗎?」

  竟然賞賜這麼多!傳出去會引起轟動的吧?生個孩子就能賺一千兩黃金,一千兩啊!都能讓一萬個百姓舒舒服服過兩年的日子了,是不是有點欠考慮?

  帝王眼裡的神色高深莫測:「這算是與丞相的一個賭注吧。若是三月之內,青裊懷孕。那一千兩黃金就是丞相的了。可要是青裊沒懷……」

  「那丞相就穿一次女裝,賜浴華清池吧。」

  啥?花春傻了,抬頭呆呆地看著他。心止不住地往下垂。

  「……為什麼是這樣的賭注?」

  他知道了什麼?

  那雙眼裡深不見底,藏了太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花春突然覺得有點心驚,以及深深的後怕。她一直覺得宇文頡只是個悶騷死板的帝王,但是忽略了一點,再悶騷再死板,那也是帝王。

  自古能坐穩皇位的人,都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宇文頡才二十五歲。已經坐在皇位上五年了,這樣的人,當真能被她的小把戲瞞得死死的嗎?

  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轉,花春呆呆地看著宇文頡,眼裡有些絕望。

  「因為長安不是說過嗎,丞相穿女裝,應該別有一番風味。」閉了閉眼,宇文頡神色和藹了不少,眼裡嚇人的東西統統收了起來,溫柔地看著她道:「所以朕想看看而已,也沒有別的意思。丞相要是覺得太過恥辱……」

  「微臣覺得很恥辱!」花春連忙道:「生孩子這種事情是看天意的,臣也不想給青裊這麼大的壓力,所以不如就算了吧?」

  斜她一眼,帝王淡淡地道:「朕的話還沒有說完。」

  花春微愣。

  「朕是說,丞相要是覺得太過恥辱。那也沒有辦法,方才你已經謝過恩了,朕一言九鼎,也不是能隨意收回來的。」他道:「一千兩黃金,難不成還比不上丞相穿一次女裝?這買賣,朕覺得丞相不虧。」

  語氣平和。甚至就像是平時跟賀長安打趣的那樣,並沒有什麼異常。

  花春卻聽得心裡發冷,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從手臂到身體,讓她不得動彈。

  要是平常的時候,皇帝會跟丞相打這樣的賭嗎?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吧?但是,她哪裡露出過馬腳?不是每次都圓過去了嗎?喉結的事情,宇文頡也該睡醒了就忘記了啊!

  而且,當真發現了的話,皇帝怎麼可能還心平氣和在這裡跟她打賭?肯定直接讓人上來扒她衣裳了啊!別慌,她要鎮定,事情肯定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就算皇帝有懷疑,也頂多是在試探階段,她不能自亂陣腳!

  心裡安慰了自己一番,花春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賀長安,開玩笑似的道:「二哥,你就看著皇上這樣欺負我,也不幫忙嗎?」

  賀長安正覺得花京華的反應有點過激呢,一轉頭卻見他又笑了,當即也放下心來。

  皇帝這是開玩笑,京華大概也明白是玩笑,兩人鬧著玩吧。

  於是他笑道:「皇上比天大,這事兒二哥幫不了你,就按皇上說的做吧,都是看運氣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皇上贏。」

  花春微笑,再微笑,跟著點頭:「對哦。」

  對個鬼啊!這賭注打死她也贏不了啊!三個月之內懷孕,除非青裊雌雄同體,自產自銷,不然去哪兒懷?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嫁給她守活寡已經很慘了,難不成為了這賭注,她還讓人家爬牆去懷個孩子?

  這麼一想,她寧願自己穿女裝了。

  花春的心情很悲壯,陪著他們笑,內心卻在嚎啕大哭,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為什麼宇文頡每次有什麼主意,倒楣的都是她?

  「看丞相心情好些,朕也覺得安慰了。」帝王道:「這也算是替朕的皇弟賠個不是。」

  這尼瑪叫賠不是?分明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好嗎!花春的臉都要扭曲了,還得跪下道:「臣多謝皇上體諒。」

  「平身吧。」帝王大方地擺手:「丞相可以先回去處理今日送來的奏摺了。」

  「是。」

  賀長安笑咪咪地看著花京華離開,等人走得遠了,才轉頭看著宇文頡問:「皇上與丞相之間,有微臣不知道的秘密嗎?」

  方才那一瞬間古怪的氣氛,他捕捉到了。

  宇文頡垂了眸子,低聲道:「人與人之間有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就像朕也不明白你們說的玉峰糰是什麼一樣。」

  微微挑眉,賀長安摸了摸下巴。

  皇帝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像吃醋了似的。可一看那臉色吧,又沒半點不對勁。

  搖搖頭,賀長安也不打算繼續問了,只要皇帝與花丞相關係和諧,能聯合一心,一致對外,那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花春心神不寧地回去了丞相府,對著鏡子使勁兒照了照。

  這張臉還是如同當初她在電視劇裡看見的那樣清秀俊朗,然而,要是換上女裝,梳個女子的髮髻……她試著想了想,然後打了個寒顫。

  毫無違和感啊,一看也該知道是個女的!

  這可怎麼辦?青裊懷孕不可能,那她要不要在這臉上動動手腳?

  眼珠子轉了轉,花春深吸了一口氣,不慌不慌,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呢,也不用那麼著急。皇上就算有懷疑,但是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可能定她的罪。現在她和攻玉侯以及皇帝的關係都不錯,只要再討好討好,總不至於到扒衣驗身的地步。

  以前有前輩告訴她,在一個地方混,一定要跟上級搞好關係。起先她是不信的,現在她明白了,關係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能救命,也能省事兒。

  想到就做,花春立馬讓人去花府找萬氏。

  「爺在忙什麼?」青裊好奇地看著她:「要送誰東西嗎?」

  「嗯。」花春點頭:「送皇上的,妳去準備個好看的盒子,不用太大的。」

  青裊點頭:「好。」

  ***  ***  ***  ***  ***

  宇文頡心情甚好,處理完了公務,便坐在御花園裡看錦鯉。沒一會兒,秦公公便道:「皇上,丞相來了。」

  微微挑眉,帝王一臉嚴肅地道:「讓他過來吧。」

  花春捧了一大堆的摺子,直接放在了旁邊的石桌上,然後恭恭敬敬地行禮:「臣給皇上請安,今日的摺子已經篩選完畢,雞毛蒜皮的事情臣已經替皇上回了,剩下的這些還請皇上過目。」

  「嗯。」帝王點頭,轉眼看了看桌上的東西,伸手拎出個看起來就很貴重的紅木盒子來。

  「這是什麼?」

  花春笑咪咪地道:「這是臣為皇上準備的禮物。」

  「哦?」宇文頡很意外,拿著盒子來看了看:「為什麼突然要送朕禮物?」

  「皇上最近不是病了嗎?」她討好地道:「為了讓皇上早日康復,臣特意做了點營養補品,還望皇上笑納。」

  秦公公斜眼看了看她。

  膽子大到這麼給皇上送禮的,花丞相乃古今第一人,不過幸好這是私底下,旁邊也沒什麼人,他當沒看見就好了。

  帝王眼裡滿是淡漠,伸手慢慢將那紅木盒子打開,道:「冬蟲夏草朕宮裡都是不缺的,你送的該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那紅木盒子裡的錦緞上襯著的麻辣小魚乾。

  宇文頡:「……」

  這麼精緻的盒子,竟然當真被她拿來放這種東西了!

  「丞相覺得,生病的人,該吃這個?」

  花春嚴肅了神色,一本正經地道:「皇上不要小看了這一盒小魚乾。」

  「朕該高看它嗎?」宇文頡皺眉。

  「當然!」花春深吸了一口氣:「這裡的每一條魚,都是來自京城最乾淨的水域,將夏日轉秋之後的季節變幻融入在了魚肉之中,被陽光吸走水分,留下的全是魚這一生的精華!經過加工製作,將魚腥撇開,只餘香氣。再加上老辣椒與香料的翻炒入味,最終才成了這一小盒子的美味。」

  說著說著,她咽了口唾沫:「吃魚可以讓人皮膚紅潤,眼睛明亮,精神飽滿,比起其他補藥是藥三分毒來看,小魚乾不僅綠色無害,還能填飽肚子,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是生病的人最該吃的東西嗎?」

  說得好有道理,宇文頡都聽傻了。低頭再看一眼那盒子裡的小魚乾,竟然覺得有點饞。

  頓了一會兒,他道:「朕本來還在擔心接見使臣的時候你會給朕丟人,現在看來是朕擔心多餘了。這張嘴,也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花春嘿嘿笑著,搓著手看著他。

  宇文頡也算給面子,伸手捏了一個嚐了,道:「愛卿的心意朕領了,退下吧。」

  「皇上。」花春連忙道:「您一個人看這麼多摺子,看得過來嗎?要不臣再幫著您一起改改?」

  以前跟宇文頡總是待一起,她沒有珍惜,到要靠關係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會選擇牢牢抱緊皇帝的大腿,不管他說啥,統統回覆:yes, I do.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6:18

第72章 要我幫你嗎

  斜著眼睛看了看她,宇文頡眼裡暗光流轉。

  「丞相能這樣體貼,朕當真是覺得十分欣慰。既然如此,那就留下陪朕看摺子吧。」

  「遵旨!」花春應了,立馬坐到石桌的另一邊去。拿起摺子就十分認真地看了起來。

  然而,她手上還有傷。根本寫不了字,看了一會兒還是只能拿到皇帝面前去,嘿嘿笑道:「這摺子得皇上御筆親批才是。」

  宇文頡搖頭:「朕今日很累了,不想再改。」

  那咋辦?花春撇嘴,她難不成要用左手寫嗎?這右手都不會寫毛筆字,還能指望左手?

  「丞相要是也改不了。那不如就先回去……」

  「臣自有辦法!」她連忙道:「請秦公公拿些筆墨。」

  秦公公應了,沒一會兒就送了上好的狼毫筆和硯臺過來。宇文頡就眼睜睜看著面前這人用左手捏筆。姿勢還特別奇怪,歪歪扭扭地也不知道寫了什麼。

  真是夠拼的。

  「丞相這樣也太費力了,不如還是先回府吧。」

  「不費力不費力!」花春連連搖頭:「臣適應一下就好了。」

  微微勾了勾嘴唇,宇文頡別開頭道:「看你這樣朕也累,既然丞相這麼想改摺子,那就留在這裡慢慢改,朕先回紫辰殿看霍昭儀跳舞。」

  啥?笑容僵硬在了臉上,花春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臣為皇上盡忠雖然是本分,但是臣都這樣身殘志堅了,皇上竟然要丟下臣一人,去看歌舞?」

  帝王道:「這不是你自願的嗎?」

  「是臣自願沒有錯。」放下毛筆,花春一臉凝重地道:「皇上如此的舉動,放在臣身上,臣自然不會有半點不滿。但若皇上對其他臣子也如此,恐怕會失了臣心。」

  「哦?」宇文頡看著她:「可是朕就只對你這樣,所以丞相不用擔心朕會失去其他臣子的心。」

  花春:「……」

  他奶奶的。她是當真抱著一顆要跟皇帝好好相處日久生情的心來的啊!為毛這個時候的宇文頡就這麼欠揍?好好說話能死嗎?能嗎!

  深吸一口氣,她勉強笑道:「就算是這樣,但是摺子裡有很多臣決定不了的大事,還得皇上在旁邊指點才行。」

  「這樣啊……」宇文頡抿唇,一臉不耐煩地坐了下來:「那你快些吧。」

  「遵旨。」

  御花園裡好花好草好風景,帝王愜意地看著池塘裡的錦鯉,旁邊一個臣子汗如雨下奮筆疾書,對比也是相當的明顯。

  如此剝削勞動力也就算了,宇文頡這心狠手辣的,還每隔一炷香就問她一聲:「還有多少?」

  「請陛下稍等。」

  花春要承受的,不僅是左手寫字的生理壓力,還有來自無恥皇帝的心理壓力。

  秦公公在遠處默不作聲地看著,直搖頭。

  「公公。」一個小宮女湊到他跟前來,小聲道:「霍昭儀娘娘過來了,皇上有空嗎?」

  往那頭看了一眼,秦公公連連搖頭:「沒空,讓妳家主子快回去吧。」

  「這……」小宮女為難了:「我家主子都準備好了,就送個茶水,不會打擾到什麼吧?」

  「聽雜家的話就沒錯。」秦公公道:「皇上正忙著呢。」

  小宮女皺眉,悄悄伸頭往亭子那邊看了一眼。

  皇上悠閒地坐著呢,只有花丞相在旁邊忙碌,這哪裡有什麼不能打擾的?

  礙於秦公公的身份,小宮女也沒法兒多說,只跑回去找到霍昭儀,將情況小聲稟告了。

  「又是花丞相。」霍昭儀心裡老大不痛快:「他倒是比咱們這宮裡任何一個妃嬪都還得寵。」

  皇上都幾日沒去瞧她了,再不瞧,那萬寶殿都得成冷宮了。

  「不管他,咱們過去就是,秦公公總不會連本宮也攔。」捏緊了帕子,霍昭儀道:「走。」

  小宮女應了,歸到她身後的宮女佇列裡去,跟著往前走。

  宇文頡正拿餘光掃著花春的動作,冷不防就聽見旁邊秦公公拔高了的聲音:「昭儀娘娘,皇上現在正忙呢!」

  又是霍纖柔,這膽子也不知道是被他慣出來的還是怎麼的,每回都不將秦公公放在眼裡。

  「嬪妾給皇上請安。」

  臉色沉了沉,宇文頡沒吭聲。

  花春偷空掃了霍纖柔一眼,這姑娘也真是不作不死,秦公公在某種意義上是代表了皇上想法的人,竟然不顧阻攔直接衝進來,勇氣可嘉!

  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時間,霍纖柔心裡也開始發寒了,察覺到了帝王的不高興,連忙小聲道:「嬪妾只是來送盞茶。」

  「拿來。」宇文頡伸手。

  宮女連忙端了茶遞過去。

  茶蓋子都沒打開,帝王直接一轉手就把杯子放在了花春面前:「丞相改摺子辛苦,喝吧。」

  花春一愣,看一眼霍昭儀,再看看她面前的茶杯,一瞬間覺得有點想死。

  宇文頡真是致力於給她拉仇恨二十五年!她坐這兒招誰惹誰了?這麼一盞茶過來,霍昭儀還不得回去給她做個小人天天扎針?她是無辜的啊!

  皇帝給的茶,那也只能喝了。嘆了口氣,花春拿起來,頂著霍昭儀炙熱的眼神,抿了一口。

  霍昭儀面如死灰地看著他,咬咬牙,道:「丞相這麼勞累,也是時候該回去休息了。」

  「這話用不著妳來說。」宇文頡道:「霍昭儀,后妃有后妃的規矩,妳進宮的時候,是不是少學了點禮儀?」

  花春偷偷翻了個白眼,人家是被你直接接進宮來的,學個鬼的禮儀啊。這叫什麼?自己作的死,還非讓別人背鍋。

  她都替霍昭儀不值。

  霍纖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著帝王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嬪妾知錯,這便回去好生跟嬤嬤們學學。嬪妾告退。」

  手一揮,旁邊的小宮女就想順便把桌上的茶給帶走。

  「茶留下。」帝王眼皮都沒抬。

  霍昭儀臉色瞬間白了,不安地看了他兩眼,小聲道:「這茶盞是您賞賜給嬪妾的。」

  總不能丟這兒了吧?

  「等會丞相喝完,朕讓人給妳送回去。」帝王淡淡地道:「茶不等客喝過半就帶走,也是失禮的。」

  身子一僵,霍纖柔勉強笑道:「皇上教訓的是,那嬪妾就先告退了。」

  「嗯。」宇文頡點頭。

  看著霍昭儀跌跌撞撞的背影,花春覺得很好奇,宇文頡這樣凶巴巴地對待女人,後宮這麼多人又不能雨露均沾,真的不會有人爬牆給他戴綠帽子啥的?

  「好像要下雨了。」看了一眼天色,帝王道:「抱著摺子回紫辰殿繼續看吧。」

  「哎,好!」回過神來,花春連忙起身。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只要跟皇帝好好相處,最好能增進點感情,這樣一來,就算以後穿女裝被他識破了,那也得留點情面,還有商量的餘地。

  所以現在,花春的作戰宗旨就是拼命搶在皇帝面前的出鏡率。

  一個好的丞相,是該用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來打動帝王的,秉承著這樣的中心思想,到了紫辰殿之後,她又奮筆疾書了半個時辰,將瑣碎的事情整理了個表格,摺子上也給了對應的朱批,然後把自己的建議單獨寫了出來。

  「嗯,做得不錯。」帝王誇了她一句。

  花春一喜,背脊挺得都直了,擦了擦臉上的汗道:「都是臣應該做的。」

  宇文頡看了她一眼:「你的臉特別紅。」

  「啊?是嗎?」伸手摸了摸,好像是有點燙。她伸手扇著風,扯了扯衣裳:「要下雨了,有點悶熱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臣就在側殿休息了?」

  「不行。」帝王一口否決。

  花春垮了臉,要不要這樣啊,她住紫辰殿的側殿其實都已經十分習慣了,先前還讓她住得好好的,現在怎麼……

  「大梁京城的地圖需要你來畫。」宇文頡接著道:「明日戶部便要用,所以你今晚就在這裡趕工,累了就在外殿的軟榻上睡吧。」

  瞪大了眼,花春眼睜睜看著他從旁邊的書架上扯了一疊厚重的羊皮下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畫地圖這種事……為什麼要臣來做?」

  看她一眼,宇文頡道:「這京城街道,沒人比你更熟悉。」

  花春:「……」完蛋了,熟悉京城街道的是花京華,不是她啊!

  這咋辦?要不要把幾千年後的南京地圖給他畫上去?那個她倒是清楚。

  大概是太緊張了,她覺得身體開始燥熱,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

  「地圖是機密。」帝王沒察覺她的異常,轉頭看著秦公公道:「帶所有人出去,今晚不必伺候,有什麼需要,朕會出來提。」

  「是。」秦公公應了,帶著眾人離開,扣上了門。

  花春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能不能讓臣先洗個澡?」

  看了她一眼,帝王起身:「跟朕來。」

  這紫辰殿後殿占地極大,除了內外兩殿,旁邊還有一處拿百花長屏風遮擋了的地方。繞過去一看,花春傻了。

  竟然是一池溫泉!

  古代帝王驕奢淫逸果然是沒錯的,在宮裡引這麼一汪溫泉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然而,她還來不及譴責什麼,宇文頡就開口道:「這是天然的溫泉,紫辰殿選在這裡就是因為它。一般只有朕可以享用,但是看在你要忙碌一整晚的份上,朕可以讓你在這裡沐浴。」

  啥?在這裡洗?花春連連搖頭:「不用了不用了,臣承受不起這樣的殊榮,其實也不是很想洗澡,還是先去畫地圖吧。」

  「你不是覺得熱嗎?」宇文頡好奇地看著她,目光下移,打量她的胸前:「衣裳都濕透了。」

  被他這一提醒,花春才覺得渾身又熱又黏,尤其是胸口,被捆得死緊,汗水把束胸都給打濕了。

  怎麼會這麼熱呢?

  乾笑著擺擺手,花春道:「臣可以再堅持堅持。」

  「那好吧。」宇文頡也不強迫她,只陪著她繼續坐在桌邊,他看書,她畫圖。

  沒過三柱香的時間,旁邊的人就跟蛇精一樣扭動起來,趴在桌上蹭了不夠,還在椅子上蹭。

  喉頭微動,帝王側頭看了她一眼。

  花春小聲哼哼著,眼前霧濛濛的。她的理智還在,但是行為明顯不太正常。這樣的症狀她見過,在電視劇裡,一般女主中了春藥都會這樣。之後就該跟男主啪啪啪,增進感情,讓情節有質的飛躍。

  這事兒放別的女主身上挺好的,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然而,此時此刻,她還穿著官服,正在辦公務,旁邊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手握她生殺大權的皇帝。

  不管這春藥哪裡來的,也不管多厲害吧,她就算是爆血管而死,也沒那個膽子去把宇文頡給撲了。

  心理實在戰勝不了生理啊!

  咬咬牙,花春費盡全身力氣站了起來,小聲道:「陛下,臣還是去沐浴吧。」

  然後不等皇帝反應,直直地就往百花屏風那邊衝。

  宇文頡挑眉,放下書看著她的背影道:「你不害怕了?」

  花春一愣。

  這五個字的含義特別深厚,但是她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只想著不能在皇帝面前失態,其餘的根本來不及考慮,點了點頭就跑到屏風後面開始脫衣裳。

  皇帝是天下之主,是有格調的人,絕對不會做出偷看人洗澡的事情來的。

  這樣安慰著自己,花春脫掉了裡衣,扯開束胸帶,飛快地撲騰進了水裡。

  「嘩啦──」

  聽見這聲音,宇文頡才淡淡地道:「溫泉對很多疾病都挺有效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心裡火氣大的時候別去,很傷身子。」

  池子裡浮著的,半生半死的花春同學已經聽不見他說話了。

  身上的熱度沒降低,反而被這溫泉弄得更熱,花春趴在旁邊的鵝卵石上,臉貼著石頭,混混沌沌地道:「我可能要死了。」

  「要朕救你嗎?」有人在耳邊問了一句。

  這聲音可真好聽,符合她一個聲控的審美。花春笑了笑,下意識地就道:「好啊。」

  然後她整個身子就被人從池子裡撈了出來。

  一絲不掛地,被人,撈了出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6:41

第73章 丞相這身份,比皇后可怕多了

  哪怕神智不太清醒,花春也條件反射地瞪大了眼睛,兩隻手猛地勾住帝王的脖子,整個人死死地貼了上去。

  水花四濺,帝王一身龍袍盡濕。

  「你……」花春急得要哭了:「你怎麼突然進來了!」

  「是妳先呼救的。」宇文頡雙目平視前方。淡定地道。

  胸前的隆起死死壓在帝王的胸膛上,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她臉漲得通紅,手也僵硬了。

  怎麼辦?!她現在要怎麼才能全身而退?

  方才出水那一下,她腦子裡一片混沌。根本沒來得及注意宇文頡是否看見了什麼。現在整個人又一絲不掛貼在人家身上,好像已經注定被發現了吧……

  但是,帝王為什麼這麼平靜?一點驚訝的表現都沒有!

  她可不可以僥倖地覺得他方才是眼瞎了,所以什麼都沒看見?

  心跳得極快,跟打雷一樣又重又響,連帶著把宇文頡的心跳都帶快了。

  帝王跟電線桿一樣站著,任由她雙腿盤在自己腰上。手將自己抱得死緊,也沒做什麼動作,只道:「丞相不打算下來了?」

  怎麼下來啊!花春哭喪著臉道:「陛下,臣好冷,可以給臣拿件衣裳嗎?」

  「冷?」帝王挑眉,站著沒動,慢悠悠地道:「愛卿身上滾燙如火,怎麼會冷呢?朕還擔心妳太熱了。」

  「……我說冷就是冷!」花春咬牙:「請皇上賜個衣物!」

  宇文頡低哼一聲:「妳膽子可真是大。」

  敢對皇帝用這種語氣說話了,真是給慣的。

  花春當真是急哭了,眼淚都啪嗒啪嗒往下掉,掉在帝王的肩膀上:「我要穿衣服。」

  「好了。」

  聽見她的哭腔,帝王一怔,伸手就將旁邊屏風上的官服扯了下來,披在懷裡人的肩上:「多大點事情,也值得妳哭?」

  花春連忙把官服裹緊。手一鬆,帝王也沒抱著她,整個人就直直地往後倒。

  「啊啊啊抱緊我!」

  被她這嘹亮的一聲嚎給嚇著了,宇文頡條件反射地就抓著了她的腰。

  官服也被她身上的水打濕了,腰捏著不盈一握,還帶著炙熱的溫度。

  皇帝臉上微紅。將人固定好了,抬眼看著她:「還不想下來?」

  有東西將身子裹起來,花春就放心多了,緊張的感覺一消失,體內的燥熱就又躥了上來。腿盤在帝王身上,下意識地就蹭了蹭。

  宇文頡的臉色「刷」地就黑了:「花丞相。」

  「嗯?」花春眼神朦朧地看著他:「皇上有何吩咐?」

  低咒了一聲,帝王抱著她,轉身就往屏風外頭走。

  「這是妳自找的!」

  大腿根兒被個炙熱滾燙的東西抵著,花春本來是該覺得害羞的,奈何這宮中秘藥,一向是連人神智一起剝奪,才能打破宮嬪的顧忌,給帝王最美的享受。所以她現在,用膽大包天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腦子裡始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就已經抱著皇帝不要臉地蹭了。

  一瞬間自己抱著的這人也像中了春藥一樣,渾身滾燙起來,比起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床很舒服,她一早就嘗試過的,所以一挨著,她就立馬鬆開了帝王,裹著官服蹭到合適的位置上去。

  宇文頡眼神幽暗。

  明黃色的龍床上,那人一身寬大的官服勉強遮掩著身子,修長白嫩的腿四處亂晃,胸前就算有遮擋,卻還是高高聳起,一張臉上還帶著溫泉的水,頭髮也是微濕,胡亂散在他的枕頭上,顯得格外柔美。

  你說,看見這樣的場景他要是還忍得住,那還算是個男人嗎?!

  欺身壓上去,宇文頡張口就咬上了在他夢裡出現多次的白皙脖頸。

  「妳說妳叫花春。」滾燙的呼吸全灑在她耳側,帝王聲音低啞地道:「朕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現在的妳。」

  花春已經徹底迷失了,感覺有東西撲上來,抱得她很舒服,立馬就鬆開了抓著官服的手,熱情地抱回去。下身也不自覺地抬高,輕輕磨蹭他。

  倒吸了一口氣,宇文頡悶哼一聲,手從她的大腿一路往上,撫上了她胸前的高峰。

  這樣飽滿的弧度,是宮中任何一個妃嬪都沒有的。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擠成那樣?

  一早懷疑的事情,如今也終於算是得到了證實,溫熱的、香軟的、有觸感的證實。

  宇文頡微笑,他果然不是斷袖。

  這一笑好看極了,奈何花春沒有睜眼,硬生生錯過了。

  「好熱……」她低聲呢喃,掀開自己身上的官服還不夠,又去扯皇帝身上的龍袍。

  宇文頡耐心極好,壓著心裡的火,就看她小手亂揮,將他的袍子解開。

  朝臣的官服和帝王的龍袍攪在一起,顏色對比很明顯,也有一種出人意料的美感。帝王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望著身下這看起來就很美味可口的小羊羔。

  這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微微低頭,帝王吻上了她的唇,意外的香甜侵染了他的口舌,惹得他也有些激動起來,動作狂野,將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劃為他的疆土。

  身上的燥熱得到了紓解,花春跟隻貓咪一樣享受著他的撫慰,滿足地嘆了口氣。

  這就滿意了?帝王詫異地挑眉,可真好伺候。

  她滿意了,他卻還沒有,身下的炙熱終於是控制不住,將她的雙腿硬生生分開,想進一步侵略。

  花春下意識地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帝王抬頭,就見她眼裡的濃霧在一點點慢慢散開,眼神裡還有迷茫,卻也開始露出些疑惑,好像是要醒過來了。

  藥效竟然就這麼散了?

  倒吸一口涼氣,宇文頡也清醒了過來,一拳砸在龍床上,然後抓了她的手過來,替自己緩解這無邊的火氣。

  該死的,他也是瘋了吧,分明是打算看花京華的笑話的,沒想到一點防備也沒有,自己都跟著栽了進去!

  花京華是丞相,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丞相,他今兒要是把人破了,往後無窮無盡的麻煩必定蜂擁而至。

  丞相這身份,比皇后可怕多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伸手將官服扯上來將人裹住,宇文頡看了看身下這人,還是忍不住狠狠吻了吻那柔嫩的唇,然後抽身,往溫泉的方向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6:57

第74章 拿錯了劇本吧

  花春覺得自己跟醉了酒一樣,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頭一陣陣地疼。

  身子好像被捲進了浪潮裡洗刷過了一遍,四肢都脫了力,等眼前的東西清晰了一些之後。她的第一反應還是飛快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官服還被她裹在身上,旁邊沒有人。龍床十分整齊。看樣子皇帝是直接把她丟在這裡沒管了。

  謝天謝地,幸虧他沒叫御醫來,不然她一頭撞死在這裡的心都有了!

  坐起來看了看四周。花春捏著身上的官服就蹦蹦跳跳跑到屏風旁邊,將裡衣束胸都拿下來,飛快地穿上。

  正在繫外袍呢,就聽見屏風另一邊一陣水聲,接著就是帝王低沉的聲音:「醒了?」

  身子一抖,花春愣了愣,才吞吞吐吐地道:「臣給皇上添麻煩了。」

  「是挺麻煩的。」宇文頡穿著寢衣從屏風後頭出來。眼神涼薄地看著她:「妳很重。」

  尷尬地笑了笑,花春偷偷瞥著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帝王有沒有發現什麼。

  這反應完全叫她猜不透啊,要是發現了什麼,就該龍顏大怒了,可是他沒有。但要是什麼都沒發現,為什麼又變成了這麼一張死人臉?

  越過她身邊,宇文頡直接坐到了龍床邊,看著她道:「時候不早了,地圖可以明日再畫,丞相先歇息吧。」

  啥?花春一愣,繼而皺眉:「不是說那地圖明早就要嗎?」

  「朕可以替妳延期。」

  我靠,那早幹嘛去了?還非得留她在這裡畫?要是不在這裡,她也不至於那麼失態。然後心驚肉跳的了啊!

  掃了帝王兩眼,花春咬咬牙,還是過去老老實實地跪下,聲音凝重地道:「臣方才失儀了。」

  「朕寬容大度,可以原諒。」宇文頡淡淡地道:「只希望丞相下次不要再在溫泉裡睡覺,容易喪命。」

  她方才是睡著了?花春皺眉。很明顯是被人下藥了好嗎?現在回想一下,霍昭儀遞來的那杯茶有問題吧?多半是想給皇帝下藥,結果皇帝一個順手把茶給她了,她就變成了受害人!

  但是,那藥效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厲害,起碼她只是昏迷了,什麼都沒做,就沒事了。

  想了一會兒,花春還是抬頭,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皇上,臣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嗎?」

  帝王的表情高深莫測,垂眼看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劃到脖子,再劃到胸口。

  花春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一種被老虎盯著的感覺。

  宇文頡用這樣的眼神看她,難不成真的發生了什麼?那她現在準備一個悲慘的故事,告訴皇帝她是有苦衷的,還來得及嗎?

