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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顏 -【蜜寵嬌娘 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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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6:37
標題:
巧顏 -【蜜寵嬌娘 下】《全文完》
《
蜜寵嬌娘 下
》作者:巧顏
沈琤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和暮嬋甜蜜幸福的過一輩子,
只要能達成這個願望,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明明是拳頭最硬的節度使,他卻甘心被皇帝使喚利用,
她玩笑說一句討厭他的話,對他來說比世界末日更嚴重,
他偽造皇帝密函,騙她奉旨獻身,與他在婚前圓房,全都是怕她離開他,
誰知他漏算了自己的心軟,根本不忍心見她流淚為難,不過沒關係,
還有一招叫「坦白從寬,以退為進」,他老實說出之前所有哄騙過她的事,
她雖然生氣但也感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深愛痴戀她,兩人果然和好,
大婚後的日子美好得不像是真的,更開心的是他馬上要做爹了,
每天管著這隻貪嘴的小饞貓不要亂吃,笑看她撒嬌耍賴,
為了保護她和孩子的安全,他統一天下、登上皇位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還沒有開始動作,他家娘子便先給了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養死一缸又一缸的魚,因此搞出一場給魚超度的法事,
卻發現那些來超度的和尚個個身懷武藝,帶著和尚上門的長公主心懷鬼胎,
他們竟密謀救走被軟禁的皇帝,他順勢將計就計,準備登基……
女主角:李暮嬋
男主角:沈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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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6:55
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 郡主的功用】
話說年初一那天早上,暮嬋醒來時已經是晌午,沈琤不在她身邊,不知去了哪裡。
她昨夜思慮太晚,導致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她大年初一就睡成這樣,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心說,幸好不是在嶸王府,否則要被母妃罵死了,也要被嫂子笑死,但轉念一想,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其實是更不能賴床的,哪有未過門的媳婦大年初一睡懶覺的,這叫沈琤怎麼看,叫老太君怎麼看。
叫來丫鬟梳洗打扮就要出門拜年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身後叫道:「小懶蛋,小懶蛋。」
這聲音太耳熟了,以至於暮嬋沒回頭就氣呼呼的道:「你這臭鸚鵡!」
那鸚鵡不知什麼時候被拿了回來,正擺在廳堂的桌上,這會正撲騰著翅膀不住的道:「郡主!郡主!小懶蛋,小懶蛋!」
「誰把牠拿回來的?」暮嬋問丫鬟,其實也能猜得到,除了沈琤還能有誰。
丫鬟們才要回答,就聽門口有響動,是沈琤走了進來,正巧這鸚鵡又開始說話了,但卻是很吉利的,「新年大吉,新年大吉!」
沈琤笑道:「我教牠的,讓牠一早給你拜年。」
「你不只教了牠這一句吧。」暮嬋指證鸚鵡的罪行,「牠剛才說我……」
不等她說完,鸚鵡立即告白,「郡主喜歡琤郎,郡主喜歡琤郎!」
「牠不是每天都說這句話嗎。」他笑道。
「不是啊,牠……」
鸚鵡終於說出了暮嬋想讓她說的話,「郡主,小懶蛋,郡主,小懶蛋。」
沈琤使了個眼色叫丫鬟將鸚鵡拿下去。
她眯著眼睛審視他,「我是說這句話。是不是你一早教牠的?」
沈琤移開目光,勾著嘴角淺笑。
暮嬋玩鬧般的推了他一下,「你怎麼不教牠點好的?再說睡懶覺又不是我願意的,你怎麼不叫醒我?今天是大年初一,我……」
「你既然困乏就睡到飽好了,你就是早醒了也不用你做什麼。一早上開始就祭這個祭那個的,完了又要接受拜年,煩都煩死了,你看我忙到現在才有空回來找你。你正好也剛醒,多好。」沈琤可沒閒著,城內的官員挨個來拜年,見了,煩,可不見又不行。
暮嬋聽了他的話,表情卻落寞下來,「是了,我現在跟你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順的,有什麼家廟祭典我也不能出現……賓客拜見,我也不能露臉……不知道父王和母妃現在在做什麼……每年我們都要進宮拜見的,今年見不到我,別人問起,他們會怎麼說呢?」
沈琤最怕她思鄉,趕緊道:「自然說你病了,你就別擔心他們了。」
這時暮嬋忽然注意到原本應該掛在墻上的畫像不見了。
沈琤看出了她的疑問:「啊,那幅畫我收起來了。」
因為實在是看著心虛,總在提醒他,他撒過謊騙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加之總覺得那幅畫上凝聚了嶸王的諸多怨念,一靠近就不舒服,於是就趁她沒醒收了起來。
她垂下眸子,淡淡的「哦」了一聲,難掩失望。
沈琤沒察覺到她的心思,與她貼了下臉,然後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調笑的話,並期待的看著她。
她之前答應得那麼痛快,所以現在也應該不會拒絕他的。
沒想到她忽地緊鎖起眉頭,一扭身,「討厭,我不想理你了。」
「我又怎麼惹你討厭了?」他笑著拽了拽她的衣襟,可憐巴巴的問道。
「你整日腦子裡不想別的,就惦記我,還得寸進尺!」她噘著嘴巴,望向一旁,一看便知是真的生氣了。
沈琤意識到大事不好,這就是得意忘形,妄圖多討點甜頭的後果,「我錯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不光是這件事……還有那幅畫……」她控訴道:「你得知畫像被燒掉後,我看你那麼在乎和難過,立即寫信給父王,叫他重新畫一幅給咱們送來,我怕畫家忘記原本那幅畫是什麼樣子,努力回憶你在柘州時的描述,沒有親自問你,就想給你個驚喜……」
沈琤趕緊哄道:「你有心了。」
「可是你分明一點都不高興……別以為我傻的,我看得出來……」
他心裡一動,酸澀難耐,很不是滋味,「我明明高興的……」但一說出口,發現自己底氣不足,使得這個謊言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你就是不高興!」暮嬋委屈的道:「我一直期盼著給你看這幅畫,你會高興得誇我呢,結果呢,你滿腦子都是別的東西。」
沈琤聽她聲音不對,鼻音很重,想來她是哽咽了,慌了神,忙認錯,「都是我不好,你別哭啊。」
「我知道你昨晚本來在期待什麼,結果沒想到我只是送了一幅畫給你,所以你不高興,一早就將畫像收起來了。」她哼道:「你看你,才從外面回來,不說別的,開口就提那事。哪個能讓你高興,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沈琤百口莫辯,從她的角度看,事情的確是這樣的,她求來的畫像被嫌棄的收了起來,他的無理要求則是一回來就恬不知恥的提了出來。「我……」
「你去想吧!」她眼睛酸澀,楚楚可憐的抱怨道:「我不是不願意幫你,但你也不能表現得這麼過分啊,兩相對比下來,我的真心反倒不如我的手讓你開心。昨晚我就想說你了,可是你那時候鼻子流了血,我哪還能說出口。」
原來昨晚就有此災,只是鼻血暫時救了自己一命,「你真誤會我了……我……」
沈琤頓時覺得自己真該下油鍋炸一炸,上一世要她的真心,結果現在得到真心了,卻不知道珍惜,他一陣嚅囁,誠心實意的解釋道:「我對你是真心的,就是想和你更進一步,關係更緊密一些,我高興也是高興這點。你是長得很美,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認對你是求色,你千萬別誤會了。」
「那已經誤會了怎麼辦?」暮嬋扭開臉不看他,但他的話還是聽進去了。
他現在是徹底清心寡慾什麼都不想了,就想早點把她哄好,之前那些個鬼念頭早煙消雲散不見蹤影了,「至於那幅畫……我承認,我是不喜歡!」
暮嬋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回答,驚訝的看著他,心說沈琤你真有膽子!
「但是你聽我解釋。」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昨晚看到畫作那失望的面孔已經叫暮嬋看了個清晰,若再嘴硬說喜歡,只會此地無銀三百兩,不如利索的承認,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你快解釋。」她倒想聽聽了。
「因為……我總覺得你新討來的這幅畫……嗯……怎麼說,好像上面黏附的怨氣很大。」沈琤想攬她的肩膀,結果她不給面子,輕輕推開,他只好訕訕的縮回手,「你也知道,你父王很善變,之前想跟我結親,送我你的畫像,讓我在柘州認出了你,這不假。但他後來很快就反悔了,似乎不想承認咱們的婚事,也討厭我這個女婿。如今,我把你帶到定北,他本就一萬個恨我,你還朝他再次索要畫像,他心疼你,自然不能不給,叫畫師重新畫了一幅,但心裡肯定罵死我了。我一看到那幅畫,就彷彿看到你父王在後面詛咒我的面孔。」
暮嬋不免覺得有些道理。
沈琤再去攬她的肩膀,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了,沈琤便抱著她,繼續胡說八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我,為了讓我開心跟你父王重新要畫,可是你也要考慮一下你父王的心情。在他看來,你被搶到了定北,不僅沒恨我,反而處處惦記我,讓我開心。如果你是你父王,會不會很傷心,覺得女兒連人帶心都被沈琤搶走了?」說著,挑了下她的下巴,邪笑道:「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是啊,我沒想過要讓父王難過的。」
「我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和你父王反目,咱們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和和氣氣團團圓圓的。我怕你朝他要畫,他對我更加厭惡,以後你夾在我們中間也難做,所以一看到那幅畫,我就在想它會讓我們翁婿之間越發有裂痕,看著不舒服。我把它收起來,你也能理解了吧?」
暮嬋全聽進去了,思忖片刻,狐疑的道:「這些話不是你信口胡編的吧?」
沈琤猛搖頭,「當然不是!」
她皺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就此原諒他,畢竟大年初一就吵架不太好。
兩人乾耗著,他等她下達大赦的命令,熬了一陣,沈琤拿手指尖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猶豫不決的話,不如乾脆打我一頓。」見她穩坐不動,膽子大了,臉也湊過去,「打人出氣,真的管用,你相信我。」
「不稀罕打你!」
他哪能善罷甘休,使勁貼向她,「來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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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7:11
第二章
她被他擠得身子傾斜,終於受不了了,使勁擰了他耳朵一下。
沈琤挨了打,不僅沒叫疼,還笑了起來。
暮嬋惱道:「你笑什麼?」
「你剛才說不稀罕打我,現在打了,就是說還是稀罕我的。」
暮嬋一個沒忍住,嘴角翹起,哭笑不得的氣得捶床。
沈琤忙藉機摟住她入懷,安撫了好一陣,才覺得她身子不那麼僵直了,心想應該是氣頭過去了。
果然就聽她過了一會,聲音溫柔的問他,「你的鼻子好了嗎?」
「啊……那個啊,沒事,冬天屋裡太乾了就會流鼻血,灑些水在屋裡就好了。」
暮嬋小聲道:「你以後有什麼想法,一定要當時就跟我說,別讓我誤會你。那幅畫收起來就收起來了,反正我人在你跟前了,它已經不重要了。」
沈琤在心裡又把自己罵了一頓,自己真是不應該,這麼善解人意的娘子不珍惜,整天想那些沒用的,她的心才比什麼都珍貴。上輩子自己不是也得到了人嗎,結果呢,人不重要,心才重要。
她不生他的氣了,想起他方才的耳語來,紅著臉扭捏了幾下,就附在他耳旁道:「白天不行,晚上吧。」
他今天算是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了,他之前就沒這待遇,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和相處更實在些。
古話說的對啊,夫妻沒有隔夜仇,這不,他們又和好了。
沈琤剛自我感慨了一番,於是高風亮節的道:「不用了,我剛才就是逗逗你而已,我根本不想的,其實沒什麼意思。」
「真的?」
「真的!」
「嗯……那就是真的吧。」
到了半夜,暮嬋安靜的睡了之後,沈琤對著灑金帳內的銀白月光,心情越發凄楚。
真真後悔了,自己白天究竟在逞什麼能耐?!
現在好了,睡不著了吧。
沈琤啊沈琤,心重要,人也很重要啊!
但是話都說出去了,沈琤總不能立即就反悔,他準備熬上一頓時間再行不軌。
可沒等他熬到日子,便從京城快馬加鞭傳來消息——趙賢妃死了。
之後,幾乎每日都有快馬送遞情報——
皇帝欲加封樂興節度使為王。
樂興節度使不接受冊封,揮兵北上。
其他藩鎮不忿,要上京理論。
然後又是老調重彈,皇帝說,你們都別來,眾節度使稱,我們偏要去。
沈琤對這局面再熟悉不過了,立即整頓兵馬,以應付時局的變化。
不久之後,按照沈琤預想的那樣,他接到了皇帝的聖旨:沈愛卿,快來救朕!
沈琤當然是一口答應:皇上,臣這就來勤王。
接到聖旨後,暮嬋替沈琤抱不平,對皇帝的做法頗有微詞,「朝廷怎麼這樣,之前發兵打你,現在又叫你去解救京城。你也是好脾氣,簡直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沈琤總不能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等名正言順入主京城這一天好久了,裝作為難的樣子,「唉,我畢竟是臣子,皇帝傳召,哪能不去救駕。」
有一種臣子,是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而沈琤想做的正是這一種。
這一次外兵入京不同了,註定招的來,揮不去了。
自打定沈琤發出奉旨討伐樂興節度使的檄文,各路上京的大軍便紛紛原地駐?了。
有節度使表示,雨濕路滑,行軍不便,京城啊,暫時不想去了,等天氣好轉再說吧。
也有節度使更直白的表示,皇帝您真厲害,為了逼退我們,把沈琤引來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您真是豁得出去啊,厲害厲害,惹不起沈琤和您了,我們回駐地了。
樂興節度使也沒料到皇帝會向沈琤求救,一時想要掉轉馬頭回駐地去,但之前囂張跋扈欺負皇帝,讓其他節度使艷羡的滋味太美,不捨得徹底放棄。
於是樂興節度使一想,大喊一嗓子,「皇帝,別以為請了定北軍來我就怕了,樂興有精兵十萬,若是沈琤來了,讓他有來無回,京城,我去定了!」
震天動地的喊聲,為自己掙夠了風頭,其他節度使在一旁看熱鬧都誇樂興節度使有膽量,敢跟定北叫板的您是第一個,我們看好你跟沈琤硬拚,你死了,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妻女。
既然對手出來說要打硬仗,沈琤欣然赴約,夠膽子,你給老子等著,這就來取你狗命!
樂興節度使一看沈琤來真的,一下子慫了半截,加上手下都不想死,都說將軍太莽撞了,平原地界,咱們怎麼可能打贏沈琤的騎兵呢,不如跟皇帝求和,您拿了郡王的頭銜,咱們就回樂興堅壁清野。
有道理,美人可以再求,腦袋只有一個。
樂興節度使立即上疏皇帝——臣又想了想,趙賢妃之死還是交給專門破案的刑部、大理寺來追查比較好,膠東郡王的稱號我要了,這就回樂興去慶祝,就此拜別。
皇帝大喜,不戰以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不動一兵一卒,不耗一絲糧草就能讓樂興撤回駐地,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既然事情解決了,朕決定好好玩樂一下,安撫被賢妃離世傷害得千瘡百孔的心。
春風習習,枝頭點綴綠意,嬌艷的花朵傲然綻放,奼紫嫣紅,相映成輝。
碧波盪漾的太液池上,一艘龍船緩緩靠岸。
站在池邊、竹竿般的盧丞相在孫子盧策海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登上了船。
皇帝很有雅興,此時正在揮毫潑墨,旁邊兩個太監不住的拍馬屁,船舫內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盧丞相已經沒力氣生氣了,一臉無奈的麻木,「臣有一句話想問陛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愛卿,若是好消息,自然當講,若是壞消息,你就自己想辦法處置吧。」
就是說不當講了?!盧丞相心中一怒,「陛下,樂興撤兵了不假,但這之後的事情,您決定如何處置?」
「還有什麼事?樂興撤兵了,其他節度使也都不陪他鬧騰了,京城保住了,天下太平了。」
盧丞相突然覺得心口一痛,揪著胸前的衣襟,目光直直的看著皇帝。
盧策海趕緊替祖父挑明了話,「陛下,樂興撤兵了,但是定北軍正在往京城奔來。」
朝廷的確沒花一兵一卒,沒費任何糧草,但是定北軍可是實打實的消耗了糧草、軍力的,難道現在說一句這裡沒事了,沈愛卿請回吧,就能將人打發了嗎?
顯然皇帝不這麼看,輕描淡寫的道:「朕有辦法,與上次一樣,讓郡主去說情就是了。」
您真是逮住一個人坑啊,不把人用廢了絕不罷手,您替郡主想過沒有?盧策海吞下這話,語氣冷漠,「沈琤還會再給郡主面子嗎?就怕沈琤暴怒之下,連郡主也傷害了。」
「不會的,朕看得出來,沈琤對郡主言聽計從,絕不會忤逆她的意思。」
難怪皇上不聽勸阻,一定要讓沈琤勤王,原來是覺得郡主能夠克制住他,盧策海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朕這一次決定與跟郡主面談,以示尊重。」皇帝很自信的道:「嶸王一家與朕親厚,郡主更是不會背叛朕的。」
您真是樂觀吶!盧策海說不出話來了。
孫子說不出話來,做祖父的更是說不出來,盧丞相重重喘著氣,老頭子年老體衰,終於在這一刻撐不住了,「陛下,臣今日前來,還有一事相求,臣年紀大了,內政外交實在疲於應付,這樣下去,於國家社稷無益,請允許臣告老辭官。」
盧策海一驚。
皇帝凝眉。你這老頭子,你跑了,朕怎麼辦?你突然撂挑子不幹了,相權交割會引發朝廷震動的!「丞相千萬不要這樣說,在這危急存亡之秋,唯有丞相能力輓狂瀾,救國家於水火。朕有你的相助,才有今日的局面,你走了,朕……朕……如同失去左膀右臂,萬萬不可。」
盧丞相是真的不想乾了,皇帝這樣扶不起來,再折騰也是空費力。
盧策海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可不想祖父辭官,好不容易才將趙甫除掉,現在閹黨勢弱,朝臣微微扳回一些局面,此時祖父辭官,豈不是給閹黨可乘之機。「皇上說的沒錯,現在正是關乎存亡的重要時刻,祖父不該說出辭官求去的話,我們應該同心協力,幫國家度過此關。」
皇帝也勸,孫子也勸,加上盧丞相也看出來,皇帝不把他這老頭子坑死不甘休,斷不會放他歸家養老的,只好道:「請陛下原諒臣剛才的愚鈍和冒昧,臣當為國家鞠躬盡瘁。」
皇帝笑道:「無妨,盧愛卿是三朝元老,朕真是不能沒有你的相助。」
三朝元老,是因為你們家的皇帝一個個太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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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7:23
第三章
盧丞相既然不能辭官就得繼續幫皇帝做事,「既然皇上打算讓郡主請沈琤退兵,那麼還請陛下盡快面見郡主,否則定北鐵騎一日百里,不日便會抵達京城,這件事宜早不宜晚。」
皇帝微微一笑,「朕這就叫世子和郡主進宮,你們二位同朕一起欣賞這太液池美景,一同等待,可好?」說著,叫宮婢端來糕點與二位臣子。
盧丞相謝過皇帝的恩典,隨手拿了塊桂花糕,慢悠悠的嚼著,細嚼慢咽就怕下巴再脫臼。
嶸王世子來得極慢,遠超過平日進宮所用的時間,太監在船上遠遠的看到世子一個人,跟皇帝納悶的道:「陛下,只有世子一個人,並未見到郡主。」
皇帝道:「奇怪。」
每年郡主都會進宮給太皇太后拜年,今年因為趙賢妃遇刺一事,不許外人進宮,嶸王一家便都沒露面,當時覺得很正常,可現在卻不見郡主,皇帝有點慌了。
所以嶸王世子一露面,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郡主呢?」
嶸王世子之所以來這麼晚,就是因為在府邸和父王母妃商量如何應付皇帝的詢問,結論是實話實說,事已至此,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這……」嶸王世子瞅了眼皇帝,心一橫,閉眼道:「她其實在年前去勸沈琤退兵那一次就被沈琤劫走了,根本就不在京中,我們為了保護她的名節,一直隱瞞著。」
「什麼?!」盧丞相大喊一聲,接著就聽哢的一聲,因為喊的太用力,下巴又掉了。
盧策海和眾太監宮婢忙圍上去,「您不要緊吧?」
皇帝顧不得老頭子掉下巴的事,一把揪住嶸王世子的衣襟,「你怎麼不說?隱瞞不報,這是欺君!」
嶸王世子本來也憋了一肚子氣,你出賣我妹妹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幸好她被沈琤擄走了,否則這一次還得被你所害!「您又沒問過郡主的去向?我怎麼知道要稟告?」
「強詞奪理!」皇帝平日酷愛打馬球,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此時氣得五臟六腑幾乎要炸開,揮拳就打,「朕打死你!」
眾人見狀,顧不得盧丞相了,又紛紛來圍住皇帝勸架,「使不得啊皇上,您消消氣。」
盧策海低著頭,咬緊牙關,將所有的怒氣都壓住,終於從這鬧劇中找回了理智,大聲道:「陛下,現在不是與世子爭論的時候,快想想下一步該如何走吧,既然郡主在沈琤身邊,那麼與他感情日益親厚,此時若是派人與她接洽,叫她勸說沈琤退兵,或許更有效果也不一定。」
郡主被沈琤擄走了嗎?掐指算算,這都足有三個月了,盧策海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小時候他的確與郡主在一起玩耍,但長大就沒再見過了,也從未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但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竟然這般發堵呢?
他曾發過誓,不立業不成家,不救國不娶妻,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幼稚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過是在空耗時間,救不了國家也耽誤了自己。
皇帝聽到盧策海的話,但仍不善罷甘休,「讓朕先打這廝一刻鐘,商量正事也不怕浪費這一刻鐘了。」說著輓袖子還是想毆打嶸王世子。
嶸王世子雖不至於敢跟皇帝動手,但抓個太監擋在自己跟前還是敢的,心裡大罵,你就跟自己家人能耐,打我幹什麼,去打沈琤啊!
皇帝雖然打不到世子,但拳頭落在太監身上也出了不少氣,過了片刻也乏了,回到龍椅前,頹喪的道:「朕準備修書一封,派人送給郡主,讓她勸說沈琤退兵。盧學士說的對,郡主在他身邊相伴了幾個月,或許跟他感情更深厚了,只要接洽上,一定能讓沈琤退兵。」
盧丞相這會的下巴重新裝上了,「臣有一個建議,這一次不能讓世子去送信,沈琤看到世子出馬,一定會聯想到上次退兵之事,這一次使用相同的路數,怕他會遷怒朝廷,覺得朝廷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如讓嶸王府派出一個郡主身邊的僕人,帶著密函給郡主,讓她潤物無聲的私下勸說沈琤,讓沈琤自己覺得出兵不合算,自行回去,不要遷怒朝廷。」
言下之意就是要吹枕頭風,吹得沈琤腦袋發昏,自己退兵,朝廷則完全置身事外,不用承受沈琤的怒火。
嶸王世子一聽,當下不滿的道:「這樣的話,豈不是置郡主於水深火熱中,她如何勸得動沈琤?」
「世子此言差矣,漢高祖劉邦被困白登,危在旦夕之際,向冒頓單于的妻子閼氏行賄,閼氏勸說之下,單于退兵,此事古已有之,世子不必多慮。」
皇帝拍板了,「就按照盧丞相所言,世子歸府後,找一位郡主的僕人去送信,切不可讓沈琤知道,只能知會郡主本人。」
嶸王世子能有什麼辦法,「……是,陛下。」
「此事做得好,你的欺君之罪朕便不計較了。」
嶸王世子心說,如果我妹妹真能勸得動沈琤再次退兵,那麼她也能因為我被你所害,再次勸沈琤出兵,你嚇唬誰呢,真殺我你試試。
話雖這麼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他還是得聽命於皇帝的。
等到皇帝親筆寫了信,他便將信揣好,出宮回到了嶸王府。
嶸王和嶸王王妃一見世子回來,忙迎了出來,「皇上召你去,所為何事?沒有見到郡主,他詢問了嗎?你如何回答的?」
嶸王世子甩出皇帝的書信,「您自己看看吧,就是為了這個,叫妹妹入宮打的是和上次一樣的算盤。」
嶸王並不敢看皇帝的書信。
嶸王世子則道:「看吧,他沒說不讓看,沒什麼可隱瞞的。他說讓咱們找個暮嬋身邊的僕人將信送過去,但得打著其他名義,比如送她胭脂水粉,或者讓她挑選成婚當晚遮麵團扇的圖案之類的藉口。」
嶸王痛苦的扶額,「這……這……嗚……」
嶸王世子看著父王咧嘴,發出嗤嗤的聲音,疑惑問道:「您笑什麼?」
「你父王分明在哭,你什麼眼神!」嶸王妃還算冷靜,又對嶸王道:「王爺,現在不是苦惱的時候,你也快寫一封信,一併送去給暮嬋吧,讓她聽皇上的,盡量促成此事。沈琤的兵一旦打到京城,未來不可知啊。」
嶸王忙點頭,迅速寫好一封書信。
在書信的用詞上,他耍了個心眼,他是怕了沈琤了,為了防止事情敗露,沈琤日後算帳,他在書信中隻字不提讓暮嬋勸他退兵的事,只勸女兒要聽皇帝的話,按照皇帝的話做,我們做臣子的,不可抗旨不遵。
這樣就算沈琤日後算帳,也可以推到皇帝身上,他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寫好書信後,嶸王妃找出兩個團扇的圖樣,叫煙露帶上,派人護送著去邊界,等看到沈琤的駐軍,護送的人撤離,只讓煙露騎著馬馳往沈琤的大軍駐地。
【第二十二章 奉旨圓房?!】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此時行軍比冬日要輕鬆不少,煙露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大軍駐地炊煙裊裊,遠遠望去一片平和。
煙露才一踏入瞭望哨的視線就被人喊住,她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勒緊韁繩,原地停住,「我是嶸王府的人,有事求見沈大人。」
本朝女子扮男裝外出辦事一直有先例,並不奇怪,況且是嶸王府的人,前哨士兵不敢為難煙露,通稟了一聲便帶她去見沈琤。
沈琤一身戎裝,坐於中軍帳內,煙露一進來,便問:「你來幹什麼?」
按照嶸王和王妃的交代,煙露應該謊稱是來見郡主,跟她商量新婚之夜所用的遮麵團扇圖樣的,然後找機會將皇帝和嶸王的密函交給郡主。
但是,煙露在柘州時已被沈琤收買,做了很久的細作了,一見沈琤便一五一十的道:「大人,奴婢受皇上和嶸王之命來送密函給郡主。」
沈琤冷哼,跟他預料的一樣,樂興退兵,皇帝必然也想讓他原路返回,自然還得走郡主的門路,他得知嶸王府來人了,便單獨來相見,而不是讓暮嬋隨自己一起來。
只是,現實比他想像的更輕鬆,來的人是煙露,早就被他收買了,正好也不用他盤問浪費口舌了。
「密函在哪裡?」
大概是怕沈琤搜身,密函被摺疊成了條狀塞在腰帶裡,煙露將紙條一張張抽出,都呈上沈琤了。
沈琤一一展開,大略看了一遍,他稍加思索,對煙露道:「你遠道而來,先下去吃飯吧,我晚些時候安排你們主僕相見。」說完便叫侍從將煙露帶下去,好生保護著。
等煙露走了,沈琤仔仔細細的將書信看了一遍,突然發現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那就是皇帝加蓋印璽的最後一頁書信,根本沒寫什麼實質內容,都是些「希望郡主能不負所托,朕感謝之至」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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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7:36
第四章
也就是說,如果找人假冒皇帝的筆跡,替換掉前幾頁書信,加上有皇帝印璽的最後一頁,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李代桃僵。
反正皇帝的筆跡想必暮嬋也沒見過幾次,更不熟悉,只認最後加蓋的玉璽。
想到這裡,沈琤立即叫來自己的幾個狗頭軍師,遮住其他部分,只截取書信無關緊要的一行,讓他們模仿著寫幾個字,然後留下了模仿得最像的那個——許明遠。
許明遠年逾五十,在沈霖做節度使的時候就在麾下賣命,算是元老了,也頗得沈琤的信任。
於是沈琤也不瞞他,開門見山的道:「你模仿這人的筆跡,替我偽造一封書信。」
當然沒問題,兵不厭詐,能騙到對方算有本事,「……模仿倒是不難,可是最後的印信……」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模仿此人筆跡就是了。對了,用這種錦瑜紙。」這種紙柔軟似錦緞,光滑如美玉,是專門供給皇室和京中權貴的,皇帝尤其愛用。
但沈琤從蜀地救駕回京,被冊封為侯爵的時候,也特意賞賜了他一批。
許明遠一瞧,多少猜出了一些門道,但這年頭,節度使沒什麼不敢做的,偽造皇帝的書信還真算不得什麼,他一向不多嘴,「不知能否讓我看一下此人的完整書信,也好模仿他的語氣,偽造書信最難的不是模仿筆跡,而是模仿語氣。」
沈琤也不隱瞞,將信一甩,「快看吧。」
許明遠一瞧,果然是皇帝的來信,皇帝的語氣一會高高在上,一會又卑微祈求,十分矛盾,可見當時寫信時的情緒狀態十分不穩定。
不過,不想讓郡主相勸的話,只要將書信截下,說沒接到就是了,何必要偽造呢,不知道大人有什麼目的。
「我看完了,大人只管說出想要我寫的內容吧,我打好腹稿後,馬上就寫。」
沈琤勾脣哼笑了兩聲,將自己的構想全說了出來。
許明遠一聽,心裡嘆服,您真是得了老主公的真傳啊,真真是厚顏無恥。
沈琤說罷,冷臉道:「你不許泄露出一個字!」
「不敢不敢。」
許明遠想了一會,覺得揣摩到皇帝語氣的精髓了,提筆開寫,待寫完,他將墨跡吹乾,交給沈琤。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許明遠出帳前,見節度使大人瞅著書信嘴角含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趕緊提了提氣,出了大帳。
沈琤將信摺疊好後塞回腰帶,又將腰帶使勁摺疊亂揉了一通,再取出書信,對比了前後幾頁紙,發現無論是摺痕還是新舊幾乎都看不出差別,才放心的將所有書信都放回腰帶內,命人將煙露帶進來。
沈琤將腰帶拋回給煙露,「我帶你去見郡主,然後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只管將腰帶內的書信拿出來給郡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懂吧?」
「懂……都聽大人的吩咐。」
沈琤滿意的點點頭,若無其事的帶著煙露去隔壁的營帳見暮嬋。
因為消息瞞得緊實,暮嬋並不知道煙露來了,冷不丁見到她,歡喜的迎上來,「你怎麼來了?」
煙露給暮嬋施禮後才道:「奴婢奉王妃的命令,讓您挑選一下成婚當晚所用的團扇圖樣,您定下了,便要去做了。」
沈琤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暮嬋反倒不好意思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幹麼這麼著急。」
這時有人在帳外稟告,「大人,行軍司馬說有要事找您商議。」
沈琤「無奈」的道:「那你們主僕先聊,我去去就來。」說著撩開帳子,走了出去,但走著走著,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不由得邪笑了兩聲。
見沈琤走了,煙露慌忙解開腰帶,去抽信紙,「其實奴婢不只是來讓您選圖樣的,奴婢奉了命令,帶皇上和王爺的書信給您。現在沈大人不在,您抓緊時間讀了吧。」
暮嬋納悶,又有什麼事?但見煙露如此緊張,不敢慢待,她一拿出信來忙就接過看了。
煙露不知信上寫了些,只見看到郡主的臉色,從微微蹙眉到緊鎖眉頭,同時驚訝得微微張嘴,最後咬脣,臉頰緋紅。
暮嬋看畢,氣哼哼的道:「真是的,關他們什麼事呀?這麼替沈琤操心。」
煙露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沉默著。
而暮嬋也是,她想說,卻不能說。
因為信上,皇帝言辭懇切的請求她說:樂興雖然退兵了,但想必賊心不死,日後還會為禍,朕決定這一次讓沈愛卿發兵樂興,直接將此賊鏟除。但戰事凶險,不知沈愛卿一去能否平安歸來。
朕擔心沈愛卿萬一遇到不測,沒有後代延續香火,定北藩鎮幾代單傳,郡主啊,堂妹啊,你就放下成見吧,不必等到婚期,趕快與沈琤圓房吧。
否則等在京城完婚後,他待不了幾日就要出兵樂興,你們溫存的時間太短,朕怕你孕育不上他的子嗣。
他有了子嗣,才肯替朕捨命攻打樂興,所以,你們現在有時間就趁早圓房,早點懷孕,早生貴子。
最後一頁蓋著皇帝的印璽。
要命的是她父王也在信裡勸她要聽皇帝的命令,皇上說什麼就做什麼,為人臣子的不能抗旨不遵。
父王的字她很熟悉,這封信絕對是出自父王親筆。
暮嬋怕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真想大喊一聲,你們收了沈琤的黑錢吧,幹麼這麼替他著想!
「郡主?」煙露見她臉白一陣紅一陣的,擔心的問:「您沒事吧?」
「沒事……」暮嬋無奈的對煙露道:「那你回去告訴母妃,將嫁衣做得稍微寬鬆一些吧。」
「為什麼啊,您也沒胖呀?」
暮嬋糾結的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煙露一頭霧水,但不敢詢問,她做奴婢的,只要服從郡主的吩咐便是了,「是,奴婢會將您的話回覆給王妃的。」
「唉——」暮嬋愁眉不展,將信統統收進衣袖內,才道:「我離開這麼久,父王母妃都好嗎?世子與世子妃都好嗎?」
「都好,大家都數著日子盼著您回去呢。」煙露笑道:「就是四公子不好,因為您頂替了他身分的關係,王爺找了個由頭將他禁足了,不許他在任何地方露面,可苦了他了,每日足不出戶,只能在房間裡用功讀書。」
暮嬋苦笑道:「他一定想不通是什麼原因。」
煙露道:「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他姨娘反而覺得這樣好呢,巴不得王爺再多關他一陣。」
「對了,趙賢妃之死引發了眾節度使發兵上京,京中現在可安穩嗎?我怕有人趁機作亂,衝擊王府。」
「不會的,禁軍雖然對外打仗不行,守衛京城內部還是能做到的,況且王府內護衛不少,這個郡主您無須擔心。」
「嗯,反正定北軍就要到京城了,京城之圍馬上就可以解除了。」
煙露一怔,聽郡主的語氣,看樣子是不知道樂興節度使的軍隊已經打道回府了,其實定北軍完全沒必要上京的。可是煙露萬萬不敢泄露一個字,她只是個丫鬟,朝中大事,時局形勢也不是她能參透的,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要緊,「對呢,和郡主料想的一樣。」
暮嬋重新坐下,一想到方才信件的內容,不由得托著粉腮又嘆了一聲。其他人的煩惱都能和別人商量,唯有她的不行。
這時候,沈琤撩開帳簾走了進來,看到暮嬋眉目間有淡淡的愁色,知道事情辦妥了,但故意裝作不解的問:「怎麼,有壞消息?怎麼悶悶不樂的?」
暮嬋正在神遊,一聽到沈琤聲音,登時被驚醒,慌亂的道:「沒、沒有啊。」
沈琤便問煙露,「你是不是跟郡主說了什麼喪氣的話?」
煙露忙搖頭為自己辯解,「大人明鑒,奴婢與郡主只是尋常聊天而已,沒有說任何不該說的話。」
暮嬋也替煙露說好話,「是我對團扇的花樣舉棋不定……和她沒關係,本就不是大事,是我拿不定主意。」
沈琤心中暗笑,但嘴上則笑道:「原來因為這個,我還以為誰惹你不高興了。」又看向煙露,「你要跟郡主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沒有?若是沒有其他的話說了,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去,你在前方有人接應吧?天黑之前送你回去比較好,否則你要在營內過夜,很不方便。」
暮嬋能逃避一天是一天,伸手拉過煙露到跟前,「沒說完呢,她今晚和我睡,明天再送她回去。」
沈琤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和暮嬋祈求的目光對上,馬上心軟了,「那你們主僕今夜好好敘敘舊,明天我再送她回去。」
沒關係,是自己的跑不了,不就是延一晚上嗎?
暮嬋心花怒放,「琤郎你真好!」
沈琤心裡得意的哼了哼,你明晚就知道我的好了,不心急……嗯……我不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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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8:22
第五章
是夜,暮嬋和煙露兩人宿在中軍帳旁的營帳內,晚上空氣微涼,兩人披著被子,怕被外面的侍衛聽到動靜而竊竊私語。
為了緩解心裡的壓力,暮嬋和煙露聊著王府內的瑣事,哪個管家最近多事,找了哪個丫鬟的麻煩、哪個姨娘家來了因為戰亂投奔的親戚,手腳不乾淨偷東西等等。
暮嬋嘆道:「成天這麼多爛事,母妃還要為我操心,真是辛苦她了。」
「不只呢,王妃還要擔心世子妃。」煙露壓低聲音道:「聽說世子妃好像是有了,奴婢也不敢確定,但大家都這麼傳。」
「真的?」暮嬋替嫂子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奴婢也不敢確定,奴婢這身分也是道聽塗說,人家議論,奴婢就去聽一耳朵,若聽錯了,您別怪奴婢。」
「我怎麼會怪你呢。」暮嬋道:「不瞞你說,聽到嫂子懷孕了,就跟我自己懷了一樣高興。」說完,忽然意識到這麼說不對,「嗯……不對不對,我自己懷了怎麼會高興呢,我才不高興。」
煙露不明所以,悄聲道:「郡主,您這話奴婢真是聽不懂了,為什麼您自己有身孕會不高興?」
「因為不是時候。」
煙露大驚,「您、您不是說沈大人對您以禮相待嗎?難道你們……您已經有了?」難怪要把嫁衣做得寬鬆些。
暮嬋忙捂住她的嘴巴,「噓——別瞎猜,我就是說說而已。」
煙露松了一口氣,「奴婢也覺得,沈大人那麼珍惜你,無論如何不會在婚前做出唐突您的事情的。」
「你真這麼認為?」
「當然了!」煙露根本不知道沈琤的計畫,此刻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回答,「若是真的珍惜您,一定不會在婚前冒犯您。就像現在,您自己也不說他對您以禮相待嗎。在柘州的時候,您不也猜忌他,結果呢,他一直對您禮遇有加。」
煙露的本意是在郡主面前說沈琤的好話。
「嗯……那麼如果我主動想……圓……圓房呢?我是說如果,比如我就是想試探他一下。」
「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覺得他應該會拒絕,大人那麼珍惜您,必然會讓您保全完璧之身到新婚之夜的。」
暮嬋對沈琤的德性多少有點了解,心想煙露真是不了解他,他怎麼可能拒絕,唉,自己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煙露瞧不出郡主的臉色是喜是怒,就聽她又連連嘆氣,納悶的想,郡主和沈大人情投意合,自己這是誇沈大人,不應該說錯啊,郡主怎麼這個表現,奇怪。
暮嬋不打算再聊沈琤了,兩人又說了一會體己話就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送別了煙露,暮嬋抽空又將皇帝和父王的書信看了一遍,瑟瑟發抖的擔心起天黑來。
夜色降臨在軍營裡,沖天的篝火與火把映在駐?的河岸中,化作斑斑浮動的流光。
沈琤交代軍務,很晚了仍舊沒有回來,暮嬋便撩開帳簾向外眺望,夜風拂過耳畔,像錦緞般輕柔,她忽然嗅到這夜風中不安的躁動,心裡陣陣悸動,放下簾子,趴在桌上寂寞的等著沈琤。
怎麼辦?他若是一會回來了,難不成真要投懷送抱?
他去打樂興節度使,萬一真有三長兩短,自己有了他的子嗣,也好為他延續香火。在定北的時候,的確聽下人說,好像沈琤的父親就是因為打仗傷到了那個地方,導致子嗣不興,若是沈琤跟他父親一樣倒楣,這次出兵遇到不測,自己現在有時間和他在一起,的確該早早努力。
可是……說句真心話,她真的不想大著肚子上花轎,哪有孩子和親娘一起坐花轎的?
臭皇帝,每次都拿她來討好沈琤。
暮嬋捂著腦袋,下巴墊在桌面上,痛苦的想。
不過想一想,還有三個月就到婚期了,就算現在懷了,兩、三個月的時間,肚子也未必很大,遮一下旁人也看不出來,最後頂多說是孩子早產。
心一橫,叫侍衛端來酒水,猛地灌了幾口,強壓著不讓自己吐出來,盡數咽進了腹中,就等著「酒壯慫人膽」,等酒勁上來,會一會沈琤。
很快,她覺得兩頰微微發熱,心裡說不出的暢快,自覺狀態很好,就等著沈琤露面了。
這時就聽帳外有沈琤的聲音傳來,似乎在交代什麼,接著他一腳踏了進來。
看到沈琤的瞬間,心裡有鬼的暮嬋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突兀的站在帳中,「你、你回來了。」
沈琤笑道:「幹什麼突然站起來,你又不是定北的將士,見了我要起立。」很好很好,越是反常,越是說明她要有所動作。
「沒、沒有,就是……正想見你,你就突然出現了,嚇我一跳。」
沈琤便上前抱住她,故意誘導她,「你是不是沒想好事,否則怎麼會被我嚇到?」
她被戳破心事,尷尬的反駁,「沒有啊,我能想什麼。」她連耳後都羞紅了一片,這番辯解太過無力。
沈琤抬手摸了下她的耳朵,「真燙真紅。」
「我、我喝酒了,當然熱了。」
她的嬌脣如涂了口脂一般的紅嫩,酒香伴著她如蘭的氣息誘惑著他,沈琤緩緩靠過去,啞聲道:「讓我檢查一下……」吻上後,先是輕吻,繼而便是撬舌吞津的深吻。
暮嬋也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此刻的纏綿,她整個人發暈,原本抓著他衣襟的手無力的滑下來。
事情比她想像得要簡單得多,她甚至不用引誘,只要不反抗,一切就會順理成章的發生。
這時沈琤打橫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卻沒有繼續吻她,而是溫柔的問:「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好端端的怎麼想起喝酒了?」
暮嬋雙頰泛紅,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發呆,木訥的搖搖頭,「……沒有什麼事。」
琤郎怎麼不接著吻自己了?是不是他突然想起不該唐突自己,打算守規矩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是不是要主動一點?可是怎麼主動呢?
沈琤見她這副樣子,幾乎要笑出來,「一定有事情,是不是煙露和你說什麼事了?你自己沒法解決,想要求我?」
煙露給了她皇帝的密函,這等同於提醒她皇帝的書信內容,暮嬋一咬牙,主動勾住沈琤的脖子,「我、我們……圓……圓……」太緊張,竟然結巴了起來。
沈琤不動聲色,心裡卻急,你快說啊,你說了,我一定說好。但為了不顯得自己像是色胚,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補完整她的話,只能等待她自己說出來。
暮嬋雙頰緋紅,幾乎滴出血來,剛說到一個「圓」字,腦袋已經將壓箱底的那些畫面統統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她突然心跳得更厲害,終於撐不住了,臨陣脫逃,放開他,用衣袖蓋住頭,趴在床上不動彈了。
做不到,做不到,自己真的做不到,她真沒用!
【第二十三章 計畫失敗】
就差一個字了,人怎麼跑了?沈琤沒辦法,只能自己厚著臉皮去求了,厚了這多麼次,也不差這關鍵的一次。他靠過去,打趣道:「你究竟要說什麼,看你這麼害羞,不是要說圓房吧?」
說出來,他竟然說出來了!暮嬋心裡緊張,露出一隻眼睛瞧他,楚楚可憐的反問:「不行嗎?」
沈琤心花怒放,等的就是這個,哪有不行的道理!但為了顯得自己更正人君子一點,他欲擒故縱的道:「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別明兒早上你不承認,我可是跳到黃河也說不清了。」
「我沒喝醉,就是……想……想到,咱們一完婚,你就要去打樂興,咱們不知要分開多久,想多和你溫存一段日子。」
她說的這些話都是皇帝信中的意思,沈琤見奸計得逞,怕夜長夢多,不敢多推辭,「其實,我也想過了,你我之前已經同夫妻一般無二了,也不差這三兩個月了,你若是願意,我當然……」樂意,一萬個樂意。
暮嬋慢慢的爬起來,低著頭不敢看他,聲音裡充滿了猶豫和不安道:「那……我脫衣服了……」
沈琤在這一瞬間,心裡忽然不那麼舒服了,「我來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她語調低沉,脫掉外袍,本該要解中衣,卻發現中衣的系帶被她手忙腳亂的拽成了死結。
沈琤過去幫她,正解著的時候,忽然一滴滾燙的眼淚滴在他手上,嚇得他趕緊捧起她的臉,一邊替她擦淚一邊道:「怎麼哭了?」
「我真是太笨了,連寬衣解帶都做不好……嗚嗚……」可能是喝酒了的原因,短暫的衝動過後,反倒在心底涌起萬千思緒,憂愁比沒喝酒之前更甚。
「沒有的事,誰敢說你笨。」沈琤摟著她的肩膀,心裡也打起了退堂鼓,「你肯定不是因為解不開系帶哭的,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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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8:34
第六章
「我討厭我自己……」
「討厭我就算了,怎麼連你自己也討厭了?」他努力不使氣氛太悲傷,笑著問。但暮嬋淚眼蒙朧的看向他,他便退縮了,趕緊嚴肅的道:「你明明嬌憨可愛,我見猶憐,斷斷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我……想……跟你圓房……給你生孩子……可我又害怕真的懷孕……」暮嬋含淚道:「我都搞不清哪個是我真正的想法了……」
沈琤聽她這麼說,心裡全涼了,沒戲了,別想了,她是真的害怕婚前懷孕。雖然被皇帝的書信所逼迫,但也過不了心裡這一關,臨陣懼怕,以至於哭了起來。
他語氣輕柔,盡量安慰她,「真正的想法永遠只有一個,就是不違背自己意願,真正想做的那個。你別急,慢慢想,我是你的琤郎,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你的,你只要遵從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暮嬋啜泣了一會,才淚光閃閃的道:「我不想大著肚子上花轎……我想等成婚後,咱們回定北去再生,到時候生幾個都行。」
沈琤徹底泄氣了,早該料到會是這麼個局面,她其實是個骨子裡特別倔的人,上一世他就領教過,不願意乾的事情,誰說都不管用。
皇帝也沒用。
原本以為她和他濃情密意,該接觸的都接觸了,她也差不多該繳械投降了,此時再加上皇帝的書信,她就該徹底放棄了,沒想到她對清清白白上花轎如此執著。
沈琤無奈的望天,也可能由於他是男人,不懂女人對婚禮的看重。
他摸出帕子給她擦掉淚痕,「你的心,我都懂,你怕我去打樂興出意外,於是想提前圓房,好早早給我生個孩子。我娘子真好,這麼替我著想。你這麼好,我當然也要珍視你,女人一輩子就嫁一次,當然不能有一點瑕疵,我不會讓你有著身孕坐花轎的。如果那樣,以後回憶起來也不美,是不是?」
暮嬋心說,琤郎雖然沒有一開始就拒絕她,但她一說停止,絲毫沒有怨言的就遵從了她的意願,也是很難得了,「你前幾天明明那麼想的,我讓你白高興一場,你不生我的氣嗎?」
一切本就是沈琤的陰謀,他哪有臉生氣。「當然不會了,我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琤郎對自己這麼好,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剛才投懷送抱是受了皇帝的命令,要不然,他多傷心哪,明天找個機會把信都燒掉。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脫掉的袍子袖子中露出一截書信,嚇得趕緊移動身子,蹭過去準備趁沈琤不備塞回去。
沈琤當然也看到了,但故意視而不見,「你別坐著了,先歇了吧,有什麼事熄燈再說。」
「好的。」暮嬋抱起袍子,打算放到沈琤看不到的地方去,沒想到抓的部位不對,袖口竟然朝下,裡面的信很不巧的掉了大半截出來。
沈琤再裝作看不到就是瞎了,「這是什麼?」他真的不想問。
暮嬋本就對沈琤有愧,不想再隱瞞,老老實實的掏出信給他,然後忐忑的等著他的反應。
娘子啊,你這麼誠實幹什麼,就不能學學你相公我,隨便編個謊話瞞過去,我肯定選擇相信,現在好了,燙手山芋塞回來了。
沈琤展開這封自己偽造的信件,裝模作樣的讀了一遍,然後虛笑道:「我說呢,原來你突然想和我圓房,是受了皇帝和岳父的囑託。你也是的,既然不願意,把他們的話當做耳旁風就是了,何必逼迫自己呢!」
暮嬋喜出望外,「你不生我的氣?」
他搖頭,語氣溫柔,「我要生也是生他們的氣,咱們兩個的事,哪裡輪得到外人指手劃腳,就是皇帝和你父王也不行。你看看,給你平添這麼多苦惱。」他捧起她的臉,心疼的道:「看看把我們小郡主逼的,都哭著寬衣解帶了,哪有這樣的皇帝和父親。你就是實心眼,不願意的話,撒了謊說沒收到就行了。」
「不行,沒收到的話,他們會為難煙露的。」
「就說被我截下了,找我算帳就是,以後出了事,往我身上推就行。」確實該找他算帳,一點也不冤。
暮嬋心情雲開霧散,撥雲見日,「……琤郎,你真好。」不僅沒埋怨自己,還幫著自己責怪皇帝。想想也是,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他從沒跟自己說過一句重話,「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瞞你了。」
沈琤可不敢做這個保證,「你畢竟是郡主,夾在我和皇帝中間,你有你的難處,我理解,你不用愧疚,當然我都知道,你還是向著我的。」
暮嬋微笑頷首,「嗯,只要你不犯十惡不赦的大錯,我肯定事事站在你這一邊。」
沈琤聞言,嘴角抽了抽,「好了,你安歇吧。」
「你不睡嗎?」
「我晚上要巡營,先不睡了,你若是累了就先睡吧,我在這兒看著你,等到巡營的時候我再走。」沈琤給她蓋好被子,溫柔笑道。
暮嬋勾著他的手,笑道:「我喝了酒,確實有點累了,那我先睡了。其實也好,等你巡營回來,我已經將被窩睡暖和了。」
他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她臉頰,在她耳畔笑道:「好啊,那到時候別怪我摸你了。」
她害羞的一低頭,抿著嘴閉上了眼睛。
待她閉上眼睛,沈琤便痛苦的皺起了眉毛,心中郁結,幾乎想嘔血。
他為了今晚的美事,根本就沒安排任何事務,巡營一事根本是子虛烏有,他之所以在這裡坐著,是因為他壓根睡不著。
原因很簡單,暮嬋的一滴眼淚將他的計畫全打破了。
他想做成美事,和她共赴雲雨的心思自然是有的,還很強烈,這點不假。
但他偽造皇帝的書信,希望她主動圓房的原因則在於——一旦進入京城,她就會知道她的夫君不是救國救難的英雄,而是妄圖挾持天子、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
暮嬋對他的感情,皆因為他護國救駕而起,如果他的偽裝被揭掉,將真實的沈琤暴露在她面前,她還會喜歡嗎?
自己的丈夫要亡自己的國家,她是郡主,恐怕接受不了。
她剛才還說等到回定北再生孩子,她不知道,他這次進京,根本不打算輕易回去了。
既然如此,怎麼才能留住她呢?那就是在進京城之前他們圓房,最好讓她懷孕,她到時候縱然發現他是亂臣賊子,也不得不向現實屈服,至少他們之間的羈絆更深,不會輕易反目。
這個計策雖然卑鄙,卻是他能想到最管用的辦法了。
他不想再一次被拋棄,不管怎樣都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她臨陣反悔,他也不敢霸王硬上弓,唉……
沈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早知道就不裝成忠臣良將了,否則現在也不怕被拆穿了。
這個末日王朝已經到行將就木的時候,他沈琤豈能錯過入主京城、把持朝政,進而出兵南下、掃清全國的大好機會?
