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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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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7:13
標題:
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下】《全文完》
一世長寧 下
作者:花笙絛
即使能預知未來的發展,謝長寧重活這一世仍舊不簡單,
她明明只想自掃門前雪,護住蕭衍這張長期飯票和鍾愛的謝家,
一點也不想沾朝堂上皇子互鬥、官員互扯後腿的骯髒事,
偏偏庶妹謝長蘊心大卻不長眼,竟勾搭上三皇子這匹惡狼,
為了不讓謝家步入前生嫡系斷絕的慘烈下場,
凡敢阻撓她幸福者,佛擋殺佛,魔頭來了也殺個片甲不留!
她夥同家中長輩謀劃,外加蕭衍這強力外援,巧妙化解這一劫,
不安分的庶妹直接送去關禁閉,三皇子黨羽的司馬家也連根拔了,
正想喘口氣,三叔竟忤逆鬧分家,把老夫人氣得吐血,
儘管謝家搖搖欲墜,只要有蕭衍陪伴,她就能無畏走下去,
然而老爺子答應兩人婚事的條件,竟是在蕭衍死後要她改嫁,
她先是答應,隨後卻執意種下南蜀奇蠱為蕭衍續命,
她就要與他做對同命鴛鴦,他若不在,她亦不想獨活……
女主角:謝長寧
男主角:蕭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7:35
第一章
【第二十四章 平陽來大鬧】
謝長寧順著雙月樓台的台階拾級而上,走到頂端便看到了蕭衍,他正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擺著圍棋。
他手裡捏著白子,勾著唇角看向她,「反正也是無聊,要不要和我下一盤棋?」
她隨意打量了一下,發現食盒、酒壺樣樣都有,不由得笑出了聲,「你準備得倒是周到。」
「沒有辦法,也就這裡還清淨一些,可以躲上一天。」
她坐了下來,隨手拈起了黑子,「居然想到這樣子消遣時間。」
「你剛剛看到秦霜了?」蕭衍幾乎不假思索就落子了。
她沒有抬頭,「嗯,她不甘心嫁給蕭正琦,想與我聯手報復他。」
「你一定拒絕了。」他的眼中帶著笑意,每次和寧兒相處,他總是覺得十分愉快。
她點頭,「我不信任她。」
更何況在前世有那麼一茬段,她不回過頭去禍害秦霜便好了,竟還指望她幫忙?
做夢!
「我也不信任她,她喜歡的是太子,又不是你。」他只思忖了片刻便又落下一子。
「哎呀!我居然沒有發現。」她有些懊惱地盯著棋盤。
「不能悔棋哦。」
「我才不會悔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圍著這盤棋鬧了起來。
明和園西南側的竹林裡,有一行人閒適地逛著,為首的皇帝龍威虎步,後面的幾名老臣略略恭敬,卻也是器宇軒昂。
「太傅。」繞過一個彎,皇帝忽然開口。
走在他右後方的謝熙年目光一閃,淡然應道:「陛下。」
這兩人一叫一應,其餘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最近他們對一些事情略有耳聞,陛下該不會是……
「長寧很好。」
說到這個,謝熙年難掩驕傲,「陛下謬讚。」
「這麼多年,您也看到了,朕的一乾弟妹中,最讓朕與太后操心的便是安陽與九弟。」
後面的老臣們一聽便明白。
「安陽長公主與端王爺自小聰慧,是人中龍鳳。」但謝熙年就是不鬆口,依然客氣地應著。
皇帝改了自稱,歎了一聲,「我也不與您繞彎了,這兩個年輕人的事情,我是真心誠意希望老師能夠答應。」
謝熙年久久之後才開口,「陛下,端王爺的身份與心智皆是一流,可是寧丫頭並不適合他。」
後面一干老臣暗自垂淚著,就這麼拒絕了?陛下可是放下身段親自說媒啊!
「我知道,九弟身子不好,您怕他耽誤了長寧,可是我……」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
一陣婉轉的歌聲忽然打斷了皇帝的話,他轉頭看向傳出聲音的那片竹林,眉頭微皺。
其餘幾人心裡均是一驚,但面上依舊保持平靜,顯然對這聲音是極為熟悉的。
見到皇帝忽然變了臉色,表情卻又不似生氣,蕭福恍然領悟,他哈著腰道:「奴才去把平陽長公主請來。」
皇帝擺了擺手,「罷了,朕過去看看她。」
這一行人轉了方向,順著林間小徑慢慢地走了過去,婉轉的歌聲還繼續,嗓音中帶著些許的空寂與淒哀,幾個音轉得好似唱戲一般。
又轉過兩個彎,眼前頓時明朗,就見有一女子身穿胭脂色羅裙,打扮十分精緻,她一面唱著,一面在原地轉著圈,時而又低下頭癡癡笑,竟是十足的瘋癲模樣。
忽然,她抬起頭來,看著皇帝嫣然一笑,「皇兄,七弟睡著了,你怎麼才來啊?」
這女子正是那個傳說中已然瘋癲的平陽長公主,幾位老臣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低頭歎了一聲。
「哎呀,又輸了。」謝長寧忽然丟下了棋子,一臉懊惱。她已經連輸了三盤棋了,而且每次都輸得格外快,沒想到蕭衍的棋藝竟比大哥的還要好。
蕭衍勾了勾唇角,體貼問著,「坐累了吧,要不要下去轉一轉?」
她打了個哈欠,開始收拾棋盤,「好啊,我看那邊似乎有小船,咱們去划船?」她顯得興致勃勃。
「嗯。」
「不過我不會划船,你會不會啊?」她順手拿起了食盒和酒壺,剛剛下棋的時候都沒有時間嘗一嘗這些,乾脆拿到船上吃好了。
蕭衍眉眼彎彎,「我會。」
兩人就這麼把侍女與隨從扔了原地,自己跑去玩了。
謝長寧說的位置與雙月樓台相距並不遠,是碧水長堤的一個小碼頭。
她毫無顧忌地跳上小船,就見船身左右猛烈搖擺起來,她站在上面也是搖搖晃晃的。蕭衍看著,心不由得提了起來,待看到她依舊張揚地笑著,顯然十分高興,才慢慢放下了心。
「哎喲!誰呀?」小船艙裡忽然傳出一個尖細的聲音,刺耳得簡直要劃破耳膜。
她愕然地與蕭衍對視,見他亦是一副迷茫的樣子。
船身逐漸穩了下來,船艙中鑽出一個面皮白淨、頭髮花白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名內侍。
「你是?」那名內侍狐疑地看著她,心裡嘀咕著,看著一副世家小姐的樣子,怎麼這般莽撞?
蕭衍趕緊邁上了船,拉住她的手。
那內侍的視線掃了過來,看到蕭衍,將眸子瞇了瞇,「端王爺。」雖是尊稱,語氣卻並未見得有多客氣。
「王大總管。」
謝長寧聞言一怔,如今宮內的總管僅一個蕭福,若是還有人會被稱為大總管,並且還姓王的話,那就是……
「咱家已經不是什麼大總管了,端王爺未免太客氣。」這老內侍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她摸了摸下巴,看來,這位八成便是先帝身邊的那位心腹王祥了,據說是先帝一手帶大,對其寵信程度如同義子一般,當今聖上即位之後,這位據說就養老了,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您。」蕭衍其實也沒有見過王祥幾面,他偶爾會出現也是因為皇帝將他請入宮中。
「二位要去哪兒啊?老奴送你們一程。」
蕭衍於是拉著謝長寧鑽進了船艙,「便去清風巖吧。」
清風巖位於明珠湖湖心的一座孤島上,碧水長堤與這座孤島之間修了一座二十一孔橋。
船划得十分緩慢,謝長寧品嚐著食盒裡的小點心,聽著蕭衍與王祥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從之前兩年的鬧大旱說到今日蕭正琦的事情。
末了,王祥還感慨了一句,「當今聖上即位之前,也是經歷了一番勾心鬥角。皇位不可能會是乾淨到手的,或許非得要經歷了那些事情,肩上才能擔負得起一個國家。」
她擦乾淨了手,說:「我不認為不擇手段就能所向披靡,也不覺得應該教導皇子從爾虞我詐中才能得到鍛練。您一定聽說過仁者無敵,真正寬容仁厚的人,整個天下都不會與他為敵,這樣的人當上君主,天下百姓才能信服,如同帝舜一樣。」
所謂的鍛練,說起來還是私慾作祟,不過她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王祥放下船槳,深深地看著她,忽然笑了,「我還以為像你們這樣的孩子,都希望戰無不勝,不惜踩在別人的頭上,站在最高點。」
「那樣子得來的勝利,只是無盡的孤寂。」
「你和他真是像。」王祥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一下,「到了。」
謝長寧率先鑽了出去,果然便看到了一塊高聳怪異的石頭立在孤島中間,四周小山丘環繞,茂密的樹林中還露出一角屋簷。
蕭衍緊跟著她上了岸,與王祥告別後,拉著她的手就要離開。
「端王爺。」
這一聲叫喚讓他頓住了腳步。只聽王祥慢吞吞地接著說——
「您真的不後悔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7:48
第二章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情。」他攥緊了謝長寧的手,大步離開。
「後悔什麼?」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騰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什麼,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最好。」
她微微偏開頭。每次被這樣揉頭髮,總感覺自己在他眼裡只是一個小孩子。
很快的,兩人就發現似乎迷路了,林子太茂密,而這地方很少有人來,林間小路已經不是明顯。
「言君,本宮已經說過,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林中隱隱有說話聲傳來,兩人不禁訝異地對視一眼—— 這聲音是安陽長公主?