  心臟一陣陣收緊,在帝王的沉默裡,花春覺得自己簡直要不能呼吸了。

  良久之後,帝王開口道:「除了灑了朕一身的水,丞相沒有做別的錯事。」

  真的?花春驚喜地抬頭看著他。這話也就代表了他沒發現她的身份吧?不然欺君之罪,可是天大的錯事啊!

  「臣叩謝皇上恩典!」興奮起來,她直接朝皇帝行了個大禮。

  宇文頡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先前沒反應過來,只顧著高興自己不是斷袖了。在溫泉裡仔細想了想之後,帝王才意識到──

  花京華犯的是要誅連九族的欺君大罪。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將她當成男人看,打也打過,嘲笑也嘲笑過,沒想到她竟然是以女兒之身高居丞相之位,還一瞞就瞞遍了天下人!

  他是有些被欺騙的憤怒的,雖然一早也猜到了這個結果,當真要面對的時候,除了喜悅,他也要看清自己被花京華當個傻子一樣玩弄了這麼多年的事實。

  這簡直是侮辱他這堂堂帝王的智商!

  然而,這憤怒很快被心裡接著湧上來的擔憂給壓了下去。

  要是讓別人知道這件事,花京華必死無疑,就算他是皇帝,也絕對救不了她。撇開花京華這個人的本身不談,她作為丞相,身上負擔著的東西太多,也幫了他太多,在朝中是定海神針的作用。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那他的皇權相當於被撕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這豁口足夠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所以無論是從哪方面考慮,他都不可能給花京華定罪,只會幫著她繼續瞞下去。

  理智是這麼告訴他的,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把面前的人打一頓。

  何必走這麼一條艱難的路?當女兒家不是挺好的嗎?或許現在就跟淑妃和華嬪一樣,在他的後宮之中了。

  然而,她若真是女兒身,跟其他女人一樣進後宮,他也未必會這麼……

  「去歇著吧。」宇文頡疲憊地道。

  花春完全沒察覺到帝王的一系列心理活動,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開心之中,行禮應了,就連忙跑去外殿的軟榻上,準備睡覺。

  軟榻旁邊的隔斷處有一張漂亮的落地銅鏡,上榻的時候,她就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啊?花春一頓,走過去仔細看了看。

  她的脖子上……為什麼會有吻痕?!

  眼睛陡然瞪大,一股涼意從腳底直接湧上心臟,花春呆愣了許久,勉強笑著朝內殿裡問了一句:「皇上,方才有別的人進殿裡來嗎?」

  「沒有。」宇文頡淡淡地答她。

  「……」

  巨大的恐懼像黑色的浪潮一樣湧了上來,她差點沒站穩。

  沒有別人進來,那這東西,只能是帝王弄的。

  她不是啥純情小姑娘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能在她脖子上留下這樣的吻痕,還是在她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時候,宇文頡要是什麼都沒發現,她花字倒過來寫!

  雙腿一軟,花春掙扎著爬上軟榻,扯著被子過來蓋在身上,瑟瑟發抖。

  帝王知道了她的身份,卻裝作不知道,這是要鬧哪一齣?打算以後做威脅她的把柄嗎?可這沒必要啊,他是皇帝,想要她的命都是分分鐘的事情,何必繞這麼大一圈?

  那就只有從感情方面分析了,皇帝喜歡她?所以在她脖子上留下這玩意兒,然後為了保護她,決定不治她的罪?

  這想法真瑪麗蘇,但是挺合理的。畢竟她現在的立場是與皇帝一致的,花京華這一副皮囊也是真的夠吸引人,向來愛美人的皇帝要是喜歡,也一點不意外。

  可是,先前一點徵兆都沒有,皇帝還一直針對她來著,怎麼轉眼之間就喜歡上了?

  「咚──咚──」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下跳得越來越快。有點慌張,有點驚喜,就像小時候拆開人家給她的情書一樣。

  雖然一直對宇文頡沒啥好感,但是一想到他這麼深切地愛著自己,花春就覺得他突然可愛起來了,忍不住開始腦補「霸道皇帝愛上我」系列文,接下來皇帝就該對她極好,想辦法幫她變回女兒身,然後收納進後宮,讓她呼風喚雨,成為千古一后!

  想著想著,花春就一臉傻樣地笑出了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啊,坐吃等死就好了!

  心裡的不安慢慢被這樣的自我安慰給壓了下去,她翻了個身,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要不怎麼說樂天派活得久呢,想點不切實際的東西,花春就睡得極好。而內殿裡的帝王,卻是整整一夜難眠,眼眸裡的顏色比黑夜還黑。

  第二天黎明,花春醒來就去內殿請安,笑咪咪地道:「還有半個時辰才上朝,臣要不要繼續畫一下地圖?」

  宇文頡正在更衣,頭也沒抬地道:「妳左手畫出來的東西太難看,朕已經把畫圖的事情交給別人了,妳等著上朝就是。」

  聲音很冷淡,跟她想像中的柔情完全不一樣。

  導演,劇本拿錯了吧?

  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花春又迷茫了。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為什麼宇文頡的心思這麼難猜?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很接近謎底了,然而卻還是被他打了一巴掌。

  果然現實不像裡寫的那麼美好嗎?皇帝就不能有個衝冠一怒為紅顏,不管不顧只要她的動作?

  好吧,光想想也覺得不現實,花春還是老老實實行禮,然後滿腹心事地上朝去。

  在紫辰殿這一夜就跟做夢一樣,醒來之後好像天翻地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皇帝當真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朝上照樣與她對峙理論,然後聽取建議,下朝之後讓她去紫辰殿,繼續說一些朝中之事,神色鎮定,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她很想從他的眼神裡看出點什麼來,然而每回望進去,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跟黑洞似的什麼也不表露出來。對於昨晚之事,也是絕口不提。

  這一天皇帝只下過一道旨意,那就是升霍昭儀為嬪,遷居永福殿。

  升位份是好事,但是永福殿離紫辰殿更遠,明顯沒有萬寶殿好。一時之間眾人也不明白皇上這到底是獎還是罰,霍嬪謝恩也不是,哭委屈也不是,只能僵硬著臉來給皇帝行了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7:25

第75章 挑事兒精

  花春在旁邊看熱鬧,望著霍嬪神色扭曲的臉,嘴巴動了動,也沒吭聲。

  雖然昨日那茶是誤打誤撞被她喝了,但是膽大到給帝王下藥。霍纖柔也真是勇氣可嘉,怪不得太后那般防備她。本來她還以為帝王會責罰一二。但是沒想到,還給她升了位份。

  帝王的心也真是難猜。

  今兒上早朝的時候她認真想了想,宇文頡是個帝王,其次,他也是個色狼,從後宮妃嬪人數就看得出來,他是對誰都容易產生興趣,但是不長情。

  這樣一想。對於昨天的事情,她也就算是想明白了。脖子上的痕跡是皇帝一時興起,完全不是她想的瑪麗蘇情節,只是可能看她是個女人,驚訝之餘嘗嘗味道,覺得不怎麼樣,也就沒了接下來的動作。

  而保全她是必要的,就像今日早朝,有她在的時候,宇文頡多省心啊。大臣說什麼不妥當的話,她都歸納總結換個方式稟告上去,又是提方案又是歌頌聖恩的。簡直是十佳丞相。要是少了她,帝王一時半會絕對會亂了陣仗。

  所以,從實際利益來分析,就能明白皇帝為什麼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了。

  帝王要裝,對她有益無害,所以花春就決定乖乖陪他演到底。

  「皇上已經很久不去嬪妾宮裡了。」霍纖柔開口,半是玩笑半是委屈地道:「正好搬了新的宮殿,您不去看看嗎?」

  「朕有空便去。」宇文頡頭也不抬地道。

  這麼明顯的敷衍,霍嬪自然是不依的,看了旁邊的花京華一眼,道:「淑妃進宮也有段日子了,還沒受多少恩寵,丞相總拿公務絆住皇上,也有些不妥吧?」

  花春悶頭不吭聲。皇帝還在這兒呢,也輪不到她來出頭。這人嘛。有屋簷就要知道躲,總一鼓作氣往前衝,濕的還是自己的肩頭。

  她不說話,皇帝也沒說話,兩個人都坐在桌邊看摺子,像是一起將霍嬪給遮罩了一樣。

  眼神暗了暗,霍纖柔也知道自己討了個沒趣,撇嘴道:「嬪妾還是先告退,去看看淑妃姐姐吧。」

  「嗯。」帝王應了一聲。

  霍纖柔行禮,出了紫辰殿就一路往永安殿而去。

  花尋月進宮已經半個月了,然而除了第一天侍寢,後來就再也沒能見到皇帝。

  對花家還得撐面子,說自己很受寵,把第一次得的賞賜都送回去。可是花尋月心裡是很難受的,不明白要怎麼才能吸引皇上。

  你說皇上常來後宮,那也好辦,可這麼久了,除了見他去了幾次惠妃那裡,連霍纖柔的宮裡都不去了,她一個新進宮的,能怎麼辦?

  正著急呢,外頭的宮女就進來道:「娘娘,霍嬪來了。」

  小小的昭儀這麼快就升了嬪,花尋月是不敢小看她的,連忙讓人請進來。

  霍纖柔臉上帶著愁緒,一見她就嘆了口氣:「嬪妾給淑妃娘娘請安。」

  「免禮。」花尋月好奇地看著她:「這是怎麼了?」

  霍纖柔欲言又止,捏著帕子看了她身邊的人一眼。花尋月會意,讓人都退了出去。

  「這話,本也不該嬪妾來說,畢竟娘娘也是花家的人。」瞧著人都走了,霍嬪才溫溫柔柔地開口:「但是看娘娘宮裡這麼冷清,皇上怎麼也不來,嬪妾實在是忍不住了,要來告訴您原因。」

  自從進宮,花尋月都是待在永安殿裡沒出去的,皇上在哪裡,她幾乎都不清楚。一聽這話,花尋月皺了皺眉:「什麼原因?」

  「皇上一直被花丞相絆著呢。」霍纖柔無奈地道:「嬪妾本來覺得您是花家的人,與丞相乃親生的兄妹,就算為了您,丞相也會多替皇上分憂,好讓皇上多來後宮。然而嬪妾看見的事實卻恰好相反。」

  「花丞相不但以手傷為藉口要皇帝和他一起看摺子,還常常在紫辰殿過夜。他那麼為國為民是沒錯的,但是這麼一來,連帶著陛下也脫不了身,自然是沒辦法來您這裡了。」

  花尋月皺眉,臉色也沉了下去:「大哥竟然這樣小肚雞腸,蓄意為難?以前華嬪的事情傳回花府,本宮還替他說好話,說他肯定不會故意為難自家妹妹。沒想到卻是本宮太傻了?」

  「可不是嗎?嬪妾瞧著也覺得丞相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卻沒想到……淑妃娘娘和丞相的關係不太好嗎?不然他也不至於做到這份兒上。」

  是不太好,但是花尋月還沒蠢到當著外人的面說,只抿唇道:「丞相應該只是一時跟本宮鬧彆扭,到底血濃於水。」

  「唉,但願如此吧。」霍嬪搖頭道:「希望娘娘能早日再見聖駕。」

  花尋月點頭:「多謝妳了。」

  霍纖柔一笑,又跟她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告辭,前往下一站。

  花流螢一身素衣,待在酉陽宮裡面色憔悴。時雨提著裙子進來,道:「主子,今日霍昭儀升了嬪位,遷居永福殿了。」

  眼神微動,花流螢轉頭看著她:「是為什麼升的位?」

  「這個奴婢不清楚,也沒人知道。」時雨搖頭:「皇上說升就給升了。」

  「他總是這樣。」花流螢嘆了口氣:「寵一個人,一點理由都沒有,冷落人,也同樣沒有。」

  過了這麼久了,她還是沒有想明白帝王貶她的原因。

  時雨跟著搖了搖頭,然後小聲道:「奴婢瞧著三小姐雖然位份高,但是好像也不怎麼得寵,那永安殿皇上也沒去兩回。」

  「就她那樣的長相,能得皇上的寵愛才奇怪呢!」冷笑一聲,花流螢道:「就算本宮有很長時間不能見皇上,但若等本宮翻身,定然沒她的立足之地!」

  話說得囂張,卻也是事實。時雨點頭,正還要說,就聽見外頭的宮女進來道:「主子,霍嬪娘娘過來請安了。」

  請安?花流螢皺眉,霍纖柔比她得寵多了,正當紅呢,怎麼會來冷宮跟她請安?

  還不等她想明白,人已經直接跨進來了,親親熱熱地上來拉著她道:「嬪妾見過華嬪娘娘。」

  打量她兩眼,花流螢皮笑肉不笑:「華嬪娘娘大駕,有何貴幹?」

  「嬪妾瞧著個開心的事兒,特地來跟娘娘分享。」霍纖柔笑咪咪地道:「娘娘好歹也是花家的人,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微微怔愣,花流螢看了看她:「什麼事?」

  「淑妃娘娘不是不得寵嗎?」霍纖柔道:「丞相爺為此也算是費盡了心,現在天天在皇上身邊替淑妃娘娘說好話,想必不日皇上就會隆寵淑妃了。淑妃一得寵,娘娘身為她的姐姐,說不定就被皇上寬恕,接出去了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7:42

第76章 即將到來的阻力

  心裡一沉,花流螢皺眉看著她。

  霍纖柔一臉阿諛,看著她道:「這宮裡啊,花無百日紅。嬪妾今日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娘娘親近親近。免得以後失了寵,也落得個無人問津的地步。要是娘娘隨著淑妃一起發達了。還望能提攜提攜嬪妾。」

  語氣裡滿是奉承,眼神也跟以往來巴結她的人沒什麼兩樣。花流螢剛開始還覺得霍纖柔可能是來挑撥的,但是一看這神色。好像說的是真的。

  花京華會幫著花尋月爭寵?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花尋月和吳姨娘原來在府裡也是跟萬氏和花京華過不去的,怎麼可能轉眼就幫上了?

  花尋月在她失寵之後進宮,想踩著她往上爬已經是讓她心生不悅,現在位份比她高,就不停讓人回花府炫耀,更是令她不爽。要是花京華要摒棄前嫌幫她。那就別怪她做些動作了。

  「要是真有那麼一日,本宮也算有個盼頭,斷然不會忘記霍嬪娘娘今日的情誼。」笑了笑,花流螢道:「妳有心了。」

  霍纖柔一笑。

  宮中若說勢力,也就如今的花家最大,前朝有花丞相撐腰,後頭有淑妃和華嬪。就算華嬪是被貶了的,那也是個有封號的嬪,比她還高出一頭去。

  慶倖的是,花家人可真不團結。

  花京華用紫玉珮陷害她的仇,想來也是可以慢慢報了吧。霍纖柔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丹蔻,勾了勾唇。

  要不是太后處處打壓,她現在早該坐上妃位了。也不至於這回得以升位,還要被遷遠了居所。

  還是坐山觀虎鬥吧,她倒是有點好奇。這花家三兄妹,到底誰技高一籌?

  ***  ***  ***  ***  ***

  紫辰殿。

  花春打了個呵欠,將整理好的摺子放在帝王的桌上:「已經都弄完了,今日臣還是可以早些出宮的。」

  本來賴著不走就是為身份拆穿做個鋪墊,現在鋪墊也不用了,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帝王抬頭看了她一眼:「路上小心。」

  花春:「……」

  這四個字從皇帝嘴裡說出來。可真是夠奇怪的。雖然就是一句隨意的關心,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乾笑著行禮。

  和皇上的關係好像突然奇怪了起來啊,說不上親近,也說不上疏遠,皇帝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但是她心裡卻總覺得怪怪的。

  是時候少進宮,好好冷靜一下了。

  脖子上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退,隱隱地發著熱,花春大步跨出宮門,迎面就撞上了賀長安。

  「今日這麼早就出宮了?」賀長安微笑著看著她,走過來道:「難不成昨日通宵將事情都完成了?」

  心裡一頓,花春發現自己的彆扭是哪裡來的了。

  賀長安。

  這個人是她到這裡來了之後第一個覺得有好感的人,甚至奉為男神。有點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個女的,一直將自己當兄弟。而自己,卻跟皇帝有了那麼點親近的舉動。

  怎麼說呢,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遺憾。

  「今天辦事效率高,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朝著他笑了笑,花春道:「等有空,咱們再出去玩吧。」

  「好。」

  察覺到花京華有些古怪,賀長安一邊應了一邊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時候,微微一頓。

  「受傷了?」伸手抹了抹那紅色的痕跡,抹不掉。賀長安挑眉:「這是?」

  花春一驚,連忙拉高了領子:「沒什麼,昨晚蚊子有點多。我就先回去了哈,二哥去做正事吧。」

  說完,拔腿就跑。

  眸子裡滿是詫異,賀長安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指尖,想到點什麼,臉色頓時沉了。

  ***  ***  ***  ***  ***

  內殿裡。

  宇文頡正親手畫著地圖,就聽見攻玉侯陰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陛下。」

  抬頭看他一眼,帝王道:「今日心情不好?」

  「臣有要事與陛下說。」

  放下手裡的筆,宇文頡看向他:「但說無妨。」

  深吸了一口氣,賀長安神色嚴肅地道:「臣知道花丞相有些男生女相,也有些柔弱,但是他是個男人。」

  微微一頓,帝王挑眉:「這個……朕知道。」

  一想到賀長安不知道的事情,宇文頡心情頓時好了不少,臉部線條都柔和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賀長安皺眉:「既然知道,皇上也該明白,朝臣不可以色事君王,此乃祖訓。方才花丞相身上的痕跡,臣看見了,宮中除了陛下,沒有第二個人能在紫辰殿裡如此對待丞相,所以臣斗膽進言,往後請陛下莫要留丞相在紫辰殿過夜。」

  宇文頡深深地看了他兩眼:「這話也只有你敢來同朕說。」

  「臣若是不說,任由皇上走了歪路,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賀長安沉聲道:「還望皇上聽臣一言。」

  「朕與花丞相,沒有做違背祖訓之事。」帝王道:「你可以放心。」

  沒做違背祖訓之事,難不成京華脖子上的東西還當真是蚊子咬的?賀長安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皇帝脾氣倔他知道,看來今日說的話他也未必能聽進去,那就只有他來想辦法了。

  花春回到丞相府,還沒進門,就見青裊道:「爺,快去花府吧,夫人病了。」

  病了?微微一愣,花春立馬拉著青裊上轎子,讓轎夫往花府走。

  「怎麼回事?」

  「方才才有人過來說的,說夫人舊疾復發,有些嚴重,現在還昏迷不醒。」青裊皺眉道:「還是去看看為好。」

  「嗯。」花春點頭,認真回想了一下。萬氏有什麼舊疾?她看的那一集裡沒有提過,古代的醫療條件太差了,隨意一個小病都有可能奪去人的性命,萬氏對花京華那麼好,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花府裡家奴都在四處奔走,看得花春心裡一緊,連忙拉著青裊往萬氏的院子裡去。

  「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屋子裡坐滿了人,任氏語氣悲傷,旁邊幾個姨娘跟著抹眼淚。

  花春一手將她們撥開,就看見了床上萬氏的蒼白的臉。

  「丞相回來了?」吳姨娘傷心地道:「快看看你母親吧,昏迷了好幾個時辰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8:05

第77章 隱患

  花春皺眉,在床邊坐下,伸手便握了萬氏的手。

  手冰涼,冷得她下意識地探了探萬氏的鼻息。

  「丞相也不用太擔心。」旁邊的大夫小聲道:「夫人只是昏迷,性命應該無憂。」

  「為什麼會昏迷?」花春抬頭看著他:「病因呢?」

  大夫躬身道:「夫人原來就有舊疾。此番可能是復發了。」

  「什麼舊疾?」

  「這個……」大夫翻了翻手裡的冊子,吞吞吐吐地道:「心疾。」

  心臟病?花春深深地看了那大夫兩眼:「要是因為心疾昏迷幾個時辰。性命還會無憂?」

  「老夫已經給夫人施了針,保了命。」大夫連忙道:「只要今天晚上之前醒過來就沒關係了。」

  花春抿唇,這是欺負她不懂針灸方面的知識吧?人要是休克這麼久,還是心臟病,針灸當真能救?

  「品檀。」她開口道:「派人將我的腰牌送進宮去,請皇上開恩,求個御醫來。」

  「是。」品檀應了。

  這當著花府大夫的面說請御醫,分明就是打人家臉啊。老大夫的臉色不太好看。抱著藥箱子就出去了。

  花老爺嘆了口氣:「華兒,為父知道你擔心你母親,但是這點小事就驚動皇上,恐怕不妥。」

  花春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呢,旁邊的吳姨娘便搶著道:「老爺不必擔心,咱們大少爺最近頗受皇上恩寵,請個御醫只是小事而已。」

  「可不是嗎?老爺等著就好了。」任姨娘也道:「大少爺自己有分寸。」

  話都被她們搶著說完了,花春也沒打算再吭聲,就低頭看著萬氏。

  搖了搖頭。花崢嶸看著花春,低聲道:「皇上的恩典也不是可以隨意揮霍的,為人臣者。不應恃寵而驕。」

  「父親放心。」花春淡淡地道:「以前兒子得過皇上允諾,能滿足兒子一個願望,這願望現在拿來用也不浪費。」

  一聽這話,任姨娘不淡定了,皺眉道:「皇上給的願望?這麼重要的東西,大少爺這樣用,會不會太草率了?」

  「就是啊,夫人這病沒有生命危險,讓京城裡最好的大夫過府來看看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非得請御醫了?」吳姨娘小聲嘀咕道:「還不如拿來求點別的呢。」

  「流螢現在還在冷宮裡待著,大少爺就算不念以前流螢對花府的幫助,難不成也不念兄妹之情了嗎?」任氏道:「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讓皇上把流螢從冷宮裡接出去?」

  花春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吳姨娘不滿了,皺眉道:「二小姐是皇上親自貶進冷宮的。就算強迫皇上再接出來,又能受什麼寵?還不如讓皇上給尋月升個位份,這樣大家都好。」

  「哪裡是大家都好?分明只有妳一家好吧?」任氏捏著帕子,咬唇道:「做人不能光顧錦上添花,總也要學著雪中送炭才是。」

  兩人一來一往,眼瞧著要吵起來了,花春終於開口道:「兩位姨娘都想要皇上的恩典?」

  任氏和吳氏安靜下來,看著她,齊齊點頭。

  「這個好說。」花春笑了笑:「妳們生個兒子出來,進朝廷立功,皇上一個高興,就又能給恩典了。」

  兩個人同時黑了臉,吳氏低聲道:「這得等多少年去了?大少爺不願意就算了,也不必說這樣的話,難不成也笑話咱們生不了少爺出來?」

  「那好。」花春點頭:「我直說吧,這是我得的恩典,用在我娘身上,誰也沒資格多說半句。妳們想做什麼,就靠自己的行動去爭取,不要光靠嘴皮子。我沒有義務必須把東西讓給妳們。」

  話說得又直又重,任清影立馬不高興了:「大少爺讀的是聖賢書,做的是為國為民的事情,怎麼還這麼小氣?」

  「我可以大方。」花春笑了笑:「但是妳想讓我大方對您,首先姨娘您自己就得大方,不然憑什麼讓人寵著您啊?對不對?這樣吧,妳們把所有的金銀首飾,嫁妝家當,全部捐去賑災,我便將這願望讓出來給別人,怎麼樣?」

  任氏不說話了,吳氏也閉了嘴。

  「夫人還在休息,這裡不宜太吵鬧的。」青裊站在旁邊,溫婉地開口道:「爺不如陪著各位姨娘和老爺出去吧。」

  花春點頭,跟著就站了起來。

  花老爺道:「行了,都各自回去吧,華兒夫妻兩人能把流芳照顧好,妳們就別添亂了。」

  這話雖然是馬後炮,但也總比不說來得好,至少幾個姨娘都識趣地往外走了。

  送走這麼一群大爺,花春才滿目憂愁地坐到床邊,看著萬氏。

  「爺不用擔心。」青裊道:「夫人會長命百歲的。」

  「嗯。」花春漫不經心地點頭。

  「妾身說的是真的,不是祝願。」青裊低聲道:「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花春還是沒把她這話當真,仔細地幫萬氏蓋好被子,便開始研究大夫給開的藥方。

  ***  ***  ***  ***  ***

  「京華的母親病了?」

  賀長安坐在紫辰殿裡,幫忙看著摺子,驚愕地問了一句。

  帝王點頭:「昨日就火急火燎進宮讓朕派御醫去,還一連請了三日的假,所以這幾天你得辛苦一點了。」

  嘆息了一聲,賀長安道:「幫著做事是應該的,等這裡的事情全處理完,微臣便去花府看看吧。」

  抬頭看他一眼,宇文頡淡淡地道:「嗯,你全部處理完了就去吧。」

  賀長安謝了個恩,然後專心開始看摺子。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摺子越看越多,越看越多。等天都黑下來了的時候,桌上也還剩三尺高的文書。

  「皇上。」賀長安不淡定了:「您是積累了幾日的摺子啊?」

  「也沒多少。」宇文頡道:「最後這一點兒,處理完你就可以出宮了。」

  攻玉侯的內心是崩潰的,這麼多東西,還最後「一點兒」?等弄完肯定宮門都落鑰了!

  他算是明白京華為什麼總是出不了宮了,皇帝是馬背上坐穩的皇位,對於文字工作壓根是習慣性依賴,非得人把具體東西都給他勾出來畫出來不可。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誤會皇帝了,留人在紫辰殿裡過夜,也真的是逼不得已。

  「你先看著,朕去淑妃那裡走走。」宇文頡起身道。

  賀長安一臉蒼白地看著他:「臣俯首於案,帝卻要嬉戲嬪妃之中?」

  「各司其職。」

  瀟灑地甩下這四個字,帝王走得頭也不回。

  賀長安磨了磨牙,認命地繼續做事。

  ***  ***  ***  ***  ***

  「主子。」時雨湊到花流螢耳邊,低聲道:「皇上當真去淑妃那裡了。」

  瞇了瞇眼,花流螢道:「果然是沆瀣一氣,花京華一不進宮,皇上就去找了尋月。霍嬪還當真沒騙我。」

  「這該怎麼辦?」時雨無奈地道:「吳姨娘如今在府裡威風至極,都敢比任姨娘先選東西了。」

  「哪能真讓她那麼囂張!」花流螢抿唇:「不過這事兒也急不來,先瓦了花京華才是關鍵,沒了他,就花尋月那個樣子,能得寵多久?」

  說得也是,時雨點了點頭。

  ***  ***  ***  ***  ***

  「啊嚏──」

  花春打了個噴嚏,疑惑地回頭看了看背後。

  誰在惦記她?

  「藥來了。」青裊進來道:「爺先將夫人扶起來,妾身來餵。」

  「好。」花春照做,兩人齊心協力給萬氏餵了藥擦了身子,然後便坐著等。

  半夜的時候,萬氏總算是睜開了眼睛,但是目光有些呆滯,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旁邊的人,啞著嗓子喊了一聲:「華兒。」

  花春連忙湊過去,抓著她的手道:「兒子在。」

  喘了兩口氣,萬氏道:「我做噩夢了,夢見妳被……」

  話說一半,看了看青裊,她閉上了眼。

  青裊起身,十分識趣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怎麼了?」花春皺眉:「夢見我怎麼了?」

  「夢見妳被人揭穿了身份,當街斬首了。」閉著的眼睛裡流下兩行淚,萬流芳道:「咱們能不能不做這丞相,去當個普通百姓?」

  這一聽就知道不可能啊,離權力中心最接近的丞相,沒有正當的理由,說辭職就辭職?又不是居委會主任!

  花春連連搖頭:「母親放心吧,事情也許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糟糕。」

  畢竟皇上知道了真相也沒怪罪她啊,說不定以後會有別的出路。

  「為娘上街的時候,看見了妳的奶娘。」萬氏聲音顫抖起來,眼裡浮現出了恐懼:「等我想去找人的時候,她又不見了。她當初答應過我,再也不會回燕京來的,但是我看見她了。」

  奶娘?

  一聽這種情節,花春心裡只有兩個字:臥槽!

  所有關於身世的秘密,最後出來搗亂的都一定是奶娘,聽萬氏這語氣就知道,花京華也逃不過這一關。

  「母親就是因為這個病了?」

  「為娘不知道,只是找人找不到,心裡著急,回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萬氏道:「只要她在京城,我就別想睡好覺。」

  這可有點麻煩,花春抿唇:「母親能把她的樣子畫下來嗎?兒子派人去幫忙找。」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8:25

第78章 找找找

  萬氏點頭,十分認真地下床要去桌邊。花春連忙扶著她,慢慢走過去。

  「她的樣子,我一直記得很清楚。」萬流芳邊說邊落淚:「早先有人勸我一勞永逸,我沒能狠下心。就這麼擔驚受怕了二十年,哪怕她化成灰。我都…咳咳…」

  看她這麼激動,花春連忙去桌邊倒了杯茶,結果剛倒好,萬氏就道:「畫好了。」

  這麼快?花春一臉凝重地過去看。

  「就是這個模樣。」萬氏指著紙上的簡筆劃,悲痛地道:「眼睛很小,嘴唇有些厚,下巴上有一顆黑痣。為娘畫得很清楚吧?」

  花春:「……」

  是挺清楚的,就一個圓圈。畫了個小眼睛,厚嘴巴,再加一顆痣,連頭髮都沒畫。

  她覺得有點惆悵,抬頭看著萬氏道:「母親覺得,用這個可以找到奶娘嗎?」

  「應該可以!」萬氏很有信心地點頭。

  花春沉默。

  她終於明白電視劇裡的逃犯為什麼化個妝就可以從貼著通緝令的城門下出去了。

  「妳拿去,多派點人,京城這麼大,要找她出來還是很困難的。」萬氏擔憂地道:「讓人照著這個多畫幾份。」

  「她叫什麼名字?」花春問。

  「吉祥。」萬氏道:「也可以按照名字找找!」

  吉……祥……

  這種一看就沒有在官府登記戶口的隨口取的下人名字,要怎麼找?古代戶籍登記系統本來就不完善。更沒有身份證!