可她是郡主……皇室再不好,她也斷不會支持其他人來奪權的。
嗯……不如逼迫嶸王作證,說郡主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樣的話,她不是皇親國戚,她就不會傷心了。
不行啊,失去親人,豈不是比亡國更難受,餿主意不能用。
沈琤思慮萬千的時候,忽然發現暮嬋正一臉迷茫的在看他,「琤郎,你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嗯……我在想……你一直說我好,我想體驗一下你不理我,冷眼看我,從內心厭惡我的感覺。」沈琤支吾吾的道:「你罵我一句吧。」
「啊?」這要求太奇怪了,「我不要,惡語傷人六月寒。」
「你就說一句,也讓我能更好的自省,警醒自己以後不惹你生氣。」沈琤準備考核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萬一她過一段時間真的厭惡他,他也好有個準備。自從重生,他就沒挨過她的罵了,不知道是否還像上一世那樣那麼能抵抗打擊。
「不要。」
「你說吧,就一句!我就想聽聽。鬧著玩,不當真的。」
暮嬋喝了酒,這會困意沉沉,被他纏的沒辦法,「好了,好了,你真奇怪,還找罵挨,那我說了。嗯……你真討厭。」
「不行,這不是打情罵俏嘛。」
暮嬋為難了,對沈琤她是露不出厭惡表情的,但忽然想到自己那位做皇帝的堂兄,於是表情中流露出無奈不解還有一絲嫌惡,「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她剛說完,就見對面的沈琤彷彿被人施了定身法般,一動不動,眼圈泛紅,抽著冷氣,緊緊抓著衣襟,似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
她嚇得忙坐起來,「琤郎,你要不要緊?是你讓我說的,都是假的,你別往心裡去!」
沈琤吞咽唾沫,艱澀的呼吸著,「我沒事,你說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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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8:45
第七章
很好,我對自己的未來有準備了。算了,比起讓你未婚先孕傷害你,還是讓我自己受苦吧。沈琤苦著臉道:「你快說兩句好聽的中和一下,我太難受了。」
暮嬋便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其實我在心裡都想了好幾個孩子的名字了,不過都是小名,大名當然要你來起。你想不想聽?」
「真的?」沈琤登時活了過來,「快說說。」
「騙你的,你不是讓我說好聽的嗎。」
「你怎麼這樣啊。」沈琤泄氣,重新鬱悶起來,但抬眼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又狐疑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想了名字?說沒想才是騙我的。」
暮嬋咯咯笑了起來,「看你表情一會晴一會陰的,真有趣。」
「你耍我?」沈琤撲過去搔她腋下,「快說,你跟誰學壞的?是不是你相公我?」
暮嬋笑著躲到榻裡面,鬧了一會,兩人都笑夠了,她才道:「你現在心情好了,不難受了吧。」
沈琤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在讓自己開心。小心的摟她入懷,心想,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皇帝送出去的書信有如石沉大海,定北軍隊離京城近在咫尺,於是關於是否「讓城別走」的討論再次被提起。
大臣們發現,大家已經很熟悉這個話題了,衛齊泰圍城討論過,去年定北軍圍城爭辯過,今年春天樂興節度使上京,更是深入的分析過。這不,才過了沒幾天,之前噴的口水還沒乾,沈琤再度揮兵南下了。
對於是否出逃的討論,朝臣早沒了新鮮感,利弊不用說了,大家心裡都明白,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正常情況下,確實應該出逃,給沈琤一座空城,然後發檄文號召天下各路節度使共同圍剿他,如果足夠幸運,沈琤暴斃,皇帝就能夠回京城繼續做皇帝了。而皇帝逃到蜀地仍舊是皇帝,現在畢竟還是天下共主,皇帝吼一嗓子,節度使們未必聽令,但好歹會安靜下來聽上幾句。
但若是不逃,被沈琤控制住,朝廷則徹底名存實亡了。皇帝以後的詔書,究竟是姓李還是姓沈,那就未可知了。
不過,對許多大臣們來說,逃不逃都無所謂,在哪裡不是做官。沈琤來了,也要管理國家,總不能把做事的人都殺光。
愛走不走吧,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結果皇帝還是老樣子,眼瞧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仍舊拿不定主意。
他實在沒有勇氣做一個兩次被趕出京城的皇帝,幾次又將嶸王世子叫進宮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書信確實送到了,至於沈琤為什麼不退兵,只能說他愛他的野心勝過美人。
連續幾日下著簌簌的小雨,萬物在滋潤下繼續蓬勃的生長著。
盧策海跪在含元殿外,雨珠掛滿了他的睫毛,一眨眼便像是眼淚滴落。終於在他徹底被淋濕後,太監出來告訴他,皇帝召見他了。
他入殿,看到皇帝坐在龍椅上,整個人全無生氣,見了他,頹然道:「朕之前不是叫你回去嗎,為什麼一直逼朕見你呢?」
盧策海不語,而是長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嘆道:「朕知道,你想勸朕離開京城,再次到蜀地去。可是,朕問過許多世家的意思,他們都不想再次離開京城了,之前在去蜀地的路上,病死了很多人,朕也不想再有傷亡。至於沈琤……」說到這裡,他嘴脣顫抖,哽咽道:「是朕下旨引兵進京的……都是朕的錯……朕是昏君。」
盧策海悵然,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言辭激烈的爭辯了,而是道:「陛下不必責怪自己,天下大勢如此,並非陛下能以一己之力抗衡的。」
皇帝一怔,「朕還以為你又是來勸朕出城的,你已經改變主意了嗎?」
不能說改變主意,只能說想開了,「臣想請陛下允許臣外放。」
皇帝忙龍椅上起來,來扶盧策海,「你和你祖父一樣,也想棄朕而去嗎?」
盧策海跪著不起,「就讓臣跪在這裡吧,待臣外放,不知什麼時候再能見到陛下,再向您下跪請安。陛下若是想救臣一命,便將臣外放出京吧,臣一直勸陛下讓城出走,一旦沈琤入京,臣必死無疑。您若是將臣外放,臣倘若有朝一日也能拉起一支兵馬了,定當上京救駕。」
皇帝內心掙扎著,他身邊統共也沒幾個信得過的人了,偏偏盧策海還要走,他當然能把他留下,但是留下的結局就是給沈琤砍頭,「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朕而去……朕真的就這麼昏聵嗎,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無力輔佐。」
盧策海無奈的道:「陛下若是有錯,那麼只是錯在在這亂世為君。」
皇帝是不著調,除了想玩就是推卸責任,但除了個別文經武略的明君外,大多數太平天子身上不都是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嗎。他貪圖享樂,但遠沒到可以亡國的地步,只能說生錯了時候。
皇帝默然,忽然含淚笑道:「……朕許你出京了,快走吧。」
盧策海對皇帝行叩拜大禮,「陛下保重!」良久,才起身,一路低著頭向後退出了含元殿正殿,然後徑直向宮外走去。
霏霏細雨中,他拂了一把臉,沒有一次停下腳步,也沒有一次回頭看這巍峨的殿宇。
既然達成一致決定不逃跑,那麼就敞開大門等著沈琤進京吧。
結果就在定北軍進京之前,禁軍統領突然被殺,支持抵抗的將領控制了禁軍,關閉城門打算跟沈琤決一死戰。
原來這幫將領去年和定北軍一戰的時候結了仇怨,料定沈琤進京自己也沒好下場,不如跟定北軍拚了。
皇帝崩潰,原本禁軍控制在太監手裡,趙甫死後,禁軍回到了他手中,結果現在自己任命的統領被殺了,上來個不知哪裡蹦出來的將領振臂一呼,竟然號召大家抵抗,皇帝的命令那是根本不聽的。
城內一片混亂,連宮內都有太監和宮婢趁機偷竊字畫玉器出逃,侍衛殺了一批才止住風氣,各世家府邸更是大門緊閉,命令府內護衛嚴陣以待。
皇帝躲在後宮,竟然不知道是該支持禁軍抵抗,還是勸說他們放下武器對沈琤投降。
定北軍之前就破過一次京城,這一次經驗豐富,加之禁軍的水準較之衛齊泰等人差得太遠,如果說衛齊泰等還要幾擊才能潰敗,這幫禁軍可謂不堪一擊,一擊即潰。
潰敗的禁軍在危急關頭,決定裹挾皇帝逃離京城,便又去攻打皇宮,嚇得皇帝命令宮門緊閉,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傍晚時分,喊殺聲在後宮已經清晰可聞,想必禁軍和定北軍都殺進了皇宮,皇帝透過蓬萊殿的門能看到天邊翻滾著如血海一般的火燒雲。
人聲越來越嘈雜,兵戈相交發出的獨有金屬聲亦越來越近,終於,周圍的宮女和太監都開始四下逃散,皇帝被棄之不顧。
他身邊略微有家世的嬪妃,早就找了各種藉口出宮回了娘家,甚至有不顧他命令自行回家避災的。
諷刺的是,上次在蜀地與他離心的皇后,竟然一直陪在他身邊。
「皇上……有臣妾在……」皇后握著他的手,與他共同面對即將到來的命運。
皇帝咽了下口水,忽然無比後悔,早知如此就該聽盧策海的話逃離京城,但是那些世家大族這一次不奉陪,他一個皇帝獨自出逃又有什麼意義?只能說一切都是命,自己這一次徹底完了!
突然就見一道血跡飛濺在殿門上,有一個人跌進大殿,身穿禁軍鎧甲,一動也不動,想來死了。
而這時,有一人從門外的暗影中走了進來,一身黑甲,手裡握著還滴著血的劍。
皇帝將皇后護在身後,向後退著,「你……你……朕……朕……」他該說什麼,破口大罵,死得有尊嚴點?還是下跪投降,爭取讓沈琤饒他一命?
「臣救駕來遲,陛下恕罪。臣奉旨進京討伐樂興藩鎮,但近京畿之地,聽聞禁軍叛亂意圖挾持陛下,臣出手斬殺叛軍,希望陛下恕臣無罪。」沈琤沒有按照慣例單膝下跪,只是微微躬身抱拳,「請陛下立即下旨,一同赦臣的屬下無罪。」
「這……這是自然的……沈愛卿是救駕的功臣……」皇帝發現沈琤似乎沒有現在取他性命的意思,暫時松了一口氣。
「請皇上跟末將前去含元殿,昭告眾將士吧。」沈琤說罷,吩咐兩個軍士進來,左右兩側各架住皇帝的胳膊,拖向殿外。
「陛下——」皇后追出兩步,跌跪在了地上。
當晚,皇帝宣布定北軍乃是奉旨入京平亂。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詔,因定北節度使沈琤救駕有功,加封燕王、諸道兵馬元帥。
第三日早朝,皇帝下詔,重新徹查趙賢妃被刺殺一案,當天便將牽連進去的人全部下獄。
只要稍微看看被下獄的人,就會發現這些人密謀刺殺賢妃之事不知真假,但之前都反對過沈琤肯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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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8:57
第八章
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她臨陣反悔,他也不敢霸王硬上弓。
唉……沈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早知道就不裝成忠臣良將了,否則現在也不怕被拆穿了。
這個末日王朝,已經到行將就木的時候,他沈琤豈能錯過入住京城,把持朝政,進而出兵南下,掃清全國的大好機會。
可她是郡主……皇室再不好,她也斷不會支持其他人來造反。
嗯……不如逼迫嶸王作證,說郡主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這樣的話,她不是皇親國戚,她就不會傷心了。
不行啊,失去親人,豈不是比亡國更難受,餿主意不能用。
沈琤思慮萬千的時候,忽然發現暮嬋正一臉迷茫的在看他:「琤郎,你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嗯……我在想……你一直說我好,我想體驗一下,你不理我,冷眼看我,從內心厭惡我的感覺。」沈琤支吾吾的道:「你罵我一句吧。」
「啊?」這要求太奇怪了:「我不要,惡語傷人六月寒。」
「你就說一句,也讓我能更好的自省,警醒自己以後不惹你生氣。」沈琤準備考劾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萬一她過一段時間,真的厭惡他,他也好有個準備。自從重生,他就沒挨過他的罵了,不知道心裡是否還像上一世那麼抗打擊。
「不要了。」
「你說吧,就一句!我就想聽聽。鬧著玩,不當真的。」
暮嬋喝了酒,這會困意沉沉,被他纏的沒辦法:「好了,好了,你真奇怪,還找罵,那我說了。嗯……你真討厭。」
「不行,這不是打情罵俏嘛。」
暮嬋為難了,對沈琤她是露不出厭惡的表情的,但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做皇帝的堂兄,於是表情中流露出無奈不解還有一絲嫌惡:「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剛說完,就見對面的沈琤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般的一動不動,眼圈泛紅,抽著冷氣,緊緊抓著衣襟,似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
她嚇的忙坐起來:「琤郎,你要不要緊,是你讓我說的,都是假的,你別往心裡去。」
沈琤吞咽唾沫,艱澀的呼吸著:「我沒事,你說的很好……」
很好,我對自己的未來有準備了。
算了,比起讓你早懷孕傷害你,還是讓我沈琤受苦吧。
沈琤苦著臉道:「你快說兩句好聽的中和一下,我太難受了。」
暮嬋便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其實我在心裡都想了好幾個孩子的名字了,不過都是小名,大名當然要你來起,你想不想聽?」
「真的?」沈琤登時活了過來:「快說說。」
「騙你的,你不是讓我說好聽的麼。」
「你怎麼這樣啊。」沈琤泄氣,重新鬱悶起來,但抬眼見她似笑非笑,又狐疑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想了名字?說沒想,才是騙我的。」
暮嬋咯咯笑起來:「看你表情一會晴一會陰的,真有趣。」
「你耍我?」沈琤撲過去搔她腋下:「快說,你跟誰學壞的?是不是很你相公我?」
暮嬋笑著躲到榻裡面,鬧了一會,兩人都笑夠了,她才道:「你現在心情好了,不難受了吧。」
沈琤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讓自己開心,小心的摟她入懷,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皇帝送出去的書信,石沉大海,定北軍隊離京城近在咫尺。
於是關於是否「讓城別走」的討論再次被提起。
大臣們發現大家已經很熟悉這個話題了,衛齊泰圍城討論過,去年定北軍圍城爭辯過,今年春天樂興節度使上京,更是深入的分析過。這不,才過了沒幾天,之前噴的口水還沒乾,沈琤再度揮兵南下了。
對於是否出逃的討論,朝臣早沒了新鮮感,利弊不用說了,大家心裡都明白,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正常情況下,確實應該出逃,給沈琤一座空城,然後發檄文號召天下各路節度使共同圍剿他,如果足有幸運,沈琤暴斃,皇帝就能夠回京城繼續做皇帝了。而皇帝逃到蜀地,仍舊是皇帝,現在畢竟還是天下共主,皇帝吼一嗓子,節度使們未必聽令,但好歹會安靜下來聽上幾句。
但若是不逃,被沈琤控制住,朝廷則徹底名存實亡了。皇帝以後的詔書,究竟是姓李還是姓沈,那就未可知了。
不過,對許多大臣們來說,逃不逃都無所謂,在哪裡不是做官。沈琤來了,也要管理國家,總不能把做事的都殺光。
愛走不走吧,就看皇帝的決斷了。
結果皇帝還是老樣子,眼瞧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仍舊拿不定主意。
他實在沒有勇氣做一個兩次被趕出京城的皇帝,幾次又將世子叫進宮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書信確實送到了,至於沈琤為什麼不退兵,只能說他愛他的野心勝過美人。
連續幾日下著簌簌的小雨,萬物在滋潤下繼續蓬勃的生長著。
盧策海跪在含元殿外,雨珠掛滿了他的睫毛,一眨眼,像是眼淚滴落。終於在徹底被淋濕後,太監出來告訴他,皇帝召見他了。
他入殿,看到皇帝坐在龍椅上,整個人全無生氣,見了他,頹然道:「朕之前不是叫你回去麼,為什麼一直逼朕見你呢?」
盧策海不語,而是長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嘆道:「朕知道,你想勸朕離開京城,再次到蜀地去。可是,朕問過許多世家的意思,他們都不想再次離開京城了,之前在去蜀地的路上,病死了很多人,朕也不想有傷亡。至於沈琤……」說到這裡,他嘴脣顫抖,哽咽道:「是朕下旨引兵進京的……都是朕的錯……朕是昏君。」
盧策海悵然,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言辭激烈的爭辯了,而是道:「陛下不必責怪自己,天下大勢如此,並非陛下能以一己之力抗衡的。」
皇帝一怔:「朕還以為你又是來勸朕出城的,你已經改變主意了嗎?」
不能說改變主意,只能說想開了:「臣想請陛下允許臣外放。」
皇帝忙龍椅上起來,來扶盧策海:「你和你祖父一樣,也想棄朕而去嗎?」
盧策海跪著不起:「就讓臣跪在這裡吧,待臣外放,不知什麼時候再能見到陛下,再向您下跪請安。陛下若是想救臣一命,便將臣外放出京罷,臣一直勸陛下讓城出走,一旦沈琤入京,臣必死無疑。您若是將臣外放,臣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啦起一支兵馬了,定當上京救駕。」
皇帝內心掙扎著,他身邊攏共也沒幾個信得過的人了,偏偏盧策海還要走,他當然能把他留下,但是留下的結局就是給沈琤砍頭:「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朕而去。朕真的就這麼昏聵嗎,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無力輔佐。」
盧策海無奈的道:「陛下若是有錯,那麼只是錯在在這亂世為君。」
皇帝是不著調,除了想玩就是推卸責任,但除了個別文治武略的明君外,大多數太平天子身上不都是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麼。他貪圖享樂,但遠沒到可以亡國的地步,只能說生錯了時候。
皇帝默然,忽然含淚笑道:「……朕許你出京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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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9:08
第九章
盧策海對皇帝行叩拜大禮:「陛下保重!」良久,才起身,一路低著頭向後退出了含元殿正殿,然後徑直向宮外走去。
與霏霏細雨中,拂了一把臉,沒有一次停下腳步,也沒有一次回頭看這巍峨的殿宇。
既然達成一致不逃跑,那麼就敞開大門等著沈琤進京罷。
結果就在定北軍進京之前,禁軍統領突然被殺,支持抵抗的將領控制了禁軍,關閉城門打算跟沈琤決一死戰。原來這幫將領去年和定北軍一戰時候結了仇怨,料定沈琤進京自己也沒好下場,不如跟定北軍拼了。
皇帝崩潰,原本禁軍控制在太監手裡,趙甫死後,禁軍回到了他手中,結果現在自己任命的統領被殺了,上來個不知哪裡蹦出來將領振臂一呼,竟然號召大家抵抗,皇帝的命令,那是根本不聽的。
城內一片混亂,連宮內都有太監和宮婢趁機偷竊字畫玉器出逃,侍衛殺了一批,才剎住風氣。
各世家府邸更是大門緊閉,命令府內護衛嚴陣以待。
皇帝躲在後宮,竟然不知道是該支持禁軍抵抗,還是勸說他們放下武器對沈琤投降。
定北軍之前就破過一次京城,這一次經驗豐富,加之禁軍的水準較之衛齊泰等人差的太遠,如果說衛齊泰等還要幾擊才能潰敗,這幫禁軍可謂不堪一擊,一擊即潰。
潰敗的禁軍在危急關頭,決定裹挾皇帝逃離京城,便又去攻打皇宮,嚇的皇帝命令宮門緊閉,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傍晚時分,喊殺聲在後宮已經清晰可聞,想必禁軍和定北軍都殺進了皇宮。
皇帝透過蓬萊殿的門能看到天邊如翻滾著的血海一般的火燒雲。
人聲越來越嘈雜,兵戈相抵發出的獨有的金屬聲亦越來越近,終於周圍的宮女和太監都開始四下逃散,皇帝被棄之於不顧。
他身邊略微有家世的嬪妃,早就找了各種藉口出宮回了娘家,甚至有不顧他命令自行回家避災的。
諷刺的是,上次在蜀地與他離心的皇后,竟然一直陪在他身邊。
「皇上……有臣妾在……」皇后握著他的手,共同面對即將到來的命運。
皇帝咽了下口水,忽然無比後悔,早知如此就該聽盧策海的話逃離京城,但是那些世家大族這一次不奉陪,他一個皇帝獨自出逃又有什麼意義。只能說一切都是命,自己這一次徹底完了。
突然就見一道血跡飛濺在殿門上,便有一個人跌進大殿,身穿禁軍鎧甲,一動不動,想來死了。
而這時,有一人從門外的暗影中走了進來,一身黑甲,手裡握著還滴著血的劍。
皇帝將皇后護在身後,向後退著:「你……你……朕……朕……」他該說什麼,破口大罵,死的有尊嚴點?還是下跪投降,爭取讓沈琤饒他一命。
「臣救駕來遲,陛下恕罪。臣奉旨進京討伐樂興藩鎮,但近京畿之地,聽聞禁軍叛亂意圖挾持陛下,臣出手斬殺叛軍,希望陛下恕臣無罪。」沈琤沒有按照慣例單膝下跪,只是微微躬身抱拳:「請陛下立即下旨,一同赦臣的屬下無罪。」
「這……這是自然的……沈愛卿是救駕的功臣……」皇帝發現沈琤似乎沒有現在取他性命的意思,暫時松了一口氣。
「請皇上跟末將前去含元殿,昭告眾將士罷。」沈琤說罷,吩咐兩個軍士進來,左右兩側各架住皇帝的胳膊,拖向殿外。
「陛下——」皇后追出兩步,跌跪在了地上。
當晚,皇帝宣布定北軍乃是奉旨入京平亂。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詔,因定北節度使沈琤救駕有功,加封燕王,諸道兵馬元帥。
第三日早朝,皇帝下詔,重新徹查趙賢妃刺殺一案,當天便將牽連進去的人全部下獄。
只要稍微看看被下獄的人,就會發現這些密謀刺殺賢妃不知真假,但之前都反對過沈琤肯定是真的。
等到一個月後,暮嬋進京的時候,該控制的都控制了,該殺的都殺了,該修繕的也都修繕了。
京城內街道肅整,咋看之下,一片祥和。
沈琤攻打京城前,將她安置在就近的城池,等到京中一切安排妥當,才親自把她接進了城內,好生護回了嶸王府。
進了嶸王府,簡單和王爺與王妃等人寒暄後,沈琤怕他們交談多了,搶占先機,待時候差不多了,就橫插了一句話:「暮嬋,你累了吧,先回去休息罷。」
「我不累。」才跟家人說幾句話,還沒說夠呢。
沈琤則在她耳邊道:「我有話跟你說。」
嶸王見狀:「既然你們有話要說,就先下去說話吧,反正暮嬋已經回來了,明後天有時間,父王會好好陪你說話。女婿政務纏身,你先和他說話吧。」他是真是怕了沈琤了,畢竟天子都被他挾持了。
其他人也都尷尬的說道:「是啊,你們先去說話吧。」
「好吧。」暮嬋總覺得家裡人都怪怪的,對待沈琤的態度比之前更恭順了。她之前還認為他們會怪沈琤將她擄走,而對他而橫眉冷對,結果並沒有。
沈琤隨著暮嬋進了她的臥房,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覺悲涼,從後面抱住她:「暮嬋……」
她納悶,他向來都叫她娘子的,怎麼突然叫起她的名字了,於是她想了想,決定也玩個花樣,不像平常那樣叫他琤郎,而是道:「相公。」
沈琤心中一動,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心情反倒因為她的親昵更加難過:「聽你這麼叫我,接下來的話,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了。」
「什麼話?」
沈琤牽著她的手,走到廳內的圓桌前,搬了把椅子給她坐下,自己則坐到她對面的位置,然後道:「你能把你的手帕先給我嗎?」
暮嬋莫名,還是照著他的吩咐做了,將手帕給他:「你要說什麼?」
「我……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沈琤鼓足勇氣,決定按照計劃進行自我戕害:「你早晚會見到皇帝皇后,也會和你父王和世子哥哥細聊,還有你們李家的一群皇親國戚,你會從她們的話中知道我做過什麼。反正也瞞不住,你早晚要知道的,你從別人嘴裡聽到,不如我親口告訴你。」
她怔了怔,放在桌上的雙手不覺交叉握緊:「你說吧,我聽著。」
「煙露給你的那封皇帝密函,其實是我偽造的。原本的書信內容是讓你勸我退兵。」
暮嬋頓覺氣惱:「皇帝怎麼如此荒唐?對你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突然想到了更關鍵的地方:「你居然敢偽造密函?」才一說完,便敏銳的察覺到了更該氣惱的地方:「你、你打著皇帝的旗號,讓我和你圓房,你、你!你這傢伙。」
她驚呼完,按照平時的慣例,沈琤這個時候會靠過來,涎著臉哄她,可是他如今做穩坐不動,她不禁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沈琤在腦海中無數次的演練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於是繼續道:「我當然想和你圓房,自己的媳婦哪有不想睡的,說真的,摟著你什麼都不做,每晚上都是煎熬。但是我偽造皇帝的書信誘使你和我圓房,其實有別的打算。我想……我想讓你回京前委身於我,最好能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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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9-1-29 00:19:22
第十章
暮嬋驚訝的微張嘴:「你怎麼敢把這麼卑鄙的想法直接告訴我?我、我好像突然不認識你了。」
「別急,我還沒說原因,我之所以想那麼做,是因為我覺得你一旦回到京城,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就會拋棄我,甚至悔婚,如果你之前委身於我,有了身孕,你我之間有羈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但是那天晚上你哭了……我……就心軟了,只好放棄。」
暮嬋不知道自己是該贊他誠實該是罵他卑鄙無恥,氣哼哼的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悔婚,你這個人,真是的,想用孩子拴住我,虧你想的出來,說得出口!」
「因為……」沈琤深吸一口氣,事情到了這一步,不得不和盤托出了:「因為我做了和魏武帝一樣的事情。」
暮嬋愣怔許久,只覺得耳邊隆隆作響,半晌才緩過神來:「挾天子以令諸侯?」
「沒錯,在路上,我一直瞞著你,但你現在回到了京城,你很快就會知道樂興早已退兵,皇帝給你發密函,讓你勸我也退兵的事情。但是我調換了密函,直逼京城,如今,這京城,已經停我的號令了。」
暮嬋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她掏出帕子了,淚珠在眼眶內滾動,沈琤見了,果然拿出帕子隔著桌子要給她拭淚,她扭開臉,將眼淚忍了回去,鼻音厚重的道:「你不應該是匡扶社稷的忠臣良將嗎?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呢?」
沈琤低下頭,他見不得她難過,就怕他在她的淚光中落荒而逃:「皇室衰微,強弩之末,我不入住京城,也會有別的節度使前來攻占。如果我錯失良機,只守著定北周圍幾個藩鎮,待其他人做大之時,就是我的末日。「
暮嬋多少也明白,大勢之爭,不爭,則敗。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夫君先做這個不義之人。
沈琤道:「或者說,我活的時候,我可以保護你,但有朝一日,我死了呢,咱們的兒子能否像我一樣能打,能打贏來統一的新王朝的皇帝嗎?如果能,他還是一個地方藩鎮的節度使,如果不能,他便死無葬身之地。」
暮嬋道:「……每個篡位者都有幾百個理由。」
「我的理由不多,只有你一個。只要你理解我,我便勇往直前。」
「如果不呢?」她賭氣般的反駁,抿著脣,倒吸著氣,不讓眼淚掉下來。
「……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自尋死路,在成婚之前告訴你這一切的原因。你不認可我的作為,無法接受嫁給我這樣的人,現在你還是完璧也沒有身孕,你可以有別的選擇……」
暮嬋咬齒:「別的選擇?試問天下,還有其他人敢娶我嗎?你會允許嗎?」
「只要你願意。」沈琤驀然道:「我是真心喜歡你,自然會給你自由。就像你在定北,不希望跟我圓房,我也不會對你用強。我承認我之前想用孩子留住你的想法卑鄙,所以我向你坦白了。既然成婚後要一輩子在一起,我希望你選,而不是被我矇蔽,畢竟婚後就沒有回頭路了。」
暮嬋聽罷,氣的站起來:「沈琤,你這個混賬東西,馬上就要成婚了,你告訴你原來是個十惡不赦,謀逆篡位之徒!除了真正圓房,我什麼都和你做了,臨近婚期,你突然變了一個人,你叫我怎麼辦?我如果我現在跟你說,我不是郡主,是邪門歪教的聖女,你怎麼想?」
「我會謝謝你,至少你在婚前良心發現,而不是將我騙去成婚。」沈琤道:「我的確會震驚也會難受,但如果我想好了,娶了你,肯定是一輩子,不再糾結身份。「
「依你的意思。如果我知道一切,還想嫁給你,便要陪著你一路走到黑嘍?「
沈琤一咬牙:「沒錯!你那天的眼淚燙醒我了,我尊重你,圓不圓房,你自己選,成不成婚,你也自己選。」
「如果我不嫁給你呢?我想出家當道姑。」
「……我就為你修道觀,再給你千八百道姑,讓你做掌門。」
暮嬋一聽他又胡說八道,氣不打一處來:「你自己信嗎?跟你上面那句允許我嫁給別人,一樣是鬼扯。你敢不敢起誓,句句發自真心。「
「敢!」沈琤不信鬼神,沒什麼好怕的:「我沈琤若是有半句假話,死無葬身之地。「
「我知道你不怕死,別拿你自己的命,拿我,如果你上面允許我另嫁他人和允許我出家的話有半點違心,就讓我安宜郡主死無葬身之地。」
嗯……鬼神有的時候也是要信的,沈琤不敢了,硬挺著就是不發誓。
暮嬋崩潰:「我就知道你是這德行!你這叫以退為進,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但我的確是主動坦白了,就沒有一點功勞嗎?我的確有過卑鄙的想法,但我懸崖勒馬了,因為我不想傷害你,我現在如實告訴你,也是這個原因。」
暮嬋瞪了他一眼,有的時候也奇怪,一會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一會又恨的牙癢癢。
沈琤捂著胸口,裝出痛苦的樣子:「我就知道有這一天,所以之前才叫你說嫌棄我的話,幸好所有準備,否則你瞪著我這一眼,足夠我難過死的了。」
「原來你是做這個打算,你早知道有這一天。沈琤你這個混賬,你走,我現在不想見你。」暮嬋往外推他。
沈琤賴著不動彈,頗為無辜的道:「你剛才還叫我琤郎呢,轉眼就變成沈琤你這個混賬了。我不就接管了京城麼,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的,還不如我這個郡馬來呢。再說,你不是覺得皇帝比我還重要吧?他幾番出賣你,我幾番保護你,你就算不是郡主,也該選我,不選他。」
暮嬋不覺得心軟了,的確,如果沒有沈琤的保護,在柘州的時候,她或許就死了。想到這裡,她重新回到桌前,低聲道:「我不是向著皇帝,我只是不想讓你謀反。」至少不是第一個。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說句難聽的話,皇帝落在我手裡,是幸運的,若其他節度使有我沈琤的兵馬,早就殺了皇帝自立了。皇帝不是願意打馬球嗎?從現在開始,他可以無憂無慮的玩了。」
「那你不如用擁立新君,然後輔佐新君,幫新君平天下。」
「為什麼,我閑得慌嗎?然後呢,等著新皇帝坐穩江山,將我的後代全殺掉?你不是這麼幼稚吧。」沈琤見她情緒漸漸平穩,將自己的椅子搬到她跟前,握著她的手道:「你記得在定北,老太君信的那個破教嗎?教主便是在南方,我只掌握一個藩鎮,是無法把這種毒瘤鏟除的,唯有縱馬天下,我才可以大展宏圖,國家統一,於民也是好事。」
暮嬋氣道:「其實我早就覺得你有這個苗頭,你還記得,你說過我像本朝開國的夏侯皇后吧,別告訴我,你當時真是無心的。」
沈琤馬上指著她道:「這可是你說的,你想讓我當皇帝,你來當皇后。」
「你、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的意思。」
「好好好,是我的意思。」沈琤摟著她笑道:「我是亂臣賊子,可誰讓你就是喜歡我呢」
「不要臉,誰喜歡你了。」暮嬋甩開他的手:「你回去吧,成婚的事,就像你期望的,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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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00:19:34
第十一章
「沒關係,你慢慢考慮,你一日不答應,我就等你一日。你總不可能一輩子不答應。「
「你為什麼如此肯定?我萬一真一輩子不答應呢?」
「因為你喜歡我。」
「誰說的?」
「你親口告訴鸚鵡的。我把它帶來了,要不然把它叫進來,讓它說說。」
暮嬋氣不過,向門外推他:「你走啊,你快走。」
「我今日跟你坦白,就是不想咱們之間再有任何芥蒂。我想讓你上花轎的時候,心裡清楚你嫁給的是真正的沈琤。」
「你先出去,現在不想見你。」
沈琤抓緊最後一點時間爭辯:「一旦你決定了,那麼咱們婚後可真就得夫妻一心了。」
「快走!」
沈琤不情不願的被推出了門,見世子竟然站在不遠處的迴廊處,剛想上去說兩句,沒想到世子拔腿飛快逃走了,沈琤無奈的嘆氣,只要一路出了府。
世子見沈琤從妹妹房內出來,又聽到暮嬋房內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響,趕緊將世子妃叫來,兩個人商量著,要不要進去問問。
世子妃在門縫中觀察了一會:「……她好像很生氣,好像在寫信,寫幾句就揉成團扔了。」直起腰,擔心的想,自己娘家還有牽連到趙賢妃遇刺案中的人呢,他們若是不好了,可怎麼辦啊。
世子道:「我回想了下,沈琤是被趕出來的,所以他還是上趕著求暮嬋的。算了,回去吧,你身體要緊。」
世子便扶著有孕在身的妻子回去了。
沈琤在京城住的宅子,是原肅王的府邸,自打肅王在蜀地搞謀反,失敗後被就地正法。他在京中王府就空了出來,而沈琤入京,挑來挑去,最後覺得此處合適,將府邸的匾額一換,就住了進去。
他從嶸王府出來,回到自己的府內休息,說是休息,其實便是非常喪氣的往床上一趴。
在他的計劃中,暮嬋被他的坦誠感動,當場原諒他,重修於好才對。
可是,娘子卻將他趕了出來。
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玩這招以退為進了。
可是,不這樣做,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他控制了皇帝,暮嬋早晚會知道,到時候她從別人嘴裡聽到這件事,是何反應,簡直不敢想象。
唉,這樣挺好的,反正她沒把話說死,過幾天,她再沒消息的話,便繼續去纏她。
如此過了幾天,她那邊一直靜悄悄的沒有動靜,沈琤終於受不了了。
這一日,從宮中出來,先回府邸換了衣裳,正要出門去找暮嬋,就見小廝端了個錦盒走了進來:「王爺,嶸王府早些時候,派人送來了這個錦盒。」
沈琤讓小廝將錦盒放到桌上,決定去嶸王府前,先看看錦盒裡的物件。
裡面是什麼?總不至於娘子想要他的命,聯合嶸王在裡面藏了機關罷。
他哼了一聲,愛是什麼就是什麼,想到這裡,一掀蓋子,將錦盒打開了。
裡面是……一塊布?手帕?
沈琤取出來抖落了一下,待看清楚,抿嘴笑了起來。
是肚兜。
世子妃因為替暮嬋的婚事操心,已經好幾晚沒踏實的睡過覺了。
自從上次沈琤來了又走,他和暮嬋就再沒見過面了,暮嬋整日閉門不出,面對她和王妃的詢問,回答也是蜻蜓點水,點到為止,絕不過多吐露和沈琤的事情。
這怎麼行呢,郡主和沈琤若是出了岔子,不知道要影響多少人。
又等了三天,世子妃終於熬不住了,既然兩個人不往一塊湊,那只有她來出力了,趁暮嬋不在房中,取了她一件褻衣,以嶸王府的名義給沈琤送去了。
世子妃盤算著,送出褻衣,沈琤一定以為郡主想和他重修於好,必然登門拜訪,不管怎樣,只要他倆能見上一面,就多一份和好的可能。
世子妃估算著沈琤要上門了,打算找個機會在暮嬋房中閒坐,就等著下人通報燕王來了,然後她在一旁勸暮嬋見沈琤一面。
她到的時候,暮嬋坐在廳堂桌前撫摸著一隻才出生不久的幼貓,見了她,便對丫鬟們道:「將它抱走吧,世子妃有孕了,不能見貓的。」
「沒關係的,我哪有那麼嬌弱。你喜歡的話,就多讓她陪你玩一會。」
「我什麼時候都能跟它玩,還是嫂子你的身體要緊。」暮嬋情緒低沉的道,看得出就連撫摸剛才那個渾身絨毛的可愛的小生靈都不能讓她開心。
「你是不是還在生燕王的氣?」她坐下,笑問道。
暮嬋撇撇嘴:「什麼燕王?自己封的也算嗎?」虧她之前覺得琤郎厲害,又立了大功,讓皇帝冊封,而現實是,他挾持了皇帝,自己冊封自己,唉,恬不知恥。
世子妃尷尬的笑道:「可他不管是何種身份,都是你未來的相公。」
「不嫁就不是了。」
世子妃一驚:「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皇帝都賜婚了。」
「……賜婚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和他加封燕王一樣,都是威脅得來的。」
「可他對你是真心的。他可能威脅天下人,獨獨沒有強迫過你。」
這話說到暮嬋的心坎裡了,他在這方面的確還是好的,對她確實體貼。
這時候,有丫鬟在門外報:「燕王殿下來了,說是有要事和郡主商量,請您出去一見。」
世子妃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暮嬋的胳膊:「他或許來給你道歉了,你去見見他吧,吊著他行,但也要拿捏好分寸,別把他惹急了。他肯主動來見,你也別對他太狠了。」
暮嬋緩緩起身,似是要邁出步子出門,世子妃在心裡給她鼓勁,走啊走啊,快點勇敢的邁出一步。
可惜,暮嬋抬起的足尖又放了下來,重新坐下,對丫鬟道:「告訴他,說我不舒服,讓他回去吧。」
世子妃心裡一涼,不行啊,郡主你怎麼能拒不相見呢,他現在手裡握著你的肚兜,你們見面,他拿出來給你看,你們之間調笑幾句,或許就能化解干戈了:「你這麼叫他回去,他再不來了怎麼辦?」
「那我就去見他。」
世子妃重拾信心,你主動去見沈琤也不錯:「不如讓丫鬟告訴他一聲,說你過幾天去見他,讓他心裡有個底。」
「……或許再見他要三五個月之後,不能現在告訴他。」
三五個月?變數太大了:「為何要等三五個月?他有情你有意,就不要鬧彆扭了。」
「有些事情,我要想清楚,他也承諾給我時間考慮,你就不要勸我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現在,請讓我冷靜一下吧。你放心,我沒事的,想通了就沒事,我覺得我快想通了。」
「你是不是覺得這麼輕易放過他,不解恨?」
「嗯……有這個原因……」或者說,大部分是這個原因。
「不如你嚇唬他,說要退婚出家,宮裡有座清思殿,之前有貴妃在那裡帶發修行,你去裝模作樣的住幾天,保管嚇得他吃不下睡不著,你這氣不就消了麼。」
要生氣也請快點生,旁人實在等不起。請立即氣沈琤一通,然後撒了氣,跟他和好罷。
暮嬋蹙眉:「嗯……這個……我……想想。」
世子妃道:「生氣也是得考慮時間,宜短不宜長,長了他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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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3:34
第十二章
暮嬋道:「我哪天進宮,先看看那清思殿。」
聽說皇后的雪山獅子貓生了一窩小貓,叫她去選一隻,欣然前往。挑了其中最可愛的一隻,叫煙露裝到籃子裡,準備帶回王府去。
忽然想起嫂子的話,問皇后:「聽說宮裡的清思殿空著呢,我想去看看。」
皇后哪裡敢不順著暮嬋的意思,派了宮婢護送她去清思殿觀覽。
清思殿之前曾有一位貴妃在此帶發修行,在那之後,有幾代皇帝們都在此煉丹修道。
在追求長生的同時,也在民間廣尋處|女,服用丹藥後,徹夜御女,是什麼樣的丹藥,一目了然。
只是暮嬋並不知道,只記得那位貴妃的事情,沈琤曾說要給她選個地方做掌門,她忽然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好奇。
不知道真做了道姑會怎麼樣,是不是真的能清靜。
要不然假裝真的要出家,嚇嚇沈琤。
不行……他會真的擔心……自己還是不要鬧出動靜了。
她走進清思殿,這裡先帝的丹爐都還在,只是沒了燒火的道士和追求長生的皇帝。
大殿兩側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道煉丹的書籍和裝丹藥的瓶瓶罐罐。她來了好奇心,抽了一本細細品讀,忽然一抬頭看到了宮婢,反而嚇了一跳,便叫她們都出去。
自己找了個蒲團,坐下來,閉眼尋找了下做道姑的感覺。
待了一會,她嘆氣,就是沈琤給她找道觀,她也做不了掌門,她靜不了心。
於是又回去看書,不知過了多久,她就聽啪的一聲,是瓷器碎裂的清響,一隻大花貓打著噴嚏,雄赳赳的走了出來,一身的白色粉末。
走到暮嬋跟前,翹著屁股蹭她的腿。
暮嬋知道這是貓想要親近的表現,便蹲下來一邊給它拍打粉塵,一邊摸它的尾根處。
這粉塵極細膩,直往人鼻子裡鑽,她稍微吸了一下,便打了個噴嚏,然後用衣袖扇了扇空氣中存留的粉末:「這什麼啊,這麼香。」
那貓在這時討好的躺在她鞋面上,不住的翻身打滾。
暮嬋騷著它的肚皮,笑道:「你呀你呀,真是小賴貓。」
貓舒服的咕嚕嚕叫著,將身上的粉塵蹭到了她滿手,暮嬋掏出帕子擦淨手指,好奇的聞了聞帕子,卻因為量小而嗅不出究竟是什麼香。
她便抱起花貓,在它身前嗅了嗅,一股強烈的香氣撲面而來,她一鬆手,掩住口鼻:「這香料一定壞掉了。」
那貓掉在地上,喵喵叫了一聲,發著咕嚕嚕的聲音,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殿門。
暮嬋繼續在架子前瀏覽,不時抽出幾本翻看。就算自己不能一輩子出家,但暫時在這裡住幾日,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清靜清靜也挺好的……
清靜……
她漸漸覺得她越來越不能心靜了,心跳的厲害,臉頰微微發熱。不過,她有的時候到了新的環境,會有這樣的癥狀。
突然吱嘎一聲,殿門被打開,她心說不是叫她們在外面等著麼,怎麼進來了?她探身去看,未見人影,正納悶的時候,忽然一回頭,看到沈琤出現在她身後。
她嚇了一跳,血氣都涌上了臉頰,登時如晚霞一般的通紅:「你嚇到我了!」
「不怕不怕,我給你揉揉。」沈琤笑眯眯的貼上來給她撫心口,暮嬋被他一摸,肌膚如被灼燒一般的,從一點迅速遍延全身,她忙躲開:「你來幹什麼?我現在不想見你。」
每次都是這樣,口是心非,褻衣都送了,不就是和好的意思麼:「你是不是送出肚兜後,覺得自己太大膽了,不好意思見我了?我知道,所以你上次才對我拒不相見。不過沒關係,我這人從來都是沒臉沒皮的,你不見我,我來見你。」
暮嬋茫然的問:「什麼肚兜?」話音一落,就見沈琤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在她跟前抖了抖,自己的東西,她很熟悉,便伸手去搶:「你什麼時候偷走的?還給我!」
沈琤一躲,暮嬋撲了個空,靠到書架上,撞掉一本書下來。
她拾起來,待要放回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個子不夠,將書本丟給沈琤:「這個給你放回去,然後把你手裡東西還給我。」
沈琤笑道:「你自己撞掉的,自己放回去。」然後抱起她舉高:「這回夠得著了吧?」
暮嬋低頭看他,正對上他的眼睛,她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融化了,將書放回去,輕聲道:「你放我下來吧。」
「你看看還需要什麼書,趁現在我抱著你,便一併取下來吧。」
「……不了。」待被沈琤放下來,她理了理衣裳:「……其實你還挺好的。」
沈琤笑:「我當然好了,要不然你能跟我和好嗎?其實你叫人給我帶一句話就行了,送這個東西給我,弄得我思緒萬千,晚上根本睡不著。」
褻衣不是自己送的,她能想到會送這個東西的只有嫂子。暮嬋猶豫不決,該不該幹脆借這個機會,將錯就錯,與他和好呢?
他倆這個彆扭也鬧了好幾天了,況且他……況且琤郎他,真的待自己很好。
暮嬋低下頭,心跳如鼓,仿佛心裡揣的不僅是個小兔子,而是一窩在春天裡奔跑著活蹦亂跳的兔子:「……是我送的……不想跟你鬧了。」
沈琤攬著她的肩膀,在她臉頰上親了下:「我越來越信那句古話了,夫妻沒有隔夜仇,有的話,就多過幾夜。」
暮嬋被他逗笑,抿嘴道:「又胡說了。」
「你不就喜歡我胡說麼。」
她覺得他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熱氣噴到耳中,身上不禁起了一層小疙瘩,悄悄側目看他,遂即臉頰一熱,推開他的胳膊,徑直走出藏書區,到了偏殿中的軟榻上坐下。
她心跳的厲害,腿又發軟,若不是走得快,這會說不定就跌倒沈琤懷裡了。
沈琤讓偏殿裡的宮婢都下去,然後與暮嬋並排坐著,握著她的手,裝模作樣的嘆道:「幸好你原諒我了,否則我又得死一回了。」說罷,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提心吊膽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怔怔出神,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膽子不禁大了:「但臨死之前,一定要和你圓房生幾個孩子才行。」
暮嬋這一次聽到了:「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娘子,你真不講道理,我有出息的時候,挾持天子,號令天下,你恨我。那我沒出息,就想跟你圓房,你還罵我。你幫我拿個主意,究竟要有出息或者沒出息到什麼程度,才恰到好處。」說著,往她身上靠:「快幫我拿個主意。」
很奇怪,每次他纏過來,她都能應付自如,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她竟然只想呆坐著不動,讓他往自己身上靠。
沈琤也發現了,她每次多少會掙扎一下,這一回她卻愣怔不動,於是笑道:「哦,我懂了,你想跟我親熱是不是,故意坐著不動,讓我挨著你。」
暮嬋被他戳破了心事,羞答答的哼了一聲:「誰說的。」
「哎呀呀這可怎麼好,我娘子還不知閨房之樂就這麼黏人,萬一等到圓房了,豈不是日日夜夜都離不開我了。」他得意的道:「不過,你放心,就是十個你,我也應付得了,就怕你受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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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5:22
第十三章
她聽了,莫名的口乾舌燥,心中躁動越甚,嬌嗔道:「你閉嘴!」
太過得意忘形,又把她惹怒了,沈琤分外珍惜這次和好,心說見好就收吧,陪個不是趕緊三十六計走為上吧:「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給你陪個不是,不煩你了,我走了。」
暮嬋吞了下津液,沒有留他。
他一下子喪氣:「我真走了,明天去嶸王府找你……」走到門口,忽然聽到她喊了一聲:「琤郎——」
沈琤頃刻露出笑容,然後慢慢轉身。
「你……你回來吧。」
他哪有不回來的道理,幾步就跑到她跟前。
暮嬋跪在軟榻上,心底的悸動隨著心弦一次次跳動,血氣不住的上涌,燒的兩個臉頰滾燙,只是這一次,她卻不想掩蓋,拿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甜膩的喚道:「琤郎……」
沈琤受寵若驚,反倒不敢直視她炙熱的目光:「你不生我的氣了?」
「本來是生氣的,可是一看到你的臉,不知為什麼就不氣了。」她沒有說假話,她也不清楚他今日這般吸引自己,仿佛回到了初回京城那次,他如天神一般的英俊神武,一想到這個人會娶自己,便止不住的心動。
沈琤得意的笑道:「就說你還是喜歡我的。」說完,等著她反駁,可她的粉拳遲遲沒有落下,白眼也沒送來,定睛一看,她對他反而是青眼有加,眼神痴痴的望著他。
他無法不被這樣的眼神鼓舞,捧起她的臉,也不徵得她的同意,深深吻上。
與往次不同,她在短暫的遲疑後,情動的回應他。
這樣真好,在他懷抱裡享受著被無微不至保護的感覺。她知道,她的琤郎會這樣永遠溫柔的保護她的。她追逐這樣的感覺,內心想要的更多,徹底淪陷在這份踏實而舒服的感覺中。
沈琤現在卻很清醒,漸漸的離開她的脣:「……你今天能給我答案嗎?」然後順著她的小巧的耳垂,耳語道:「願意嫁給我了嗎?」
在此刻,暮嬋心裡顧不得想其他事物,她此刻眼中只有沈琤,聽了他的話,像是往本就不平靜的湖面扔了一塊石子,濺起了更多的漣漪。
往事一件件浮現在眼前,他一路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暮嬋勾住他的脖子,眼神迷離的頷首:「琤郎……你對我真好……」這般好的郎君,她想和他更近一些,臉湊過去,主動親了他一下。
沈琤從沒受過這樣的待遇,怔了下笑道:「我有這麼好嗎?」
「當然有……」她輕撫他的臉龐,滑過挺直的鼻梁,手指落在他脣間:「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和你生氣,真不應該……讓咱們錯失了那麼在一起的時間……」
「也沒有很久,就幾天而已……不過,我真的每時每刻都想和你在一起。」
暮嬋低眉一笑:「和我在一起做什麼?」
他咧咧嘴:「你知道的,我明說了,你可要打我了。」
她嘟嘴:「我有那麼凶嗎?」
聽她甜膩的嬌嗔,沈琤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恍然間搖頭:「……娘子,你真美……」暮嬋聽了誇獎,咯咯一笑,勾著他的脖子,賴在他懷裡:「琤郎,你怎麼光說話,都不知道抱抱我。」
沈琤罵自己昏了頭,怎麼光顧著說話,連最起碼的擁抱都忘了,忙將她抱在懷裡,一起跌在榻上。
她在他懷裡,語氣溫柔如水:「琤郎,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對……我們李家氣數已盡了……總會有人取而代之。你是真男子,不可能放棄稱王稱霸的機會,與其他人來,不如你來,還能保護我們周全。」
「那是自然,我必然善待皇室。皇帝最近都在打馬球,我看他快樂的很。」
她一撅嘴:「我不想聽你說旁人,我就想聽你說咱們兩個。」
沈琤求之不得,在她耳畔道:「現在咱們之間沒有隔閡了,就等著婚期了,下個月初八,一轉眼就到了。」說罷,看她眼眉笑彎,知道她也在期待,不禁心中更加歡喜。
她則舔了下嘴脣,帶著幾分媚態,嬌滴滴的詢問:「我不在你身邊這幾日,你怎麼忍得住的?」
他腦袋拱蹭到她脖頸間:「你說呢?你故意這麼說起這個話頭,讓我難熬對不對?」
暮嬋嬌聲低笑:「有我在,我怎麼能讓你難熬呢。」手從他面龐滑到脖子處,向下游走。
沈琤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就說說,在這裡可不行,畢竟在還在宮裡,不比我的府邸。」
她微蹙眉心,繼而展顏一笑:「……不知為什麼,我一點不怕,也不想顧及旁人怎麼想。」
他厚著臉皮道:「嗯……可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太喜歡我,今日得見就什麼都不想顧忌了。」
「大概是吧。」她說不清現在心裡是什麼滋味,明明興奮高興,卻有躁動空虛。於是又往他懷裡拱了拱:「琤郎……我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就想和你在一起。」
沈琤趁機道:「你不如跟我回府,在成婚前咱們日夜也在一起,不過,你肯定怕我把持不住……」
她無所謂的慵懶道:「你就是現在把持不住又如何?」
沈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這麼想?」
「嗯……」她心中躁動,眼皮卻發沉,迷糊糊的道:「……嗯……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人……再說還有不足一個月就到婚期了,就算懷了,外人也看不出來。」
沈琤本就一直靠毅力克制自己,如今她這番話哪裡還受得住,便想去脫她罩在外面的大袖羅衫。但動作到一半,突然停住:「這裡不行,一會被人撞破就太沒趣了,你隨我回府去吧。」
她含羞點點頭,不知為何,就覺得跟沈琤在一起美妙無比,他對自己做什麼都行。
沈琤拉著她的手,兩人出了清思殿,漫步在午後的暖陽中,清風徐徐,溫柔的撫著暮嬋的臉頰,她沐浴在微風中,漸漸薄衫被吹得通透,渾身清涼,她的神思慢慢找了回來。
……我……我剛才都乾些什麼?我即將要去幹什麼?
暮嬋如蛇咬一般的甩開沈琤的手,然後不可思議的捧著自己的臉,天啊,自己剛才怎麼會那麼衝動?
一定貓身上那些粉末的關係……貓身上有藥粉,接著沈琤就來了……
沈琤本來拉著她的手,心裡正美,猛地被她甩開了,手裡一空,納悶的回頭問她:「怎麼了?」 就見她舉起了手,只是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猶豫落不落下,臉色也介於隱忍和爆發中間。
沈琤不明所以:「你幹什麼?要打我?」
「對,就打你!」
自己沒討打的地方吧:「等我真把你怎麼著了,再打不遲罷。不過真到那時,你就舍不得打了。」
「誰說舍不得的?」打的就是你這下藥的傢伙。
沈琤全然沒覺得,還把臉貼過去:「不信你捨得。」
她咬脣不忍,將手緩緩放下,突然這時就見沈琤得意的勾了勾脣角,似是十分得意。
這傢伙就是吃準她喜歡他,才敢下藥設計她的,不給點教訓不行。暮嬋一提氣,照他左臉頰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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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5:38
第十四章
「為什麼打我啊?」
「因為你對我下藥!」
「我……我沒有。我下藥?我直接強你也不會下藥!清思殿裡各種丹藥都有,助情的也有,別是你自己不小心碰了,然後賴到我頭上。幸好,剛才沒碰你,否則你後悔了非得殺了我不可。」
的確,他沒必要下藥,是自己太衝動了,暮嬋向來知錯就改:「是我不好,我給你揉揉吧。」
哼,我受委屈了,平白因為沒做過的事挨打,沈琤一掃胳膊,硬氣的道:「不用。」
「琤郎……」
「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要見皇上,你自便罷。成婚之前,我都不去見你了,免得挨耳光。」
暮嬋追上一步:「琤郎,你晚上來嶸王府吧,我杯酒招待你,給你賠不是。」
他愣了下,但轉念一想,老子是那麼好哄的嗎:「不去!」說罷,就聽她似乎在他身後輕笑了一聲。
怎麼著,看不起他的定力嗎?沈琤回眸,放出話去:「我說不去!就不去!」
不去,絕對不會去的!