謝長寧抬腳便要走過去,卻被蕭衍一把拉住,她回頭看到他對著自己搖了搖頭,勉強收回了邁出一半的腳步。
他指了另外一個方向,示意兩人去那一邊走走,她只好應下。
兩個人途中都沒有說話,又繞了約一刻鐘,他們終於走出了林子,踏上修葺好的石板路,路的盡頭是一間寺廟。
「為什麼不能過去?」謝長寧對安陽長公主和李正清的事情一直很好奇。
「你要想聽,我可以告訴你,若是過去了會被皇姊發現的。」蕭衍無可奈何地看著她。
她卻搖了搖頭,「算了,也不是特別想知道。」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抬眼看了看蕭衍。
她那點小心思,他一看便能猜出來。
蕭衍想了想,便沉著聲音開口,「當年,皇姊一心愛慕李正清,花盡了心思只希望他能做她的駙馬。但她大約不知道,這位寒門出身的年輕狀元,其實是那個人的兒子。」
他又含糊地說了一個名字,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崇德六年,有一場震驚南北的貪墨案。」他耐心地提醒道。
她這一聽才恍然大悟。她曾聽祖父提起過,據說後來是翻案了的。
「然後呢?」
「李正清為官,不過就是想查清當年真相,他不僅當了狀元,還刻意接近皇姊。」
「安陽長公主發現自己被利用了,所以……」
蕭衍搖搖頭,「不,雖然李正清一開始的目的並不單純,可是待皇姊當真是極好的,若只是因為他利用了皇姊,皇姊還不至於對他如此,最讓皇姊不能原諒的是……當年西山圍場進了刺客的事情,雖不是他一手導演,卻也與他有關係。」
她的心驀地一沉,「如果是我,怕也不會選擇原諒。」不過,安陽長公主也一定有愧疚的吧。
「那樁貪墨案子平反成功之後,李正清為了與皇姊重新開始,便辭官自請成為皇姊的面首。」才導致了兩人之間的這般景況。
「他們之間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皇姊的心裡也很難受。」
兩人走著走著,已經圍著這湖心小島走了半圈多,到了那座二十一孔橋。他們有默契地一起邁出了左腳,踏上了這座石橋。據說打造這座橋的人頗具匠心,橋上每一條龍雕像的姿態都是不一樣的。
她一條一條地摸著橋上的雕龍圖案,偶爾摸到一條憨態可掬的龍,便笑一笑。兩人就這樣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橋,又回到了碧水長堤上。
「王爺,奴才可找到您了。」凌雲一路急忙地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到了兩人跟前。
「怎麼了?」蕭衍斂住笑意,眉頭微皺。
凌雲緩了口氣才回答,「出……出事了……平陽長公主也來了,在西南邊的竹林與聖上撞見了。」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蕭衍的眉頭並沒有舒展。
凌雲的氣息終於穩了,才又開口,「王爺您先聽奴才說完啊,這事情可麻煩了!平陽長公主本就瘋瘋癲癲,又蹦又跳的,不小心胳膊露了出來,聖上一看,那胳膊上竟然全是傷!幾乎都是鞭傷,另外也有牙印和指甲印什麼的,新傷舊傷數不清啊!」
「身上有傷?」蕭衍聽了也是非常詫異,隨即又冷了臉色,「誰膽敢對皇家長公主如此放肆?」
「現在聖上也是雷霆大怒,正急著找您過去呢!」凌雲哭喪著臉回答。他可是跑了好幾個地方才好不容易找到自家王爺啊!
蕭衍帶著怒氣來到議事殿,謝長寧擰眉緊隨其後。她記得前世並未有這麼一段啊!平陽長公主平日並不常出門,若是真有傷,那也只能是公主府內之人所為,而公主府內,誰又敢有這樣大的膽子?
她忽然想起來,平陽長公主的駙馬許昌是司馬家的門生,當下面色沉了沉。
殿內相當沉寂,皇帝召回了相當多的人,明顯是要發怒了。
她穩妥地回到謝家眾人的身後,謝熙年見她與蕭衍一起回來,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很快又抹平,如今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
她抬起頭,便看到大殿正中站立著一名女子,頭髮微亂、衣著單薄,低著頭擰著衣角,好似做錯了事情一般。
這真的是那個平陽長公主嗎?如今看來,竟似小孩子一般。
她歎了一口氣,扭頭去看皇帝,果然,他的目光異常冷凝。畢竟是自己的胞妹,就算兩人平日裡的關係多麼糟糕,也無法對這種事情視若無睹。
久久之後皇帝才開口。他刻意放柔了聲音,但語氣中帶著一股寒意,「平陽,滿朝文武皆在此作證,朕為你做主,究竟是誰傷了你?」他的視線掃了一圈,竟然沒有找到駙馬許昌。
「沒……沒有……」平陽長公主小心翼翼抬起頭來,又很快低下,連連搖頭,聲音小小的,帶著一絲慌張,在鴉雀無聲的大殿之中格外突出。
太后眉頭微皺,輕輕招手,「平陽,乖孩子,快來。」她疲憊地向後靠了下,對於這個孩子,她心裡多少有些愧疚,還有齊王那個孩子也是。
平陽長公主邁著小碎步走到了太后身邊,怯怯地叫了一聲「母后」。
太后和善地拉過她的手,擼開袖子,那一道道的新傷舊傷果然觸目驚心,該人見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后閉了閉眼睛,而後帶著幾分顫意輕聲問道:「告訴母后,你這些傷是哪裡來的?」
平陽長公主縮了縮脖子,淒聲回答,「沒!絕對沒有人打我,真的沒有!」剛說出口,竟然捂面哭了起來。
謝長寧的心尖顫了顫,這到底是怕到了什麼地步?她皺眉看著蕭衍,果然,他的面目陰沉得好似要結出冰來。
「皇姊,有皇兄在,你不必怕成這樣。」就連蕭玫都忍不住開口輕聲勸了起來。皇家公主竟被如此欺辱,全無尊嚴存在。
平陽長公主驚慌失措,目光渙散地喃喃自語,「沒、沒有,都是我不好……是我做錯了事情,是我做錯了,是我……」
皇帝將這些看入眼中,心裡儘是疼惜,「告訴皇兄,你是怎麼過來的?」因為平陽長公主的精神狀態並不好,他也就沒下帖子給她,只吩咐讓駙馬隨同聖駕。
平陽長公主側頭想了一下,眼裡儘是柔情蜜意,「是駙馬說要帶我來的啊……只是……」她說話的聲音漸低,帶著些許的失落。
「只是什麼?」太后不失威嚴地看著她。
「是因為倩玉想來,駙馬才願意帶著我的……」她那模樣似乎是很傷心。
謝長寧見她這般模樣,心緊緊地揪了一下。當初駙馬求娶平陽長公主的時候,羨煞了盛京眾多女兒家。如今平陽長公主瘋癲了,他卻另尋新歡,這男人也未免太可惡了。
她抬起頭看向蕭衍。該不會他以後也會這樣吧……想著想著,心裡竟然有了三分委屈。
蕭衍似乎有所感應,回過頭來看著她,見她正委屈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愣了愣,腦子裡轉了一下便明白她在想什麼,立刻安撫般地對她笑了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7:59
第三章
謝長寧見了他的笑容,心裡不知為何便舒坦了很多,隨即又覺得自己好笑,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倩玉是誰?」皇帝不想嚇到平陽長公主,竭力隱忍著怒意。
好一個許昌!尚了公主便不許納妾,他竟敢與別的女子暗通款曲,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是……是我身邊的侍女,長得可漂亮了……」平陽長公主小聲回答。
眾人譁然,許昌真行啊!就這麼不避諱地直接勾搭上平陽長公主的侍女,膽子真是夠大。
他們提心吊膽地看著皇帝,此事若是能善了,他們會立刻出門看看天是否要塌了。
【第二十五章 駙馬的醜事】
「真……真……」
皇帝氣得隨手將蕭福遞給他的茶杯扔了出去,一套值千兩的墨窯瓷茶杯就這樣被摔了個粉碎。
「皇兄,不要為了這種畜生氣壞了身體。」蕭衍適時勸道。
「許昌呢,怎麼還沒有找來?」皇帝的怒吼聲猶如暴雷,震得眾人的心漏跳了一拍。
此時,一名內侍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陛下,找到駙馬爺了!」他趴在地上,全身顫抖,好似見了鬼一樣。
「人呢?」那個混帳東西!
內侍驚恐地抬起頭來,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將腦袋伏在地上。蕭福見狀便知道是難以啟齒的事情,遂走了過去湊到那名內侍的身側。
內侍跪直了身子,湊近蕭福的耳邊,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蕭福的臉色瞬間全變了,快步走到皇帝的身邊,附耳輕言。
「放肆!」皇帝聞言,手重重一擲,另外一隻杯子也被摔了個粉碎。
「立刻把許昌與那婢子抓起來丟進大牢!」他深深喘著氣,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平陽長公主受到了驚嚇,跪在地上痛哭,「不……不要啊!」
「寧丫頭。」太后忽然看向謝長寧這邊,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聚集到她的身上,不知太后為何忽然點名謝家嫡女。
謝長寧無法,只好默然站了出來,向皇帝與太后行禮。
太后讚許地點著頭,「你與安陽一起把平陽扶到後面去休息,她現在的狀態不太好。」
此言一出,各家貴女嫉妒的目光全都投向謝長寧,恨不得將她射成蜂窩。且不說別的,未來的太子妃、三皇子妃與四皇子妃都還在這裡,憑什麼謝長寧這麼一個外人能去幫忙攙扶公主?
她們當然不敢將怨氣衝著太后發,只敢瞪著謝長寧。
謝長寧心中苦笑了一聲。太后這是寵信她還是不喜歡她?就這樣把她拎出來成了眾貴女的活靶,但她還是端著一副泰然自若,緩步踏上台階。
「好孩子。」太后拉過她的手摸了摸,面上滿是喜愛,又對蕭玫使了一個眼色,「去吧。」
兩人將癱軟的平陽長公主攙扶起來,蕭玫歎了一口氣,拍拍平陽長公主的後背,示意她不要再哭了,「皇姊,我們走。」
「不!」平陽長公主竟是直接甩開兩人的手,跪行到太后膝下。
那一下的力道太大,謝長寧被甩得跌坐在地,蕭衍在一旁看著,心猛然抖了一下,看她眉頭微皺,似是摔疼了,不由得心疼起來。
「母后,不要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求您別讓皇兄處罰駙馬啊!」平陽長公主淒厲地哭喊著。
太后默然不語。
平陽長公主猛地跪直了身體,看向皇帝,眼裡儘是清明,「皇兄!你處死了皇弟不夠,還要處死我的駙馬!莫非真要我孤家寡人不成?」
在場眾人皆怔愣在原地。怎麼平陽長公主突然變清醒了?這一句話真真是誅心之言,這次聖上可是為了她好啊!
「還不快把她帶走!」提起往事,皇帝的心中一痛,忍住怒意朝謝長寧與蕭玫吼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遷怒這個妹妹。
平陽長公主忽然露出凶狠的目光,披散著頭髮猛地站了起來,「我不要!哈哈哈,皇兄,你就這般待我!這蕭氏王朝就這樣待我!」
蕭福見狀便暗暗準備護駕,而平陽長公主卻突然一轉身,決然地撞向一側的大柱。
「快攔住她!」謝長寧失聲喊道。
這平陽長公主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此時竟全然不想活了一般。
侍衛們早已注意到了不對勁,離平陽長公主最近的那一位直接就擋在柱子前,任她撞疼了自己的肚子也紋絲不動。反而平陽長公主自己跌坐地上,又是怔怔發起呆來。
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若是平陽長公主當真在此地血濺當場,後果不堪設想,更會開始有傳言說當今聖上逼死了自己的親妹妹。一想到這裡,他們不禁皆是喉頭一緊。
謝長寧走上前去作勢要扶起平陽長公主。平陽長公主卻突然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了擋在她身前那名侍衛的佩劍,反手橫在謝長寧的頸上。
「皇姊,快放開她!」蕭衍的心瞬間漏跳一拍,慌張喊著。
「怎麼,心疼了?」
在這緊張之時,謝長寧卻輕笑一聲,伸出手將劍刃挪近自己的脖子,看得大家皆是膽顫心驚。
謝家小姐莫不是瘋了?這是在刺激長公主啊!