  頭疼地捂了捂臉,花春朝萬氏笑道:「母親放心,兒子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的。您還病著,先休息吧。」

  「好。」萬氏點頭,回到床上就繼續睡。

  嘆了口氣,花春掩門離開。

  接下來幾日,萬氏的病情反復,每天都在問她找到人沒有,時而發高熱,時而又體寒。花春急得沒有辦法,將朝中所有事都推給了賀長安,然後發動丞相府的下人去找那奶娘。

  ***  ***  ***  ***  ***

  「任姐姐,妳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花園裡,吳姨娘捏著點心看著任氏,道:「夫人看起來很著急,生這麼大的病都一直囑咐大少爺找東西。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啊?」

  「妳問我,我又去問誰?」任氏翻了個白眼:「她院子裡的人嘴巴可緊了。半點風聲都不肯透露。」

  「丞相府裡有個下人不是姐姐家的遠房親戚嗎?」吳氏笑道:「可以去打聽打聽。」

  看她一眼,任氏皺眉:「我閒來無事去打聽這些幹什麼?又不是什麼重要的。」

  「哎,人總有個好奇心,反正也沒其他事情要做,姐姐舉手之勞,能解妹妹疑惑,又有何不可呢?」

  任氏微笑:「妹妹可別總是玩這一套,拿我當槍使,最後有什麼事又得怪在我頭上。妳要是好奇,那就自己去問,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說罷,起身就回房。

  吳氏撇了撇嘴,招手讓身邊的丫鬟過來,嘀咕了兩句。

  說是不感興趣,一回房間,任氏還是讓人去打聽了。萬氏在府裡一向地位卓然,除了性子潑辣之外,幾乎讓人抓不住把柄,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緊張。

  結果下人回來道:「丞相府的人都拿了畫像,在找一個叫吉祥的奶娘。」

  任氏一驚。

  她進府是很早的,自然記得那奶娘。那是在大少爺身邊伺候的,一斷奶就被萬氏送走了,說怕大少爺更親奶娘不親她。

  現在怎麼又找起來了?

  心裡有些疑惑,任氏坐在床邊,想了許久,突然想起當年自己的一個疑惑。

  萬氏生產之後,喜娘抱著孩子說是個男孩,但是死活沒讓老爺掀開繈褓看,說因為早產,不能受一丁點的涼。

  老爺當時高興過頭了,也就當真沒看,再之後,也就沒人驗過那孩子到底是男是女,除了奶娘。

  萬氏當年的態度太囂張了,抱著個男孩就像擁有了整個天下,所以沒人懷疑她抱著的孩子是不是當真是男孩。

  雖然現在大少爺已經長得這麼大了,但身上也還有些陰柔之氣,二十餘歲才成親,看起來也不慕女色,會不會……

  頓了頓,任氏搖頭,不可能的,要是大少爺是個女孩,那怎麼可能考得上狀元,當得了丞相?女子沒這樣能幹,興許只是巧合吧。

  這樣想著,任氏還是起身去了萬氏的院子裡請安。

  「大少爺,夫人今日的藥餵了嗎?」

  花春正靠在床邊休息,聞言回頭看她一眼,道:「已經餵了。」

  任氏抬眼打量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裡有懷疑的原因,這樣看大少爺,身子當真跟女子一樣纖柔,臉也很柔美。

  「您的手怎麼了?」低頭看見花京華手上的紅痕,任氏問了一句。

  花春茫然地抬手,看了看道:「不小心燙著了吧,沒什麼大礙。」

  「怎麼這樣不小心?」任氏連忙讓人拿了燙傷藥膏來,坐在她身邊道:「來,姨娘給你上藥。」

  今兒怎麼這麼熱情?花春滿是疑惑地看著她,想了想,還是把手遞了過去。

  十指纖纖,皮膚白嫩,這一雙手比她常年保養的手還嬌貴。任氏怔了怔,垂了眼眸。

  花流螢正在宮裡休息,突然就接到了任氏的家書。

  「有好些日子沒給我寫了。」她接過來,打開看。

  前頭是些閒話家常,說了說府裡的事情。花京華因為萬氏的病情,暫時休假,不會入宮。花流螢看得挺高興,再往下卻看見任氏說:「不知是不是為娘多想,總覺得大少爺不似正常男兒,多有女子之姿。娘娘還是小心提防吧。」

  女子之姿?花流螢沉了臉。

  這是什麼意思?是說大哥有可能會裝女人勾引皇上還是怎麼的?可真夠不要臉!

  罵了幾句,花流螢又冷靜了下來,仔細想想,不對勁啊,他堂堂丞相,怎麼敢裝女人勾引帝王?任姨娘這話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在說什麼?

  「時雨。」花流螢道:「妳往宮外送個口信,就說他們找什麼,便讓娘親跟著找。」

  「是。」時雨應了。

  與此同時,淑妃也收到了宮外來信。

  吳氏不是來讓她提防什麼的,只是跟她說趣事,談及大少爺和萬氏正在心急火燎找奶娘的事情,順口就道:「我倒是很好奇,那奶娘知道什麼秘密,值得他們這麼費心費力地找?」

  花尋月微怔,捏著信紙想了許久。

  花府裡不是沒人懷疑過大少爺的身份,但是礙於老爺不喜歡這樣的話題,大少爺又太有本事當了丞相,再加上萬氏潑辣,所以沒人敢去查。

  找奶娘嘛……

  「破曉,妳傳本宮的旨意,讓吳姨娘派人去幫著大少爺找。」她道:「找到了先告訴本宮。」

  「是。」旁邊的大宮女應下。

  連續幾日沒有看見花京華,宇文頡面上無波無瀾,下朝卻轉頭就問:「丞相的母親依舊病重?」

  秦公公拱手道:「是,丞相孝心可嘉,一直在老夫人身邊照顧。」

  抿了抿唇,帝王坐上龍輦,轉頭看著另一邊站著的賀長安:「你有去花府看過嗎?」

  賀長安很想翻個大白眼,硬生生忍住了,咬牙道:「回皇上,臣一直在替皇上處理公務,沒有絲毫閒暇去花府。」

  每次出宮都是半夜,要麼都直接在紫辰殿睡了,皇帝一個人閒得可開心了,這兒逛逛那兒看看的,苦了他一個人在紫辰殿裡奮筆疾書,別說去花府,好好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花丞相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這樣啊。」帝王點了點頭:「那你今日多努力,等會朕可以給你個恩典。」

  這才是人話啊!賀長安感動得雙眸泛光:「多謝陛下!」

  快些處理完事情,今天就可以出宮去看看京華了吧?這樣想著,賀長安一到紫辰殿就開始十分認真地看摺子,寫方案。

  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年輕了。

  等他終於忙完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帝王溫柔地看著他道:「累了一天了,朕賜浴華清池於你,之後再出宮回府吧。」

  賀長安:「……」恩典就是這個?

  「皇上。」他忍不住直接開口了:「臣現在只想去一趟花府。」

  「朕是個體貼臣心的皇帝。」宇文頡一本正經地道:「知道你擔心花丞相,所以朕決定替你去看看他,你這麼累,就不宜再奔波了。」

  他去看?!

  生氣都來不及,賀長安皺眉道:「皇上出宮不可草率,又是去花府,多有不便。」

  「朕自有安排。」帝王道:「你不用操心。」

  怎麼不操心啊?他累死累活這麼多天,就是想讓皇帝和丞相分開避避嫌,總是在一起他很擔心會出事。現在可好,還要御駕親自去花府?

  賀長安使勁搖頭,一雙桃花眼裡滿是憂國憂民之情:「臣寧願自己累些,也希望吾皇能好好留在宮裡。」

  「宮裡待膩了。」宇文頡淡淡地道:「無趣得很。」

  賀長安沉默。

  你已經待在這裡二十五年了,現在來說膩是什麼意思?花京華不在就無趣?把這後宮眾人和這滿桌子的摺子放在什麼位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8:41

第79章 皇帝是個好人

  深吸一口氣,他還企圖勸說,卻見皇帝已經站了起來,道:「你先去沐浴吧,然後替朕遮掩一二。紫辰殿裡總不能沒人。」

  說完,不等他同意,直接就進內殿去更衣了。

  賀長安伸手抹了把臉。

  當皇帝就是任性。聽這意思,他出宮去花府,他還得留在這裡打掩護?

  沒錯,宇文頡就是這麼打算的,換了一身常服,只帶了霍子沖,便瀟灑地離開了皇宮,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地把賀長安丟在了紫辰殿。

  已經五天了吧,沒看見那個人。實在有點不習慣。賀長安雖然也能幫他做事,但始終不一樣。有她在紫辰殿裡的時候,做什麼他都不覺得無聊。但是換個人來,真是太無聊了。

  也不是嫌棄自己兄弟的意思,只是大概花京華比較特別,無論是在他旁邊流著口水睡覺,還是專心致志寫東西,都透露出一種趣味兒,讓他覺得開心。

  他大概是最近腦子不太好吧。

  「皇上。」霍子沖眼神古怪地喊了他一聲。

  宇文頡回頭看他:「怎麼?」

  「您確定要這樣進花府?」

  「有什麼不妥之處?」帝王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天已經黑了。」

  天是黑了沒錯,霍子沖抿唇,但是也沒必要翻牆啊!

  堂堂帝王!哪怕是微服。這樣掛在人家牆頭上,像話嗎!

  「可以走正門吧?」他道。

  宇文頡身手敏捷地爬上院牆,低聲道:「朕只想看一個人,不想看一群人跪著行禮,可明白?」

  好吧,霍子沖點頭,眼睜睜見證著這歷史性的一幕皇帝爬牆。

  兩人功夫都是上乘,一路摸到花京華所在的院子,也沒驚動任何一個人。

  花春交班給了青裊,剛疲憊地回到屋子裡打算睡覺,冷不防就被人從身後捂了嘴。

  「唔!」防狼招式自動啟動。花春狠命就踩了背後那人一腳,手肘也往後一頂。

  結果身後這人跟鐵打的一樣,沒傷著人家半點,倒是把自己的手肘撞疼了。

  「倒還有點力氣。」身後的人淡淡說了一句。

  花春一愣,一股子熟悉的感覺從心裡冒出來。嘴巴被鬆開,她回頭,果不其然就是皇帝,黑暗之中一雙眼睛也泛著光,面部線條優美。

  「您怎麼來了?」她有點驚愕,上下打量他一番,就想去點燈。

  「朕順路過來看看罷了。」伸手將她的手捏住,宇文頡低聲道:「丞相不在,朕可真是要被如山的摺子壓彎了腰。」

  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會臉紅的,這得多順路才能從皇宮順到花府?而且,被壓彎腰的分明是攻玉侯!

  然而這些事情花春都是不知道的。只當皇帝是出宮尋花問柳,順路就過來了。

  「等家母身子再恢復一些,臣就回朝替陛下分憂。」她老老實實地道。

  「嗯。」帝王應了,十分自然地在她床邊坐下,問:「御醫還在府上吧?他怎麼說?」

  花春嘆了口氣:「家母是心結難解,加上舊疾,所以有些棘手。」

  「宮裡其實還有一株千年人蔘,乃御藥房最珍貴的藥材。」帝王道:「可惜不能輕易賞賜給人,太后時而也要服些根鬚。」

  眼眸一亮,花春立馬湊了過去,雙手合十看著他道:「千年的蔘,只根鬚也是好東西啊。」

  語氣裡滿是諂媚,目的簡直赤裸裸的。

  皇帝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是啊。」

  花春討好地朝他笑著,伸手替他捶著腿:「念在臣一直為皇上通宵達旦鞠躬盡瘁的份上,皇上能不能賞臣點?」

  斜眼看她一眼,宇文頡板著臉道:「朕出宮的時候沒注意,扭到了腰,現在還疼。」

  花春:「……」

  這幾個意思啊?當她免費按摩師?她是那種沒節操輕易向惡勢力低頭的人嗎!

  好吧,她是。

  「皇上若是不嫌棄,趴下來就好。」她笑容燦爛地道:「臣替您按一按。」

  宇文頡點頭,長腿一伸就趴在了她的床上。

  被子枕頭裡都是不屬於她的香氣,帝王微微皺眉:「妳和青裊同床睡?」

  不然呢?花春理所應當地道:「這院子不大,房間也少,況且臣與青裊是夫妻,自然要同床。」

  那她,沒發現什麼嗎?帝王沉默。

  背上傳來舒服的按壓,他瞇了瞇眼,身子也放鬆下來。

  花京華是個聰明的人,有些事應該用不著他來操心。再說,他才是最該問她罪的人,怎麼反而擔心起她來了?

  「用點力。」

  聽見這三個字,花春深吸了一口氣,一拳砸在皇帝背上,咚地一聲響,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皇…皇上?」

  這算不算她損傷龍體啊?

  「繼續。」宇文頡打了個呵欠,閉上了眼。

  花春很累,她照顧了萬氏一天,沒想到還要被這麼折磨。打起精神按摩了三柱香,她撐不住了,眼皮子打架,乾脆趴在床邊閉上眼,一隻手有氣無力地繼續給他捶背。

  等她的手終於落下去起不來了的時候,宇文頡伸手,將她整個人抱上床,溫柔地環在了懷裡。

  花春睡得死沉,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帝王低頭,打量了她許久,閉上眼跟著睡去。

  門外的霍子沖有點崩潰。

  皇上是說出宮沒錯,可沒說在外頭過夜啊!而且這是花府,他們還是翻牆進來的,這主子到底哪裡來的膽子就這麼睡下了?!

  等會要是來人,他該怎麼辦?

  硬著頭皮守在暗處,霍子沖一晚上都沒能閉眼,懸著的心就沒放下來過。

  幸好,四更天的時候,帝王起身了,十分從容地帶著他離開了花府,回去了宮裡。

  花春早上醒來的時候,四處看了看,只有她一個人。

  「難不成是我在做夢?」想起昨晚看見的宇文頡,她撇了撇嘴,肯定是做春夢了,皇帝怎麼會半夜來她這裡,還沒點動靜的。

  起身更衣,品檀端了水進來伺候,看了看桌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花春順著看過去,就見桌上放著個紅色錦盒,打開一看,是人蔘的根鬚,只有一點兒,蔘味卻分外濃厚。

  「這……」品檀眼睛亮了:「剛夫人還在說不知去哪裡找好人蔘呢,沒想到咱們屋子裡就有!這根鬚可比藥房裡抓來的老人蔘還好!」

  花春眼神有點複雜。

  敢情昨晚上不是做夢,宇文頡真的來過了。

  心裡莫名地覺得感動,雖然那不要臉的還剝削了她勞動力,但是他是帶著這人蔘鬚來的,也就是本來就打算給她,只是戲弄了她一番罷了。

  皇上是個好人啊。

  朝天拜了拜,花春便讓品檀拿著這人蔘須去熬藥了。

  ***  ***  ***  ***  ***

  找人找了這麼多天,都沒什麼結果,花春只能安慰萬氏:「咱們找不到,別人肯定也找不到,還不如就等著,看她回京城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萬氏白著臉看著她:「為娘實在擔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花春道:「您想開點,實在不行就先回老家去休養一段時間,可好?」

  「妳要隨為娘一起回去嗎?」萬氏皺眉。

  花春搖頭:「馬上就是番邦使臣進京獻禮的時候了,兒子不能走。」

  萬氏沉默,猶豫了許久道:「那好,我先回老家去養病。」

  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留在這裡還會一直耽誤華兒,她還是走了好。

  「兒子讓人去安排。」拍了拍她的手,花春轉身便出了門。

  下午的時候,宇文頡就再次在宮中看見了花丞相的身影。

  「辛苦侯爺了。」花春一進來就很自覺地坐到賀長安身邊,打算幫他分擔。

  「令堂的病如何了?」

  看見她,賀長安皺眉:「丞相清瘦了些。」

  花春驚喜地道:「真的嗎?這都不用花功夫減肥了!」

  「跟木柴棒一樣。」帝王淡淡地道。

  擺擺手笑了笑,花春道:「家母的病稍有好轉,但還要人照顧,我已經派人將她送回老家養病了。」

  「也好。」賀長安點頭:「馬上就是月底番邦來朝的時候,也該多花精力準備了。」

  花春點頭,正拿起桌上的摺子要看,便聽得皇帝道:「過來。」

  微微一愣,她抬頭,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宇文頡點頭。

  連忙起身,花春湊到他身邊去,恭敬地問:「皇上有何吩咐?」

  「妳看這些,不用去搶長安的。」帝王伸手就遞給她一疊摺子:「坐下。」

  「……是。」花春立馬坐在了皇帝身邊,老老實實地拿了摺子來看。

  賀長安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又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位置,眉心微皺。

  「皇上。」沒一會兒,秦公公便進來稟告:「淑妃娘娘送了茶過來,正在外頭候著。」

  「讓她進來吧。」帝王道。

  平時紫辰殿是不接受妃嬪送湯送水的,但是淑妃是花家的人,帝王估計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沒計較。

  花尋月進來就行了禮,面帶微笑地道:「知道大哥也在這兒,尋月還特地備了大哥最愛喝的普洱。」

  「妳有心了。」帝王道:「放下就是。」

  「臣妾遵旨。」花尋月笑著將茶放在花春手邊,然後小聲道:「聽聞大哥將母親送走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2 11:09:18

第80章 朕不信命

  花春點頭。

  花尋月笑了笑:「大哥為了朝廷,可真是什麼都放得下。」

  這話說得酸不溜丟的,是個什麼意思?花春皺眉,抬頭看著她道:「娘娘還是好生伺候皇上吧。」

  花尋月的聲音本來挺小,但是花春聲音正常。旁邊的皇帝自然聽得見。轉頭看了她們兩人一眼,道:「淑妃要是沒別的事情,就先回去。」

  「臣妾遵旨。」花尋月屈膝行禮。朝花春笑了笑,轉身離開。

  一踏出紫辰殿,沒走兩步就遇上了霍纖柔。

  「嬪妾說得沒錯吧?」霍纖柔笑道:「有丞相在,娘娘能隨意進出紫宸殿呢。皇上對丞相,哪裡還像以前那樣苛待?分明是捧在手裡放在心上的。」

  「妳這話說得不妥。」花尋月道:「大哥是男子,皇上也只是器重他罷了。」

  霍纖柔一笑:「也是啊,幸好他是男子,要是成了女子,後宮可能就無妳我的立足之地了。」

  花尋月沉默。揮了袖子繼續往前走。霍嬪就跟在她身邊,笑著說話。

  ***  ***  ***  ***  ***

  「聽說羲王爺訓練了不少舞姬和武夫,準備在國宴上獻禮。」賀長安道:「皇上可有應對之冊?」

  宇文頡頭也不抬:「你倆繼續去演《沉香救母》就挺好的。」

  花春嘴角抽了抽:「您認真的嗎?」

  帝王不吭聲,賀長安笑道:「皇上肯定是開玩笑的,只是,羲王爺那個人向來擅長與人拉攏關係,番邦說到底也是大梁的助力,這方面咱們得多花點心思,不能讓別人使什麼詭計。」

  「要招待客人是嗎?這個我在行。」花春拍著胸脯道:「只要皇上派人調查清楚來的使臣的底細,臣保證能對症下藥。」

  看了看她平整的胸膛,帝王淡淡地道:「霍子沖交給妳。有什麼事妳便讓他去做,只要國宴之上能讓使臣敬畏我大梁國威,忠於朕,之後朕必定會賞妳。」

  「好。」花春笑咪咪地應下:「賞賜可不能太小氣!」

  帝王點頭。

  於是花春就開始忙得跟陀螺一樣的四處轉。

  招待使臣也是有訣竅的,畢竟大梁是大國,總不能過分迎合番邦,最好是一邊炫耀一邊在細節處讓人覺得賓至如歸。對於這種事情花春還是有經驗的,畢竟在現代也做得不少。

  於是她就開始在宮中倉庫找合適的器具,參與佈置宴會場地。

  「這些雜事,怎麼會讓丞相親力親為?」身後突然傳來羲王爺的聲音,花春嚇了一跳。連忙轉身。

  羲王爺帶著侍衛,好像是路過,看著她,奇怪地道:「本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笑了笑,花春連忙拱手行禮:「見過王爺。」

  走近她幾步,宇文羲低頭,目光深沉地在她身上打轉:「丞相辛苦了。」

  「都是微臣該做的。」

  一看見羲王爺她就有點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人好像能看透她一樣,讓她覺得恐慌。

  「也忙了這麼久了,不如跟本王回宮喝會兒茶?」又靠近她一步,宇文羲笑著道。

  花春搖頭,恭敬地道:「臣奉了皇上之命,馬上要回紫辰殿,不能陪伴王爺了,還請王爺恕罪。」

  「哦?」

  羲王爺微笑:「是奉了皇命。還是怕了本王?」

  花春皺眉,剛想說你雖然長得嚇人但是還不至於讓我害怕,結果就聽他下一句道:

  「怕本王拆穿妳嗎?」

  心猛地一沉,花春震驚地抬頭看他:「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文羲笑得高深莫測:「丞相有什麼秘密,自己不清楚嗎?」

  不會吧?花春低了頭,羲王爺怎麼可能也知道了?聽這語氣像是那麼回事,但是她很快反應了過來。

  絕對是在誆她!

  這些大boss都有個共同特點,喜歡一本正經說瞎話,專門坑新人。她原來的上司就是這樣,分明完全沒把握的事情,也能說得跟真的一樣。心理素質差點兒的,就只有被坑的份兒。

  冷靜了一下,花春一臉緊張地看著羲王爺道:「雖然不知王爺從何處得知,但是請王爺務必為在下保密。」

  「本王為什麼要替你保密?」羲王爺挑眉:「你我非親非故,又沒有人情債。」

  「這事…說出去也不好。」花春扭扭捏捏地道:「在下還要做人的。」

  宇文羲頓了頓,有點茫然。

  他是在誆花丞相沒錯,但是誆出來的東西跟想像的好像不太一樣啊?這人臉上只有緊張和害羞,卻沒有震驚,也沒有他預想的那麼慌張。

  「這事瞞著皇上,怕是不妥。」他接著試探道:「欺君可是大罪。」

  花春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道:「在下不過是有難言之疾而已,跟欺君有什麼關係?這疾又不會傳染,更不會影響陛下分毫。」

  宇文羲:「……」

  難言之疾?

  「王爺這是在套在下的話?」花春一臉幡然醒悟的樣子,後退幾步,滿臉戒備地看著他:「沒想到還是在下太傻了,堂堂王爺,何必做出此等窺探人隱私之事?」

  「本王……」

  「王爺不必再多說。」花春憤怒地道:「在下忠心為君,不曾想先被王爺以舞姬戲之,後被王爺以言語辱之!哪怕顏面不要,此回在下也要跟皇上去求個公道!」

  宇文羲呆了呆,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就是想試探一下花京華的反應,畢竟現在很多人都在暗地裡懷疑他的身份,沒想到套出來的竟然是這個,還被反咬了一口。

  眼瞧著花丞相轉身就要走,他連忙伸手攔住,道:「本王給丞相賠不是,此等小事,實在沒必要驚擾皇上。」

  「王爺乃皇上親弟,京華這一去,也沒想著真能討個公道。」花春一臉憤懣:「但是身為丞相,我有必要代表文武百官發聲,拒絕皇室之人的隨意侮辱和騷擾!這關乎百官的尊嚴和氣節,還望王爺讓開。」

  宇文羲十分詫異地看著他。

  也就套個話,試探一番而已,怎麼會就扯到百官尊嚴和氣節了?這麼一大頂帽子扣下來,他哪裡承得起?

  於是羲王爺的態度就更好了一些,笑著道:「丞相不是還要忙著準備國宴嗎?你瞧瞧,這裡這麼多東西,有不少是本王名下的。丞相若是能消消氣,本王便將那幾套夜光杯都交由丞相處置,如何?」

  「百官的尊嚴,不是這幾套杯子……」

  「再加旁邊的幾桶葡萄酒!」

  「也不是幾桶酒……」

  「還有本王宮裡的金銀碗筷,有幾十餘副。」

  花春終於閉嘴了,抬頭看著他道:「王爺既然這樣有心,那在下總不能死咬著不放,多謝王爺。」

  羲王爺勉強笑了笑,看了看她拱手之間露出來的白皙手腕,轉頭就沉了臉。

  「斬水,去安排個特別的節目。」

  「是。」身邊的人應了,快步離開。

  整理好用具清單,花春一蹦一跳地就回去找皇帝覆命。

  宇文頡拿著單子看了看,皺眉道:「夜光杯不是太后賞給羲王爺的東西嗎?妳怎麼也拿來用了?」

  「他心甘情願給的。」花春頭也不抬地道。

  帝王很詫異,再往下,還看見了不少羲王爺名下的東西。

  「妳撞見他了?」

  「嗯。」花春道:「他想套微臣的話,被微臣反將了一軍,為了彌補過失,就將這些東西交給微臣處置了。」

  帝王挑眉,用驚嘆的眼神看了看她:「能從羲王爺嘴裡挖東西出來,妳也真是厲害。」

  高傲地揚了揚下巴,花春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有微臣在,陛下什麼都不用操心。」

  宇文頡點頭,將清單放在一邊,道:「該用午膳了,這裡沒外人,把摺子搬開,放在桌上吃吧。」

  每次她有功,帝王都會格外溫柔,花春乖乖地坐好,看著一道道御膳呈了上來。

  在宮裡忙碌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蹭飯!而且每次她吃的膳食都十分美味且營養,管夠管飽,吃一頓能長不少肉。這兩天在花府裡被餓沒的肉,估計要不了兩頓就能吃回來。

  秦公公就站在旁邊,看著花丞相放心大膽地動筷子,帝王壓根沒動他也沒察覺。

  這可真是……

  酒足飯飽,帝王點了安眠香,花春就直接去軟榻上睡了。宇文頡自己坐在桌邊,繼續改摺子。

  花京華用左手寫出來的字很多是錯的,而且巨醜無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都認得出來是什麼意思,大概也是太熟悉她處理事情的方式了。

  轉頭往軟榻上看了一眼,帝王覺得,能以女子之身爬上丞相之位,還這樣能幹的,天下可能就只有這一個了。

  是該好好珍惜。

  一覺醒來,摺子已經被改完了,花春茫然了一會兒,就聽帝王道:「陪朕去花園裡走走。」

  「是。」應了一聲,她伸了個懶腰,精神奕奕地就跟著帝王往外走。

  池塘裡來了新的錦鯉,又大又漂亮,花春蹲在池子邊驚嘆地看了許久,然後閉眼許願。

  「還信這個?」帝王嗤之以鼻。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花春睜開眼笑道:「皇上不來試試嗎?」

  他試過了,很靈驗。

  宇文頡抿唇,別開眼道:「妳自己玩吧,朕不信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3:48

第81章 堂堂現代精英

  的確是不信命。

  秦公公神色複雜地看著那池子,不信命的帝王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就為尋這麼兩條錦鯉回來,沒事還經常站在池子邊閉眼,他這個當奴才的也該裝作沒看見。

  「妳與淑妃的關係。是不是也不太好?」皇帝突然開口問了她一句。

  花春乾笑:「挺好的。」

  帝王抬眼,眼眸深沉地看著她,不說話。

  認命地坐回皇帝身邊。花春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因為長輩有些矛盾,所以偶爾有摩擦。」

  秦公公帶人退遠了些,四周十丈之內,就留他們兩人。

  皇帝道:「這幾日朕常在淑妃宮裡留宿,聽她說,丞相的生母在府中蠻橫霸道,沒少給她苦頭吃。」

  花春翻了個白眼。這枕邊風吹得,也是什麼都敢說。家醜不外揚難道不是大家都該有的默契嗎?竟然跑去皇帝那裡哭委屈了。這要是皇帝多疼愛花尋月一點。現在豈不是就得為難自個兒了?

  不過她好歹比花流螢聰明,也就是抱怨兩句,沒敢真告她什麼狀。

  「皇上覺得,能教出臣這樣知書達理的兒子的人,會是蠻橫霸道的?」花春道:「家母性子耿直,卻也沒有害人之心,這點臣可以保證。至於淑妃以前受過什麼大委屈……臣在府中這麼多年,未曾見過。」

  帝王淡淡地道:「還真是各說各有理。」

  「皇上若是信淑妃娘娘一些,那臣無話可說。」聳聳肩,花春道:「臣與母親都問心無愧。」

  看她兩眼,宇文頡道:「朕信妳。」

  花春一頓。心裡微熱,沖他甜甜一笑。

  「皇上。」秦公公觀察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端了點心過來:「淑妃娘娘托奴才轉送,說是小廚房剛做的。」

  「放著吧。」

  「是。」

  宮裡的女人,時常見不到皇帝的時候,也就只能送各種吃的喝的了。花春理解並且表示同情。

  然而,沒過半個時辰,秦公公又拿來了別的點心,還是淑妃送的。

  帝王沒吭聲。

  再過半個時辰,秦公公還來的時候,宇文頡終於不悅地開口了:「朕與丞相一點都不餓。不必總是送吃的來,退回去吧。」

  「是。」秦公公應了。

  花春好奇地看了兩眼秦公公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可不關她的事,花尋月自己傻啊,要送一次送完,這三番五次打擾皇帝閉目養神,不責罰都是好的了。

  ***  ***  ***  ***  ***

  「怎麼樣?」花尋月兩眼期盼地看著破曉。

  破曉為難地道:「皇上給退回來了。」

  好不容易親自做的點心,就這麼一小盤,怎麼會被退回來了?花尋月很失望,忍不住問:「皇上是不喜歡還是怎麼的?」

  破曉搖頭:「皇上正與丞相在一起,說不要再去打擾,嚐也沒嚐一口就拿出來了。」

  臉色微沉,花尋月道:「本宮做了整整一下午,就一盤送過去而已,能打擾個什麼?」

  旁邊的霍纖柔不陰不陽地道:「姐姐習慣就好了。上回嬪妾送茶去,皇上還直接給丞相喝了呢。他們兩人在一起,誰去做個什麼都是打擾。」

  這也太過分了吧?花尋月心裡有氣,也沒問具體的過程,只暗暗將這筆賬記在花京華的頭上。

  霍纖柔說他惑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花春什麼都不知道,吃著桌上的點心,還覺得花尋月的手藝不錯。

  轉眼就是使臣進京的日子,花春站在宮門口的高樓上,忍不住敞開懷抱道:「啊,這藍天白雲,都是皇上的天下啊!」

  宇文頡站在後頭,嘴角抽了抽。

  「皇上,您該回內宮了。」轉過身來,花春道:「迎接使臣的事情有臣在就行,您九五至尊,總不能親迎番邦。」

  「朕只是出來看看而已。」宇文頡道。

  人都沒來,又有什麼好看的?花春撇嘴,也不管他了,十分滿意地打量宮門口的佈置。

  按照她的欣賞水準,宮門兩邊都擺滿了鮮花,鋪了紅毯,就差一對新人手挽手走進來了。

  「要是遇見什麼麻煩,隨時叫子沖。」等了一會兒,帝王道:「朕先回去了。」

  「哦,好。」花春隨意應下,繼續瞅著下頭。

  秦公公抖著手看了看花丞相,見他一點震驚的感覺都沒有,不由地嘆息了一聲。

  霍子沖是御前侍衛統領,什麼叫御前侍衛?就是只會保護皇上的人,現在竟然就被皇帝這麼輕飄飄地指給丞相了,他竟然還不驚訝!