沈琤挨了一耳光,心裡憤憤不平,她是不是月信來了,怎麼情緒陰晴不定的,一會柔情似水一會冷若冰霜,這還不算,他的臉是那麼好打的麼,尤其是在宮中,想必已經被人看去了。
打人也不分個場合。
沈琤在心裡將暮嬋埋怨了個徹底,而且她求和就求和,卻露出看穿了他的定力的一般輕笑,真是的,看不起他怎麼著。
他這次分得硬氣些,說不去就不去。
華燈初上,月上梢頭,沈琤看著透過窗欞灌進來的月色,心神不寧的在屋內踱步。
嘁,自己遲遲不露面,她想必等急了吧,哼,等去吧,反正早些時候在宮中已經說過不去了,她若是願意,儘管等到天亮。
想到這裡,他重新坐下,雙手疊放在桌上,兩個大拇指不停的上下交錯摩擦。
月下美人美酒什麼的,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的。
既然宣告了自己生氣了,怎麼也得熬過一夜才行。
又過了一刻鐘,沈琤再次站起來,奪門而出,殿外候著的侍衛忙跟上去:「王爺,有什麼吩咐?」
沈琤一擺手:「喂馬,你們不必跟隨。」
馬這種動物最為嬌貴,每天要喂四次,夜裡也不得閒,雖然有專門照顧的馬夫,但主人喜愛它們,夜裡偶爾也會親自去照料。所以侍衛們覺得王爺的行為理所應當,抱拳退下了。
沈琤到了馬廄,讓馬夫下去,給坐騎喂了豆子,然後悄悄套上馬鞍,牽著向府外走。才過二門,值班房的侍衛就發現了他的行蹤:「王爺,您要出門嗎?卑職這就點幾個人護送您。」
沈琤冷聲道:「我去溜溜馬,你們不必跟隨。」
大晚上的遛馬?王府這麼大,後面就有校場非得出去遛?侍衛勸道:「您還是帶幾個人吧,也好有個照應。」
「不用了,如果遇險,我還得救你們。」沈琤不再理侍衛,牽著馬一路出了大門,順手拿了個燈籠,自己打著,翻身上了馬。
勒緊僵硬,對坐騎道:「我帶你在附近轉轉,夜色清涼,總比悶在府內強。咱們轉一會就回去。」
這馬似乎讀懂了主人的心事,對拿自己當擋箭牌的行為嗤之以鼻,擺擺頭,打了個響鼻。
馬蹄噠噠輕響,良駒腳程極快,沒一會就到了嶸王府的胡同。
「……」沈琤埋怨道:「都說在附近轉轉,你怎麼把我帶到這兒來了?」
坐騎呲牙,又要打響鼻,沈琤立即噓噓了兩聲:「別作響。」悄悄吹滅了燈籠,將坐騎拴好:「我就進去看看,一會就回來,你等我。既然來了,總要看上一眼。」
見周遭無人,翻身逾墻,跳進了王府的外墻。自己悄悄潛入,神不知鬼不覺,看她一眼就走,這麼晚了,通傳見面,實在是不好。
沈琤身手了得,高墻巡兵形同虛設,加之他熟悉地形,很快就摸進了暮嬋所在的院落。
不過,進了院子就沒那麼幸運了,被出來指揮丫鬟倒水的煙露撞了個正著。
煙露幸虧早前出入軍營,見過些世面,不至於尖叫出聲,但也捂著心口緩了半晌:「……容奴婢去通稟,您現在暗處避一避吧。」
沈琤假惺惺的道:「不用了,我就是來告訴郡主一聲不用等我了,我這就走。」
「……」這種事不應該派個下人來告知麼,何必親力親為,煙露想了下:「奴婢覺得還是稟告郡主的好,奴婢這就去,您千萬別走,稍等片刻。」說罷,轉身迅速離去了。
沈琤若想離去,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但他站在樹影下,見屋裡頭的丫鬟一個個退了出來,由煙露帶著出了院門,反而走出樹蔭,往前踱了幾步。
這時見暮嬋從屋裡走出來,朝這邊來了,趕緊裝作正巧要離去的樣子,轉身背著她,怕暮嬋追不上他,故意走的極慢。
果然,她幾步就追了上來,勾著他的手,笑著喚道:「琤郎,你來了。」拉著他的往屋裡去。
沈琤故意面無表情的道:「就是來轉轉,正要走呢。」但腳步很誠實的跟著她屋裡走。
屋內的桌上擺著酒菜,因他遲遲不露面,酒菜都涼了,可見她一晚上都在等他。
沈琤壓住嘴角的笑意,往桌前一坐,側臉不去看她,等著她先說話。
沒想到暮嬋從沒見過她家琤郎這麼冷淡,反倒不知說什麼好,故而也沉默著。
良久,到底是她先開了口:「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當時腦子也不清醒,真以為是你對我下了藥……當時覺得下藥這個舉動太過卑鄙,就是你,也不能原諒,於是我一時衝動就……」
沈琤好不容易在道德上勝了她一籌,哪能不好好利用:「哼,反正我在你心裡就是能幹出這種卑鄙無恥行為的人。」
「……還不是因為你之前偽造皇帝詔書騙我……若是你之前好好的,我也不能誤解你。」
誰叫他身上有污點,被懷疑也在情理之中,但沈琤不能服軟,承認她說的有道理就前功盡棄了,狡辯道:「你每次都說我替自己辯解起來滔滔不絕,你也不遑多讓,你不用解釋了,你打我,也是我的錯,誰讓我之前作惡多端,總之都是我的錯,哼!」
暮嬋見他似是真的生氣了,心裡也沒底了,待了一會,去扯他的衣袖:「琤郎,你還疼不疼,我給你揉揉吧。」
他一怔,差點就神魂顛倒的動搖了,但就在露出笑容的剎那,心一橫,嘴角繃緊:「不用了。」
她嘟著嘴,眼神哀然,小聲道:「你既然都來了,為什麼還不讓我揉揉呀?」
是啊,不和好來幹什麼,沈琤被戳到痛腳,厚著臉皮道:「難道我來了就一定允許讓你給揉臉?」
「那你來幹什麼?你不是來吃我的賠罪酒的麼。」
沈琤如坐針氈:「……我、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不用等我了,我馬上就要走。」話雖這麼說,卻坐的很穩,一點沒有動彈的打算。
「你怕我熬夜等你呀?」暮嬋看起來,拽著他的衣袖晃著撒嬌:「琤郎,你就別生我的氣了,我們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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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5:51
第十五章
他沒那勇氣甩開她的搖晃,任她晃著,隨著胳膊的晃動,心裡也晃了個徹底,就在幾乎要笑出來的時候,暮嬋突然靠過來,在他白天挨打的左臉頰上親了一下,柔聲道:「還疼嗎?」
沈琤所有的偽裝被這香吻擊的粉碎,登時笑道:「……早不疼了。」然後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讓她坐到自己腿上,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頜,臉湊過去,將她吻了又吻。
她面滿潮紅,羞答答的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其實還是有點,如果你保證你在外面打我,我就真不生氣了。」沈琤之前為了她,連命都能不要,上一世每日被冷臉相對,他都能抹把臉再貼上去。現在她肯道歉,他哪裡還能記仇。
暮嬋忙頷首保證:「不會的,我再也不會那麼衝動了,我以後在哪兒都不打你了。」
他蹭她的光滑細膩的臉蛋:「真的?」
「真的。」
「如果我再惹你生氣呢?」
「我先耐心聽你解釋,哪怕你解釋不通,我也不打你,你說的,夫妻沒有隔夜仇,第二天總會和好的。」
沈琤滿意的點頭:「你可得記住了,你就這麼一個相公,打壞了,還是你受苦。」
她輕撫他的臉頰,見並沒有紅印,和往常無二,稍稍放心,然後勾著他的脖子,臉貼伏在他胸口:「……我方才還想,我雖然聞了那些奇怪的藥粉,其實並沒有徹底失去神智……我當時說的話,也是真心的……所以就算你對我下藥,我若是心裡真的不願意,你也占不到便宜。」
他聽了,嘴角全是笑意:「我也後悔了,早知道就不把你帶出清思殿了。不過,總是怕被太監宮女撞破,還是回我府裡安全。」忽然,心頭一動:「或者回你這兒也行。」
她抬眸了他,又迅速的害羞的將頭低了下去,沒有答話。
沈琤挑逗她:「在你這兒安不安全?在你熟悉的臥房裡,你可以放下心裡頭的提防,也就不那麼怕了。」
有了白天的一場「誤會」,暮嬋對自己內心的渴望有了新的認知,他渴求她,她又何嘗不是。她望向裡面的床榻,緩緩點了點頭:「……我早晚是你的人,現在心裡本就不怕。」
他打橫抱起她,走到裡面的床上,將她放下:「真行嗎?」
根據數次失敗的經驗,他這一次也將鎩羽而歸,心裡有期待,卻不敢太期待,覺得這一次也不過是過過嘴癮。
她堅定的點頭。
「真的?」他還在試探,幸福來的太過,所以更加謹慎。
她再度點頭,低聲軟語:「……如果你沒把我帶出清思殿,之後會發生什麼,就在今晚繼續吧。」
沈琤見她嬌顏泛紅,含羞帶臊,他心裡便一蕩又一蕩,盪漾個不停。
竟然可以了,真的就是今晚嗎?
……小心啊,說不定是陷阱,再婚前再考驗你一番,如果這時候鬼迷心竅的撲上去,說不定她又哭了,再次怪你了,都忍了這麼久了,還差這幾天嗎?不要一著不慎全盤皆輸。
要不然,再慎重一點,和她之間的矛盾全部化解了,太太平平的等新婚之夜也挺好。
……既然矛盾都化解了,她又何必考驗你,你娘子是哪種沒事戲弄人的人嗎?她說可以,一定就可以。現在情到濃時,自然而然發生了,你想那麼多,不覺得玷污娘子的美意嗎?今晚,就今晚!郎情妾意,何須多慮。
沈琤拿定了主意,為了不使得自己的行為顯得太心急,輕聲道:「你一會可別又哭了。」
她撩一縷發絲放在耳後,嬌羞的道:「我願意和琤郎在一起,怎麼會哭呢?」
他得到了承諾,先是輕輕的吻她的脣,還帶著一絲猶疑,像是隨時都可以結束一樣,不敢吻的太深。但當暮嬋主動更激烈的回應他的時候,他知道,今晚上她徹底屬於他了,便再無任何顧慮了。
皇帝對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判斷——註定要被節度使搶來搶去的傀儡。
可正因為有這份判斷,當得知安逸郡主在清思殿門口打了沈琤一巴掌,兩人不歡而散後,嚇得幾乎丟了魂。
這還了得?難怪之前勸不動沈琤退兵,根本是兩個人之間出現了裂痕,郡主勸不動他。
郡主怎麼如此沒輕重,打了沈琤一巴掌,這還能成婚麼?
就指著這聯姻,讓沈琤心慈手軟,不至於對他們痛下殺手,現在倒好,郡主不僅沒起到拉攏沈琤的作用,反倒鬧崩了。
皇帝傷心難過,吃不下睡不著,突然明白了為何盧丞相日益消瘦了,替人操心的滋味真不好受。他找來皇后商量,結論是這樣下去不行,得想想辦法,郡主不行了,找個人代替她,繼續和沈琤維持好關係。
翌日,皇帝派了個順眼的太監去請沈琤來蓬萊殿赴宴,怕沈琤不來,特意囑咐太監告訴沈琤,說是有要事商議,請他務必前來。
在皇帝的期盼中,沈琤在午後終於進宮了,好在看起來心情不錯,不時還會莫名低笑兩聲。
皇帝讓身邊的太監給沈琤斟酒,這太監是沈琤進宮後安排給他的,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沈琤的人。
沈琤入京後,將弄權的太監全清理了個乾淨,困擾王朝上百年的閹黨問題,一日得到了解決,效率了得。
沈琤並沒有喝酒,倒不是怕有鴻門宴,畢竟借皇帝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只是他現在沒心思跟皇帝飲酒:「皇上,有什麼事只管說吧。」
特意來見你一趟,你最好真的說出一個要事來,若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哼哼。
既然沈琤開門見山,也就不多寒暄了,皇帝吩咐左右道:「叫錦陽出來吧。」接著,便有一容貌與暮嬋幾分相像的女子,施施然從曳地的帳幔後走出來,低眉順眼的施禮道:「錦陽見過燕王殿下。」
「……朕……認為宗室郡主無論是脾氣容貌都比不得真正的公主,這是朕的胞妹錦陽公主。只比暮嬋大一歲,配與將軍年紀正合適。郡主言談舉止多不妥之處,若……」
郡主讓你不滿意了,那麼公主一定能夠令你滿意。
令沈琤滿意的女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出自皇族,如果錦陽不行,再換別人也一樣。
沈琤自看到錦陽的那一刻,就知道皇帝打的什麼主意,不禁失笑,將手裡的筷子往桌上一扔:「想不到皇上的消息還挺靈通的,昨天發生的事,今日連應對的法子都想出來。看來,你身邊頗有幾個得力的眼線啊。」
此話一出,嚇的方才給沈琤斟酒的太監跪地求饒道:「……王爺恕罪,不關奴才的事。」其他宮婢也都跪了下去。
「是誰傳遞的消息,一定會查出來。」沈琤又對呼吸幾乎窒住的皇帝道:「皇上若是還想能夠打馬球玩蹴鞠,便請盡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事!」
臨走前,嫌惡的瞟了眼錦陽公主,他若是隻想娶個公主,早就動手了,還輪到皇帝多事?!他的暮嬋,是隨便拿個她的親戚就能比得上嗎?
想到這裡,轉身拂袖而去,一邊走一邊恨恨的想,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昨天才挨了打,今天就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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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6:03
第十六章
那天之後,他幾乎天天晚上往她這兒跑,於是暮嬋幾乎每晚都不消停,第二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但就是這樣,白天也打不起精神。
這一日,她晌午起身後,懶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中,逗弄幼貓。
小貓帶刺的舌頭輕輕舔著她的指尖,她覺得又痛又癢,不由得恍然出神。
托著雙腮,眼睛放空的看著前方,微張著櫻脣,整個人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她穿著薄紗羅衫,本就十分清涼,又坐的靠近水畔,享受著習習微風,可就這樣,她仍覺得渾身燥熱,尤其是一想到沈琤,咚咚的心跳如鼓。
……我的琤郎真厲害啊……他雖然滿嘴謊話,騙過她不少次,但他說的十個她都能應付,卻是真的。
突然猛地想到自己渾然無知的時候,說過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厲害的話,羞的忙用手背反覆試著臉頰溫度,但這熱度除了將手也捂熱後,並不消退,雖然周圍是自己的丫鬟,還是羞的將臉埋在了臂彎間。
卻不知她這番舉動看在不遠處注視她的父王和母妃眼裡卻是另一種景象。
王妃一邊看著女兒,一邊拿手肘碰王爺:「看到沒,看到沒,她埋首在雙臂間,一定是哭去了。跟我舅家那個為情自盡的表姐一樣,被未婚夫拋棄後,茶飯不思,整日嗜睡,神思遲鈍,時常發呆,長長沒來由的情緒低沉,最愛將臉埋在臂彎間繼續發呆。」
嶸王被王妃的話說的心裡也發慌:「後來呢?你那個表姐呢?」
「我都說了,後來自盡了。我的舅舅和舅母原本也沒放在心上,覺得她過一陣子就好了,結果沒想到,一天夜裡就懸梁自盡了。」王妃急道:「王爺,咱們的暮嬋會不會也走我表姐的路呀?別愣著,拿個主意啊。」
「這……我想想……」
暮嬋前幾日一回府中就和沈琤吵了一架,將他攆了出去,之後兩人又在清思殿外起爭執,她還當眾打了個他一巴掌。
從那之後,沈琤再沒來出現在嶸王府。
他的掌上明珠就變成現在這個痴痴傻傻的樣子了。
都怪沈琤那個混賬東西,不就是打一巴掌嗎,至於大動肝火,拋棄她的女兒嗎?!之前喜歡的時候把人搶走,等自己的女兒對他傾心了,又棄之不顧。聽說前幾天,皇帝將錦陽公主介紹給他相識,看來是真的打算移情於他人了。
混賬,登徒子,始亂終棄的惡賊。
王妃忍不住掉淚:「痴男怨女最難解,要不然我派人去求沈琤來見她罷,好歹他真心喜歡過她,總不至於真就棄之不顧了。」
「他?他什麼事做不出來?亂臣賊子,心狠手辣,自然不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罵完沈琤,嶸王鼻子一酸:「可憐我的暮嬋,怎麼就喜歡那個混賬東西了,若是她也能放下,就好了。」說到這裡,突然冷光一現:「對啊,讓暮嬋對他死心,也就不難過了。」
「她若能死心自然好了,但哪有那麼容易。」
「……其實也不難。」嶸王一狠心:「是時候說真話了,我這臉面在這個時候也算不得什麼了。」
王妃正一頭霧水,就被嶸王使了個眼色,叫她一起去女兒面前。
兩人走近女兒跟前的時候,故意咳嗽了一聲,將暮嬋從神遊中喚回來。
「父王,母妃。」暮嬋趕緊拽了拽羅衫,遮蓋住前胸和脖子的一部分,免得露出吻痕。她心虛,眼光不敢看父母,言辭也閃爍:「您二位怎麼來了?」
嶸王和王妃交換了個眼神,看看,女兒整個人都遲鈍了,必須得救一把了。
兩人坐下後,嶸王語重心長的道:「……我聽說皇帝前幾天將錦陽公主引見給沈琤,看出來你們之間出了罅隙,想另找人將你取代之。」
她聽了毫無反應,沈琤早跟她說了,她還在他面前罵了皇帝幾句呢。皇帝能想找人取代她,她何必再管他死活。
她不能說夜夜跟沈琤相見,早就知道了:「哦……這樣啊……引見就引見吧。」
嶸王和王妃再次互換眼色,都心驚的想,女兒如此淡定,應該是對未來徹底失去希望和信心了,否則怎麼對這樣驚人的消息都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不行,一定要救她。
「你不過打了他一個耳光,他就翻臉了,這樣的人,你不必再想他了。」嶸王哀求道:「看你這個樣子,父王真是心如刀割。」
暮嬋有點不好意思:「他沒翻臉,下個月我們就要成婚了,我等他來接我。」
王妃一驚,痴念如此,竟然出現幻覺了,你在宮裡公然打了沈琤一巴掌,他再沒理過你,你們怎麼會成婚:「他寫信給你了?還是你寫信給他了?在信裡你們說通了。」
「沒寫過信……」暮嬋又緊了緊羅衫:「您二位就別擔心我了,我肯定是非他不嫁的。」
怎麼可能不擔心,嶸王見女兒如此痴情,想到就算成婚,受到沈琤的冷言冷語,心裡不知何等傷痛。不動情就不會受傷,趁早斷了對他的痴念,才是破解之法。
「女兒啊,為父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其實早該說的,但之前看他待你不錯,父王才沒有告訴你。現在……他既然棄你於不顧,父王乾脆告訴你,你死心了,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他沒棄我於不顧啊……」暮嬋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愣:「您要說什麼事?」
其實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琤郎都跟她坦白了,包括偽造聖旨,想跟她圓房的事,再大的事,能大過這件?
沒想到就聽父王道:「其實一開始,你們便是錯誤,我與他從沒有訂過婚約,我也是到了柘州才知道這件事的。」
暮嬋怔了怔,的確超乎她的預想:「可是,您在那時承認了的……從沒見您否定過啊。」
嶸王哭喪著臉:「所以一切都是父王軟弱造成的……」他鼻子一酸,幾乎掉淚:「當時在宴席上,灤臨婁家和原平胡家發生了械鬥,殺的人頭滾滾,我被嚇了一跳,偏這個時候,沈琤叫我岳父,我如何反駁得了?」
王妃也是一驚:「什麼?有這等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叫我怎麼說,沈琤將你們哄的團團轉。」嶸王小聲道:「再說當時在柘州……遍地是他的人。後來回到京城,暮嬋說沈琤是救駕功臣,你也看重這個女婿,我不待見他,你們反倒都怪我,叫我如何開口?」
你有理你有理!王妃道:「我不懂,可是他跟暮嬋說有她的畫像,才在亂民中將她認出來的,你既然沒送他畫像,他怎麼做到一眼認出暮嬋的?」
「我哪知道,無礙乎探子罷。」嶸王道:「所以,他就是這麼個騙子,你就別為他掉淚了。他一開始目的便不純粹,算不得好人,你就別對他有盼望了。」
暮嬋心裡發堵:「您說的是真的?」但其實自己也有答案,父親斷不會騙她的,肯義正言辭的說出來,必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就別為他茶飯不思了,他真不值得。」
她扶著額頭,我的琤郎果然厲害啊,這皮揭掉一層還有一層。
難怪在定北沒見到畫像,什麼燒掉了,根本就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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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6:15
第十七章
如果當初沒有所謂的父母之命,她會願意親近他嗎?或許會,但絕沒有那麼快。
這傢伙說這麼多謊話,半夜睡得著嗎?如果連緣起之處,都能騙她,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如果父王沒和他訂過婚約,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被鵝追著咬過的?
細細一品,恐怖如斯。
真想打這臭傢伙一頓,叫他說實話。
可自己剛承諾過,再不打人的……唉……
暮嬋在心裡盤算了下距離晚上相見還剩的時辰數,沈琤,你今晚上不解釋清楚了,別想睡覺!
嶸王雖然揭發了沈琤,但也暴露了自己軟弱怕事的事實。面對手握兵權的節度使,別人還沒拿刀子擱到脖子上,不過是目睹兩方相殺,就嚇的失去了分寸,任由對方叫他女婿,強行變成了他的女婿。
嶸王說出去臉上無光,但為了能讓女兒及時清醒,也顧不得許多。
讓女兒徹底認識沈琤騙婚的本來面目才是當務之急。
他犧牲了自己的顏面,揭發了沈琤,很期待女兒的反應,只要女兒清醒,不再痴情沈琤,自己也值得了。
見女兒一直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他很高興,意味著她內心動搖了。
這時王妃打破沉默:「暮嬋,你想通點了沒?你父王之前隱瞞不說,是為了你好,現在說出來,也是為了你好,你別怪你父王瞞著你。」
「我怎麼會怪父王呢。」應該找禍魁算賬才對。
嶸王松了一口氣:「你想開點了吧,別再因為他茶飯不思了。他這種人,你犯不著為他勞神。」
「我會好好想想的……」
王妃朝丈夫使了個眼色,既然女兒動搖了,這個時候應該給她時間叫她自己靜一靜,旁人不必再嘮叨。拽著丈夫就要離開,嶸王不願意走,但最終不敵妻子凌厲的眼神,撂下一句:「暮嬋,你千萬要想通啊。」就被王妃拉了下去。
暮嬋再次托著腮幫,雙目望向遠方,但這一次,不再放空,而是晶亮有神,盤算著如何在不暴露父王的前提下,揭去某人的偽裝。
晚些時候,沈琤如約而至。自從那天之後,他沒每天晚上都往嶸王府跑,越墻越來越有經驗,從門口到暮嬋房間的時間不斷縮短,路也熟悉到閉著眼睛也能摸進來了。
每天這個時候,暮嬋都會將丫鬟們遣散了,所以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見他來了,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笑意中飽含了許多內容。
沈琤這幾日和她濃情蜜意,哪會料到其中有詐,一點沒識破,笑著走過去先親了她臉蛋一下:「想我了吧?」
暮嬋挑眼看他,也跟著他笑,心說沈琤啊沈琤,你真是厲害,裝作跟沒事人一樣。
「天氣越來越熱了,你這一路走進來也熱了罷,來喝口茶。」暮嬋給他斟茶,敬給他。
沈琤端了茶,見妻子眉目如畫,心想自己真是沒白來一次,如今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上輩子做夢都沒敢夢到和她這般琴瑟協和。美滋滋的小飲了一口娘子奉的茶,忽然發現她單手托腮,微微撅著嘴,不過嘴角掛著笑意,像是遇到一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事情。
「遇到什麼好事了?」沈琤問道,樂意分享妻子的喜事。
「沒遇到什麼好事,就是看到琤郎你,我就想笑。」
「我有什麼好笑的?」沈琤不正經起來:「你見到我想哭才是,晚上一直哭哭啼啼的人是誰來著?」
她還沒出手就反被調戲了,暮嬋嬌哼了一聲,扭過頭稍作調整後,重新來過:「不說這個。我之所以看到你想笑,是因為……琤郎你對自己晚上說夢話這件事一無所知。我看你現在神思清明,卻不知道自己晚上胡言亂語,所以覺得你好笑。」
不可能,他絕沒這毛病,這點沈琤還是有信心的:「不能的,軍營裡最忌諱說夢話,若是有人半夜突然發夢亂喊,弄不好會引發軍營騷亂,以為是敵軍攻來。我是主帥,就更不可能了。再說,咱們在一起睡了這麼久,也沒見你提過。」
「以前是沒有啊,可你前天晚上開始就說了,昨天晚上也有,我沒聽錯。」她篤定的道,還替沈琤分析:「是不是你太累了?我聽說人太累了,就會發夢魘,說夢話呢。」
「累的是你,我可不累。」沈琤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挑了下她的下巴,不懷好意的道:「再說你會都昏死過去了,哪裡能聽見?」
「……」暮嬋輕輕推開他的手:「可是我真的聽到了。」
沈琤見她這麼肯定,隨口問道:「那你聽我說什麼了?」
「你說……對不起我,一直跟我道歉,原話是,暮嬋對不起……對不起……說的情深意切,發自肺腑一般。」
他笑了:「那就不是夢話,我是真的趴在你耳邊說了,把你弄疼了,你又迷迷糊糊的,我摟著你,當然要安慰你了。」
對這種死不承認的傢伙,要堅決打擊:「都說不是了,你是不是清醒,我還是分得清的,你就是昏睡的時候,說的夢話,琤郎,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吧,使得成為了你的心事,做夢不小心講了真心話。」
「我怎麼可能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暮嬋一撅嘴,哼了又哼:「你不說實話,我原本還想給你個機會,讓自己承認呢。我告訴你吧,你其實說的不僅僅是這句對不起,你還說別的了。」
沈琤自覺再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露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她咂咂嘴:「你說,對不起娘子,我不該騙你說咱們有婚約……」
他一口茶悶在嘴裡,艱澀的咽下去:「這什麼意思?」
「我哪裡知道,所以才要問你。」
「你聽錯吧,這話沒頭沒腦的。」一定是被嶸王或者世子出賣了,讓娘子假託夢話這茬來質問。
沈琤打定主意,死不承認,就算是真說夢話了,她也沒有憑證,總不能將他說夢話的情景重現。
暮嬋早料到他會這樣,撇撇嘴,丟下他起身回到裡屋的床上坐著裝作生悶氣。
沈琤當然得跟過來哄她,但嘴上卻死硬的堅持:「好娘子,我真覺得是你聽錯了。」
她脫掉鞋子,跪坐在床上:「你也來。」
他立即上床脫去靴子,笑嘻嘻的道:「是不是咱們現在就睡一場來驗證一下,看我是不是再說夢話?」
暮嬋見他一步步落入計劃,終於將自己的殺手說了出來:「琤郎,你發沒發現你有一個很大的破綻?」
他哪有什麼破綻,唯一的軟肋是她,但她如今在他身邊護著,比心臟還寶貴著,他,沒有破綻。
沈琤搖頭:「沒發現。」
她微笑:「你呀,其實是個急脾氣,一旦別人真的惹到你,你向來能當天報仇都不待等第二天的,絕不會受委屈。哪怕是我,如果真的冤枉你了,你也絕不能容忍被誤會,比如清思殿那一耳光。所以我在想,你但凡被質問後,態度曖昧,模稜兩可,不急不躁的時候,其實就是心裡發虛,做賊心虛的時候,對不對?」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沈琤心裡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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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6:28
第十八章
暮嬋繼續道:「你得理不饒人,如果饒人一定是不得理的。如果你心裡沒鬼,見我質問咱們一開始的婚約有問題,你早就據理力爭了。」
完了,被她看穿了,我說娘子,到底咱們兩個誰是重生那個啊:「你這話說的不對,在清思殿,我有點生氣,是因為你打我,倒不是因為你冤枉我。我就是覺得反正咱們都成夫妻了,再糾結一紙婚約沒有意義。」
「有意義啊,看你到底欺騙了我多少。在定北我沒見過我那副畫像也沒有父王的書信,你根本就是騙人。」暮嬋氣哼哼的道:「你對我就沒一句實話。你快說嘛,我就是好奇,你是怎麼將我一眼認出來的。」
沈琤替自己辯解:「你肯嫁給我,又不是因為所謂的婚約,而是因為你喜歡我這個人罷。」見她氣鼓鼓的不說話,知道她今夜是要刨根究底了,但他實在想不出解釋的說辭,於是道:「 你先冷靜一下,我出去轉轉。」趁機想一套合理的謊言。
她脫下羅衫,扔到地上,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你若是走了,今晚上就別回來了,以後也別來了。」
「……你厲害。」沈琤扳住她的肩膀,頭沉沉的低下,覺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她的捕獸夾,往前踩一步,有肉吃,但卻致命,但是狠下心來,斷腿求生逃走,能保命,卻傷害極大。
之前以為她委身自己,就被自己套住了,現在看來,被牽住的,分明是他自己。
她見他不說話,莞爾輕聲道:「琤郎,你想說實話了嗎?」
「你……這是威脅我……」他憤憤不平。
「你想走,我哪能攔得住你。」暮嬋在他耳畔柔聲道:「你想好了,就快點坦白,良宵苦短,你拖延的越久,離天亮就越早。」
沈琤哭喪著臉:「就不能咱們先睡了,我明早再跟你解釋嗎?」
她一頓一頓的搖頭。
他重新低頭,須臾雙手離開她的肩膀,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你那是什麼茶啊,喝的我肚子疼,快給我叫大夫。」
「若是剛開始認識你那會,我一定會上當,現在可不會了。」她抱著肩膀,看著他,淡定的笑道。
沈琤在床上滾了幾圈,最後滾回她身邊,拽著她的衣袖道:「先安歇吧,我明早一定給你解釋。你也想吧,我就不信你不想。」
她就勢趴在他身旁,笑著點了他鼻尖:「才不要,就算和你好了,你腦子也會想著怎麼狡辯騙人,都不專心,還是先說清楚的好。」
他握著她的小手,感慨道:「娘子你想的真周到。」
「你吹捧我也沒用,快說實話吧。」
「啊……」
「想說了?」
「不是,我聽到你吹捧兩個字,讓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尤其是那個‘捧’字,話說現在有兩個節度使正在因為這件事鬧騰,其中一個的親軍番號叫做‘銀槍捧日都’,另一個叫做‘銀馬奉日都’,兩人都叫對方的親軍改名字,誰都不改,最近鬧到我這裡,讓我給裁決。你幫我想想,怎麼改才能平衡兩個人。」
大致過程就是:
—你改,
—你先改;
—我不改,
—我也不改;
—你敢不改,
—說不改就不改;
—廢話不多說,打吧。
然後,沈琤就發話了,都閉嘴,我來改。
「以地名命名就是了,再不行的話,就用數字做番號。」暮嬋看穿他的伎倆:「你就是拖延時間,到底有什麼不能解釋的,你實話實說就是了,難道能比偽造聖旨更難嗎?」
沈琤苦著臉看她,關鍵是他已經下決心不再騙她了,可唯有這件事沒法實話實說。
不過,死也不能說實話的,騙子尚有存活餘地,瘋子可就讓人害怕了。
「好了,我說實話!一開始我就沒安好心,三年前,我爹名聲還沒因為殺嘉清伯而敗壞掉的時候,我們定北因為擊退赤狄有功,我來京接受封賞,在宮裡偶然見過你一面。當時我就決定非你不娶,之後回到定北,我便派探子調查你,買通你們府的下人,你親近的嬤嬤,如果有可能,連你家的貓狗也收買了。」
原來是這樣……暮嬋一顆心撲騰撲騰的亂跳,他對自己一見鍾情,聽起來比父親為了自保,將她許配給兵強馬壯的節度使更叫人心動。
「真的呀?那你怎麼知道我怕鵝?」
「這倒是意外獲知的消息,是另一隊去調查盧丞相女婿家的探子帶回來的消息,反正跟你有關的消息我都收集了。後來,知道你因為叛亂,逃出京城在沽復縣附近,我便連夜趕到柘州,派人去打聽你的下落。」沈琤一閉眼,任由她宰割:「我就是心懷鬼胎,心術不正,覬覦你,沒安好心,卑鄙的派人調查你。後來你到了我身邊,我謊稱和你有婚約,也是為了和你更親近,不謊稱有婚約的話,你未必肯理我,我也不能對你來硬的,說不定現在和你還沒成呢。」
一口氣說完,生死由命了。
沈琤悄悄睜開眼睛看她,見她脣角帶笑,並沒有生他的氣。
「原來你喜歡我這麼久了……難怪我總覺得你好像對我特別熟悉,仿佛認識我很久了一樣。」
「你不生氣麼?我這麼卑鄙。為了得到你,不擇手段。」
「本該生氣的,但一想到你為了得到我,費了這麼多心機,心裡不知為什麼,還挺高興的。」
他再一次從刑場全身而退,發自內心的笑道:「那是因為你現在喜歡我。看來之前耍詐還是有用的,好歹把你連人帶心的騙來了,反倒能安全過關。」說完,瞅著她做出失言的樣子:「啊呀,一不小心把心裡說出來了。」
「討厭!」她笑著去推他:「反正我是被你連哄帶騙的弄到手了。」
沈琤徹底脫險,便去吻她,劫後餘生般的極盡索取她嬌脣的甘甜,暮嬋一開始還推他,慢慢的愈來愈順從,隨他為所欲為了。
第二天他不免在心裡想,暮嬋知道自己喜歡她幾年了,就能高興到抵償他欺騙她的罪過,若是知道他喜歡她兩世了,豈不是會更高興。
唉,唯有這個真話不能跟她分享,真是可惜。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沈琤的墻也不例外。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的,沈琤的鞋也不例外。
他來的頻繁,還是被人看到了。
起先嶸王和王妃是不信,待王妃拐彎抹角的問了一次,看到女兒默默的點點頭,承認的確在和沈琤夜裡相會。
嶸王終於淚崩:「你們怎麼又和好了?」哭了一會,忽然又醒悟過來:「罷了罷了,和好總比他棄你於不顧好。」又過了片刻,又反悔了:「怎樣都不好,你不認識他最好。」
王妃問女兒:「你們和好了,問題都說通了?」
暮嬋緩緩點頭:「都說通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芥蒂。」
自打被發現了,暮嬋就不讓沈琤晚上再來了,一來父王的心臟不大舒服,承受不住,二來婚期就在眼前,也不缺這幾天相守了。
沈琤抗議,誰說的,每時每刻都該在一起。不過僅僅是嘴上抗議,還是老實的聽從了暮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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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6:45
第十九章
得知他們和好的消息,世子妃懸著的一顆心落地了,趕緊去找暮嬋,讓她求求沈琤,放了她家那幾個被牽連進趙賢妃案的親戚。
暮嬋沒有耽擱,馬上寫了封給沈琤。第二天收到回信,說他查了,人沒在牢裡。轉天,嫂子便來告訴她,人,昨天晚上已經都放回家了。
轉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因為沈琤的身份特殊,他和郡主的婚禮變成了國家大事。
婚禮前三天,皇帝派遣禮部官員祭告天地——只有皇帝大婚或者太子大婚才用的禮儀。
沈琤言出必行,之前答應嶸王一家,若是娶到暮嬋,就要讓皇帝當主婚人。
嶸王說,賢婿啊,這就不必了吧,皇帝也不容易。
沈琤說不行,說當主婚人就當主婚人,君子一言九鼎。
這反倒苦了暮嬋,排場大了,出嫁的地點,從嶸王府變成了皇宮。
當天她穿著青質錦繡翟衣,戴著九鈿四鳳花釵。先到宣政殿,一路女官捧著笏板相伴。由禮部的官員宣讀郡主今日嫁予燕王的賀詞,暮嬋行跪拜大禮,奏樂,再拜,重複四次,之後內使太監領來聖旨遞給她,她接受了,還得再拜。
差點累癱。
之後由皇后親自送到宮門前,由沈琤迎接,再去燕王府辦剩下的典禮。
經過沈琤的幾番清查,想死的作死的人員都已經死在了牢裡和各種可能死亡的地方。
如今,朝中全是他安插的人,還在做事的官員,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表面上都臣服了。
朝廷已在沈琤的控制中,雖然樂興節度使正趁著他成婚這段日子,拉幫結派,大罵沈琤逆賊篡國,號召大家聽他的命令,一起討伐沈琤。
沈琤表示,你有能耐,現在就來打我,如果不能,那就等我成完婚,去打你。
暮嬋坐在新房內,拿團扇遮著臉,等著沈琤宴請完賓客回來和她共度新婚之夜。
她知道沈琤覺得在婚前得到她,心裡有愧,有意給她一個盛大的成婚儀式來彌補。
暮嬋其實想告訴他,她願意的,也不怨他。不過還是臉皮薄,終究沒說出口。
賓客的喧囂聲漸漸低迷,也聽不見絲竹管樂的吹奏聲,沈琤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可見他今日高興,多飲了不少,以至於好酒量的他都能走路發晃。
但一見到娘子用團扇半掩嬌顏坐在床上等他,他登時清醒了不少,清了清嗓子,踱步過去,笑著移開她遮面的扇子,柔聲喚道:「……娘子。」
上一世的新婚之夜,他這麼喚了,得到的一聲冷哼。
所以,他這一世一定要重新製造一個甜蜜的回憶,洗刷之前的痛苦回憶。
他等著她甜膩膩的喊他一聲:相公。
他移開扇子,露出她的面容來,令他害怕的是,她仍舊和前世一樣,表情是痛苦的。
她皺眉,嘴角緊繃,想必銀牙也是緊咬的。
「娘子?」沈琤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琤郎……」她噘嘴,痛苦的道。
「別叫琤郎了,叫我相公。」
「……相公……」
真悅耳啊,他笑著應道:「嗯!」
「……相公,我想吐。」
「相公,我想吐……」她手指抵在鼻子下面,皺眉道。才說完,就真忍不住的側身嘔了一下,只是什麼都沒嘔出來,連清水也沒有。
沈琤忙過去扶住她:「是不是我酒氣太大,熏著你了?」但其實心裡有另一個猜想,一個叫他興奮又糾結的猜想。
應該不能,他上一世努力了五年,都沒見她有,他這一世哪能這麼走運。
「有可能……」她重新坐回床上:「今天折騰了一天,一大早就進了宮,在宣政殿跪了又起,起了又跪,穿著的衣裳也重,我那會出了一身汗。拜高堂的時候,我腳都軟了,心裡發虛發堵,更加難受。你方才一進來,帶來一股酒氣,我一聞這刺鼻的味道……我就……」
沈琤輕輕抱住她,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了,見到我噁心的想吐呢。」
她聽了,臉色卻沒有半點調笑的喜慶,就見眉頭一皺,又是一俯身,乾嘔了兩聲。
比剛才多了一聲。
沈琤不敢掉以輕心:「我去叫大夫。」
「……不要緊……」她擺擺手:「我已經好了,可能是天氣太熱,暑氣上頭了,吃點東西就好了。哪有洞房花燭夜叫大夫的。」
沈琤還是擔心:「真的沒事?」
她好像真的好了,恢復如常的笑道:「咱們喝交杯酒吧。」
沈琤忙不迭點頭,要知道他可是沒喝過交杯酒的,上一世他移開她遮臉的團扇,就被告知他是滅門真凶,他縱然臉皮再厚也不能馬上就逼著人家喝交杯酒,美其名曰叫她冷靜一下,實則逃離。
他第二天早上回來,見她哭著睡著了,枕上淌了一灘紅淚。他心疼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珠,不想驚醒了她,她冷哼,姓沈的,不用你假好心。
之後兩人之間從冷嘲熱諷上升到爭吵。
她罵他,沈琤,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那會他脾氣壞的出奇,連他爹都沒罵過他,被自己娶進門的人指著鼻子罵還了得,當即一黑臉,把她床上按去,你是我娘子,不想見我行嗎?
然後就是她對他又踢又踹,口中什麼都罵,他則賭氣來個霸王硬上弓。
從那之後,兩人但凡見面就是拌嘴吵架,以誰把對方氣到說不出話來為勝。每到這個時候,沈琤不是摔門而去就是霸王上弓,之後她對他的怨恨加深,重新進入拌嘴吵架的循環。
……往事不堪回首。
沈琤扶額,總之,他和她之間是沒喝過交杯酒的。
「你在想什麼,都愣神了?」
「我在想喝了交杯酒,你就真是我的人了。」
她低頭淺笑:「本來現在也是呀。」
牽著她的手到桌前,端起酒杯,先遞給她,再取另一隻,自己拿好。兩人很有默契的臂彎交叉,將裡面的酒水飲盡。
沈琤完成了一樁夙願,慨然道:「終於成了。」
暮嬋卻沒他感覺這麼好,方才壓下去的噁心感,因為這杯酒又犯了起來,但總不能將交杯酒吐出來,使勁咽了幾口吐沫,並輕咬嘴脣。
他拉著她的手,到床上坐下,端詳她的嬌顏,痴痴的看著,良久不語,他心中有千萬句感慨,卻不能和她分享。
暮嬋被他瞧的臉又熱了:「相公,咱們現在歇息嗎?」
「……不急,我想先好好看看你……」反正明天沒事,不用像以前一樣擔心天亮,他們有的是時間。
都看過很多次,還看,難道新婚之夜的她,看起來更漂亮?嗯……大概吧。
暮嬋便羞答答的低著頭,任他看,似乎是心思放在了他身上,那股不適的噁心感,淡了許多。
沈琤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呵護著,靠著她的肩膀,仿佛醉意又上頭來,整個人被一種說出來的幸福感籠罩著,一切美的都如此不真實,他真怕一轉眼,就失去這幸福。
「我雖然歷盡艱辛,但終於娶到你了……連你的心也娶到了。」
她跟著他笑:「你的確是歷盡艱辛,費盡心機了。」
沈琤感慨的差不多了,決定彌補自己上一世的遺憾,這一次的新婚之夜,一定要和她顛鸞倒鳳,盡興之至才行,攬著她的腰,與她躺倒在床上,在她耳畔輕聲道:「……沒來月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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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7:00
第二十章
她抿著小嘴,笑著搖頭:「沒有,都遲了十來天了,今夜應該也不會來的。」
哦,都遲了十來天了,那今夜來的可能性很小了……嗯……十來天……
嗯??十來天???
沈琤瞪大眼睛:「是嗎?你身體沒問題吧?」
「才來月信的人,一向都不大準的,我之前問過大夫,他們都是這麼說的。我也確實是這樣的啊,一直有推遲有提前,在定北時就是這樣。怎麼了?」
他抱著一絲希望:「你最近跟王妃說過嗎?她有請大夫給你看嗎?我是說這幾天。」
「因為婚禮,忙的人仰馬翻,我沒去煩她。」暮嬋笑道:「我沒事的,今夜更沒事。」
沈琤乾笑了兩聲,心想剛來月信的人都大準,不必過多擔心,哪有那麼巧的事。如此說服自己,去吻她白如凝脂的脖子,再慢慢轉移到她耳垂上,她亦情動,顫聲道:「相公,你別折磨我了。」
沈琤啄了下她的嘴脣,笑道:「就這麼想你相公要你?」嘴上調笑,卻沒實質動作。
娘子都這樣了,沈琤你還猶豫什麼,快點寬衣解帶罷。他這麼想著,但腦子在此時又冒出另一個念頭,沈琤啊沈琤,你別自欺欺人了,月事推遲加上噁心乾嘔,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明白,說不定,你真就有這麼走運!
「琤郎?」暮嬋見他說完話,卻不繼續動作,很納悶。
這時就見沈琤長嘆一聲,趴在她身上靜默了片刻,任她怎麼推都不動彈。暮嬋還以為他喝醉了,笑著道:「怎麼了,醉的不能動了?」
他起來,坐到床邊:「我讓人叫個大夫進來。」
「為什麼呀?哪有新婚之夜叫大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兩個病了呢。」
「今晚上不出結果,我不能安心碰你。」沈琤不廢話,下地到門口叫人去找大夫過來。
等大夫的時候,暮嬋還是不大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覺得是琤郎擔心她的月事不規律,替她叫大夫看看。
府內的大夫叫來了,廢話不多說,搭上暮嬋的脈搏就號了起來,很快就有了結果。
「嗯……」大夫額頭滴下來一顆豆大的汗珠,大事不妙,今夜自己就要與世長辭了。剛娶進門的郡主,就有了身孕,這種事說出去,他第一個被滅口。
沈琤看出了大夫的心事,心裡漸漸泛起一絲欣喜:「你只管說,其他的,你不用管,保你平安無事。」
「郡主……似乎……應該是……有喜了,雖然喜脈很微弱……但應該錯不了。」說完,跪地不起:「您就饒了小的一命罷。」
暮嬋聽罷,整個人呆怔住了,這麼快就有了?但同時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沈琤氣的夠嗆,本來還想打賞的,結果被這一句話氣的不行,一腳將人踢翻:「胡亂猜想什麼呢,是我的!」
大夫立刻變了個臉,滿面笑容的道:「小的恭喜王爺,賀喜郡主!」
沈琤擺擺手:「你先出去吧,這事先不許說出去。」
等那大夫走了,沈琤原地站住,看著她笑:「聽見了吧,你有我的孩子了。」
果然是有了,好,太好了,雖然一直逗她說要她給他生孩子,但因為上一世她一直沒有所出,所以短時間內,其實也不抱希望的。
真的沒想到,幸福就是來的這麼快。
暮嬋抿嘴笑:「聽到了……」但忽然想到了什麼,嘟嘴道:「就擔心大著肚子上花轎,結果到底沒躲過去。」
他牽著她的手,重新回到床邊,小心的摸著她的腹部:「你才有,一點不顯懷,不算大著肚子上花轎。幸好叫大夫來了,要不然,今晚說不定會傷害孩子。對了,你自己一點沒察覺嗎?「
「你也說了,沒顯懷……沒發覺。」
「你月事推遲還噁心,這就是懷孕的癥狀。」
暮嬋確實不懂,嫂子就算懷孕了,也不會有人告訴她,怎麼懷孕的,懷孕是何種癥狀,這些已婚已孕婦人的話題,從來不會傳到她耳中。而這次出嫁前,王妃以為她什麼都懂了,也就什麼都沒說,再說如果不懂的話,去問沈琤就是了。
「 琤郎,你知道的真多。」
沈琤之所以懂,全因為上一世沒少觀察她。經常留意她月事準不準,來沒來,惡不噁心,想不想吐之類的癥狀。
自然是沒有的,她沒半點懷孕的跡象,任他怎麼努力都不行。後來他多少也猜出來了,她可能出嫁之前就喝了絕子湯。但是他一直不敢戳破這個真相,諱疾忌醫,不讓大夫來看,等著奇跡降臨。
現在奇跡來了,她有了他的孩子,而且這麼快。
沈琤越想越美,再也坐不住,激動的來回踱步。他發現這個好消息後勁真大,就像某種酒,初時品,不覺什麼,等一會卻能將人醉暈。
暮嬋有孕,剛開始聽到,只覺得高興,和期待中一樣,但過了片刻後,越來越令人激動。
她有了身孕了,真的有孕了,這可不是假的。肚子會越來越大,明年這個時候,他就能抱著那個胖乎乎的小傢伙了。
暮嬋被他走的眼暈,拉住他坐下。
兩人因為這個好消息都沒了睡意,若不是暮嬋不能喝酒,恨不得叫人送酒進來再喝一頓。脫去繁瑣的婚服,兩人躺在床上,他摟著她說話,一會摸摸她的小腹,一會再摸摸她的胸口,暢想著一家三口的和美日子。
足足聊到後半夜,暮嬋漸漸有了睡意,搭話沒那麼精神了:「琤郎,你還跟我親熱嗎?」
經她一提醒,沈琤才意識到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他沒法在新婚之夜與她歡好,就像之前一樣。
他……他這是怎樣的命運?重來一遍,還是過了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洞房花燭之夜。
「我……我……沒法和你親熱。」沈琤重重捶床,鬱悶的翻身,將臉朝向另一邊,心裡流淚。
剛才太高興,把這茬忘了,現在真是悲從中來。還是老爹說得對,凡事三思而後行,成婚之前倒是爽快了,結果成婚後的日子,青燈苦佛,眼淚滾滾。
「琤郎,你怎麼了,突然就難過起來了?」
沈琤實話實說,痛苦的道:「孕期不能同房的,尤其是早期的時候,我不能碰你了。可今晚是洞房花燭夜,真是的,偏就這麼巧。」
她眨眨眼,忽然莞爾笑道:「活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難得沒了反駁她的勁頭,無力的承認:「這洞房花燭夜跟我想象的有點差距……我想的是不到明天中午不起身的,怎麼也要鬧一夜的。」
不過,往好處想,還是有很大進步的,至少喝了交杯酒,也沒被攆出去,最重要的是,得到她有孕的喜訊。
暮嬋趴在他肩膀上,雪上加霜的笑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來著,不過,現在都沒了。」
沈琤頓時覺得自己失去的好像更多了。
既然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摟著人安靜的睡了。他這一夜,一會因為孩子,興奮的睡不著,一會想起只有花燭沒有洞房,閉著眼睛唉聲嘆氣。
真是悲喜交加。
暮嬋有孕了,基於她不懂的地方太多,第二天由陪嫁的孫嬤嬤幫她講解需要注意的地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如何避免受涼受熱,還有各種忌諱,全都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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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7:12
第二十一章
聽完了,暮嬋感慨,之前被沈琤一路給帶壞了,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了,現在才發現,真是活到老學到老,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就像孫孫嬤嬤說的,她的胃口很快也變得奇怪起來,孕婦會突然喜歡上某一種味道的東西。
暮嬋愛上了吃零嘴,正常的膳食沒興趣,每天嘴不閒著,吃個不停,尤其愛甜的。
因為她畢竟是婚前有孕,不方便把消息傳出去,等成婚一個月後再對外宣布。
這段時間,她每天就安逸的吃吃喝喝養胎。
天氣仍是熱,暮嬋懷孕之後,更加怕熱。
雖然在臥房裡擺放了冰塊驅散熱氣,還是覺得從內心裡往外發散熱火,恨不得坐到冰塊上去。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別說坐上去了,稍微接近一點都被人給勸了回來。
不過比起外面的熱氣,心裡的燥熱更難捱,有一次路過耳房,看到小丫鬟們在喝冰鎮酸梅湯,羡慕的不得了,回來叫下人給自己準備,但端上來的,卻只是酸梅湯,顯然冰鎮兩個字被抹去了。
連口可心的東西都吃不上。
暮嬋覺得憋屈,她其實也知道,懷孕了麼,自然注意點,但她自詡身體康健,從京城折騰到定北,再從定北折騰回京城,一點沒事。再說她平日裡也愛騎馬郊遊,並非體弱多病的嬌貴身子。
吃口冰的,死不了,但不吃冰的,卻感覺得死。
於是這天,趁沈琤早上出了門,她吩咐下人去拿碗碎冰來給她吃。
煙露和孫嬤嬤都勸她:「還是別吃了……若是有差池,誰擔待得起啊。」
「不吃的話,現在就有差池了。」她學著沈琤慣常的樣子,耍無賴,雙手托腮,擺出今日不得逞不罷休的堅定表情:「我幹脆不做郡主了,省得叫人管著。」
「奴才們哪敢管您吶,都是為您好。大夫都吩咐過了,這萬一……」
「可我現在不好了,我要吃冰的,就現在!就吃一口!」說完,沉著臉,賭氣看著孫嬤嬤和丫鬟們。
要達到目的,就要亮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場。
誰也不願意看到平時美麗溫柔的郡主發脾氣,都舍不得,孫嬤嬤是看著她長大的,更是舍不得:「那您悄悄吃一點,別讓他知道了。」
這個他是誰,不言自明。
「好的好的。」暮嬋趕緊承諾,就怕孫嬤嬤臨時變卦。
沒多久,煙露一步三回頭的端著個小碗走了進來,做賊似的道:「時候不早了,您快吃吧。」
碎冰上淋了酸奶,加了刺玫果和蘋果塊橘子瓣裝點,暮嬋忙接過來,還沒吃,就口中生津,想象著冰冰涼涼酸酸甜甜入口的感覺。
她挖了一勺,在孫嬤嬤和煙露等丫鬟憂心的目光中,大張嘴巴一口吞掉了,冰飲入腹,說出的痛快,方才還在身體裡燒著的一團火,被這一口碎冰酸奶撲的奄奄一息了。
她滿足的抿嘴,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正要再吃一口,旁邊的孫嬤嬤勸道:「郡主,您不是說只吃一口麼。」
「……我說過麼?」完了,自己也跟著沈琤學會睜眼睛說瞎話了。
孫嬤嬤嘆氣,總不能指責郡主明明說過,這會翻臉不認賬:「您真得少吃……要是被王爺知道……」
暮嬋道:「說的好像我怕他一樣。」
這話才一出口,就聽外面放哨的丫鬟大聲道:「——王爺您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她忙捧著瓷碗站起來,急得團團轉,屋內的眾人也都跟著她轉,最後就在沈琤踏進來的前一刻,她慌不擇路,將瓷碗往被子裡一塞,然後沒事人兒似的,端坐在床上。
屋內的其他人都捏了一把汗,您藏在那兒似乎不大行吧。
暮嬋何嘗不知道,但剛才正吃的愜意,突然就得知他回來了,實在是來不及多想。
沈琤一進來就讓其他人出去了,孫嬤嬤和煙露臨走前,擔心的回望了眼郡主,才悄步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沈琤挨著她坐下,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摸她的腹部:「好像比昨晚上又長大了點。」
莫不是知道她又偷吃東西了?暮嬋小聲道:「一晚上能長多少。」
「我兒子能和別人一樣麼。」
很好,沒引到自己偷吃這點上。她不免心想,她果然還是修為不夠,才背著他偷吃點東西就提心吊膽的,不像他撒謊一個接一個,還能沒事人一樣。
「怎麼不一樣,我生的又不是妖怪。」
「史書上不是說了麼,帝王將相降生的時候,往往和常人不同,不是天有異象,就是母親偶奇遇。什麼滿室紅光啊,七彩祥瑞等等。」
「我才不信,都是騙人的。「她抿嘴笑道:」按理說你現在也算稱霸一方,算的上是人中龍鳳了,你出生時候有什麼異象嗎?」
「當然有了,我出生的時候,我娘在營中隨軍征戰,正遇到敵方劫營,當時大雨滂沱,閃電一個接一個,我爹說他在之前都沒見過那種紫色的閃電,從天上直接霹到地上。」他的手從她腰上放到她肩頭:「就是這種天氣,平時遇到已經很難應付了,偏遇到劫營,一片混亂,我娘要生我又不能移動,只能在帳中待產……」
暮嬋聽的入了神:「後來呢?」
「我爹帶人親自護在帳外跟敵軍廝殺,等擊退了敵軍,我也平安出生了。」
她倒吸一口冷氣:「真嚇人。」如果擱在她身上,她能應付嗎?