果然,平陽長公主的聲音激動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蕭衍實在緊張,生怕平陽長公主要是手一抖,他的寧兒就受傷了。
謝長寧注意四周,確保不會有別人聽到她說的話,才輕聲開口,「若我少了一根毫毛,長公主殿下便再無機會見到您的侄子,也就是齊王的兒子。」她料想平陽長公主一定十分重視齊王的兒子。
議事殿內的氣氛格外冷凝,可誰也沒有聽到謝長寧說了些什麼。
蕭衍死死地盯著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盡量放緩呼吸,就怕不小心驚動了平陽長公主。
平陽長公主的手微微一顫,眼中露出一絲迷離,「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長寧如哄小孩一般地緩緩開口,「如果您先把劍扔了,我會安排您去見他。」
平陽長公主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如同孩童一般欣喜地將劍丟掉,一把抱住了謝長寧的胳膊,「你要說話算數哦!」
這變化令眾人措手不及!剛剛看平陽長公主的樣子分明是清醒的,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又像孩子一般,時而瘋癲時而清醒,轉變得實在太快。
謝長寧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不是不怕的,只不過,對付瘋子最有效的辦法,大約就是不要命,「那麼,就請長公主殿下和我一起去後面休息吧。」
蕭玫見狀,也要過來一起攙扶。
平陽長公主的神色有些掙扎,「可是……駙馬他……」
謝長寧略略加重了口氣,「長公主殿下,要乖喲。」
其實,她的心裡很是疑惑,許昌到底對平陽長公主做了什麼,能讓她這樣死心塌地拚命維護。
「哦……」平陽長公主悶悶地應了一聲,低下了頭,終於妥協。
蕭玫讚許地看了謝長寧一眼,兩人一起穩穩地扶住平陽長公主向後殿繞去。
臨走前,謝長寧遞了一個眼神給蕭衍,示意他多留心。
謝熙年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搖了搖頭,心中重歎一聲。
蕭衍恰巧瞥到了這一幕,心裡犯苦。謝太傅是出了名的嚴厲,若是他不肯將孫女嫁給自己……
「九弟,且隨朕一起去。」
皇帝飽含怒意的聲音打斷了蕭衍的思路。他猛然抬頭,便看到皇帝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他頓時明白,皇兄這是要他一起去處理「家務事」了。也好,多知道一些事也可與他的寧兒通通氣,他穩步跟上,面上依舊帶著清冷。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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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08:13
第四章
連帶著心腹內侍與宮女侍衛眾人,這一隊伍也算得上浩蕩,此時留了一群大臣在議事殿內面面相覷。這次,駙馬怕是小命不保。
謝長寧與蕭玫將平陽長公主扶到後殿時,已經出了一身薄汗,平陽長公主好奇地動動這裡、動動那裡。
蕭玫隨即吩咐宮女去倒茶來,謝長寧安靜地坐在紫檀木椅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平陽長公主。
「他在哪裡?」
平陽長公主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非常急迫地衝過來握住謝長寧的手問著。她的力道相當大,緊箍著謝長寧的手令她完全不能抽出。
謝長寧的眉頭一皺,還未開口,蕭玫就疑惑地問:「誰?」說著還瞟了謝長寧一眼。
「皇弟的兒子啊,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平陽長公主迫切地回答,隨即又遲疑地看著謝長寧,「安陽不知道……莫非你騙我?」
謝長寧怔了一下,還來不及吐出一個字,便感覺到平陽長公主握著她的手更緊了。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平陽長公主立即對她怒目相視。
謝長寧苦笑一聲,「他並沒有跟我來明和園。我會安排你們見面,前提是在明和園的這段時間裡,你要乖。」
往日的百花宴皆是三日,不曉得這次會不會因為這個突發狀況而縮短時間。
平陽長公主黯然鬆開了手,謝長寧看向自己的腕部,已經被勒出了很紅的印子,她將手腕掩到袖子裡,轉而看向蕭玫,「那個孩子,長公主殿下是知道的吧?」
蕭玫點頭,「沒錯,我知道,不過並不知道他如今……」她含糊了一聲,怕被別人聽了去。
平陽長公主此時似乎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正趴到窗戶邊逗著鳥籠中的鳥兒,咯咯笑得很是高興。
蕭玫望著,似有感慨,「你說,皇姊這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只是不想面對罷了。」謝長寧淡淡回答,隨即又問:「平陽長公主提到的那個侍女倩玉,您見過嗎?」
蕭玫頷首,「那是皇姊一手帶大的丫頭,心思大得很,會把主意打到許昌身上也實屬正常。」
謝長寧聽聞便低頭思忖了一下,喃喃開口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剛剛好。」
「怎麼,你與九弟在打什麼主意?」蕭玫打趣地問道。
被這麼一說,謝長寧面上一紅,心虛地反駁,「哪有……」她輕咳了一聲,偏過頭去。
「蕭衍果真很心疼她。」原本正逗著鳥兒玩的平陽長公主忽然回過頭來,話說得很是率直。
剛剛她在議事殿中這樣說的時候,謝長寧緊張的是自己的命;而今她再說,謝長寧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黯然開口,「祖父那裡……還是要多費心的。」
「太傅他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是你有秦霜那性子,敢一哭二鬧三上吊,太傅他老人家必然會應下的。」蕭玫爽朗一笑,並沒有將她的憂慮當一回事。
謝長寧卻是揉了揉太陽穴,「若是我和她一樣,謝家不得頭疼死。」
蕭玫卻是說,「靈昭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你們都為謝家活著,不累嗎?」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謝長寧垂下了眼瞼,縱然心累,也不可辭退。
「你們還真像。」蕭玫歎然一聲,合上眼不再多說一句。
謝長寧輕啜杯中的茶,閉著唇,也不想多言。無論自己多像小姑姑,逝者已去,再提起來也是徒增傷感罷了。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遠遠眺望著窗外,不知道許昌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此時,皇帝一行人已經邁入明和園的地牢。
明和園的地牢許久未用,只勉強點了兩根蠟燭,眾人在陰暗中看到這地牢灰塵遍佈,四處張著大小各異的蜘蛛網,連柵欄門都破舊不堪。一名內侍只輕輕吸了吸鼻子,就被嗆得連連打噴嚏。
一名侍衛領著他們轉過一個彎,第一道牢門上掛著一道碩大的鎖,狼狽的一男一女被鎖在裡面,兩人各自蜷縮在角落,男的身上還勉強披了一件中衣,女的身上竟只掛了一件肚兜而已,此時半遮半露,惹人無限遐思。
蕭衍見狀,輕輕別過了頭。
「陛下、陛下!」
那男的正是許昌。他抬頭看到了這一大群人,為首的便是皇帝,心中頓時慌亂得不得了。他知道這位鐵腕帝王一定饒不了他。
「陛……陛下……」那女子看到皇帝則是心裡顫了顫,慌張地爬到牢門口,扒住欄杆哭喊著,「陛下!奴婢冤枉啊,是……是駙馬強迫奴婢的!」她苦苦喊冤,眼中儘是驚惶。
「你這賤婢信口雌黃!」許昌一聽也迅速爬了過來,全然不顧身上、頭上沾了許多枯草葉,完全沒有半分往常意氣風發的樣子。
「陛下切莫聽她胡說八道,微臣是被這賤婢勾引的,微臣對長公主殿下忠心耿耿啊!」
蕭衍聽著也不禁冷了臉,前一刻兩人還是濃情密意,在花叢中野合,如今卻都翻臉不認人,實在太過諷刺。若是二人果真情投意合才甘願冒這危險也就算了,如今看來,其實不過是各取所需。
皇帝已經氣過了頭,此時反而平靜了下來,「許昌,你當朕是傻子不成?」
「微……微臣不敢啊……」許昌趴在地上打了個哆嗦,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那你告訴朕,平陽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皇帝的語氣令人聽著不寒而慄。
許昌匍匐在地上,嚇得全身不停顫抖著,「是……是……」他支支吾吾,還是沒有開口說。
「奴婢知道!」
倩玉滿懷期望地看著皇帝,「陛下……奴婢告訴您,奴婢把一切都告訴您,求您……求您放奴婢走……求……」
皇帝的眼神黯了黯,「說。」
倩玉的眸中燃起了希望,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自長公主殿下瘋癲之後,駙馬……駙馬他極其寵愛表小姐。」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許昌,見他軟成了一灘爛泥才又繼續說:「表小姐的性子刁蠻,多次要求駙馬納她為妾,駙馬不肯,表小姐便對長公主殿下心存怨憤……多次……多次趁長公主殿下神智不清的時候毆打她,並且不允許她說出去,否則……」
「否則什麼?」皇帝此時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幾乎要結霜了。
「否則就會有更嚴厲的毒打……」倩玉被那陰沉的目光盯得渾身哆嗦了一下,縮成了一團。
皇帝這一聽,氣憤的目光恨不得將許昌盯出窟窿,「好啊,朕倒要看看,你在朕賜給平陽的長公主府裡到底還藏了多少齷齪事!來人,著謝長君率人徹查長公主府,並且審問許昌!」他最後瞥了牢內頹然的兩人,抬起腳便要離開。
蕭衍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他覺得太噁心,平陽皇姊竟會淪落到這般地步,駙馬棄,下人欺。
「陛下,您要讓奴婢走啊,您不能說話不算話啊,陛下,放奴婢出去啊!」
皇帝的腳步沒停,只冷冷道:「給她留個全屍,扔到亂葬崗。」
【第二十六章 書中藏玄機】
黃昏時分,平陽長公主似乎是相當疲倦了,蜷縮在床上睡得很沉。謝長寧鬆懈了下來,頓時覺得格外疲憊。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謝家女眷居住的聽月小築,最後仰坐椅子上,合眸養神。
「小姐,您可別睡著了。」淺碧取來一件薄衣為她蓋上,又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她輕笑了一聲,沒有睜眼,「這一日可真算得上是身心疲憊。」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八角木桌的一側,腦子還不停地運轉著,皇上應該已經做了決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8:24
第五章
這變化令眾措手不及,什麼情況?剛剛看平陽長公主的樣子分明是正常的,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又如同孩童一般了,時而瘋癲時而清醒,變化實太快。