  果然是被寵壞了吧……

  花春其實只是沒反應過來而已,現在一心都在接人的事情上,一雙眼盯著宮門口就沒移開。

  午時的時候,使臣的車終於緩緩而來。花春整理好衣裳,帶著一眾文官下去接應。

  車子停下來,番邦使臣一看這宮門口的佈置就有點驚訝,相互嘀咕了許久。然後走到花春面前的時候,神情就有點倨傲了:「多謝貴國如此禮遇。但西夏只是小國,恐怕承擔不起。」

  花春笑了笑,也沒行禮,只道:「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大梁的迎賓禮只體現大梁的風度,故而無所謂承不承擔得起。」

  西夏使臣一頓,笑了笑:「來大梁這麼多次,還未見過這樣的迎賓禮。」

  「畢竟前幾年大梁只是國泰民安,卻算不得繁華盛世。而今年不同。」花春道:「四海升平,秋日豐收,大梁國力再上一個臺階,迎賓禮自然也要有所變化。」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跟羲王爺學的,在外人面前,哪怕她知道大梁今年水災旱災各處有,收成不是很好,但也要這麼說。

  使臣臉上果然露出了敬畏的表情,跟著往裡走。

  暫時安排他們住在芙蓉宮,花春立馬回去覆命。

  「晚宴都已經安排好了,妳跟在朕身邊就是。」宇文頡道:「人多的時候不要亂走。」

  她又不是狗!花春撇嘴應了,然後就聽話地跟在皇帝身後。

  一般這種番邦來朝的情節,女主都會跳個舞唱個歌,最好彈個曲子,必定震驚國內外。但是可惜,她啥也不會就算了,還是個男人的身份。

  只能坐在皇帝身邊老實看著。

  太后和後宮妃嬪今日都是盛裝出席,然而,皇帝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坐的不是皇后,是花京華。

  對於這樣的座位安排,花春一開始是拒絕的,可是看賀長安也跟著她坐著,旁邊一溜煙過去全是重臣,她也就釋懷了,安心地坐了下來。

  在晚宴開始之前,會是各種表演,先由番邦帶來的舞姬進獻,跳的什麼舞花春不認識,但是看著還不錯,至少比霍昭儀跳的那些正經多了。

  接下來就是羲王爺準備的節目。

  宴會選的場地中間有個大水池,起先花春以為是拿來玩什麼遊戲的,但是現在,看著一個個穿著水紗的舞姬從池子裡冒出來的時候,她只想說:宮裡人真會玩兒!

  這尼瑪就是活生生的水中花樣游泳啊!也不知道羲王爺怎麼想的,讓這一個個舞姬穿著紅色的裡衣,白色的水紗,在水裡撲騰得莊嚴又妖冶。

  番邦使臣明顯沒見過這樣的舞,都紛紛張大了嘴,目不轉睛地看著。

  羲王爺適時地開口道:「這是祈福舞,在水裡跳這樣的舞,可以讓國家來年風調雨順。」

  看著一群使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花春抹了把臉。

  幾天不見,羲王爺胡說八道的本領簡直是更上一層樓了。

  「皇上可有興致替大梁祈福?」羲王爺笑道:「只要踩著水中石墩,去池子中央的檯子上,拿聖水灑下即可。」

  宇文頡直接無視了他,坐在龍位上一動不動。

  絲竹聲聲,氣氛很熱烈,這一點尷尬沒被人注意到,下頭就有個使臣站起來問:「小臣可否也能去沾沾福氣?」

  「小臣也願為大梁祈福。」

  花春嘴角抽了抽。

  算羲王爺狠,西夏國的人最迷信,一切跟祈福有關的事情他們都會積極參與,這是調查資料上說的,沒想到他也提前有準備,還想拖皇帝下水。

  堂堂帝王,下龍位去池子中央灑水,像話嗎!

  想了想,花春起身道:「既然是祈福,只要心意夠了,誰去都無妨,不如臣就替皇上去吧?」

  「好啊。」羲王爺笑咪咪地點頭:「丞相乃百官之首,自然是有這個資格的。」

  宇文頡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衣裳上:「小心點。」

  花春會意,點了點頭,便跟著那幾個使臣一起去湊熱鬧。

  她一早有準備,今日的衣裳穿得格外嚴實,所以不管有什麼突發情況,都是能應付過去的。

  羲王爺有意要與她為難,她能察覺到。堂堂現代精英,哪能當真被個古人給誆了?

  小心翼翼地踏上水中石墩,花春越過一池的舞姬,與另外兩人一起到了水池中央的檯子上,各自掬了水灑下去。

  旁邊有人突然從水裡冒出來,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腳腕,想將她扯下去。

  然而,花春今天裝備齊全,這人還沒來得及用力,就是一聲慘叫,收回了手去。

  「什麼聲音?」旁邊的使臣詫異地問。

  花春淡定地回答:「這是天神的語言,為大梁祈福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4:02

第82章 考驗瞎掰功夫的時刻到了

  西夏使臣一臉茫然,花春笑咪咪地就抬腳繼續走。

  水裡的姑娘們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本來是聽了吩咐要扯丞相下水的,安排的人無故失手,那石墩兩邊潛著的舞姬就不客氣了。一個個跟八爪章魚一樣伸著手就沖花京華而去。

  察覺到了她們的動作,花春氣沉丹田,站穩下盤。大喝了一聲:「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人都是一驚,紛紛朝她看過來,水裡的舞姬沒遲疑,咬牙抓住她的腳腕。

  「啊!」

  結局就是幾聲慘叫再度響起,旁邊的西夏使臣紛紛感嘆:「大梁好多人都會說天神的語言啊,這祈福方式真特別。」

  花春抖了抖腿,笑咪咪地跳出水池,回到皇帝身邊道:「羲王爺也是有心了。」

  這話一語雙關,宇文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丞相也真是厲害。」

  「哪裡哪裡。」花春道:「王爺有準備。微臣自然也不能給皇上丟人。」

  話說得跟猜謎一樣,除了中間的皇帝,兩邊的人都覺得聽著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於是都跟著傻笑。

  宇文頡目視前方,繼續看表演,眼角餘光卻落在旁邊的人身上,手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花春側頭看向他。

  帝王斜眼,往她腿的位置示了示意。

  花春了然,輕輕扯了扯官袍的下擺,露出褲腿來。

  被那些舞姬一頓亂抓,腳腕上綁著的特製細針保護裝置已經穿破了褲子。一根根朝外的銀針上頭似乎留了不少人的血。

  太殘忍了,帝王搖搖頭。

  怪不得今日一大早,花京華就說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要接近她,估計除了腳腕,別的地方也還有暗器。

  真是個讓他省心的好丞相。

  羲王爺大概還不明白這一遭為什麼會失手,沉著臉坐在太后旁邊沒吭聲。

  他的節目表演過了之後。就是帝王準備的節目了。然而,水中跳舞已經是出奇制勝,後頭安排的歌舞怎麼都顯得平淡了。由於羲王爺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好,現在帝王想扳回一城已經是來不及。

  雖說都是大梁的節目,但是被羲王爺壓過風頭,皇帝還是很不開心的,沉著臉看完了宮中舞姬尋常的表演,一句話也沒說。

  羲王爺微笑,正想開口隨意誇兩句撐撐場面呢,就聽得另一邊的花丞相「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宇文頡嚇得一抖。眼神驚愕地轉頭看他。賀長安也沒料到京華會突然來這麼一下,也傻了。

  西夏使臣紛紛好奇地看過來,連太后也忍不住開口問:「丞相這是怎麼了?」

  花春捂著眼睛嚎啕了兩聲,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臣,見此一舞,實在是感慨萬千,有失儀之處,還請皇上寬恕!」

  捂著眼睛的原因是因為沒能哭出眼淚來吧?宇文頡眼裡有些笑意,表情卻依舊嚴肅:「丞相有何感慨?不如說出來,與眾人分享。」

  使勁兒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花春轉頭,看著被嚇得擠在一邊不敢動彈的舞姬,淚眼朦朧地道:「這支舞,在宮中已經跳了三年了!自臣當上丞相以來,每一年都會聽見這熟悉的旋律,看見這優美的舞姿。」

  羲王爺皺眉,努力回憶了一下,這舞跳了三年了?

  其他的朝臣也跟著在回憶,但是花春已經接著往下胡扯了:「第一年跳的時候,雖然國力強盛,卻是天災不斷。第二年跳的時候,大梁五穀豐登,卻仍有百姓食不果腹。如今再跳,我大梁已經迎來了明君之治,繁華盛世!臣感念往昔,忍不住痛哭失聲!」

  「吾皇英明,不管如今大梁國力如何強盛,也不忘一步步走來的艱辛。正是因為有如此明君,今日文武百官才能再次安穩地坐在這裡,看這樣一場舞!此時此刻,臣只想喊一句:吾皇萬歲!」

  這話說得抑揚頓挫,極富感染力,旁邊的賀長安配合地就站了出來,跟著她跪下。

  朝臣見攻玉侯動了,便也都跟著跪了出來。事先沒任何安排,完全是臨場發揮一起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震天,響徹整個芙蓉宮,令人熱血沸騰。

  太后眼眶都濕了,被文武百官這團結為君的陣仗給感動的,也心疼自己的皇兒。

  坐在這龍位上,實在有太多的不容易了。

  宇文頡抿唇,看了看黑了半張臉的羲王爺,勾了勾嘴角道:「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國不能靠朕一人治,文武百官,缺一不可。」他語氣嚴肅地道:「還望眾位愛卿能繼續全力輔佐朕,讓大梁天下,一片繁華!」

  「臣等遵旨!」

  百人齊聲呼應的聲音聽起來實在太有感覺了,被水中舞比下去的宮廷舞此刻有了新的意義,估計以後每年當真都會再來一次。

  花春鬆了口氣,對這樣的效果很滿意。抬頭看向帝王的時候,眼神裡滿是深意。

  說好的獎勵可別忘了啊!

  宇文頡嫌棄地看她一眼,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西夏使臣被這一番場景給震撼了,比看人在水裡祈福還震撼。這大梁君臣竟然如此團結,令他們不得不心生敬畏,連帶著都覺得方才那舞十分有內涵。

  「有明君如此,也怪不得大梁始終是大國了。」有個使臣起身道:「西夏能與大梁結友邦之誼,實乃我們的榮幸。」

  帝王頷首:「西夏物產豐富,雖地圖不廣,卻也是國泰民安。」

  「陛下過獎,此回來朝,我等自然也備了賀禮。」領頭的使臣道:「晚些時候便來獻上。」

  花春笑咪咪地插嘴:「聽聞西夏最盛產金子。」

  使臣一愣,尷尬地笑了笑:「談不上盛產。」

  這是強盜嗎啊?西夏產黃金也是最近兩年才多了些,朝賀的時候竟然直接問他們要金子?

  西夏的王在他們來的時候就說了,能用別的東西搪塞,就絕對不獻黃金。不然黃金這東西,給少了,人家大國不稀罕。給多了,他們肉疼!

  於是使臣接著道:「說起西夏,最出名的自然還是夜光……」

  「對了。」花春恍然拍手:「西夏使臣來訪,咱們怎麼能用這普通的餐具招待呢?皇上恕罪,是臣疏忽了!來人啊,換餐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4:25

第83章 流氓丞相

  「是。」旁邊的宮人應了,立馬將十幾個使臣面前的餐具都撤走,沒一會兒就換上了金碗銀筷夜光杯,還倒上了葡萄酒。

  西夏使臣傻了。

  這些東西是他們去年進貢的,今年竟然就用來招待他們了?那他們要是還獻一樣的東西。不就下不來台了?

  「皇上體恤各位使臣遠道而來,離家數月的思鄉之情,所以特地準備了這些。讓各位能有歸家之感。」花春笑咪咪地道:「吾皇對西夏的友好,還請各位轉達給西夏之王。」

  「一定一定……」幾個使臣紛紛點頭,尷尬地應著。

  領頭的使臣朝剩下的人使了眼色,然後拱手道:「晚宴還沒開始,臣等可否退下半個時辰?也好整理一番進貢之禮。」

  「可以。」帝王點頭:「等宴會正式開始,朕再讓人去請各位不遲。」

  「謝陛下。」

  西夏使臣一個個面色凝重,跑得飛快。

  「都在這芙蓉宮裡隨意走走吧。」太后道:「哀家也去後殿休息片刻,等晚宴開始再聚。」

  「是。」後宮嬪妃紛紛應下,朝臣也三兩成群,開始小聲議論談笑。

  花春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端了杯茶來喝。

  「你今日的準備倒是充足。」賀長安看著羲王爺起身離開的背影,微笑著對花春道:「王爺該有所記恨了。」

  撇了撇嘴,花春道:「這世上不是隨處都能兩邊討好的,有些時候必須選一邊站,那就站牢實了半步不動搖。我早已決定忠於聖上,那被其他人記恨也是在所難免。」

  「你當真一點都不怕嗎?」賀長安挑眉。

  這宮裡的事情有多陰暗,他見識的可能還不夠多吧,這一身傲骨,也就是被帝王護著了,才能活得這麼安穩。

  花春笑了笑:「二哥放心,我早有準備!」

  說著,拉賀長安去了旁邊的角落裡。掀開官服給他看:「你瞧,護甲、倒刺護腕,什麼東西我都準備齊全了!不管他是明刀還是暗槍,我都不怕!」

  賀長安哭笑不得,瞧著他臉上這驕傲的神色,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

  然而手伸到半空才發覺。京華是男子,男人之間,怎麼能有這樣怪異的舉動?

  頓了頓,他若無其事地將手收回來,替他合上官服:「你把自己保護得這麼好,二哥也就放心了。」

  花春一愣,低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給自己繫衣帶,冷不防就覺得有點臉紅。

  帝王側頭,正好奇旁邊的人去哪裡了,往四周一看。就看見角落裡兩個人親親暱暱地擠在一起。賀長安伸手給花京華弄著衣襟,後者紅著臉小聲說著什麼,兩顆腦袋幾乎都疊成了一個。

  眼眸微沉,宇文頡別開了頭:「秦公公,把丞相找來。」

  「是。」秦公公應了,抬頭就找到了花丞相,連忙過去將人帶了過來。

  「皇上?」臉上還掛著著笑,一看就是剛剛跟賀長安不知道說了什麼留下的。

  宇文頡冷聲道:「等會番邦進貢的時候,妳想辦法要他們十處金礦。」

  啥?花春嚇了一跳,立馬笑不出來了:「皇上,要金礦臣可以辦到,但是十處會不會太多了?他們來的只是使臣,恐怕也做不了這個主。」

  「朕的丞相,無所不能。」宇文頡抬眼,眼眸幽暗地看著她道:「不要辜負朕對妳的期望。」

  花春:「……」

  這尼瑪擺明了就是為難人啊,西夏人又不傻,雖然近兩年挖了不少金礦,但是表面上公佈出來的只有二十多處礦山。雖然私底下人家可能有瞞著沒報的,但是官方的數量是這麼多,你一開口就要人家的一半,想想也不可能啊,還不如直接帶兵去打下來呢。

  雙手合十,花春一臉討好地看著帝王:「皇上,臣覺得五處就是極限了,實在不行兩處也可以,您覺得呢?」

  「十處。」

  「可是他們要是死活不同意,臣就算舌燦蓮花也沒辦法啊,咱們一步步來,今年就先要三處吧?」

  「十處。」

  「臣真的覺得不可能……」

  「十處。」

  「fuck!」忍無可忍,花春伸出右手就朝宇文頡比了個中指。

  這簡直是不要臉不講道理不遵守客觀規律,為難她就有糖吃不成?!

  帝王一愣,看了看她這手勢,又看了看她的臉:「妳剛剛說什麼?」

  「我說!」花春挺直了腰桿,怒目圓瞪:「十處是不可能的!」

  「嗯?」帝王半闔了眼,眼裡暗光蔓延,落在人身上,跟烙鐵似的燒得人渾身都疼。

  「是不可能……不給陛下爭取到的。」表情一垮,花春還是慫了,身子彎下來,勉強笑著行禮:「皇上都這樣吩咐了,臣定然全力以赴,不達目的絕不放棄!」

  「那就好。」帝王高冷地頷了頷首,然後便轉身進了後殿,留她一人在風中凌亂。

  「這……有點難辦啊。」賀長安站在旁邊,摸了摸下巴:「西夏使臣每年都一樣難纏,今年賀禮能多一些就不錯了,皇上竟然還想要十個金礦。」

  花春要哭了,先前開心的心情完全沒了,拉長了臉看著賀長安問:「二哥覺得皇上像不像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麼?」賀長安很茫然。

  「就是喜歡喝人血的鬼。」花春咬牙:「不把人血吸乾不甘休的那種!」

  低聲失笑,賀長安搖頭:「也沒那麼可怕,你要是當真沒能做到,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

  誰說不會啊!花春望天,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恩典,要是這事兒沒辦好,皇帝定然是會收回去的。這也就算了,以他那樣的性子,收回去之後說不定還要找她麻煩!

  丞相真是難做啊!

  蹲在角落裡打了一個時辰的腹稿,等晚宴終於開始的時候,花春正襟危坐,十分嚴肅地看著上來要獻禮的使臣。

  「西夏偏遠之地,今年的收成也不是太好。」那人拱手道:「但為了表示西夏對大梁的忠心,臣等還是帶來了牛羊三千頭,駿馬五百匹,絲綢八百,西夏米三萬石,還望陛下莫要嫌棄,接受西夏的誠意。」

  這些東西比起去年,雖然沒有什麼貴重的,但實際的東西卻多了不少了,估計本來還準備了夜光杯什麼的,但是被花春的舉動給擋回去了。

  帝王沒吭聲,太后也沒抬頭,四周的大臣都同時沉默了。

  花春微笑著看著那使臣道:「誠意這東西因人而異,西夏乃小國,能獻上這麼多東西,也是不容易。」

  使臣抬眼看了看她,目光裡有略微不滿,卻也沒敢吭聲。

  他們可以自稱小國,但是別人總這麼說,還一副瞧不起的樣子,那就讓他們有點生氣了。

  另一邊站著的使臣道:「這些只是開場戲而已,西夏國雖小,人卻多,再進貢東珠三千顆,奶牛一千頭,還有黃金一萬兩,也只是聊表敬意。」

  花春點頭,伸手鼓了鼓掌:「要是西涼國來進貢,獻上這麼一萬兩黃金,我大梁上至百官下至百姓,肯定都會相當震驚。」

  但是你西夏本就產黃金,給個一萬兩,有什麼稀奇?

  出於禮貌,花春後半句沒有說,下頭的使臣也聽得明白,臉色一時都難看起來。

  進貢這事兒,跟談判差不了多少,誰氣勢弱誰就等著被坑。

  領頭的使臣忍不住了,上前兩步開口道:「雖然貢品不多,但是西夏近年兵力強盛,怕是不輸大梁邊境的護衛之軍,關鍵時刻也是能幫大梁征戰的。」

  喲嘿,炫耀兵力?花春腰桿挺得更直了:「西夏有心,皇上想必也十分開心。我大梁與西夏的交界之處最近新增了不少投石器和鐵衣大炮,殺傷力都比人力可觀得多,就是容易走火,要是哪天不小心傷到了西夏邊境的士兵,本官在此先替不懂事的士兵道個歉,還望西夏之王海涵。」

  眾人:「……」

  這話說得也太不要臉了,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賀長安都聽得直搖頭,西夏使臣更是白了臉:「鐵衣……大炮?」

  「對,馬上會開始使用了。」花春笑道:「你們可能沒見過,就是一顆炸藥,被大炮射出去,能把城牆炸垮一半,方圓三丈之內不會有人存活。」

  這麼厲害?!

  不僅西夏的人嚇著了,大梁的文武百官也嚇著了,只是到底都是官場演技派,都默契地沒有當眾拆丞相的台。

  西夏使臣集體沉默,花春接著道:「聽聞西夏的金礦有不少都在邊境上,我倒是很好奇金礦都長什麼樣子。各位既然遠道而來,帶了十足的誠意,那不如順便送幾處金礦給大梁?也好讓咱們多給大炮加點安全措施,以免動不動就走火。」

  「這……」

  「要是為難也沒關係的。」花丞相和藹可親地擺手:「大梁要是有人好奇,也可以自己去瞧瞧。等我有了空,也可以帶著邊境的士兵去開開眼界。」

  西夏使臣要哭了,沒料到大梁的丞相這麼流氓啊,先前商量的時候可沒商量這一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4:41

第84章 護臣一命

  現在怎麼辦?人家這話的意思是要打他們西夏國了!雖然聽起來是在打趣,但是在事情變得更嚴重之前,他們總得想辦法挽回啊。

  此行領頭的使臣手裡是有極大權力的,但是西夏王說過,不可讓金。前頭給的一萬兩黃金已經是被這丞相的態度給氣著了。一時想為西夏爭光而許下的,要是現在再答應給金礦,他們回國去還有命嗎?

  左右為難。西夏使臣一時間統統恨透了花京華,卻又無可奈何。

  「關於金礦之事。」後頭一個人開口道:「事關重大,也請陛下和丞相給咱們一點時間,派人回去問問吾王。」

  「若是有機會,自然還是想讓丞相開開眼界的。」

  「好哇。」花春高興地點頭:「那就請各位安心在這芙蓉殿住下,咱們靜候西夏王的佳音。」

  宇文頡看了她一眼。

  方才他心情不佳,所以是想故意為難人的,但是沒想到花京華這張嘴,還真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這樣一來,西夏王至少也會給幾處礦山。總不能讓大梁白等這麼久,然後說不給。那大梁邊境的士兵才真是要去西夏國裡逛逛街了。

  以往這些流氓話朝中是沒人會說的,沒想到今天她會發揮得這麼好。

  滿意地點頭,帝王溫和地朝下頭的使臣道:「辛苦了。」

  「吾皇聖恩。」一群人紛紛行禮,然後落座。

  晚宴在一片和諧的氣氛中順利進行,不知道是不是被花春提的事情給嚇傻了,幾個使臣一晚上都沒再多說什麼話,老實吃完,便回了安排的地方休息。

  帝王跟著離開,帶了賀長安去商議事情。花春一個人留下,安排人收拾殘局。

  太后慈祥地看著她道:「有花丞相在,大梁至少還能繁榮八十年。」

  「太后過獎。」花春頷首行禮:「臣資質平庸。頂多能輔佐皇上成就盛世罷了。」

  「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謙虛又做實事該多好?」太后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

  花春笑了笑,目光掃到旁邊的羲王爺,還是忍不住退後一步:「太后與王爺先回去歇息吧,臣會將此處收拾好。」

  「母后先回去即可。」羲王爺一臉無害地看著花京華道:「兒臣還想多跟花丞相說說話。」

  微微一頓,太后看了他一眼:「羲兒不忙著回去看書嗎?」

  「讀萬卷書。也比不得請教丞相半會兒有用。」羲王爺笑道:「母后放心,兒臣不會累著丞相的。」

  花春嘴角抽了抽,道:「王爺,微臣還有很多事要忙,恐怕沒有空閒與王爺交談。」

  「就幾句話,能耽誤個什麼?」羲王爺回頭看她,笑得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走吧。」

  太后沉默,無視了花京華帶些求救意味的眼神,轉身便扶著月見嬤嬤的手走了。

  花春一臉驚恐地被宇文羲拽到旁邊僻靜一些的地方,滿是戒備地看著他。

  「怎麼這麼緊張?」羲王爺微笑:「丞相今日為皇上立了大功。該覺得十分高興才是。」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王爺這樣英俊的臉,在下高興不起來。」扯了扯嘴角,花春道:「王爺又想說什麼?」

  「本王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問問丞相。」宇文羲瞇了瞇眼,摸著自己的下巴道:「如果一個人心裡沒鬼的話,會處處防備著嗎?」

  花春假笑了兩聲,看著他的鷹鉤鼻道:「處處防備是因為身邊很多鬼,而不一定是因為心裡有鬼。」

  「哦?」宇文羲笑了:「丞相心裡沒鬼?」

  「在下能有什麼鬼?」平靜地看著他,花春道:「王爺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好好做點其他的事情,沒必要抓著在下不放。」

  一直咬著她不鬆口,不是試探就是想揭穿,哪來的這麼多閒工夫啊?

  羲王爺一笑,長手長腳,直接將她困在了花壇後的牆角裡,低聲道:「本王偏偏喜歡抓著你不放,怎麼辦?」

  一陣噁心的感覺從心裡泛上來,花春青了臉看著他:「壁咚這玩意兒也是看人的,不是誰都能玩,有的效果會適得其反,比如現在。王爺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沒必要一直拐彎抹角。」

  前頭的話宇文羲都沒聽懂,最後這一句倒是明白了。於是他收回了手,目光冰冷地掃著面前這人:「有人對本王說,當今丞相是個女人。」

  心裡一跳,花春面上卻十分不屑地嗤笑:「那人是有多恨我,才會在背後如此編排?」

  「丞相不是嗎?」

  「當然不是!」花春十分霸氣地抓起宇文羲的手道:「不信王爺可以摸摸看。」

  宇文羲一愣,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膽動作給嚇了一跳,手猛地收了回來。

  這些天各種證據彙集到手裡,他幾乎可以斷定花京華其實是個女兒身了。但是被她這麼坦蕩的拉了一下,他心裡的疑霧好像又重新泛起來了。

  花京華到底是男是女?

  驚疑不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羲王爺還是猶豫地伸出了手,慢慢朝花春的胸口探過去。

  不避不閃,花春就站著任由他的手放上來,目光鎮定。

  胸口一片平整,明顯不是女人。他見過的女人,每一個胸口都是波瀾壯闊的。而且花京華的身子還很結實,有胸肌,但是沒有女性特徵。

  眼裡滿是迷茫,宇文羲伸手就往下移。

  「別。」花春提醒了他一聲:「這樣不太好。」

  一心想知道個具體結果,羲王爺又怎麼可能在這兒停了?於是無視她的話,他伸手就朝花京華的下身探去。

  「啊!」尖銳的疼痛從手指傳遍全身,宇文羲沒忍住低喝了一聲。收回自己的手,上頭全是血口子。

  「什麼東西?」

  花春嘆了口氣,看著他道:「在下已經提醒過王爺了,王爺不聽,就不要怪在下冒犯。京華男生女相,想安全在宮中行走,自然免不了一些保護措施,還請王爺見諒。」

  保護措施?宇文羲黑了臉,看了看自己的手:「本王頭一次遇見男人這樣保護自己的。」

  「沒辦法。」花春聳肩:「連王爺都覺得在下是個女人,在下的身子又比一般的男人弱,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

  「今日之事,希望王爺到此為止。」花春道:「在下可以不告訴皇上,但是誤會解開,也希望王爺放過在下,在下是男兒身,並非紅妝。」

  說罷,朝他行了個禮,趁著人沒反應過來,大步就往還亮著燈的宴會場所走。

  宇文羲皺眉,靠在牆邊看著自己的手,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

  花京華要真是個男人,那又為什麼會費盡心思找自己的奶娘呢?難不成當真只是想盡盡孝心?

  背後冒冷汗,花春一溜煙就去了紫辰殿。

  帝王與賀長安商議完事情,神情都有些凝重,見她進來,賀長安笑了笑:「收拾好了?」

  「已經差不多了。」她道:「二哥什麼時候出宮?」

  「現在。」賀長安起身:「你要隨我一起嗎?」

  「不了不了。」她連忙擺手:「還有些事要稟告聖上。」

  她這慌裡慌張的樣子,就知道應該又出什麼事了。宇文頡抿唇:「長安你先走吧。」

  「是。」疑惑地看了花春一眼,賀長安抬步就離開了紫辰殿。秦公公識趣地將殿門合攏。

  「微臣方才又被羲王爺攔下了。」一沒人,花春跪在皇帝身邊,直接開門見山地道:「臣雖然暫時瞞過了他,但是有的事情,可能瞞不住了,臣需要皇上幫忙。」

  宇文頡自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事,只是,他們兩人還從沒開門見山地談過這事。如今看來,也是該開誠佈公了。

  「在同朕求助之前,妳是不是該好好解釋一下?」他道:「朕姑且可以看在今日立功的份上,給機會讓妳說服朕。」

  花春抿唇,神色嚴肅,十分誠懇地開口:「臣先表忠心,無論身份如何,都是忠於陛下,萬年不變的。然後再來說苦衷。」

  宇文頡側身坐好,靜靜地看著她。

  「臣生而被當男孩養,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所以勤奮讀書,考取功名,入朝為相。等臣明白自己其實不是男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進退都是欺君之罪。所以臣覺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儘量替皇上分憂,讓皇上明白,生男生女都一樣!」

  帝王沒吭聲,目光裡半點波動都沒有。

  「當然,這個口號在這裡可能是不適用的,但是臣想說,臣非故意欺君,只是迫不得已。而丞相之職,臣自認為做得不比男兒差。有用的人就該用,為什麼一定要計較男女?」

  宇文頡淡淡地道:「妳欺君是事實。」

  「忠君也是事實!」花春皺眉:「功過可以相抵,臣願意用以後的行動向皇上彌補這罪過。要是直接問臣的罪,不讓臣繼續盡忠,那皇上不是虧大了嗎?」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宇文頡點頭:「情況朕知道了,那妳要朕幫妳什麼?」

  「羲王爺說,有人告訴他臣乃女兒身。」花春抿唇:「雖然不知道真假,但若是真,總有一日羲王爺會讓臣當場驗身,臣想求皇上,無論如何,護臣一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4:56

第85章 漏雨啦

  帝王沉默,眼神幽深地看著她。

  花春有點急,神色誠懇地道:「護臣一命,對皇上有益無害,臣是不會背叛皇上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麼事。給她的錯覺是他不會護著她?宇文頡很意外,明明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對這人呵護備至了,結果竟然連會保她性命的這點共識都沒達成?

  微微挑眉。他抱了胳膊道:「朕如何知道妳一定永遠不會背叛?人都是善變的。」

  花春一頓,試探性地問了一聲:「要不臣發個毒誓?」

  「朕不信這個。」

  好巧哦,她也不信。

  垮了肩膀,花春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道:「那皇上想要臣怎麼做?」

  「用實際行動做給朕看吧。」帝王淡淡地道:「隨叫隨到,專心為朕辦事,不與其他人勾結。在朕面前,放下妳所有的戒心。」

  哎?隨叫隨到這個她一直做得很好,不與其他人勾結是什麼意思?她本來就沒與人勾結啊!至於戒心……

  話都攤開說完了,她還戒備皇帝幹什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皇帝統一戰線,以獲得最大的保護傘啊!

  「臣全部答應陛下。」花春認真地點了點頭。

  帝王神色有所緩和。卻依舊很嚴厲的模樣,伸手朝她勾了勾:「過來。」

  花春起身,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朕很好奇,妳區區一女子,怎麼在朝廷裡混了這麼多年的?」

  這個問題她也很好奇啊!可是她又不是花京華,咋知道呢!