「可不是嚇人,要是個有個差池,你現在哪還有相公疼。」
琤郎,你果然厲害,連出生都不一般。她往他懷裡拱了拱:「是呢,那些劫營的人真壞,差點害我沒了相公。「
她這麼乖,沈琤春心盪漾,就想做點什麼,但實質的事情,卻做不了,不禁覺得十分痛苦。便抱著她躺到床上,捏著她的小手,壞笑道:「幸虧當初在定北的時候,教給你點東西,否則還不憋死我。」
她抽回手,笑道:「我要再說一次,你活該,誰讓你在婚前那麼急。」
沈琤剛要開口,突然覺得自己的後背上涼涼的,濕濕的,其實在他躺下的瞬間就感覺到了,只是這會越來越明顯,讓他沒法忽略。
他摸了下,黏膩膩的,趕緊坐起來,順著透濕地方摸著,然後從疊靠在床裡側的錦被裡摸出個瓷碗,裡面的碎冰酸奶雖然融化了,但還透著涼氣。
沈琤眯起眼睛,端著碗回眸看她,準備質問這個愛偷吃的饞貓,卻見暮嬋捂著眼睛,嘴角繃緊,一副逃避現實,負隅頑抗的表情。
他笑著單手掰她遮眼的手:「看看,這是什麼?」
她搖頭:「不認識。」
「你沒看,怎麼知道不認識?」
「反正不認識。」她的手被拉開,但眼睛仍舊使勁閉著。
沈琤又好氣又好笑:「都告訴你了,不能吃涼的,小心冰了胎,我真得每時每刻都看著你。」
「我忍不住嘛,再說我就吃了一口。」
一般做壞事被抓住,通常都會聲稱「我是第一次」「我就吃了一口」,沈琤不信:「騙人。」
「真就一口。」
「唉——偷吃東西就算了,還撒謊。」
暮嬋受了冤枉,憤憤不平,嘴撅的老高:「不信你去把丫鬟們都叫進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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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7:24
第二十二章
「問她們,她們敢說實話麼。」沈琤將瓷碗放到一旁,握著她的手,語氣哀然:「算我求你了,你就管住你那小嘴吧。」
「可是我心裡熱,就想吃點涼快的,結果才吃一口你就回來了。」她十萬可惜:「你就不能晚點回來。」
「幸虧我回來的及時。」他發話了:「你得發誓,以後不再亂吃東西了。」
暮嬋忸怩著不幹:「我真沒事兒,我哪有那麼嬌貴。」說著,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塊糖,剝了外皮,塞進嘴裡,鼓囊囊的含著。
沈琤都看呆了,她這動作也太熟練了,便去搜她身上:「你還藏了什麼?」
她躲著:「哪裡有藏東西。」一會捂著袖子,一會捂住腰。
一番搜索下來,她的零食袋子被收繳了,本來套在手腕上藏在袖子裡的。
他一翻,不要緊,無果花絲,八仙果粒,還有各種糖球,除了她嘴裡那顆外,袋子裡還有好幾顆。沈琤掂了掂:「你是老鼠,打算存糧過冬嗎?」
「……」她伸出手去勾,被他擋了回去,便一撅嘴,充滿「敵意」的看他。
「你牙不要了?」他道:「吃這麼多糖,小心吃的太胖,胎兒太大,生起來困難。」
她再度去搶自己的寶貝袋子,耍賴的哼哼:「哪有那麼容易發胖。」
沈琤抓住她的小手,點了下她手背的肉坑:「這兒可越來越深了,都能積水了。」
她忙縮回來,將小手團起來放在胸口,警惕的問:「我胖了?」
他一邊無奈的點頭,一邊笑,這就是當局者迷麼?胖沒胖,自己沒感覺麼。
暮嬋猛地意識到自己長肉了,受了巨大的打擊,又見沈琤憋著笑,心裡頓時不高興了。
沈琤只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可愛,沒心沒肺的看著她笑,還來了把火上澆油,將零食袋往自己袖子裡一塞:「這個我收繳了。」
說她胖了就算了,連零食也收繳了,這個就不能忍了,她再忍不住了,淚眼汪汪的道:「……你欺負我,我要回娘家……」
「我要回娘家……我不在這裡住了,沒吃沒喝,你還欺負我。」她越說越心酸,仿佛真被沈琤給欺負了一樣。
沈琤看她委屈個小臉,眼睛圓溜溜無辜的瞪向他,只覺得可愛,越發樂不可支,笑著打她那零食袋裡取出一個糖塊,自己剝了放到嘴裡含著:「我不是怕你胖麼,以後都我替你吃。」
這下捅了馬蜂窩了,她原本只是眼中含淚,經他這麼一戲弄,直接一咧嘴,連帕子也不用了,低頭拿手背擦眼淚:「討厭,我不喜歡你了,我要回娘家……我要母妃和父王……」
沈琤見真把人惹哭了,不敢再鬧了,零食袋子塞還給她:「是我不好,你別哭了,哭著傷身,小心孩子。」
暮嬋聽了,一隻手將零食袋子拽過來擱到懷裡,另一隻手則繼續擦眼淚。
原本因為擔心她,已經認錯的沈琤,見她都哭成這樣了,還不忘記惦記這口吃的,一下子破功,忍不住又笑上了:「你還說我呢,你的出息也不大啊。」
暮嬋掛不住臉了,淚眼朦朧的瞅他:「你就知道笑我,我不喜歡你了。我這麼難過,你卻只知道笑。」
他逗她上癮了,輕咳了一聲:「反正你都討厭我,那我就壞人做到底,還是得收繳你的零嘴,免得將來胎兒大了,再埋怨我,現在雖然不得你的心,但早晚你會知道我的用心良苦的。」說著又來跟她搶那個袋子。
暮嬋只覺得他戲弄人沒完,哼唧唧的喊道:「你這人真討厭。」說著將袋子捂著放到胸口,倒回床上縮成一團,以身體護著。
沈琤便笑著過來搶,搶東西是假,摸她才是真的,暮嬋開始也沒覺得,還覺得自己取得了小勝利,等過了一會,才發現他動作慢了,摸的也根本不是零食袋子,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抓住他的手,就是一口。
他挨了咬,終於消停了。
而暮嬋過了一會,想一想覺得自己咬人不對,又開始心疼他,慢慢轉身過去看他:「琤郎……你生氣了?」
沈琤原本以為自己將她逗弄的生氣了,才在挨了一口之後,不敢輕舉妄動,盤算著如何哄她。沒想到她先服軟了,聲音軟懦的來哄他。
沈琤還記得上次被她哄的美味滋味,趕緊抓住機會裝生氣,聲音不鹹不淡的道:「唉,我哪能生你的氣。」
她湊過去,趴在他身側:「琤郎,這些吃的都給你了,你別生氣了。」
沈琤想笑,但咬了下嘴脣,繃住了嘴角:「這是你的儲備糧草,我可不敢要。」剛才吃進嘴裡的那塊糖還沒化完,他吐出半截給她看:「再說這玩意有什麼好吃的,就這一塊,我都快咽不下去了,其餘的,還是你自己享用罷。」
說完,害怕自己這幾句話說太重,惹她難過,小心的觀察她的表情,就見她嘟著紅嫩嫩的小嘴,眨了眨眼睛,表情裡說不盡的委屈。
沈琤頓覺大事不好,沒掌握好火候,玩崩了,趕緊過去摟住她進自己懷裡:「騙你的,我哪能生你的氣。就幾塊糖,至於哭鼻子麼。說著,去親她,她一開始不願意的,但招架不住沈琤的糾纏,被他撬開牙關,和他纏吻。
末了,沈琤將自己的那塊糖,用舌頭推進她嘴裡,然後笑道:「這個也給你,總行了吧。」
她含著糖,努努嘴,笑了出來。
沈琤這才放心的摟著她:「你總算又笑了。還回不回娘家了?」
暮嬋不吭聲,過了一會才道:「還是想回去,看看他們二老,這個好消息,我想告訴他們。對了,你把我懷孕的消息,告訴老太君了嗎?「
「告訴了,她可高興了,說我比我爹有福氣。」事實是,沈琤寫信告訴她老人家這個好消息,快馬加鞭送出去,沒幾日就收到回信。信中老人家算了下日子,一封信一大半都在罵沈琤比他爹更無恥,婚前就欺負小郡主。若不是她身子骨不好,不能折騰去京城,否則非得賞他幾個龍頭拐杖吃不可。
「……嗯,反正咱們的孩子,不能像你一樣這麼孤單。」她有自己的打算:「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有兄弟姐妹相陪。」
沈琤再次掉入了關於孩子的幻想中,他一推門,一群孩子都圍上來叫爹爹,真是快活。不過,且慢,用「群」似乎不大對,她再能生,也不能可能生一群:「就怕你身體受不住。」
她羞答答的玩著手指,抿嘴笑道:「是麼,我怕要是我一直有孕,你受不住才是。」
沈琤一怔,隨即在她耳畔笑著感慨:「娘子,你真是急我所急。」
她被他弄的耳朵發癢,耳廓像擦了胭脂似的泛紅:「聽嬤嬤說,等月份大了,就沒關係了。」
他揉著她光滑圓厚的耳垂:「月份大了也不行,第一胎總要慎重。「
但心裡卻期盼起來,這也不能怪他,從第一次遇見她就忍著,等終於成婚了,她立刻就有了身孕。他就這一個女人,不讓他好好疼能行麼。
暮嬋動了回娘家的念頭,她說大夫已經確診了,應該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不該瞞著他們。
她要回娘家看看,沈琤能怎麼辦?照辦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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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7:36
第二十三章
暮嬋風風光光的回到了嶸王府,才一見王妃,沒等她說話,王妃上來就是一句:「哎呀,女兒,我怎麼看著你好像胖了些呢?」
嶸王、世子和世子妃都贊同:「是胖了。」
沈琤挑挑眉,這回可不是我說的了,你家人都看出你胖了。
暮嬋立即爭辯:「我懷孕了,自然要胖一點的。」
哦……原來是懷孕了……
嗯?懷孕了?
這才出嫁多久就有了?不出意外,上花轎那會,肚子應該就揣著一個了。
嶸王低下頭,沉默著,就在沈琤以為自己的岳父大人要雄起一回,罵他幾句的時候,嶸王突然臉色一變,滿面笑容的道:「暮嬋啊,別委屈了孩子,今天你想吃點什麼啊?」
沈琤發現了,自打嶸王發現他不是他的對手之後,採取了眼不見心不煩的措施,完全屏蔽他沈琤這個人。就算他杵在他面前,也當沒看到。就像現在,對他不理不睬,不恨不怨,只跟女兒說話,心態上達到了一種很高的修為。
王妃卻不同意丈夫的態度:「不行,你沒見她現在小臉都圓了不少,得控制點。」然後對沈琤道:「女婿,你怎麼不管著她點。」
沈琤就等著這句話:「岳母,您不知道,我哪裡管著住她。還得您來勸她,她才肯聽。」
王妃提氣,瞅向女兒:「你啊你啊,任性。」
沈琤馬上適時的拋出她的「罪行」:「對了,她還偷吃碎冰,被我抓了個現行,還爭辯說就吃了一口。」
暮嬋替自己辯解:「本來就一口。」
王妃道:「一口也不行,這可不是小事。」
暮嬋悲哀的發現,本以為回娘家能讓自己無拘無束,沒想到反倒被母親幫著沈琤說了她一頓。
等著的吃飯的功夫,兩人先回房裡。沈琤不無得意的道:「王妃的話,你總是要聽的吧。」
「……「暮嬋嘟囔:「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
沈琤點了下她鼻尖,笑道:「你這也叫活該。」
暮嬋扭身,不滿意的嬌哼了一聲。
沈琤也跟著她轉過去,在她鼻尖上又點了一下:「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她惱了:「你上癮了是不是?」
兩人打打鬧鬧本來是等著吃飯的,結果有護衛來報說是有樞密使有要事和燕王商議,在王府候著。沈琤便顧不得吃飯,打馬回了府邸。
沈琤一走,暮嬋坐在床上,得意的笑了笑,你們啊,真是幼稚,真以為我回府邸是來找罵的嗎?
她是回來看貓的。
她吩咐煙露:「領我去看看貓吧。」她之前養的那幾隻貓,出嫁前讓煙露送出去,暫時寄養在和她要好的丫鬟那裡。
煙露擔心的道:「您只能看看,千萬不能帶回來。」
「真是的,你們怎麼一個個都不相信我。」
「不是啊,奴婢怕帶您去看貓,您萬一舍不得它們,非要帶在身邊養,王妃若是知道了……」
「你們擔待不起,我知道的。」
暮嬋答應的好好的,就去看一眼。結果等煙露將她領到伺候四公子的丫鬟素梅的屋裡頭,看到床上盤著睡覺的幾隻半大的小貓的時候,激動的想去抱一抱,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只能壓抑下來,圍著它們看:「才一個月沒見,都長這麼大了。」
煙露趕緊勸道:「您千萬不能碰啊,要碰奴婢來。」
大概是知道自己得人寵愛,小貓張嘴喵了一聲,十分討人喜歡,暮嬋就看不下去了,心癢癢的厲害:。
這幾隻貓,原本想放到母妃的屋裡頭,但她不喜歡,父王也不待見貓,只能轉交其他人,當時嫂子有身孕,不作考慮。於是讓煙露找個合適人養著,素梅也喜歡貓,本身屋裡頭也養了一隻,照顧它們得心應手。
暮嬋發現貓比之前看到的時候更討人喜歡了,想摸摸它們毛茸茸熱乎乎的皮毛,她愈發後悔當初不該「拋棄」它們。
暮嬋對小貓道:「今晚上跟我回去好不好啊?」然後學著貓咪的口吻道:「喵喵,好啊。」接著讓煙露抱起貓道:「那好,咱們先走吧,剩下那幾隻,素梅,你先照顧著。」
素梅驚訝的微張嘴巴,原來郡主還能這樣自說自話的嗎?
「大家都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我就讓你抱回去,擺在屋裡看看,你給它拿點吃的,我瞅著它吃就滿足了,等我走了,再就送回素梅那裡去。」
煙露便不好再說什麼了,兩人一起鬼鬼祟祟的往臥房走去。臨進門前,煙露將貓藏在一隻袖中,然後拿另一袖子遮蓋著,並四下察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經過。
「沒有,沒人進咱們這院子。」
暮嬋放心了,推門進去,就看到父王、母妃、世子哥哥和世子妃嫂子全在自己屋裡的廳中坐著。
難怪外面沒人,原來人都在屋裡呢。
王妃先長哼了一聲:「我們已經知道你去哪裡了。」
肯定有丫鬟或者婆子走漏了風聲,或者說根本就是故意去透風報信的,暮嬋理解沈琤為什麼在京中搞清算了。
「我……沒去哪兒啊。」暮嬋弱弱的回答,此時煙露袖中的貓顯然也加入了「出賣」暮嬋的隊伍,喵了一聲。
世子妃語重心長的道:「你現在有孕在身,不比平日了,這些小玩物就放一放罷。」此時她的小腹已經高高隆起,似乎在昭示著她頗有發言的權威。
嶸王心疼女兒:「暮嬋,你快先坐下吧,來,跟我們說幾句話。」
沒辦法,暮嬋只好聽令,她不服氣的撅著嘴坐下了。結果才一坐下,就遭受了比剛才更猛烈的「抨擊」,她心裡後悔了,早知道這樣就在素梅那裡看個夠了,何必回來被抓了個現行。
哎?她怎麼最近總被抓現行?
王妃嘆道:「你們之前鬧僵了,雖然不知道後來你們又好了,但裂痕總在的。你這孩子貴重著呢,若是出了意外,就怕他遷怒於你。這可不是好玩的,你就是小孩子心性,什麼都不在意,這可不行。」
暮嬋嘟囔:「哪有那麼容易出意外。」她在府中問過大夫了,以前根本沒這說道,就最近幾年才有人說不許孕婦碰貓狗的,但尋常人家碰的可多了,生出的孩子也挺健康。
況且,她也沒碰啊,就帶回來看看。
嶸王道:「就是,哪有那麼容易,就算有的話,大不了回府。暮嬋,你放心,不管你什麼時候回家,都是父王的寶貝女兒。」言下之意,不管什麼時候被沈琤拋棄,娘家的大門都為你打開。
王妃不愛聽了:「王爺,話不能這樣說,如今不說朝廷,就是咱們的性命也握在女婿手中,若是他的孩子能夠平安降生,說不定可以平復他的戾氣,也少些人遭殃。況且就從夫妻來說,暮嬋的孩子若是保不住,感情出現裂痕,豈不是給別的女人上位的機會。」
如今禮壞樂崩,大家都活的很堅信,都信奉及時行樂,「寵妾滅妻」這樣的罪名早就不能讓人有負罪感了。鬧兵災鬧災荒,連大活人都能吃,誰還在乎這些。
暮嬋從沒想過她和沈琤之前還會有其他人,滿不在乎的道:「不會的,他絕不會喜歡別的女人。」說完,她突然發現在場的所有人眼神都是一黯,連父王都嘆了一聲,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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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7:50
第二十四章
她不忿,覺得家人的質疑玷污了沈琤對她的一片真心:「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信他。」
世子妃微微搖頭,她記得不久之前,郡主還對沈琤三妻四妾無所謂呢,這才一年不到,就變成一心撲在身上的小嬌妻了:「我們的意思是,你要聽話,別做他不高興的事。他如今不比往昔了,那會他不過是個定北節度使。」
「他現在也沒變呀。」
這時,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世子身上,就他一直沒說話,輪也輪到他了。世子覺得自己只是來充數的,並不想說什麼,他最近過的十分爽快,作為沈琤的大舅子,想巴結他的人翻了幾番,在宮中橫著走都沒問題。但他卻不怎麼在意,巴結他,他高興,不巴結也隨便。
他本不是愛弄權的人,也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嗯……這是妹妹和妹夫之間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吧。不過,我覺得既然妹妹打了沈琤一巴掌,他們還能成婚,沈琤對她應該是真心的。」
暮嬋馬上道:「哥哥說的對極了,琤郎本來就是真心的。」
王妃看了兒子一眼,心說你和你父王一樣,從來都找不到別人說話的重點,每次說話都能把其他人的話打岔個亂七八糟:「總之,你想要留住他的寵愛,首先就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糖你就少吃吧,長起來的都是虛肉,沒甚用處。聽嬤嬤們的話,多吃肉和雞蛋,這樣生出來的孩子才健康聰明。別像我似的,生你哥的時候挑食。」
世子皺眉,難道我不健康?還是說我不聰明?為什麼口氣如此惋惜。
此時,外人有人稟告說將軍回來了,眾人除了暮嬋外,都很默契的起身,向外走去。
嶸王抓緊最後一個機會叮囑女兒:「該吃吃該喝喝,別委屈自己。」
父王真是溺愛自己啊,暮嬋想。
沈琤走到門口,就見從屋裡陸續走出嶸王、世子和世子妃和一干隨行的下人,他心說,這是開大會了?
他進屋後,屋內還剩下王妃和暮嬋,暮嬋雙手托腮,似乎不大高興,他正納悶怎麼了,此時王妃從丫鬟懷裡拎起那隻小貓遞給沈琤:「你的好娘子,背著你玩貓呢,讓我們給訓了一頓。女婿,你放心,她以後有不對的地方,你就跟我說。不過,她還沒怎麼長大呢,還是小孩心性,你多包容她罷。」
話裡話外也含有埋怨女婿的意思,誰讓他這麼早就讓暮嬋懷孕的。
「謝謝岳母提醒她。我不會怪她的。」
王妃道:「你們先說話罷,待會用飯,來叫你們。」說完,走了出去。
沈琤一手抱著那隻貓,一手捏著它的小爪子朝暮嬋晃了晃:「哎呀怎麼辦?吵嚷著回娘家,沒想到,娘家全是琤郎的援軍。」小貓這時喵了一聲,沈琤便一本正經的對貓道:「果然,你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暮嬋哭笑不得,心想他倆可真是一家人,連連學貓說話這點都一樣:「你能聽懂它說什麼?」
「能啊,它說某人現在悔不當初,恨不得立即跟相公回家去。」
她沉默良久,才單手托腮嘆道:「它說得對……畢竟貓說什麼都對。」
沈琤將貓交給丫鬟,在暮嬋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與她告別。
等送走了,暮嬋失望的道:「真該讓我最後再抱一下,帶都帶回來了。」
沈琤死皮賴臉的靠到她身旁:「你抱我吧。」
她笑著躲:「不要,你沒貓可愛。」
「那我抱你也行。你比什麼都可愛。」
暮嬋臉一紅,在他懷裡乖乖的任抱了,過了一會嬌嗔道:「都怪你,我這麼早就有了,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的,我還都沒做好準備呢。」
「我何嘗不是。」
「不一樣,我比你苦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心疼的親了親她額頭:「不該讓你這麼早做母親。」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想給你生孩子,但可能我一下子還沒調整過來,你們說的有些道理,我得好好想想了。」
「你想吧,想怎樣都行。」
得改改自己了。不能再任性了,有沈琤寵著也不行。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沈琤發現這樣娘家沒白回,她變得聽話多了,吃甜食也有節制了,也不吵嚷著好熱要吃冰的了。
而且她胃口又變了,這次變成了愛吃膻味,牛奶羊奶當水喝,羊肉牛肉鹿肉等四條腿的肉全愛吃。
暮嬋也不解釋,只是聽母親的話,不吃糖了,改成猛吃猛喝肉蛋奶,為了健康的孩子努力。
終於有一天吃的上了火,半夜睡不著喊牙疼,一摸,牙齦都腫了,沒辦法,叫丫鬟找來冰塊給她含著。
她疼的睡不著,閑得無聊,撩逗沈琤,待嘴裡的冰塊化了,小嘴冰涼去親他:「嗚嗚嗚——琤郎,人家喜歡你想要你。」
這話不是他該說的麼,沈琤回吻她,將她嘴脣焐熱了,正欲在她身上尋找個發泄的途徑,不想她抿了抿嘴,淡淡的道:「嗯,又不想了。」
「耍我是吧?你就是找我焐嘴的?」
她咯咯笑著,撲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肩膀:「琤郎琤郎,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喜歡你,也相信你永遠都愛我一個人。」
沈琤聽到這句話,心弦被猛地撥了一下,忽然覺得眼睛一酸,可不是麼,他兩世都喜歡她一個人,這就是永遠。
他反倒輕輕的抱住她,像怕傷到她一般,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對啊,我當然永遠都愛你一個人。」
「可你萬一當皇帝了,有人勸你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怎麼辦?」
「誰說我要當皇帝了?」沈琤一愣,這僅僅是個構思而已,難道他這麼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重點不是皇帝,而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他笑著安慰道:「我再說一遍,我要是好女色,別說七十二個,就是七百二十個都有了。」
「我不是懷疑你,我就是覺得總會有大臣勸你啊,說事關國本什麼的,皇帝一定要開枝散葉,子嗣充盈。」暮嬋記得史書裡都這樣說的,皇帝每次都勉為其難的的答應,痛苦的不得了。
沈琤笑道:「那些所謂的大臣只不過說出了皇帝自己的真實想法罷了,我沒這個心思,誰敢找死觸霉頭。」
她也笑了:「就是,我家琤郎才不會那樣呢。」片刻,她想起了什麼:「琤郎,你不會像歷史上那些篡位者一樣,謀殺前朝君主吧。」
「……瞧瞧我娘子多實誠,直接叫她夫君篡位者……」
「不是呀,我是說奪位者。」換了個稱呼,好聽了一點。
雖然沈琤不願意主動跟她講朝中的事情,但既然提到了,就借機說一些:「沒有那麼快的,我才占據了北方一部分領土,東南西南,甚至東部,我還沒征服。皇帝,我先不會動他的,我還要再站穩一點腳跟才行。」
這就放心了,似乎也不應該說放心,就是覺得維持現在這樣就好了。
「嗯……」她小聲應著,表示她聽到了,然後緊緊摟著他,貼在他身上:「咱們就這樣睡吧。」
最近幾天,她都嫌熱,不讓他靠近,今晚上她這麼乖,沈琤自然樂不得的將人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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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8:02
第二十五章
可是抱了一會,他就受不了了,他嫌熱了,不是暑氣那種熱,而是心裡熱,夾雜著一種火氣憋在身體裡泄不出的郁結。
他得徹底讓她學壞才行,等明後天有空多教她點花樣。沈琤想著,慢慢將熟睡的暮嬋放開,然後坐起來,將她之前含著去牙疼的冰塊,取了一個沒化淨的,放嘴裡含了消熱。
第二天起來,暮嬋用舌頭碰了碰自己的口裡的牙齒內壁,似乎不怎麼疼了,歡心的告訴他:「琤郎,我不疼了。」
卻見沈琤坐在床邊,皺著眉,表情說不出來的痛苦,見她起身了,回頭道:「可我現在開始疼了。」
「你以後別跟著我吃那麼油膩了。」
「不是飲食的事,我心裡有火。」
暮嬋忙擔心的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我說做皇帝的事,讓你想起還有許多領土未平呀?憂心了一個晚上?」
究竟是選擇成為一個為了正事操心的真人君子,還是成為一個沒法瀉火而牙疼的好色之徒。沈琤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他嘆道:「畢竟天下未平,我思慮當今的局勢,殫精竭慮,一晚上沒怎麼睡,當然上火了。」
沒想到,這話一出,暮嬋就低頭抿嘴笑去了,半晌才抬眸嬌聲道:「原來是擔心國家大事呀,我還以為你是有欲|火沒法泄呢,原本想今晚上幫幫你的,這麼看來,沒必要了。」
整日想著誆騙她,沒想到反被她戲謔了。
她越來越能摸準她的脾性了,已經可以給他挖坑了跳了。
整日想著誆騙她,沒想到反被她戲謔了,掉進了她挖好的坑。但是沈琤知道被她挖坑了,也甘願掉進去,還在坑底等著甜頭。
笑眯眯的靠過去:「有必要有必要。」
暮嬋憋住笑:不說話。沈琤得不到她的回答,纏著她:「怎麼不說話,我都說有必要了,你應該說,好的,相公。」
她偏不說,於是沈琤就自說自話的嘆氣:「唉,我也是自作自受,剛成婚你就有了,害的我在洞房當晚,肉身就出了家。本來這也沒什麼,可誰想到,你跟著我學壞了,想盡辦法逗我。真懷念你跟我回定北那會,你什麼都不懂,我也不用這麼辛苦。」
她終於說話了,笑道:「你就是活該。」
沈琤哼笑著去抱她,兩人跌回床上,他咬著她的耳朵壞笑道:「不過,你現在還不夠壞,等相公我再教教你,讓你變得更壞一點才行。」說著,在她耳旁低語,不一會就說得她面紅耳赤,吃驚的道:「還能那樣嗎?」但轉念一想,應該似乎是可以那麼做的,哎,原來學無止境是真的,懷孕是,這個也是,真是活到老學到老。
她縮在他懷裡,輕聲耳語:「那就晚上吧。」
沈琤見她又恢復成了懵懂害羞的樣子,不禁摟著她笑,心想,到底還是他贏了。
於是沒幾天,沈琤這牙就不疼了。
—
當初沈琤破京城的時候,很多人不了解定北軍,把他們當做衛齊泰那種亂賊看待,覺得京城一旦被定北軍攻占,女眷就得被瓜分,男人全部殺光光,於是就有家族全家一人一根白綾,排排站在正廳裡,掛了大梁自盡,要不然撲通撲通跳井。
搞的定北軍進城之後,時不常的還得清理屍體,有的時候知道某個宅子沒人住,將領住了進去,一不小心就從池塘裡撈出個把屍體,很是晦氣。
而沒死,靜觀其變的那些人,待過了一段之後,都暗自慶幸,幸虧當初沒一衝動就去死。
定北軍進城之後,不僅沒有殺人放火,而且因為他們的到來,之前盤踞在京郊打家劫舍的各路潰兵草莽都被輕鬆殺光了,社會秩序反倒穩定了,至少去京郊進香,再也不用擔心被流民和草寇搶劫了。
而沈琤本人不驕奢淫逸,手下也不敢造次,除了京中的各種皮肉生意節節攀高之外,各世家貴女活的都很太平,沒見誰被輕薄了。
反倒是個別跑出去京城逃難的,在路上遇到各種狀況,帶著滿身的傷痕,灰溜溜的又跑了回來,然後告訴其他,千萬別出去,外面危險啊,真的。
而盧丞相也迎來了頤養天年的日子,之前想掛靴辭官,皇帝不允許,以為自己要鞠躬盡瘁,死在丞相之位上了。沒想到沈琤來了,反倒給他成全了,沈琤另外設置了樞密使,權力幾乎等用於宰相,把他給架空了,他老人倒是閑下來了。
沈琤只對反對他的人下刀,像盧丞相這種混跡三朝的老臣,滑的像跳鯉魚,清算自然落不到他頭上。反倒安穩的過起了養老生活,而其他的官宦們也發現,現在的日子還挺舒服的,都踏踏實實的過起了被沈琤圈養的日子。
沈琤這麼做,當然也是為了收買人心,尤其目前這個局勢,誰控制的地方人口多誰就能多收稅,誰就有錢打仗。否則打下來一座空城,有什麼用。
雖然他也沒擺出多少仁慈的面孔,但只要比對手看著像個正常人就贏了。
有節度使,用百姓的屍體堆在城池下,當做進攻的人梯,嚇的周圍的官員們瑟瑟發抖,這地方不是人呆的,對同樣渾身打顫的百姓道:本官帶著你們跑路投奔沈琤好不好啊?
投奔誰都不要緊,能活命就行,於是每次戰亂出現的人口從北向南的慣例被打破,竟然有不少人趕著往北方跑。
而皇帝這邊,自打被沈琤擒住,日子過的也挺太平,而且漸漸的發現跟之前沒什麼變化,照樣吃照樣玩,雖然說了不算了,關鍵他之前說了不算,仔細一品,發現也沒失去太多。
其實他做太子那會,就覺得他父皇整日裡驕奢淫逸,不務政事,國家遲早得完。結果沒想到他父皇玩夠了,雙腿一蹬,可恥的駕崩了,駕崩的時候表情很安詳,仿佛在說,朕這輩子值了。
爛攤子傳到了他手裡,因為對自家江山的狀況有清晰的認識,他一直信奉能過一天是一天,抓緊時間享受,等哪天死了才不虧。
之前害怕被節度使們殺了,如今他被沈琤控制了,反倒有種命運終於找上門的心安了。除了一開始的時候,整日擔心沈琤要殺他外,隨著日子的推移,發現沈琤暫時沒對他露出凶相,於是「蟄伏」了一段日子後,繼續玩樂去了。
皇帝最喜歡過秋天,一來節日多,二來賽事多,圍獵蹴鞠和馬球,一場比賽接著一場比賽的舉辦,玩的不亦樂乎。
而其中的馬球更是他的心頭好,金秋一來,便舉辦了數場比賽,每每親自上場。
最後一場比賽設置在中秋節之前,當日盛況空前,朝臣們都被沈琤準了假,去看皇帝親自下場打球衝擊冠軍。
沈琤和暮嬋分開坐,他坐在正對馬球場的棚子裡,視野最好也最危險,暮嬋和其他貴族女眷們坐一塊,看比賽是假,聊天是真。反正都馬球場各個戴著護甲,從頭保護到腳,就露兩個眼睛,也分不清誰是誰,哪個是自家丈夫。
跟沈琤一起坐的,有幾個德高望重的王室成員,比如有皇帝碩果僅存的嫡皇叔——嶸王;
活得非常久,久到熬死三個皇帝的老王爺——鄴王。
三朝元老,依舊精神矍鑠,或許能做四朝元老的——盧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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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8:14
第二十六章
雖然不做官了,但是因為詩詞歌賦造詣極高的清流派大文豪——崔自明。但是因為他在沈琤破城後,竟然沒有很清流的去死,一時間遭了不少唾罵。
但他看的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死,反而會被罵的更厲害,於是頑強的活著,打算等口水平息了,寫文章替自己恢復名譽。
他最近在賣力的替定北節度使,諸道兵馬元帥的沈琤考據家世,希望找出個厲害的祖先,以後替沈琤編撰家譜用。
沈琤也會打馬球,但卻不怎麼愛玩,畢竟真正在戰場上拼殺過後,打馬球的時候太容易認真和衝動,本來就是一不小心就出人命的遊戲,到時候真的玩的高興,下手沒輕重,就糟了。
他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的看著賽場上馬蹄滾滾,兩隊為了搶奪馬球,互相沖殺。他朝暮嬋的方向看了眼,可惜什麼都沒看到,女眷那邊輕紗垂著,風吹過,也僅僅掀起一角,且很快被婢女按下。
希望她出來看看比賽,能透透氣,心情好一點。
「哎呀——」這時嶸王突然捂著眼睛,稍後從指縫裡露出一隻眼睛,嘀咕道:「怎麼不小心點。」
沈琤將視線轉回賽場,原來是嶸王世子從馬上掉了下來,頭盔甩了出去,這會拄著球杖去撿頭盔。不過看起來,他似乎沒大礙,在場邊稍作了一會,又戴好頭盔重新上場了。
而嶸王很快也找不到哪個是自己的兒子了,和旁邊的崔自明研討究竟誰是誰。盧丞相年輕的時候也是馬球高手,加上這麼多年看著皇帝打馬球長大的,雖然認不出其他人,但皇帝卻一眼就識別了出來,很快也加入了討論的隊伍。
鄴王年老體衰,脖子一歪,呼呼大睡,過一會就醒來問:「吃飯了嗎?」太監回答:「沒到時辰呢。」之後繼續一仰脖繼續睡,迷糊了一覺,再睜眼問:「還沒吃飯嗎?」太監便回:「到飯時,準叫您。」
沈琤本就有些睏倦,被鄴王感染的更加想睡了,便離席去外面透透氣,想要清醒一下。
正巧碰到嶸王妃和暮嬋,原來二人剛才看到世子墜馬,緊張的互相握住對方的手,一商量乾脆不看了,眼不見也不擔心。
沈琤是無聊的發困,這兩人卻是緊張的沒法直視比賽。
「既然女婿來了,我就將你交給他了,可不管了。」嶸王妃撫著心口道:「可嚇死我了,幸好你嫂子沒來,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暮嬋擔心的問:「您沒事吧,我去派人叫父王過來。」
「我沒事。」王妃擺擺手:「叫你父王那個沒心肝的自己看吧,我不管他了。」說完,叫婢女扶著一路出了宮。
等王妃走了,沈琤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讓你來看了。」
「我沒事的,主要是母妃嚇的夠嗆。我雖然也擔心哥哥,但遠比不上她。」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掉下來二十多年了,還是擔心:「等我生下孩子,大概會更懂她了吧。」
「到時候,你可別像她嫌棄你父王一樣的嫌棄我。」
「怎麼會呢,你哪像我父王那樣……」
「你父王怎麼樣?」沈琤很想聽聽她的想法。
暮嬋卻不上當,低頭玩著手指:「他很好啊。」
沈琤笑笑,換了個話頭,拉著她手走:「這裡沒意思,咱們去太液池那邊納涼罷。」
「你不回去能行嗎?」
「當然行了,我又不是球手。再說愛誰贏誰贏,管我什麼事兒。」
暮嬋自然願意和丈夫在一起,聽他不回去,很是高興,兩人牽著手往太液池那邊走。一路上說說笑笑,宮人見了,心裡都想,郡主真是有本事,能把沈琤抓的這麼牢,有她在,這皇室還能多撐一段日子。
馬球場上,自打世子方才墜了馬,就憋著一股火,其他人可能沒認出是誰把他打下馬,但他卻知道,那個人就是皇帝。他和皇帝在一起玩了十幾年了,彼此的球術和身形再熟悉不過了,剛才那一球仗打過來,一嘗就知道是皇帝乾的。
世子找準機會,也打算讓皇帝吃點苦頭,在球場上大家都是平等的,無君無臣,況且他倆之間更像朋友,不過,是被皇帝坑過他妹妹之後有裂痕的朋友。
世子見馬球傳到了自己這裡,彎腰去打,不想這時有人從旁邊一拐,球又帶飛了,他打馬去追,眼見球落到了皇帝的馬下,不禁十分高興,高高揚起球杖,準備奪去這顆球。
可就在這時,還有旁人來搶,就見幾路人馬都涌向皇帝所在的地方,混亂中,數個球杖揚起又落下,接著便是馬聲嘶鳴。
一陣煙塵過後,地上躺著幾個人,其中一人的頭盔掉在地上,看台上的眾人看清了——是他們的阿斗,不,是他們的皇帝。
皇帝被摔的頭破血流,但這會卻緊捂著小腿,疼的滿地打滾,可見比起臉上的擦傷,腿上的傷更令他痛苦。
不用說,是骨折了。
其他人比他強一點,除了一個胳膊折了的,其餘都像世子一樣,只摔了一身的灰,沒有大礙。
嶸王見世子沒事兒人的站了起來,不禁長舒一口氣:「幸好幸好。」但突然記起自己身邊還有其他人,得做出關心皇帝的樣子,便對盧丞相等人道:「快去看看皇帝罷。」
眾人眼神很悲涼的看著皇帝,盧丞相擠進去瞧了眼:「臣就勸您不要打,您非要打。」瞧,出事了吧,這次摔骨折了,也未必是壞事,要當亡國之君了,您好歹安靜一會罷。
皇帝正被人抬著,聽到盧丞相不鹹不淡又充滿嘲諷的話,氣的不行,伸手就在盧丞相胸襟前抓了一把,痛得咬牙:「丞相……說得對……」狠狠揪住老人家到胸的鬍鬚,疼的盧丞相搶回鬍子,再不敢上前。
皇帝被送回了寢宮,叫了太醫們來看,搭了一眼後,圍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很快有了結論:「皇上,您這腿是斷了。」
「廢話,快給朕診治。」
「啊……是……是是,這就治。」雖然說皇帝享受的待遇不變,仍舊被人伺候著,但對很多人來說,早就不把他當回事了。尤其是現在自己玩樂摔斷了腿,太醫們不免在心裡輕哼,真是心大啊,服了。
太醫們給他打了夾板,開了方子,好臉色也沒一個,都走了。
皇帝疼的要死要活,但是除了太皇太后、皇后和幾個妃嬪外,竟然沒人來看他。
「其他人呢?」他以前也受傷的時候,殿外可跪著滿朝文武的。
皇后本不想說的,被皇帝問急了,只得實話實說:「繼續打馬球,繼續看馬球去了。」
「沒有朕……他們還繼續玩?」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這時有個妃子嗑著瓜子道:「嶸王世子還在場上,誰還關心陛下您吶。」
太皇太后聽了,厲聲道:「那你來做什麼?!還不下去!」
那妃子便將瓜子往地上一扔,哼了一聲,當真走了。
等人走了,皇后無奈的道:「她和嶸王世子妃攀上了親戚,知道陛下奈何不了她。」
皇帝這才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確實跌下了皇座。是沈琤的囚徒了。這天下,甚至是這宮裡早沒人在乎他了,他噙著淚水對皇后道:「幸好你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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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8:26
第二十七章
皇后知道這宮裡現在都是沈琤的眼線,有些話不敢說。終於等到晚上的時候,宮人都退去了,她在帳中對疼的睡不著的皇帝道:「陛下,您真的覺得這是意外嗎?」
皇帝心裡一寒,他剛才也在做這個猜想,沈琤是不是要殺他?故意製造意外讓他身死。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殺朕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皇后則道:「陛下,您可知道,外面早就只認沈琤,不認您了,據說有的城池短短數月就增加了三千戶住民,他可能之前覺得他自己一時沒法穩定民心才留下您的。可他現在做的很好,就算不用皇室做招牌,也能收復民心,還……何需陛下呢?」
「……不能不能,他現在若是殺了朕,其他節度使不會饒了他的。」
「可是現在也沒饒啊,反正都是挨罵挨打,既然結果都一樣,不如來個痛快的。」皇后道:「臣妾說今日您受傷是他設計的,並非沒有根據,他為了避嫌,中間離開了,他一離開,您就幾路球手圍攻,險些喪命,您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般的謀殺,為了避嫌,主謀都會故意離開,使得自己不在現場。而沈琤在他受傷之前,的確離開了。
「這……」皇帝不敢想象:「他真的要殺朕?」
「或許世子也有份。您想,是不是世子和其他人一起配合朝您衝過來的,幸好您平日也勤於練習,若是換了別人,早就被馬蹄踏死了。」
皇帝心裡咯一下,寄人籬下,命懸一線,想到這裡,他腿上的傷似乎更不舒服了,痛的厲害,雖然夜晚會比白天疼一些,但用了藥應該會好一點的,怎麼一點不見好轉?
他痛的挨不住,沒心思和皇后商量事情了,喊來太監質問:「朕的腿怎麼這樣疼,快叫太醫來。」
「宮門關閉,天亮前不許開啟,陛下,您是知道的。」
皇帝身邊的太監被換了幾遍了,他連這個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朕傳召太醫也不行嗎?」
太監眉毛一低:「除非沈將軍同意。」
皇帝只好道:「那算了。」
「陛下,您叫奴才叫的正是時候,奴才們方才熬了藥,正要給您送來呢。」
皇帝氣道:「朕都快疼死了,快快端上來。」
「是。」
等太監到宮門口端藥的空隙,皇后害怕的幾乎哭出來:「陛下,您真的要喝嗎?萬一……」有毒怎麼辦?
這時候,端藥碗的太監回來了,表情陰測測的,在燭光下似乎還帶著一絲冷笑,皇帝不覺得咽了下唾沫:「朕不想喝了。」
「不喝怎麼行呢?若是您不見好,明早奴才們可沒法交代啊。您就喝了吧。」那太監見皇帝不喝,冷森森的道:「聽說您受傷了,將軍吩咐奴才們一定要將您照顧妥當,皇上,您別讓奴才們為難啊。這碗藥,您一定得喝了。」
皇帝幾乎暈倒,因為歷史上因為不服毒酒而被強行灌進嘴裡的亡國君主比比皆是。
難道今晚上輪到了他了嗎?他顫抖的伸出手。
「陛下——不要啊——」皇后哭道。
皇帝還抱著一絲希望:「沒事的,應該是誤會……他不會的……」端起藥碗,哆哆嗦嗦的往嘴邊送,他清晰的聽到牙齒磕碰碗邊的噠噠聲。
心一橫,將湯藥灌進了嘴裡,勉強咽了一口,但第二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了,太苦了。
「哇——」全吐了出來:「沈琤真想要朕的命啊。」
皇后撲到皇帝身上,生離死別般的哭道:「陛下——」
這時又有個小太監打外面顛顛兒的跑了進來,拉過方才端藥的太監,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就見兩人一皺眉,齊齊看向皇帝。
「陛下,對不住,這碗藥端錯了。奴才們重新給您端一碗。」
皇后哭道:「還端什麼呀,你們是要陛下的命吧?」
「您何出此言,奴才們可擔待不起啊。」
「你們究竟給陛下喝了什麼?什麼湯藥如此難以下咽,你們又要去端什麼湯藥?」皇后聲嘶力竭的喊道。
事到臨頭,不說不行了,太監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的道:「其實是下面做事的奴才們不小心,將外敷的藥粉和煎湯的藥材弄錯了,煎湯的藥材搗碎了給您敷了,藥粉給您煮了喝了。不打緊的,現在就給您正過來。」
如果這位是真正的皇帝,萬萬不會出現這種錯誤,但現在只是個掛著皇帝名號的囚徒,不上心是正常的,極不上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帝氣的說出話來,但待尋思過味來,他陷入了大的恐懼中。
就算沈琤之前沒殺他的念頭,經過他這麼一懷疑,明日太監把他今晚上的話告訴他,那麼沈琤會不會真的對自己起殺念?
皇帝恍然失神,滿腦子都是,沈琤要殺朕,沈琤要殺朕,沈琤要朕。
朕要死了,朕就要死了,朕要死了。
誰來救救朕,誰都行。
沈琤昨天和暮嬋泛舟太液池,盡興而歸,什麼馬球啊皇帝啊,統統拋到了腦後。第二天是中秋節京中放假,他幹脆和暮嬋在一起膩歪著,晌午還不起身。
最後她躺的受不了了,說頭暈不能再躺了,將他推了起來。沈琤恨不得一整天和她在一起,不情不願的坐了起來穿衣裳。
她之前吃的太凶,現在有孕四個月了,胃口又開始不好了,什麼都不想吃。
所以起床後,沈琤先讓人燉了碗豆蔻湯給她。肉豆蔻仁,甘草,丁香,白面同鹽翻炒後,研磨成粉末後熬的湯。可以緩解不思飲食,腰酸腹墜等癥狀。
暮嬋現在的身形倒不怎麼顯懷,她記得嫂子當時四個月,肚子就很大了,她身形不顯懷,擔心的很,找了幾個大夫問,都說因人而異,六個月顯懷的也不少,叫她不要擔心,她才安心。
不過不顯懷也有好處,至少身體沒那麼沉重,能多輕鬆一會是一會。
本來她推沈琤起床的,結果沈琤起來了,豆蔻湯都做好端來了,她又賴著不肯起了。
「哎呦,我的嬋寶寶真是一身懶肉。」他坐到床沿:「不過沒關係,相公喂你,快過來張嘴了。」
她坐起來,蹭到他懷裡,靠著沈琤讓他喂,結果吃了兩口,突然有點胃口了,奪過勺子:「我自己吃吧,你喂的太慢了。」
沈琤笑道:「是是是,娘子說的是,是相公伺候的不周。」
她將湯吃淨了,將勺子放進嘴裡,意猶未盡的吮著,吐出半截舌頭在脣間掃了一圈,雙目迷離的道:「沒吃夠……」
沈琤被她撩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還什麼都沒乾呢,身子就酥了半邊。她真是被他給帶壞了,從一個不諳人事的小郡主變成個小妖精了:「那相公給你吃好不好?」
就這關鍵時刻,門外有人稟告,說是宮裡來信兒了,有重要的事情稟告。
沈琤天人交戰很是糾結,終於一狠心,將解一半的腰帶又系上了,在她的幸災樂禍的笑聲中,大步出了門。
什麼時候不好,偏選這個時候,一出門就沒好氣的問:「什麼事?」
報信的人也冤枉,他都等一早上了,聽說郡主傳豆蔻湯吃,知道兩人起了才敢稟告的。見沈琤心情不好,趕緊將昨天宮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尤其是皇帝以為沈琤要殺他這件事,複述的尤其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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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8:39
第二十八章
沈琤聽完,臉色更難看了,果然皇帝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很難控制,難免出現各種意外。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訴照顧皇帝的宮人們和平常一樣照顧皇帝。」
等報信的人走了,沈琤返回臥房,見暮嬋和剛才一樣坐在床上,只是不用小嘴去裹那勺子了:「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沈琤意識到自己面色凝重,趕緊舒展眉頭,若無其事的道:「沒什麼事,軍營裡雞毛蒜皮的破事也來告訴我。」
暮嬋哦了一聲,似是相信了。
可就在這時,沈琤突然發現她腳邊不遠的褥子上爬著一隻黑蜘蛛,個頭雖然不算太大,但體量足夠驚嚇到女人了,不禁臉色又是一變:「你別在床上坐著了,下來吧,到我這兒來。」先把她引下來,讓她遠離它再說。
她咯咯笑了兩聲:「你真好玩,臉色怎麼一會變一下。」
「快過來。」
「不嘛,我累。」
「那好,我抱你下來。」
「也不要。」她往床裡爬了幾下,那蜘蛛也迅速跟上了她的移動,竟然蹭的一下上到她褲腳。
沈琤就怕她被這蟲子嚇到,趕緊過去一隻手矇住她的眼睛:「你別看。」然後另一隻手準備彈掉該死的蜘蛛。
不想暮嬋不想讓他捂眼睛,推他:「幹嘛呀,我本就有點頭暈,你還捂我眼睛。」這時蜘蛛爬到了她肩後,她似乎有感覺,回頭瞅去。
沈琤等著她尖叫。
她皺了下眉毛:「這什麼啊?」然後淡定的纖指一彈,將蜘蛛彈到了地上,然後問沈琤:「哼,你捂我眼睛要幹嘛?」
沈琤:「……你不害怕嗎?」
「一團頭髮而已,有什麼害怕的。」
原來是因為角度問題,她壓根沒看清,沈琤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這時就聽她突然顫聲道:「相公,地上有蜘蛛,你快踩死它。」
沈琤消滅蜘蛛,然後摟著她安慰:「好了好了,別怕,我在這兒呢。」
「對了,你剛才捂我眼睛幹嘛?」暮嬋好奇的問,待眨眨眼睛,稍微想了片刻,突然一咧嘴緊緊抱住他:「其實剛才那個不是頭髮對不對?根本就是一隻蜘蛛吧。」
沈琤道:「唉,其實我想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的,沒想到被你自己參破了。」
「你的秘密那麼多,棺材裝得下嗎?」
沈琤能對她隱瞞的幾乎沒有了,除了重生這件事,他沒什麼不能告訴她的。
或許再加上一個如何處置皇帝?
他笑道:「我早沒秘密瞞你了,該說的在你上花轎前都說開了。」
她仰頭看他:「是麼,我敢說你剛才出去聽的匯報,絕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隨即展顏一笑:「不過算了,你瞞著我,想必也是為了我好,就像這隻蜘蛛一樣。你儘管去開疆擴土吧,我就乖乖做你的好娘子嬋寶寶。」
如果皇帝說還有唯一一件牽掛的東西,不是別的,只能是自己的性命了。
自打覺得沈琤會害自己後,他就茶飯不思,但同時害怕沈琤察覺到他憂心,於是硬強迫自己吃東西,結果沒幾天就得了積食,反而病了。
人一病,心態就更不穩定了,甚至懷疑這不是積食,而是沈琤在對他下毒。
病榻上,他眼前快速浮現一張張面孔,朝臣、後宮和皇親國戚,他發現他現在真是孤家寡人了,從馬球比賽就能看得出來,連京城的皇親和士族人都不尊崇他了。
或許,他會在這樣的孤寂中死去,在這樣一片黑暗中,他這個稱孤道寡的皇帝就這樣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突然,在這樣的黑暗中,有一張面孔,漸漸清晰,他撥開迷霧,仿佛看到了一束光芒,猛地的將那張面孔照亮。
盧策海!