詫異過後,又皆是長舒了一口氣,將原本提起來的心安安穩穩放回原處。
謝長寧才是著實鬆了一口氣,她不是不怕的,對付瘋子最有效的辦法大約就是不要命:「那長公主殿下現請和一起去後面休息吧。」
蕭玫見狀,上來便也要攙扶。
「可是……」平陽長公主的神色有些掙扎,「駙馬他……」
「平陽長公主,」謝長寧加重了口氣,「要乖喲。」同時心裡更是疑惑,許昌到底對平陽長公主做了什麼,能讓她這樣死心塌地,一度維護。
「哦……」平陽長公主悶悶應了一聲,終於妥協,低下了頭。
蕭玫讚許地看了謝長寧一眼,兩一起扶住了平陽長公主,穩穩地向後殿繞去。臨走前,謝長寧給蕭衍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多留心。
謝熙年將這一切看眼中,心中重歎一聲,搖了搖頭。
蕭衍恰巧瞥到了這一幕,心尖抖了抖,嘴中犯苦,謝太傅是除了名的嚴厲,若是他不肯將孫女嫁給自己……
「九弟,且隨朕一起去。」崇德帝飽含怒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他猛然抬頭,便看到崇德帝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蕭衍頓時明白,皇兄這是準備帶著他去處理家務事了,也好,多知道一些也可與他的小姑娘通通氣。他穩步跟上,面上依舊帶著清冷。算上心腹內侍與宮女侍衛諸,這一隊伍也算得上浩蕩。留了一群大臣議事殿內面面相覷。駙馬怕是小命不保。
已是春末,天氣和暖。
謝長寧與蕭玫將平陽長公主扶到了後殿之時已經出了一身薄汗,平陽長公主滿臉好奇,動動這裡,動動哪裡。蕭玫隨即吩咐宮女去倒茶來。
謝長寧安靜地坐紫檀木椅上,看著平陽長公主若有所思。
「他哪裡?」平陽長公主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非常急迫地衝了過來,握住謝長寧的手,謝長寧頓時就感受到了那種力道,緊箍著,令她不能抽出。
她眉頭一皺,還未開口,蕭玫就疑惑地抬起頭來:「誰?」說著,還瞟了謝長寧一眼。
「皇弟的兒子啊,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平陽長公主迫切道,隨即又遲疑地看著謝長寧,「安陽並不知道,莫非騙?」
「……」謝長寧怔了下,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子,便感覺到平陽長公主握著她的手更緊了。
「騙騙騙!」平陽長公主對她怒目相視。
謝長寧苦笑一聲:「他並沒有跟來明和園,會安排們見面,前提是明和園的這段時間,要乖。」往日百花宴皆是三日,不曉得這次因為突發狀況會不會縮短時間。
平陽長公主黯然鬆開了手,謝長寧看向自己的腕部,已經被勒出了很紅的印子,她將手腕掩到袖子裡,扭頭看向蕭玫:「那個孩子的存,長公主殿下您是知道的吧。」
蕭玫抿唇點頭:「沒錯,知道的,不過並不知道他如今……」她含糊了一聲,怕被別聽了去。
平陽長公主此時似乎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趴到窗戶邊鬥起了鳥兒,咯咯咯笑得很是高興。
蕭玫望著,似有感慨:「說,皇姐這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只是不想面對罷了。」謝長寧淡淡道,隨即想到了什麼一樣,扭頭去看蕭玫,「平陽長公主提到的那個侍女清荷,您見過麼?」
平陽長公主頷首:「那是皇姐一手帶大的丫頭,心大得很,會把主意打到許昌身上也實屬正常。」此時說的,彷彿無關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謝長寧聽聞,低頭思忖了一下,喃喃開口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剛剛好。」
「怎麼,與九弟打什麼主意?」蕭玫打趣兒道。
謝長寧果真面上一紅:「哪有……」雖如此說著,卻並無底氣。她輕咳了一聲,扭過了頭去。
「蕭衍果真很心疼她。」原本正逗鳥兒的平陽長公主忽然扭過頭來,話說得很是率直。
議事殿中,她這樣說的時候,謝長寧緊張著自己的命,而今她再說,謝長寧卻想能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黯然開口:「祖父那裡……還是要多做工作的。」
「太傅他老家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是有秦霜那性子,敢於一哭二鬧三上吊,太傅他老家必然會應下的。」蕭玫爽朗一笑,並沒有將謝長寧的憂慮當一回事兒。
謝長寧卻揉了揉太陽穴:「若是和她一樣了,謝家不得頭疼死。」
「靈昭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蕭玫忽然淡淡道,「們都為謝家活著,不累麼。」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謝長寧垂下了眼簾,縱然心累,也不可辭。
「們還真像。」蕭玫歎然一聲,合上眼不再多說一句。
謝長寧輕啜杯中果茶,垂下了眼簾,也不想多言,無論她多像小姑姑,逝者已去,再提起來也是徒增傷感罷了。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遠遠眺望著,不知道許昌這件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此時,崇德帝一行已經邁入了明和園的地牢。
明和園地牢許久未曾用到,勉強點了兩根蠟燭支持光亮,眾便看到這地牢之中,灰塵遍佈,四處張著大小各異的蜘蛛網,連柵欄門都顯得破舊不堪,有位內侍輕輕吸了吸鼻子,就被嗆得連連打噴嚏。
蕭衍以袖掩鼻,眉頭輕皺,一名侍衛領著他們轉過一個彎,第一道門上就掛著一道碩大的鎖。狼狽的一男一女被鎖了裡面。兩各自蜷縮裡面的一角,男的身上還勉強披了一件中衣遮掩,女的身上竟只掛了一件肚兜而已,此時半遮半露惹無限遐思。蕭衍見狀,輕輕別過了頭。
「陛下陛下!」那男的正是許昌,他晃了下神便看到了這一大群,為首的便是崇德帝,他心中頓時慌亂的不得了。要知道,這位鐵腕帝王一定饒不了他。
「陛……陛下……」那女子看到崇德帝心裡顫了顫,她慌張地爬到了牢門口,扒住欄杆,「陛下!奴婢冤枉啊!是……是駙馬強迫奴婢的!」她口不擇言,眼中儘是驚惶。
「這賤婢信口雌黃!」許昌一聽,也迅速爬了過來,身上頭上沾了許多的枯草葉也全然不顧,無半分往常意氣風發的樣子,「陛下切莫聽她胡說八道,微臣是被這賤婢勾引的,微臣對長公主殿下忠心耿耿啊。」
蕭衍聽著,也不禁冷了臉,前一刻還是濃情蜜意,情不自禁花叢中野合,如今卻都翻臉不認,實太過諷刺,若是二果真情投意合才甘願冒這危險也就算了,其實不過是各有所需。
「許昌,」崇德帝此時已經氣過了頭,反而平靜了下來,「當朕是傻子不成。」
「微……微臣不敢啊……」許昌趴地上打了個哆嗦,他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
「那告訴朕,平陽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崇德帝說話帶著股陰測測。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8:36
第六章
許昌匍匐地上,身體不停顫抖著,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是……是……」他猶猶豫豫,還是沒有開口。
「奴婢知道!」清荷期望地看著崇德帝,「陛下……奴婢告訴您,奴婢把一切都告訴您,求您……求您放奴婢走……求……」
崇德帝眼神暗了暗:「說。」
清荷眸中燃起了希望,此時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自長公主殿下瘋癲之後,駙馬,駙馬他極其寵愛表小姐。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許昌,見他軟成了一灘爛泥,沒有要掐死她的舉動才繼續說道,「表小姐性子刁蠻,多次要求駙馬納她為妾,駙馬不肯……表小姐便對長公主殿下心存怨憤……多次……多次長公主殿下神智不清的時候毆打她,並不允許她說出去,否則……」
「否則什麼?」崇德帝此時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否則就會有更嚴厲的毒打……」清荷被那陰沉的目光盯得渾身哆嗦了一下,縮成了一團。
「好啊,」崇德帝恨不得把許昌盯出個窟窿來,「朕倒要看看,朕賜給平陽的長公主府裡還藏了多少齷齪事兒!來,著謝長君率徹查長公主府,審問許昌!」他最後瞥了牢內頹然的兩,抬起腳便要離開。
蕭衍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他覺得太噁心,平陽皇姐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地步,駙馬棄,下欺。
「陛下,您要讓走啊,您不能說話不算話啊,陛下,放出去啊!」
崇德帝腳步沒停,冷冷道:「給她留個全屍,扔到亂葬崗。」
場之無不打了一個寒戰。
黃昏時分,平陽長公主似乎是有些倦了,蜷縮床上睡得格外沉。謝長寧總算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格外疲憊。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分給謝家女眷居住的聽月小築。最後仰坐椅子上,闔眸養神。
「小姐,您可別睡著了。」淺碧取來一件薄衣為謝長寧蓋上,又倒了一杯熱茶。
謝長寧輕笑了一聲,沒有睜眼:「這一日可真算得上是身心疲憊。」她一下一下地敲著一側的八角木桌,腦子還不停地運轉著。崇德帝應該已經做了決定,可是她此時對此一無所知。
「小姐,中午您就沒吃多少東西,離晚膳做好還有些時間,您要不要用些點心?」淺碧端來了一個小碟。
謝長寧睜眼掃了一下,微微搖頭:「不用了,晚膳也不用送這裡了。」她現竟然一點也不覺的餓,許是外面吃了太多的點心。
隨手掃了一下,卻一不留神碰到了茶杯,頓時將杯子打翻地,淺碧緊張地去看謝長寧的手:「小姐,您有沒有被燙到?」
謝長寧抬了抬手:「沒事,只是衣袖濕了一塊。」她眨了眨眼,今天果然是太累了,都沒有留心到旁邊還有一個杯子。
淺碧趕忙取出一件衣服,服侍謝長寧換上,謝長寧一邊伸著胳膊,一面掃到了床上,不由愣了下:「長蘊這麼快就把書還回來了?」枕邊放著的,正是早上來時借給謝長蘊的那一本遊記。
「守這裡的侍女說,是您回來前不久送進來的。」淺碧為謝長寧繫好腰帶,最後後退一步,長舒一口氣。
謝長寧順手拿起那本書,隨意翻了翻,忽然之間愣了一下,她從裡面取出一張信箋:「戌時三刻,琉心亭。」沒有落款,但字跡大氣端正,力度均勻,絕不是謝長蘊所書,她盯著上面所寫的話,瞇起了眼睛。
「淺碧去問下,長蘊之後,可還有誰來過?」她將信箋夾回那夜,放回原處。
不過片刻,淺碧便匆匆而回:「小姐,並無來過。」
那便不是寫給她的了,或許,是寫給謝長蘊的?謝長寧闔眸沉思,這段時間,謝長蘊又和誰勾搭上了?忽然,她睜開了眼睛,前世謝長蘊不正是做了三皇子的側妃麼,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可四皇子心大,能讓她爬到側妃之位,想來不僅僅是喜愛這麼簡單吧。
驀地,她攥緊了拳頭,或許,謝家的坍塌,謝長蘊後面助了一臂之力也不一定。想到這樣,她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恨意,若是謝長蘊照樣和三皇子勾搭上了,她也有必要將這顆毒瘤拔出。