  不過,聯繫一下自己在現代的職場經歷,花春道:「有真才實學,在哪裡都走得穩。只要沒人發現臣的身份,也就沒人敢看輕臣。」

  「妳一女子,單獨與朕相處,別自稱臣了。」宇文頡不耐煩地道:「聽著真彆扭。」

  這人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有點嚴重啊。花春不悅地撇嘴,卻還是老實地改口:「那就用平稱的我了,皇上不介意?」

  帝王點頭:「妳繼續說。」

  「那好。」花春道:「在發現自己是女兒身之後,我沒有選擇辭職的原因是,我想證明給天下人看看,女兒家也可以輔佐帝王。也可以做大事,並不比男人低一頭。」

  這是她瞎掰的,因為壓根無法知道花京華是什麼心思了,只能自己湊。

  帝王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就算妳證明了又如何?妳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其他女人能做。」

  「那至少我也能跟男人平起平坐,將來要是還能嫁人的話,不用被夫君束縛欺負,有平等的地位啊。」花春撇嘴:「你們這兒和離都不講道理的,只能夫休妻,不能妻休夫。」

  這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東西?帝王沉了臉:「就妳這樣的身份。以後還想著嫁人?」

  「人總要有夢想啊,也許哪天我就有機會回歸正軌了呢?」花春道:「那時候我一定要補償她…補償一下我自己這麼多年沒能當女人的遺憾。」

  微微瞇眼,帝王問:「撇開頭頂的欺君之罪不談,妳覺得妳這樣的性子,幾個男人敢娶妳?」

  「皇上別小看人!」花春道:「二哥就說過,若我是女子,定然要娶回家去。」

  眼神一暗,宇文頡面色可怖地看著她:「別想著去禍害長安!」

  「隨口一說,皇上不用當真。」花春連忙抬手作揖。

  隨口嗎?分明就是對長安有好感吧?總是黏在一起,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樣,充滿了溫暖的光。

  就不見她用那種眼神看過別人!

  心情頓時差了起來,帝王沉聲道:「只要妳效忠於朕,做到答應朕的事情,朕就會護妳平安無事。現在沒事了,出宮去吧。」

  「是。」大大地鬆了口氣,花春轉頭就跑。

  結果剛一出紫辰殿的門,秦公公就道:「丞相,宮門已經落鑰了,您要在側殿休息嗎?」

  花春:「……」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果然已經很晚了。

  撓撓頭,她道:「那勞煩公公稟告皇上一聲,我就睡在側殿裡吧。」

  「是。」秦公公應了。

  側殿裡的東西都在,這床除了她睡過,也就賀長安睡過了。

  嘆了口氣,她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忍不住想,跟皇帝都已經開誠佈公了,那什麼時候也告訴賀長安真相呢?

  他是當真把自個兒當弟弟的,一直照顧有加,瞞著他等他自己發現,好像不太好。可是,要是去告訴他的話,該怎麼說才不會把他給嚇著呢?

  而且,這件事本來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她當真有必要讓賀長安也知道嗎?

  糾結了老半天,外頭響起了陣陣雷聲,聽著是要下雨了,房頂上也有點奇怪的聲音。花春沒多管,翻了個身,老老實實地睡覺。

  大雨開始落了下來了,劈哩嘩啦的,在她剛要睡著的時候,突然一股子冰涼的水從床帳上漏下來,灑在她臉上。

  「哇!」花春驚叫了一聲,抬頭一看,堂堂紫辰殿側殿,竟然屋頂漏水!

  屋子裡不少地方都在滴滴答答的,地毯都打濕了。這是秋天,雨水還是很冷的,更何況是半夜。

  打了個寒顫,花春披衣起身,揉著眼睛站在門口叫:「有人嗎?」

  紫辰殿裡一片漆黑,外頭守夜的宮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叫了半天都沒人來。

  這都快水漫金山了,絕對是睡不了的。花春猶豫了一下,還是頂著雨往後殿衝過去。

  「秦公公?」

  一般皇上的寢宮外頭,都會有太監執勤的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關係,人都不見了。連秦公公的身影都沒看見。

  她直接推開了殿門,抖了抖一身的雨水,打了個噴嚏。

  「皇上?臣來睡軟榻哈。」一邊踮腳往裡走,花春一邊小聲道:「側殿漏雨了,請恕微臣冒犯。」

  內殿裡沒反應,估計是睡著了。

  脫了被淋濕的外袍,花春躺上軟榻,可是軟榻上沒被子,風透過窗戶吹進來,也是冷。

  在被冷死以及被皇帝怒瞪兩個選擇中,她猶豫了許久,還是選擇了後者,躡手躡腳地進了內殿,看著龍床上熟睡的人,不要命地伸手搖了搖:「皇上!」

  宇文頡睜眼,眼裡滿是戾氣,還帶著沒睡醒的朦朧。

  花春立馬縮回手,道:「側殿漏雨了,臣沒有地方睡,軟榻上沒有被子。秦公公哪裡去了?」

  「朕不知道。」濃濃的鼻音,帶著夢被擾醒的不悅,帝王伸手就將這人給扯上了龍床,手壓著她身子,腿壓著她的腿,悶聲道:「再多出一點聲音,朕就把妳推出去斬了。」

  「……」花春傻了,冰涼的寢衣都被這溫暖的床鋪和旁邊的人給捂得暖和了起來,身上跟著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之後便慢慢覺得安心。

  好像很久不曾有人抱著她睡了,但這感覺又讓她覺得很熟悉。

  按理來說,她這算是越矩,更有蠱惑聖上之嫌。但是外頭電閃雷鳴,又一個人都沒有,這床就像是暴風雨海上的孤島一樣,她竟然不太想離開。

  反正皇帝也不做什麼,明日早點起來離開就好了吧?花春不要臉地安慰自己,然後蹭著人家的溫度,舒舒服服地睡了。

  ……

  「你不是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背叛我嗎?」

  朦朧之中,有人聲音嘶啞地吼著:「現在又算什麼?」

  「是誰先背叛誰?」女子的聲音清亮堅韌:「走到現在,只能感謝皇上恩典,微臣落頭無悔!」

  血光四濺,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聽得人心裡一陣陣地疼。

  這場景好陌生又好熟悉,花春掙扎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抓著,想上前去看清楚都不行。

  夢裡都是大霧,醒來的時候,睜眼滿是茫然。

  外頭天還沒亮,不過看時辰也快了。花春拍了拍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從帝王的鉗制裡抽出來,退到外頭的軟榻上繼續睡。

  沒睡一會兒,秦公公就進來了,給她拿了被子,滿是疑惑地道:「丞相?奴才昨晚大病,沒能執勤,您怎麼睡在這兒了?」

  花春睡眼朦朧地道:「側殿漏雨。」

  秦公公一臉恍然:「哦對,側殿是有點漏雨,奴才立馬讓人去修葺一番。」

  「嗯。」花春應了,裹著被子繼續睡。

  龍床上的宇文頡睜開眼,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床頂,起身發了會兒呆,走到軟榻旁邊看了看花京華熟睡的臉。

  他怎麼又夢見她了,還是很奇怪的夢。

  伸手戳了戳她嘟起來的嘴,意外地沾染了點口水,帝王十分嫌棄地在她的被子上擦了擦,然後微微一笑。

  黎明破曉,這笑容好看極了,帶著點狡黠和算計,也有幾分溫柔。

  可惜花春同學是看不見的。

  早朝時分,花春收拾完畢跟在帝王後頭往宣政殿去。

  「昨晚睡得好嗎?」帝王淡淡地問了一句。

  臉上微紅,花春乾咳了兩聲:「挺好的。」

  「那今日就好好表現吧,下朝之後,朕要接見西夏使臣。」

  「臣明白。」

  想讓人站在自己這邊,最重要的還是得自己有本事。花春暗暗下了決心,這回的金礦,皇帝既然要,那她就一定得想辦法拿!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5:36

第86章 給你送個禮

  西夏使臣暗戳戳商量了許久,在下朝之後,其中一個姓楊的就來找花春了。

  「丞相大人口才卓絕,在下已經不敢領教。」他一來就態度極好地道:「此回來主要是給大人送些東西。」

  花春正往宮外走呢,看了看他。道:「在下兩袖清風,一向不受饋贈,還請使臣體諒。」

  楊大人跟在她旁邊走。臉上都笑出了菊花褶子:「臣下也清楚丞相的作風,但這禮……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古董玉器,丞相看看也不吃虧。」

  花春搖頭:「我要回家陪夫人了,還請大人讓開些。」

  「哎,哎!」楊使臣一路緊跟著她出宮,絮絮叨叨地道:「我西夏本就是要與大梁永結友邦之誼的,大人又何必拒人千里?莫不是覺得西夏國小貧窮,看不上我們這些小官?」

  「你們國家很富有。」花春道:「起碼金礦極多。」

  說著就麻利地上了轎子。

  那人跟在轎子旁邊,依舊不死心地道:「金礦多,但也就那麼二十多處,養不活一國的人啊。大梁的百姓是百姓,咱們西夏的百姓也是人,皇上此回若是張口就要了一半的金礦。那西夏該怎麼辦?」

  「金礦沒出之前,西夏百姓也是安居樂業,大人不用太操心。」花春笑道:「更何況。皇上沒有必須要西夏給金礦的意思,一切決定權都在你們。」

  說是這麼說啊,可大梁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不給就打,這叫決定權在他們?西夏使臣很想哭,然而還是只能堅強地跟在花丞相的轎子外頭,一路追出宮去。

  「他們倒是聰明。」羲王爺站在宣政殿前,看著楊使臣的動作,輕笑道:「抓著了關鍵啊。」

  斬水低聲道:「要卑職去盯著嗎?」

  「去。」宇文羲勾了勾唇:「他要是收了什麼東西,就立馬派人去稟告皇上。」

  「是。」

  ***  ***  ***  ***  ***

  丞相府門口。

  花春一路疾步走進去,後頭的人卻還是跟得死死的,一邊走一邊感嘆:「丞相府可比咱們西夏的皇宮還華麗啊。」

  放屁,西夏皇宮要是丞相府這樣的,她花字倒著寫!花春咬牙,又不能趕人走,只能進去花廳裡,掛上微笑看著他:「大人到底想做什麼?」

  這使臣自顧自地就坐了下來。笑咪咪地道:「實不相瞞,丞相的英名在西夏也廣有流傳,這次來大梁的舞姬裡,有咱們西夏第一美人,對丞相傾心已久,拜託臣下一定要讓丞相見見她,所以……」

  哈?花春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在下已有妻室。不打算納妾。」

  「丞相這樣說未免太傷人心了。」楊大人嘆息道:「她千里迢迢就為見君一面,也沒說必定要嫁給丞相,您又何必如此狠心?」

  花春沉默,外頭已經有不少西夏的人進來了,看樣子尾隨她的人還不少,丞相府的家丁也不敢攔著,只敢小心地站在一邊。

  這是要逼宮還是怎麼的?她挑眉,神色頗有不悅。

  「爺。」青裊出來了,看著這架勢,皺了皺眉:「這位是?」

  旁邊坐著的使臣一愣,打量她兩眼,站起來道:「在下西夏楊遠塵,特地來與丞相結交的。」

  「這樣啊。」看看外頭成堆的人,青裊笑了笑:「你們先坐著,我去泡茶。」

  「嗯。」花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

  青裊笑著退下,出去就找了品檀:「去稟告宮裡,西夏的人來丞相府可不是什麼好事。」

  「奴婢明白。」品檀應聲而去。

  花春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青裊能不能明白自己求救的意思,坐在大廳裡看著後頭西夏的人進來,總覺得這群人可能是智商欠費了。

  要來賄賂她,也好歹低調一點,悄悄的行不行?這一路跟著她從宮裡出來,又這麼多人闖進丞相府,生怕別人不知道不成?而且,送禮也不先打聽打聽,花京華這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們竟然想送美人?

  翻了個白眼,花春坐著不說話。

  「丞相您瞧。」楊大人伸手指了指門外:「她來了。」

  跟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花春微愣。

  一襲金色長裙掃進來,來人穿的是舞衣,臉上有面紗,一雙眼卻分外漂亮,很像西域人,輪廓深而優美,睫毛也很長。

  的確稱得上是美人,比霍纖柔還要好看兩分。

  這樣的人,很適合送給宇文頡才對吧?他那樣的美女收藏家才會對這個感興趣。撇撇嘴,花春道:「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楊使臣笑道:「名凌娘,大人可喜歡?」

  花春道:「生的是好相貌,可惜在下只喜歡賤內一人,旁人再美也入不得眼了。」

  一聽這話,使臣有點不高興:「凌娘不比尊夫人差吧?」

  「這世上比賤內好的人多了去了。」花春搖頭:「可惜我就偏偏喜歡她,不會變。」

  臉色沉了沉,楊遠塵朝凌娘使了個眼色,後者便將面紗摘了下來,低聲道:「凌娘不求位份,只要能留在丞相身邊伺候,便是凌娘的福氣了。」

  這聲音軟綿綿的,聽得人骨頭發酥。花春抖了抖身子,端起茶來喝,沉默地拖延時間。

  看他們這架勢,大有強塞人的意思。拿人家手短,禮物往人家窗戶裡丟這種類似的行為真是讓人又生氣又無可奈何。再多說什麼也不會有人聽,那不如就耗著吧。

  宇文頡正在看摺子,就見言官進來稟告:「皇上,西夏使臣有數人都被丞相請去了府上,不知在做何。微臣覺得此舉有傷朝廷清廉之風,還望皇上查清真相,給予懲處。」

  西夏使臣?帝王皺眉,看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了,子沖,你帶人去看看。」

  「是。」霍子沖應了。

  言官退下沒一會兒,秦公公又小步跑了進來,湊在他耳邊低聲道:「陛下,丞相請陛下派人支援,說是被西夏使臣困在府上了。」

  這同一件事,還有兩個版本的說法?宇文頡抿唇,想了一會兒起身道:「替朕更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5:47

第87章 大梁連耍流氓都是君臣一起的嗎!

  跟上司拉近關係的好處是什麼呢?就是別人給他進讒言的時候,上司會選擇懷疑一下,而不是立馬相信。

  比如現在,好奇的皇帝就穿著常服,跨進了丞相府。

  花春看見從門口的人。簡直眼淚都要下來了,恨不得撲過去抱著他的大腿喊一聲:「大哥!」

  然而,自身的矜持和素養還是阻止了她這樣做。只拿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又看看花廳中央正在起舞的凌娘。

  這姑娘已經不屈不撓跳了半個時辰了,不得她點頭,死都不肯停下來。這體力這勇氣,簡直讓人佩服。

  「微臣參見陛下。」花春跪下來,大喊了一聲。

  跳舞的人停了下來,旁邊西夏的眾人嚇得面色慘白,紛紛不可置信地望著宇文頡。

  堂堂帝王,怎麼會突然出宮來了丞相府?這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楊使臣跟著跪下來,眾人也紛紛行禮,頭磕在地上,半點也不敢抬。

  宇文頡掃了屋子裡的情況一眼,走到花春旁邊道:「起來吧。」

  「謝皇上!」

  一看見他,花春心裡就踏實多了。臉上也帶了笑意,拱手道:「什麼事勞皇上大駕,來了丞相府?」

  不是妳求朕來的嗎?宇文頡眼神裡就寫著這幾個字。

  是臣求的沒錯。但是現在這情況,配合點行不行?花春瞪眼。

  好吧,帝王一臉嚴肅地道:「朕微服出宮體察民情,順路過來看看,沒想到丞相府上這樣熱鬧。」

  說著,目光一轉,看向了旁邊剛剛站起來的西夏使臣。

  這一看,那幾個人腿一軟,差點又重新跪下去:「吾皇明鑒,臣下等人只是來丞相府上拜訪罷了。」

  「哦?」看了看屋子中央站著的舞姬,宇文頡淡淡地問:「你們西夏之人上門拜訪,就是這樣做的?」

  「皇上請聽臣下解釋。」楊遠塵擦了擦臉上的汗,看了一眼旁邊的凌娘,道:「這位是咱們西夏第一美人,臣下本來是準備獻給聖上的,但怕聖上不喜歡。故而先送到了丞相這裡,想讓丞相看看到底如何,所以……」

  花春驚愕地看了他一眼。

  當著她的面都敢這麼說瞎話,也真是膽子大啊,看準了她不會拆穿還是怎麼的?

  不過想想,也的確沒法兒拆穿,她又不可能要這舞姬,不只得說是要送給皇帝的嗎?但是,皇帝最近好像不是很貪戀女色了啊。應該不會……

  「抬起頭來給朕瞧瞧。」宇文頡頗感興趣地說了一句。

  花春:「……」

  打臉的時刻來得太快,讓她措手不及。

  凌娘顫顫巍巍地跪著,聞言抬頭,一雙剪水秋瞳裡波光粼粼,看人一眼,就像是要把魂一起給人勾走一樣。

  帝王微怔,眼神裡有花春看不懂的東西在流轉,看了一會兒便道:「天姿國色。」

  使臣大喜,聽皇帝這語氣也知道是喜歡了,連忙道:「能得皇上青睞,是凌娘的福氣。」

  「嗯,等會跟朕一起回宮吧。」宇文頡道:「也算是你們西夏進貢的禮物之一了。」

  「皇上萬歲萬萬歲!」一群西夏使臣紛紛磕頭,個個臉上都帶著彷彿被皇帝寵倖了一樣的喜悅。

  花春抿唇,掃一眼宇文頡的表情,心裡很不屑。

  果然是看見個女人就喜歡的大色魔!也就對她這種男扮女裝的不感興趣,其餘的人,就算是出身低微,他也是絲毫不嫌棄。

  也不怕腎虧!

  「丞相?」帝王喊了她一聲。

  連忙回神,花春笑咪咪地問:「皇上有何吩咐?」

  「等會隨朕進宮,給凌娘安排一下宮殿吧。」

  那是太監總管做的事情!花春怒了,獠牙都齜了出來。就算她不是個男人,你也不能把她當太監用啊!

  察覺到不友善的目光,宇文頡抬眼看向她,後者猙獰的表情在一瞬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微笑道:「微臣遵旨。」

  帝王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假裝咳嗽了一聲。

  本來是打算伺候丞相的,結果直接就能伺候皇帝了,舞姬凌娘是十分高興的,眼裡滿是光,小心翼翼地維持儀態站在一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皇帝誇了她之後,一眼都沒再看過她,反而是一直跟丞相說著話。微微好奇,凌娘就大膽打量了皇帝一眼。

  正好看見他側頭看丞相,而丞相望著楊大人的時候。帝王的目光裡有很多東西,像湛藍的海,又像漆黑的夜。看不出包含了什麼,卻總讓人覺得溫柔。

  有點,奇怪吧……

  「按照原來的想法,朕是打算接受西夏饋贈的十處金礦的。」帝王慢悠悠地開口道:「現在既然西夏有心,獻上如此美人,那朕就不多要了,西夏只用將邊境兩處大金礦劃歸大梁即可。」

  楊遠塵嘴角一抽。

  要了人還要金礦?

  身後有個腦子沒轉過彎來的,竟然直接上前行禮:「多謝皇上!」

  謝個頭啊!他恨鐵不成鋼地踢了那人一腳,兩處金礦怎麼給?為什麼要給?西夏王那邊還沒有消息呢,他有幾個腦袋敢去應著?

  被踢的人很無辜地看著他,小聲道:「大人,用一個凌娘省了八處金礦,不是很划算嗎?」

  楊遠塵一聽,低頭想了想,怎麼還真的挺划算的?一個凌娘,竟然就省了八個金礦。

  不對啊!本來就沒有答應給金礦的好嗎!他氣得狠狠踩了那人一腳,正拱手想挽回,就見皇帝起身道:「本來還覺得西夏此回誠意不足,有挑釁之嫌,如今看在美人如此的份上,就罷了。起駕回宮吧。」

  楊遠塵傻了,呆呆地拱著手,卻只能看著帝王拉著凌娘,從他面前走過去。

  花春直嘆氣,跟在後頭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如此偏愛凌娘,本官也沒什麼好說的,希望你們西夏說到的話都要做到吧。」

  西夏說什麼了?啊?!楊遠塵要崩潰了,他們站在這兒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為什麼會給人一種已經許諾要給金礦的錯覺?

  而且這皇帝和丞相腳步快的,壓根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了!

  大梁連耍流氓都是君臣一起的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6:18

第88章 老大不爽

  著急地跟著往外走,一路上他都在想還有沒有什麼可以補救的辦法。

  正要上馬車的時候,帝王突然朝凌娘伸出了手:「跟朕同乘吧。」

  眾人都是一驚,凌娘更是欣喜不已,連連謝恩之後。抓著帝王的手進了車廂。

  花春嘴角微抽,看著宇文頡眼裡那點亮光,心裡莫名其妙覺得有點憋屈。

  打死她也再不和這人睡了!

  好吧。這話有點歧義,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但是十分堅定,她可能是有點生氣,至於在氣什麼,不清楚。

  上了自己的轎子,花春跟在那馬車後頭進了宮。

  帝王和凌娘在車上可能就是有說有笑,所以下車的時候,凌娘竟然敢放心大膽地站在皇帝身邊了,眼裡滿是如水情意,瞧一下就跟要掉進去了一樣。四周的粉紅泡泡簡直跟五毛特效一樣飛得漫天都是。

  「小心點。」帝王還溫柔地囑咐了她一聲。

  花春跟在後頭白眼直翻。宮裡的地上鋪的都是平整的白青磚,難不成她還能來個平地摔?

  「丞相。」

  「臣在。」

  宇文頡回頭,看著她道:「妳帶凌娘去後宮吧,朕還有話要同西夏使臣說。」

  「臣遵旨。」

  真是仗著她有太后給的出入後宮資格。安排給她這種事簡直是一點猶豫都沒有啊!明明連旁邊的秦公公都看不下去了,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只能同情地看她一眼。

  嘆了口氣。花春認命地帶著凌娘往後宮走,旁邊好歹跟了個小太監,告訴她道:「萬寶殿是空出來的。」

  「嗯。」花春點頭:「那就去那裡。」

  凌娘一路上興奮極了,小聲問她:「丞相,皇上喜歡看跳舞是嗎?」

  「對。」

  「還喜歡些什麼?」

  腳步一頓,花春回頭看著她,好奇地問了一聲:「妳不是仰慕我已久嗎?這麼快就變了?」

  笑容一僵,凌娘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比起丞相大人,奴婢還是更喜歡皇上那樣英武逼人的男人。」

  啥意思啊?花春不樂意了,皺眉看著她:「妳的意思是本官沒有英武之氣?」

  凌娘低頭,小聲道:「丞相太秀氣了,更適合小家碧玉的女子。」

  這可真是夠直接的!冷哼一聲,花春順勢作生氣狀,對旁邊的太監道:「勞煩公公帶這位姑娘去吧,本官還有事,就失陪了。」

  「……是。」旁邊的小太監應了。

  凌娘有些慌張地看著花春的背影。皺眉問:「我是不是惹丞相生氣了?」

  這麼明顯的事情還用問嗎?小太監嘆了口氣,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花春轉身就想往宮外跑,不料秦公公跟有翅膀一樣,從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咪咪地道:「丞相這邊請。」

  撇撇嘴,她還是認命地去了紫辰殿。

  皇帝與使臣在前殿說話,秦公公帶她從後門進去,等在高高的屏風後頭。

  「關於金礦之事,臣下還想請皇上三思。」楊遠塵聲音都抖了。悲涼地道:「臣等沒有權力做主貢獻金礦,請皇上等一等西夏王的回音。」

  「西夏與大梁一直是友邦,這點小條件,朕覺得西夏王不會拒絕。」

  你從哪裡就看出來人家不會拒絕了啊!楊遠塵很想咆哮,奈何帝王的氣場實在太強大,他多的話一句都不敢說,只能小心翼翼地道:「臣等還是只有等王給了回復之後才能回答皇上金礦之事。這段時間,就讓凌娘好生伺候您吧。」

  帝王沒吭聲了。

  花春翻了個白眼,就沒見過立場這麼不堅定的皇帝啊!當初命令她去要金礦的時候多麼理直氣壯,現在人家就給了他一個美人,他就這麼放鬆界限了。

  花京華也是美人啊!你是不是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是金礦真沒了,那怪她還是怪皇帝自己?

  「凌娘要是能將朕伺候好,其實很多話也就好說了。」帝王重新開口,語氣鎮定,說的內容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楊遠塵立馬笑了:「皇上放心,凌娘是乾淨的姑娘,又學過不少東西,定然能讓皇上滿意。」

  帝王點頭:「朕沒有丞相那麼嚴苛,等會便去同丞相說說情,在貢品的事情上,也給你們放寬一些。」

  龍椅背後的屏風上傳來貓爪子在撓一樣的聲音。

  宇文頡輕輕勾唇,道:「使臣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楊遠塵總算是鬆了口氣,一路退出去,看見旁邊迎上來的人,不由地露出了笑臉。

  「大人,怎麼樣?」幾個人圍上來問他。

  「這皇帝看起來嚴肅狠戾,但其實貪戀女色,很好對付。」楊遠塵道:「只是那個花丞相,剛正不阿,又油鹽不進,皇帝都要畏他三分。現在好了,咱們有凌娘這樣的籌碼,說不定全身而退也不難。」

  眾人紛紛感嘆太好了,然後不知是誰小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來進貢都會變得這麼為難了?」

  還不是因為那花京華!楊遠塵抿唇。

  這事兒要是能平安結束,那倒是好。要是不能,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  ***  ***  ***  ***

  「出來吧。」帝王淡淡地喊了一聲。

  花春板著臉從後頭繞出來,在他跟前跪下,一聲不吭。

  「朕方才的決定,丞相有什麼意見?」宇文頡問。

  花春頭也不抬地道:「皇上您開心就好。」

  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宇文頡抿唇,低頭看著她道:「妳有什麼不滿?」

  「皇上做的決定,臣沒有任何不滿。」花春道:「只是,若後宮一女子也能比得上八座金礦,臣覺得皇上的後宮真是天下最值錢的東西。」

  捐給災區多好啊!

  眼裡光芒流轉,帝王起身走下龍椅,道:「跟朕回後殿下會兒棋吧。」

  「皇上,五子棋下不下?」

  「五子連珠?」宇文頡一頓,回頭看她一眼:「花丞相什麼時候喜歡玩這麼簡單的東西了?」

  「人還是簡單點好。」花春狀似深沉地嘆了口氣。然而實際情況是她會個球的圍棋啊,一下就非穿幫不可!皇帝就算心理素質好能接受她是個女人的事實,難不成還能再接受她其實不是花京華是一抹現代幽魂?

  真的會被叉出去燒了的。

  帝王點頭應了,帶著她去後殿的軟榻上坐下,手裡捏著幾顆白子,眼睛卻落在她臉上。

  花春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落子佈局。

  很明顯,她在生氣,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帝王覺得這張臉比平時那笑嘻嘻的模樣好看多了。

  「丞相覺得凌娘此人如何?」手下漫不經心地動著棋子,宇文頡問了一聲。

  花春道:「姿色上乘,舞姿甚好。」

  竟然是這麼中肯的評價?皇帝很意外:「沒了?」

  「沒了,其他的臣不是很瞭解。」

  宇文頡看著她:「朕覺得妳好像很不喜歡她,還以為會說不好的話,沒想到卻是誇獎。」

  「這不是誇獎,只是事實。」花春撇嘴:「這世上臣不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皇上要聽評價,自然還是要給中肯的,帶著個人感情色彩的評價,只會降低臣自己的話的可信度。」

  真理智。宇文頡點頭:「有妳這樣的丞相,的確是朕的福氣。」

  花春看他一眼,笑了笑:「皇上不用急著誇臣,凌娘本身是沒錯的,但是皇上為她放棄了那麼多東西,臣還是覺得皇上有失考慮,並不支持。」

  頓了頓,宇文頡語調有些奇怪地問她:「在丞相心裡,朕是一個怎樣的人?」

  花春看了旁邊的秦公公一眼,笑著問他:「皇上要聽實話嗎?」

  帝王沉默,揮手讓旁邊的宮人都退下,大門關上之後,他才道:「妳說吧。」

  「外冷內熱,皇上看起來很嚴肅可怕,但是內心應該很熱情。」花春認真地道。

  心弦微動,宇文頡抬頭,眼裡有波光流轉,正打算說點什麼,就聽她接下來道:

  「尤其是對女人。」

  宇文頡:「……」

  「皇上的後宮,簡直是五彩繽紛萬花齊放,臣很想知道,每位主子的名字,皇上都記得嗎?」

  帝王一點沒猶豫地搖頭。

  位份高的人就那麼幾個,昭儀貴嬪卻是有一大片,每次翻牌子都靠挑喜歡的數字,能指望他記著誰的名字?

  「恕臣直言。」花春道:「每個進宮的女子都是想幸福過一輩子的,她們那麼多人,要分皇上一個人的寵愛,真的有些可憐。皇上若不是真心喜歡,又何必把她們帶進宮?」

  微微不悅,宇文頡道:「朕自有朕的想法,後宮之事,還不該由丞相插手。」

  說得也是,花春點頭,她操什麼心,反正後宮是他的,江山也是他的,她頂多就是個拿工資打工的,好話都說了,人家不聽,也不是她的責任了。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

  氣氛瞬間有些怪異,帝王皺了皺眉,看了她兩眼,四子連珠鎖定了勝局。

  花春拍手道:「臣想出宮了。」

  「再下兩局。」帝王道:「今日事情不多,難得有空閒。」

  花春撇嘴:「正是因為有空閒,臣才該去和二哥泛舟了,答應了許久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現在。」

  一聽這話,帝王不樂意了:「上次妳怎麼答應朕的?」

  「什麼?」

  「不與其他人勾結。」

  「……」花春哭笑不得,看了皇帝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結拜之事皇上也在場,這也算勾結嗎?」

  「與朕之外的人在一起,都算勾結。」帝王道:「即便是結拜兄弟也一樣。」

  不講道理了還?花春有點惱了,看著他道:「皇上雖然是萬民之主,大梁的主宰,但也不能讓臣只圍著您轉吧?臣也有家人有朋友的,說了會效忠陛下就一定會做到,陛下為何會這樣不信任微臣?」

  宇文頡沉默。

  他這張嚴肅的臉,是不是不太適合開玩笑?以至於他覺得自己挺幽默的,結果她生氣了。

  現在解釋也晚了,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只能閉嘴不說話,低頭看棋盤。

  站起身,花春朝他行禮:「微臣告退了。」

  「妳還沒有贏。」帝王道。

  「哦。」她點頭,站起來就在棋盤上連放五顆子,呈直線狀:「這樣就好了。」

  帝王:「……」

  面前的人頗有脾氣地轉身就走,完全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宇文頡撐著下巴,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是他表現得太溫和了讓她不再畏懼了,還是說她今兒真的很生氣,氣得連他都不顧忌了?