對了,如果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救他,那麼一定是盧策海。
他有種從未有過的渴望——想和外界聯繫,一定要和京城之外的盧策海取得溝通。
皇帝身邊的人如今只有皇后信得過,結發夫妻就是不一樣,什麼貴妃賢妃淑妃統統都是過眼雲煙。
還有國丈,之前覺得他老奸巨猾,如今在患難中,還能夠幫助他的,就只有國丈了。
皇后悄悄拿出自己的首飾送給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能買通關係,幫助皇帝與在外為官的盧策海取得聯繫。鑒於京城之外的形勢不明朗,官員早就不是皇帝任命的了,之前任命盧策海做閔州刺史的調令就是廢紙一張,這會,他在哪裡討飯吃,是個迷,得靠關係尋找,而打通關係少不了用錢。
國丈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皇帝是不信鬼神的,但這一次,他每每到清思殿禱告,希望三清上人幫他找到盧策海的消息。
皇天不負有心人,好消息傳來——盧策海和泉南節度使高齡言在一起,成為了他帳下謀士,兩人打算一起將皇帝救出京城,逃離沈琤的魔爪。
而且他們還聯繫了幾路暗中忠於皇帝的節度使,發誓一定要將皇帝救出來,擁護他南渡立國,再興社稷。
皇帝拿著盧策海的信,淚流滿面。
不過,攻打京城是不行的,京城本就易守難攻,再加上有定北軍守著,去了,等於送死。
大家還得留著性命給皇帝盡忠呢,所以不能去。
盧策海在信中說,宮人中有他的舊相識,等冬至祭祖那天,會火燒皇宮,皇帝到時換上太監的衣裳趁亂外逃。他們會準備一個百人輕騎在京郊等待,只要皇帝出現,立即便迎駕去泉南藩鎮。
皇帝為了防止泄露消息,將信用燭火燒淨,一門心思等著盧策海買通的宮人與他接應。
從皇后聯繫國丈,到盧策海送信入宮秘密聯繫皇帝,一切都在沈琤的注視下。
看著皇帝這麼賣力的想要外逃,沈琤不免有點生氣,老老實實的待著不好麼,非得折騰。
不過,既然他們願意折騰,就陪他們折騰個夠。
之前因為暮嬋有身孕,對外面興兵討伐的事情打算交給屬下的將領掛帥出征。但因為皇帝突然發癲打算逃跑,沈琤便臨時更改作戰計劃,連將領也不外派了,征討樂興的事宜推遲到了明年。
放出話去,讓樂興節度使多活幾天。
本來忐忑不安的樂興節度使得知此事,將縮起來的脖子重新抻了出來,大言不慚的說,是讓你沈琤多活幾天罷。
沈琤懶得跟他口水仗,他現在盤算著如何利用皇帝獲取最大的利益。就像暮嬋之前說的那樣,她對他的行為不再過問,幾乎是默認了他奪權奪位,他愈發心安理得的放開手腳去幹了。
不僅是外事,他在閨房之樂時也稍微放開了手腳,因為她懷孕上了五個月,胎相安穩,按照道理是可以的了。
懷孕到這個月份,能感覺到胎動了,她有的時候會說肚子裡有小魚在游,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肚子裡有魚游,就遠離他一個人側臥著睡。
這晚上,她覺得不舒服,認為是沈琤搞鬼,睡到一半醒了,哼著道:「你別碰我——」舉手去推他,結果一推,反而推了空,原來沈琤為了讓她睡的安穩,連大半的床都讓給她了。
她不好意思的趕緊閉眼裝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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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8:52
第二十九章
「唉,你又冤枉我——是孩子不是我。」他已經被吵醒了,無奈的嘆道。
裝睡,裝睡,暮嬋緊閉雙眼,摸了摸肚子。
第二天,沈琤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暮嬋正在書房畫畫 ,畫的是一隻狸貓蜷縮在花間,用爪子勾撓一朵牡丹花,露著白色的肚皮,那花枝被它毛茸茸的小爪子壓彎了,花蕊垂下來,它粉色鼻子正對著花蕊嗅,她用細筆一筆筆的勾勒著貓的鬍鬚,甚至是身上的毛髮。
這貓是個三花貓,於是毛皮的顏色不一樣,用的筆觸和顏料的色澤也有不同,畫起來更加繁瑣消耗時間。
她細緻的畫著,只在沈琤進來的時候跟他打了個招呼,剩下的時間都沉浸在繪畫當中,沈琤也不打擾她,看著她屏氣凝神的畫著不能觸及的小生靈。
不能碰,還不許人家畫麼。
他知道她肯定是會畫畫的,哪有皇室出身不懂詩詞歌賦、繪畫音律的,況且本朝民風開放,喜歡各種能夠抒發胸臆的東西,馬球也好,音律也好,都是能夠表達自我張揚和情緒的東西。
雖然如此,但是上一世的沈琤卻見過她的墨寶,她相信她一定畫過不少畫,畢竟平日裡若不寫字畫畫,如何消磨時間,至於為何她上一世離世後,他沒有的見一張半張的,沈琤覺得,肯定是她每每畫完就燒毀。
畫能表達一個人等我內心,她上一世顯然不許他一窺究竟。
但現在不一樣,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杵在旁邊看著,一併研究娘子的這個小愛好。
她用工筆描畫貓的一舉一動,他也能當著她的面坦然的用眼神勾勒她的輪廓。
他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她。
他一瞬間覺得時間仿佛停止了,在一個無聲的安靜世界,只有她和他。
這樣真好,想和她永遠這樣下去。
沈琤看她繼續用白色的顏料給這隻貓添加毛髮,尤其是肚皮上的絨毛,幾乎是根根明晰。
良久,他感慨道:「你可真心細,若是我,我這一輩子都畫不完一副,真磨性子。」
她笑笑:「不一樣的,繡花也是磨性子,但我就很不耐煩,反倒是畫畫,我能畫上很久。」
沈琤一聽,拿開她的筆掛到筆屏上,扶著她的腰往一邊挪步:「畫多久了?這雖然不累,可你也得節勞,小心站的腰酸。」
「整日坐著才腰酸呢,你不知道,下午小丫鬟們玩擊鞠,我可羡慕了,但是我,我都沒玩,一次都沒有。」
擊鞠是馬球的改良,不騎馬,只用球杖在地面上打球,很適合女子玩,活動並不劇烈 。
這是邀功呢,沈琤便摸著她的圓潤飽滿的額頭,心疼的誇獎道:「娘子真乖,為了咱們孩子什麼都不做了。」
暮嬋被摸了腦門,挑眼看他,這是摸貓呢還是摸狗呢,我也要摸你。便抬手去摸他的額頭,沈琤便閉著眼睛,等她軟綿綿的小嫩手落在自己頭上。
不想暮嬋見他閉眼,一副等愛撫的模樣,反倒笑道:「算了,不摸了,你沒什麼乖的地方,不值得褒獎。」
沈琤道:「昨晚上你誣陷我,還沒給我昭雪呢,你這就翻臉不認人了?我被誣陷了不急不躁,認打認怨還值得誇兩句嗎?」
暮嬋道:「其實我今天在家想了想,你肯定之前也沒老實,只是恰好孩子在那時候踢我一下,替你解了圍而已。」
沈琤怎麼可能承認自己的過錯,欺負沒出生的孩子沒法開口,全推到孩子身上:「這孩子怎麼這樣,還沒出生呢,就叫你爹給你背黑鍋。」說著去騷擾她,抱著她蹭:「你都冤枉我了,怎麼著也得給些補償。」
暮嬋被他貼的發熱,便笑著抬手摸了摸他:「琤郎,今晚上也要乖乖的。」
「我保證。」
結果晚上,就和她在床上討論起在五個月的時候,究竟能做哪些事,能做到什麼程度。
暮嬋自從懷孕後,胎氣很穩,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像孕婦,只是個腰間攜帶了重物的普通人,除了胃口時好時壞外,想吃點別人不讓吃,而她特別想吃的東西外,她腰不酸腿不疼,心裡也不慌。
照這樣,她或許再生幾個也沒問題。
想歸想,沒跟沈琤說。
因為剛才晚飯之後,他自己吃了甜湯,卻不讓她吃。
她的內心鬧起來了小情緒,你每天想吃吃想喝喝,我揣著孩子忌口不說,還得被你搓弄。
哼,我沒得吃,你也不許吃。
她系好中衣的帶子緊緊裹了裹,臉朝裡面睡去了,態度很明確,早點休息吧,今晚別想了。
沈琤被她這毫無來由給出的斷食,弄得一頭霧水,待了一會想明白了是晚飯時候結的仇。
他湊到她肩頭笑道:「你真是愛記仇的小氣鬼,白天跟你再好,到晚上惹到你,你就翻臉了。」
她哼道:「那怎樣?」
沈琤服軟:「我還能怎麼樣,順著你唄。」
他睡不著,一會給她掖掖被子,一會摸摸她隆起的肚子。
上有政令,下有對策,煩的她沒法睡,她肯定就允許了。
沈琤就等著她一怒而起,然後好抱進懷裡解她衣裳,不想她偏不動,等到他放棄了,打算煎熬著睡了,她反倒轉過身來,慢慢挺起身子捧住他的臉,吻他。
黑夜中,她急促呼吸的聲,甜軟的觸感都被放大。
果然是剛才的動作有作用了弄的她也想了。
她這次的吻和以前不同,平常她溫柔順服。就算回吻他,也會很快將主動權交換給他。而這次不一樣,她的脣舌主動和他勾纏,像是釋放被壓抑住的某種衝動,帶著一點野性難馴的小野蠻,這更能讓他神魂顛倒。
嘴親的都麻了,期間沈琤覺得還可能被她咬了一口,不過一點不覺疼,反而想更吻的激烈一點。待她停止,他氣喘吁吁的坐起來打算脫衣裳繼續。
不成想她也喘著氣道:「知道我是什麼滋味了吧 ,東西在眼前被端走就是這樣。」說完,側身腰一彎,雙手交疊放在胸口,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孩子,以這樣的姿勢去睡了。
沈琤欲哭無淚:「你就是想教育我一下,叫我知道什麼是感同身受嗎?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娘子你厲害!」
她沒吭氣,但想必嘴角是翹起的。
他老實了幾天。
這天,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靠著引枕在看書,一個丫鬟給剝桔子,另幾個給捶腿,沈琤叫她們都下,然後自己坐到她身邊,拿過書瞅了眼:「在看什麼?」
《論語》
「怎麼不看點有趣的話本,我不陪你的時候,你還看這個多無趣。」
「我是想現在孩子能動了,我吃什麼孩子就吃什麼,那麼,我看的書本,想必孩子也能吸取一二。所以找些好書來看。」
「你考慮的周全,不過你不應該看《論語》,這世道君子活不了,應該看《孫子兵法》。」
暮嬋若有所思,或許的確應該改改策略。
過了中秋,很快到了重陽節,他只能在家待半天。因為下午和晚上要去附近的軍營和將士們一起過,早晨見過樞密使,處理政務就用了一個時辰,但他回到屋內的時候,上午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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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9:05
第三十章
暮嬋怕他耽擱,早早就準備好了膳食,他一回屋,她就高興的宣布:「咱們今天吃烤乳豬。」
乳豬烤之前,用蜂蜜和香料,裡外厚厚的摸了一層,然後架起來,用火隔著甜棗熏烤,棗子的清香隨著小火的炙烤,慢慢滲透到乳豬裡中和了煙燻味,也很能另蜂蜜和香料的味道發散出來。
這乳豬外焦裡嫩,甜而不膩,脫骨分解好了抬上桌。
暮嬋道:「我給你夾一塊。」然後也不管沈琤答不答應,先選了一塊給他,自己也忙不迭的夾了一個入碗。
沈琤吃了一口,心想你一定作弊了,叫人多抹了蜂蜜和糖。
這樣正好又香又甜,肉和甜,結合的恰到好處,越嚼著越香,蜂蜜抹的少了,表層是甜了,但裡層的肉就沒這麼有滋味了。
而且重陽節,他下午要打馬去兵營,雖說是天氣還未到真正冷的時候,但是一路策馬,免不了被風吹,吃點肉也抗凍。她這樣想,才不是因為她想吃肉想吃甜才吩咐人去準備的呢。
沈琤見她明明吃的高興,但眼睛不時朝他這邊瞥,就知道她有疑慮,似乎是等著他的看法,看他是否要揭穿她那點想偷吃的小心思。
他是看穿了,但哪裡會不解風情的拆穿她呢,不敢明目張膽的吃糖,拐彎抹角的用小心思替自己達到目的。
真是可愛。
他道:「這個做法好,香甜可口,正好和你的胃口 ,你就多吃點吧。」
暮嬋見他沒責怪自己還讓自己多吃,不禁有點羞愧,於是將自己早看中的一塊金黃酥軟,稍微有些厚膘的豬排送了出去,來表達自己的謝意:「琤郎,你吃吧。」
竟然把自己的心頭好送給出來了,這感情可不一般了,他可記得她早前因為一塊糖就跟他哭鬧的情景呢,沈琤很珍惜這塊排骨,哪裡捨得吃,將它放到一旁。
暮嬋眼睛大肚子小,凶猛地吃了一陣後就敗下來,喝了果漿也不解膩,叫人上茶。
她吃飽喝足,打水洗乾淨手,準備美美的飯後來一覺 ,沈琤跟她膩躺在一起,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
他摟著她,將她纖白的手握著玩,他沒存好心思,過了一會,故意嗅了嗅她的指節:「你這是沒洗淨麼,怎麼還是一股烤乳豬的甜香味?」
「洗淨了的,可能是洗手水裡加的香料。」
「是麼?」他輕輕咬了咬她的指尖:「我一會就得去軍營了,晚上也不回來,現在正好閒著,咱們不如抓緊時間……若是你不想寬衣解這個也行。」
暮嬋抽出手:「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現在哪裡能閒著,我今天還沒給孩子讀書呢。」
你晚上等我不在的時候讀不行麼
「不行,孩子都養成晌午之前聽課的習慣了,改不了的。而且孩子晚上早早就睡了,沒心思聽了。」
她說的像真的一般,然後取出一本書 竟然是孫子兵法
沈琤一怔,然後嘆氣,她都聽他安排開始給孩子讀兵法了,他此時為非作歹,會顯得很不走正路。
他便擁著她,聽她輕聲慢語的讀著,他漸漸的也聽入了神,倒不是因為內容。而是因為她的語調,她是真的很認真的在讀著,仿佛真的有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在當聽眾,而不是在糊弄一個未出世的胎兒。
沈琤有些出神的看著她,她因為懷孕的關係 ,臉和身材都有些圓潤,皮膚白的透亮,五官明艷的像是璀璨的寶石,與她剛成婚那會略帶天真稚氣相比,現在更像個嬌媚的小婦人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下輩子也要賴著她。
暮嬋讀完今天的份,問他:「咱們讀兵書……是不是太唐突了?這萬一是個女孩怎麼辦?」
「女孩就女孩,我沈琤的女兒必然是巾幗英雄,不讓須眉,怎麼也要做個女將軍 ,再不行,做軍師,決勝千里之外那種。」
暮嬋道:「我不想讓她吃苦。」
「那就留在你身邊陪你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做個嬌小姐。」
「要是個男孩,也不想出去打仗呢,也能留在我身邊吃吃喝喝嗎?」
老子打斷他的腿,沈琤不給孕婦壓力,笑道:「隨你安排吧。」
暮嬋道:「好男兒應該有雄心壯志 ,不許他只顧著玩,不務正業。」
這就對了,沈琤看她耳後肌膚如凝脂一般,忽然有了聯想,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
「我覺得你像……」
「像什麼?」一定不是像什麼好東西。
「像粽子。」
「為什麼?」像貓像狗都好啊,像個吃的,是怎麼回事?
「剝了外皮,白白嫩嫩,肚子鼓鼓的,體量圓潤,恨不得一口吞了。」
好啊,我像粽子是吧。暮嬋急道:「那你像……像……」
「像什麼?」
「你像……桃酥,又硬又難吃!」暮嬋說完,還做了個鬼臉。
怎麼逗她都不覺得膩歪,沈琤很不正經的一挑眼:「是麼,我看你就喜歡吃硬的。」
暮嬋臉色一紅,推他:「討厭,我要午睡了,你快走。」
「真是的,又被討厭了。」他咧咧嘴下地去,待走了幾步,他低頭見腰間的蹀躞帶上勾著她的紅色帔帛。帔帛是女子繞在臂間的一種帔帶,所以這東西應該繞在她胳膊上,而不是纏在他的腰帶上。
暮嬋拽著帔帛的一頭,想把它拉回到自己手中:「怎麼纏上的?」
沈琤被她一拽,人也跟著退了回去,她拽一下,他就退一步,最後又回到她跟前。
暮嬋什麼都明白了,低頭笑道:「是你剛才自己把它纏上的吧,就你鬼主意多。」
他皺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你說什麼,我可聽不懂,我剛才可沒動手腳。不過,你看看怎麼能取回你的帔帛?」
她笑著抬眸,拍了拍他的蹀躞帶:「只要解開腰帶就行了,對吧?」
他忙不迭的點頭,然後回身將床幔放了下來。
暮嬋對這第一胎生男生女,是沒什麼特別期盼的,不管男女都是爹娘的心頭好,她自己就是這樣,在王府裡做郡主,感覺比她哥哥還得父母的疼愛。
她有的時候摸著肚子想,如果是個女兒就好了,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陪著自己吃喝玩樂,男孩就無趣了,弄不好稍微長大一點,就被沈琤帶去軍營歷練了,然後長成一個飛揚跋扈的熊脾氣的傢伙,不能跟她貼心。
她都想好了,如果是女孩,她一定每天親自給女兒梳頭,梳各種花樣的髮型,每天變著法的給她換衣服。她小的時候,梳頭髮都是丫鬟和嬤嬤們來做,她想自己來弄,就要被母妃說這是梳頭髮是下人伺候的,不讓她自己動手。
等長大了,法式就那麼幾種,重點都在插的首飾上了,反而不如小的時候髮型花樣多,畢竟一個大人,法式上要往端莊上使勁了,不可顯得過分「可愛。」。
不過,要是從建功立業的角度看,生男孩更有用。沈琤自己說他第一次向朝廷報功是十歲,雖然有硬湊的嫌疑,但也可以說明,至少他九歲的時候就不是每日胡玩瞎鬧,而是在軍營跟父親在一起了。
唉,若是個男孩,這還沒出生呢,就被盼著能夠派上用場幫助父親,以後擔子得多大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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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9:15
第三十一章
暮嬋有種直覺,她會生一個自打出生責任就很重的男孩。
因為她除了愛吃甜的外,酸味也漸漸變成了她的心頭好。
有的時候吃著桔子,沈琤從外面回來,她就故意使壞喂他一口,每每酸的沈琤愁眉苦臉,次數多了,沈琤不上當了,她來喂他也不吃了。他從果盤裡挑自己的喜歡吃的水果,不想挑中的葡萄也是酸的,不甘心的再去拿柿子,咬一口也是酸的。
藉著愛吃酸的話頭,兩人又聊起了生男生女的話題。沈琤的看法是,反正暮嬋不可能只生一個孩子,也不可能只生一種性別的,第一胎生男生女順其自然吧。
暮嬋嬌嗔道:「騙人,你之前還跟讓我給你幾個生兒子呢,現在又說順其自然了。」
沈琤又被翻了舊賬,笑著抱她:「你怎麼什麼都記得啊?記得這麼清楚。當時是為了逗你隨口胡說的,沒想到你一口答應了,可好玩了。」暮嬋往他嘴裡塞橘子瓣,笑著氣道:「你才好玩呢!」
於是沈琤吃了橘子,又被酸了一下。
嶸王妃來探望她的時候,暮嬋將沈琤的態度跟母親說了,王妃聽了不為所動:「你聽他胡說,你要是真的生了個兒子,準保給他高興到天上去。再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等他以後稱王稱霸了,你有幾個兒子傍身,任誰也動不了你的地位。」
嶸王妃深知局勢的變化,沈琤離稱帝就一步之遙了,若是真是有那個天命,以後當了皇帝,必然少不了其他女人,未來的事情誰也不準,別看他現在嘴上說的好聽。
嶸王妃知道女兒還是小孩子心性,雖然聰慧,但涉世不深,容易被矇蔽,怕她吃虧,時刻提醒她不要掉以輕心。她活了半輩子了,負心人看的多了,目前家裡就有兩個。
嶸王妃忽然想起來什麼,低聲問她:「你懷孕這幾個月,他沒夜宿不歸或者跟其他女人糾纏不清吧,沒跟你說過納妾的事情吧?」
暮嬋搖頭笑道:「他不是那樣的人,您別替我操心這個了。」
嶸王妃聽了,反而握著女兒的手道:「你真是個小傻瓜,人家不提,你就真不操心了?他願不願意是一回事,你提不提是一回事,你主動提出,才顯得你深明大義,寬容大度。」
「我不要!」暮嬋一撇嘴:「我就要當個吃醋的小心眼。」
嶸王妃一咂嘴:「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聽勸呢?你看你嫂子做的多好,之前擰著脾氣跟你哥較勁,後來想明白了,懂得跟你哥貼心了,她這段日子有孕在身也不吃醋了,而是主動給你哥找了個小妾,結果你哥怎麼樣,新鮮兩天又回去找她了,還說她深明大義,越發敬重她了。正巧女婿連這納妾的心都沒有,你這麼做不僅能博得美名也沒風險,何樂不為呢?」
暮嬋道:「那我父王呢,您當初也這樣博得過美名嗎?」
王妃清了清嗓子:「我嫁過來前,你父王就有通房丫頭和兩個妾室伺候他了,我懷你哥那會他過的可舒坦了。不過我也用不著在乎他,他是嫡親王不假,我娘家可也不弱。」
「難道我和沈琤比,就弱了?」母妃出身高門,也拿捏的住父王,所以不用假裝大度來博得丈夫的另眼相待。而嫂子需要裝作寬宏大量,就是因為和哥哥地位不對等。難道在母親眼裡,她現在的地位弱於沈琤嗎?變成是她高攀了?
王妃頭疼:「哎呦,原來你是真沒自覺啊,上次回娘家,我們勸你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她痛心疾首的道:「皇帝都快沒了,你以為咱們還能繼續當自己是皇室嗎?你這郡主身份也沒那麼金貴了?你得認清現實,他寵你是他的事,你可別真就當真了,生完這一胎,抓緊時間恢復,趁著他疼你,抓緊時間多生幾個。我和你父王太寵你,讓你不知道人心的凶險,對未來掉以輕心。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你總知道吧。」
嶸王妃發愁這孩子可怎麼辦,心太大。
暮嬋不愛聽了:「我不管,我就要當拈酸吃醋的小……」
小字還沒說完,就被恨鐵不成鋼的王妃捏了下鼻子:「你啊你真是狗脾氣。」
兩人討論沒個結果,嶸王妃鎩羽而歸回府,繼續替女兒操心發愁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就算暮嬋再不願意理睬母親的話,等到她走之後一個人靜下來,多少也往心裡去了
等晚上沈琤回來,發現她變得比之前乖多了,大著肚子還想親自給他換衣裳,每天都是她往床上一躺,有時候還得他給她換。
沈琤覺得她八成是又偷吃糖了,這會內疚呢,不覺得好笑,你啊你就這點出息。
等熄燈之後,暮嬋很溫順靠過來,又是親又是摟的,弄得沈琤受寵若驚,心想肯定是沒少吃糖,說不動連冰酸奶也偷吃了才能有這效果。
暮嬋這會心裡卻像吃了酸橘子,一樣酸溜溜的。
沈琤喜歡她,能夠又蒙又騙甚至還能搶,總能把她拴在身邊。可她呢,對沈琤動了真心,但哪天他一轉身跑了,她沒什麼法子將他留住。
難道真要靠不停地討好他?伏低做小,假做賢妻?
「琤郎,說真的我這麼就快有了身孕,你是不是特別難熬?」
也不算特別難熬:「今晚幹什麼這麼體貼,想犒勞我啊?」
暮嬋考慮著,究竟要不要大度一回:「我想跟你說件事。」
可得好好聽聽是什麼事,沈琤把耳朵靠過去。
「你要是覺得辛苦,去找其他女人……」
沈琤聽罷,不禁面色一沉,怎麼好好的,又說起這件掃興的事來了。
怎麼著,覺得他還會喜歡別的女人?是不是他最近哪裡沒做好,讓她有了這樣等我錯覺,覺得他的心沒全放在她身上:「去找其他女人?!」
暮嬋覺得憋得慌,不是平日被他摟抱著發熱的憋悶,而是打心裡涌起的桎梏感壓她不想喘氣。琤郎去找其他女人,和其他女人說說笑笑,把他倆幹過的事情再和別的女人做一遍?
暮嬋突然鼻子一酸,咬脣片刻,將眼淚憋回去,忽然間一股氣從心底噴薄而出,把方才壓抑呼吸的桎梏給掙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你要是覺得辛苦,去找其他女人……看我怎麼收拾你!非打死你不可!」說完,頓覺神清氣爽。然後抱起肩膀等著他的反應。
他有一瞬間的沉默,遂即突然笑開,摟著她入懷:「你就這麼喜歡我啊,還要打死我?」
「就打死你,你敢找別人我一定饒不了你。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不大度不寬容」她哼唧唧的道:「你只能有我一個不許找其他人」
「這是當然,我發過誓的。」沈琤只覺得異常滿足。她之前還想替他找小妾伺候他行軍,到後來自願行軍不願意他納妾,到現在他說納妾就打死他。
這表明什麼,這表明她越來越喜歡自己了。
他沈琤等的不就是這一天麼。
這時暮嬋又過來親他:「我不管,反正你不許去找別人。」他向來點火就著,更何況她主動要親熱。沈琤只恨她現在有孕在身,不敢鬧得太過火,否則一定讓她腿軟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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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9:28
第三十二章
事畢之後,暮嬋先睡了過去,沈琤卻睡不著,在她臉頰上偷了一吻後,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良久之後,突然笑著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你這個小醋罈子!難怪那麼愛吃酸。」
她睡的無知無覺,夢裡有很多貓。
沈琤說完她,也閉眼去睡了。可因為太興奮,沒一點睡意。滿腦子都是:娘子吃我的醋了,她真喜歡我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她居然說,如果他納妾就打死他,愛之深恨之切,這是多麼深的愛意啊。
於是待到半夜,忍不住又偷吻了她幾次。
暮嬋因為有孕,不能養貓,便開始養魚。用大瓷缸養了幾隻金魚,放在書房裡,畫畫的空隙喂上一把魚食。
沒想到可能是魚食喂的太勤快,沒幾天魚就肚子一翻,死了。
暮嬋很難過,趕緊求教養魚的行家父王大人。他一輩子精於玩樂,別人著書立說,不是考據經典,就是抒發情懷。
唯有她父王寫的,都是一些養鳥養龜養花的心得,若是字數多論據長,就取名為某經。據說之前還曾把鳥經匿名刻板後,拿到書市上賣,造福他人。
他本以為賣不上幾冊,誰知道一問世,突然銷售一空,但接著又迎來大批的退貨。
「沒想到真的是講養鳥的。」
「我以為是那個鳥的,原來真是會飛的鳥。」
嶸王知曉真相後,大罵這幫人有辱斯文,斯文掃地,心思齷齪。
因為這事受了傷,再不把自己的著作投向書市了,而是在幾個朋友之間流傳,互相切磋。
暮嬋向父親的求救信一發出,就得到了嶸王的熱切對待。
女兒難得向他求助,他又正好能幫得上忙,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一言,差點就又成了一本書。她沒有一口氣讀完,而是挑選了自己能解惑的地方看。
暮嬋按照父王的指點,把瓷缸換成了陶盆,盆底要淺,開口要大,這樣魚才能呼吸,不至於被憋死。
暮嬋照做了,但發現隔天睡一覺起來,盆地漏水。她趕緊翻父王的書信,上面果然有答案。
陶盆漏水不必驚慌,等養一段時間,壁上長了青苔就好了。
很快,陶盆果然一點不漏水了,結果魚竟然又死了,原來是丫鬟偷懶,沒曬水,而是直接用的生水加進去了,一盆魚,第二天就憋死了。
她很沉痛,但再接再厲,絕不氣餒。
於是按照父王的吩咐再起了「一鍋爐灶」,新盆新魚繼續養。
這一次養的很好,金魚越長越大,金色的魚尾遊蕩在綠色的水草間,有動有靜,相映成趣。又找了幾顆小怪石放進去,使得這個小小的水下的世界更豐富了。
就在暮嬋享受養魚樂趣的時候,突然一天噩耗傳開,小丫鬟說魚又死了。
這一次的凶手很快也抓到了:是沈琤。
他表現的很無辜:「我看你這麼喜歡它,就幫你多喂了幾次。」
暮嬋覺得,以後堅決不能給他帶孩子,否則非得給撐死不可。
這時嶸王來信問,魚養的怎麼樣了?暮嬋總不能說自己養一缸死一缸,回信說養的很好,魚都生龍活虎的。
嶸王很欣慰,表示說你有你父王的真傳,哪能養不好呢。
暮嬋也得自己辜負了父王,為了證明自己,她硬著頭皮又養了一缸。
這一次絕對不許馬虎的丫鬟和沈琤靠近。每次換水都是她看著丫鬟來做,魚食也是她親自投喂。
金魚長得越來越好,大大的尾巴舒展來開,愜意的游著,有的時候畫完畫,眼睛微微發酸,看著水中的魚兒,能夠緩解疲勞。
這一日,她終於將三貓圖畫完了,為了犒賞自己,她賞給自己一塊糖,含嘴裡去看桌上的魚盆。
失敗不是無意義的,雖然養死了幾盆,但這一盆卻是越來越好了,無論是魚的顏色還是精氣神都比前幾盆要還上許多。
「琤郎還說我是愛貓和魚天生犯衝,才會養幾盆死幾盆,哼,胡說,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就聽沈琤在身後道:「我胡說什麼了?」
她一驚,嘴裡的糖塊掉出來,撲通一下子進了魚盆,正好掉進魚盆裡的水草間被掩蓋了。
糖塊掉進去!!
暮嬋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撈,沒等下手,沈琤就攔住她:「幹什麼呀這是,小花貓要吃魚了?我聽說你在書房一下午了,別站著了,快隨我回正屋去歇歇。」
「可……這……」暮嬋一猶豫的功夫,就被沈琤拉著出了門,往正屋裡去歇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消息傳來,一盆魚都歸西了。
暮嬋欲哭無淚,怎麼自己養的魚都是嬌貴的身子,稍微有點差池就「以死明志」。
沈琤安慰她:「算了,你就是屬貓的,天生和魚犯衝,別養了。我可沒說錯,還記得吧,鸚鵡也和你不對付,你就養不了和貓八字不合的東西。你養花吧,我看貓很喜歡在花間蹭,你一定你能養好。」
暮嬋按沈琤說的,轉投去牡丹花的懷抱,問父王要花種。就在這一轉天的時間,她晚上卻做了個噩夢,夢非常詭異,她發現魚盆裡的金魚突然巨大的膨脹起來,一個都有桌子那麼大,追著她要換水,要吃的。
她第二天醒了,自己一數,直接間接死在她手裡的金魚確實足夠多了,有點怨氣也正常。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沈琤一說,他不僅沒當回事,還說:「那你就給它們修個墓,以告慰它們的在天之靈罷。」
分明是打趣她,不過卻也給了她提示,雖說修墓誇張點了,但是做場法事化解怨氣還是不錯的法子的。
她自從在清思殿被先皇的藥粉給迷了後,對道觀退避三舍,心裡有點偏向寺廟。但是給金魚做法式說出去怕人笑話,不能興師動眾的去京郊的大寺廟請人,她打算從京中的皇族士族的門客中,借幾個懂行的人,小小操辦一下。
她在腦海里搜素合適的人選,很快一張面孔浮現了出來——她的大堂姐福陽公主。
福陽公主早就成婚了,嫁給了杜丞相的四子,但後來駙馬整日尋花問柳,她一氣之下與駙馬和離,如今獨自住在公主府,她像先皇一樣喜歡尋佛問道,府裡的門客有許多就是和尚。
暮嬋打定主意,給福陽公主寫了一封信,希望她能夠借給幾個和尚給她做一場法式。
—
福陽公主接到信,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才緩過神,顫聲問身邊的太監張忠:「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咱們暴露了?」
「不會的,郡主是個不問俗事的人,據說她從不插手政事,若是咱們暴露了,沈琤直接來拿人就是了,沒必要用郡主來試探咱們。」
福陽公主松了一口氣:「你說的有道理,越是要到冬至,本宮越是緊張了。」
「公主,您千萬要放寬心,馬上就要到日子了,您若是誇了,誰來牽頭呢?您是主心骨,大家都等著呢。能夠救皇上的人只有您了。」張忠跪下,涕淚道:「您忍辱負重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咱們的祖宗基業嗎?」
福陽公主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巾幗英雄了,因為她將在這危難的時刻,輓救皇室輓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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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9:39
第三十三章
盧策海與皇上聯繫上之後,早就想到他的書信內容會暴露給沈琤的眼線,冬至那日出宮在京郊外等一百輕騎接應的計劃早就泄露給沈琤了。
其實放火燒皇宮,趁亂出城有輕騎接應,全部是障眼法。
真正的計劃是,由福陽公主用自己府內的這些假和尚真死士來接應皇帝,殺出一條血路,送到京郊的大悲寺,從大悲寺內的地道逃跑。
除了嶸王府跟沈琤是親戚可以養護衛外,其他王府士族的府邸私兵早就被強制裁掉了。除了沈琤允許,任何人都沒法動用一刀一槍。但是救皇帝,必須有死士相助,但是將死士藏在府內談何容易,一定會被揭發。
只能迂迴的用另一種方法,於是福陽公主招募了一群精壯男子,裝扮成和尚養在府內。不出所料,很快引起了懷疑,沈琤的手下魯子安都派人來詢問過。
求佛問道,只需幾個德高望重的禪師便可以了,為什麼需要數十個精壯的年輕和尚呢?這念的是什麼經?
她記得當時,她頭髮裡都是冷汗,甚至臉頰都微微發熱了,她心內有點慌,不過還是急中生智找到了理由搪塞魯子安手下的詢問。她朱脣一跳:「誰說薛懷義只能有一個?」
薛懷義太有名了,有名到快三百年過去了,一提起他,就知道是男寵。
就是說,她府裡養的這些和尚,乾的都是男寵的勾當。所以養數十個,怎麼了?她是公主她樂意!
果然魯子安的手下們面面相覷,尷尬的挑挑眉:「原來如此,公主好興致。」不再為難她,離去了。
為了將皇帝救出沈琤的魔爪,名聲算得了什麼,再說養男寵本就是公主們的小愛好之一,平常的很。
只有定北那群大老粗才當做一回事,她這樣安慰自己。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眼瞧著就要到了冬至的日子,她們都準備妥當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沈琤的妻子安宜郡主突然寫信讓她帶著和尚到她的府邸做法式。
這真的不是沈琤讓她設的圈套嗎?
福陽想回信拒絕,但又怕拒絕更引起懷疑。
「小忠子,你說咱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張忠作為福陽公主身邊的太監,他還有一個好朋友叫趙甫,所以他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講,他都是忠於皇室忠於皇帝的,這一次營救皇帝,他暗中聯繫宮中的舊識,幫了不少忙。他稍微思忖了一下:「奴才覺得還是去的好,就算是沈琤讓郡主探虛實,那咱們就讓他們探一探吧,他們放心了,咱們才好按照計劃辦事。」
福陽點頭:「本宮也是這樣認為的,就讓他們探探虛實。」
她點了十二個「和尚」,隨自己先去沈琤的府邸,若是幸運,或許能碰到沈琤,與他接觸一下,也好揣測一下他是什麼人。
福陽到的時候,暮嬋大著肚子並沒出門迎接,只派了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煙露相迎,等見到了福陽,才從榻上起來:「堂姐,你來了。」
福陽忙道:「你快別動,我自己隨便坐就行了。」待她坐下,細細打量自己這個堂妹,她們的感情說不上親厚,但也不算生疏,在太皇太后那裡總會見到幾次,小時候也在一起玩耍過。如今走上不同的道路,只能說是信念不同,並無其他。
等聽完郡主要做法式的理由,福陽忍不住笑著搖頭:「你可真能鬧,第一次聽說魚有怨氣的。」
「當然有怨氣了,話本裡說門檻子都能成精怪呢。」暮嬋信誓旦旦的道:「你將和尚們帶來了吧,那就快開始吧,要不然琤郎一會回來了,他若是撞見了,又要笑我了。」
福陽暗中笑自己草木皆兵,郡主果然是個不問世事的人:「那就開始罷。」
話說沈琤正在都督府給幾個將領開明年的作戰會議,中間休息叫人奉茶的時候,便有人來告訴他,說福陽公主到了府上做客,還帶了幾個和尚。
沈琤很尋常的哦了一聲,低頭喝茶,茶水有點熱,但現在上冷了,喝熱茶是最合適的,可以暖身驅寒。
福陽公主做客……福陽……怎麼這麼耳熟呢……以前一定有人跟自己提起過她……還有和尚……和尚……
和尚……薛懷義……男寵……
「噗——」沈琤一口熱茶全吐了出來,手腕一抖,撒了滿手的熱茶,燙的他連茶杯也扔到了地上。
不許養貓不能養魚,那你也不能跟你姐妹交流養男寵吧。
不能不能,暮嬋不是那種人,她都未必知道男寵是什麼東西。
一定是她那個浪蕩的堂姐沒安好心,沈琤心中發恨,我非得把你們這些當男寵的和尚都殺光不可!
「您沒事吧?」身邊的人趕緊掏出帕子遞給沈琤,心驚的道:「屬下這就去把泡茶的傢伙抓來,這麼熱能喝麼?!非得灌他滿嘴開水不可。」
沈琤顧不得擦手上的水漬:「今天就到這兒,解散!」說完,連大氅也不穿了,直接跑出去,打馬往府邸趕。
聽說人都在書房,他三步並作兩步不時小跑,衝到了書房門口。他聽裡面有念經聲,冷著臉推門進去,見台子上擺著一盆死魚,而和尚們焚著香念著經。
他感覺有人在看他,但目光凌厲的一掃,卻沒抓到注視他的人。
他問屋內的丫鬟:「郡主呢?」
「郡主聽說您回來了,就出去了。」
「福陽公主呢?」
「也跟著出去了。」
怎麼著,知道這幫和尚是男寵,怕他責怪,躲出去了?沈琤冷著臉往正房走,在路上路過一個廂房,突然門一開,露出暮嬋半截身子,她鬼鬼祟祟的朝他招手:「你快進來,我有話跟你說,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了堂姐。」
沈琤隨她進去:「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
「我先說,我發現那些和尚有古怪……」她悄聲道。
沈琤不知該怎麼回答,是不是發現他們其實不會念經:「哪裡古怪?」
她壓低聲音:「我發現啊,他們的食指和中指……跟你一樣都有繭子,這個地方的繭子是練習拉弓留下的吧。這是什麼和尚啊,還練射箭呢。」
沈琤一怔,本來想直接把這群傢伙處決的,這麼看,似乎應該先好好審審:「果然這幫人不僅僅是男寵這麼簡單。」
「什麼男寵?」
「呃,這個……」
沈琤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看暮嬋的樣子,她是真的不清楚這群和尚是什麼來歷。
「呃這個,你叫這群和尚到府裡來是做什麼的?」
「給魚超度啊,你還沒回答男寵的問題呢,什麼男寵,誰是男寵,這群和尚嗎?」
厲害了啊你,第一次聽說有給魚做法事的。沈琤道:「你怕我責怪你,不許你胡鬧,所以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叫了一群和尚來超度你的死魚。」
暮嬋仍舊在糾結男寵兩個字,見他就會岔開話頭,糾正回來道:「你快說清楚什麼男寵?」
「這群和尚是你堂姐養的男寵,至少她對盤查的人是這麼說的。不過,看來並不這麼簡單。」
暮嬋不禁暗暗咧嘴,她居然讓堂姐帶一群男寵進門給自己的魚念經,真是夠丟人的。她抱住沈琤,臉貼在他胸口,有點害臊的道:「真是的,太丟人了,若是傳出去,還以為我也有這個愛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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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29:54
第三十四章
「原來你也知道男寵是什麼?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不過,你別怕,他們這麼可疑,今天都出不了這個門。」
若這些人不是男寵,福陽公主用自己的名聲保護他們,一定大有用處。
「那我現在該做點什麼?」
沈琤怕她出意外:「你別動了,我出去叫人直接將他們都拿下。」但當他走到門口,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回來對暮嬋道:「……還是放長線釣大魚的好,我倒要看看這福陽公主養這群假和尚做什麼,你穩住福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放他們離開,我暗中派人調查他們,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暮嬋沒意見:「都聽夫君你的,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出去見堂姐了。」
沈琤替她開門,她探頭出去見四下無人,跨出了門坎。他擔心跟出來叮囑道:「你千萬小心腳下,見了丫鬟就讓她們扶著你。」暮嬋怕他暴露,幫把他的身子推回去:「快回去,別叫人看到了。」
待確定門關好了,附近沒人,暮嬋去找堂姐,才出院子,就見了,正四下轉悠似乎在尋找她的堂姐。
「你去哪兒了?讓我好找!」福陽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慘白。
方才她倆聽說沈琤回來了,她的郡主堂妹說了一句:「不能讓沈浪抓現行!他會笑話我的。」便逃離了書房,她趕忙跟著追了出去。
結果這府邸郡主熟門熟路,七繞八繞之間便將她給甩開了。
福陽發現跟丟了郡主,差點嚇癱在路上,當時的情形,免不來讓她以為郡主藉故離開,其實是引她到僻靜的地方,讓士兵捉拿她。
她後悔,不該離開書房,如今她和死士們被分開,幾乎等同於給機會,讓人各個擊破。
福陽頭暈目眩,甚至覺得留在書房的死士們已經被沈琤鏟除掉了。
就在福陽覺得自己真的掉進了郡主的圈套,大限將至的時候。郡主突然又出現了在她眼前,她心有餘悸的迎上去:「你去哪兒裡了?我一直在找你,問丫鬟和小廝也沒人知道。」
暮嬋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來到遊廊的僻靜處,低聲道:「別這麼大聲,琤郎會發現我的。我剛才見到他打這邊走過去了,可能是去上房找我了。姐姐,今天的事情不能繼續了,你回書房去將和尚們都帶走吧,哪天有時間再操辦罷。」
福陽心裡的一塊巨石落下了,原來郡主真的僅僅是害怕沈琤說她胡鬧而已:「既然這樣,我可把人都帶走了。」
「嗯。幸好咱們剛才躲出來了,否則的話,他這人六親不認,說不定會當著和尚的面連你也罵,若是那樣,你在這群門客面前可就丟臉了。」暮嬋道:「今天的事,是我沒安排好,真是對不住。」
福陽公主徹底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知道沒暴露自己的真正計劃就好:「沒事的,既然如此,我可真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不行,我還得在這裡躲一會,等他消氣了再說。」暮嬋催促道:「你們快走吧,越快越好,千萬別被他發現了。」
福陽公主求之不得,忙趕回書房將和尚們全部叫走,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邸。
她一入正房就叫人端來珍珠茶壓驚,雖然天氣上冷了,還是出了一脖子的冷汗,幸好郡主真的只是叫她去給金魚超度。
而郡主大概是被沈琤給罵怕了,第二天派人送來一封信,委屈的表示,不用再給金魚做法事了,什麼法事也不做了。
同一天,沈琤也派人過來拐彎抹角的的威脅了她一通,叫她不要再跟郡主走動了,言下之意她玩男寵,不是好人,別拐帶壞了郡主。若是她一意孤行去貼郡主,沈琤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她聞言,用指甲將黏在茶盞上的口脂彈掉,輕描淡寫的勾脣笑:「我知道了,我這種人不配和你們郡主走動,放心吧,我不會再露面了。」
真是太好了,沈琤果然真的只注意到了她帶男寵上門這一點。沈琤的注意點全被吸引到了她故意樹立的男寵的這張靶子上。
自此之後,福陽公主越發自信,畢竟她的障眼法連沈琤都瞞住了,放開手腳準備起了營救皇帝的計劃。
轉眼到了冬至日。
這天,皇帝要祭祀天地和宗廟,可能是心情壓抑的關係,他的骨頭愈合的很慢,三個月過去了,還不能下地。這次祭祀,他一路被人抬著不說,連祭祀的時候,亦需要太監在一旁搭手。
但就算太監扶著,到底不能抵償失去一條腿的平衡,偶爾傷到的那條腿沾地,他就疼倒抽冷氣,寒冬裡,臉上竟然有豆大的汗珠。
沈琤冷眼看著一切,心裡冷笑,這不是疼的吧,而是因為一會要履行外逃的計劃,擔心的冒冷汗罷。
他已經查清楚了,從福陽公主身邊的太監開始查,很快就順出來一條脈絡,宮裡有哪些人牽涉其中,再調查這些人最近的舉動。再對這些人暗中或收買或拷問,很快就將皇帝的真正計劃搞清楚了。
不得不說,沈琤還是有點佩服盧策海的,竟然可以對皇帝赤膽忠心到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不在乎。
根據調查,盧丞相本人對孫子的計劃,全然不知。若是他現在抓盧丞相去砍頭,盧丞相一定大聲喊冤,死不瞑目。
祭祀完畢,和每年一樣,大家各回各家,各過各的節日。
沈琤也不例外,回到了家中,陪妻子過節。
一想到明年這個時候,不光是他們兩個人,而是三個人了,沈琤心裡便不禁涌起了暖意。
去年這個時候,他連她還沒得到呢,而今年,他不僅得到了大的,連小的也有了。他頗有成就的想,忍不住低頭笑了兩聲。
他每次笑準沒好事,暮嬋也不追究了,而是道:「你都調查了這麼久了,堂姐養的那幫和尚究竟是男寵還是刺客?還沒有答案嗎?」
沈琤不想讓她牽涉其中:「查了,就是男寵而已。你堂姐不喜歡膚白柔弱的男子,專門喜歡善於騎射的強壯男子,所以這些男寵平時在公主府裡也少不了騎馬射箭。而你看的那幾個,在入公主府邸前,就是游俠,或者乾脆就是軍伍出身。」
暮嬋失望的道:「就是說我觀察到的情況,其實沒什麼用了?不過,身強力壯的男子不好好征戰沙場,為什麼甘心做男寵呢?」
「人各有志,再說了,戰場那麼危險,哪有在京城被公主錦衣玉食的養著安全。」
暮嬋不想理堂姐的事了,拿出做好的小孩鞋襪擺在手上給他看,沈琤拿手指尖挑起一個小鞋子,笑道:「這麼小,能穿嗎?套耳朵上差不多。」
她搶過來笑道:「那你就戴戴看吧。」說著往他耳朵上套。
沈琤連忙躲開,然後雙手抓住她的兩個手腕,左邊歪一下,右邊歪一下,像是跳舞一般,弄的暮嬋身子左搖右晃,她噘嘴笑道:「你快放開我。」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有人來報:「不好了,不好了,宮裡走水!」
果然來了!沈琤鬆開暮嬋的手,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暮嬋擔心的道:「是不是有人放爆竹不小心引燃了宮殿?希望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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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0:05
第三十五章
「你別擔心了,只要不是咱們府裡著火就行,你先睡吧,我去去就來。」說完,叫進丫鬟來給他換衣裳,準備出門。
暮嬋坐在床上,不滿的嘟囔:「你真的,沒皇帝的名,還操皇帝的心。大晚上的宮裡著火你也得去看,真夠忙的了。」
「乖,你先睡吧。」沈琤撫了她的臉,又在臉頰上吻了下,趕緊出了門。
他這一走,一夜沒回。
第二天暮嬋才見到滿臉倦容的沈琤,他一回來就撲到在床上,吐出四個字:「皇帝逃了。」
「逃了?」在暮嬋的印象中,皇帝一直是個有吃有玩就行的人:「怎麼沒一點徵兆,人就跑了呢?他怎麼跑的?」
「昨天祭祀完畢回宮,也不知怎麼回事,蓬萊殿就著火了,當時各處都在過節,很多人玩忽職守,皇帝竟然趁亂穿換了太監的衣裳,混出了皇宮,這還不算,他在宮門附近得到了福陽公主府上那幾十個死士的協助,一路護送出了京城。他們剛走,守城的官兵就發現腰牌有假,派人追上去,結果被那群死士殺傷了不少……現在皇帝……不知去哪裡了。對了,他的腿傷未好,也是騙人的,早就好了,昨晚上跑起來比誰都快。」
他越說到最後,聲音越是低沉。
暮嬋一聽福陽公主府上的死士,便想到了那些男寵:「死士?是不是那些和尚?」
「……是。」沈琤有氣無力的道。
她急道:「你不是說查過沒有蹊蹺嗎?我當時就提醒你這些人有古怪,你真的有好好查過嗎?」
「……沒有。」他垂頭喪氣的道:「我尋思著,幾個男寵能興起什麼風浪,沒想到……原來他們在醞釀一個大陰謀,居然把皇帝偷出城去了。」
不敢相信她的琤郎居然能犯這麼樣的錯誤,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就快派人去追吧。」
「往哪兒追啊?黑燈瞎火,出了城,皇帝和那些死士就消失了。」沈琤用衣袖蓋住臉,痛苦的道:「我居然把皇帝弄丟了,我真是個笨蛋。」
暮嬋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心疼的拽了拽他的衣袖:「琤郎,我剛才語氣是不是重了點?你千萬別難過啊。」見他死了一般的不吭氣,越加替他心痛:「皇帝逃了就逃吧,他若是有這個心思,早晚要走的,你如何留得住。」
「我沈琤沒有哪裡對不住他的,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到了別的藩鎮手裡,能有我對他這樣好嗎?」
暮嬋順著他說:「就是啊,你待皇帝已經很好了。對了,除了皇帝之外,還有誰跟他一起逃了?」
「皇后,太皇太后,福陽公主,錦陽公主,總之宮裡他身邊的人全跟著跑了。」
「涉及這麼多人,你居然沒有早察覺?」暮嬋一嘆:「唉,你也是的,太相信皇帝了,對他放鬆警惕,他才能搞出這麼大的陰謀來。快想想,皇帝如果出逃能去哪裡,在他可能去往的路線上找,一定能將他劫回來。」
「我已經通知各關口嚴加把守了,就看運氣了。他若是一路有人接應,我可能真的沒法把他追回來。」他翻了個身,仰面朝天的嘆道:「我真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皇帝臥薪嘗膽,用偽裝出來的面孔騙了我。他畢竟是你的堂兄,我總不好對他太嚴厲。」
「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了,看看能否亡羊補牢吧。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的麼。」
「哪能真的不在乎,我若是真的把皇帝囚禁致死,你一定覺得我心狠手辣陰森恐怖,我不想你那樣看我。」
琤郎真的在乎自己,他不想讓她以為他是個殘忍的人,才一直縱容皇帝:「皇帝的事,就順其自然吧,他跑了不要緊,你若是身體垮了,利害可就大了。有多少人早就不知皇帝,而只知你了。我知道你不是個殘忍的人,可有的時候也不能太心慈手軟。」
沈琤朝她蹭過去,頭枕在她的腿上,可憐巴巴的道:「你說的是,我想這麼歇一會。」
她輕輕撫著他的額頭,柔聲道:「你歇吧。」
他閉目,嘴角露出了笑意。
在妻子的勸慰下,沈琤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在家歇了一覺,一醒來就去找手下商量追回皇帝的事宜。
皇天不負有心人,半個月後,有個皇帝的蹤跡。
原因很簡單,有泉南的騎兵來接他了,人馬一多,自然就顯眼了,很快被發現上報給沈琤。
沈琤立馬派兵追過去,但皇帝哪能叫沈琤追到,這次不逃出生天,被沈琤抓回去必死無疑。
所以沈琤一追,皇帝就馬不停蹄的狂奔趕路,說來也奇怪,沈琤的騎兵反倒不如泉南的騎兵快了,每次都只差一點點。
甚至有的時候,半夜皇帝一行人在休息,聽到馬蹄聲,立即起來趕路,也能將沈琤的兵馬甩掉。
只能說皇帝不愧是天子,有上天保佑,沈琤的兵馬就是發現不了他的真龍之身。
不過,雖然逃過了沈琤的追擊,但皇帝連夜趕路,縱然身體強壯,可每日休息不好,擔驚受怕,身子就垮了下來。
而皇后和太皇太后、福陽公主等女眷和老人家的身子骨情況尤其不好,但好在大家都憋著一口氣,誓死逃出沈琤的追擊,誰也沒在路上掉隊,一路向泉南藩鎮趕去。
就在沈琤追著皇帝跑的時候,樂興的藩鎮也發現了情況,立即派出輕騎跟沈琤的追兵搗亂,而泉南的援兵很快也到了。
於是變成了三家混戰,其他節度使圍觀的局面。
沈琤似乎氣壞了,又派了一支輕騎兵來幫忙,樂興看沈琤加兵,自己也派援軍,跟沈琤搗亂到底,不管怎麼樣,只要沈琤沒占到便宜,他就很開心。何況這麼做,還能留下個救駕的美名,或許跟泉南節度使接上頭後,還能用皇帝的名義號召天下節度使圍攻沈琤。
皇帝在沈琤手裡的時候,大家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皇帝的聖旨對沈琤大加褒獎,黑紙白字蓋著玉璽呢,誰也不能反駁。現在皇帝被救出來了,只要皇帝親口大罵沈琤,沈琤就是亂臣賊子,道義上根本站不住腳了。
想到這裡,樂興節度使給沈琤下絆子下的更來勁了。
皇帝一行人頂風冒雪跑了一個月,終於來到泉南藩鎮的地界,之前一路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一旦得到了安全感,瞬間病倒了。
皇帝的病榻前,有皇后日夜不休息的伺候。
開始,泉南節度使高齡言和盧策海時常來探望一下,準備等皇帝的情況好一點之後,再繼續趕路,到泉南的都城才好舉行登基大典。
可三五日之後,兩人來的越來越勤了,因為皇帝的狀況也越來越不好,陰霾蒙在兩人心頭,擔心之下,一天都要往探望幾趟。
盧策海經過通稟後,得到皇帝的允許,來到榻前。
皇帝這會臉色慘白,雙目呆滯望天,他輕聲喚道:「陛下?」連叫了幾聲,皇帝的眼睛才眨了眨,側過臉看他。
「……陛下,您今天覺得如何?」
「……朕……想回京城去……就不該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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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0:18
第三十六章
盧策海聞言,眼前一黑,但轉念一想,皇帝不著調不是一兩天了,忍住忍住:「陛下為何又說這樣的話呢?您已經逃離沈琤的魔爪,您自由了,這裡是泉南,此處都是忠於您的臣民,在這裡,臣可以幫助您再興社稷……待國富民強後,北伐將京城奪回來。」
皇帝輕笑一聲,擺擺手:「朕今日覺得好些了,你先……下……下……咳,咳!」一句話還沒說完,皇帝突然猛地咳嗽起來,周圍的婢女忙圍上來,咳聲結束後,婢女手中的帕子上有一塊血跡。
皇帝含著未吐淨的血沫,恍然間,突然慘然一笑:「……朕……朕就知道……沈琤對朕下毒……朕就知道……」
盧策海忙安慰道:「陛下,您不要慌,或許只是一路上風餐露宿,您得了病,不是沈琤給您下毒,只要繼續喝藥,一定能夠康復的。」
「不,是沈琤給朕下毒,朕知道……」皇帝又咳嗽,這一次吐出的血跡比上次略少,但呈黑色,剛叫人揪心。
這一次盧策海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了,趕緊將大夫叫診治,可惜竟查不出原因來,皇帝眼底舌底顏色正常,沒有中毒的跡象,但不明原因的嘔血,的確又像是中了毒,真是怪了。
歸根究底,泉南的大夫不如京城,一幫庸醫。
皇帝嘔血的癥狀,一日比一日重,到最後昏迷不醒,大有駕鶴西去之勢。
皇后幾次哭的昏死過去,高齡言和盧策海卻哭都哭不出來,兩人遠遠的看了眼昏迷的皇帝,默契的一起出了房門,然後站在廊下發呆。
泉南氣候溫暖,新年一過,偶爾有溫暖宜人的風吹過,但就在這舒適愜意的午後,盧策海和高齡言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
中計了,完全中了沈琤的計。
皇帝會死在他們手上,世人可都看到了,皇帝從京城逃出來的時候是活蹦亂跳的,能騎馬能躲追兵,但是一到了泉南就纏綿病榻,而現在更是到了彌留之際。
皇帝的死,這個黑鍋只能泉南來背。
「沈琤……或許早就知道皇帝會逃,然後他給他下毒,就等著皇帝死在咱們這裡……」盧策海一闔眼,喉頭一甜,幾乎嘔血:「現在他除掉了皇帝,但惡名卻要我們來背了。甚至,他派兵追擊皇帝,不停追趕著皇帝趕路,都是想趁皇帝毒發前,讓他到到泉南。」
謀殺皇帝,會上史書被萬世唾罵。
沈琤不想背這個惡名,恰巧有人來搶皇帝,那就給他們背好了。
高齡言還記得被沈琤打了一頓的仇,此時發覺又中了他的詭計,恨得一圈打在廊柱上,拳頭上出了血,卻不覺得疼,至少沒有背上的惡瘡疼,他的惡瘡一日比一日嚴重了,或許哪天會要他的命也不一定。但萬萬沒想到,皇帝會先他一步而亡。
明明是想做忠臣的,但怎奈卻要背負弒君的罪名。
「哈……哈哈……哈哈哈——」高齡言突然單手捂住眼睛,仰天大笑,脖子上的青筋幾乎要爆裂一般的勃著:「我就說,怎麼從京城逃出的那麼順利!什麼福陽公主的男寵做掩護,讓沈琤掉以輕心了,都是咱們自作聰明!其實沈琤什麼都知道,他將咱們都戲弄於鼓掌之間!」
盧策海在高齡言發狂般的笑聲中,只覺得雙眼酸澀,想要大哭一場。
這時有宮婢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不好了——不好了——皇上死了——」大概不是宮裡出來的,還不懂皇帝去世該用駕崩才對,或許是緊張,這個丫鬟將皇帝的去世稱之為「死」。
但一個「死」字卻更直觀,就像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不可能活一萬歲,是死亡面前的凡夫俗子。。
盧策海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嘔出一口鮮血,含著眼淚,身子直挺挺的向前栽去。
他或許不該慫恿皇帝出逃,以至於沈琤起了殺心。
本來沈琤就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怎麼可能允許皇帝逃離他的控制,若是逃出他的掌控,唯有殺之。
從某種程度來講,皇帝的確是他害死的。
皇帝駕崩了——雖然泉南藩鎮想秘不發喪,但終究只能掩蓋一時,半個月後,滿天下都知道皇帝死了,死在了當地節度使高齡言手裡。
一個烙印狠狠打在他身上——弒君凶手!