正這樣想著,絳朱忽然進來通稟:「小姐,三小姐來了。」
謝長寧垂下眼簾,坐到剛才做的位置,淺碧已經將茶杯碎片收走:「讓她進來。」
謝長蘊進來時,就看到謝長寧漫不經心地品著茶,鬆散隨意,似乎是累極的模樣,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似之前那般慌張。
「有事?」謝長寧聽到動靜,抬眼看了看她,滿面疲憊,似乎不想多開口說些別的。
「大姐,那本書……」謝長蘊遲疑了一下,目光往裡屋掃去。
謝長寧抬眼:「看完了?」
「不,還沒有,」謝長蘊連忙慌張道,「因為怕大姐您急著要,便先將書還回來了,可這園子裡太無聊,想再借去看兩天。」她頭原本是低著的,說這句話時,悄悄抬起了頭來,觀察起謝長寧的表情。
謝長寧不動聲色,擺弄起了淺碧新為她準備的茶杯:「那本書太無趣,再拿本新的給吧。」
「不用了,」謝長蘊急急得的搖頭,隨後,她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激烈,結結巴巴解釋道,「那本……那本就很好…………挺喜歡的啊……挺有趣的。」
謝長寧將茶杯端起,杯蓋輕撇茶葉,輕啜了一口,嘴角微勾:「放哪裡了,自己拿去吧。」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謝長蘊長舒了一口氣,腳步有些不穩地走進裡屋,從謝長寧的枕邊取了書出來,手依舊顫抖著,她向謝長寧行了一禮:「那,那走了……大姐您好好休息。」轉身便要離開。
「長蘊。」謝長寧忽然叫住她,語氣淡然。
她腳步頓住,驀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遲疑著不知道是不是該回頭。
「實太無聊的話,可以出去多走走,明和園的景色還是不錯的。」謝長寧沉默了片刻,就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謝長蘊頓時鬆了一口氣,她轉過身,一臉謙卑:「妹妹知道了。」而後,離開了這間屋子。她的腳步有些沉,剛剛一場虛驚嚇得她至今沒能回過神來。可是想到能有把謝長寧拉下馬的機會,她就無比興奮,如此一來,腳步也急促了起來。
「自求多福。」謝長寧闔上眼眸,嘴角勾起一分,淡淡的嘲諷。
淺碧候一旁看著,更是心疼,端王若是這裡,一定不會讓小姐這般累。
「告訴長生,若是謝長蘊朝她借了什麼東西,就不要再拿回來了,送給她或是丟掉,怎麼樣都好。」謝長生心思不是那麼縝密,從謝長蘊那裡收回來的東西大約連檢查都不會檢查,萬一被做了什麼手腳,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謝長蘊這個,如同三皇子一樣,實能忍,原本僅是一個深宅庶女並不值得怎麼意,可若是和三皇子牽上了線,便是謝家內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可能拖謝家後腿,如此一想,便讓她如鯁喉。
想著,指甲劃過八角木桌,硬生生地劃出來一道痕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8:51
第七章
即將戌時三刻。
「怎麼想到這個時間出來。」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果然,小手冰涼,他眉頭微皺,「今天折騰了那麼一番,就不累麼。就算要出來,怎麼不多穿一些,手這樣涼。」不知怎的,謝長寧就忽然約他一起出來。
謝長寧故作輕鬆地笑了一笑:「什麼時候也這樣囉嗦了。」此時月色正好,她抬頭看了看,又望向蕭衍的眸子,漆黑的瞳孔中倒影著她的臉,滿滿都是她。
「比的手還涼。」蕭衍沒有當回事,又歎了一聲。
「晚上有點轉向,帶去琉心亭。」她反握了回去。
蕭衍抿唇:「去那裡做什麼?」
「去看一場好戲。」謝長寧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了,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蕭衍伸手去揉她的發頂:「何必事事親歷親為。」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事關謝家,不敢有半點疏忽啊。」她依然記得她的冤枉,要謝家代代傳承,要自己一世長寧。
「怎麼了?」蕭衍挑眉。
「到了就知道了。」
琉心亭一片榕樹園內,周圍環繞著假山與小池塘,榕樹皆是上了年頭的,粗壯又高大,各樹枝葉交疊,月光之下一片影影綽綽。確實是一個夜間幽會的好去處。
「三皇子殿下。」嬌怯的一聲,正是謝長蘊。
假山之後,蕭衍詫異地看了一眼謝長寧,卻發現她面無表情,淡然的很,眼底又多了些憐惜,怎麼會有這樣的同父妹妹呢。
「沒被謝長寧發現吧?」蕭正琦與謝長蘊挨的十分近,從側影看,幾乎就要貼一起去了。
「沒……沒有……」謝長蘊似乎不大習慣這樣的親熱,聲音嬌羞。
「那就好,」隱隱衣料摩擦聲傳來,蕭正琦將謝長蘊擁到了懷中,「待大事得以成就,便予皇貴妃之位,僅皇后之下,若秦霜不識抬舉,便予實權。」
「三皇子殿下……」
「權利與富貴,不是最喜歡麼。」蕭正琦聲音帶著蠱惑。
「可是謝家……」謝長蘊明顯還有些遲疑。
「謝家?」蕭正琦輕笑一聲,「到時候還不是由說了算,說把旁系扶植為嫡系,那便是嫡系,說滅了謝家也不過覆手之事,若惦念親情,只削去實權也未嘗不可。」
「只要謝長寧死。」謝長蘊的聲音中帶著恨意。
蕭衍握著謝長寧的手驀然一緊。謝長蘊,他心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敢將主意打到謝長寧的頭上,到不知道是誰給她的膽子!
謝長寧安撫似的拍了拍蕭衍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擔心。
蕭正琦與謝長蘊的聲音逐漸變低,蕭衍與謝長寧也聽不清楚了,謝長寧才拉著他的手悄悄離開了這片榕樹林。
「準備怎麼處理?」蕭衍抿唇,面色冷凝。
謝長寧卻全然不意一樣,只是緊緊攥著蕭衍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她張了張嘴,澀然開口:「大世家嘛,經常會有子嗣出些意外,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嗎?」
可是謝家,從不虧待每一個女兒,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願糟蹋一條命。尤其是謝長寧,手上從未染過鮮血,這一次,卻先要對自己的家下手。
蕭衍拉住謝長寧,神情認真,謝長寧盯著那雙眸子,只覺是燦若星辰,所有的希望與光芒都那一雙眼睛裡:「若不喜,便交給。」他沉聲道。
謝長寧張了張嘴,才悶聲開口:「這是謝家的事情,何況還要報備與祖父與大哥,讓費神總歸不好的。」
「只想知道,無論再大的困難,一切有。」
月光如水,照進了心,卻無法詮釋最簡單的情愫。
謝長君的調查並不順利。
並不是說有百般阻撓,而是平陽長公主府邸實太乾淨,除了一個深居簡出的表妹便是幾位貼身侍女與他有些說不清的關係。縱然這些都是他的罪證,加之夥同那表妹毆打侮辱平陽長公主,足以判以死刑,可卻不是謝長君真正想要找的。那些東西,總歸要有些蛛絲馬跡。
直到回程的那一日,都沒能有所決斷,駙馬被送進天牢之中也是神不知鬼不覺。一連三日,謝長君將長公主府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第四日,謝熙年與謝長君一起出現了早朝之上。
謝長君孤身立大殿中間,一派長身玉立、霽月光風的姿態,其餘年紀相當的朝臣看著,都有些眼紅。為何謝家便養得出這樣的好兒郎,思及明和園時,謝長寧的種種,他們心中又湧起了酸水,怎麼連女兒都教養的那般好。
「謝卿,許昌之事調查如何?」崇德帝慢條斯理,可是不自覺地就散發出一股威壓,令這廟堂之上的都謹慎起呼吸來,生怕一點噪音便惹得這位不快。
謝長君卻好似未覺,從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折,齊眉躬身:「許昌所犯之罪,盡其上。」
蕭福見狀,連忙走來雙手接過,轉身快步送到崇德帝的面前。崇德帝隨意拿起,漫不經心地翻看起來,此時,眾朝臣才微微抬眼,觀察起崇德帝的臉色來,只是若崇德帝的心思能被琢磨透,就不會有君心難測這詞了。
崇德帝翻看到最後一條,神色出現了一絲變化:「咦?」
眾朝臣耳朵豎了起來,難道還有什麼別的?
「這許昌謀害皇室宗親可是大罪名,不知謝卿可有證據。」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也不顧及崇德帝的威壓,盯著謝長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謝長君這是瘋了吧。」
「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能查出來什麼,不過是仗著謝家罷了,不然聖上如何會給他調查的權利。」
「哪裡是仗著謝家,分明是仗著妹妹,若謝家的大小姐嫁給了端王,他便也算聖上的自家了,處理家事當然要找他。」
「他與許家有什麼仇啊,要這樣誣陷。許昌不僅死罪,還非要株連了許氏全族。」
對於這些議論,謝長君泰然自若,只是偶爾留意一下蕭正琦與司馬言的神態表情,除了司馬言最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並無半點失常,果然是精。
微微一笑,謝長君淡然吐出了兩個字:「並無。」
又是一陣喧嘩。
「空口無憑,沒有證據,朕也不能為其定罪。」原本以為崇德帝會勃然大怒,將奏折扔向謝長君,卻僅僅是放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謝長君。
「微臣現並沒有證據,可再給微臣一點時間,一定能調查出來。」謝長君躬身恭敬道。
「謝長君,未免太自大了!」一位中年文臣站了出來,底氣十足,「沒有證據就沒有證據,難道要給時間去捏造證據?許昌有罪,卻罪不及族。」
謝長君並不反駁,只是坦蕩地看著崇德帝。
「若是他果真有這樣的罪名,儘管調查便是了,又何須朕給時間。」崇德帝瞇了瞇眼睛。
眾臣忽然明白,聖上這是已有定論,他們若再說下去,指不定會遭到怎樣的遷怒。
「許昌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必有幕後之,微臣還要他作證,他此時不能處斬。」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9:02
第八章
司馬言再也忍不住,抬頭瞥他:「謝侍郎,話不要說得太過,誣陷許昌有毒害宗親之罪已是過分,卻還要累及他,莫非看不順眼的都想一一拖下水不行?」
此時,謝熙年站了出來:「陛下,老臣也有所懷疑,懇請陛下允許。」
眾臣凝噎,謝太傅都這樣說了,還有反對的了麼。
最終事情就這樣定下,再給謝長君三日,將許昌有謀害宗親之罪的證據找出來,不然,便罰處他半年的俸祿,雖然對於謝家來說,這點俸祿算不得什麼,卻會對謝長君名聲有污。
之後,崇德帝又宣旨,為三皇子五皇子等諸位皇子賜婚,因女方年紀稍小,待其及笄半年後成親。
「何時,這一道賜婚聖旨上,才能添上與謝家那丫頭的名字啊。」下朝之後,崇德帝舒心地看著蕭衍,卻發現他走神,「九弟?」
「臣弟。」蕭衍回過神來,有些怔愣地看著崇德帝。
「罷了,」崇德帝連連擺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且先去看看母后吧。」
蕭衍晃了一下神,抿唇走開,時不時看了看天空,對啊,什麼時候呢?