  好像後一種可能讓他更開心一些。

  「子沖。」

  門外有人應聲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保護好丞相。」

  「卑職明白。」

  退出紫辰殿,霍子沖覺得,花丞相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做什麼都要被皇帝盯著,準時彙報,連上廁所的時間都不是秘密。

  唉,要是皇上能對後宮哪位娘娘這麼上心就好了。

  ***  ***  ***  ***  ***

  天氣陰暗,陽光不明媚,花春黑著臉應邀上了畫舫。

  賀長安一身白衣藍襟錦袍,微笑著看著她:「還在為皇上的事情操心?」

  能不操心嗎?花春撇嘴:「我很擔心皇上有朝一日會要美人不要江山。」

  微微一愣,賀長安失笑:「不會的。」

  宇文頡那個人,也就看起來貪戀美色而已。

  「二哥是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所以才這麼有自信。」花春趴在欄桿上,無奈地道:「為了那西夏的舞姬,他連金礦都不要了。改明兒來個更漂亮的,難免他就想帶著人去歸隱山林了。」

  「皇上沒有你想的那樣傻。」賀長安低聲道:「他做事總有自己的目的。」

  能有什麼目的?男人對女人,還能有點什麼特殊的目的?

  心裡的不爽那是一陣陣大浪拍岸,花春同學一時之間都沒有發現自己智商下線了,只是當真很在意一件事。

  那就是他丫的抱自己睡覺還讓自己覺得安心,結果對誰都一樣。這種感覺就好比妳收到一朵花,覺得好看極了,結果出門一看路邊一叢一叢地長著。

  心塞!

  「不說這個了,咱們還是看風景吧。」長吐一口濁氣,花春道:「這兒可真美。」

  「嗯。」賀長安道:「一早想帶你來看看了,這裡叫水月湖,晚上更好看,很容易就能讓人放鬆。平時壓力太大的時候,就可以來看看。」

  眺望遠方的山巒,她還真覺得輕鬆了不少,忍不住就朝賀長安笑了笑。

  這一笑映著湖光山色,看得賀長安微微失神,心裡異樣的感覺更濃。

  「賢弟若是穿上女裝,不知該是何等絕色。」他道:「哪怕是皇帝的後宮三千,可能都不及你一人美豔。」

  花春一愣,垂了眼眸:「可惜我不是女子。」

  「別生氣,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賀長安連忙道:「只是有感而發。」

  「我知道。」花春聳肩:「有些事情真是能遺憾一輩子的。」

  這話說得賀長安心口一震,異樣的感覺更濃。目光觸及花京華的臉,他一瞬間好像明白了自己在想什麼。

  他,有可能,喜歡上一個男人了吧。

  這種感覺很早就有了,也許是從房樑上接下來這人的時候開始,又或者是結拜的時候。不管從哪裡而起,現在卻已經無聲無息變得這樣濃郁了,濃郁得他想騙自己說是兄弟之情都不行。

  花京華是個男人,這件事,真的能讓他遺憾一輩子吧。

  勉強笑了笑,賀長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陪身邊的人繼續放鬆。

  接下來兩日,賀長安都有些心不在焉。

  宇文頡很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將人帶到紫辰殿問:「怎麼了?」

  賀長安抬頭,眼裡寫滿了複雜的感情,看得帝王一怔。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彼此之間早就有了默契。不用他開口,宇文頡就能想到是什麼事情。然而,他不想說實話。

  「臣可能要誤入歧途了。」賀長安勾了勾唇:「皇上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帝王別開眼,淡淡地道:「在完全誤入歧途之前,找個人成親。」

  「找誰呢?」

  「花家還有個妹妹。」帝王道:「就看你喜不喜歡了。」

  賀長安失笑,眉眼之間全是苦澀:「臣還沒那麼無恥。」

  怎麼能找人代替呢?而且,就算是親妹妹,也沒有花京華給他的感覺。既然沒有,那他寧願離花府遠些。

  帝王閉了眼,坐在他面前沒有吭聲。

  感情裡的人都是自私的吧,就算他知道花京華對賀長安有好感,就算他知道花京華其實是女兒身,此時此刻看著自己兄弟難過,他也選擇卑鄙地沉默。

  風箏的線在他手裡,他不想鬆開。

  花春什麼也不知道,只覺得有兩天沒看見賀長安了,也以為他在忙。

  帝王隆寵凌娘,雖然還沒給位份,但是已經足夠讓西夏使臣大悅,以及讓她老大不爽了。

  「西夏王飛鴿傳書來燕京,被臣攔下了。」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帝王道:「皇上請過目。」

  金礦的事情,西夏王的意思也是給兩處意思意思,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皇帝肯定順口應了,就沒她什麼事了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6:30

第89章 不是表面上的原因

  這樣也好,省得她再費心費力地想辦法。只是,心裡還是會忍不住罵這個重色輕江山的人一百遍啊一百遍!

  宇文頡看完,將信紙重新折好,道:「還到他們手裡去吧。妳晚上的時候進宮一趟,在紫辰殿裡等著。」

  「晚上?」花春一愣,皺眉:「皇上有何吩咐?」

  「等著就是。」帝王道:「朕自有安排。」

  好吧。看來是不打算提前讓她知道的,她還是認命地應了,然後去準備。

  信紙交到西夏使臣手裡,幾個使臣高興壞了,西夏王鬆了口,他們就不必左右為難了。給兩處金礦就兩處,也正好合了大梁帝王的心意,再加上凌娘得寵,西夏與大梁的關係定然會更上一層樓!

  這樣想著,楊遠塵就去找了花京華,笑咪咪地轉達西夏王的意思。

  「知道了。」花丞相淡淡地笑了笑:「你們也可以安心準備回國了。」

  看起來怎麼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呢?楊遠塵皺眉,這丞相是不是太貪心了?難不成當真還惦記著十處金礦?

  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臉上笑著與花丞相辭別,一轉頭楊遠塵就黑了臉。招手喊來身邊的人,問:「花丞相有什麼弱點嗎?」

  身邊的人紛紛搖頭。大梁的人都抓不出花丞相的弱點,他們這人生地不熟的,就更不知道了。

  楊遠塵抿唇,正鬱悶呢,就見遠處跑來個人道:「楊大人。羲王爺在旁邊的花園裡,您要是有空,不妨去見一見?」

  羲王爺?楊遠塵想了想,點頭道:「臣下馬上過去。」

  花春回去丞相府,板著臉吃了晚膳,默默地等著天黑,然後準備進宮。

  「爺今天是怎麼了?」青裊好奇地問:「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的樣子。」

  擺擺手,花春道:「大概是要做的事情太多給累的。」

  「不對啊。」青裊搖頭:「您累了是會趴著休息的,但是今日是一直坐著看著遠處,應該是有心事。」

  微微一頓,花春側頭看著她:「夫人,妳為什麼不去當偵探?」

  「爺有什麼心事,可以同妾身說說。」青裊無視了她的打趣,坐在她身邊道:「就把妾身當朋友傾訴,也總比您一個人悶在心裡來得好。」

  說嗎?這要怎麼說?花春長嘆了一口氣:「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就是覺得心情很低落。」

  「這個好辦。」青裊道:「您先回答妾身,今天都發生過什麼讓您有印象的事情?」

  花春想了想:「早膳吃了好久沒吃到的醬蘑菇、上朝的時候跟羲王爺起了爭執、皇上收到消息,西夏要獻出兩處金礦,他大概是默認了,就因為一個凌娘,放棄了八處金礦!」

  青裊失笑:「您自己聽聽自己的語氣,都還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嗎?」

  說到最後一件事,分明是咬牙切齒的啊。

  「好吧。」花春認命地點頭:「這事兒我是有點生氣,雖然想想也沒必要,輪不著我來操心,但是還是生氣。」

  「覺得沒必要卻還是生氣。那就說明您在乎的不是表面上的東西。」青裊道:「很簡單的道理,就像您要是賞妾身一盤點心,妾身把它掉地上了,雖然一盤點心不值得可惜難過,但因為是您賞的,妾身肯定要傷心好半天。」

  花春一怔。

  青裊的話像是一把鑰匙,哢擦一聲把她鎖死的疙瘩全打開了。

  在乎的不是表面上的東西,那她在乎的是什麼?宇文頡?

  怎麼可能呢……那麼好色的帝王,半點比不上賀長安,她怎麼可能在乎?

  可是,仔細想想,自己所生的氣,好像都是從皇帝把凌娘從丞相府帶走的時候開始的。她一直拿著皇帝重色誤國的理由擋著,但是揭開這掩護,她真實的想法……大概是不願意看見帝王寵倖別的女人吧。

  雖然,這皇帝又不是她的,但是,又親又抱了之後還不把她當回事,依舊一個個女人往後宮裡帶,她怎麼都是覺得生氣的,不氣他,更多的是氣自己。

  人家壓根沒放在心上,她卻悄悄打開了心門,像個傻子一樣暗戳戳地期待著什麼,結果根本沒人來。

  這種發現自己是一廂情願之後的惱怒,足以讓她將門再次狠狠摔上。

  「我知道了。」想通了之後心情更差,花春嘆了口氣,起身道:「要準備進宮了,也不知道還回不回來歇息,妳就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是。」青裊頷首應了。

  上轎入宮,花春收斂了心神,開始猜今晚上皇帝要幹什麼。這麼大晚上讓她進宮,肯定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難不成是要與她密謀怎麼將金礦再多挖兩處?

  雖然不太現實,但是除了這個,她也想不到別的讓她這會兒進宮的理由了。

  到了紫辰殿,秦公公迎著她進去,道:「皇上請丞相稍等片刻。」

  宇文頡竟然不在?花春驚訝了:「他去哪裡了?」

  「皇上還在萬寶殿。」秦公公道:「要等一會兒去了,您先喝會兒茶。」

  花春:「……」

  這個時辰在萬寶殿,能做什麼?大半夜把她叫進宮,自己跑去風流快活還要她等?花春撇嘴,在心裡給他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她又不是啥貞節烈婦,與他又沒有什麼實際的身體接觸,用不著連帶著想那麼多,就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而已。他丫的都做到這地步了,她也實在沒必要再抱啥幻想。

  等著吧,事情辦完了就回去睡覺,有吩咐就做,沒吩咐也不瞎操心了,今兒開始她不給宇文頡當保姆了,自己過自己的逍遙日子為好!

  嘟著嘴翹著二郎腿,花春把桌上放著的點心都吃了個乾淨,等了半個時辰,才聽見外頭有了動靜。

  這動靜還不小。

  「來人吶,快!去叫御醫,先把陛下扶進去!」秦公公慌張的聲音響徹整個紫辰殿,嚇了她一跳。

  急忙跑出去看,花春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明黃色的龍袍上染了鮮血,從胸口的位置下來,一大片都被染得通紅。宇文頡臉色蒼白,無力地靠在霍子沖的身上,正慢慢往她這邊來。

  「丞相!」霍子沖急得滿頭是汗:「快來幫忙!」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6:49

第90章 朕沒事

  「這是怎麼了?」花春連忙過去扶著宇文頡的胳膊,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險些叫她無法呼吸。

  「皇上在萬寶殿遇刺,身受重傷。」霍子沖蒼白著臉道:「先讓御醫來看看。」

  在萬寶殿遇刺?花春眉頭死皺,扛著帝王的胳膊就將他扶到床上平躺,二話不說就伸手要解他的龍袍。

  「丞相別動!」霍子沖急道:「皇上傷勢嚴重。一切都保持原狀,讓御醫來看。」

  這得傷著哪兒才會流這麼多血啊?花春心跳得又急又重,上上下下掃了宇文頡幾眼:「皇上武功高強。身邊又有霍大人,怎麼會讓刺客傷著了的?」

  宇文頡半闔著眼,臉色蒼白地道:「是凌娘。」

  男人對女人能有多大的戒心?纏綿之間被心懷不軌的女人傷著,實在是太正常了。

  花春簡直恨鐵不成鋼,脫口便罵:「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刀現在插胸口了,皇上才覺得痛!」

  眼神微動,宇文頡看著面前這張氣得通紅的臉,抿唇道:「丞相說的是,朕錯了。」

  「現在才知道錯都晚了!」她看著他胸前的血跡,急得伸手想摸,又怕碰疼他,硬生生收回來,語氣嚴厲地問:「傷口在哪裡?」

  帝王指了指胸口。

  花春的臉「刷」地就白了。

  在古代這樣的醫療條件之下。傷著心臟還能活嗎?現代都不一定能活,更何況他流了這麼多血!

  喉嚨哽得發疼,她眼睛跟著就紅了。張張嘴想罵他,卻發不出聲音。

  宇文頡安靜地看著她,目光流轉。

  御醫很快就來了,花春被趕出了內殿,與霍子沖等人一起站在外殿等消息。

  皇上遇刺的事情很快在宮中傳開,太后和羲王爺以及各宮嬪妃都來了,連西夏使臣也急忙趕了過來。

  刺客凌娘被押在下頭跪著,渾身發抖。

  太后急得眼淚直掉,只死死盯著內殿的帷帳,話都不想說。羲王爺看了凌娘半天,正想開口,卻聽得旁邊一聲怒喝:「西夏使臣何在!」

  楊遠塵心驚膽顫地跪了出來,看看凌娘,又看看一臉怒意的花丞相,低聲道:「臣下什麼都不知道啊。」

  「霍大人,請把萬寶殿裡當時的情況說一遍!」花春沉著臉道。

  霍子沖點頭。神色凝重地半跪著道:「皇上今日臨幸萬寶殿西夏女子凌娘,卑職在外殿守候,不料突然聽見皇上驚呼,進去就見凌娘手持匕首,插進帝王胸膛。想也是趁帝王不備,偷襲得手!」

  深吸一口氣,花春目光含刀地朝跪著的凌娘看過去:「妳有什麼話說?」

  凌娘瑟瑟發抖,除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那西夏使臣可否給我大梁一個解釋?」花春惱怒地看向楊遠塵:「吾皇想與西夏交好。故而寵倖你們獻上的西夏女子,結果你們卻蓄意安排,要刺殺吾皇?」

  「臣下冤枉啊!」楊遠塵急得眼睛發紅:「西夏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心思!也沒這樣的膽子啊,這一切定然都是誤會!」

  「誤會?」花春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案几上,把太后都嚇了一跳,怔然地看著她。

  「你們西夏要是給不了交代,這誤會就大了,我可不敢保證大梁邊境之兵明日會不會就自作主張進你們西夏國界裡去玩玩!」

  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憤怒和氣勢都太強,壓得幾個西夏使臣不敢動彈,身子都在發抖。

  「馬上飛鴿傳信,告訴西夏王今日之事。」也不管太后還在場了,花春直接下了令:「若是吾皇平安,我大梁要他西夏半壁江山以償吾皇之痛楚。若是吾皇有任何萬一……我大梁鐵騎,必踏遍西夏每一寸土地!」

  「丞相!」楊遠塵連連磕頭:「大梁與西夏世代友好,此舉實在不妥,不妥啊!」

  「就是太友好了,才給了你們行刺吾皇的膽子!」花春喝道:「此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來人啊,將西夏刺客關進天牢,擇日處斬。將西夏使臣請回芙蓉宮,嚴加看管!」

  「是!」外頭的禁衛應了,進來就將地上幾個腿軟得站不起來的使臣給架了出去。

  羲王爺看了花春一眼,道:「丞相太過激動了。」

  「太后。」花春沒理他,直接朝太后跪了下去,目光灼灼地道:「臣與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測,臣必隨之黃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臣必為皇上討伐西夏,擴我大梁之土,平我帝王之心,還請太后成全!」

  同存共亡。

  太后被這四個字給震驚了,睜大眼看著她,一時半會竟然有些回不過神。

  非親非故,皇上也沒對丞相有什麼大恩,丞相對皇帝的全部忠心,卻都在這四個字裡頭了。

  在場的人都有些動容,就算是後宮妃嬪,也做不到絲毫不猶豫地殉葬,丞相手握重權,沒了皇帝也還可以繼續榮華富貴,萬人之上,花京華卻說他要隨之黃泉。

  宇文羲都忍不住皺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你這樣的丞相,定然是我宇文家世代積福了。」太后哽咽道:「哀家相信丞相做事都是為了皇上,也支持丞相。等裡頭有了消息,丞相要怎麼做,哀家都贊成。」

  「母后。」羲王爺微微皺眉:「丞相這樣的決定是衝動之下做出來的,要征討西夏,對大梁只損無益。」

  看他一眼,太后道:「這倒未必,羲兒你考慮事情沒有花丞相周全。」

  征討西夏,明眼人都知道是沖著金礦去的,怎麼會有損無益?太后雖然慈祥,但是不傻啊。

  羲王爺一頓,看了花春一眼,甩了甩衣袖。

  這花京華,上得皇帝信任、太后維護,下得一眾官員擁戴,真是太難搞了。

  花春重重地給太后磕了個頭,神情嚴肅。

  她心裡很寧靜,就像沒風的湖面,什麼波瀾都沒起。就這麼安靜地等個結果,看帝王是生還是死。

  「花丞相。」秦公公從內殿裡出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道:「皇上有些清醒,請丞相去裡面說話。」

  一陣狂風吹來,平靜的湖面翻起了波浪,花春連忙起身往裡頭走,腳絆著腳,還差點摔了一跤。

  御醫從裡頭退出來了,跪在太后面前道:「皇上只要捱過今晚,就無性命之憂,臣等必定會全力救治,請太后放心。」

  聽這話,好像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要是皇帝傷至關鍵,御醫肯定不會這樣鎮定,一早求太后饒命了。

  微微鬆了口氣,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你們都散了,別全圍在這裡,各自回宮去給皇上祈福。哀家也去一趟佛堂。」

  「是。」眾人應了,紛紛往外走。

  羲王爺腳步遲疑,很想留下來看看,然而太后回頭就道:「羲兒也跟哀家來。」

  「……是。」

  花春臉色蒼白地撲到龍床邊,就見宇文頡半闔著眼側過頭來:「花丞相。」

  「臣在!」

  「朕覺得心口很疼。」

  花春哽咽了:「皇上傷著了,自然會疼,等傷好了就沒事了。」

  聲音跟哄小孩子似的溫柔,人也難得地軟了下來,像個姑娘家了。

  宇文頡抿唇,低聲問:「凌娘怎麼樣了?」

  都這樣了還關心女人?花春又氣又難過:「被臣關進天牢了,擇日處斬。」

  「妳該不會是因為不喜歡她,故意的吧?」帝王道。

  花春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胸口上,叫他再嘗嘗疼的感覺!

  「刺殺皇上,無論是誰都該處斬,並非臣假公濟私。」她道:「皇上有空關心她,不如關心關心自己!」

  「朕沒事。」

  「沒事?!」花春一拍床弦:「你知不知道傷著心臟是多嚴重的事情?很多人當時覺得沒事,後來突然就沒命了你知道嗎!」

  一急之下,尊卑都不分了,她怒瞪他:「臣不明白,在皇上心裡到底什麼東西最重要?江山和您自己的身體,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女人?」

  被她這一吼給吼得失了神,宇文頡怔愣地看著她,望進她水光粼粼的眸子裡,突然覺得心裡一軟。

  「妳別生氣。」

  「臣不是生氣!」花春咬牙。

  「那是什麼?」帝王挑眉。

  對啊,那是什麼呢?她狠狠一拳砸在床弦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砸得自己的手疼得發抖。

  「妳瘋了?」帝王皺眉,伸手便扯了她的手過去,看著指骨上的紅腫,臉色一沉:「有力氣沒地方使?」

  花春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這人用力一扯,扯到了他的身上。嘴唇猝不及防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啊!」她痛得眼淚直飆,手下意識地撐在他胸口,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你做什麼!」

  舔了舔嘴唇,宇文頡不說話,就躺在枕頭上看著她。

  花春怒極,低頭卻見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傷口上,臉色立馬一變,急忙忙地將手收回來:「你…沒事吧?」

  「朕一早就說了,朕沒事。」宇文頡淡淡地道:「是妳太緊張了。」

  什麼情況?花春有點沒反應過來,再度伸手,壓了壓他的胸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7:15

第91章 好玩而已

  哎?這麼壓他都沒反應?花春眨眨眼,手上加了點力氣,仔細看帝王的表情,還是沒反應。

  傷口呢?她茫然,伸手就扒了他的上衣。

  平整結實的胸膛上纏著厚厚的白布。但是一點血跡都沒有,隨便她怎麼按,他臉上都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

  往下看。還有整整齊齊的六塊腹肌,摸起來很舒服的感覺。

  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花春搖頭,回歸重點,瞪著帝王問:「不是胸口被刺了一刀嗎?」

  「嗯。」帝王點頭:「跟妳上次一樣。」

  啥?花春歪了歪腦袋,仔細一想。他奶奶的,他是學她在爭渡酒家時候的手法,在胸口墊了個東西,所以壓根沒受傷?

  臉色一黑,花春氣沉丹田,雙手在空中一劃,怒喝道:「排山倒海!哈!」

  胸口被她猛地一擊,帝王悶哼了一聲,道:「妳這算犯上。」

  「你咬我啊!」花春眼眶又紅了:「沒受傷都不給個前情提要,看別人都為你緊張,很開心是不是?」

  她是真的以為他要死了。難受了這麼久,結果是假的?!要不是因為他是皇帝,她這會兒真的想給他補一刀。

  宇文頡抿唇,眼眸黑而泛光:「朕給過妳提示了,讓妳半夜進宮,肯定就是有什麼安排。在看見朕受傷歸來的時候。妳竟然沒反應過來。是朕高估了妳的智慧。」

  還反過來怪她?花春氣不打一處來,正好跨坐在帝王身上,乾脆一抬屁股,再猛地坐下去:「泰山壓頂!」

  「唔。」宇文頡皺眉:「妳可真是無法無天了,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

  「臣記得,皇上記得嗎?」花春怒瞪他:「既然是君臣。你剛才咬我嘴唇幹什麼?」

  微微一頓,帝王別開臉:「好玩而已。」

  「好玩就可以隨便咬?!」花春怒瞪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隨便咬人?」

  眼神微沉,帝王伸手箍著她的腰,低聲道:「不可以。」

  「那陛下這是什麼道理?」花春掙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妳可以報復回來。」帝王大方地道:「但是別去禍害別人了。」

  花春一愣,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他:「皇上這是在讓臣親回去的意思?」

  帝王默認。

  看了看他這平靜的神色。她突然有點想笑,勾著嘴角問他:「皇上覺得,怎麼樣的兩個人才可以親吻?」

  這話問得可真奇怪,帝王一臉詫異地看著她:「親吻還需要條件?」

  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風流皇帝!花春心裡一沉,道:「在臣的世界裡,只有相愛的人才能親吻。」

  相愛?宇文頡心裡一跳,箍著她腰的手下意識地就鬆開了。

  腰上一陣空蕩,花春很自覺地爬下了床,站在床邊道:「不開玩笑了,皇上今夜的舉動,臣大概也能明白目的,因為皇上未曾提前告知,臣今晚是本色出演,已經震懾住了眾人,接下來就等著西夏王回應了。」

  後頭她說什麼他都沒聽進去,只問:「妳方才在開玩笑?」

  「不然呢?」花春垂著眼睛道:「找皇帝談感情,跟讓老虎改吃素有什麼區別?微臣不傻,在什麼位子上該做什麼事情,心裡都一清二楚。」

  話說得挺有道理的,但他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宇文頡皺眉,心情一時也有點複雜。

  「天色晚了,臣就去側殿睡下了。」花春道:「皇上既然沒有受傷,那接下來就要好好演戲了。」

  說罷,轉身就走。

  「花京華。」帝王喚了她一聲。

  花春頭也沒回,步子倒是停了:「臣在。」

  宇文頡抿唇,他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很多想法在心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能道:「好生休息吧。」

  「是。」花春抬腳,繼續往前走。

  殿門開了又合上,秦公公進來道:「皇上,芙蓉宮那邊連夜送了多封書信出宮,均被攔下,您可要現在過目?」

  宇文頡伸手,秦公公便將信函都遞了過來。

  西夏使臣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個個寫信求西夏王按照他們原先所說,劃十處金礦給大梁,並且讓西夏王最好親自過來賠罪。

  這雖然是他想要的,然而,他還沒死,大梁的兵也沒動,這些人就嚇成了這樣?

  「丞相……那會在外頭很凶嗎?」他低低地問了一聲。

  秦公公抿唇,方才為了逼真,皇帝是用了點藥的,內息紊亂昏迷不醒,所以外頭發生什麼,他都不知道。但是現在要來說,秦公公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猶豫了半天才道:

  「丞相怒斥了西夏使臣,並且說,他與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測,他便隨您黃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他便為皇上討伐西夏,擴大梁之國土。」

  宇文頡一震,眼睛微微睜大,眸子裡暗光流轉。

  「他……原話就是如此?」

  「是。」

  抿了抿唇,帝王隨手將信塞進秦公公手裡,起身就要下床。

  「皇上!」秦公公連忙攔住他:「您現在是重傷,不能隨意走動的。」

  被人發現穿了幫,那就不好了,宮裡畢竟還有個不懂事的羲王爺,萬一被他知道,指不定做出什麼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呢。

  帝王抿唇,想了想,看著他道:「那你將丞相請來,就說朕病危了。」

  秦公公:「……」丞相又不傻,知道真相之後,怎麼可能還相信皇帝會病危?

  可是,帝王抬頭看著他,眼神灼灼,像極了小時候要他上樹替他摘下掛在枝頭的風箏時候的模樣。

  嘆了口氣,秦公公還是轉身去了側殿。

  花春氣得個要死,盤腿坐在床上,正念念有詞,將宇文頡從頭罵到腳,簡直是三百六十度無側漏。

  「吱呀──」門開了,她想都不想便道:「秦公公,本官很累,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做。」

  硬著頭皮站到花丞相面前,秦公公笑道:「老奴明白丞相的心情,但是皇上想見您。」

  「我不想見他。」花春咬牙:「我還要留著命繼續為大梁做事,總不能被他活生生氣死了!」

  秦公公沉默,她現在這樣的行為其實也是要沒命的,畢竟聖命不可違。但是……好吧,誰讓皇帝對丞相與眾不同,這鬧起脾氣來比後宮娘娘還難纏,皇帝估計也不會怪罪。

  「是有關西夏的事情。」他嘆了口氣:「丞相還是去一趟吧。」

  西夏?花春皺眉,如今皇帝挖這個大坑已經是把西夏埋得死死的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心裡這麼想,她卻還是站了起來,往外走。

  皇帝靠在床頭,皺眉看著她進來,然後一本正經地道:「妳可能需要在這裡給朕守夜。」

  「為什麼?」

  「因為妳今日忠心拳拳,要是不守夜就自己回去睡了,人家肯定會察覺到朕的傷勢不嚴重,那對西夏的威脅就站不住腳了。」宇文頡一本正經地道:「做戲也該做全套。」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花春抿唇,回頭看秦公公一眼道:「那就勞煩公公把我的被子拿過來,我打個地鋪。」

  秦公公微笑:「丞相爺,守夜是不能睡覺的,您要是很睏,可以在龍床旁邊趴一會兒。」

  這尼瑪簡直慘絕人寰好嗎?花春瞬間都開始同情自己了,有好好的覺不能睡被拎過來作戲,還只能睡人家床邊!

  憤怒地看了龍床一眼,花春道:「臣這樣辛苦,皇上是不是該把罰了臣的俸祿給還回來了?」

  「可以。」帝王點頭:「若是此事一帆風順,朕可以給妳加一級俸祿。」

  「好。」她心裡立馬平衡了點,搬了凳子過來就坐在他床邊:「那您休息吧。」

  秦公公退了出去,皇帝也重新躺下,花春就一本正經地坐著。

  半個時辰之後,她腰彎了一點。

  再過半個時辰,她整個人趴在了床弦上。

  二更天的時候,花春就安安穩穩地熟睡在了帝王的懷裡。

  宇文頡勾唇,照舊壓著她,安穩地閉上了眼。

  第二天朝中各位大臣才收到皇帝遇刺的消息,賀長安急忙趕進宮,就見花春一身煞氣站在紫辰殿門口,正跟朝臣們說著話。

  「西夏小國都敢如此犯上,若是不嚴懲,以後其他番邦又何以順服我大梁?」花丞相咬牙切齒地道:「這回大梁到底出不出兵,就看西夏的反應了。」

  眾臣深以為然,紛紛點頭。

  「丞相。」賀長安著急地看著她:「皇上傷勢如何?」

  花春一臉沉痛地道:「傷勢嚴重,雖然無性命之憂,但是也一直沒太清醒。我昨晚守了一晚上,皇上還一直迷迷糊糊說胡話。」

  心裡一緊,賀長安連忙就往後殿走。

  皇帝靜養,本是任何人都不見,但是秦公公還是將他放了進去。

  「陛下!」走到內殿,賀長安擔心地喚了一聲。

  結果就看見宇文頡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看兵書,手還跟著上頭的畫的東西比劃著,臉色紅潤,生龍活虎。

  賀長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7:42

第92章 放手吧

  「你來了?」放下書,宇文頡看著他道:「正好要給你說,西夏的事情,光花京華一個人不夠,你也得配合配合。」

  「朕要臥床半個月,這段時間你與丞相掌管朝政,態度要強硬,要讓西夏沒有退路,要麼交金礦,要麼準備打仗。」

  「花丞相已經進入了狀態,現在就該你了。」

  說著說著,帝王好奇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長安?你怎麼不說話?」

  賀長安心情很複雜,看了看他平整的胸口,閉眼道:「所以,您沒受傷?」

  「沒有。」帝王道:「朕只是需要受傷。」

  那能不能提前通知他一下?!深吸一口氣,賀長安道:「皇上這戲演得太逼真,太后都在佛堂念了半個晚上的經。」

  「不逼真,如何瞞得過所有人的眼睛?」帝王一本正經地道:「這事只有你我、花丞相和秦公公知道。」

  也就是說,不可能讓其他人發現。一旦發現,那大梁和西夏之間就尷尬了。

  「微臣明白。」賀長安嘆了口氣:「皇上也是越來越厲害了,將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到底是帝王,沒這點本事怎麼行?宇文頡抿唇,這法子雖然造成的影響挺大的,但有賀長安和花京華在,他不用擔心朝政,而對西夏來說又是最好的威脅,不用白不用啊。

  而且,難得把花京華也耍了一回。

  「微臣知道該怎麼做了,皇上好好養傷吧。」賀長安道:「臣出去幫襯一下花丞相。」

  「去吧。」帝王擺手,但是低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道:「長安。」

  「臣在。」

  「太后說,給你找了門不錯的親事,你有空要不要去看看?」帝王垂著眼眸道。

  賀長安一愣,繼而沉默,想了許久才道:「也好,等會做完事,臣便去太后那邊請安。」

  「嗯。」

  他總不可能一輩子不成親,即便沒有父母之命,也該為自己的以後想想了。賀長安抬頭,望著外頭烏壓壓的天,總覺得今年的秋天一點也讓人開心不起來。

  花春抑揚頓挫地在外頭演講了小半個時辰,一群大臣紛紛贊同她的話,義憤填膺地回去寫摺子寫文章,譴責西夏這種膽大包天的行為。

  「丞相真是好口才。」羲王爺看著她道:「也真是對皇上忠心耿耿。」

  一看見他花春就覺得全身不舒服,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道:「王爺過獎。」

  「方才丞相有一句話,很有意思。」羲王爺笑道:「一定要讓西夏王將金礦獻給皇上作為補償?」

  「這有哪裡不對嗎?」她皺眉:「受傷的是皇上,要補償,自然也是給皇上。」

  宇文羲搖頭:「朝貢的東西一向是歸國庫的。」

  「可惜,現在這金礦不是朝貢之物,是西夏的賠罪禮。」花春挺直了腰桿道:「既然是賠罪禮,自然是歸皇上所有。」

  她一早知道羲王爺要打這樣的算盤,若是歸國有,那他這個當王爺的,怎麼也能分一處去。她偏不讓他如意,該皇帝的就全給皇帝,半點不分給人!