高齡言承受不住謾罵,惡瘡復發,很快病倒,沒幾天竟然死了。
他算是解脫了,留下盧策海一個人承受四方的攻訐。
盧策海畢竟是大學士出身,筆頭還算厲害,寫檄文大罵沈琤,並替自己開罪:皇帝早就被沈琤下了毒,所以才一到泉南就駕崩了。
沈琤也發檄文回應:少胡說八道,口說無憑,你們有證據嗎?皇帝在京城的時候,一直安然無恙,被你們接走後,立即就駕崩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樂興節度使也加進來攪混水:我覺得這事是沈琤乾的,他給皇帝下毒,並栽贓泉南。
暮嬋養胎的時候,聽到丈夫挨罵,替他抱不平。她的琤郎明明是被皇帝和福陽公主等人騙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偷走了一直保護的皇帝。結果這群人自己弄死了皇帝,卻賴在他頭上。
琤郎如此寬容善良,你們還要誤會他,太可恨了,一定要替琤郎罵他們!暮嬋叫人墨墨,準備構思檄文替琤郎辯解。
沈琤趕緊攔下她:「你可好好養胎吧,我受點委屈不要緊,天下人都誤解我也不要緊,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暮嬋咬著筆尖:「可我忍不了別人誤解你。」
沈琤表示沒關係,他有幫手:崔自明,你出來,替我罵他們。
崔自明身為當世聞名的大文豪,每每發文章,皆能洛陽紙貴,這一次奉沈琤的命令狠罵弒君凶手,更是賣力,文章做的非常漂亮,用詞文雅華麗,但卻毫不拖沓,字字璣珠,沒幾篇就把樂興和盧策海罵成了豬狗之輩,而且因為他有名望,天下學子紛紛謄寫這些檄文,一時間,流傳最廣的都是替沈琤辟謠的文章。
盧策海縱然滿腹經綸,可也不是崔自明這種文章大家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而樂興節度使一見風頭不好,也跟著罵泉南藩鎮,將自己從弒君的陣營中摘了出去。
而沈琤看時機合適了,立即龐新傑掛帥去打泉南藩鎮,本來泉南離京城太遠,一路上要路過各種態度不明的節度使的地盤,保不齊被人後面突襲,損失一波人馬,或者被泉南叫來援軍圍攻在某個地方全殲。所以,就算看高齡言不順眼,暫時也沒動他的打算。
但這一次,泉南藩鎮背著弒君的罪名,無人敢幫忙,定北騎兵如入無人之境,輕易攻下都城,將這個藩鎮收入囊中,更重要的是有了泉南,就有了攻取南部的跳板和營地。
這是定北騎兵,第一次涉足南方的山河。
本來如此有意義的事情,沈琤應該親征。他之所以沒有親自掛帥,是因為他在京城有一件更有意義的第一次。
他當爹了,第一次。
嶸王作為皇帝的親皇叔,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冬至祭典上對皇帝的那嫌棄的一眼竟然成了最後一眼,可謂是一眼永別。
當他知道皇帝外逃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原來昨夜皇宮走水,皇帝趁亂逃出了京城,還帶上了皇后和太皇太后還有幾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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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0:53
第三十七章
嶸王懵了,這來的太突然了,這叫被撇下的人怎麼面對未來,最關鍵的是怎麼跟沈琤解釋。
發現皇帝拋棄大家逃跑了,眾人的第一個反應是不敢相信,第二個反應是這次麻煩大了,沈琤說不定對留下的人要痛下殺手了。
於是被皇帝拋棄的皇親國戚們都齊聚在嶸王府,先是大罵皇帝不管這幫人的死活,之後哭著求嶸王保護大家,跟沈琤解釋清楚,畢竟大家也都被皇帝坑了,要是就這麼給皇帝殉葬也太冤枉了。
嶸王毅然擔負起保護眾位親戚的重任,放出話去:放心,只要有本王在,沈琤動不了你們!
有他這句話,大家吃了定心丸,滿意的走了。
等人一走,嶸王立即給女兒寫信:快救救我們,大家不想給皇帝陪葬!
暮嬋回信安慰他:放心吧,琤郎跟你們一樣都被皇帝矇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皇帝會外逃,你們又怎麼會知道呢,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嶸王很感動:女兒啊,有你這句話,大家又能睡安穩覺了。
他還在信的末尾表示,父王覺得現存的貓,血統有些混亂,等開春後,父王會挑選目前血統最純正的貓,精挑細選幾隻培育後代,等你身體沒妨礙了,你可以回府來跟它們玩。
結果才寫完,就被自己的王妃發現了,一把搶過去,將後面的寫貓的幾頁紙扯了個細碎:「你這個沒正事的,又挑動她逗貓遛狗的心思。小心叫女婿知道了,打上門來。」
嶸王很憋屈,但是沒辦法,誰叫他怕沈琤呢,只得按照王妃的意思,只在信中回覆了正經事,旁的一點沒敢提。
嶸王一直關注著皇帝的下落,畢竟名義上他還是天下之主,他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一定的號召力,只要有人打著他的名義招兵買馬,很容易就能拉來一匹人馬。
自打皇帝行蹤不明,嶸王就沒好好睡過覺,皇帝就這麼跑了,會不會落到其他藩鎮手裡,然後發檄文討伐沈琤,如果那樣的話,沈琤就是眾矢之的,自己的女兒也得跟在遭殃,至少在史書上少不了挨罵。
他之前擁立恆王,與沈琤作對,那是因為暮嬋還沒嫁過去,現在兩人孩子都有了,這輩子扯不開關係,若是沈琤出了意外,女兒也不好過。於是嶸王驚奇的發現,他失眠了,居然還沒是因為沈琤。
他漸漸的有了私心,巴不得皇帝再被沈琤給抓回來,後來聽說皇帝有消息了,高興的不得了,盼著沈琤的兵馬追上去擒獲皇帝,可惜每每都陰差陽錯叫皇帝給跑了。等聽說皇帝被泉南的人馬安全的接到了藩鎮境內,竟然氣的一中午沒吃飯。
正在他等著天下口誅筆伐沈琤和暮嬋的時候,沒想到峰迴路轉,皇帝死了。
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回京城,沈琤表現的很悲痛,下令全城縞素,為皇帝戴孝。嶸王一瞬間覺得自己可能一直誤會女婿了,他並沒有這麼壞,沈琤的內心多少還是忠於皇帝的。
直到世子拿了一封摘抄的盧策海的檄文給他看,他才覺得事情有蹊蹺。
驚出了一身冷汗——皇帝根本就是被沈琤殺掉的!
他一定之前就知道皇帝要外逃的消息,然後將計就計,給皇帝下毒,直到皇帝到了泉南毒發身亡,再把黑鍋甩給泉南,並以此作為攻打泉南的藉口。
也就是一石二鳥,既除掉了皇帝,又撇清了自己的關係。
雖說無毒不丈夫,可這也太毒了。
暮嬋知道了,會怎麼看他?
世子雖然和皇帝是馬球場上的朋友,但對這個朋友也得掂量輕重,皇帝駕崩的消息傳來,他的確難過的哭了一場,但心裡也知道,早晚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個日子來的這麼快。況且一個末代皇帝和妹夫之間選擇一個,任誰都會選擇沈琤。
父子倆一商量,盧策海的檄文他倆看看就算了,千萬不能讓暮嬋知道。趕緊動用嶸王府自己的力量,將世面上有關盧策海的檄文都抄沒了,嚴禁在京城流通。
搞的沈琤還沒動手,京中的非法謄抄物被繳械清掃一空。
沈琤都忍不住跟暮嬋誇,你父王越來越上道了。
期間暮嬋回過一趟嶸王府,因為她嫂子給她哥生了個小公子,她回來賀喜,順便向嫂子取經,生孩子疼不疼啊,要疼多久。
世子妃嚇唬她,只說不疼,而且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有人怕疼有的人不怕,她自己屬於耐疼那種人,不知道郡主是什麼樣的體質。
暮嬋若有所思,心想她大概也屬於那種耐疼的人吧。
小侄子特別可愛,白白嫩嫩的像個湯圓,她想,這一次把是人比喻成吃的總是沒錯的。
從嶸王府回來,她月份大,不能再出門了,整日在家養胎,等著臨盆的日子。大夫診斷就在這半個月內,產房大夫奶媽都準備好了,就等她的肚子發動了。可惜,也不知這孩子怎麼回事,很沉得住氣,半個月後還沒動靜。
生孩子這件事不比旁的,只能耐心等待。沈琤半夜不敢睡實,留心觀察她的動靜。
這晚,暮嬋睡不著,撅著嘴坐起來推他:「琤郎,琤郎!」
沈琤隨叫隨到,馬上打醒精神坐起來:「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
「不是,我在想嫂子的話,你掐我一下,看看我不是耐疼的身子。」
沈琤哭笑不得:「你耐不耐疼自己不知道嗎?還用得著別人掐?」
暮嬋哼了一聲,動手去掐他,見他沒什麼反應,生氣的道:「既然你這麼耐疼,應該叫你生。」然後不滿的道:「真是的,明明男人體力更強,為什麼生孩子這麼耗神的事,不由男人來乾呢?」
「因為男人還要外出騎馬打仗。」他笑著刮了她的鼻子:「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吧。」
兩人重新躺下,他從後面摟著她,手放在她肚子上撫摸著:「是不是你前段日子替我太操心了?孩子累到了,想再歇一會再出生?」
前一段日子,正是盧策海和沈琤大打口水仗的時候,暮嬋當時很生氣,要替丈夫罵陣,雖然後來崔自明頂上去了,但她當時的確是他抱不公的。
後來當然是公道在人心,她的琤郎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怕人污衊,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泉南害死了皇帝,琤郎也派兵去了泉南,打算滅掉這個藩鎮替皇帝報仇。
「盧策海倒未必會害死皇帝,應該是高齡言做的,他這人最討厭了,你當時不應該只打他一頓,應該直接打死他!」說起皇帝駕崩,她心裡不是滋味,但是他非得逃離京城去泉南送死,別人又能說什麼呢,還連累了琤郎挨罵。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沈琤裝模作樣的嘆道:「不過,好在其他人還算有良心,我派兵去打泉南,沒人敢派援兵,應該可以拿下泉南了。」
暮嬋笑道:「嗯,一定有捷報傳來。先別說他們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我問過你好幾次了,你都說在想,現在孩子都要生了,你還沒想好嗎?」
「想好了,叫沈晃如何?」
「明亮、照耀……嗯……咋一看寓意還行,但……一晃而過,一閃而過,深層的意思不大好。你為什麼想取這麼個名字啊?」
「沒什麼特別的,就‘日光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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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0:59
第三十八章
「你真是沒個正經!」她忍住不想笑,但又覺得自己不能因為這麼無聊的話發笑,於是壓抑著,但這一壓抑,肚子突然不受控制的疼了起來,她輕輕咬脣,以為自己不笑了就能好了,但沒想到,疼痛反而越來越激烈,終於她意識到這可能是要生了:「琤郎……我可能要生了……快扶我起來。」
沈琤趕緊將她扶起來,叫丫鬟和穩婆進來了,扶著她去產房。產房被藥草熏了幾遍了,乾乾淨淨的等著備用,也派人時刻燒火盆,保持暖和,這會人過去,立即就能生。
暮嬋只覺得下身疼的厲害,還不忘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結果發現跟下身的痛比起來,胳膊上這點痛算不了什麼。只能說她不是不耐疼,而是生產實在是個苦差事。
她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沒一會就哭上了,沈琤不許進產房,被請到外面等著,但聽她哭個不停,根本在外面等不了,硬是闖了進去,就見她一邊哭一邊還在往嘴裡塞糕點,一瞬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該笑。
暮嬋反手抹了下眼淚,一邊嚼吃的一邊解釋:「餓了,沒力氣生了,所以吃點。」
沈琤哪敢不滿意,趕緊道:「你還想吃什麼,要喝的嗎?」
「不用了,你出去,你在這兒,我不舒服……」總覺得不能敞開了胃口吃。
沈琤只得暫時避出去,但只是叫人拿了個屏風隔開他和暮嬋,倆人不直接見面,但她壓抑的痛哭聲,聽的一清二楚。沈琤恨不得逃出去躲到聽不見的地方去,但走開更不可能,只揪心的聽著。
過了一會,就聽她哭道:「……太疼了……我再也不生了……沈琤……你聽見了嗎?」
旁邊的穩婆的勸道:「啊呀,郡主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嗚嗚……我偏要說……你以後不許碰我……」暮嬋哭得眼睛都腫了:「我知道你在這兒呢,你聽見沒有?」
沈琤不得不發聲了:「……聽見了,都依你都依你。」他越發擔心,趁空叫了個沒插上手的穩婆過來問話:「郡主要不要緊?沒有意外狀況吧?」
「您放心罷,第一胎都是這樣的,現在看一切正常,您就等著聽喜訊罷。」
沈琤在屏風後來回踱步,也不知道踱了多久,就聽一聲嘹亮的啼哭響起,他虛脫一般的長舒一口氣,趕緊出了屏風去看,見穩婆捧著個才斷臍帶的胎兒:「真是個胖小子,得有八斤。」
暮嬋眼角掛著淚光,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吃那麼多的。」
這是生傻了,誇這孩子是個胖小子呢,她又聯想到偷吃上去了,沈琤看她因為生孩子受了這麼苦,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道:「不讓你生了,我以後不碰你了。」
「……琤郎……你……」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他的臉。
沈琤特別乖順的靠過去:「我什麼?」給她摸。
「琤郎,你又胡說八道了,你根本忍不住。」她捏了他的鼻子,哼唧唧的道。
「……」他沈琤早就被看穿了:「……嗯……我不弄在你裡面總行了。」
這會穩婆洗淨了孩子,放在襁褓裡遞給暮嬋,她歡喜的伸出手接過來抱在懷裡,溫柔的碰了碰孩子的小臉,眼淚幾乎掉下來。
沈琤之前還忍得住,但現在一家三口在一起,他忽然鼻子一酸,回憶自己前世今生的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我兒子真好看。」
暮嬋聞言,掀起襁褓的一角,往裡看了眼:「原來我沒聽錯,真是兒子。」然後低頭用鼻尖在這小東西臉上蹭了蹭,笑著埋怨道:「都怪你,長這麼大,讓娘這麼辛苦。」
沈琤輕輕的拍了他的襁褓:「就是,讓你娘這麼辛苦。真給你起名叫沈晃得了。」
「難道不是嗎?」暮嬋發現兒子的名字原來還可以輓救一下:「你還有別的名字?」
「當然不是真的了。」沈琤道:「我早想好了,叫沈嵩,山大而高謂嵩,我的兒子當然要像高山一樣巍峨,睥睨天下了。」見妻子小嘴笑的抿了起來,應該是滿意了,他便逗她:「您若是願意,小名叫他小晃也行。」
暮嬋一癟嘴:「討厭,別逗我笑了。不過,我覺得嵩字倒也恰當,我現在真覺得像生了一塊大石頭山,這會整個人可輕鬆了。而且似乎也不覺得疼了,剛才明明那麼痛苦,現在想想,剛才的感覺像是假疼。」說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了:「……琤郎……我現在覺得,我好像還能再生幾個……」
沈琤被她的反覆無常逗笑了,真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這些以後再說,你休息吧,我不纏著你說話了。」心疼的拂著她額頭被汗水黏在一起的碎發:「辛苦你了……」
她咬著指尖,可憐巴巴的道:「我想吃點東西再睡……」揉了揉眼睛:「……雖然有點困……但更餓……」
沈琤忙讓人端來滋補湯給她,用蘿蔔白芷冰糖山藥熬燉排骨,她最近常喝這個,如今剛生育完不敢亂吃,吃順口的東西最保險。結果她強撐著的眼皮喝了幾口湯,裡面的排骨才啃了一小口,人就睡著了,嘴裡含的那小塊肉,還是沈琤親手給她取出來的。
沈琤有兒子了!
他「欽定」這是天下第一喜事,宣布所有定北軍控制的城池全部要慶祝,大肆封賞,狠狠散了一筆財。
而京城內也是普天同慶,皇帝雖然死了,但沈琤生了兒子,這意味著老沈家後繼續有人了,而這個繼承人有一半皇室的血統,他長大後,總不至於全然不顧血緣關係,把舊朝勛貴全部殺光罷。
大家一直盼著郡主能生個兒子,現在兒子來了,在勛貴眼中,這可是輓救他們未來的福星。之前郡主和沈琤一度鬧起矛盾,險些成不了婚,成婚後有身孕,又不知道生的男女,眾人一直惴惴不安,若是郡主生了個女兒便不再得寵,沈琤又去和別女人生兒子去了,這一干人等可就少了血緣上的保護。
現在一顆心終於可以落地了,這個孩子將幫助眾人從舊王朝邁向新王朝。
沈琤這邊還沉浸在兒子降生的喜訊中,另一邊泉南的捷報又傳來,雙喜臨門。
只是在打進泉南的都城前,盧策海就帶著錦陽公主出逃了,當時泉南守將中也有想拿了盧策海邀功投降的,但反被盧策海識破,給了他出逃的機會。
在泉南被攻破前,發生了內訌,有想保護太皇太后、皇后和福陽公主等人殺出重圍的,也有想抓住這些人投降定北軍的,雙方互不相讓,先互相砍了一頓,亂軍中,皇后和福陽公主身死,太皇太后受了驚嚇,待到城破的時候,她已經嚇的癱軟了。
龐新傑怕這位老人家出閃失,立即派人送回京城。嶸王聽說了,就想親自上路去迎自己的母后,還是王妃勸他路上凶嫌,別接不到老人家,你再叫人綁了,才作罷。等太皇太后一到京城,就迎進了自己府內。
暮嬋這邊坐著月子,雖然聽太皇太后回來了,但抽不開身回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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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1:10
第三十九章
按照過來人的說法,月子坐不好,問題可大了,從腰酸腿疼再到無法生育都和這個有關係。暮嬋不敢怠慢,老實縮在屋內坐月子。她因為沒有奶水,換著法的吃催奶的食物,從花生蓮藕黃豆燉豬蹄、通草豬蹄湯到酒釀豬蹄都吃了,還有各種雞蛋糖水,明明之前十分願意吃甜的,結果變成了一看到阿膠紅棗雞蛋糖水,就想吐酸水,徹底治好了愛吃甜食的毛病。
嶸王妃過來探望,推薦了幾個靠譜的奶娘,並未安慰她:「我生你哥的時候沒奶水,到你的時候就有了,想自己喂,總有機會的。」
暮嬋雖然沒奶水,可也不耽誤什麼,畢竟有奶娘幫著喂,再加上丫鬟嬤嬤們整日伺候著,暮嬋生了孩子,反倒清閒了,只在得空的時候去瞧瞧孩子,抱上一抱。她發現自己生的這個小不點,簡直太可愛了,比養過的什麼東西都有趣,經常莫名其妙哭哭笑笑,現在還不到百天,不會出聲的笑,每次都是咧嘴無聲的笑,好像真有什麼開心的事似的,配合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珠,要多可愛都有可愛。
沈琤第一次當爹,跟暮嬋一樣不得要領,見孩子討人喜歡就抱起來猛貼小臉,然後把孩子惹哭再還給妻子或者奶娘,只負責享受天倫之樂,不負責哄孩子。
而晚上怕睡覺壓到孩子,不讓孩子和大人睡,由奶娘在旁邊的屋子照顧著。
晚上的時候,她和沈琤還和以前一樣,還是二個人的小世界。。
她坐完月子的時候,給孩子舉辦了滿月酒,但這次筵席只請了親人和親近的將領參加,簡單的聚了聚。夫妻倆真正要大操大辦的是百歲酒,到時候暮嬋的身體真正恢復了,好好慶祝一番。
如今生完孩子快三個月了,她恢復的很好,試著和沈琤同了房,不僅沒大礙,還因為壓抑了許久,一朝釋放,暢快無比。
第二天晚上,兩人看完孩子回來洗了澡。暮嬋從浴桶中出來,沈琤親力親為的給她擦頭髮,她發絲黝黑濃密,費了好幾塊手巾才給她擦的差不多乾爽了。
擦頭髮的過程中,他發現她也沒閒著,雙手疊起來在燈影下做各種各樣的影子。一會是鴿子,一會是兔子,不停的變換,她還和生孩子前一樣,是個愛玩的小娘子。沈琤心又開始癢了,決定好好逗逗她。
她將半濕不幹的頭髮撩到枕頭上面,平躺在床上,雙腿抬起來,在空中像踩水車一般的踏著。
沈琤納悶:「這是幹什麼?」
「瘦肚子和腿,人家都說這樣做有效果。」
「可你現在不都瘦下來了麼,就別費這勁兒了。」
她咯咯笑道:「琤郎,你真會說話。」等做完了,她又撩了下頭髮,側身朝他勾手:「琤郎,你來呀。」
沈琤心想一定是昨晚上她盡興了,否則也不會這麼主動,但既然打定主意戲弄她,就不能輕易上鉤,他穩坐如山:「幹什麼?」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暮嬋撒嬌道:「你說呢。」
他不讓自己樂出來:「我昨晚上求你的時候,你說這一旬只能有一次,我跟你保證了。你幹什麼,想讓我違背諾言?」
暮嬋記起自己昨晚上的話了,那是因為她當時確實不想,被他煩的沒辦法才答應的。誰知道被他一折騰,勾起了火,今晚上挺想繼續的。
「哼!」暮嬋眯眼瞪他,你就跟我裝吧你,看誰先繳械投降。她挑挑眉:「那就算了,睡吧。」
沈琤心裡一抖,有點後悔,但一想到她八成也不能這麼快就放棄,估計還有後招,靜觀其變:「嗯,睡吧,今天可累我了,有了泉南藩鎮,還得派過去不少官來管,名單看的眼睛都花了,睡吧睡吧。」
暮嬋的臉側向裡面,不讓沈琤看她,沒一會她就待不住了,想翻過身看看他的情況,不成想卻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應該是睡著了。
她在黑暗中哭笑不得,總覺得他其實沒睡,很想推他一把叫他別裝了。但轉念一想,若是出聲叫他,自己反倒輸了,於是乾脆心一橫,真的閉眼睡了。
沈琤以為自己裝睡裝的那麼假,一定引起她的注意,她會說忍不住笑著來推他。結果倒好,她竟然忍住了。
沈琤不能忍了,沒臉沒皮的抱住她,親她的小耳朵:「娘子,我知道你沒睡,你剛才想要我幹什麼來著?」
她笑著掙扎:「沒什麼,快睡覺吧。」
「真沒什麼?」他不管那麼多,繼續親她的小嘴巴,然後聽她含糊不清的罵他小色胚,於是親的更凶了。
沈琤不服氣的想,你明明也想的,憑什麼說我小色胚。
暮嬋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說你是不是?是就有,不是就沒有。」
沈琤硬氣的道:「不是!」
她往他耳朵裡輕輕吹了一口氣,嬌滴滴的問:「真的?」
然後他就聽自己特沒骨氣的說了聲:「我是,還不行麼。」之後,翻身上去壓住她,心想,今晚非得好好治治你。
第二天,他睡眼惺忪,手下都勸他保重身體,不要太為泉南的安置操心。
沈琤卻想,你們懂什麼,小妖精不收拾能行麼。
沈琤最近幸福的有點不真實,就怕一睜眼睛,自己又重生,得到的一切全部失去還得重新來過。
有一次,他先暮嬋醒來,看著懷裡眼角帶淚的妻子,他有一瞬間的迷茫,自己是不是又回到過去了?否則她怎麼哭了?等暮嬋醒過來,嬌氣的嗔怪他:「昨晚上都說夠了,你還不停,討厭。」
他才想起她為什麼眼角有淚痕了,長舒一口氣,心想,想起來了,原來是因為這個,真是虛驚一場。
但比起妻子來,他最近更沒真實感的是自己的兒子,這個小傢伙是第一次闖進他的生命中,上一世,他奮鬥了五年都沒迎來的小生命,這一次輕輕鬆松的就駕臨了。
沈琤抱著他,左看看右瞧瞧:「老實交代,你以前那麼久到哪裡閒逛去了?」
嵩兒咬著手指,大眼睛眨了眨,顯然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未出生竟然也有罪過。
「不交代是吧,打屁股。」沈琤抬手作勢要打,結果嵩兒竟然吃著手指笑了起來。
「呦呵,要打你,你還笑,跟你爹挺像的。」沈琤忽然想起了他自己來,自打他唯一的兄弟墜馬後,他就知道自己是唯一的繼承人,每每犯錯都被輕輕揭過,沒一次受到過懲罰,所以父親對他是真的溺愛,他也是真的膽大,沒什麼不敢乾的。
沈琤忽然想起的自己的父親來,對兒子嘆道:「如果你祖父還活著就好了。」但轉念一想,若是他爹活著,肯定會將孫子抱去自己身邊養著,與他骨肉分離:「嗯……生老病死,順其自然吧,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知道自己有了孫子,九泉下也會很開心的。」
這時候嵩兒又笑了來了,嘴巴咧著,能看到沒長牙的粉嫩牙床,沈琤忍不住蹭他光滑的小臉蛋:「笑什麼,像個沒牙的癟嘴老太太。快交代,上一世,你去哪裡閒逛了?叫你爹等了五年,也不來家。」
嵩兒大概被質問了兩次,臉掛不住了,忽然間吸了吸鼻水,眼眶裡浮出眼淚,似乎要哭了。嚇的沈琤趕緊哄道:「別哭別哭,說你兩句怎麼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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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10:31:24
第四十章
但是嵩兒很不給面子的癟了癟嘴,放開嗓子,大聲哭了起來。這一哭,沈琤趕緊將孩子拿開,遠離自己的耳朵:「說你兩句,你還真哭啊,臉皮這麼薄,以後怎麼辦?」
這時暮嬋帶著奶娘們走進來,見狀忙接過孩子,抱在懷裡哄著,順便用責怪的眼光瞅丈夫:「怎麼你一來看孩子,他就哭?」並教他抱孩子的動作:「他頭還沒長穩,你得托著點。」
這都告訴過幾百遍了,沈琤不耐煩的道:「我都知道,我看是你們進來的腳步聲,嚇到他了,就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好著呢。」
暮嬋若有所思,忽而笑道:「那正好今天你照顧他吧,我和嫂子約好了玩擊鞠。我走了,若是有事……奶娘們只管找你了。」
沈琤沒理由攔著妻子出去透氣,但一聽到若是孩子有事就找自己,反而心虛了:「在府裡玩擊掬不行,非得出門?」
「府裡沒有場方嘛,就有跑馬場。再說她都叫我好幾次了,我正好也想回去嶸王府去看一眼,要不然,我今天不去了,哪天你陪我一起回去,我再跟嫂子玩?」
回嶸王府?還是算了吧:「……那你早去早回,對了,你不將嵩兒抱去給老王爺看看嗎?」
「不抱了,他太小了,不方便抱來抱去,等百歲酒再看吧。再說我今天主要是跟嫂子玩擊掬,就不帶孩子了。」暮嬋笑道:「你不是被我剛才的話嚇到了吧?我就是隨口說說,府裡這麼多人照顧他呢,哪能用你親自親為。」
沈琤一撇嘴:「聽不懂你說什麼。」
暮嬋挑挑眉:「聽不懂就聽不懂了,反正我這就要走了。」說完,將兒子給沈琤,真的轉身出去了,應該是去換衣裳準備乘車出門了。
沈琤嘆氣,對嵩兒道:「你看你娘,撇下咱們父子了,心真狠。」結果才說完,忽然覺得氛圍怪怪的,奶娘們的眼睛不約而同的瞅向一個角落,他順勢一瞧,見暮嬋正站在門口看他,表情分明在說:就知道你會說我壞話,幸虧我沒走遠。
沈琤尷尬的抱著兒子轉了身,低聲嘀咕:「你娘生了你之後,越來越聰明了。」熬了一會,偷偷轉身,見門口沒有暮嬋的蹤影了,才將兒子還給奶娘:「你們好好照顧小公子。」
他有要事在身,還得去處理公文。沈琤去了書房,居然發現最上面的一摞文書都是勸他稱帝的,他默默的翻看著,記住了這群馬屁精的名字。剩下的就是哪裡發水災了,哪裡鬧蝗蟲了,哪裡吃人了,幸好這些地方都不在他控制的地盤上。剩下的便是來自各藩鎮的書信,有打算結盟的,有討價還價的,還有沒事閒聊天攀親戚的。
最重要的其中有催促他再立皇帝的,所謂天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皇帝駕崩了,那麼就請沈琤再立一個好了,反正皇帝的近親都在京城,旁人手裡也沒有,若是有的話,早十個八個皇帝都立起來了。
如果實在不想立皇帝的話也行,沈琤你就自己當吧。
他冷笑:「然後你們好找理由結盟來一起打我?」
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誰稱帝誰就是當靶子招惹天下兵馬都往自己這裡來。沈琤的打算是按兵不動,至少打下了樂興和周圍幾個強鎮,徹底統一北方之後再考慮稱不稱帝的問題。
其實他知道,這幫傢伙也沒安好心,只要他沈琤稱帝,這幫人或糾集兵馬來打他,或跟在他身後,拿他當擋箭牌,馬不停蹄的跟在他後面也稱帝,過過皇帝的癮,總之每個人都想撿便宜。
美得你們!他倒要看看誰熬不下去,先開稱帝的口子。
他將這些看過的文件,草草寫了幾個字後,丟到一旁,準備拿給軍師們,讓他們再細緻的回覆。
也不知怎麼了,今天處置起文書來出奇的快,他一看,才過了半個時辰,於是去跑馬場發了幾箭,然後重新回到書房,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他無聊間,將腿擱到書桌上,雙手背在腦後,四下亂看,突然間看到書架上擺的《孫子兵法》,不覺得將眉毛擰起,哼了一聲,扭開臉,心說,別以為我會聯想到嵩兒身上去。
他捉摸著到底要不要去軍營溜達一圈,要不然去嶸王府看暮嬋打擊掬也行,可這腦子裡亂哄哄的,全是那個胖乎乎的小傢伙。
他納悶,他小時候也是這樣麼,沒事就往他爹腦子裡鑽?叫他爹沒事就惦記著去看他?
沈琤從書架上取了《孫子兵法》來到嵩兒身邊。奶娘說他剛睡醒,這會正要找人玩呢,他來的正是時候。
沈琤便抱起兒子,拿引枕給他靠著,讓他坐著:「我給你念書,你聽不聽?」見兒子高興的舞著小手,口中發出「呼哈呼哈」的聲音,他就道:「我就當你愛聽了。」
隨便翻到一頁,挑了一段給他念。待他念完了,對嵩兒一本正經的道:「學會了嗎?」
嵩兒睜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他,顯然不懂他爹在說什麼。沈琤便長嘆一聲,將書本一扔,躺在兒子身邊,戳了他的臉蛋:「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你現在這樣是挺好玩的,可長得也太慢了,你還不會走呢,真是的。」
嵩兒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嘴邊都是口水,潤的小嘴巴亮晶晶的像個飽滿的小櫻桃。沈琤納悶,這是看什麼呢,順著兒子的視線一瞧,原來是在看對面的穿衣鏡,穿衣鏡映出嵩兒的人影,他正好奇的盯著看。
沈琤便拿了塊毯子放在穿衣鏡前,把兒子抱在腿前,指了指鏡中:「鏡子裡的人是誰啊?這麼可愛?」沉默了一下,補充道:「不是大的那個。」
嵩兒很好奇鏡中的人影,腦袋越來越往鏡子前湊,然後就一頭磕在了鏡子上,整個人呆住,之後滿臉委屈的看向父親。
「哈哈——」沈琤沒心沒肺的笑個不停。嵩兒委屈著,大概是見到父親竟然發笑,有點委屈變成了徹底的委屈,咧嘴哭了起來。沈琤堵住耳朵:「你這嗓子真了不得,以後在陣前能喝死對方主將!」
嵩兒沒想那麼遠,這會能喝煩父親就行了,哇哇的大哭了個不停,眼淚裡啪啦的掉著。
沈琤繃臉道:「我不忙公務來陪你,你還哭?」
嵩兒繼續嚎著嗓子。
「行行行,爹這就你找元凶。」沈琤抱起兒子,讓他往穿衣鏡後面探看了一下。
嵩兒發現穿衣鏡後面什麼都沒有,重新回到鏡子前,他終於知道鏡子裡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有壞人來撞他,破涕為笑。
沈琤心想,帶孩子可真累,一會就將他還給奶娘們去。
嵩兒這時候打了個嗝,鏡子裡的他也打了個嗝,嚇得他本人一個激靈,身子向後栽倒他爹懷裡。
沈琤一邊笑一邊想,還是挺好玩的。
等孩子玩膩了,他重新將孩子抱起,擱到床上:「好了,我打算把你送回去了,咱們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就到這裡了。」
嵩兒張著小嘴,吐出一個奶泡,沈琤手欠,立即給戳破了。
「再吐一個?」
嵩兒張了張嘴吧,但大概是不想滿足父親無聊的好奇心,嘴巴閉緊。不過很快他因為口水多,嘴巴又張開了,沈琤忙拿帕子給他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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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23:54:41
第四十一章
這時候,沈琤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時辰不早了,妻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他陪孩子玩了這麼久,現在送回去,不讓妻子看到,他不是虧了,他要留下兒子,讓暮嬋好好看看,他是一個多麼慈愛的父親。
想到這裡,沈琤打消送兒子回去的念頭,側身躺在兒子身邊等著娘子回來。
他讓兒子抓著他的一節指頭,然後上下小幅度的搖晃著:「你知不知道,你出生前,你爹我想過很多,甚至覺得你出生了,我有後了,會不會就瞻前顧後不敢拼搏了。但現在……嗯……你爹我反倒覺得渾身是幹勁,恨不得立即就征服天下,然後全留給你。你祖父就給了你爹我定北藩鎮,我若是也留給你這麼點東西,多拿不出手。」
嵩兒鬆開父親的手指,自己握著小拳頭上下晃動,仿佛在給父親鼓勁。
沈琤笑道:「你也想跟父親上陣?行啊,但得騎馬,你總不能穿開襠褲罷。」
嵩兒流著口水也張著嘴,跟著笑。
他給兒子擦淨口水,往門外瞅了瞅:「你娘怎麼還不回來?」百無聊賴的仰面躺在床上,將兒子放在自己胸口:「算了,咱們先睡一覺罷。」
他本是說說的,但兒子趴在他胸口,沉甸甸的暖呼呼的,他一時懶得動,等想動的時候,發現小傢伙睡著了,他便也沒法動了。乾脆剛才拿過方才丟在一旁的《孫子兵法》繼續翻看,他沒看上兩行,就發困了,將書蓋子臉上,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暮嬋從嶸王府回來,先去看孩子,被告知兒子由沈琤帶走了。
一進屋,就見兒子趴在丈夫胸口,而丈夫則一手托著兒子的小屁股,兩人都睡著的很沉。
她抿嘴笑,雖然不忍心打擾他們,但確實更想加入他們,於是她輕輕的走過去,挨著丈夫躺下,語氣輕柔的道:「嵩兒真乖。」
沈琤這人,稍微有人靠近都能引發他的警覺,自從暮嬋進門,他就醒了。
所以這會,他心裡美滋滋的想,嘁,你也不看誰在哄孩子,孩子當然乖了。
這時就聽她在他耳畔,笑道:「你也乖。」
……這是穿幫了?她知道自己醒著?沈琤猶豫著要不要睜開眼睛確認一下,但很快感覺到暮嬋的手摟在他脖子上,頭也挨著他的肩膀,似乎一起加入了「酣睡」當中。
……算了,這樣很好。
沈琤笑,閉著眼睛想。
皇帝死了,局勢變得很微妙,有個棘手的問題被擺到了大家面前:那就是本朝到底亡沒亡。
這很難回答,若說亡了,國號還在用,一干皇親國戚還都好好的活著,似乎只有皇帝一個倒霉鬼送了性命。
但說沒說沒亡,現在京城被定北軍占領著,皇帝也駕崩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沒有皇帝,還算國嗎?
總得立個皇帝吧,不行的話,沈琤你自己當也行啊。
沈琤嚴詞拒絕,皇帝是被泉南節度使殺掉的,現在我專心沉浸在失去皇帝的悲痛中,實在沒別的心思再立皇帝。
老壽星鄴王坐不住了,找嶸王商量,就算沈琤以後篡位,現在也該立個傀儡,這樣,咱們的王朝在史書上還能多存幾年,況且只有立了皇帝,外面那群狼子野心的節度使才會收斂一些,暫緩稱帝的腳步。裡子沒了,面子總得要。否則咱們這幫皇親國戚都活的好好的,國家就沒了,實在丟人。
鄴王還表示,他看皇帝的異母弟弟——汝王挺合適的,這孩子才十二歲,十分適合在當下的局勢內做皇帝。本來皇帝還有一個弟弟恆王,但因為在蜀地被肅王擁立未成,丟了性命,汝王算是與駕崩的皇帝血緣最近的了宗親了。
嶸王數了數最近這幾年死掉的皇室宗親,覺得這會把這小孩推上去太過殘忍了,況且汝王一直身體不好,病怏怏的不知能活多久,於心不忍,所以並沒同意鄴王的建議,自然也沒敢跟暮嬋夫妻說過。
結果汝王不知打哪裡聽說可能要擁立他為新帝,竟然連夜驚懼,眼前一一飄過肅王、恆王、皇帝們等一干男性短命親屬的面孔,嚇得舊疾復發,也隨親人們去了。
於是又有流言說是沈琤加害致死的。沈琤這一次反應很大,下令徹查謠言的源頭,絕不放過一個造謠者,在強大的打擊下,謠言很快消失了。
暮嬋當然認為丈夫是被冤枉的,他這人受不得冤枉,所以反應激烈是正常的。但同時不禁心裡閃過一絲懷疑,當初盧策海說丈夫謀殺皇帝的時候,他有這麼大反應嗎?嗯……似乎是有的吧,當時她正懷著孩子,就是有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勸自己,在心裡將這個事情圓過去了。
沈琤因為汝王的事情掃興了幾天,就因為寶貝兒子的百歲酒席臨近而重新精神抖索起來。所有定北軍直接控制境內的官員,和依附沈琤的節度使紛紛派人上京祝賀,一時間京城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暮嬋見他弄了這麼大的排場,不禁搖頭笑,真是有了兒子不知道怎麼顯擺好了。
沈琤就是要顯擺,要不是覺得嵩兒不適合抱出去見那麼多外客,非得叫人用軟榻抬著挨個從人群前走過,再由他自己介紹:這是我沈琤的兒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吧?
當然,這隻能是個構想,沒法真正實施,沈琤只能在腦海里暢想著過癮。
嵩兒已經出生一百天了,他還想再昭告天下一遍:我沈琤這輩子有兒子了!
來慶賀的人身份龐雜,有沈琤直系麾下,也有效忠依附他的節度使,難免發生各種狀況,沈琤下令嚴防死守,派人做好各種安全保障,早巡邏晚巡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力保京城的安全。
當然很少有人敢明目張膽的來搗亂,畢竟沈琤已經做好了防備,這會來打京城,純屬自投羅網。
不能明著來,那就從暗處出手。
在離沈琤宅邸一條街相隔的一座院落裡的偏房裡,有三個人在屋角內挖土,屋內早被他們挖的一片狼藉,塵土遍地,挖出的土小山似的差不多將屋子堆滿了,而地上露著一個僅能供一個人進出的地道入口。
「我說……郝窟頭,咱們別挖了,挖了這麼久,連街道都還沒挖過呢,猴年馬月能挖進沈琤宅邸啊?」從地道裡鑽出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順便刮了刮腳底的泥土:「你不是善於挖地道攻城才得到這個諢號的麼?怎麼我們聽你的,挖掘起來卻這麼不順?」
郝窟頭心虛,總不能說他挖地道成名的地方,土質和京城不同:「就咱們三個人挖,當然慢了。」
鄭本懶洋洋的躺在地上:「可大人就派了咱們三個人來,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街上找幫手吧,這地方算是離沈琤府邸最近的一處沒人住的宅子了。誰知道走路沒一炷香的時間,挖起來卻這麼要命。」
和鄭本是兩兄弟,乃是稱霸西部的建慶節度使麾下的兩個親信,特意帶著能挖地道的郝窟頭上京來挖沈琤家墻角的。
可是誰知道京城的土地不好挖,容易塌,小心翼翼的挖了一個來月根本沒進展,繼續挖下去,估計沈琤的兒子都斷奶也挖不到他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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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23:55:02
第四十二章
「是啊是啊,還是人手太少了。」郝窟頭不能承認是自己學藝不精,判斷錯了京城的土質:「咱們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垂頭喪氣的道:「能想什麼法子?原本打算偷了沈琤的兒子回邀功呢,這會不僅人沒偷到,連咱們都要餓死了。」說到餓死並非言過其實,因為他們一到京城就將盤纏丟了個乾淨。
郝窟頭含淚嘆道:「是啊,誰能想到京城的賊這麼多,還這麼厲害——」而貼身放的那點錢,又買鏟子又吃飯的,這會也不剩什麼了,而挖掘又遲遲沒有起色,他們甚至不知道就算完成任務,又如何回到自己的建慶藩鎮去。
「這裡的土地要是跟咱們鎮內一樣好挖就好了。咱們這會早就悄無聲息的偷了沈琤的兒子了,帶回藩鎮去,叫他老子拿京城來換,就不信沈琤敢說一個不字。」鄭本暢想在美好的幻想中:「大人一定重重賞賜咱們一筆。」
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鄭本正想的開心,就聽急道:「不好了,下雨了!」
三個人爬起來,來到窗口,就見瓢潑大雨衝刷著地面,還一片白茫茫的,雨珠打在窗欞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像是打在他們心上。
這時就見,以眼睛可以看清的速度,地道裡一點點漲滿了水。
三個人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泡湯了。
先回過味來,一把揪住郝窟頭把他腦袋往地道裡按:「你出的好主意,你自己看看!我溺死你算了!」
「是你們偷懶挖得淺,地表的雨水滲進來怪我嗎?」郝窟頭掙扎,一個反手將推開了:「我雖然餓了,這會沒什麼力氣,但也不是好惹的。」說著,拿起地上的鏟子對準,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而鄭本則向著自家的兄弟,抽出腰間的匕首,一起面對郝窟頭,大有合過滅掉對方的架勢。
郝窟頭冷笑:「就憑你們兩個想動我?」腦子裡迅速浮現未來有人發現他們的情景,在一個廢棄的屋子內,三具枯骨,死因不明。他吞咽了下口水,試著緩和:「咱們就別內訌了,就是殺了對方,沒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回去也是一個死字,家人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我有個提議,數一二三,咱們一起把武器都扔了。」
和鄭本互相看了眼:「那好,你數吧。」
郝窟頭數了三下,三人都很守用的將武器扔到地上,然後席地而坐,都笑嘻嘻的道:「就是嘛,何必傷和氣,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逃得了誰啊。」互相拍拍肩膀,算是默認彼此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是挖地道已經失敗了,三人不禁黯然,垂頭喪氣的抬不起頭來,這時說了一句:「京城真是太難弄了!」
「我有個提議,乾脆咱們豁出去了,夜闖王府!帶不走孩子就將孩子直接殺了!」郝窟頭眼神陰鷙:「等沈琤意志消沉的時候,叫咱們大人聯合其他藩鎮的兵馬來打他。」
「沒錯!刀上怎麼也得沾點血!」
說乾就乾,三人拿出在藩鎮就準備好的夜行衣和飛抓百練索,等到天黑穿戴整齊,雄赳赳氣昂昂昂的出了門。
結果一開門就慫了,娘咧,晚上街上巡邏的士兵太多了,不時過去一隊,不時又過去一隊,黑燈瞎火的,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幾隊人馬。
「要不咱們再觀察幾天吧。」
「……嗯……那就再觀察觀察吧。」
「有道理。」
結果一觀察就過去了幾天,離跟大人約定的回歸藩鎮的日期越來越近了。三個人只得硬著頭皮,再度出了門,趁著一對士兵巡邏過後,在沈琤府邸的墻下拋出了飛抓百練索,希望它能勾住墻頭,然後讓他們順著繩子翻上院墻。
結果飛抓拋出去,竟然什麼都沒勾到,就掉了下來。郝窟頭一怔:「這……這墻頭太高了,飛抓可能不夠長……」
大怒,揪住郝窟頭的脖子,低聲罵道:「幹你娘的,你為什麼準備這麼短的繩索?」
郝窟頭覺得冤枉,和撕扯:「是沈琤這府邸有問題,院墻修的太高,我從沒見過這麼高的院墻!」
鄭本道:「都閉嘴吧,巡邏兵來了!」
幸好三人還有點身手,迅速的散開,躲在了黑夜中。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內,一進屋便都脫了夜行衣,罵罵咧咧的倒地睡了,昨晚上白折騰了一夜,別說行刺沈琤的兒子了,連院墻的墻頭都沒摸到。
第二天,三人蓬頭垢面的上街上吃面,等付完面錢,兜裡就剩幾個銅板了。
三個人靠著面鋪側面的墻角蹲著,仰頭望天。
「咱們不如……自殺吧……免得回去被大人用大刑。」叼著一個草梗,眼神呆滯。
鄭本附和:「……有道理,就現在,抹脖子。」
郝窟頭卻不這麼想:「死了豈不是太窩囊了,咱們兄弟一身的功夫,就是死,也要死的壯烈些,至少給沈琤掃掃興,你看這滿街的人,一個個都因為沈小公子的百歲宴席高興,咱們要是真想死,不如當街殺三五十人,給這百歲宴撒點血,噁心沈琤一把也好。」
這麼一說,其他人兩個人瞬間覺得雖然對付不了沈琤,但對付平民自己可是很強大的,瞬間感覺又有底氣了。互相笑笑,竟然都站了起來,往正街走去。
結果一到街上,就聽麵店裡有人喊:「跟你們說,老子吃面就是不給錢,怎麼著?老子今日不給錢,還要殺人呢!」
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正在大吵大嚷,看穿衣打扮像是京城外來的,說著從腰間拔出一把刀,往桌上一拍。結果刀才放到桌上,就被鄰桌的人一腳踢到他後腰,他猝不及防朝桌子撲去,撞翻桌子,人仰馬翻撲倒在地。接著便有剛才吃面的客人,四面八方圍上來猛踹,一邊踹一邊用各地的方言罵:「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耍橫?!你是哪個藩鎮的?還吃面不給錢?你也配出來猖狂!?」
滿臉橫肉的大漢被圍毆完,往店外一扔,很快就有巡邏的士兵路過,店家跟士兵們說了什麼,不一會人就被拖走了,不知去了哪裡。
「……」
目睹全部經過的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擦了擦鼻尖,尷尬的道:「……城裡會功夫的人不止咱們三個……當街出手,一定會引來四方圍攻。」
於是決定還是回去挖地道,前幾天的雨水滲沒了,卯足勁重新開挖,這一挖不要緊,地道竟然塌陷了,將三個人埋在了裡面,幸好土淺,費了一番裡好歹沒被活埋。
第二天三個人蓬頭垢面的在街上曬太陽,郝窟頭徹底放棄了:「……咱們偷點盤纏回老家吧,京城不是人呆的。」
道:「盤纏哪有這麼好偷,你別看這滿街的達官貴人,弄不好是哪個城池的武將,咱們偷不成東西,再叫人打一頓。」
正絮絮叨叨的時候,突然一聲脆響,幾塊碎銀子掉在了三人眼前。原來是一個錦衣公子騎在高頭大馬上,打三人跟前路過,隨手扔了幾個碎銀子給他們。
「王爺已經先去了,咱們也快點吧,筵席要開始了。」他身旁的護衛們道,順便瞅了眼這三人一眼,滿臉的嫌棄。
因城裡有喜事,最近散財樂施的大戶人家很多,連乞丐臉上都喜洋洋的,很少見到和他們三個一樣滿臉喪氣的乞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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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23:55:15
第四十三章
「也是,父王要等急了。」四公子勒緊韁繩。他因為最近犯了大錯誤,不敢再得罪父王。
正要爭辯,郝窟頭滿臉堆笑的謝道:「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等這錦衣公子過去,鄭本道:「真把三個當做討飯的了。」
這時就聽路旁有人議論:「是嶸王府的人……嶸王府啊,了不得。」
郝窟頭道:「你猜,我想到了什麼?我懷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嶸王世子。你們還記得吧,沈琤娶了嶸王的郡主為妻,而嶸王世子聽說早幾個月也得到了兒子,也就說沈琤不光有兒子,還有個侄子。咱們綁不了他的兒子,綁他的侄子也一樣。」
三人相視一笑,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
「那咱們就稍安勿躁,好好打探一下這嶸王世子和他的寶貝兒子。」
三人經過觀察,發現嶸王府顯然比沈琤的府邸容易攻克得多,一來,雖然有巡兵,卻不多,二來,院墻正常高度,飛抓百練索很容易勾得上,三來,嶸王府疏於防備,整個府邸透著一股閒散的感覺,每個人好像都懶洋洋的,正好給他們可乘之機。
打定主意,說乾就乾。
雖然他們對嶸王府的人員不大熟悉,他們窮的叮噹響,見嶸王府人人都像主子。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判斷的依準,世子的兒子一定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個,而且之前給他們碎銀子的那位公子既然世子,他去探望的孩子,必然是世子的兒子。
過程順利的簡直像做夢,他們從嶸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盜走了一個嬰兒。
沈嵩的百歲宴席足足辦了半個月的流水席才漸漸到有結束的意思,各地人馬紛紛打道回府。
這天,暮嬋抱著兒子在屋內轉悠,她跟平常一樣逗著兒子。沈嵩能認人了,有的時候做個鬼臉給他看,他先是一驚,張大嘴巴,接著便咧嘴笑開。
「傻乎乎的,你笑什麼呀?笑娘啊,那娘再給你做個鬼臉。」
這時候,煙露一臉凝重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嶸王,因是自家人就不通傳了。
他哭喪著臉,一看到暮嬋,就由哭喪變成了嚎啕大哭:「不好了——不好了——暮嬋出大事了——」
暮嬋嚇的抱緊兒子:「什麼事?您慢慢說?」
「女婿在嗎?」
「不在……您有什麼事就說吧。」
「你侄子被人偷走了!」
暮嬋一聽,更加將兒子抱緊了:「什麼時候的事?我哥哥和嫂子呢?他們這會怎麼樣?嫂子有沒有驚嚇過度?」
嶸王這才含淚解釋:「不是你嫂子的孩子,是老四的孩子。」
暮嬋納悶:「他哪裡有孩子?」
「有啊,你不知道而已,去年你頂替他的名義被沈琤擄走,我為了防止他出門一直叫他屋內念書,誰知道他閑的無聊,和書房的小丫鬟……反正那丫鬟也瘦,旁人看不出懷了,她竟然悄悄的將孩子生下來了。他倆一直瞞著,我最近才知道,這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一直悄悄過去探望。結果昨晚上,竟然叫人偷走了。」嶸王一口氣說完,有種虛脫的感覺:「綁架的人,還留了一封信。」
暮嬋歪著頭看那信的內容,筆跡十分難看,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晰,沈琤,你想要你的侄子,便準備好幾座城池來換吧。沒有署名,不知道是哪個對手寫的,但既然要城池,想必是外面的節度使。
「嗯……我覺得……他們可能是綁錯人了……可能是要綁架哥哥和嫂子的孩子,沒想到咱們府裡還有個藏的更深的孩子,叫這幫人誤以為這個藏起來的孩子更金貴……」暮嬋蹙眉:「不過……這也太蠢了……到底是哪裡的敵人?」
「不蠢不蠢。」嶸王又掏出另一頁信紙來:「他們在信裡還說了,要是不拿城池來贖,就立這個孩子當皇帝。」
立為新帝?