謝府。
一眾下一處院落中進進出出,似是焦急又無奈。
謝長寧站院落之中,身上披著一件朱紅色的絲綢披風,她拽了拽繫帶,抬頭望著天空,大朵的雲彩飄過,時而遮住太陽,陰晴不定,而她的心中,更是滋味難辨。
直到一名醫女推門出來,走到她的身邊,神態恭敬:「謝大小姐,三小姐得的是天花無疑。」言語中,似乎還有些惋惜,天花畢竟不易治療,三小姐今後,怕是……
謝長寧看都不曾多看一眼:「知曉了。」
那醫女見狀,歎了一口氣便離開。謝長寧緩緩低下頭,一滴淚水滑落,只是陽光太刺眼了,她安慰自己,和三言兩語便決定了一個的生死,沒有半點關係。
「送謝長蘊去別莊養病,將她的貼身物品全部燒掉。」她扭頭吩咐了一句,扯著披風轉身就走,腳下虛浮,若說真的狠心,她又何嘗想要如此。只是,謝家老小,終究重於一個謝長蘊,她不識抬舉,又何必袒護,下一世,多帶些腦子投胎吧。
一輛馬車,兩名侍女,一包行李,謝長蘊就這樣被送離了謝府。
聽到下回稟,謝長寧淡淡道:「天花難好,只能願她多福了。」耳聞之不由渾身一顫。
馬車之中,躺著的謝長蘊握住了心腹侍女的手,迷迷糊糊,斷斷續續道:「謝長寧她……她想……讓死……」難得意識昏沉時才能吐出這樣一句。
心腹侍女默默握拳,警惕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名侍女輕聲道:「小姐,您是燒糊塗了,大小姐是為了您好,怎麼會想您死呢。」
一個時辰之後,蕭正琦看著手中的情報,笑得格外諷刺。
「比起謝長寧來,真是有些笨啊,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歎了一口氣,他把那薄薄的一頁紙燒掉。
而一名黑衣始終未曾離開,見狀,恭敬問道:「可要找名大夫對謝家三小姐進行救治。」
蕭正琦似笑非笑地擺弄著一個吊墜:「當然要,可是對她喜歡的緊呢。」雖然笨了些,可是是一樣的,多鍛煉幾次,想必就會聰慧許多。
「是。」
「千萬不要被發現,防著些會對她下手的,若是會暴露,那便算了。」折損一個謝長蘊並不是什麼大事,若是拉了謝家太多的仇恨,便得不償失了。只是,有點可惜啊。
書房內煙霧裊裊,令昏昏欲睡的香氣自然別有一番旖旎,若是這裡有女子,想必屋內更勝窗外。而這兩,目光清明,絲毫不受影響。蕭正琦更是思維未有半點遲鈍。
「謝長君膽子可真是大。」想起來早朝時的一連串事情,他面沉如水,只是不住地把玩著吊墜,頭都不抬一下。
「這對您來說,並不算什麼。」黑衣恭敬謙遜道。
「把他處理掉。」蕭正琦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笑容。
黑衣心裡一涼,呼吸都變得沉重,許昌對三皇子一隻忠心耿耿,不敢有半點反叛,哪怕是被逮到了,也絕對不會將三皇子供出來。
「還愣著幹什麼?他若是現死了,還能保住許氏一族,若是他不死,不知還要搞出多少條命。」蕭衍嗓音低沉。
「是。」黑衣垂下了頭,走到這一步,他們都已經別無選擇,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無法回頭,哪怕是沾上自己的鮮血,也所不惜。
黑衣身影飄忽消失。蕭正琦重重地靠椅背上,他盯著那蔚藍色的水滴狀吊墜怔怔出神。蟄伏十年,厚積薄發,他為的就是一雪前恥,而今,神擋殺神,魔擋殺魔。太子、四皇子、謝家還有諸多攔路者,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謝府,自是不知道這一番安排。關於證據之事,謝熙年與謝長君聚了書房之中,此次還叫上了謝長庚與謝長明,卻唯獨沒有通知謝長寧。
「祖父這是生的氣了。」謝長寧一處茶几前,與淺碧學習著茶藝,幾番起落,斟出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到了淺碧面前,示意她品嚐。
「您就不擔心麼?」淺碧將茶杯湊到鼻端,清香之味撲鼻而她卻半點露不出欣喜之色。
「擔心也沒有用,心已決,這段時間就不要出現祖父面前惹他生氣了。」謝長寧垂下眼簾,眼底一片重重的青色,似乎沒有睡好的樣子。
「要不要請求老夫勸一勸?」淺碧試探性問道。
謝長寧搖頭:「還是不要了,為了這種事情麻煩祖母,祖母夾中間也會難受。過不了幾天,祖父就消氣了。」畢竟是真心實意為她好,只是她篤定一定不會落得那樣悲慘。
旋即又繼續道:「謝長蘊那裡盯緊了,可莫要讓鑽了空子。」如今的謝長蘊,令她半點都不想放下警惕心,能與三皇子勾搭上,真是了不得。
她本想直接處理了,大哥卻不想做得太刻意,若被逮到,卻要說謝府對待庶女歹毒。正巧有下家裡有起了天花,便要過來了些衣物送到了謝長蘊那裡。別院偏僻,又沒救治。可是三皇子安插的手段實了得,哪怕送到了別院,也要盯著點,若是不幸被治好了,還要想別的辦法才是。
即使無法踏入書房一步,瞭解一些時下事情內的原委,對謝長寧來講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外,還有一個蕭衍頂著。
藉著巡查謝家名下店舖的機會,謝長寧約蕭衍到了醉仙樓。
她手持一把團扇,上面的牡丹花樣嬌艷美麗,與她今日的一身紅色羅裙當真是相得益彰。時不時地捏著扇柄隨意轉著,透露出了她的急躁。過了片刻,她又將團扇平放桌上,隨意一推。重重向後靠去。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來腳步極輕,許是不想打擾到謝長寧,隨意拉開了她身邊椅子便悄悄坐下了,不發一言。
謝長寧睫毛扇了扇,一雙鳳目緩緩睜開,見蕭衍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那妍麗的小臉蛋上出現了些許的紅色。
蕭衍壓低聲音,極盡柔和:「怎麼眼底青了一片,休息不好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9:14
第九章
謝長寧疲憊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可還是忍不住往他那裡蹭了蹭,冷是冷了點,可是有安全感啊,蕭衍見狀,直接把小姑娘摟了懷裡,讓她坐自己腿上,輕巧巧的,好似又瘦了。
謝長寧先是愣了下,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頭枕他的肩窩上,小手拽著他胸前的一塊衣服,仰頭又閉上了眼,好睏啊實。
他只要一低頭,便嗅到了她的脖頸,似乎是換了一種熏香,牡丹的氣息,卻不甜膩。視線上移,一點朱唇好似櫻桃一樣,令垂涎欲滴,好想品嚐一番。這個念頭一冒上來,便再也壓不下去了,撓得他心裡癢癢。迫不得已,只得偏開視線不再看那嬌唇。哪知,視線正巧掠過胸前,偏偏天氣漸熱,她穿得單薄起來,剛剛蹭了蹭,衣領稍稍開了一點,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便能注意到一抹粉紅色。琢磨出來那是什麼,不由血液上湧,霎時紅了臉。
這丫頭,偏偏這時侯要瞇一會兒,他抬起頭來,深吸了兩口氣,一閉上眼都是懷中少女的睡顏。一下下,就一下就好。他緩慢低下頭,確定好距離和方向,閉上眼睛慢慢湊上了嘴唇。
牡丹香更加濃郁,嘴唇接觸到的柔軟溫熱誘,讓他忍不住伸出了舌尖想要品嚐一下。唔,甜的,那舌尖的觸感十分美妙,比任何一種食物都要好吃。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那美味,緩緩張開眼,就看到一雙美目帶著笑意,亮亮的。
他思維混沌了下:「……」雖然兩情相悅,可是……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輕薄之舉。
謝長寧原本就忍著笑,看到他這窘迫的模樣,更是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即又強忍起來,生怕他因此而羞惱,忍了片刻,肩膀不再抖動,她定定地看著蕭衍的眼睛,忽然抬起了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面湊了上去。
一個吻,對於嫁過的她來說,再普通不過。蕭衍被這動作驚了一下,隨而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逐漸加深了這個吻。許久,才漸漸分開,謝長寧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紅,氣息不穩。她扭了扭身子,從蕭衍身上跳下來。
「本來想睡一會兒,……」想到剛才的舉動,她懊惱地瞪了一眼。
蕭衍還回味著剛才的感覺,低歎一聲,若是能早點娶回家就好了,不過,他又上下打量著謝長寧,還要一年才及笄,小了些啊。
一瞬覺得,果然是娶妻之路漫漫。
「怎麼不睡好了再出來。」見謝長寧坐下,他取出一把折扇,為她一下一下扇著。
「本來不困的,偏偏來的這樣遲。」謝府如今氣氛有些凝重,她根本睡不踏實,這樣的話當然不會說出來令蕭衍擔心。
蕭衍輕笑:「倒是的不是了。」
「難道不是麼?」謝長寧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
「許昌牢中自盡了。」
「咦?」謝長寧詫異扭頭,心中瞬間劃過了無數個念頭,秀眉輕蹙,「可是對謝家不利?」
蕭衍此時便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他牆上留了血書,說自己對不起平陽長公主乃是罪該萬死,可沒做過的事情決不承認,更不允許謝家毀辱他甚至牽連他的家。」說到這些,他明顯不高興起來。
「呵,這是要把謝家推到不仁不義之地啊。」們總是同情弱者,許昌這樣做,無疑是給謝家上眼藥。
蕭衍看著謝長寧,心裡只想把她擁入懷中,並不接話。而謝長寧自是沒有意這些,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子,顯然是煩躁的。
「曉得現心裡不痛快。」蕭衍歎了一口氣。
說到這個,謝長寧有些提不起精神,感歎道:「盛京這是要變天了啊。」
蕭衍聽到這話,若有所思,簡單應了一聲,又道:「何止是盛京啊。」
謝長寧的心突突猛烈跳動了下,不可置信:「西北有動靜了?」剛剛脫口而出,臉色又變了變,她不過是藉著前世的瞭解知道近兩年那邊會有動靜罷了。
果然,蕭衍詫異扭頭,輕笑道:「知道的倒是清楚,不會皇宮身邊都安排了吧?」玩笑之餘,更多的是擔心。
謝長寧搖頭:「可沒那麼大本事從宮裡拿情報。」雖說謝家的事情,祖父很少避著自己,但那些東西,也絕對不是她可以輕易接觸到的。
「老三那裡,會盯著,就別這樣操心了。」
謝長寧卻只是搖頭:「若是讓盯著,不得累個半死。」她還有一事尚憂心之中,那便是蕭衍的病。
蕭衍笑了笑:「若是為了,自是不會嫌累的。」
謝長寧嬌嗔地看了一眼,美目流轉,便道:「先說正事。」
「有一個肯定知道一些事情,說不定還有實質性的證據。」謝長寧含糊道,「最近府內有些事情,並不方便,所以真是要幫忙的。」
蕭衍看她這模樣,便曉得肯定是謝老爺子生氣,有些時日沒理會她了,不由心疼,更加深了要早日讓謝老爺子認可自己的念頭。
他握住謝長寧的手,只為多給她一些寬慰,若不是因為他,何苦被謝太傅氣惱:「有了什麼點子,直說就是了。」
「還記得許昌的表妹麼?她因欺辱公主已被抓起,那到底也算是一位重要物的。」謝長寧思索了兩日,可是牢中她並不好接觸,而她能想到的,謝老爺子必然也想到了。原本琢磨著為何不從這裡下手,知道許昌留下血書自盡,她便明白了。若再死一個表妹,謝家更是摘不清。
「是說去拷問她?」蕭衍腦子轉了一下,便覺謝長寧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再去找她反而不好,恐怕也問不出什麼,直接搜,原本官兵不方便不仔細找的地方,一定有東西。」謝長寧無比篤定。
前世雖沒有暴露出許昌責打平陽長公主的事情,可到底被有心發現他與那孤苦的表妹十分密切,幾乎無話不談,可以分校任何。想來,狼狽為奸的,多少都有一些共同知道的底牌。
「實不行,那只好提前收網了。漏掉一條大魚,謝長寧多少有些惋惜與不甘。
「這件事情,會辦好,且放寬心就是了。」
謝長寧噎了一下:「若是都如一樣省心,便也好了。」哪個家裡沒幾個敗類,偏生她家這個,直接向對面投誠了。
「聽說……」蕭衍頓了頓,「將謝長蘊送到別莊了?