  羲王爺眼眸深沉地道:「丞相還真是會得罪人。」

  「在下得罪的人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圈。」花春道:「興許哪天落難,下場會很慘,但是所做之事問心無愧,每天都睡得安穩。」

  「丞相倒是有自知之明。」羲王爺點頭:「那本王就等著看你的下場會是什麼樣子的了。」

  聽這語氣也知道宇文羲對她的恨意又多了一層,花春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要是換個角度來看,她也恨死她自己了,怎麼這麼礙事呢?

  「王爺。」賀長安出來了,看了他一眼,行了個禮。

  羲王爺朝他點頭,轉身便走了。

  「侯爺。」花春道:「咱們往芙蓉宮走一趟吧。」

  「好。」賀長安點頭,跟在她身邊,卻對她方才的稱呼有點介意。

  這幾日他一直在想問題,有些刻意回避京華,他估計是察覺到了,所以都不喊他二哥了。

  輕輕嘆了口氣,賀長安道:「我這兩日有些忙,等會還要去太后那裡商議婚事,辛苦你一個人陪在陛下身邊了。」

  婚事?花春一愣,側頭看他:「你要成親了?」

  「有這個打算。」賀長安點頭:「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畢竟連人家的面都沒見過。」

  這樣啊,花春想了想,還是拱手道:「那就先恭喜二哥了。」

  「嗯。」賀長安垂眸,嘴角勾起來,笑得很柔和,然而花春看不見他的眼神,就覺得幾天不見,兩人中間好像就隔了點什麼東西。

  到了芙蓉宮,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花春很快調整了狀態,一臉嚴肅地跨進了被禁衛層層看守的院子。

  幾個使臣都呆若木雞,看樣子是被嚇的。花春進去咳嗽了兩聲,他們才過來行禮。

  「丞相大人!」楊遠塵紅著眼睛道:「凌娘雖然是我們帶來的人,但我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行刺,她平時很溫和的,也不會武功……」

  花春抿唇,她也知道凌娘是被皇帝給利用了,但這有啥辦法?自己把把柄送去皇帝手裡還以為是占了便宜,活該被宇文頡擺一道。

  說起來她也是現在才明白賀長安原來的話是什麼意思,帝王帶女人進宮,果然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吧。

  「皇上傷勢嚴重,半個月不能上朝,對我大梁來說,損失巨大。」花春沉痛地道:「現在解釋什麼都沒用,本官也很想幫你們,但是你們西夏要給大梁一個交代,給陛下一個交代。」

  「臣下已經送信回去西夏,讓吾王三思了。」楊遠塵道:「請丞相給點時間,皇上想要的東西,西夏一定半點不少的全部送來。」

  「看來你們也是真心要悔悟的。」花春嘆了口氣:「本官當時說話也衝動了,金礦倒是其次,西夏有這樣的誠心,就已經是難得。此事若是能順利解決,西夏和大梁,應該也還是能繼續友邦的吧?」

  「肯定能,肯定能!」楊遠塵連連磕頭:「大梁真不愧是大國,有氣度。等吾王來了回音,臣下回國,定然會替向吾王轉達大梁陛下和丞相的善意。」

  什麼叫挨了巴掌還要說謝謝,看面前這人慘白的臉色,花春都覺得有點不忍心了。

  真是慘。

  「大人想得這麼明白,本官也覺得欣慰。」花春道:「既然如此,那這裡的守衛就沒必要這樣嚴了。」

  「多謝丞相!」一眾使臣連忙行禮。

  賀長安站在他身後,看著面前這人挺著小腰桿,打著官腔,莫名地覺得有點可愛。

  他一向是不喜歡看人狐假虎威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花京華這樣做,他半點也不討厭,相反,還有點看入了迷。

  在皇帝面前,這人可慫了,總是被欺負得慘兮兮的。但是在外頭為皇帝做事,他依舊還是盡職盡責,半點沒有私心。

  是個很好的人,也怪不得皇上漸漸改觀,對他好了起來。

  垂了眸子,賀長安低笑。

  好的東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他是該將目光收回來了。

  離開芙蓉宮的時候,賀長安走得很慢。花春忍不住停下來看著他:「二哥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不想走太快罷了。」

  歪了歪頭,花春想起來了:「你是不是要去太后那裡了?」

  「嗯。」

  「那就在前頭慧明門分開吧。」她道:「我也正好去給皇上覆命。」

  賀長安沉默,抬眼看著天上,下巴的線條優美而精緻,看得花春一陣感嘆,長得好看真是做什麼都好看!真不愧是她男神!

  不過,賀長安要成親了,她的反應好像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激烈。

  原以為至少會覺得傷心的,結果並沒有,反倒是想好好祝福他。

  難不成自己已經修煉到了真愛的地步,只要他幸福就好?花春跟著望天,她可能沒那麼偉大吧,但是賀長安這個人太美好了,溫柔又體貼,應該值得一段很好的姻緣。

  「走啦。」她道:「天有什麼好看的,這兩天一直在下雨,陰沉沉的。」

  「嗯。」賀長安點頭,收回了目光,跟在她後頭繼續走。到了慧明門,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就像每次下朝之後一樣,自然而然地就拱手分開,各自走各自的。

  然而,朝慧明殿的方向走了兩步,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

  那人走得又快又瀟灑,絲毫沒有半點留戀。

  也對,能留戀點什麼呢?

  笑了笑,他也轉了身,繼續往前走。

  花春一進紫辰殿就被塞了藥碗,為了配合裡頭那位大爺,她沾了點口水點在眼睛下頭,神色凝重地準備進去餵藥。

  結果花尋月和霍纖柔都坐在外殿,看著她進來,神色都有點古怪:「丞相。」

  「兩位娘娘安好。」花春頷首:「皇上該吃藥了。」

  「為什麼是大哥來伺候?」花尋月低聲道:「餵藥這種事,就算不是宮女太監,也該是後宮嬪妃才對。」

  是這樣沒錯,花春點頭。可是換別人進去看皇帝活蹦亂跳的,那不是找死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7:59

第93章 鴛鴦要成雙才好看

  所以深吸一口氣之後,花春還是道:「皇上要強,如此軟弱的時候,自然不能讓娘娘們看見,所以只能由微臣伺候。」

  這話倒也說得通,花尋月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霍纖柔抿唇道:「最近丞相大人可真是比秦公公還懂皇上的心。」

  花春微笑:「多謝娘娘誇獎。」

  這哪裡是誇獎,分明是諷刺好嘛!然而花京華就當聽不懂一樣,朝她們頷首示意之後便進了內殿去。

  霍纖柔咬牙,瞪了他的背影一會兒,轉頭看著花尋月道:「姐姐您瞧,他不僅沒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了。再這樣下去,皇上早晚會走錯路的。」

  宮裡的妃嬪盼的不就是皇帝的一點恩寵嗎?現在皇帝已經是經常不去後宮,身邊總有丞相陪伴,還經常留丞相在紫辰殿過夜。花京華已經足以稱得上是寵冠後宮了吧?

  花尋月沉默。

  霍嬪想做什麼她看得清楚,想與她聯合對付花京華?她不想給人當槍使,更何況胳膊肘往外拐手會斷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所以即便心裡當真很不爽,她也只是笑了笑,道:「皇上是明君,能明白是非的,妹妹不用擔心。」

  跺了跺腳,霍纖柔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出去往酉陽宮走。

  花尋月壓得住,花流螢卻是個耐不得的,霍纖柔只用挑撥兩句,說花尋月借著丞相繼續固寵,花流螢就惱了。

  「我這兒有個很大的籌碼。」她看著霍纖柔道:「但是傷人也傷我自己,我得給自己找好了全部退路,再交出來。」

  霍嬪眼眸微亮,點頭道:「嬪妾倒是可以幫姐姐找個買家,姐姐可以稍候。」

  冷宮的日子暗不見天,宮裡的女人又越來越多,花流螢先前的自信已經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想走別的路,能憑藉的就是手裡這一個東西了。

  ***  ***  ***  ***  ***

  宇文頡靠在床邊,看著花春手裡的藥道:「餵朕。」

  花春:「……」

  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沒病想吃藥的人的。

  「是藥三分毒。」她淡淡地道:「皇上可以不用喝的,等會倒在花盆裡便是。」

  「這是補藥。」帝王道:「喝了也無妨。」

  「那好。」花春點頭,直接將碗塞進他手裡:「皇上慢用。」

  好像是還在生氣啊?帝王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碗,抿了抿唇,還是順手放在了一邊。

  「長安去太后宮裡了?」

  「嗯。」花春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道:「不久應該就能喝到二哥的喜酒了。」

  「妳不高興?」

  哪裡看得出她不高興了?花春皺眉,抬眼看著面前這人道:「二哥要成親,作為弟弟,我自然是極其高興的。」

  帝王的目光裡帶著探究,跟雷達似的掃在她身上:「當真?」

  「比真金還真。」

  「那為什麼朕接個女人回來,妳那麼不高興?」

  這能一樣嗎?花春咬牙:「二哥的婚事是個人的幸福,陛下您帶女人回來,卻是與江山相悖的,臣為什麼要高興?」

  「哦?」宇文頡抿唇:「真的相悖了嗎?」

  花春沉默。

  好吧,實際上是沒有的,面前這個心機婊明顯是利用了西夏想討好的心,將計就計反吃了人家一片棋子兒,她是該表揚他的。

  然而,連帶把她一起算計進去,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害她跟個傻子一樣擔心,這種事還是不能忍的!

  於是花春繼續一臉冷漠地道:「吾皇英明,是臣愚笨了。」

  面前這人現在就像渾身是刺的仙人球,碰一下都扎手。帝王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道:「妳有時候要是像個女人一樣柔軟一點就好了。」

  撇撇嘴,花春道:「那不是娘娘腔嗎?」

  帝王:「……」

  果然是因果有迴圈,自己說的話還得變成石頭砸在自己腳上。早告訴他她是個女人,他也不會覺得她娘娘腔了,甚至還有點英氣呢不是?

  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帝王伸手遞了本書給她:「坐在這裡看書吧,就當是在守著朕了。」

  「是。」花春面無表情地接過來,一看封面──

  《少林武功秘笈》

  嘴角微抽,她抬頭看了看皇帝:「您平時就看這些?」

  「對妳有好處,多看看吧。」他道。

  咽了口唾沫,花春認命地開始翻。

  帝王臥病的七天,花丞相依舊一直守在紫辰殿,來打聽風聲的宮人回去給各家主子說的都是:「皇上傷勢還是很嚴重。」

  「何以見得?」

  「花丞相那張臉上就沒看見過笑,黑得比鍋底還難看,肯定是皇上不太好啊。」

  各方的人紛紛點頭,西夏的人更是嚇得沒一天睡了好覺。

  慶倖的是,今天西夏王的飛鴿傳書終於回來了,楊遠塵連滾帶爬地進了紫辰殿,跪在花春面前道:「吾王已經答應,劃十處金礦給大梁皇上,還請陛下恕罪。」

  花春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沒啥表情,看著他道:「西夏有這樣的悔過之心,吾皇也不是小氣的人。過兩日我們大梁便派使臣跟你們回去劃地,也希望大人能向西夏王傳達吾皇的友好之意。」

  終於可以平安離開大梁了!楊遠塵感動地抹了把淚,連連磕頭,在丞相頗有威壓的目光注視中退了出去。

  「真是太好了!」他小聲跟旁邊的使臣道:「這一趟實在不容易,大家回去好生休息,咱們也準備準備啟程回西夏。」

  眾人紛紛點頭,正要走呢,就聽見不遠處走著的宮人道:「咱們丞相真是厲害,瞧把西夏人給治得,送金礦不說,還要感謝咱們丞相的大恩大德呢。」

  楊遠塵一愣,轉頭看過去。

  兩個太監背對著他們往遠處走,一邊走一邊在說,像是完全沒看見他們一樣。

  這話聽著也太刺耳了吧?旁邊幾個使臣都不悅了:「咱們是不是被那花丞相給算計了?」

  「現在反應過來也晚了,大局已定。」楊遠塵皺眉道:「不過那花丞相,的確是不討人喜歡。」

  上次有人找他合作,他沒有答應,現在想起來才有點後悔。

  想了想,楊遠塵道:「本官去找人說會兒話,你們先回去。」

  「是。」旁邊的人都應了,楊遠塵看著他們往前走了,才轉身往博陽宮的方向去。

  賀長安自從那日去了慧明殿之後,又是七天沒進宮,今日終於得空,到了紫辰殿。

  花春看著他就笑了:「二哥。」

  賀長安沒敢回視他,只應了一聲,便給皇帝請安。

  「聽聞你婚事定下來了?」宇文頡看著他道:「那曲家二小姐合了你的意?」

  「嗯。」他臉上有點憔悴,輪廓也消瘦了不少:「太后介紹的姑娘自然差不了,溫婉賢淑,很適合微臣。」

  花春好奇地湊過來:「長什麼樣子啊?」

  「相貌普通。」賀長安道:「不及後宮佳麗之十一。」

  「那也不錯。」花春一副老成的樣子,道:「相貌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能體貼二哥,照顧二哥,那就是一樁好婚事。」

  好婚事嗎?賀長安笑了笑,在旁邊坐了下來:「下個月邊成親,賢弟要是有空,定要來喝喜酒。」

  「一定一定!」花春說著,摸了摸自己腰上一直掛著的鴛鴦珮:「二哥送我這麼好看的賀禮,我總算有機會能回禮了。」

  微微一頓,賀長安目光落在那鴛鴦珮上,有些詫異:「這是對珮,賢弟竟然一個人戴一雙嗎?」

  花春一頓,她也知道這是情侶款啊,但是她和青裊戴個情侶款,不有些彆扭嗎?

  「鴛鴦還是成雙才好。」她笑道:「分開就不好看了,為了補償,我送了青裊其他的東西。」

  其實就是想把這個單獨留給自己吧?帝王輕哼一聲,別開了眼。

  每次面前這兩人在一起,畫面都像是容不下第三個人一樣,要當真是以男女身份相見,這倆就得直接拋下他私奔了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8:15

第94章 直面它,戰勝它!

  念及此,帝王還是道:「朕也會送厚禮的。」

  賀長安低笑,眉目間滿是柔情,眼裡卻沒什麼神采。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是對是錯,成親這種事,他是不在乎的,只可惜了人家姑娘,一輩子都得浪費在他身上了。

  「對了,西夏的事情也有了結果,皇上還要多久才能痊癒?」緩過神來,賀長安笑著道:「咱們好歹也該慶祝慶祝,這回的竹槓敲得很成功啊。」

  宇文頡想了想:「再過幾日吧,等西夏使臣都走了,咱們再找個地方去好好喝酒慶祝。」

  花春點頭,十處金礦這麼大的收益,不慶祝一下都對不起她這兩天的實力出演!

  「總算可以讓京華好生休息一段時候了。」賀長安看了她一眼,道:「也該花時間去陪陪尊夫人了,不然與皇上的賭約要是輸了,可還得穿女裝。」

  花春一愣,帝王也是一愣。

  這個賭約也只有賀長安還記得了啊,兩個人瞬間心裡都有點罪惡感。三個人結拜,但其中兩個卻這麼瞞著第三個人,怎麼想也有點對不起結拜之情。花春張了張嘴,差點要一個衝動說出實情了。

  然而帝王搶在她前面開口:「朕突然覺得那樣的賭約沒意思,不如就作廢了吧。」

  嗯?賀長安驚訝地回頭看他:「作廢了?」

  「嗯,對,還是作廢了吧。」花春也道:「生不生孩子,還真得看緣分。」

  面前這兩個人,一個眼睛往左邊看,一個眼睛往右邊看,沒一個人敢直視自己。賀長安挑眉,再遲鈍也該覺得不對勁了:「你們有事瞞著我?」

  「沒有。」花春和帝王異口同聲地道。

  這樣都叫沒有,他信了就傻了吧?賀長安瞇眼,伸手搭上花春的肩膀:「賢弟,咱們既然已經結拜了,你就得把我當親哥哥一樣看待吧?有什麼事是連親哥哥都不能知道的?」

  花春撇嘴,還別說,這事兒的確是連花京華的親姐妹都不知道。

  「二哥別多想。」她道:「沒什麼事,咱們還是好好回去休息,等著送走西夏使臣,然後大功告成吧。」

  「京華。」賀長安看著她道:「我是當真把你當兄弟,你可別辜負我。」

  這話說得,花春心裡的愧疚感更濃了,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用眼神徵求一下意見。

  要不,告訴他算了?

  不行!皇帝眼神堅決,一點遲疑都沒有,搖頭。

  好吧,花春只能朝賀長安笑笑:「不會的,二哥放心。」

  輕輕嘆口氣,賀長安鬆開他,看著皇帝道:「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這個「臣等」裡頭明顯是包含了花京華的,皇帝抿唇,還是點了點頭,看著這兩個人一起出去。

  「二哥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走在宮道上,花春問他:「也好給我個參考。」

  想要的東西嗎?他低笑:「我想要的東西,要麼就是自己拿到了,要麼就是任誰也拿不到。」

  說得也是,攻玉侯在大梁地位極高,要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直接問皇帝要了。

  那她送什麼東西好呢?床上用品?缺乏創意。金銀珠寶?俗氣!

  正冥思苦想呢,冷不防覺得賀長安好像在盯著自己看,花春一愣,側頭看過去,卻發現他只是在盯著她這邊路邊上的花。

  尷尬地笑了笑,花春收回目光,繼續走。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賀長安低聲道:「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不可能與之在一起的人,會怎麼做?」

  花春驚訝了:「二哥這樣的人,也會為情所困?」

  「我也是人。」賀長安挑眉:「是個人都會為情所困。」

  「也對。」她點頭,多看了他兩眼:「大概是二哥太仙氣兒了,所以我總覺得你什麼都看得很透徹,不會有煩惱。」

  想了想,關於賀長安的這個問題,她還是摸著下巴道:「既然清楚不能在一起,那就慢慢說服自己將感情收回來吧。」

  「要是收不回來呢?」

  「收不回來,就遠離,遠離不了,就試著去愛上其他人。」花春笑了笑:「這法子挺管用的,但是要是自己的性子本來就很固執,這樣的法子還是不適合的,傷人傷己。」

  傷人傷己嗎?賀長安低頭,心裡的情緒翻湧,面上卻還是雲淡風輕:「這樣啊。」

  花春好奇地看了他兩眼,心裡突然有了點不好的聯想:「二哥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微微一頓,賀長安抬眼看著遠處的宮門:「沒有。」

  沒有才怪吧,這樣古怪的神色?花春停下步子,十分嚴肅地道:「要真是喜歡上了不可能喜歡的人,而且雙方身份都很貴重的話,二哥還是該為大局考慮。」

  步子一僵,賀長安定在了原地。

  被發現了?

  「若是尋常人家,男子喜歡男子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天生的東西,誰也控制不了。」她看著前面這人的背影道:「但是生在高門,就該有所顧忌。」

  指尖微微顫抖,賀長安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臉色也蒼白了些。

  很可恥吧,他這個自稱二哥的人,竟然對自己的結拜兄弟有了不該有的想法,還被發現了。他現在說的話就跟鞭子一樣,每一句都想打醒他,卻讓他疼得不得了。

  京華可真理智,真鎮定啊,不愧是被眾人誇讚的丞相。語氣裡沒有看不起他,卻還在企圖把他拉回正軌。一般的男人要是發現有男人喜歡自己,定然是會覺得噁心的吧。

  他卻完全沒有。

  也是當真拿他當兄弟,才會一心為他好。

  深吸一口氣,賀長安轉過頭看著他,輕輕笑了笑:「你說的我都明白,所以我會按照你說的,儘量去愛上別人試試。」

  精緻的臉微微發白,容色也憔悴極了,看得花春立馬心疼了起來,朝他走了兩步道:「二哥你別這樣難過啊,我知道感情要放下是很困難的,但是咱們為了大局,總得試試。」

  「嗯,好。」

  「……你也別這樣聽我的話,我很有罪惡感。」花春眉毛都要耷拉成八字了:「感情這東西是人自然而然產生的,誰去扼殺都是一種罪。要不……你想怎麼喜歡就繼續喜歡吧,我不攔著你。」

  賀長安失笑:「你不攔著我,我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

  「唉,怎麼會這樣呢?」花春抿唇,一臉擔憂:「我一直覺得二哥與皇上只是兄弟之情,沒想到你對他的感情會有這麼深。我是最後才來跟你們結拜的,也不知道前面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你喜歡皇上的事情要是被別人知道,可能會變成攻擊你的藉口,到時候太后一施壓,皇上也救不了你,會白白失去個左膀右臂。你這樣想吧,壓抑著感情,至少還能守在他身邊呢,當真一發不可收拾了,那你以後想見他都難。」

  賀長安:「……」

  「你說什麼?」他反應了一會兒,低頭看著面前這人:「我喜歡誰?」

  「皇上啊。」花春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不用這麼快就假裝忘記,咱們要直面它,然後真正戰勝它!」

  戰勝個鬼啊!賀長安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我要是和皇帝站在一起,你覺得搭調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8:26

第95章 喜當爹

  花春一頓,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點了點頭。

  賀長安面容清雅動人,初見覺得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再見覺得頗有內涵,深藏不露。這樣的人單單用玉來比喻就淺薄了,只能說皇帝給他的封號就很有意思──攻玉,雕琢成玉。

  帝王與攻玉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對彼此自然就是最瞭解的。一個霸氣高大,一個溫和謙恭,怎麼能不相配呢?所以當賀長安說他有喜歡的人的時候,花春第一個想到宇文頡。

  但是……看他這反應,自己好像猜錯了?

  賀長安神色很複雜,看他還點頭,心裡就更是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是慶倖的吧,幸好他沒發覺自己真正的心思,要不然,就不一定還會站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這麼平靜地跟他說話了。

  「罷了。」他低啞了聲音:「先出宮去吧。」

  呆呆地點頭,花春看著他的神色,腦子好像終於有點轉過彎來了。

  如果不是宇文頡,那賀長安在說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晴天一道霹靂,花春整個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一邊想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一邊又想起賀長安對自己的諸多照顧。

  好像……是有那麼點可能啊?

  意識到這個問題,花春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覺得愧疚感更濃了。人家對她這麼好,她還瞞著人家身份,讓他覺得自己斷袖,在痛苦中掙扎,這樣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突然發現自己可能當真是穿越成女主了吧,不然為什麼會遇見這種偶像劇標配男二?溫柔多金一心為她,真是求都求不來的寶貝啊!

  以往看小說或者電視劇,她都是更偏愛男二的,覺得明明男二那麼完美那麼好,女主為什麼總是眼瞎看不見,偏要被男主虐得死去活來的?

  然後現在她終於明白一個女主的心情了,世界上最可惜的事情莫過於「你很好,但是我們沒辦法在一起」。拋開身份不談,就算她現在恢復了女兒身,好像也沒辦法歡快地撲進賀長安的懷裡。

  雖然他的懷抱肯定又溫暖又踏實,但是……她心裡好像有東西攔在了前頭。

  隱約能猜到那東西是什麼,但是花春不想去細想。閉了閉眼,她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地跟著賀長安繼續往外走。

  既然不可能在一起,那長痛不如短痛,就等他慢慢放下好了。他要成親是自己的決定,要怎麼做她也不會繼續插手,每個人的感情都應該被尊重。她能做的,就是「許不了別人未來,就不給人半點希望」。

  於是到宮門口之後,花春笑得十分沒心沒肺,朝他揮手道:「二哥慢走。」

  賀長安點頭,嘴唇微微泛白,轉身走到自己的馬車旁邊。

  花春一蹦一跳地鑽進了轎子,回去丞相府。

  「爺?」身邊的奴才低喚了一聲,一隻腳踏在車轅上的人才回過神來,低笑道:「沒事,回去吧。」

  目光收回來,賀長安覺得這世事也真是夠無常的,他從未對人動過心,第一次覺得動心的人,給了他感情裡全部的美好感受,卻不能與之成為眷侶。而即將成為眷侶的人,卻完全是個陌生人。

  果然上天在給你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會順手收回另一些。

  認命吧。

  轎子一溜煙回到丞相府門口,花春下來,正心情複雜地想念兩首詩感嘆感嘆人生什麼的,就見青裊一臉蒼白恍惚地站在臺階上等她。

  「妳怎麼了?」連忙過去看了看她,花春問:「哪裡不舒服?」

  「妾身無礙。」勉強笑了笑,青裊看著她道:「只是突然想起來,今日是不是九月二十?」

  「是啊。」花春點頭。

  臉色更白了一些,青裊伸手抓著她,指尖冰涼,低聲呢喃道:「可真夠奇怪的,很多事情好像都不一樣了,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啥?」花春滿腦袋問號:「什麼不一樣?」

  「明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青裊抬頭,目光幽深地看著她道:「請爺務必留在丞相府裡,不要出門。」

  被她這緊張兮兮的語氣給帶得緊張了起來,花春不解地道:「妳能不能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我?為什麼明日不能出門?」

  青裊沉默,拉著她就往府裡走。

  大概是丞相夫人這一身煞氣太重,周圍的家奴都散得遠遠的,他們一進主院,品檀直接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然後去外頭守著。

  「妾身與爺成親,有一個多月了吧?」青裊問。

  花春點頭,嘆息了一聲:「委屈妳了。」

  「不委屈。」青裊道:「妾身有事要告訴爺。」

  「什麼事?」

  深吸一口氣,青裊看著花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妾身懷孕了。」

  花春:「……」

  簡單的五個字,她愣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反應過來,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又看看她的肚子:「這…這……」

  她喜當爹了?這才一個多月啊,竟然當真就懷上了?為什麼她完全沒發現誰與青裊有來往?

  震驚之後,她仔細想了想,也對,這段時間一直很忙,經常在宮裡住,沒有發現也是正常的。整理了一下情緒,她結結巴巴地開口問:「是誰的?」

  「請爺務必對其他人說,是您的。」青裊認真地道:「算是妾身求您了。」

  「這個我可以答應妳。」花春點頭:「我一早說過了,妳要是哪天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我會成全你們的。」

  連連搖頭,青裊眼睛都紅了:「妾身不要爺的成全,只要爺認了這個孩子。」

  這啥情況啊?花春抹了把臉,她畢竟是平生第一次當人家爹,怎麼也有點緊張。再說,這件事真是讓她半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整個腦袋都是懵的,壓根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是我對不起妳,妳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她呆呆地道:「但是我還是很好奇,這孩子是什麼時候有的?誰的?」

  青裊沉默,臉上是濃濃的悲傷。

  屋子裡的光線暗了下來,花春看著面前這人,突然覺得,她的背後好像真的有很多很多故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8:41

第9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然而,她並不想說,也對她沒有任何敵意,聲音細細柔柔的,像極了現代的秦裊:「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好吧。」花春妥協了,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出去冷靜一下。」

  「嗯。」青裊點頭,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安靜地目送她出去。

  花春平靜地走出了主院,路過的家奴都好奇地看著她,然後紛紛感嘆:「丞相的脾氣真好,方才看夫人那麼著急的樣子,兩人肯定有矛盾,但他還這樣鎮定。」

  「是啊,真不愧是心懷天下的丞相爺,天下的事都處理得好,咱們府裡的一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品檀跟在花春身後,聽著眾人的評價,微笑著點頭。

  然後繞到後院就見自家主子狂奔到一棵樹前,抱著樹幹使勁兒往上撞,力氣大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震得上頭的樹葉跟下雨似的紛紛落了下來。

  品檀傻了:「主子?」

  花春一臉糾結,頂著撞紅了的額頭,仰望藍天:「品檀,人生裡真是充滿了意外啊!」

  品檀很茫然,怎麼就意外了?這走得好好的要去撞樹,她才意外呢!

  不過看自家主子這崩潰的模樣,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是夫人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事。」抱著樹幹冷靜了一會兒,花春道:「妳去請個穩婆來府裡住,專門照顧夫人。」

  「哦好。」品檀點頭,行了禮便轉身準備去安排。

  然而,走出去沒兩步,她就退了回來,瞪大眼睛看著她:「您方才說什麼?穩婆?」

  花春點頭:「夫人懷孕了,府裡還是早些準備起來,以免有什麼事搞得焦頭爛額的。」

  品檀:「……」

  她終於明白自家主子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了,可是……夫人一直在府裡,根本與其他人沒什麼接觸,怎麼會懷孕了的?