「父王,你稍微冷靜一點想想看,綁架的人覺得這孩子是我世子哥哥的嫡子,才說擁立他當皇帝,可關鍵是這孩子不是啊。皇帝駕崩了,汝王薨了,若真是擁立皇帝也該是世子哥哥,或者是哥哥的嫡子,輪不到老四的私生子。」
嶸王擦了個汗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想若是這孩子被立為新帝,那真就活不成了。」
暮嬋表情重新凝重:「但您也不能這麼說,若他是世子的嫡子或許還能活,就怕綁架的人發現這個孩子用處不大,到時候為了避免麻煩……」
嶸王聞言,眼淚又出來,急得團團轉:「不管怎麼說,好歹是我的孫子,還是個襁褓嬰兒,送命也不輪到他啊,他懂什麼呀,就要捲入這種混亂中。」
暮嬋叫父王稍安勿躁,叫丫鬟給他端了茶,讓他壓驚。然後命奶娘先將嵩兒抱下去,自己則留在這裡和父王一起等沈琤。
今日原平節度使胡遠亭要離開京城,沈琤和這人見面去了,暮嬋知道這人的重要,所以沒去打擾,只是耐心等待。
等了一個時辰,差不多到傍晚了,沈琤終於回來了,他表情不大好看,看樣子似乎是知道發生的事情了。
京城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名義上的侄子被綁走了,沈琤剛送走胡遠亭就從探子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他就猜岳父會來,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到他眼淚婆娑的在等他。見他來了,他岳父嶸王殿下立即起身相迎:「好女婿,你終於回來了。」
好女婿?有事就好女婿了,沒事就當自己不存在。沈琤一挑眉:「哎呀,岳父大人難得今天眼神好,竟然能看見小婿了?」平日裡可都當我不存在的。
嶸王有事相求:「女婿說的哪裡話,你一直都是本王的女婿。」還乾笑了兩聲。
沈琤懶得跟他計較,開門見山的道:「是嶸王府丟嬰兒的事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聽說丟的並非世子的嫡子?而是王府一個庶子的私生子?」
暮嬋親自給他脫外袍,然後將綁匪留下的書信給他看:「琤郎,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還會綁錯人?如果他們以為這孩子是世子的嫡子,真的擁立他皇帝,咱們怎麼辦?可若是澄清,就怕他們覺得這孩子用處不大,對他不利。」
這也沈琤糾結的地方,這是最頭疼的,一個地位上可有可無的人是最麻煩的,很容易被對方嫌麻煩直接弄死。若是弄死了,他倒是無所謂,就怕暮嬋覺得傷心,好歹是他們老李家的一個男丁,又是個無辜的嬰兒,他放任不管,必然認為他是個冷血的人。
他那麼多磨難都熬過來,豈能在這地方跌倒。
「是啊,真的很麻煩。若是現在昭告天下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保不齊那孩子就被綁匪就地殺了。而且他們現在沒暴露自己是哪個藩鎮的,到時候連報仇都沒地方去報。」沈琤說完,見嶸王哭喪的臉更沮喪了,不禁也輕哼了一聲:「雖然現在說這話有些晚,但你們能不能將王府好好派些人把守?我當年一個人都能翻進去,別說是藩鎮的刺客了。」
這話倒是不假,沈琤之前沒少翻嶸王府的墻和暮嬋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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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9 23:55:27
第四十四章
嶸王也覺得委屈:「之前有皇帝,有汝王,誰能想到我們嶸王府也能被推上風口浪尖?」這倒是真的,皇帝死了,還有汝王繼承大統,只是汝王死的如閃電一般快,叫人措手不及,嶸王府沒來及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就被盜走了嬰兒。
沈琤擺擺手:「算了,說什麼都晚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雖然可能也沒什麼用處,若是能追上還好,若是追不上,只能等著綁匪再來消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許透露被綁的不是世子嫡子這點。王爺,您也回去好好叮囑下面的人,嘴巴守牢,若是叫人知道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可真就凶多吉少了。我和暮嬋在這裡等消息,你先回府安置吧。」
嶸王覺得有道理,對女兒和女婿道:「那、那我先回去了。」說完,真的撒腿轉身跑了。
等人走了,暮嬋凝眉道:「琤郎,你怎麼吩咐人怎麼查啊?大理寺那幫人根本靠不住,趙賢妃被刺殺那事,他們查來查去也沒眉目。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找這幫廢物。」
「我知道,當然不能找那幫廢物了。這群綁匪雖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但離開京城一定需要騎馬,目標也不會太小,而且他們帶了一個嬰兒,肯定需要奶娘,除非他們上京來的時候就帶了奶娘,否則一定需要在京城附近找個女人喂養那嬰兒。只需查查京城附近哪個地方丟失了或者被綁架了剛生過孩子的婦女,說不定就能有點眉目,走運的話,說不定能被人看到他們的面目,或者聽到他們的口音。不過我覺得希望渺茫,還得靠他們自己來信。」
暮嬋心裡覺得很安慰,丈夫是真的在乎這件事的:「我一開始還覺得你會覺得我們家多事,你會生氣呢。」
當然生氣了,但是生氣能解決什麼問題,到頭來還得幫著找,不如一開始就高風亮節的主動幫忙,還能讓暮嬋更信任自己一些。沈琤微微一笑,摸著暮嬋的手,安慰她:「我怎麼會那麼想呢,我反而擔心你後怕,若是這件事發生在嵩兒身上,現在咱們不知道該如何活了。將心比心,我能不幫忙麼,所以趕緊趕了回來。」
「琤郎,你真好。」暮嬋將頭靠在丈夫身上:「我真的想過,或許這幫匪徒真的打過咱們孩子的主意,只是沒成功罷了,真嚇人……」
沈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這府邸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咱們嵩兒安全著呢。」
「那倒是。」暮嬋贊同他的說法。
等消息分外難熬,卻心急不得。等天徹底黑下來,終於有消息傳來,卻算不得好消息,原來京郊真的有一戶人家丟了個剛生育過的婦人,說是早晨出門倒髒水,人就沒了,地上只有一個銅盆。有人看到是被三個騎棗紅色馬匹的男人劫走,來去一陣風似的,旁人只看到這一幕,卻沒聽這三個人說過話,所以不知道是哪裡的口音。
於是又去查這三匹馬的下落,後來也查到了,只早些時候一個在酒樓吃飯的富商丟的馬匹,等著富商一出門,三匹馬全被人偷了,氣得他立即去報官了。官府也去差了,說是更早些時候,看到三個乞丐在附近鬼鬼祟祟,旁人以為是要吃的,沒成想竟然敢偷馬,甚至還會騎馬,這年月騎馬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查到一堆與沒查到沒兩樣,沈琤若是想救這個孩子,只能走別的門路了,他對暮嬋道:「咱們現在只能到處張榜,尋找這嶸王府的嬰兒了,懸賞之下未必能找到,但卻可以告訴綁匪,咱們很看重這孩子,叫他們別痛下殺手。」
暮嬋很信賴丈夫:「都聽你的,你說了算。」
其實沈琤也憋了氣,他倒要看看哪個藩鎮如此大膽,真是不想活了,敢在他眼皮底下綁人,雖然邦錯人,但更可恨,這麼愚蠢,真想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按照沈琤的吩咐,四處貼滿了懸賞,榜中承諾,可以不計代價,只要將嬰兒平安的還回來。
當然張榜的同時,也叫各關隘嚴防死守,查探往來可疑人員。不過這就難了,沈琤也沒抱希望,因為嬰兒不會說話,長得也都差不多,如今戰亂頻發,四處是逃亡的人家,到處是長得差不多的嬰兒,綁匪偽裝成夫婦,很容易能夠逃過盤查。
果然,查了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可疑的人倒是抓住了幾個,但都是江洋大盜,跟盜嬰的根本不是一路人。
建慶節度使謝戴侖,想殺人。
雖然他迄今為止殺人如數,但最近幾年修生養性,脾氣收斂多了,能叫他燃起殺人慾望的人越來越少了,尤其是身邊的人。
他很想以德服人,並且一直叮囑自己戒殺,可就在今天,他打算破例了。
瞅著眼前的三個笨蛋和一個嬰兒,他覺得額頭的青筋一直在跳。除非給三個笨蛋放放血,他這暴跳的青筋才能消下去。
謝戴侖抽出掛在墻上的寶劍,刮了刮刀刃,很鋒利,盤算著先從哪個笨蛋殺起。
郝窟頭已經察覺到主公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而剛才又拿起了寶劍,心想,莫不是要砍自己,於是戰戰兢兢的道:「大人,這孩子是屬下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京城偷、啊不、抓來的。他是沈琤的侄子,沈琤看得極重,可以用他要挾沈琤,叫他拿城池來換!」
謝戴侖被這個笨蛋打敗了,對一旁侯立的嫡長子謝岫安道:「你來說。」
謝岫安黑著臉道:「叫你們去綁沈琤的兒子,是因為他重要,直接能拿住沈琤的七寸,讓沈琤動彈不得。你們帶回個嶸王世子的兒子回來,根本不足以威脅他,反而叫他積生怨恨,與建慶結仇!」
要綁就綁最重要的,綁個不那麼重要的回來,除了把人惹的怒火朝天,準備摩拳擦掌滅了他們之外,沒別的用處。
「不會的,沈琤張榜了,說會贖回這個嬰兒,不論什麼代價。他還是有用處的,再不行,可以擁護他登基,也學沈琤來一個挾天子以令天下。」郝窟頭為了活命,趕緊抬高這個嬰兒的代價。
「放屁!」謝戴侖受不了了,一刀劈過去,削斷了郝窟頭的脖子:「好不容易皇帝死了,誰還想再立?」各藩鎮都想自己過癮做皇帝,誰還會傻到再立皇帝?尤其是立一個還沒滿月的嬰兒,又不是占據京城,有太后的懿旨,否則立一個嬰兒還不被天下笑死。
謝戴侖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氣的呼哧帶喘,又朝郝窟頭的屍體上砍了幾刀,仍不解恨:「廢物,廢物,叫你們去綁沈琤的兒子,結果綁回來個燙手山芋。」
鄭本嚇的狀如篩糠,閉著眼睛,聽著刀砍屍體的聲響,嚇的幾乎失禁。
謝岫安待父親的火發泄的差不多了,才勸道:「您也不必太過生氣,咱們並非一點便宜占不到,若是沈琤真的想贖回這個嬰兒,咱們趁機要幾處城池也不錯。雖然跟定北的矛盾擺在了明面上,但現在天下大爭,沈琤有睥睨天下的野心,早晚也會對咱們動手。不如這時候真的與他發難,或許還能聯合樂興藩鎮,對沈琤來個左右夾擊。」
謝戴侖皺眉:「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用這孩子換幾座城池也行。最重要的是跟沈琤的仇怨挑明了,雖然被他記恨,但更多記恨沈琤的人會向咱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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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2:50
第四十五章
「是這個道理。」謝岫安淡淡的道:「父親,不如現在就給沈琤寫信,叫它拿貫州及附近的三座城池來換,貫州有天險,易守難攻。」這塊肥肉,建慶垂涎了很久了,就不知這次能不能把這塊肉吞掉。
謝戴侖輕輕頷首:「那你去辦吧。」但當兒子真的要走出門去的時候,他忽然又反悔了:「……還是算了,反正沈琤現在不知道誰綁架了這孩子,咱們將孩子秘密處置了,就當做沒這回事吧。」
鄭本一聽,身下一松,褲子濕了一片,哭道:「大人不可啊,這孩子金貴的很,您去打聽一下,路上都是懸賞的榜文,沈琤一定會拿城池來換的,真的,千真萬確。」如果孩子被秘密除掉,他們小命也就休矣了。
謝岫安沉默片刻,突然有幾分不屑的道:「父親,您怕沈琤?」
謝戴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胡說八道,你這個孽障!沈琤不過是冢中枯骨爾,我必擒之。」
謝岫安收回笑容,語氣平淡的道:「那我就去辦了,給沈琤發信,叫他拿城來換。若他肯,我就親自會會他。」說完,走出了門。
鄭本兩個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
過了一會,就聽你謝戴侖怒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滾——」兩人聽了,立刻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然後因為撿回一條命而慶幸不已。
但轉念一想,既然帶回的孩子能夠換城池,那方才郝窟頭豈不是白死了。
不免傷感:「他雖然挖地道不怎麼樣,但他是個好兄弟,哪日多給他燒些紙吧。」說完,攬著兄弟的肩膀,抹著淚並肩離去了。
沈琤終於知道誰是禍魁了,原來是西邊的建慶藩鎮,很好很好,正愁找茬收拾你們呢,你們就自己蹦出來了,洗乾淨脖子吧。
本來打算清算樂興的,結果建慶蹦出來了,那就再讓樂興那個傢伙再多活兩天。
自打接到建慶的威脅信,沈琤就盤算著,如何叫建慶姓謝的知道什麼叫做太歲頭上動不得土。
建慶副節度使謝岫安在信中說,他一直仰慕沈琤,非常希望沈琤親自出馬來置換人質,他自然也會親臨,兩人可以好好喝上幾杯。不過,如果沈琤不能親自來,那麼就不敢保證這個嬰兒的安危了。
沈琤不覺來了興趣,有意思,這傢伙夠膽子,大筆一揮回信:就這麼定了。
建慶綁他所謂的侄子,那麼他就把建慶副節度使綁來好了,禮尚往來,一報還一報。
暮嬋聽說丈夫要親自去換人,不免擔心的勸道:「對方敢這麼膽大,一定是有準備的,你別掉以輕心。要不然別去了,換個手下的大將代替你去吧。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
他哼笑:「他有準備,我就沒準備?別忘了,上次換人質這件事,我可沒虧。再說,建慶主動挑釁,我哪有退縮的道理,我若是慫了,還不得被天下人笑死。」
暮嬋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扯著他的袖子撒嬌:「上一次是上一次,那時候你換的是我父王他們,這一次換的是老四私生子,不一樣的,若是讓你以身試險,還不如不換了,你就別去了。」
沈琤笑道:「我以後涉險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你哪裡擔心的過來。」捏了下她的鼻尖:「誰讓你就嫁了我這麼個人呢,忍著吧。」
「……不忍。」她說不忍,竟然真的就不忍了,一扭臉,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琤看愣了,趕緊哄她:「這是怎麼了?還哭上了?」
「覺得對不起你啊,就因為嶸王府丟了孩子,害得你要去冒險。」她抱住他的腰,哭著哼道:「嶸王府丟孩子,害得我丟夫君,我不幹。」
沈琤就勢也抱住她:「我早晚要和建慶有一戰,你就別杞人憂天了。」
「我不是杞人憂天,一戰倒還好了,那就打唄,反正你是主將,就是輸了,千軍萬馬護送你,你也會活命的。可這種鴻門宴……」
「還不一定是誰的鴻門宴呢。」沈琤刮了她的臉蛋:「既然你擔心,要不然你跟我去好了。」
「好啊!」暮嬋眼睛一亮。
沈琤卻開心的笑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就是說說,哪能讓你真的跟去。」
她抱著他的腰不放,恨恨的哼道:「……我要是去了,一準打死那個姓謝的。」然後仰頭看他:「你真的不能帶我去嗎?」
他輕撫著她的背,心裡無比的安慰,他記得上一世,他每次出門打仗告訴她的時候,她都會冷哼一聲:「去送命就去送,不用告訴我。」
哪像現在這樣,纏著他,不願意他冒險。
這時暮嬋晃了晃他身子,一句句催他,讓他從回憶中醒過來:「你真的不能帶我去嗎?你就帶我去吧。」
沈琤一挑眉,知道怎麼回答了,打橫抱起她往床邊走:「兩個月後,我才會出發,若是你到時有身孕,你就在家安胎,若是沒有,你就跟我去。」
暮嬋噘嘴:「哪有你這樣的。」
「別不服氣,這才真再叫做交給老天爺做主,你不服我,總得服老天爺吧。」
夏末秋初,天氣轉涼。暮嬋從外面回來,見丈夫抱著兒子坐在床上,她不禁笑道:「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沈琤舉起兒子蓮藕似的胖胳膊朝暮嬋晃了晃:「跟娘說,你爹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嵩兒才剛會喃喃自語,哪裡會說話,暮嬋笑道:「你這不是要憋死他麼。」坐到丈夫跟前,將兒子的衣袖抻了抻,笑道:「我回了一趟嶸王府,打聽了一點事。」
因為丈夫馬上就要去貫州了,她去嶸王府找了個一直照顧老四私生子的奶娘問話,叫她回憶一下那孩子身體上有什麼好辨認的特徵,比如胎記什麼的。
特徵倒是有,說是耳朵上了個「拴馬樁」,也就是小肉瘤,還挺好辨認的。暮嬋覺得這個特徵倒是好辨認,但就怕對方弄個假嬰兒騙他們,另外尋個同樣特徵的冒名頂替。
她本來可以叫奶娘來府上,但她最近想家,於是又往嶸王府跑了一趟,跟父母哥嫂見了一面。
聽說沈琤過幾日要出遠門,嶸王府都勸她暫時搬回娘家住,畢竟她一個人怪孤單的,回家還能有人陪著她,嵩兒也有小表哥陪伴。
暮嬋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她更想陪在丈夫身邊。
她將這事原原本本的跟丈夫說了。
沈琤安慰她:「除非建慶將孩子養死了,否則沒必要拿假的冒名頂替,也不想想,若是被我發現是假的,還不滅了他們。」
「若是真的養死了呢?」
「那人家陪嶸王府一個健康的嬰兒,嶸王府也不虧,反正是個丫鬟生的私生子,也沒王位繼承。」沈琤道:「這年月,養子不比真正的兒子差。若是細算起來,死於養子手裡的節度使,或許還沒死在親生兒子手裡的多哪。」
暮嬋一點沒得到安慰,苦笑了一下,拿起果盤裡的柑子剝了起來,先拿了一瓣放自己嘴裡嘗了嘗:「嗯……真酸,你吃嗎?」沈琤哪能放過這個親近的機會,因為他手裡抱著兒子,倒不手來,於是努努嘴:「吃啊,你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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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3:01
第四十六章
「你可別嫌酸。」她喂了他一瓣,果然沈琤一嚼,臉色泛酸:「你就不能讓人準備點甜的嗎?」忽而笑道:「你是不是又有了?」
「我現在就來著月信呢,我只是愛吃酸的。」她提起了當時的協議:「你可說過,我若是沒懷,就帶著我。」
他沒接話,而是從暮嬋手裡的柑子上掰了一瓣,從中間掰開,然後拿果肉的部分往兒子嘴裡擠了下:「你的口味和你娘一樣嗎?」
嵩兒毫無防備的被往嘴裡擠了果汁,小嘴砸了砸,隨即被酸的哆嗦了一下,苦著臉看父親,接著在父親的笑聲中又打了個激靈。
暮嬋又好氣又好笑,將剩下的柑子搶回自己吃了,笑著埋怨丈夫:「好玩嗎?」不等丈夫回答,將嵩兒也搶了回來,摸著孩子的腦門哄道:「走,咱們不理你爹了。」說著,就要起身走。
沈琤從後面在保護他們娘倆,笑道:「你還說我,你看嵩兒那樣子,你不也笑了麼。」
暮嬋回憶了下嵩兒「叫苦」的小樣子,強壓著嘴角的笑意,腰桿一挺:「我沒笑。」偏這時懷裡的兒子還在一臉痛苦的咂嘴,暮嬋見了,終於忍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來,但很快不好意思的捂住嘴,收斂笑容,裝作正經的道:「我哪像你那麼沒心沒肺的。」
明明兩個人都笑了,沈琤可不想自己當壞人,在她腋下搔了下:「那你現在笑了吧。」
暮嬋被偷襲,她便將兒子放到一旁,去搔丈夫的癢,口中笑道:「你欺負完嵩兒就來欺負我,哪有你這樣兒的?」
沈琤跟她嬉鬧,抱住她的腰,將她按在床上:「我還真就欺負你了。」
「不行,孩子看著呢。」她知道他想幹什麼,趕緊出聲阻止。
沈琤瞅了眼一副懵懂模樣的兒子,本來打算不在乎嵩兒的,料想他這個年紀也記不住什麼。不過猶豫片刻,還是將兒子抱出去給奶娘帶,才繼續回來欺負娘子。
暮嬋本來都整理好衣裳坐起來了,又讓他給按回了床上,親她的時候就聽她一直在笑,沈琤納悶:「你笑什麼?」等打算真正進入正題的時候,才發現問題:「你來月信了?」
「我不是才跟你說過了麼,你真是日理萬機,前腳說的話,轉眼就忘了,我就是笑你這個,你也是,還把嵩兒送走了。」她含著笑意,在他腦門上點了下:「小笨蛋。」
沈琤只得摟著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行行,我是小笨蛋,你就是小妖精。我問你小妖精,我這次走了,你自己一個人怎麼過?依我的意思,叫你母妃來這裡陪你,你就別回王府住了,我怕你有意外。」
「我想跟你去,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呀?你不是說沒有身孕就帶著我麼。」她不滿的道:「哼,你連老天爺也騙啊你。」
「我是舍不得你吃苦。」
她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了下:「你當初擄劫我回定北,怎麼不覺得我在路上跟你吃苦呢?是不是當時太想占有我,也顧不得怕我吃苦了?」
沈琤輕咳一聲:「你為什麼想跟我去?」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跟著你,總覺得你這次出去……」她說不上什麼滋味:「反正我放心不下。」
「能害得了我的人還沒出生呢,你就放心罷。我不是不帶你,可你走了,嵩兒怎麼辦?」
「他現在也不是我在喂、我在照顧啊,有奶娘僕人呢。我如果能跟你去,就讓母妃來這裡陪著他。」她楚楚可憐的道:「難道你捨得離開我?」
沈琤動搖了,不動搖就不是他了,自從兩人成婚以來,還沒一日分開過,他確實舍不得她:「……這……」行軍打仗帶家眷的也不少,況且這次出去不是打仗,帶著妻子出去轉一圈,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你這麼想跟我在一起,一刻也不想跟我分開?」
她緩緩點頭:「……嗯。」嘴巴撅了撅:「我這心裡放心不下你,就是在家等,怕是也會等出病來,還不如跟你在一起,知道你每天都平安。」
他在她嘴上刮了下,笑道:「那好吧,你就跟我走一趟,到貫州轉轉。」
「好的,琤郎——」她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暮嬋得到丈夫跟隨相伴的應允,晚上終於睡了一個踏實覺,自從知道丈夫要和建慶做交易,暮嬋就沒一天晚上睡的踏實過,總會做各種不吉利的夢。相公在她身旁,她尚且如此擔心,若是不在她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何等的如何忐忑不安。叫她在京城等他,非得折磨死她不可,所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跟著他。
自從得知可以跟著沈琤一起出行了,暮嬋終於不再做墜崖走水掉房梁等不吉利的夢了。
她派人請來母妃,將嵩兒暫時託付給她,叫她在他們回來之前,暫時住在府上幫忙照應著。
嶸王妃不贊成暮嬋亂跑:「他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跟著亂跑什麼,你擔心他?他能有什麼事?上次他拿良駒和灤臨換咱們一家子,結果呢,全被他算計了。這次也是,他不會有事的。」
暮嬋主意已定,認母親嘮叨也不改主意,嶸王妃歷來拿她沒辦法,嘮叨了兩句,也就不再提了。
沈琤點了五千精騎兵隨著自己同去,這些人數剛剛好,太多會讓對方以為自己是去打仗的,嚴加提防,而太少又不足以震懾對方。反正他放出話去,自己不是去打仗的,而是誠心實意的去換人質的。
自從以人質換城池的消息放出去,沈琤在招致嘲笑的同時也在民間博得了不少好感,畢竟綁架嬰兒威脅對方以城池交換的行為太卑鄙,有藩鎮看熱鬧,也有藩鎮暗中唾棄建慶,民間更是覺得建慶做事齷齪,逃命的話也不能往那邊跑。
暮嬋做了男裝打扮,隨他一起行軍。他們出發的早,又騎快馬,日期上來得及,所以走走停停,太陽稍微大點,便不走了,原地駐紮休息,一路上不急不緩,更像是遊山玩水,路過一處山麓,正巧是秋天,沈琤還帶著暮嬋順便打了個獵。
對於這次打獵,暮嬋的想法是,沈琤他們射的太準了,幸好是路過,這要是常住,這群野外的動物非得被他們打光不可。
期間沈琤讓她拉了一弓,她憋足了吃奶的勁兒,勉強將弓來開,但弓弦太緊,她力氣不大,等她軟綿綿的放出一箭,射到兔子跟前,那兔子根本不為所動,似乎在鄙視她的箭術,一副「就知道你射不中我」的表情繼續吃草。
暮嬋一怒,直接拿羽箭砸了出去,這一次兔子倒是受驚了,蹦跳著跑了。
「有本事你回來!」她小聲憤憤不平的道,余光看到沈琤在笑,她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但心裡還是想,死兔子你回來非砸死你不可。
沈琤策馬出去,不一會揪了一隻死兔子回來,遞給她:「別生氣了,相公替你報仇了。」
「真的是它嗎?」灰皮毛的野兔子在她眼里長的都一樣,她一時分不清。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它腦袋,還有你剛才砸中的腫包呢。」
暮嬋當真去摸了,等反應過來,才意識到上了沈琤的當了,有沒有包哪能摸得出來。果然就見沈琤憋著笑,看起來打獵遠不如逗她有意思,她嬌哼一聲:「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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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3:13
第四十七章
但過了一會,他們又圍住了一隻鹿,這一次暮嬋走了運,咬緊牙關射出的箭,竟然射中了鹿的大腿,可惜射的太淺,鹿受驚後一跑,那隻箭便輕飄飄的掉了,她可惜的一嘆氣。
這時沈琤發出一箭,直接射穿了鹿的喉嚨。他朝她笑道:「這次是同一隻了,我說替你報仇,你總會認了罷,還理不理我了?」
她忍住笑,故意道:「還是不理。」
「晚上有鹿肉吃也不理我?行,你別後悔。」沈琤輕笑。
這一次打獵頗豐,不光是沈琤自己的獵物,還有手下將領士兵的成果。眾人回到軍營後,將獵物洗剝乾淨或燉或燒美餐了一頓,凡是有點品級的將領都分到了,肉不在多少,關鍵吃個樂子。
沈琤也是這樣想的,打獵在於樂趣,誰也不是奔著填飽肚子去的。所以晚上的時候,他叫士兵在他軍帳後面起了一堆篝火,親自和暮嬋烤鹿肉。
秋天的傍晚,夜風微涼,暮嬋靠著丈夫懷裡避風,眼睛盯著火上烤的鹿,笑著喚了他一聲:「琤郎……」
「你不是說不理我麼。」他一挑眉。
「什麼呀,我在回來的路上就跟你說話了,什麼時候不理你了?」她坐正身子,雙手托腮哼道:「早知道這樣,我幹脆一直不理你算了。」
沈琤看著她被篝火映紅的臉頰,像涂了一層霞光,不禁情動,俯身在她臉頰上印了一記輕吻:「……我就隨口說說,看在我這麼喜歡你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將烤好的鹿肉放在她嘴邊:「要不然你看在它的份上,原諒我?」
暮嬋被哄的笑了:「你呀你,人家根本沒生你的氣,結果就自顧自的哄人家開心了。」
「你若是生氣了,我哄你,你開心。若是沒生氣,哄你,你就更加開心,這還不好嗎?」
她抿嘴笑,微微點頭。她張嘴咬下一小塊鹿肉,嚼著品評:「鹿肉還是烤著好吃,燉和炒都沒有烤的那股肉香味。」然後遞給丈夫:「琤郎,你也吃。」
沈琤正要動嘴,突然發現天空中盤踞著一隻鷹隼,久久盤旋著不落,他自語道:「消息來了。」說罷,打了一聲口哨,那隻鷹隼又盤算了幾圈,越飛越低,最後竟然落在了沈琤的胳膊上。
暮嬋看的呆了,顧不得手裡的鹿肉,盯著這隻鷹隼,見它鋒利的爪子緊緊抓著沈琤的小臂,不禁咧嘴道:「幸好你的護腕沒除,否則被它抓傷了不可。它認識你嗎?」
沈琤另一隻手抽下鷹隼腳上綁著的紙條,捻開看了眼:「是貫州來的消息。」
「不都是飛鴿傳書的麼。」
「家書用鴿子還行。重要的事情用鴿子,非得被敵人派出去的老鷹捕獲吃了不可。」
這時有護衛聞聲過來,手裡拿著隼台,沈琤便一抖胳膊,讓那鷹隼飛起來落在了隼台上。他則繼續低頭看信上的消息,暮嬋見他嘴角掛著笑容,似乎是好消息。
不一會,他看完了,將信扔進火裡,又割了一塊肉喂那鷹隼。
暮嬋笑問:「琤郎,一打口哨就能將鷹隼喚來嗎?」
「你想學?」鷹隼可不是任誰打口哨都能喚來的,不過,他很願意撩撥下小嬌妻。
她對新事物向來有熱情:「你肯教嗎?」
能和妻子多點事情做,他樂不得答應:「你學不會,別怪我這個老師教的不精就行。」當真教起了妻子如何打口哨,他亮出大拇指和食指:「把它們放進嘴裡,舌尖稍微抵住,吹吧。」說罷,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可見這招行得通。
暮嬋照做了,卻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倒是鼓著腮幫,讓沈琤笑了個夠:「學不會就算了,別一會變成松鼠了。」
她不服,她覺得自己挺聰明的,豈能被一個口哨難倒,這一晚上,鹿肉都沒怎麼吃,就練習怎麼吹氣打口哨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她一起床,剛想說話,就苦著臉捂住了腮幫:「琤郎……我酸……」
沈琤憋住笑:「我昨晚上也沒讓你下嘴上功夫,你酸什麼。」見她「怒視」他,趕緊服軟的替她揉臉,但一邊揉,一邊笑。
暮嬋嘴巴酸的厲害,氣道:「這破玩意我不學了,反正學會了,也招不來鷹隼,它又不是我養大的。」從這以後,好像是真的灰心了。沈琤再沒見過她練吹口哨,有的時候,他故意在她面前吹響,她就一扭頭:「女兒家不學這個。」
當初學的時候不說女兒家不學這個,學不會了才找台階下,沈琤心裡偷樂。她嘴上那麼說,結果還是被沈琤抓住幾次在偷偷練習,只是仍舊毫無進展。後來隨著臨近貫州,沈琤只關注各方面的動向,再沒注意過她是否在偷著練習,但看她不再叫嘴巴酸了,有可能是放棄了。
貫州乃是軍事要地,當地軍民一聽說要讓城給建慶都不怎麼願意,但是沈琤下令了,只好照辦。沈琤進城後,見到的守城的軍隊有條不紊的整備軍隊,似乎一個命令就可以出城了。
沈琤見過貫州留守的將領,沒有泄露自己的真是打算,只是叫苦說自己也是逼不得已,誰讓建慶綁架了他的侄子,讓城也是沒辦法。說得留守將領一個個心灰意冷,垂頭喪氣,整個城市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甚至還有住民不想跟著建慶節度使,全家老小背著包袱投奔親戚去了。
暮嬋不由得回想起了在柘州的時候,當時沈琤攻占了城池,整個人意氣風發,哪像現在受制於人,不由得開始埋怨起自己來,都是嶸王府的破爛事拖累了他。
沈琤卻很看得開,不止一次的安慰她:「他們本就是衝著我的來,沒有我的話,嶸王府也不能被人偷走孩子。」
這絲毫沒讓暮嬋心裡舒服,應該說沒有沈琤的話,嶸王府別說有孩子了,怕是整府邸的人都不知道在哪裡逃命呢。但事情已經出了,自怨自艾也解決不了問題,只能向前看了。
鑒於沈琤有斬殺來使的前科,上次和灤臨的婁家人交換人質就來了個借刀殺人,這一次建慶吸取了教訓,堅決不踏入貫州一步,另外約定了地點,在貫州和建慶地界之間的河上見面。這地方是雙方的分界,這條河本就是一人一半,雙方的臣民都在這上面打漁。他們在這河上見面,更加安全。
一來,誰的地界都不是,不用擔心吃著飯就被對方設伏給幹掉。
二來,遠離岸邊,雙方帶領的侍衛有限,大部隊在岸上和城池中駐守,這樣就不擔心引發戰爭了。
三來,就算在船上被埋伏了,不管在船內死了誰,在岸上的駐軍都可以率軍攻打下毒手的一方,替主公報仇。
總之,和在河上是最安全的。這個提議是建慶的謝岫安提出來的,沈琤不覺得可笑,既然不怕他敢來見面,怎麼還婆婆媽媽那麼多要求。
沈琤回信,沒問題,就聽你的。
秋風蕭瑟,河上更冷,大船雖然停泊在岸邊不曾開開動,還是吹得暮嬋直哆嗦。沈琤從船艙裡出來:「你快進去吧,天太冷了。」
暮嬋搖頭:「我今天一天,我都得陪著你。這是昨晚約好的,你不許反悔。」也不知怎麼著,越是臨近和建慶見面的日子,越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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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3:24
第四十八章
沈琤拿她沒辦法,拍拍她的肩膀。這時暮嬋看到一隻狸貓嗖的一下子從跟前跑了過去,她便丟下沈琤:「我去看看。」追了過去。一路追到廚房,原來船上也鬧老鼠,免不了養幾隻貓來捉老鼠,這條狸花貓就是廚房養的。
暮嬋拍拍它肥胖的身子,笑眯眯的道:「跟我去玩好不好啊?」那貓顯然不願意去,暮嬋用帔帛卷了條小魚逗那貓:「你來,你來……」貓嗅了嗅,勉強的喵了一聲,跟著暮嬋的步子往廚房外走。
將貓引到了甲板上。暮嬋剛一抱起它,就見不遠處一艘大船朝這邊駛來,甲板上站著一個不上三十歲的男子,魁梧健壯,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說不出的意氣風發,想來就是建慶的謝岫安了。
暮嬋一愣的功夫,那隻貓便蹬開她跑掉了。
她按照昨天和沈琤的約定,自顧的進去了船舫內,繼續裝作侍女站在沈琤的座位後面,等著一干人的到來。
沈琤遠遠見到謝岫安,不由得冷笑一聲,心說你倒是挺得意的。他打了個哈欠,一副閒適自在的模樣。等謝岫安的船靠近,沈琤拱了拱手:「謝副使。」
因貫州現在還是沈琤的,所以沈琤是地主,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招待來客。因此謝岫安來了,得登上他的船,不過沈琤由於有小侄子捏在建慶手裡,建慶倒也不怕他,再說謝岫安的確想會會他,他也是個膽大的,便欣然踏上了踏板,往沈琤的寶船來了。
謝岫安登上船,也向沈琤拜道:「沈節度使,啊不,該叫燕王殿下了。」
「都是陛下抬愛。可惜陛下他……唉……死於泉南這群歹人之手了。」
裝,繼續裝,皇帝分明是死於你的手吧。既然如此,何必對你稱王,我們建慶不比你們差,也應該稱王。
謝岫安不鹹不淡的道:「是啊,一見到沈大人,我就想到泉南那群狼心狗肺的人,一口一個忠君,乾的卻是弒君的勾當。不過,像沈大人你娶了郡主,做了郡馬,可謂對皇室一片忠心了。」
挖苦人是吧,你幾歲了,還來這套?沈琤也笑道:「你看到我就想到泉南?這是自然的。不過,見到謝副使,我也想到一個人。」
「誰?」
「犬子。」
「呵呵,你說你侄子在我手上,不由得想到若是此番在我手上的是令郎,你該何等心焦,對嗎?」謝岫安冷笑道。
「不是。」沈琤淡定的道:「因為犬子和謝副使一樣,名字裡都有一個‘山’字,故此有這等聯想。」
言下之意,你和我兒子一個輩分的,看見你就想到我兒子。
謝岫安嘴角抽動,冷哼了兩聲,但沈琤又沒直接罵他,總不能破口大罵,提起一口氣:「這裡風大,沈大人難道想我們一直在這裡吹風麼?對了,還有一個人要給沈大人介紹,趙兄,來吧,一起見見沈大人。」
這時自謝岫安身後走來一個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是豹頭環眼,一看就是個舞槍弄棒的人。沈琤一聽這位姓趙,不禁聯想到最近蹦躂得很歡的樂興節度使:「看來是樂興來的兄弟了。」
趙年毅是樂興節度使最小的兒子,至少明面上是,至於他爹路過各個城池臨幸的歌姬是否懷孕生下了子嗣不在考慮內。趙年毅道:「我爹讓來我跟兩位大人學學如何置換城池,沈大人,不會計較吧。」
來學習?分明是來挑釁的吧,樂興最近蹦躂的那麼歡實,沈琤一直看他們不順眼,但因為陰差陽錯遲遲沒對樂興動兵,這給了樂興一種幻覺,沈琤害怕樂興。尤其這一次,建慶捏著沈琤的侄子,樂興巴不得看他吃癟,於是派了最小最不頂事的兒子來探查。一來表達和建慶結盟的意願,二來麼,這個小兒子死了就死了,若是被沈琤殺了,還能鼓舞一下自己的士氣。
沈琤笑道:「當然不會計較了,等我有功夫,一定親自去拜訪趙節度使。這裡風大,我們進去罷。」他走在前面,余光看到謝岫安至少帶了百十來個隨從,浩浩蕩蕩的站滿了甲板,而其中十個隨著他們一起進入了船舫。
在船上會面的確安全。因為包括沈琤在內的都是旱鴨子,真打起來的話,船上地方狹小,根本舞弄不開,很容易躲躲閃閃的撿回一條命,若是再帶上十個護衛貼身保護自己,就更安穩了。所以謝岫安不怕沈琤開鴻門宴,真的打起來,善於馬戰的沈琤,怕是不占優勢。
一行人進入了船艙。暮嬋見到沈琤帶了一幫人進來,不由得低頭心想,這裡本就不大,又涌進來一幫人,簡直能憋死人了,連呼吸都不暢了。臭男人說的果然是真的,方才他們沒進來前,屋內只有六個倒酒端果盤的女子,明明味道很好的。
沒想到沈琤坐下來,仰頭看裝作婢女的暮嬋,一皺眉,嗅了嗅,眼睛裡似乎寫滿了疑問。
暮嬋不解,怎麼了?
沈琤見她沒領會,便小聲道:「你怎麼一股子魚腥味?」
她這才想起現在身上這條帔帛方才卷過小魚,她尷尬的撇撇嘴沒說話。
而此刻在沈琤對面位置落座的謝岫安和趙年毅打量的著他們。他們見沈琤在一和婢女說著什麼,於是好奇的看著婢女的長相,一看不要緊,很倒胃口,就見這婢女臉上涂的慘白,眉毛黑漆漆的經過眉心畫在了一起,似乎是為了做出顰眉的樣子,眉梢向下聳拉著。最是要命的是臉上貼滿了面靨,有花瓣的形狀,還有鳥卉的形狀,烏七八糟的一整張臉沒個能看的地方。
趙年毅一咧嘴,又看向其他幾個婢女,見都是這樣的打扮,不由得倒胃口,裝作很明白的跟謝岫安講解:「京城,尤其是宮裡就流行這種難看的妝面。沈琤進了京城,也喜歡上這口了。」
謝岫安一聽,頓覺建慶窩在西邊不那麼懂風向了,於是又瞅了幾眼,的確如趙年毅所說,這妝面雖然難看,但仔細一看卻畫的很精緻,面靨也不是亂貼的,幾個人貼的位置都一樣。他皺眉又瞅了一會,還是移開了臉,太難看了,受不了這樣的,就是京城流行的也不行,吃不下這口。沈琤真是厲害,若是他遇到這幫女的,早讓洗乾淨臉了。
暮嬋知道這群人在看自己,卻一點不擔心,因為她涂了這個妝面,早將真正的容顏掩蓋了,而且她和屋內的其他婢女,無論是妝容還是打扮都一樣,旁人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尤其看屋子裡這群男人的樣子,都對她們的打扮很倒胃口,正如她和沈琤預料的那樣。
暮嬋退到沈琤一旁,端著果盤站好,她倒要看看今日這場酒筵如何進行。
謝岫安先開口了:「雖說是談判,但我可是抱著很輕鬆的心情來的,所以也不想搞的太僵。原本還想看著歌舞與沈節度使談論一番天下大勢呢,不過看到沈節度使帶來的京城美婢,我和趙兄覺得還是算了。」
原來是挑剔婢女們難看,看來他真的對這些妝面意見很大。
沈琤泰然道:「哦,你們還是看不慣她們的妝容吧,唉,宮內女子都這麼打扮,女人們愛,咱們男人有什麼辦法。」這些妝容的確有畫的,但一般是在節日上,平時沒人這麼畫,這群人沒來過京城,當然不知道其中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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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3:38
第四十九章
謝岫安道:「沈節度使有京城在手,可謂握住了天下的七寸,占據京城就是占據了正統。如今皇帝駕崩,沈節度使為何不稱帝呢?」他問的很直接,反正大家都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沒必要遮遮掩掩。
沈琤哈哈一笑:「皇帝是天下之主,而我現在只占據了國家的北部,如何稱帝?倒是你們建慶這次擁有了貫州,再和樂興結盟,時候左右聯合,說不定一舉取得天下。」
謝岫安冷笑道:「家父可不敢跟與沈大人為敵。」
「那就奇怪了,既然建慶節度使不敢與我為敵,那麼綁架我侄兒的事情,是謝副使策劃的了?」
沈琤一句話將氣氛拉低,抵到所有人都握住了手上的佩劍。謝岫安這時候才注意到,這房間內沒有沈琤的護衛,只有他們帶了護衛,反而顯得他們膽小怕事了。
趙年毅是來看熱鬧的不是來找死的,趕緊緩和道:「聽說令侄很安全。」
沈琤這時朝一個婢女招招手,那個婢女端來一個盤子,上面摞著幾塊牌子。沈琤拿起來扔到桌上:「這是貫州和附近幾個城池的牌印,我想知道我侄子在哪裡?」所以牌印是城池刺史的牌令和印信,誰有了個這個,誰就是合律法的城池主人。
謝岫安笑道:「沈大人果然豪爽,你將印信給我,我現在便發出一封書信送予親信,將小侄子送來。他過的很好,白白胖胖很討人喜歡。而你在我發書信的同時,也發一封信給貫州駐兵,叫他們立即撤出城內,我們建慶軍進入城池的同時,小侄子也就到河岸了。咱們一手交城一手交人。」
「行,不嫌棄的話,牌印先給你們了。」沈琤叫婢女端給對方面前去。
謝岫安摸著牌印,說不出來的痛快,原來沈琤不過如此,別捏到短處還不是乖乖服軟。
既然雙方都同意,接下來便是給自己的親信發書信。各自寫好了,在甲板上打口哨喚來各家的鷹隼,叫它們帶著書信去報信兒。然後再雙爽回到船艙內等回覆的書信。
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而沈琤又沒準備歌舞,於是命人上酒菜,用吃飯消耗時間。
只是沈琤準備的酒菜,其他兩家顯然不敢吃。尤其謝岫安更是有備而來:「我們自帶了酒菜,自己吃自己的,沈大人不會介意吧。」也不管沈琤到底介不介意,直接叫人將自家的酒菜端了上來。
沈琤靜靜的喝著酒。
這時候趙年毅笑道:「我也帶了自己的酒菜……」
沈琤能說什麼,你願意吃自己帶的食物就吃吧。
很快趙年毅自己的酒菜來端上來了。三個人各自吃著自己的酒菜,場面不免有幾分尷尬。
這時候,謝岫安似乎是受不了了,哈哈笑了兩聲:「真是好笑,咱們何必如此猜忌對方呢?實在太小家子氣了,沈大人是當世豪傑,趙兄也是人中龍鳳,咱們有幸聚在一起,何必就此留下一段美妙的佳話。」
沈琤洗耳恭聽,是什麼佳話。
謝岫安笑道:「咱們三家將各自的酒水摻在一起,形成一種佳釀,然後飲下,如何?大家都看到了,方才各自吃自己的酒水沒有任何問題。」
趙年毅道:「這個提議不錯!就這麼辦吧!一味互相猜忌顯得何等可笑。」
沈琤如果不同意,顯得自己小家子氣:「就聽謝副使的。」
派出婢女將在三家的酒壇裡各自取了酒水摻合在一起,成為一壇酒。又從這一壇酒中舀出三杯,分給三個人。
謝岫安毫不猶豫的飲下:「要我說,這味道似乎比我那酒單喝還要好呢。」
趙年毅也微笑著喝掉了:「謝兄說的有道理。哎?沈大人怎麼不喝?」語氣中有幾分擔心,他確實擔心,因為他們帶來的兩壇酒落了毒,兩人早就事先商量好服下了解藥,所以怎么喝都無所謂。
而沈琤就不一樣了,他若是喝了,又不知道中的什麼毒,晚上就會毒發,無藥可解。
提議三壇酒水摻著合,本就是個騙局,沒想到沈琤全無防備,一隻腳已經抬起來了,就差踩進陷阱了。
沈琤這時候端著這杯酒,送到嘴邊,卻遲遲不喝。因為這杯酒怎麼看都實在可疑,可是,若是不喝,對方都喝了,傳出去會顯得自己膽小怕事,傳出實在有損他的顏面。
「……」沈琤猶豫著,煎熬著。
這時謝岫安使出激將法:「沈大人為何不喝呢?有什麼問題嗎?噢,呵呵,看不出來沈大人還在懷疑我們,原來沈大人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沈琤側身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你這是什麼話,我是沈某那等膽小的人嗎?」他是不想喝的,太過冒險,若是真有毒,他豈不是被面子害死了。可是若不喝,傳出去,面子上又實在不好過。就算假裝手滑摔掉這一杯,可還有一罈子呢。他余光一瞥,娘子啊,你快激靈點,看不出為夫在犯難嗎?快替為夫解圍。
這時就聽暮嬋尖喊了一聲:「呀!」
不等沈琤回頭,就有一隻肥碩狸花貓頭頂著一塊帔帛,橫衝直撞的奔上了桌子,因為貓被帔帛遮著頭部,這貓瘋了似的亂跑。沈琤一驚,酒杯掉在了桌上,而其他酒盞和酒壇都被撞翻了,稀裡嘩啦的碎了一地。
而這貓蹭蹭幾步飛奔出了船艙,暮嬋便罵道:「小畜生」追了出去,一路追著這貓到甲板的盡頭,這貓不停的撓著頭上的帔帛。暮嬋將它頭上的東西除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腦袋。
原來自從暮嬋聽到提出的什麼三家酒水摻著吃,她就覺得事情不好,不管真假,都不想琤郎冒險,一心想把事情攪黃了。可她總不好自己的來,刪否則以婢女的身份,非得被其他人做文章,要求沈琤處置她,而且也會暴露自己。於是她四處亂瞄,發現方才那隻狸花貓聞著她帔帛的腥味跟了進來,她便將帔帛滑落,扔到它頭上,又踩了一腳貓尾巴。
「好貓兒,一會給你魚吃,真的。」她微笑。
因為狸花貓突如其來的發癲,桌上一片狼藉,不光大家手裡的酒盞,連桌上的酒罈子都打碎了。
如此一來,也就沒有毒酒可以給沈琤喝了。
「這多事的貓!一會逮住它非剝了它的皮不可!」沈琤怒而拍桌,但看表情,另外兩個人的表情比他的憤怒要微妙得多,這讓沈琤確認這酒中確實有問題。
謝岫安無話可說,畢竟突然蹦出來一隻貓攪了局,總不能和畜生一般見識,若是表露太過則顯得酒水中有蹊蹺。他裝作無所謂的道:「算了,祭壇酒罷了,只是可惜你沒有嘗到剛才那壇酒的滋味。」但太過可惜,語氣顯得很有所謂。
趙年毅長嘆一聲,惋惜的道:「是啊,可惜了。」
暮嬋剛才出去追貓,再沒回來,沈琤也不願意她回來,希望她找個自在的地方待著休息。她剛才已經出力了,這一屋子各懷鬼胎的傢伙就交給他應付好了。
這一次眾人連吃的東西都沒有了,於是都乾坐了,腦子裡做各種盤算。謝岫安和趙年毅都以為沈琤一定會喝下毒酒,所以只準備這一個毒計,畢竟準備的太多容易穿幫,但是目前這法子沒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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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3:48
第五十章
謝岫安不想饒過沈琤,開始盤算著能否在這裡用別的辦法取他的性命。但想了一圈,沒找到可行的辦法,心裡唉聲嘆氣,可惜那杯毒酒。
「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謝副使,你們究竟派了什麼人來嶸王府偷的孩子,功夫了得,沒有驚動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嬰兒偷走了。」真想認識那幾個笨賊,竟然能偷錯孩子,也是幾個奇人了。
謝岫安不知道其中原委,頗有些得意的道:「這樣的探子,我們建慶還有很多。」
「是麼,了不得。」沈琤暗暗讚嘆,這種廢物你們居然還有很多。
這時候就聽外面有人報:「各位大人,有鷹隼回來了——」
眾人到了甲板上,見頭頂盤旋著一隻鷹隼,沈琤認出來不是定北的鷹隼,沒有動作。而這時認出鷹隼的謝岫安吹響了口哨,將鷹隼叫了下來,從榻腿上拆下了一張字條,然後對沈琤笑道:「孩子正往這邊送來,一個時辰就能到了。」
不多一會,沈琤也接到了貫州的回信,信上告訴他,城內駐軍已經逐步退出,正往附近的城池撤兵
「貫州是謝副使你的了。」沈琤對趙年毅笑道:「不知道趙兄學到什麼沒有,就是希望你別再學謝副使了,不過用一個嬰兒就霸占了一處軍事要衝,這樣分割下去,我們定北也不剩什麼了。」
趙年毅心裡一動,可不是,這一次建慶占的便宜實在太大了,大到叫人眼紅,眼看謝岫安不時得意的發笑,他倒是越發噁心這傢伙了,姓謝的得到了這麼多好處,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樂興示好,讓一座城池給樂興表達結盟的誠意。
但看樣子,這姓謝的摳的可以,應該不會這樣做。
謝岫安笑道:「定北軍撤出便好,我們建慶的軍隊今天傍晚便駐紮進去。不知道沈大人之後有何打算?」
「當然是回京城了,與犬子分開也有一段日子,真是想念啊。」他這句確實是發自肺腑,因此顯得情真意切,看的謝秀安冷笑不止,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不過如此。
「希望沈大人一路順風。」謝秀安笑道:「不過,我倒是會在貫州住一段日子,畢竟得將它安排妥當,我才能回建慶。」
沈琤微笑:「那是自然。」
趙年毅見沈琤如此好說話,不禁有些愕然,他可記得沈琤曾經因為幾個眼神就將泉南節度使打了一頓,胳膊都刺穿了,如今謝秀安頻頻挑釁,他卻安之若素,真是奇怪了:「沈大人真是有城府啊,與之前的傳聞不大一樣。」
沈琤擺手:「那是以前了,如今有妻有兒,當然不能和當年毛頭小子的時候一樣了。」
謝秀安都知道沈琤只有郡主一位妻子,不曾有妾室,想來他說的是真的,不由得相視一笑,嘴角掛著鄙夷。
來送嬰兒的人比信中說的要早,不足一個時辰就到了。但因為貫州那邊沒有傳來建慶軍隊進城的消息,所以這個孩子一直放在謝岫安的寶船上,沈琤只能遠遠看著,但他不著急,耐心的等著。
他甚至笑道:「早知道如此,就帶魚竿來了,來個垂釣也能消磨些功夫。」
謝岫安看不出沈琤有半點火氣,從開始至今誠意滿滿,這讓他打消了顧慮。而等到自家的鷹隼再次降落,帶來了建慶軍進入了城池的消息,他徹底放心了,發出命令,叫手下將自己寶船上的嬰兒送過來。
經過幾個月的成長,這孩子快一歲了,確實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可能是習慣了周圍都是陌生人,這會見到沈琤他們,全無害怕,還咬著手指在笑。沈琤心想,你這兔崽子還有心思笑,因為你多了多少事。
他瞅了眼他的耳朵,見確實有拴馬樁,點了點頭,示意婢女將孩子抱過來。
就在婢女抱過孩子的一瞬間,謝岫安等人都屏住了呼吸,按照道理,沈琤得到孩子,就可能翻臉。但沈琤只是打了個哈欠,然後冷笑道:「好了,自此兩清了,希望咱們不用再見面了。」
謝岫安和趙年毅便拱手道:「就此告辭。」說完,登上跳板,向自己的寶船回去了。而建慶寶船上的甲板上站著數個人,手持弓箭,只是沒有開弓,想必沈琤這邊若是有舉動,便立刻發動。
沈琤心想,誰會那麼蠢,在你們有防備的時候動手。
看著謝岫安等人的寶船離自己的船越來越遠,他輕笑一聲,扭身回到了船艙內。
而暮嬋已經在裡面等著他了,一看到他來了,暮嬋立刻迎上去:「這就結束了嗎?」
沈琤叫婢女將孩子給暮嬋:「看看是不是小傢伙。」
暮嬋看了眼,嘆氣:「應該是了,這會長大點了,眉眼真像老四。」又看了眼拴馬樁,確定無誤了。
「是就行啊,這折騰一趟,總算圓滿解決了。」沈琤往桌上一座,笑對暮嬋:「今晚上咱們就住在江上吧,正好欣賞月色。」
「可是貫州就這麼給他們了,我不甘心……」雖說這個孩子是自己的侄子,但拿一座要衝和幾座附近的城池換,叫她心裡不是滋味,對那孩子道:「聽說你還沒有名字吧,不如叫你傾城得了。」
「他又不是位千金小姐,哪能叫這個名字。」沈琤道:「小心取這個名字,長大了自殺。」
「那也比日光光強啊。」說著,自己又想笑了,暮嬋覺得自己真是苦中作樂了:「唉,不甘心。」
「有得必有失,勝敗乃兵家常事。」
「我就怕人家都以為你好欺負,都來要挾你。」暮嬋嘟嘴。
沈琤便在她臉上捏了一下:「那也沒關係,至少我還能欺負你。」
她不禁一撅嘴:「哼!」
謝岫安迫不及待的下了船,馬不停蹄的直奔貫州城,終於在傍晚時候,他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貫州。他登上城墻,向遠方眺望,雖然夜晚視線並不好,但仍招架不住他的熱情,直望的眼睛疼,也不收視線。
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成了!