「嗯,她得了天花,去養病了。」那雲淡風輕,好似只是剛剛吃了一盤食物一樣尋常,並未思及事關命。
蕭衍目光一閃:「也好,省得以後出大亂子。」於他而言,謝長蘊不過就是一個毫無疑義的符號,如果這個符號威脅到了與他重要的,那他也會毫不客氣。皇家,怎會有真正的良善之輩。
謝長寧並未注意到這些,只是點了點頭:「只盼莫要再出第二個謝長蘊了。」
而今太平盛世,凡事要穩,若是太過張揚跋扈,最終也只能落得一個滿門被覆的下場。
他們都深知這個道理,只能忍。
第二日早朝,謝家再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大臣們對謝長君可謂是口誅筆伐。咬到了就絕不會鬆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9:24
第十章
「已經將許昌逼得留血書自盡,還想怎麼樣!」
「他留血書自盡並不代表他就是無辜的,相反,可能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謝長君冷眼道。
「許家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
「他並未得罪,也休想畏罪自盡就可以善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分明是是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三日之期還未到,何以見得便是拖延時間了。」謝長君並無半點驚慌。
「……」那臣子怒視謝長君。
「陛下,謝長君分明就是狡辯。」
「夠了。」崇德帝慢悠悠道,「其他有沒有什麼看法?」他隨意掃了一眼,蕭衍極少上早朝,如今來了,那就不會是來湊熱鬧的,他的小心上可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受罪。
果然,蕭衍適時站了出來:「臣弟有證據,證明許昌確有毒害皇室宗親之罪。」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音色朗朗清吟,宛若玉鳴。
朝堂因為蕭衍提供的一份暗賬風起雲湧。
上面詳細記載了許昌十年之內大額的收入與支出,其中一項是為購買腐骨草,正是太后所中之毒。若這還不算什麼,那他與司馬言之間的交易便更是耐尋味,不是財物,而是官職。收入是何年何月晉陞何職,支出則為辦成何事。這一項內容隱晦,可稍微尋思下便能懂。
崇德帝勃然大怒,將司馬言打入天牢,司馬府其餘等圈禁,大肆搜府。一時之間心惶惶。生怕一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震驚之餘不由想,司馬家的時候終於到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司馬言卻好像意料之中,表情未有絲毫波瀾,入牢的那一刻,依舊是巋然不動安如山。
崇德帝如此乾脆,無非就是不想留下司馬家了,不管最後查出來什麼,最終都是損失慘重,任誰都不會抱有僥倖心理了。而謝家,這一局確確實實勝了,哪怕其實是蕭衍功不可沒。雖然不知那樣的證據,他是從何而來。
就這種時候,謝長寧卻輕車簡從去了京郊別院。板著一張臉,帶著少有的厭惡之色。
甫一下車,便有一名丫頭戰戰兢兢贏了過來,卻不敢過於接近。
「到底怎麼回事?」謝長寧上來便厲聲道,「什麼叫失蹤了?」
「三小姐原本就是由她的貼身丫頭伺候著,雖不怎讓奴婢近身,可看起來確實一日比一日憔悴。可……可昨日奴婢再去看,三小姐竟然不見了!」她哭了起來。
「她的那個丫頭呢?」
「已經被關柴房了……」
那個丫頭被帶到謝長寧面前時,已是半死之相,顯然她到之前便已是遭遇了嚴厲的拷打。
謝長寧挑眉:「不肯說?」
那丫頭趴地上極為虛弱:「奴婢僅僅是負責為三小姐與三皇子傳遞消息,確實不知道……」
謝長寧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什麼都不知道,那留下有什麼用呢?」
「三小姐……三小姐她其實已經被及時救治了,她……她快好了的。」
快好了?謝長寧擰眉,三皇子手伸得真長:「帶去她住的房間看看。」
「小姐。」淺碧出聲提醒,小姐還未患過天花,這樣去多少有些危險。
謝長寧又坐了回去,扭頭沖絳朱道:「絳朱患過天花,替去她屋裡看看,看仔細些,莫要遺漏了。」
絳朱如今脾氣性子雖好些了,卻依舊馬虎了些,讓她去看也是迫不得已,可信的,患過天花的,竟僅有絳朱一。
謝長寧慢條斯理地品著淺碧為她沏的茶,而謝長蘊的丫頭,不過提心吊膽地跪了一會兒便暈了過去。實是不禁嚇。
左等右等,絳朱終於回來了,卻被淺碧喊到了門外,要她先去蒸一蒸,薰一薰,然後把衣服換掉再來回話,絳朱嚷嚷著只怕過一會兒就要忘記了,非要先說與淺碧聽,要淺碧過來回話。
淺碧無可奈何,只得隔著一道門一條條用心記下來,又再三叮囑了絳朱一定要仔細些,換下來的衣服要燒掉。
「打碎的瓶子,被劃破的被子,有劃痕的裝框?」這分明是被劫持的跡象啊,可謝長寧卻不肯真的相信這僅僅是一次劫持,誰知道是不是為了放鬆她警惕做的假象呢。
「哦,對了,絳朱說她還發現了一角布料,上面繡紋很是好看,可是她卻不敢拿出來給小姐看。」淺碧顰眉回憶道。
「她可描述了是什麼花紋?」
「她這個小姐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描述的清楚,還是等她回來了畫給小姐看吧。」
謝長寧無法,只好這樣等著。
絳朱回來的時候顯得格外喜氣,難得小姐有用得著她的地方,自然是極為高興的,聽到小姐的要求,她二話不說就紙上勾勒出了記憶裡那個圖案。
鳳折身輕鳴,勾勒出一個玄字。絳朱還解釋道,這一個字還是朱紅色的,與黑色絲綢布料襯得十分好看。
謝長寧捏著那張紙,心裡顫了顫,玄字的圖樣她見過,卻不是朱紅色鳳圖,而是一隻金黃色的游龍玄字。代表的是皇家玄衣衛。那這鳳代表的又是什麼?
以往講究龍鳳呈祥,都說龍為帝鳳為後,可是謝長寧篤定,這支玄衣衛絕對不是皇后所擁有。且不說皇后始終是外姓,就是帝王廢後另立還要交接權利,這並不靠譜。如今的皇后可不比大昭開國皇后,擁有共同議事權。
如果不是皇后,那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是蕭衍。以皇帝對蕭衍的信任,,將鳳字屬的玄衣衛交給他也是可能的,這也不難解釋為何蕭衍查起東西來要快得多。
可是,那謝長蘊房中打鬥的痕跡是怎麼來的?難道是三皇子的,那,謝長蘊到底是被哪一方劫持走了呢?
別院下們並不多,謝長寧因心裡有事,更是沒什麼胃口,這一頓午飯便簡陋了許多,謝長寧此時如同嚼蠟,也懶得計較這些。
吃完飯,淺碧正踟躕著如何勸說謝長寧去休息一會兒。卻有通報端王府來了。
沒等淺碧多說一句,謝長寧便匆匆走了出去,臨出門之前隨手將絳朱畫的那圖案銷毀了,若真是蕭衍做的,拿絕不能給他添麻煩。
說是端王府來,卻是蕭衍親自來了。謝長寧方一從別院出來,便覺青衫脫塵,遠眺如畫,君子端方。哪怕是入夏了都不覺得熱。心下一笑,眉目歡喜地迎了過去。
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包裹手心之中:「原本想不讓知道,既然已發現了,她也要求再見最後一面,便過去看一看吧。」謝長蘊有些天真,若她必須死,那便別無選擇。
「那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鑽進了這輛外表奢華,內裡舒適的馬車,謝長寧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鳳字屬玄衣衛,與龍自屬玄衣衛分而治,以備不時之需。也是要由皇家子弟掌管的。」蕭衍淡淡回道,若不是他身體不好,這支玄衣衛原本也是到不了他手裡的。
「為何是鳳字屬。」一提鳳,多半便是女子了。
「曾是戚家王朝時代一位公主所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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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9:37
第十一章
謝長寧頓時瞭然,大昭延續了數百年,從戚氏王朝到如今的蕭氏王朝,也不過就是一位女帝的傑作。女帝所聘王夫為蕭氏族,因琴瑟和諧,情濃意濃,是以太子姓戚,二子姓蕭,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太子臨繼位了卻拱手讓山河,蕭姓皇子匆忙繼位卻不願再改姓氏,娶了戚姓的一名郡主,從此江山改姓。
最值得一提的是,戚氏王朝時代,是女子大有作為的時代,上數有數位傑出的女帝與公主,下數有女將軍女文臣。自蕭氏王朝開始,便有了限制。
算起來,江陽王府便是戚氏後裔。
「謝長蘊如何與說的?」
蕭衍垂眸,將謝長寧擁入懷中,軟軟的,暖暖的,就老想這麼抱著:「她說,姐妹一場,想再見一面。……」說到這裡,他卻遲疑了。
「放心。」謝長寧捏起了他一縷頭髮,放手中把玩著,「對於想要死的,是不會心軟的。」
「寧兒,」蕭衍忽然鄭重道,「思齊是下一任鳳字屬玄衣衛的所有者,若是有一日無法互助了,也無需擔心,思齊如今養謝家,日後一定回敬助。」這樣子,更像交代後事。
「胡說什麼!」謝長寧忽然急了,若真的有那麼一天,豈不是代表他……她沉下了聲,「是不是就想著拋下算了。」她怎麼可能不介意。
「別急,」蕭衍苦笑一聲,輕聲安撫起來,「不是怕萬一麼。」
「沒有萬一!絕對沒有!」謝長寧瞪著眼,固執地看著蕭衍。
「王爺,謝小姐,到了。」凌雲及時開口,心裡叫苦,王爺也太不會說話了,哪有熱戀期間就老提死啊死的。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麼。
謝長寧一聲不吭的下了馬車,凌雲見狀,趕緊為她引路。這是端王府的一間別院,端的是風景秀麗,蕭衍卻從沒有住過。此時,謝長寧怒氣沖沖走前面,蕭衍默不作聲跟後面三尺處,悶悶的。乍一看去,還有點委委屈屈的意思。
凌雲見狀,趕緊使眼色,快點哄哄啊。現不哄,一會兒可氣更大了。
「凌雲,眼角抽了?」謝長寧瞥了他一眼。
「啊?沒,沒有!那個,謝小姐,就關這裡了。」凌雲走到一扇有四守衛的門前,大門雙合,嚴絲合縫。他掏出了一把鑰匙,將鎖打開,隨著輕微的支呀聲,門緩緩推開。
謝長寧站門口,便看到裡面頹然坐地上的少女緩緩抬起了頭,先是一怔,而後目光陰冷:「謝、長、寧。」她一字一頓,彷彿刻骨恨意。
謝長寧一步跨入屋中,表情平靜,蕭衍看著,便有些難過,她對親眷們慣來寬容。可是終究要走到這一步。
「妹妹,這裡待的可舒適?」她給淺碧使了一個眼色,淺碧連忙上前將謝長蘊扶了起來。
「謝長寧,裝什麼蒜!都是,都是逼到這一步的。」謝長蘊向前邁了一步,雙目憤恨,她不明白,為何偏偏謝長寧就是事事如意,她卻什麼也得不到。