  是趁她不在府裡做的嗎?可夫人那麼溫順賢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想了半天,品檀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主子既然都這麼吩咐了,她還是僵硬地行了禮,下去安排。

  ***  ***  ***  ***  ***

  宣政殿。

  帝王剛樹立完「身殘志堅」的美好帝王形象,正要回紫辰殿,半路就有人來傳消息:「皇上,酉陽宮那邊有點異樣。」

  「說。」

  「有宮人看見不明身份的人從酉陽宮離開。」

  帝王一頓:「不明身份的人?」

  「是,據說是穿著斗篷。現在估計快到宮門口了,卑職可要去攔下?」

  「攔!」宇文頡停了步子,轉身就朝酉陽宮的方向去:「華嬪還在宮裡嗎?」

  「卑職不知。」

  心裡微微有點不好的預感,宇文頡沉了臉,上了龍輦就讓人往那頭趕。

  酉陽宮離正宮很遠,光是趕過去就要三柱香的時間,等帝王進去的時候,裡頭已經是一片安靜。

  「皇上。」秦公公將宮殿裡外找了個遍,最後只找到幾個瑟瑟發抖的小宮女,拎出來跪在了前頭:「華嬪娘娘不在這裡。」

  屋子裡氣氛凝重,帝王沉默地看著面前跪著的小宮女,一聲沒吭。

  最前頭那小宮女自己扛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邊朝他磕頭一邊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娘娘是自己想走的,奴婢攔也攔不住啊!」

  想走?宇文頡嗤笑出聲:「誰給她的膽子?」

  小宮女們搖頭:「奴婢們都是粗使宮女,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華嬪娘娘方才帶著她貼身的丫鬟裹著斗篷直接出了酉陽宮,別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帝王抬頭,看向霍子沖:「酉陽宮的禁衛管事呢?」

  霍子沖拱手:「方才在門口卑職便看過,現在好像不是當值的時辰,人都不在。」

  后妃私逃出宮可是牽連九族的大罪!花流螢也是當真自私到了極點,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帝王微怒,看向門外問:「門口的人攔下來沒有?」

  秦公公連忙讓人出去打聽,回來的人顫顫巍巍地稟告:「宮門口沒有攔到人,不知道華嬪娘娘出宮了沒有。」

  「呵!」宇文頡這才是真怒了:「堂堂皇宮,竟然任一女子來去自如?」

  霍子沖背後一冷,小聲道:「皇上,當初花丞相更換宮中禁衛,有不少人鑽空子沾了花家的光進來的。」

  花流螢也是花家的人啊,有人在暗中幫忙的話,要離開冷宮直接出宮去並不是什麼難事,也怪不得守宮門的人。

  微微一頓,宇文頡沉默了。

  無聲的沉重感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上,秦公公都在輕輕發抖,已經預料到一場屠殺在所難免了。后妃私奔,簡直是往皇上臉上扇巴掌,還是一打一個綠手印的那種,別說皇帝了,普通男人都忍不下這種事。

  然而,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帝王竟然平靜了不少,站起來道:「把她們拖出去宮規處置,此消息封鎖,霍子沖暗中派人把她給朕找回來,死也要死在宮裡!」

  心口一震,霍子沖連忙拱手:「卑職遵旨!」

  快速離開了酉陽宮,宇文頡暴怒得像一頭獅子,很想讓花流螢為她的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然而,她會牽扯到花京華。

  這事要是讓其他人知道,花家必定被牽連問罪,也不知道花流螢為什麼這麼蠢,以為自己跑了就可以了,不管花家也沒關係?

  天真!

  「丞相的母親是不是不在京城了?」帝王問了一聲。

  旁邊立刻有人恭敬地答:「是。」

  「那好,將花家監禁起來吧。」

  「遵旨。」

  稍微露了個臉的太陽很快就又躲在了烏雲之後,花春在丞相府裡陪著青裊,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不太安心。

  「品檀。」她問:「宮裡現在有什麼情況嗎?」

  品檀面露難色地看著她:「主子,咱們現在已經得不到宮裡的消息了。」

  「為什麼?」花春很驚訝,最開始她隨口一問,品檀不都是什麼都能知道嗎?

  「您忘記了?」品檀眼神複雜地道:「上次更換宮中禁衛,您是毫不留情將自己的人一起清理了的。」

  花春:「……」

  有這種事?她怎麼不記得啊!

  拍了拍腦門,花春乾笑了兩聲:「你是說,上次我更換宮中禁衛的時候,把自己的人脈一刀切了?」

  品檀沉重地點頭,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丞相爺是要玉石俱焚來著,拼著自己的人脈不要了,也要讓羲王爺交出所有的護衛。

  深吸一口氣,花春現在才反應過來當時羲王爺的話是什麼意思。臥槽,她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消息來源問題啊,就想著能把羲王爺的護衛給弄走,保障皇帝的安全。

  現在想來,她真是一個偉人。花京華如果還在,看見自己辛苦佈置的人脈被她給毀了,估計會想掐死她吧?

  捂了捂臉,花春道:「罷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有什麼大事,皇上會派人來知會的,咱們先好好陪著夫人,調整調整情緒,懷孕的人不能太壓抑太傷心的。」

  「嗯。」品檀點頭。

  深夜,花府便被層層包圍,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

  花春陪著青裊安穩地睡覺,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黎明破曉,青裊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爺能答應妾身一件事嗎?」

  「什麼?」花春看著她。

  「今天一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丞相府,好不好?」眼眶微紅,青裊十分認真地看著她,說了這麼一句。

  不離開丞相府?花春有些為難,但一想到自個兒這麼對不起青裊,也還是點了點頭。皇帝的傷勢還沒復原,最近也是依舊不用上朝的,大不了今天請個假,明日再去處理那些事情吧。

  花府裡的人哭天搶地,宮裡也是莫名的氣氛凝重。皇帝被太后叫到了慧明殿。

  「可是出什麼事了?」太后擔憂地看著他:「聽聞皇兒讓人監禁了花府?」

  這消息,他也下令不讓人知道的,竟然這麼快就傳到太后耳朵裡了?宇文頡抬頭,看了旁邊的宇文羲一眼,淡淡地道:「不是監禁,只是最近燕京盜賊甚多,為了讓淑妃安心,朕派人去幫花家守護宅院罷了。」

  「是嗎?」太后將信將疑。

  羲王爺恍然:「原來皇兄是這個意思啊,我還以為……」

  宇文頡淡淡地道:「皇弟何必唯恐天下不亂?」

  「哎,這可就是皇兄錯怪了。」羲王爺十分無辜地道:「唯恐天下不亂的不是臣弟,怕倒是皇兄一直器重的花丞相呢。」

  微微一怔,帝王皺眉:「皇弟這話是什麼意思?」

  「敢問皇兄。」宇文羲笑道:「若有人以虛假的身份,混入朝廷為官數載,欺上瞞下,該當何罪啊?」

  心裡「咚」了一聲,帝王神色平靜地道:「這自然是欺君之罪。」

  「那要是位高權重的人,犯了錯,也罰嗎?」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大臣。」

  羲王爺點頭:「那臣弟就放心了。」

  說著直接跪了出來,看著帝王道:「臣弟要狀告當朝花丞相,女扮男裝,干涉朝政,欺君罔上,圖謀不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8:56

第97章 她犯了欺君之罪!

  這話一出,包括太后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帝王神色凝重,目光落在羲王爺身上,沉聲道:「皇弟是當今的王爺,說話要慎重。」

  「臣弟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自然不敢說這樣的話。」羲王爺一笑,拱手道:「臣弟無意間尋得花丞相的奶娘,得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經過瞭解和查證,收集了很多相關的消息,才敢做出這樣的結論。」

  太后半天才回過神來,嘴唇微微顫抖:「其他人先退下!」

  帝王眼眸裡暗光流轉:「不必退出去,全部在慧明殿側殿裡等著。子沖,帶路。」

  在場的除了太后王爺和皇上,還有一眾宮女妃嬪,乍一聽宇文羲這話,眾人心情都很複雜,再一聽皇帝的命令,頓時心裡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皇上都沒斷定真假,就已經要封口了嗎?

  「母后。」羲王爺微微皺眉:「此事就應該讓所有人都聽,為何要讓其他人回避?」

  「事關重大。」太后神色嚴肅:「若是有誤會,你今日之言,就足以傷害一直為國盡忠的丞相。若是無誤,此乃驚天大禍,在皇帝做出決斷之前,也不該流傳出去讓人議論!」

  宇文羲勾唇,輕輕笑了一聲:「母后是當真這樣想,還是與皇兄一樣,都想包庇花丞相?」

  太后微怒:「哀家有什麼理由包庇丞相?」

  羲王爺抬頭,看了自家母后一眼,眼裡都是了然。

  當年有些事情,他也是知情的,那些被遮蓋的皇室醜聞,與太后和花崢嶸有關的故事,他可都是一清二楚。要問她為什麼一直那麼維護花丞相,維護花家的話,他是可以說的。

  甯太后一怔,眉頭皺了起來,卻是別開了頭。

  氣氛有些古怪,雙方也正僵持,就聽得外頭跨進來了人:「西夏使臣楊遠塵,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瞳孔微縮,宇文頡下意識地就揮手,旁邊的霍子沖飛身過去便將幾位使臣攔在了門口。

  「皇上與太后正在商議要事,還請使臣留步。」

  「臣下有重大的事情要告知!」楊遠塵聲音極大地朝裡頭吼:「臣下雖乃西夏之臣,卻也從屬於大梁,如今得知有人欺瞞聖上,臣下實在不得不報!」

  完了。

  宇文頡覺得自己心口的東西正止不住地往下沉,張嘴想說什麼,腦子裡卻是「轟」地一聲。

  狠毒如宇文羲,竟然直接聯合外邦之人,也要置花京華於死地。

  他能做什麼?現在該怎麼辦?

  頭一次帝王覺得自己很無力,花京華不在身邊,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他當真是氣血上湧,一時想不出辦法。

  「讓他們進來。」羲王爺喊了一聲。

  霍子沖沒讓步,卻是回頭看向皇帝。

  皇帝閉了眼,沒吭聲。

  他一愣,手微微一軟,幾個使臣就直接衝了進去。

  「花丞相是女子!」楊遠塵張口就道:「據臣下所知,大梁女子不得入朝為官,花丞相女扮男裝,欺騙皇上,還欺壓使臣,實在是罪無可恕!」

  「請皇上和太后明鑒,丞相此人,居心叵測,當好生徹查!」

  「若是當真有欺君之罪,還請皇上嚴懲丞相!」

  這一個個的都急著報復呢,要不是花京華,他們也不會這麼一步步被逼到絕境。每個使臣都覺得花京華才是大梁最難纏的人,少了他,金礦的事情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帝王還是沒說話,太后也怔愣地看著下頭跪成一片的人,有些無措。

  「事已至此,已經是瞞不住了。」宇文羲沉重地道:「還是將花丞相帶進宮來,當面對質吧。」

  番邦使臣都知道了,此事若是不快些處置,怕是要丟臉丟出大梁了。

  「去請花丞相進宮。」宇文頡垂了眼眸,吩咐了一聲。

  門口的霍子沖應了,連忙往外跑。

  花春正在府裡讓人給青裊診脈,那大夫是外頭請來的,診了好幾次,還是道:「的確是喜脈。」

  「有勞大夫了。」花春點頭,讓品檀送他出去,然後看著青裊道:「我會好好照顧妳的。」

  青裊點頭,伸手拉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神情看起來緊張又不安。

  正想問她到底在擔心什麼,就見外頭衝進來一群禁衛,帶頭的就是霍子沖。

  「丞相。」他滿目憂色地道:「皇上請您馬上進宮一趟。」

  花春一愣,看著他問:「什麼事這麼嚴重?今日我是請了假的。」

  「情況緊急,您必須親自進宮。」霍子沖拱手:「請吧!」

  為難地看了青裊一眼,她正想說個軟話告個罪呢,就見青裊站起來道:「妾身同您一起進宮。」

  啥?花春連忙搖頭:「妳懷了身子呢,這一路車馬顛簸,動了胎氣怎麼辦?」

  霍子沖一驚,不可置信地看了青裊一眼。

  青裊一笑,柔柔地道:「不會的,妾身身子好著呢,今日只是特別不想離開爺,爺可以答應妾身嗎?」

  想了想,花春看向霍子沖:「可以帶內子一起吧?」

  後者呆呆地點頭,不知道為什麼,表情看起來有點傻。

  於是花丞相夫婦就一起進宮了。

  霍子沖本來是想提醒一下花丞相,讓他有個心理準備的,但是被丞相夫人有孕的消息給震撼住了,儘管花春問了他幾遍是什麼事,他都支支吾吾沒能說清楚。

  慧明殿裡熱鬧極了,人多,氣氛古怪,剛踏進門口就能感受到。

  花春皺眉,帶著青裊一起上前行禮:「微臣給皇上、太后娘娘請安。」

  宇文頡和甯太后看著眼前的人,兩人都沒喊免禮。

  她覺得有點奇怪,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花丞相怎麼把夫人也帶來了?」太后開口,語氣也十分複雜:「這還是頭一回。」

  花春一笑,解釋道:「內子昨日查出有孕,今日就離不開微臣了。微臣出於無奈,便帶她一起進宮,正好謝謝當初皇上的賜婚。」

  懷孕了?!

  羲王爺一頓,微微瞇了瞇眼:「大夫診斷過了嗎?」

  「剛剛才把過脈。」花春側頭看他:「王爺怎麼對內子也這麼關心?」

  羲王爺沉默,往後頭看了一眼,立馬有人去請御醫。

  看花京華的表情,應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竟然帶了個懷孕的女人來,又好像是早有準備。

  這是怎麼回事?

  「青裊是攻玉侯給妳的人。」帝王開口,聲音莫名有些嘶啞:「所以是一定不會背叛妳的,對嗎?」

  好奇地看他一眼,花春點頭:「青裊賢良淑德,宜室宜家,自然不會背叛微臣。」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妳的?」

  「正是。」

  回了點神,宇文頡頷首,等御醫來了,便示意青裊伸手診脈。

  青裊神情有些緊張,周身都籠罩在一股子不安分的氣息裡,一手抓著花春的手,另一隻手遞給了御醫。

  太后身子前傾,緊張地看著。旁邊的宮嬪和使臣也都睜大了眼睛。

  「恭喜丞相,尊夫人這是一個月的喜脈。」半柱香時間之後,御醫笑道:「恭喜恭喜了。」

  花春點頭,很茫然地看了四周一圈。

  周圍人的臉色好精彩耶,紅的綠的藍的白的什麼都有,跟跑馬燈似的。

  「現在微臣能不能問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帝王的神色終於恢復了正常,深深看了青裊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道:「羲王爺和西夏使臣聯名狀告丞相妳女扮男裝,欺君罔上。」

  「哈?」花春嚇了一跳,幸好一早料想過這樣的情景,當即演技大爆發,站起來就憤怒地道:「微臣雖然身子柔弱似女子,卻也不該被這樣誣陷吧?不懂事的人胡說就罷了,連羲王爺也以訛傳訛?」

  宇文羲靜靜地看著她,道:「妳的奶娘吉祥就在外頭等著。」

  「哦?」花春鎮定一笑:「你是說那個我母親當年好心讓她回鄉養老,卻偷了花府的珠寶,逃離京城的奶娘嗎?我找她很久了,多謝王爺。」

  心裡本來是百分之百確定的事情,看見花京華這樣的反應,宇文羲忍不住又開始懷疑自己了。

  難不成他被那奶娘聯合花流螢給騙了?

  「讓那奶娘進來。」太后沉聲道。

  花春回頭,就看見一個縮手縮腳的農婦,穿著挺華麗的,五官尋常,有些發胖,眼睛往四處打量著,跟做賊似的走了進來。

  「民婦拜見各位大人。」

  帝王看了她兩眼,又看看花京華:「妳確定這是妳的奶娘?」

  花京華搖頭:「奶娘在微臣很小的時候就走了,微臣沒什麼印象。如今家母也不在京城,實在無從對質。」

  「這個簡單。」羲王爺笑了笑:「不是還有花府的其他人嗎?請進宮來認一認就是。」

  「不必了。」花春沉著臉打斷他,站起身道:「王爺不就一直抓著微臣是男是女的事情不放嗎?這事要證明實在太簡單了,微臣願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脫衣驗身!」

  帝王皺眉:「丞相。」

  「皇上不必多言!」花春一臉怒極,看著羲王爺道:「微臣還沒說完,要是這衣裳一落,微臣是女人,那微臣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可要是不是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9:10

第98章 漂亮的反殺

  羲王爺一怔,被她這理直氣壯的樣子給弄得越發心虛。

  當眾脫衣?這要是個女人,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又或者,只是說來嚇唬人的?

  抿了抿唇,他問:「丞相想如何?」

  「微臣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花春橫眉冷對:「但是王爺三番五次誣陷於微臣,此番更是聯合外人,陷皇上於尷尬之地。若微臣再忍,怕是要令朝中文武百官寒心了!既然王爺要賭,那就賭大一點,若京華證明了是男兒身,請王爺將一半的封地還於大梁!」

  眾人都是一震,羲王爺更是臉色一白:「丞相這樣的要求,還說自己不是不懂道理?」

  「人若待我以禮,我以禮還之。人若對我以刀戟,我以刀戟還之。」花春一字一句地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大家都知道名聲對一個人來說多重要,王爺卻仗著自己的身份,屢次朝微臣潑髒水。一次可忍,兩次可忍,三次再忍,那就是沒了文士的氣節了!」

  說著,伸手就開始解官服的扣子,大大方方地就將最外頭的外袍給扯了下來。

  裡頭第一件是青藍色的襯底長衫,不大不小,剛好貼著身子,顯出平平整整的胸膛來。

  再脫,裡頭就是白色的裡衣,幾乎可以看見花丞相消瘦的上身輪廓。

  宇文頡手捏得死緊,眼瞧著她手放在了裡衣的衣帶上,一聲呵斥幾乎要脫口而出。

  再脫裡面就沒有衣裳了!

  花春神色鎮定,動作也沒有絲毫遲疑,看得宇文羲冷汗直冒,低喝了一聲:「本王還沒有答應丞相!」

  「怎麼?」她側眼看過去,眼裡滿是不屑:「今日鬧得這麼轟轟烈烈,讓皇上急傳我入宮,不就是想驗我的身嗎?我花京華行事做人都光明正大,王爺既然證據確鑿,那又怕什麼?」

  那可是一半的封地疆土,能這樣輕率嗎!宇文羲嘴唇都白了,咬牙道:「丞相要證明自己的身份是丞相的事情,為什麼要本王拿封地做賭?」

  「因為這是王爺挑起的事情。」花春冷聲道:「王爺就該為自己的話付出代價。」

  「這代價也太過了。」宇文羲皺眉:「封地是先皇賜的,怎麼能說收回就收回?」

  心平氣和地看著他,花春皮笑肉不笑:「王爺不是很有把握,說本官是女子嗎?那有什麼好害怕的?您輸不了啊。」

  各方來的消息,的確都說她是女子,可……她這樣的行為,未免太坦蕩了,哪個女子做得出來?況且還有個懷孕的夫人在旁邊,又這麼膽大地跟他打賭……

  眼神飄忽了一會兒,羲王爺道:「此事,還是該從長計議。」

  有什麼好計議的?花春冷哼,轉身就在太后面前跪下,目光灼灼地道:「臣請太后做主,臣在朝多年,不說鞠躬盡瘁,也是問心無愧。今日卻被羲王爺以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扣在頭上,他日指不定外頭還會流傳什麼樣的話。既然皇室不能給臣以信任,那臣請辭,回歸布衣,寄情山水!」

  太后嚇了一跳:「丞相別衝動,你的忠心和能力哀家都看在眼裡,今日之事……怕是有什麼誤會。」

  帝王看了看羲王爺:「若是丞相請辭,我大梁損失慘重,那就拿皇弟一半的封地來補吧。」

  這情節反轉得,周圍圍觀的人都驚愕不已,紛紛看向下頭跪著的王爺和西夏使臣。

  羲王爺好像是在想事情,西夏使臣一個個的卻是嚇懵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丞相不是女子?不是說千真萬確就是個女的嗎?現在好了,誤會大了,他們還被羲王爺拖下了水!這該怎麼辦?花丞相要是反告他們污蔑,他們還回得去西夏嗎?

  念及此,楊遠塵趕緊開了口:「皇上太后恕罪,臣下等人也是聽信了傳言,誤會了丞相。」

  「哦?」帝王問:「聽了哪裡的傳言?」

  宇文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楊遠塵一怔,眼睛往四處看了看,抖著聲音道:「就是宮裡傳的,臣下等人在宮中行走,聽見不少人在議論。」

  「反了天了!」太后微怒,一掌拍在旁邊的案几上:「宮中之人還敢在外使面前編排丞相的不是?」

  花春勾了勾唇:「太后不必動怒,今日解釋清楚了就是,宮裡少不得有些看不順眼微臣之人。」

  「也是你大度。」甯太后嘆了口氣,道:「快先把衣裳穿上,最近天涼,別又病了。」

  「多謝太后關心。」花春道:「可王爺還沒給個說法呢。」

  羲王爺回過了神,垂眸道:「本王也是聽信了傳言,所以想來求證,但丞相以封地相要脅,本王自然不能冒這個險。」

  「哦?」她回頭看著這人:「王爺的意思是,還是覺得本官是女子,只是為了保全封地,所以不繼續看了是嗎?」

  羲王爺默認。

  「真是有意思。」花春嗤笑,撿起地上的衣裳重新穿上,轉頭看向皇帝:「所以微臣今生今世只效忠陛下一人,因為陛下值得。」

  宇文羲咬牙。

  這話說得,不是明面兒上踩他捧宇文頡嗎?花京華也當真是不給自己留後路,好樣的。

  「好了。」太后有些疲憊地道:「今日這一場鬧劇也就到此為止了,丞相夫人都有了身孕,丞相也坦坦蕩蕩,大家各自回去吧,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裡都要有個數。」

  「嬪妾遵旨。」旁邊的一群宮嬪行禮告退,宮人奴才也紛紛撤了出去。

  皇帝目光憐憫地看著下頭的西夏使臣:「本來明日就可以啟程回西夏了,今日這事一出,各位不妨在大梁多留些日子,讓西夏王來接吧?」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楊遠塵直接哭了出來:「若是讓吾王來接,臣等焉有命在?」

  「那污蔑我朝丞相之前,怎麼不想想會不會沒命?」

  「臣等……臣等當真知錯了!」

  花春搖頭看著他們,道:「有些時候送上門的餡餅不一定能吃,多半是有毒。看吧?中了人家的計了,白白當個墊背的。」

  楊遠塵一愣,心思幾轉,驚恐地看了旁邊的羲王爺一眼。

  這消息是他告訴他們的,說想要拉丞相下馬,就配合他一起告狀。他一個人告,皇上太后可能還會偏袒,但只要加上番邦使臣,皇上太后多少會顧及大梁顏面,公正處置。

  要不是花丞相前頭那麼過分,他們也不至於就氣到去幫羲王爺了。現在好了,反而把自己給害了。

  宇文羲瞇了瞇眼,看著花京華道:「丞相這一手挑撥離間玩得也是漂亮。」

  「啊?」花春瞪大眼看著他:「王爺……竟然與西夏使臣是一夥的?」

  「……本王沒有這麼說。」

  「您不是說挑撥離間嗎?」花春眨眨眼:「微臣讀書少,但是也知道這詞兒是用在關係好的人之間的。也就是說,王爺背著皇上與使臣有很親密的來往啊!」

  滿臉黑線,宇文羲怒道:「本王口拙,說不過丞相。」

  「有理才能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花春笑了笑:「王爺也還是該多看看書。」

  羲王爺受不了了,抬頭看著太后道:「母后,兒臣知錯了。」

  「跟母后認錯,有什麼用?」帝王淡淡地道:「被你冤枉了的是花丞相。」

  花春大方地擺手:「不用讓王爺給微臣道歉,微臣受不起。」

  羲王爺一頓,正覺得有點緩和,想順著說兩句好話這事就算過去了,結果花京華接下來一句便是:「直接給點補償就好了。」

  宇文羲:「……」

  這他奶奶的還要不要臉了?

  不對勁啊!今天他明明是信心滿滿,要置花京華於死地的,為什麼反而被他逼到了現在這份兒上?

  平時的算計他也玩得風生水起,但是總要在花京華這裡栽跟頭,也不知道為什麼。

  「說的也是。」太后道:「羲兒就給丞相備厚禮賠罪吧,這事就算過去了。」

  「……兒臣遵旨。」

  整理好衣裳,花春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青裊,連忙心疼地將她扶起來,低聲問:「難受嗎?」

  青裊搖頭,只死死抓著她的衣袖:「爺沒事就好。」

  「不會有什麼事的。」花春安慰她,然後抬頭看向皇上太后:「青裊身子不適,既然今日是個誤會,那臣可否先行告退?」

  「朕讓人送妳夫人先回府。」帝王道:「妳留下,跟朕回紫辰殿。」

  又有什麼事啊?花春皺眉,不放心地看了看青裊。後者懂事地鬆開她,笑了笑:「妾身在府裡等爺回來。」

  「好。」點點頭,花春跟太后告禮,隨著皇帝一起離開慧明殿。

  在慧明門,青裊便跟秦公公走了,皇帝上了龍輦,花春本來是打算在旁邊走的,上頭的人卻伸手出來,一把將她拉了上去。

  鋼鐵一般的手臂死死箍著她,將她整個人按進他的懷裡,溫暖又踏實。

  微微怔愣,她的下巴磕在他肩上,疑惑地喊了一聲:「皇上?」

  「別動。」宇文頡低聲道:「讓朕抱會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9-1-3 00:29:25

第99章 後面還等著妳

  心裡有些異樣,花春扭了扭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悶聲問:「做什麼要抱著?」

  帝王閉著眼,悶聲道:「妳方才再多脫一件,現在就該被推出去斬首了。」

  「我知道。」花春點頭:「但是我要是不脫,現在的情況可能更糟糕。」

  宇文頡沉默,手臂收攏了一些,將她箍得差點喘不過氣。

  他方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花京華當真被拆穿了身份,那他便只能暗地裡安排,送她遠離京城,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來。也就是說,他永遠無法再見到她,從此兩個人再沒什麼相干,各自活得好好的。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只是他心口發疼,止不住地疼。

  所以現在,完全是劫後餘生吧,他只想把人抱緊點兒,緊得誰也搶不走的那種。

  「妳膽子太大了。」

  聽見他這話,花春乾咳了兩聲,笑道:「陛下沒玩過炸金花吧?」

  「那是什麼東西?」宇文頡皺眉。

  花春道:「是考驗人演技的一種遊戲,拿牌比大小,誰也不知道對方手裡是什麼牌。但是要盲目下注,看誰先撐不住先棄牌,或者是都堅持到最後,亮牌定輸贏。」

  帝王很茫然,鬆開她一些,眼神裡充滿好奇:「沒聽過。」

  撲克牌啊,他當然沒聽過!花春在他旁邊坐下,手舞足蹈地比劃道:「方才臣與羲王爺,其實就在玩炸金花,但是不同的是,我知道他手裡是大牌,他卻不清楚我到底是什麼牌,看我孤注一擲,心裡就有些發虛,再看我要他跟下最大的賭注,他便撐不住先棄牌了。」

  所以她是拿了一把爛牌,贏了人家一個三同。

  帝王似懂非懂,道:「萬一他撐到了最後,要妳亮牌怎麼辦?」

  「那就只能算我輸了。」花春聳肩:「反正本來他就占上風,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搏一搏嘛,贏了我賺了,輸了也不虧。」

  這是何等的心氣啊,帝王抿唇。今日之事若是換成他,他不一定能做到花京華這樣,更何況花京華還是個女人。

  以往宇文頡是很看不起女人的,畢竟軟軟弱弱,都跟沒骨頭一樣,只能做男人的寵物,做不得其他的事情。

  然而,現在卻不得不改觀了。

  「今日之事並非巧合。」回過神來,帝王想起了正經的事情:「妳的奶娘為什麼會被羲王爺找到?」

  「我也不清楚。」花春搖頭:「按理說,應該只有花府的人才知道那奶娘長什麼樣子。」

  帝王抿唇:「宮裡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和花家有關。」

  「什麼?」

  「花流螢私逃出宮了。」

  提起這事帝王就黑了臉:「本以為她是耐不住宮中寂寞,現在看來,估計跟羲王爺脫不了關係。」

  啥玩意兒?花春瞪大了眼:「花流螢跑了?」

  「嗯。」宇文頡道:「朕已經派人去追,並且封鎖了消息。這件事傳出去,妳花府上下都要遭殃。」

  臉色微微發白,花春抓著皇帝的衣袖,吐了兩個字:「糟了。」

  「妳不用這麼緊張。」帝王道:「朕還在呢。」

  呆呆地搖頭,花春道:「那奶娘多半是花流螢幫羲王爺找的吧,作為回報,羲王爺送了她出宮,讓她自在逍遙去了。」

  宇文頡也是這麼想的,不然單憑花流螢一個人,要私逃出宮還是很困難的。

  「所以朕在找證據,要是能查出與羲王爺有關,朕便問他的罪。」

  花春的臉一點點蒼白下去,側頭看向他,輕聲問:「皇上覺得,是您查得快,還是羲王爺反咬一口比較快?」

  「……」心裡一沉,帝王瞳孔微縮。

  他還沒想到這一層。

  龍輦在紫辰殿門口停下,花春深吸了兩口氣,渾身僵硬:「我可以祈禱羲王爺笨一點嗎?最好不要反應那麼快,給我點時間想對策。」

  宇文頡抿唇,伸手拉住她:「也許情況沒妳想的那樣糟糕,等明日一早,朕便讓淑妃和華嬪一起回花府省親,先拖延一段時間。」

  花流螢估計下雨天是不愛打傘的,腦子進水很嚴重,這種禍連全家的事情,她也能為了自己爽快去做,花春真的快氣死了,腦子裡亂成一鍋粥,只能跟著帝王下車往殿裡走,眼前看的景物都是花的。

  「今日天色已晚,現在讓她們出宮於理不合,只能等明日。」宇文頡道:「羲王爺方才失利,一時半會肯定回不過神……」

  話還沒說完,秦公公就急匆匆地跑進來:「皇上!」

  心裡一跳,宇文頡回頭看他。

  「酉陽宮禁衛來報,華嬪失蹤了。」

  花春猛地一震。

  這消息是皇帝封鎖了的,現在怎麼會又來稟告?

  宇文頡閉了閉眼。

  能來紫辰殿稟告,就一定也去了慧明殿稟告。是不是酉陽宮的禁衛他已經沒空去追究了,帝王沉聲道:「讓霍子沖抓緊時間找人,母后那邊就說朕與華嬪有些衝突,華嬪跑出了酉陽宮,下落不明。」

  「是。」

  花春深吸一口氣:「微臣能做什麼?」

  「出宮。」帝王咬牙:「把妳夫人和父親連夜送出燕京,然後再回來。」

  微微一怔,花春點頭,轉身就往外跑。

  落鑰的宮門重新打開,接到消息的賀長安就在外頭等她。

  「花府裡有禁衛,你不用太擔心。」賀長安低聲道:「跟我來就是。」

  點點頭,花春覺得自個兒的臉都僵硬了,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只能上馬揚鞭,想快些,更快些。

  「花丞相,攻玉侯。」花府門口果然有禁衛,然而,不等他們下馬,便在門口拱手道:「華嬪失蹤,花府戒嚴。」

  聽這語氣,竟然是不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花春沉了臉,看了看那人:「你是聽誰的命令?」

  禁衛拱手:「自然從屬於陛下。」

  「我等奉陛下之命,要進去帶人進宮,你又為何阻攔?」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禁衛一本正經地道:「在找到華嬪之前,卑職不能放走花府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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