趙年毅站在他身邊,看著姓謝的,如此高興,心中越發嫉妒:「今日你我兩個藩鎮結盟,不知道建慶方面有何表示?」他憋不住了,既然建慶裝聾作啞,那就由他親口提出來吧,如果能逃討到一個城池回家的話,父親也能高看自己一眼。
謝岫安一聽,心中不禁冷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開口要我吃到嘴裡的東西,這一次只是叫你看熱鬧的,你還真以為見者有份嗎:「對了,我正要和你商量此事,結親就是結盟,我有幾個妹妹,容貌不俗,若是建慶方面有意,可以婚配之。聽說趙兄還沒婚配,不嫌棄的話,願不願做建慶的女婿。」
誰稀罕幾個女人?趙年毅不由得冷笑:「建慶一口吞了這麼多肉,卻連些湯汁也不給我們樂興,未免太吝嗇了吧。若是娶建慶的女子,能夠有城池陪嫁還湊合。」什麼婚嫁,太虛,不如城池來的實在。
就憑你也想從我這兒要東西?可笑不自量。謝岫安不動聲色的道:「這我做不了主,得問我父親,不如我今晚就修書一封,問問家父的意見罷。趙兄不找心急,暫且在貫州城內住幾晚,等等消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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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4:01
第五十一章
趙年毅真以為建慶有陪嫁城池的念頭:「也對,問問老節度使的意思罷。不過,我確實未娶妻,若是合適,你我結成秦晉之好,未嘗不可。」
謝岫安攬著趙年毅的肩膀下了城頭,一路上稱兄道弟,回到刺史府又準備了豐盛的酒菜,大肆慶祝了一番。但酒席並沒有延到深夜,因為他還提著一顆心,畢竟沈琤這人狡詐,保不齊晚上會有什麼動靜。
他一整夜都握著佩劍,等著突發狀況,不過顯然他過濾了,一整夜平安無事。他昨天殫精極慮,實在累的厲害,見一夜無事,天邊放亮,就一栽,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到下午光景起身,又巡視了一圈,見四處安穩,沒半點可疑的跡象。他的一顆心稍微放鬆了點,但還沒完全安穩,如此過了七八天,他才確定沈琤真的放棄了貫州。
尤其聽說沈琤的大軍已經在回京城的路上了,這會已經離開幾百里了,他才恢復成了晚上睡覺。
既然放鬆了,免不了放鬆一下,立即和婢女們深入的歡樂一下。
擁著美姬入睡的滋味,無比美妙,心徹底放下了,甚至在半夢半醒間也忍不住想罵沈琤窩囊廢,如此便放棄了貫州。對了,沈琤還問是誰偷走了嶸王府的嬰兒,呵呵,他想幹什麼,查到人之後懲罰嗎?不過,帶來嬰兒的三個人確實該褒獎,可惜郝窟頭死了,否則……郝窟頭……郝窟頭……窟頭……
他猛地睜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但一時又說不清楚。
一顆心卻跳得厲害。
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城門失守了!定北騎兵衝進來了——您快逃吧!」
謝岫安推開懷裡的女人,跳下地連件衣裳也顧不得穿,開門將門口的報信人抓過來,厲聲問道:「怎麼會突然失手?咱們的兵,不光城內,城外也有駐地,怎麼會叫定北的騎兵攻進來?」
「有地道!有地道啊!這貫州城早就被人挖了地道,城內沈琤的內應直接從地道接應了數百個刀斧手進來,出其不意的將城門守兵殺掉了,打開了城門。埋伏在城外的定北騎兵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倒是咱們在城外駐紮的那些守兵,沒來及反應,這會反而被關在城外了。大人,您快逃吧,咱們城內的兵,這會沒有沈琤衝進來的騎兵多……」
甕中捉鱉。他恨的咬牙,從他開口要貫州到沈琤真正讓出貫州,足有兩個月的功夫,別說挖地道了,就是搭天梯,人手夠的話也完成了。他怎麼千算萬算沒有料到這一點呢。
挖地道並不是建慶獨有的秘技,且貫州距離建慶近,土質本就適合挖掘。
謝岫安氣急敗壞的推開此人,這時果然就見不遠處火光沖天,沈琤知道他住在刺史府,必然先派人來抓他。他衝回屋內,胡亂套了件衣裳,手握寶劍,先趕到前院和自己的手下接了頭,然後準備帶人殺出去。
「大人,不好了,大門叫人堵住了——幾個側門也打不開了——」
謝岫安眼前一黑,肯定是沈琤留在城內的內應做的,他後悔極了,就該先來個屠城,將貫州的人全部殺光。但這談何容易,哪有平安接收城池還屠城的。他後悔不是,不後悔也不行。
「大人?怎麼辦?」
「能怎麼辦?翻墻殺出去!與城內的駐兵先會和了再說。」
謝岫安火急火燎的翻墻到了街上,見殺聲震天,城內兩軍打成了一片,而叫謝岫安膽寒的是,似乎有城內百姓也加入了混戰,雖然不能直接上場,但暗中搞個破壞,偷偷趴在墻頭往逃走的建慶軍身上扔個火把還是能做到的。
謝岫安大怒,卻無可奈何,這座城是八成是守不住了,現在翻越城墻,逃到外面和附近的建慶駐軍匯合,再圖後事吧。趁著混亂,他在巷子裡亂竄,一路往城墻跑去。
偏這時有人擋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是趙年毅,兩人都愣了下,心照不宣的往城墻跑去。
終於到了墻前,謝岫安拿出飛抓百練索,勾到了城墻,他的手下都叫他先跑,拖著他城墻上翻,而他的手下也接二連三的攀上了繩索,眼前就要逃走。
而趙年毅想要靠前,卻沒人睬他,他稍微靠近就被推開了。
好啊,占了便宜沒有樂興的份,現在卻要我替你們送死。好好好,你們想逃?我逃不了,你們也別想!
趙年毅飛出一刀,竟將繩索斬斷,謝岫安應聲跌下,一堆人落在地上,摔的呲牙咧嘴。
情急之下就帶了一個繩索,如今沒了,誰都別想跑了。謝岫安大怒,抄起佩劍,想都沒想便是一劍刺去,將趙年毅刺了個通透。
趙年毅看著胸前刺穿過的刀刃,低頭摸了下把滲出的血跡,沒等說上一句話便倒在了地上。
「建慶殺了公子,建慶的人殺了公子——」趙年毅的隨從大喊,自知不是謝岫安的對手,目睹這一狀況,撒腿便跑,他們會躲起來,躲到城門開放,回到樂興報信。
謝岫安拔出佩劍,明明殺人的他,卻感覺像被人刺殺了一般的渾身無力。
此時就見身後一隊騎兵迅速包圍了上來,為首的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對他笑道:「謝副使,咱們又見面了。」
這人摘掉頭盔,正是沈琤。
沈琤假裝返回京城,實則帶了一隊騎兵埋伏在附近,就等著謝岫安松懈的時候,裡應外合攻進貫州,重新奪取城池。
「卑鄙。」謝岫安啐了一口。
沈琤冷笑一聲:「且不說兵不厭詐,就說論卑鄙誰比得過你們建慶。」手一揮,周圍的人立即衝上去將已經毫無鬥志的謝岫安等人制服了。
謝岫安倒是不怕,因為按照沈琤的計劃,應該會拿他威脅父親讓出幾座城池,他也不掙扎,乖乖束手就擒:「這一次是我輸了。」
「沒下一次了,來人哪,送謝副使上路。」
謝岫安沒料到沈琤會這樣,嚷道:「難道你不想用我換城池嗎?你殺了我,你什麼都得不到。」
沈琤道:「城池我自然會去打,換來換去太麻煩了,累了。」
「你不能這樣……」見沈琤表情嚴肅不像是說笑的,不禁渾身發抖。
沒想到這時候沈琤突然一笑:「說笑罷了,謝副使昨天不還談笑風生呢麼,今天怎麼一點不風趣了。我怎麼會殺你呢,你們建慶綁我侄子,我綁你回去才好向人家的父母交代。」他又看了眼地上躺倒的屍體,認出其中有趙年毅:「看來你們和樂興的結盟是結不成了。」
謝岫安咬齒,卻無可奈何,他只希望父親能夠想辦法救出自己。
沈琤抓住了謝岫安,押他到城墻門樓對下面不死心的建慶軍亮了個相,主帥被抓,軍心潰散,當即就有逃兵。
下面的建慶將領一見,這仗沒法再打了,只好撤兵,結果走在半路遇到沈琤派來的追兵。在背後就給了一頓猛打,一場激戰下來,毫無士氣的建慶軍大敗,只剩幾個將領帶著二十來個騎兵逃脫。
而有了貫州,旁邊幾個城池也很容易的拿下了,畢竟那些城池也有埋伏的地道。
消息傳回建慶,謝節度使只覺得心臟絞痛,好半晌才說出一句:「沈琤提出什麼交換人質的條件沒有?」在得知沒有後,更是氣憤:「沈琤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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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4:15
第五十二章
正在痛苦的時候,又有消息傳來,樂興趙家要跟他們拼命,雖說死的是小兒子,但死於「同盟」之手顯然比死於惡賊沈琤手裡更叫人難以接受。死在沈琤手裡是有預料的,而死在建慶手裡,則像被信賴的人捅了一刀子,咽不下遭人背叛這口氣。
再說,早晚都要打,閒著也是閒著。
樂興節度使表示:從此之後,咱們就是仇人了。正好你們帶去貫州的兵被沈琤打了個落花流水,這會士氣低迷,我們建慶要趁你們病,要你們命,不廢話了,接招吧。
誰都沒想到,沈琤還沒開始打建慶和樂興,這兩家就打上了。
而這時安頓好貫州的沈琤,已經在返京的路上了,跟來時不同的是,天氣更冷了,有幾日甚至飄起了小雪花,但定北軍慣於挨凍,所以也算不了什麼。
還有不同的地方便是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多了個侄子還多了一個謝岫安。謝岫安見父親陷於和樂興的戰爭,而自己又身陷囹圄幫不上忙,竟然大病了一場,幸好他底子好,沒病死,拖著病軀被沈琤拉著北上。
這一日傍晚宿營,沈琤從外面進來,見暮嬋竟然在燈下做著針線,便上去抱住她:「你給我做什麼呢?」就是有這自信,是給自己的。
暮嬋搖頭:「不是給你的。」
「給嵩兒的?」看她縫製的東西只有拳頭大小,圓溜溜的像半個蹴鞠,或者像一頂小帽子。
「也不是。我的針線活一般,給嵩兒的東西還是針娘們做的更好。」
「那這是什麼?」他更納悶了。
「我閒著也是閒著,用鹿皮給鷹隼縫個小帽子戴,這眼瞧要下雪了,怕它冷。」
此話一出,沈琤不由得笑道:「它哪裡用得著這個?它也沒長耳朵,還能凍掉嗎?人家有毛的,」
暮嬋被他說的臉發紅:「我樂意,我覺得戴上好看,你又不是給你的戴的,才不管你怎麼說。」沈琤托著下巴打趣道:「對了,寶船上那隻狸花貓不是被你帶回來了麼,你不如也給它縫個帔子穿吧,還得是對襟的那種。」
「有道理,聽你的。」
過了幾天,沈琤見到那隻裝在籠子裡押韻的狸花貓竟然真的穿了一塊鹿皮小襖在身上。而那隻鷹隼,他沒敢召喚下來看,就怕看到那隻鷹隼都有她親手縫製的帽子戴,而他什麼都沒有。
他自我安慰的想,嘁,這也不算什麼,我擁有娘子整個人,還在乎從她手上做出來的這點玩意麼。
翌日晚上,大營扎下,他回到營帳見她又在燈下縫補,剛要說又是哪個畜生這麼幸運?突然發現她在補的是自己的袍子,趕緊閉嘴了,心想幸好看了眼,否則把自己都罵進去了。
雖說很想說一句,這袍子破了扔了就是,補它幹什麼,但看到妻子如此認真,不由得想多看她一會。他在她旁邊坐下,垂頭看她的側臉,過了一會,他有感而發:「咱們現在真是夫妻了。」
她撲哧一笑:「什麼叫做真正的夫妻了?難道之前是假的?」
「不是。」他摟過她的肩膀:「我是說現在一切都那麼自然,你在燈下給我補衣服,就像一對尋常的夫妻那樣,你跟我實實在在的生活著。至於以前……我總是怕你哪天棄我而去,感覺你都是飄著的,哪怕有了孩子也是。」
暮嬋挑眼笑問他:「真奇怪,現在怎麼就不怕了?是不是覺得我生了你的孩子跑不了了?」
「怎麼說的呢……」沈琤臉皮一貫非常厚,不在乎此時再厚一點:「我覺得經過這一次貫州的事情,我覺得……你的心確實放在我身上了,害怕我出意外,非要跟我來……以前好像只有我怕你出意外,想寸步不離的跟你在一起,現在,你對我也是這樣了。否則,就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歡我,你永遠也不是我的人。」
暮嬋靠在他懷中,垂眸笑道:「我這次跟對了,否則在船上,人家叫你喝酒誰幫你解圍?」
「可不是,我就說你是賢後。」他點了下她的鼻尖。
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了,丈夫的志向早就不言而喻了:「……你未來打算怎麼辦?」說完,吐出一截舌頭:「我這算不算打聽機密呀?」
「我跟你哪有什麼機密。」他這句話好不心虛。
她一撅嘴:「是麼,可你之前一點沒透露有想要殺回貫州的意思,在船上遊山玩會之後,就踏上返京的道路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才告訴我你要帶一千人悄悄殺回去。」
「那是你沒問。」
「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錯,你往後打算怎麼辦呢?現在建慶和樂興打起來了,咱們隔山觀虎鬥嗎?」
「當然了,然後幫著強勢的一方把弱勢的一方往死裡打。」
「若是建慶占了上風呢?咱們抓了謝岫安,和建慶是仇人,難道也會幫著建慶嗎?」
沈琤將她手裡的針線拿下來扔到一旁,抱著她回到床上躺著細聊:「我反倒願意見到建慶占上風的局面,這樣一起打樂興的時候,才不怕他背後下黑手。當然不能全然肯定,但至少會有一些顧及。我還得保留實力打遍全國呢,可不想因為樂興損耗太大,等建慶和樂興打的差不多了,咱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是最好的。」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如何對自己有益,他就幫誰。
暮嬋道:「萬一建慶和樂興和解了呢?」
「……我就放了謝岫安,然後安排他死在樂興手裡,叫他們和解不成。」
她眯眼:「總覺得這招似曾相識。」
沈琤趕緊咽了下吐沫:「你是說皇帝嗎?我這是被盧策海罵出了靈感,他說我栽贓,那我幹脆栽贓給他看好了。」
她沒說話,只嘆了一聲。
他擔心的問:「你嘆什麼氣?我說的不對嗎?」
「……我在想,你說得對,咱們現在是真正的夫妻了,理應互相扶持下去,不像當年我沒嫁給你那會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深挖了,你的皮是揭不幹淨了。」
沈琤沒膽子挑釁,雖然很想說一句:「你來呀,我不怕揭。」但到底沒那個膽子。
她不想再說這些煩心事了,笑道:「琤郎,你閉上眼睛。」
沈琤知道有好事,趕緊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她拎著一個精緻的荷包在他眼前晃,他一把搶過來:「給我的?」
她點頭。
「你什麼時候做的?」他欣喜,捧在手心裡看。
暮嬋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道:「給你個驚喜,自然得背著你做了。」
因為這個荷包做了整整兩年,從遇到沈琤不久,覺得他是個英雄開始就陸陸續續的縫製,期間經歷過煩心縫不下去,想要放棄,重新撿起來做等反覆的狀況。後來她被皇帝派去勸降到重新回到京城準備婚事,之後懷孕了照顧孩子,拖拖拉拉一個荷包竟然做了兩年才縫完,若不是最近出征,有的時候在軍營內沒什麼事,可能還不能完成。
可謂是個遲到的禮物,但見他這麼高興,她不好說穿。
「瞧瞧這得納多少針啊,可比鹿皮小帽子什麼的費神多了。」他開心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比不過那幾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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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4:28
第五十三章
她嘟囔:「哪有你這樣自降身份跟它們比的。」說著親自給他系在腰上:「你小心保管,若是丟了……」保不齊再做一個得幾年呢。
沈琤反倒舍不得戴了,按住她的手:「這個我得貼身揣著,不行拴在身上,會磨破的。」說完,真的塞進腰帶裡面了。
暮嬋拿他沒辦法,笑道:「你願意怎麼戴就戴吧。」
他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你真好。」
「我的好可不止這點呢。」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枕著他的胳膊,笑著點了他的鼻尖:「至少你現在不知道。」
沈琤喜悅的勁兒還沒過去:「那是,娘子千般好,現在不過才露出百般好而已。」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著沒有說話,心裡卻氣哼哼的想,你啊你,又不記得我癸水的日子了,一多月沒來了,你倒是開心了,一點沒往那處想嗎?但轉念一想,自己的癸水一向不大準,說不定這一次是自己想多了,其實根本沒懷,還是再等幾日看看狀況,於是在心裡又將沈琤給原諒了。
暮嬋吃不準是否懷孕,靜等了幾天,直到有一天早晨起來,噁心的想吐,捂著嘴巴痛苦的瞅著他。沈琤才如夢初醒,指了指自己:「……我是不是又要當爹了?」
沈琤指了指自己:「我是不是又要當爹了?」
暮嬋笑著頷首:「應該錯不了。」本以為相公會高興的手舞足蹈,誰知道他反而皺起了眉毛,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她不禁一撅嘴:「你怎麼看起來不大開心?」眼睛一眯,忍不住揣測起他的心思了:「哼,是不是覺得又不能同房了?」
沈琤冤枉死了,有的時候不怪他搶話,就像現在只是回答稍微慢了點,就讓她往壞處想自己了。他趕緊搖頭:「不是,你不說我都沒想到那快去。我就是覺得你才生完不久,又讓你懷了,覺得對不起你。」說完,坐過來攬住她的肩膀,疼惜的道:「都怪我,有點太勤快了。」
這番話還像點樣子,暮嬋道:「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的確來的有點突然。不過,我想了,生老病死都是上天的旨意,既然我現在懷了,那麼就是這個孩子的命運。」
老天爺一定是覺得上輩子太虧欠他了,才忙不迭的給他送孩子。沈琤道:「就算這樣,也不能可你一個人折騰罷。」
她嘟嘴:「怎麼著,你還想去折騰去別人?」見他略顯慌張,想要辯解,復又一笑:「我知道你沒那麼意思,我就是說說。」
他松了一口氣,語氣憐惜的道:「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娘子,自然凡事要珍惜珍惜再珍惜,生孩子辛苦,舍不得你這麼快還得遭罪。」
「早晚都要生。」見丈夫還是以自己為重,暮嬋心裡說不出的溫暖,於是也安慰他:「你就放寬心吧,我都不覺得辛苦,你就別替我擔心了。」
「你這麼說……我心裡現在是喜憂參半了。但我發誓剛才絕對是悲大於喜。」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她靠著他的肩頭:「就是琤郎你疼我。」
沈琤發現自己一做爹就是喜憂參半,這次更是如此,妻子有孕,他當然高興了,但是懷的這麼快,他就有點憂了,她身體吃得消麼?
而且……自己真的又得出家了。
暮嬋懷孕了,怕她路上有閃失,行軍更加謹慎,腳程也變慢了,走走停停。但好在終於在年前回到了京城,沒有在路上過年。
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將嶸王府的孩子還回去,交接當日,嶸王府準備了豐盛的宴席,也算是給沈琤接風了。嶸王妃聽說女婿女兒回來了,抱著嵩兒回到了嶸王府。
嵩兒一見到父親,就長著小胳膊要抱抱:「爹爹……抱……」
沈琤驚喜萬分:「你都會說話了?」抱過兒子貼了個臉。
嶸王妃笑道:「早就會說了,你們才走就會冒話了。」
暮嬋晃著兒子的小手:「你認識我嗎?快叫娘。」
「娘!」嵩兒胳膊一抬,連續叫了幾聲:「娘!娘!」嗓音洪亮。
沈琤道:「你小子倒是挺有精神的。」
「可不是,整天勁勁兒的可有精神頭了。」
眾人逗著孩子一片喜慶。在晚筵上,沈琤見到了所謂的孩子他爹,心裡罵,根本是個毛頭小子,自己還不是大人呢,就知道搞大丫鬟肚子給別人添麻煩了。他冷聲道:「你孩子換回來的不容易,若是再有閃失,為你是問。」
嚇得四公子大氣不敢出,仿佛手裡的抱著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個燙手的山芋。
嶸王感恩戴德,眼角帶淚的說出了真心話:「女婿,以前是岳父錯怪你了,以前看你千般不好……都是岳父走了眼,你真是……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女婿,以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好。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沈琤心裡哼道,你現在才知道啊,也太后知後覺了罷。但表面上很大度的笑道:「我從沒責怪過岳父你,你就不必掛懷了。之前咱們是一家人,之後還是一家人。」
暮嬋覺得這局面非常完美,於是想給這圓滿的氛圍再增加一點喜氣:「除了將侄兒帶回來這件喜事外,還有一件喜事,就是我又有了。」
此話一出,嶸王不禁一皺眉,突然後悔剛才誇獎沈琤了,這才剛生完多久啊,又要生了?本王的女兒是嫁給你專門生孩子的嗎?你就不知道節制點?!眼神中包含不滿的瞅了眼沈琤。
沈琤感受到嶸王抱怨的目光,這一次沒有迎頭瞪回去,反倒移開了目光。
嶸王妃也覺得有點快,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這說明女婿和女兒的感情好,而且三年抱倆的事情也不算稀奇,笑道:「這好啊,嵩兒有弟弟陪了。」
暮嬋對母親的話很警惕:「是有妹妹陪,我覺得我這次生的是個女孩兒。」
嶸王妃從長遠考慮,兒子越多地位越穩,就像司馬懿和張春華,最後還不是靠張春華的幾個兒子替她娘出頭才制那個混帳爹:「這可說不準,說不定是一對孿生子呢。」
「……還是不要了,我喜歡女兒。」暮嬋看準桌上的辣炒蝦仁,就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結果辣的直咳嗽。
沈琤看準她喜歡女兒,一邊幫她順背一邊道:「我也有感覺,是個女兒。」甚至拉來嵩兒當助力:「你喜歡什麼呀?弟弟還是妹妹?」
嵩兒還在學大人說話的階段:「弟弟!」
臭小子想氣你娘啊,沈琤便道:「說,妹妹。」
嵩兒跟著學道:「妹妹!」
沈琤便對妻子笑道:「肯定是個女兒,小孩子說的話特別靈。」
這時由世子妃抱著的世子嫡子李楹突然大聲道:「弟弟!」
一桌子大人的目光都瞅向他,尤其是沈琤,頗為怨氣的看著這不識時務的小傢伙,小混蛋,你就不能說討你姑姑歡心說句妹妹?
「哇——」李楹被嚇得大哭,奶娘便將他抱出去哄著了。
世子妃很尷尬,對暮嬋道:「小孩子亂說話,你別往心裡去。」
暮嬋苦笑道:「我怎麼會往心裡去呢?」
可事實是,她往心裡去了,還去的很厲害,晚上睡覺的時候問沈琤:「我會不會真的再生一個兒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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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4:40
第五十四章
雖然沈琤認為生兒子沒什麼不好,但既然妻子喜歡女兒,他自然也希望她心想事成了:「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覺,別管那幾個臭小子說什麼。」
可要命的是暮嬋自己的感覺也不大好。
其樂融融的過完了春節,沈琤又得面對各方面的事情了。一方面,他先貼心的給謝岫安安排了在京城蹲大牢,然後每天派人好生照管著,畢竟這位是很重要的人質。另一方面又密切關注著樂興和建慶的戰事。
戰爭很玄妙,有的時候就算被打的丟盔卸甲,也可以重頭再來,不傷元氣。有的時候,明明輸的一場小戰事卻能引發大問題,一潰千里,哪怕士兵盔甲都在,就是再打不贏了。關鍵在於士氣,士兵只要認為主公能東山再起,便無所謂畏懼的,但若是手下們覺得主公日薄西山,自顧不暇,便會先替自己著想,做逃兵保命。
而現在,建慶和樂興都覺得自己還能打,還能熬,所以雙方僵持著,互不退讓,你來我往,不分勝負。但是因為樂興是遠道出征,糧草有點吃緊,不過並無大礙,畢竟樂興有錢,打得起。
樂興有自己的算盤,現在吞併建慶在時機上是最好的,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沈琤若是派兵打他,保不齊建慶會幫著沈琤打自己,而現在沈琤和建慶有仇,他來打建慶,沈琤肯定會坐視不理,就避免了腹背受敵。而且建慶殺了他的兒子,用這血海深仇鼓舞了一番士氣,全軍群情激奮,虎狼之師出征,機會不可再得。等他吞掉了建慶,再對付沈琤勝算也更大的一些。
建慶和樂興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沈琤選擇冷眼觀戰。
一晃幾個月下來,暮嬋的肚子越來越明顯,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這一次應付起來輕鬆多了。因為有經驗了,所以藏東西的經驗也翻倍了,零嘴帶在身上太危險,她選擇將它們藏起來。
藏匿的地點是多寶閣上擺著的一個廣口花瓶,她將想吃的統統塞進裡面,有需要的時候,踮腳伸手在裡面一掏就行了,可謂方便。
這一日她剛從裡面摸了零嘴吃,聽人稟報說丈夫回來了,趕緊罷了手,去侍弄牡丹花。這幾株花是父王移植給她的,白的似雪片,紅的如驕陽,還有幾株墨黑的品種,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研究。
沈琤一回來就跟從後面抱住她,下巴墊在她肩膀和她貼臉起膩:「等過幾天天氣暖和了,將它們搬到外面,能長得更好。」
她擺了下頭,笑道:「你下巴硌的人家肩膀疼,快一邊去。」
「不去。」他死皮賴臉的不動彈,扳過她的臉,順便嘬了嘴,這一嘬不要緊,將她嘴裡的糖塊給吮到他口中了。
「……」沈琤戲謔道:「你又當起松鼠來了?」
「聽不懂你說什麼。」
「好,那我就搜出你的松鼠袋。」他拍她身上進行檢查,暮嬋無所畏懼,坦誠的將袖口翻出給他看。沈琤把她周身摸了一遍,摸到了想摸的,卻沒搜到要搜的。
他笑著去翻被褥,暮嬋撇撇嘴,她還能蠢到東西都藏在一個地方嗎?
沈琤皺眉:「反正屋裡大,你藏的東西,我上哪兒找去。」
「一個人藏的東西,十個人也找不到。」她小得意。
「你可別這麼說,我今天就給找你看。」他在屋內一瞄,覺得書桌甚是可疑,她翻看的書打開一半擺在桌上,說明她一直在那塊活動。
沈琤起身往那邊走,路過多寶閣的時候,他余光隨便瞄了下,突然就有了發現。他停下腳步,朝她笑道:「你這是松鼠洞啊。」說著手伸進去摸出「贓物」。
暮嬋大吃一驚:「不、不可能啊,這麼隱秘,你怎麼一下子發現的?按理說,你不應該看見的?」她每次可是要踮腳才能夠到吃的。
他過來拉著她的手重新走到多寶閣前,揭示答案:「你多高?我多高?」
她抬頭看他,以她的角度看,自然看不到瓶口,覺得一切懸在頭頂十分隱秘,而沈琤的高度,隨便瞧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東西。
「……」她苦著臉嘟囔:「我真是傻了。」
沈琤攬著她的肩膀走到床邊坐下,笑道:「你上次懷孕還那麼精明,總得傻一次,否則對別的女人多不公平。」
暮嬋還是靠在他肩頭,無奈的嘆道:「我是傻了,不行了,孩子起名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其實我早想好了,這一次就提前跟你說,免得你到臨盆了還擔心這事兒。」
她來了精神:「說說看。」
「若是男孩子就叫沈嵉。」他拿過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字:「女孩的話,就叫沈汀。」
「好啊,岸芷汀蘭。」她納悶:「不過為什麼男孩女孩都叫同一個音呢?女孩的叫沈汀,男孩的話可以叫別的啊,比如沈巍。」
「不行,就叫嵉和汀。」他解釋道:「因為這兩個字音同‘停’,我的意思是,生完這胎,先停一停,你歇歇,我也先還個俗。」
暮嬋憋住笑,沈琤以為她沒聽清,又說了一遍:「你歇一歇,我也先還個俗,我這可是肺腑之言。」
「我信。」她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你過,你就是出家也不是個守清規戒律的,我也沒少操勞。」
他握住她的手在臉上蹭了蹭,感慨道:「可不是,幸虧……」沒等說完,就被她使勁笑著推了一把,他忙道:「你小心點,別閃著腰。」
「我好著呢。」她挺了挺腰桿,表明說的不是假話。但片刻後,她摸著肚子問他:「琤郎,你記得我懷嵩兒的時候在這個月份是什麼樣的身形嗎?我怎麼覺得這一次好像比上次大一些呢?」
沈琤有不好的預感:「你不是比上次更胖了吧。」結果沒起到安慰的作用,反倒惹的她一撅嘴:「你才更胖了呢。」
「那就是你記錯了。你上次也沒量一下腰身記下來,光憑記憶哪做得準。」
「也是,不管這些了。」孕婦麼,凡事放寬心,不要斤斤計較,哪怕是自己是否發胖。
暮嬋摟著他的脖子說笑了一會就說乏了,要躺著。沈琤道:「你剛才不還挺腰說好著呢麼,這麼快就乏了?」話鋒一轉:「不過你乏的好,我也累了。」說著挨著她躺下了。
他最近是真的累,以前只有定北一個藩鎮沒那麼多操心事,如今控制的區域大了,光定北舊部和新投降的朝臣之間的矛盾就夠他煩心的,關鍵是這事急不得,總不能把人都殺光罷。如此一比,反倒是樂興和建慶兩個藩鎮好對付了。
他抱著她,閉眼道:「我希望你生個女兒,真心的,我以後出征,她能多陪你。」
「她陪我了,誰陪你?」她笑道:「我都想好了,這胎生完了,以後我到哪兒都陪著你,就像上次去貫州一樣。」
沈琤跟她貼臉,心裡歡喜,嘴上則道:「不行,舍不得,你父王的眼神你也看到了,分明是責怪我讓你生得太多,如果再帶你出征,他還不得想,我真是可你一個人欺負,又要歡好又要生孩子又要出征的,一個人做幾個人的工。」
「至少我不用做協理六宮的工了。」
他愣了下,遂笑道:「的確,在這點上你能夠清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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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4:52
第五十五章
晚上沈琤做了個夢,竟然夢到了他去世的爹,他爹拍著他的肩膀,很欣喜的誇獎他:「你真有出息!爹很欣慰!」沈琤認為自己最近沒取得什麼功績,貫州本來就是他的,只不過是物歸原主,人質也只抓住了謝岫安而已,算不得大事。但既然爹欣慰,他就陪著笑好了:「您高興就好。」
「孫子這麼多,你老子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沈琤聽完這句話,猛地驚醒了,見妻子酣睡的正甜。
他皺眉抱怨道:「爹你真是的,非得託夢來嚇唬人。」
等七八月胎動很明顯的時候,沈琤摸著暮嬋的肚子對腹中的胎兒道:「你出來的時候可快點,別讓你娘太痛,你做到了,就比你哥強了。」
嵩兒已經會站著走了,就是走的還不穩,跌跌撞撞的,但每天沒有愁事,整日高興手舞足蹈。聽到父親說話,他咯咯笑著,撲到母親懷裡:「弟弟好,陪我玩。」
暮嬋摸著他的發頂,嘆道:「好吧,陪你玩。」
她這次懷孕不愛吃酸也不愛吃辣,在胃口上並無偏好,但她還是隱約有種預感,八成還得生個兒子。於是不禁泛起愁來,在心裡想,果然不能亂承諾,當初答應琤郎的話,一不小心被老天爺聽到了,現在好了,兒子挨個來了。
懷胎足月,產婆和婢女嚴陣以待,沈琤更是不敢睡實,就怕夜裡她出了狀況。可怕什麼來什麼,這日夜裡,沈琤迷迷糊糊間,就聽暮嬋傳來陣陣低吟,他一摸褥子濕了一片,立刻驚醒,高聲讓婢女去叫產婆。
暮嬋生過一次,上次都沒怎麼慌,這一次更不會了,到了產房安心待產。沈琤卻不然,兩次都一樣是在旁觀看,所以一樣的緊張,而且比上次待遇更差了,之前還允許他隔著屏風在同一間屋裡,這一次直接被擋到外間去了。
心急火燎的在外面等著,期間說有重要軍情稟告,他不得不抽空離開一趟,等重新回來,才一進回來,就聽到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他忙衝進去,直接來到暮嬋跟前,見她發絲被汗水黏在鬢處,白著一張小臉,看得他揪心。
暮嬋瞧到他,不情願的道:「你怎麼又進來了?」你在這兒,怕你擔心都不敢大聲喊。
「我是擔心你。」見她還有力氣說自己,想來是沒事,便去尋看方才哭啼的嬰兒。
這時產婆給嬰兒洗靜了污穢,裹了被子,抱住來交到沈琤手中道「恭喜,是麟子。」
沈琤心裡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輕聲拉了下兒子的幾乎透明的小指頭:「你就叫沈嵉了,嵉兒。」
暮嬋虛弱的笑:「……真讓嵩兒說中了。」
「有的時候不信不行。」
被他一碰,嬰兒哇的一聲又哭開了,沈琤卻笑著輕吻了下嬰孩的額頭,抱他到了暮嬋床前。見暮嬋表情怪怪的:「怎麼了?」
「琤郎,我感覺怪怪的……」只覺得宮口一陣收縮陣痛,疼的她眼前一片昏暗。
產婆向她下身看了一眼,道:「還有一個,已經露頭了。」
暮嬋一聽,馬上哭著道:「我要個女兒!」剛才生過一個,這次不像方才那麼難,吐納用氣後,便迎來了第二次嬰兒的啼哭。
產婆一瞧,回身對沈琤道:「又是一位小公子。」
暮嬋一聽又是個男孩兒,身子一下癱軟下去,抹著眼淚道:「怎麼又是個兒子?」
沈琤如夢初醒,大聲改正道:「剛才生的老二叫沈巍,這個才是沈嵉!」
不管叫什麼,生了一對孿生子的事實不可改變,暮嬋只好接受這家裡只有她一個女人的事實。
四方的賀喜接踵而至,洗三禮辦完,又張羅著辦百歲筵。但是在眾人的記憶中,仿佛百歲筵昨天才辦完,好多上一次的使臣感覺才回到藩鎮沒多久,怎麼又要上京城了?難道自己之前參加的是百歲酒是假的不成?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郡主又生了,還是一對孿生子,還能說什麼,擦乾汗水,收拾行囊再次上京罷。
沈琤雖然不能厚此薄彼,但也知道長幼有序,孿生子的酒席沒有長子那麼鋪張,雖然熱鬧,但規模小了許多,只點名了幾個重要城池的官員來賀,其他人就不必動身上京了。
世子妃知道老三被取名沈嵉,十分贊同:「暮嬋,你的確該歇歇了,先停一停的好。」
不過暮嬋年輕恢復的快,出了月子就無大礙了,不過也贊同嫂子的話:「下一胎一定生個女兒,若不是女兒,希望老天爺先別讓我懷。」
嶸王又想打沈琤一頓了,暮嬋嫁過去這兩年沒做別的,就給他生孩子了,但聽說他給老三取名叫嵉,知道他也疼惜暮嬋,心裡哼了聲,算了,不打他了。
嶸王妃知道自己丈夫在想什麼,白了他一眼:你打的過麼?她倒是松了一口氣,對暮嬋道:「你地位穩了。」
暮嬋的關注點不在這裡:「您有……知道生女兒的秘方嗎?」
民間只有生兒子的秘方,生女兒的沒聽過,嶸王妃道:「你就順其自然吧,命裡有時終須有。」
沈琤在一旁聽了這話,不禁心想,難道他本來是有兒子的命,但因為上一世暮嬋沒給他生,所以兩世的都擠到這一輩子來了?
有可能,要不然為什麼暮嬋會生一對孿生子?
他一個人想的出神,越來越覺得一定是這樣,不住的點頭。
暮嬋奇怪的看他,但當著母妃的面沒有細問,但一直記著這事。
又一日晚上,沈琤仰面躺在床榻上,伸展手臂,突然笑道:「我竟然要猛地要給三個孩子做爹了。」
暮嬋亦頗有感慨,靠在他身邊:「是啊,咱們越綁越緊了,這回是老夫老妻了。」
沈琤鼻子一酸,如果兩世都算起來了,可不是老夫老妻了:「我這一次終於攥住你了。」
「那你輕點攥吧,如果不是女兒,最近幾年我不想再生了。」暮嬋笑:「不過外面都說你有福氣呢,繼承人一個接一個的來。」
「我當然有福氣,我這是好人有好報。」
她笑:「你還是好人?」
她自,從有身孕,沈琤就沒碰過她,現在她出了月子,又和他擁著,讓他不禁情動。
沈琤眯起眼睛,壞笑:「我確實不是好人。」躍躍欲試。
她笑著躲:「少來!」
他見她嘴角掛著笑意,知道她不是真的反感他,於是抱住她道:「是不是好人,咱們彼此只有對方一個,我最近都要累死了,你就心疼我一下吧。」說著,就將臉湊到她脣邊。
她被他這副樣子弄的哭笑不得:「好,心疼你。」粉脣輕努,在他臉頰上點了一下。
「你這不是心疼,你這是湊合。」他嚷著把她拽過來,按住她的後腦,和她深吻,完了笑道:「這種程度才是心疼。」去褪她的衣裳,合身壓上去,怕她不願意:「我也覺得你短時間內不會再懷了,現在三個兒子夠了,老天爺一定知道你我的心思。」
「也是,兒子太多,你哪那麼多封地給他們。」
「你這是激將法,行,我就上套了,一定打下天下給你們看!」
雖然百姓都知道現在是個亂世,但當建慶和樂興大打出手,定北軍也摻和進來後,才知道之前的世道還算不錯,現在才是真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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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5:05
第五十六章
建慶和樂興打的兩敗俱傷,打算和解的時候,謝岫安「僥倖」逃出京城,卻被樂興的人逮住了,逼迫建慶藩鎮退兵。建慶為了嫡長子已經打算撤兵議和,沒想到樂興卻不遵守約定,突然偷襲建慶大營,建慶節度使騎快馬出逃撿了條命,回到都城發誓和樂興勢不兩立。
樂興表示自己冤枉,偷襲大營的根本不是自己,一定是有人假冒的。
建慶大罵樂興敢做不敢當,偏這時謝岫安死在了樂興,不用說了,不把樂興節度使打死誓不為人。雖說樂興也死了兒子,但那不過是小兒子,哪有嫡長子重要。建慶節度使擦乾眼淚,決定和樂興玩命。
但他勢弱不敵樂興,正在這時,定北出兵幫著他一起猛打對手。
但樂興這幾年敢跟沈琤叫板,也不是好惹的,咬緊牙關拼死抵抗,竟然在黃河附近打了個不分勝負。而且知道定北軍善騎兵,於是偏挑土壤鬆軟的地方布陣,使得騎兵跑不開,馬蹄子陷進軟土中,定北軍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而沈琤見狀,非但沒有撤軍反而增派援軍,面對不停來送死的定北軍,樂興節度使高興的直搓手,想來沈琤是個常勝將軍,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不肯就此服輸,想在鬆軟的沙土地贏自己,不信邪的來打。
那麼他就滿足他的願望狠狠打他幾頓,把沈琤的兵全打光吧。
贏了幾場戰役,正暢快著。突然有人來報說,不好了,節度使大人,咱們都城被沈琤攻下了。
只顧著眼前的勝利,沒留意沈琤另派了騎兵隊迅速進入後方將老家給端了。因為樂興節度使在黃河邊打得又順手又開心,將都城的兵差不多都調到了這邊的,此時後方空虛,被沈琤一招調虎離山給滅掉了。
都城沒了,樂興節度使趕緊殺回去救援,結果被沈琤派兵在後面追著打,於是都城也回不去了,轉而去了樂興境內的其他城池固守不出。
一番圍困下來,樂興節度使的幾個兒子先後分別帶兵來救,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退,終於守城大將受不了了,反手割了主公的腦袋出來求和,自此樂興全部掉進了沈琤的嘴裡。
吞下樂興,北方就剩建慶一股較大的勢力了,可建慶風光的時候控制三十幾座城池,如今只剩一半不到,勢力遠不如當年,而眼看沈琤的崛起無人能阻攔,便和兒子們和手下商量著投降議和,但遭到了一致反對,尤其是幾個兒子。
我大哥都死了,老爹你居然想帶著我們一起送死?不行!
可惜建慶節度使出身草莽,也打下過好大家業,但畢竟老了,就像一直年邁的雄獅再無法控制自己的兒子們。先是二兒子拉了一隊兵出走,而剩下的竟然開始搞謀反,打算殺了他。他大怒,殺了兩個兒子以儆效尤,但卻激起了更大的反抗,而一次,他運氣差了,沒有挫敗陰謀,被陰謀挫敗了,被他的六子殺死在酒筵上。
謝六公子數數自己手上的城池,發現地盤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決定立即稱帝,過一把皇帝的癮,國號晉,年號永興,但因為年號要第二年才能用,所以當年就被沈琤出兵滅掉的他,成為歷史上少數稱帝卻沒年號的「皇帝」。
滅掉了建慶,沈琤算是統一了北方。身邊的人都勸諫,您看您也忙活這麼多年了,不如稱帝算了,統一南方不過是時間問題。
沈琤仍舊遲遲不動,最後是妻子勸他:「你不稱帝,就有阿貓阿狗出來稱帝,現在蜀地的節度使就自稱大蜀皇帝,今時今日,除了你誰還夠資格稱帝呢?」
沈琤本意是全國統一後再做此想,但既然妻子勸他了,他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吧。
翌年元月初一,沈琤於含元殿稱帝,國號燕,年號天光,冊封李暮嬋為皇后,長子嵩為太子,次子巍為魯王,三子嵉為吳王。
前朝皇親勛貴,品級降等,如降嶸王為榮德公。
早就名存實亡的前朝終於徹底走進了墳墓,而一個新的朝代冉冉升起。
沈琤稱帝後,南方亦有節度使稱帝,知道沈琤目前在消化吞掉的北方地盤,暫時無暇南渡,但早晚會揮師南下,於是幾個節度使聯合起來,想要北伐,可惜因為泉南遏制著咽喉,根本無法北上。
連一個泉南都打不下,何況整個北部,自此自暴自棄起來,仗著有錢隨意揮霍玩樂,反正早晚要死在沈琤手中,不如先犒賞一下自己。
沈琤統一了北方不假,但許多地方的節度使仍然權力極大,前朝怎麼養虎為患的,沈琤就是「禍患」出身,深知其中厲害。便以自己的定北親軍為基礎,建造了一支強大的皇家禁軍來挾制地方勢力,藩鎮間的節度使互調,不服氣的上去一陣打,打到服為止,因為各將領手中的兵打不過中央軍,只得服從命令。
期間也有將領謀反,但勢單力薄,沒掀起什麼風浪。
幾番折騰下來,北方內部徹底消停了,一切走上了正軌。而沈琤終於知道為什麼有昏君了,當皇帝真是太累了,尤其是開國皇帝,但沈琤人活了兩世,精力充沛,應付得了。待基業稍微穩定後,立即宣布從明年開始開科取士,而且不限門第。
之前乖乖蟄伏的勛貴們集體哭出聲,皇帝的意圖很明顯了,就是要找人代替他們,之前的科舉雖然也舉辦,但錄取只在士族子弟中,如今不限門第,豈不是販夫走卒都有資格同朝為官了。
開國皇帝都很凶殘,而沈琤加倍凶殘,眾人不敢直接反對,去找皇后求情,畢竟皇后可是舊皇族出身,皇帝又獨寵她,不設後宮,她最能說得上話了。
榮德公進宮見女兒,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建議:開科取士不如慢慢來,不論門第皆可參加太心急了,不如先讓官吏在民間推舉賢德的人,先讓這群人獲得參加科舉的資格,再慢慢擴展到不論門第。
暮嬋心說,讓官吏推舉還不徹底,保准推舉上來的都是他家親戚。她嘆道:「您知道琤郎怎麼跟我說的麼,他說有點後悔沒把這群人都扔進河裡淹死,或者之前就該把他們趕到京城外面去,在戰亂中都死光了,也就沒現在這些事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您若是再摻和這些事,就別來見我了。」
見女兒口吻這麼嚴厲,還說不再見他,榮德公馬上道:「我就是來探探風向,可不是參政。」見女兒沒有任何餘地,趕緊出宮去了,板起來臭罵了一頓舊勛貴,然後關起門來不再問外事。
沈琤「刀子」都舉起來了,就等著有人上來觸霉頭殺雞儆猴,但可能在榮德公那裡打聽到了口風,沒人敢跳出來反對,開科取士推行的非常順利,既然如此,刀子就先收起來了。畢竟他也不想大興殺戮,只要服從他的命令,他還是很好說話的。
但對不服從命令的,他就得給點顏色瞧瞧了,蜀國第一任皇帝死了後,第二任所謂的「皇帝」竟然不向大燕國納貢,大有與沈琤分庭抗的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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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30 00:05:17
第五十七章
沈琤明白,年輕人意氣風發,總想揚眉吐氣,但揚眉吐氣前也得掂量掂量點自己的斤兩,於是沈琤決定讓這傢伙了解自己的實力,本來打算先打東南,但有人送死,便掉轉軍隊來打蜀地。雖然水土原因,病死了一些士兵,但他現在已經不是當然的定北節度使了,而是富有整個北方的皇帝,錢多馬多人也多,病死了再派就是了。
蜀國皇帝一看都城守不住,立即找了個太監假扮自己,然後燒了太監假裝自己已經自焚,逃出宮去躲進了山裡。如果他沒和沈琤宣戰,這會已經變成了「野人」,可能也就算了。但沈琤還是命人搜山,把人抓出來,帶回京城砍了頭。
東南也有人自稱皇帝,見了蜀國皇帝的悲慘下場,趕緊宣布退位,自降為王,等沈琤的軍隊瀕臨城下,便嘴裡銜著玉璧,自縛出城投降,不僅保全了城池的完整和百姓的性命,自己也被封為恩義侯,獲得了在京城「養老」的資格。
自此全國基本平定。一個節度使們擁兵自重,或許會分裂動盪數百年的亂世,因為沈琤的出現,在十年內就結束了,可謂一件大幸事。
形形色色的路人和商賈,琳琅滿目的商品,臨安的繁華可見一斑,沈琤看著自己統治的帝國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心裡還是頗欣慰的。
天下平定後,他攜妻帶子來到江南遊玩,累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
眾人走在街上,閑庭信步,怡然自得,暮嬋不時對周圍的店鋪的小玩意產生興趣,上去挑揀一些把玩。
護衛們不遠不近的跟著,確保能夠保護他們,又不至於妨礙遊玩。
沈琤在外面不敢和妻子調笑,所以她挑揀的時候,他就在一旁保持微笑的看著她。這時,他發現太子沈嵩跟他一樣在一旁束手而立,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沈琤心說,小時候就會咯咯笑,誰逗都笑,以為是個開朗的孩子,誰知道越長大就越穩重,少年老成不喜形於色,是不是他對兒子要求太嚴格了?
整日端著一張臉,像個老學究一樣,沈琤道:「嵩兒,現在咱們微服出遊,你就不必拘束了,像你弟弟們一樣盡情散心吧。」
「父皇……兒臣是擔心落下太傅的課,唉……」
對了,這孩子還愛讀書,每每他兩個弟弟絞盡腦汁想裝病逃課的時候,他甚至還能纏著太傅問問題,深得太傅喜愛。弄得他兩個弟弟跑去跟暮嬋吐苦水,再也不想跟太子哥哥一起讀書了。
而且若說太子愛讀書可不太準,他練起武藝來也肯下苦功,從不偷懶,與讀書一樣勤奮刻苦。
沈琤笑道:「功課回去再補也一樣。」
「不行,不能耽誤。」沈嵩斬釘截鐵的道。
沈琤便趁機問道:「現在不在京城,你也別當朕是你的父皇,咱們就是尋常百姓人家的父子,你跟父皇說說,為什麼不能耽誤功課?」
「因為……」沈嵩欲言又止。
「沒關係,你說什麼父皇都不會怪你,你想想,朕什麼時候責怪過你?」
見父親語氣溫和,沈嵩終於開口了:「因為兒臣覺得……一旦耽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上您的背影……」
沈琤一愣:「什麼?」
「兒臣怕自己的文治武功沒有一樣能趕得上您,到時候被後世評價說您傳位給一個沒用的繼位者。」自從他懂事起,他就沒法再保持無憂無慮的心情,因為父皇太偉大了,先後平定四方,統一帝國,他註定在功績上比不過父皇了,只好在別的地方努力,至少做到不給父皇丟臉。
沈琤懂了,忍不住苦笑,拍拍兒子的肩膀:「你才多大,就給自己這麼大壓力。」但又覺得欣慰:「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其實你面臨的局面說不定比父皇更嚴峻,天下初定,沒被戰火焚過的南方還好,北方百廢待興,註定是你的重任。」
沈嵩如發誓一般的道:「兒臣一定能做到。」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這段日子你先卸下顧慮,陪你母后和朕一起遊山玩水罷,答應父皇,就像你兩個弟弟那樣。」
沈巍和沈嵉兩個人正在沒心沒肺的打打鬧鬧,不知從哪裡搞到一糖人,都想要。倒不是多珍貴,就是想搶。
「我是你哥,你給我鬆手!」
「你比我矮,你鬆手!」早出生不到一刻鐘而已。
「誰說我比你矮了?」
「不服來比。」
說著,兩人扔了糖人,比起了身高。然後一個說對方踮腳了,一個說沒踮,又開始互相吵架打鬧。
沈嵩回頭瞅了眼互相打鬧的兩個弟弟,嘆道:「兒臣可以卸下顧慮,但怕是做不到兩個弟弟那樣。」
沈琤一副「父皇懂你」的表情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朕想給你三弟改個名字。」當初起的名字太管用了,沒想到真就停住了。
沈嵩不解的問:「是犯了什麼忌諱嗎?」
「嗯……朕想將‘嵉’字改成‘崍’字。」說起來,這件事也有你小子的「功勞」,要不是你當初對你母后的肚子叫「弟弟」,也不能招來兩位小王爺。
沈嵩正要說出自己的見解,就見母后皺眉往這邊來了。
「琤郎……我突然不大舒服……咱們先回住處去吧……」暮嬋說完,招呼兩個打鬧的兒子過來:「別在路上打鬧,快過來。」這次南巡,她還覺得清靜些了,平日裡哥嫂家的幾個公子偶爾也進宮,只覺得到處都是臭男孩,簡直一見就暈。
沈巍先跑過來,然後對弟弟跳著道:「我比你先到的。」
沈嵉不服輸,也跳起來:「但我比你跳得高。」
這時候兩人見太子哥哥略微皺眉,似乎對他們的行為不滿,趕緊消停了下來,雖然太子哥哥才比他們大一歲不到,但兄長老成持重,倒像是大了許多的長輩一般有壓迫感。
沈琤聽說妻子身體不舒服,扶著她:「那咱們這就坐車回去。」
暮嬋此時又覺得好些了,笑道:「你剛才和嵩兒說什麼呢?」
「……我說……我想給老三改名字,改成沈‘崍’。」他聲音很小,不想讓老三聽到。
暮嬋聽了,嘟嘟嘴:「嗯……我覺得不用改了……其實我想和你說剛才不舒服的感覺很熟悉,好像是……又有了。」
「真的?」沈琤眼睛一亮。
沈嵩聽懂了,剛要跟著高興,卻被父皇止住。
沈琤見兒子要說話,立即阻止:「你們都先別說話!」等三個兒子都閉嘴不發聲了,他則一本正經的道:「你們說,這一次你會有弟弟還是妹妹?」
三個孩子面面相覷,沈嵩不用說,兩個鬧吵吵的弟弟太煩人了,想要妹妹,沒說的。
孿生子雖然覺得對方挺好玩的,但周圍都是男孩也沒什麼新鮮的了,想要妹妹,沒說的。
於是三人異口同聲的道:「妹妹!」
沈琤松了一口氣,望向妻子:「你聽見了吧。」
暮嬋笑,她知道這一次一定是個小公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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