「逼?」謝長寧默默握緊了拳頭,「是逼楚楚可憐去博取別同情?是逼對江陽王世子投懷送抱?是逼與三皇子狼狽為奸構害自己家族?」她一聲聲逼問,謝長蘊一步步後退。
「是……都是!」謝長蘊雙目通紅,「如果不是是嫡長女,飽讀詩書,聰慧穩重,外眼裡,謝家女只有一個!也不會想盡辦法去吸引別的注意力!只是想過得更好些!」
謝長寧沉默了,她知道謝長蘊雖然心思不簡單,骨子裡是個要強的,但是她沒有想到,會被如此怨恨,她原本想著,教導的稍微好點,就可以為她謀個好親事,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這真的怨她怨謝家麼?不,是謝長蘊自己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地位。
「本就只是庶女,只需要相夫教子就好,當活得就輕鬆麼?長蘊,原本心繫戚洵,尋思著等乖巧些了,便與江陽王府議親,世子側妃總是可以的,偏偏……」
「謝長寧!少虛偽了!表哥一心都是,就算嫁到江陽王府,也只不過是的替身!」謝長蘊又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謝長寧,依舊是咬牙切齒。
「謝長寧,高高上,根本不知道們母女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不需要的憐憫!,有什麼資格教訓!」
謝長寧後退了一步,收起了不可置信,冷然道:「不知道?謝長蘊,如果不是謝家,只會比現還慘。」
「如今栽到了手裡,無話可說,只有一個要求,娘的確是潑辣了一點,蠻不講理,斤斤計較,重財重利,可是她從沒起過壞心眼,只求能留下她一命。」謝長蘊淒然道,她無法想像,自己若是不了,娘該怎麼辦。
「不可能。」謝長寧不假思索道,原本她就是太放縱謝長蘊,才有了今日,李姨娘如今沒有什麼心思,以後卻不一定,若是今後為了給謝長蘊報仇,與外勾結一起謀害謝家,那便得不償失了。
「謝長寧!好惡毒!」謝長蘊瞪著謝長寧,胸口起起伏伏,顯然怒極。
「沒有理由讓不惡毒。」
謝長寧話音剛落,謝長蘊忽然衝到了桌子邊,舉起一個茶壺磕桌腳,捏著碎片就衝著謝長寧衝了過來。
「賤!和拼了!」
事發太過突然,謝長寧完全沒有料到原本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會突然起意行兇,呼吸停滯了一瞬,她還沒反應過來,旁側伸出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大力握住了謝長蘊的手腕,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她鬆了一口氣,差點忘記了,蕭衍還旁邊。
將謝長蘊手中的碎片搶了下來,凌雲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討好般地遞到了蕭衍的面前。蕭衍卻使了一個眼色,凌雲瞭然,又雙手捧著那小小一個紙包送到了謝長寧面前。
謝長寧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她顫抖著手,將紙包拿了起來,驀然打開,最普通不過的白色粉末。將白色粉末聚一起,凌雲已經配合地捏開了謝長蘊的嘴巴。
謝長蘊驚恐地睜大眼睛,拚命想要搖頭,卻被固定地動彈不得。
謝長寧手有些抖,緩緩地湊到了謝長蘊的嘴邊。忽然眼一閉,心一狠,將粉末盡數倒入謝長蘊嘴中,而後向後退了一步,手無力垂下。淺碧連忙將一杯水灌進了謝長蘊嘴裡,看著她將水嚥了下去。
謝長寧恍然醒悟了過來,看了一眼還掙扎的謝長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蕭衍示意淺碧和凌雲留下,自己跟了出去,不由擔心,他剛剛讓她親自動手,是不是狠心了些。
「寧兒。」蕭衍跟著謝長寧到了一處水榭,她就站亭子的最外圍,看著一池湖水發呆,背影落寞。蕭衍看眼裡更是心疼。
謝長寧怔怔回頭,雙目已經閃起了淚光:「……殺了她……」
蕭衍抿唇,握住了她的手,她其實很容易心軟,這一雙手上從未沾過命,更何況是自己親的。可是,如果不學習著心狠一點,遲早都要為這性子所累。
「寧兒,乖,身邊一直有。」蕭衍歎了一口氣。
謝長寧咬了咬唇,一頭扎進蕭衍的懷裡,身形顫抖,蕭衍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到了極致。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09:50
第十二章
許久,謝長寧才平復下來,緩緩抬頭,有些遲疑:「她……應該不會很痛苦吧。」想起前世那一杯毒酒,五臟六腑都是劇痛,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不會痛,慢慢的,就會沒了聲息。」蕭衍將她的頭按回懷裡,她那樣的目光,真是讓難受。
「那就好,那就好……」謝長寧甚至想,晚上做夢,謝長蘊會不會過來索命。下意識拽緊了蕭衍的衣服,惴惴不安。蕭衍將呼吸都放輕,就怕驚擾了她。
天牢,昏暗一團。司馬言端坐其中,滿面正派,倒半點不像犯了滔天大罪的。一有今日,他早已料算心,區區牢獄之災,比起最後那伸頭一下,倒也算不得什麼了,只是,他還有心事未了,不肯就這樣伏誅。
一名獄卒窸窸窣窣地走了過來,湊牢門前,壓低聲音道:「司馬大,三皇子交代,讓您放心,定盡力保。」
保?司馬言掩下嘲諷,從把司馬家退出來的那時起,三皇子就沒有想過要保司馬家,世家大族,是三皇子心中的一根刺,更何況他如今所犯之罪已不是貪墨這般簡單,那賬本順籐摸瓜便能定下他謀害太后的罪名。現今,只是想先穩住他罷了。如今,只希望穎兒能明白,千萬不要再寄希望於蕭正琦的身上。
「要見穎兒。」司馬言看都不看那獄卒一眼,全然閉目養神的狀態,好似這牢中實愜意。
那獄卒仔細咀嚼了這句話,才消化掉,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誤:「司馬大,且不說牢中守衛森嚴,就是司馬小姐也被看管了起來,要見,您還是等脫罪了再見吧。」他仔細勸道。
司馬言仿若未聞:「要見穎兒。」他一字不差地重複道,就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獄卒猶豫了下,似乎思索著從那邊下手比較方便,久久,才回道,「事關重大,小的還需先稟告三皇子殿下。」
司馬言不再開口,一切回歸平靜。獄卒張了張嘴,將原本要說的話盡數吞了回去,也罷,反正也活不長了,就讓著他些吧。草草行了一禮,又緩慢地向外面走去。許久,司馬言才緩緩睜開眼睛,雲淡風輕地勾了勾唇角,他這一生錯處太多,最遺憾的便是沒能讓女兒如一般的大家閨秀一般,無憂長大。最得意的便是有一個心性能力無一不輸男子的女兒,雖然,他再也不能看著她長大了。
若終有一死,他唯有一願,女兒一生安樂順遂。
牢中無晝夜,當獄卒第四次送餐的時候,他見到了司馬穎,小姑娘穿著獄卒的衣服,蹭了一臉的土,安安靜靜地站他的面前,他恍然憶起她的母親病重之時,躺床上,氣若游絲,還用盡力氣一字一句地咬著:「司馬言,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堅強、驕傲,一如既往,她像她的母親。
「穎兒。」司馬言歎了一聲,認真地看著她。
聞言,司馬穎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開口,面色依舊平靜,這個男是她的父親,可是從小到大,她對他從來沒有敬意和畏懼,是他害得母親鬱結於胸,早早就纏綿病榻,她不能如其他的小姐一樣與母親膩一起撒嬌,不能穿上母親親手做的漂亮衣裳,不能與母親說著小女兒的心事。如果這樣,她寧願如同謝長寧一樣早早就沒了爹。
「司馬家這次真的結束了。」司馬言不知該從何開口,最終只是先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司馬穎忽而冷笑:「那還不是結束的手裡,與何干?更何況,言之過早。」
「蕭正琦不會保司馬家,」司馬言站了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痛恨世家大族,就算司馬家僥倖逃過一難,將來也會被他推入火坑。」
「不可能!」司馬穎倔強反駁道。
司馬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不是,比更清楚。」
司馬穎沉默,三皇子的母妃出身寒門,當今聖上本想其誕下皇子後就抬為貴妃,以制衡後宮,沒想,卻遭到了大世家的反對,那可憐女子後宮之中也是頗受苦楚,哪怕此事被壓了下去,最後也是莫名而終,似乎死於一場陷害,聖上明知真相卻無動於衷。三皇子五歲便失去了娘親,心裡的恨必然不比她少,既是如此,又怎會放過將他母妃逼到那番田地的世家大族呢。
司馬言將一封信放到了她的手上,他小心地貼身而放,是以,信拿出來的時候,還帶著他的體溫:「小心收好,看完銷毀。」他壓低了聲音,僅有兩能夠聽到,而牢中太過昏暗,兩的小動作,外面的獄卒也沒有看到。
司馬穎沉默地收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父親面前動搖,許是因為死亡就面前,父親依舊這樣心平氣和與她說話,以往的仇恨都變得不值一提:「……保重……」而後,轉身離去,不帶一絲留戀。
司馬言背過身去,負手而立,兩行清淚緩緩流出。
司馬言被抓第三日,案件又有了突破性進展。到司馬府搜羅證據的,書房之中發現了一個暗格,其中藏著一沓書信,皆是司馬言同許昌,以及另外兩位官員的書信。一封信更是隱晦表達了已與皇宮之中的暗線接上頭,成功將慢性毒藥摻了太后的安神湯藥中。
而另外兩位官員,其一任外省知府,另一任國子監祭酒。兩幾乎月月與司馬言書信,匯報工作情況與行賄,甚至那位外省知府江南雪災時也出了不少力。而那祭酒更是將不少學子引薦給了司馬言。
司馬言被捕七日之後,大理寺開堂審理此案。因為事關重大,朝中二品以上官員幾乎盡數到場,崇德帝諸位成年皇子的陪伴下,也到了後面聽審。
大理寺卿驚堂木一拍,司馬言被壓了上來。他牢中待了許久,竟然只是頭髮有些許凌亂,就連衣服都是一塵不染。週身始終環繞著溫和悲憫的感覺,眼簾輕垂,正氣不減,若是不知情的看了,定要以為他是被冤枉的。
大理寺卿如此看著,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就尋思措辭的功夫,司馬言已經跪了堂下,眉頭都未曾皺一皺。
他展開一張紙,叫到司馬言的名字,司馬言應下之後,他一條條念了出來:「謀害皇室宗親,罔顧君臣之道;貪污受賄,有負百姓之望;結黨營私,不堪忠臣之任;私收學生,不配座師之名。這一樁樁一件件,可認?」
司馬言緩緩抬頭,目光凝視著前方,大理寺卿卻並不覺得他是看自己。想起自己身後屏風那邊坐著的那幾位,心裡不由顫了顫。
屏風是單面可視的,崇德帝這邊可以看得到前面,前面卻看不到這邊。可蕭正琦此時卻覺得,司馬言的目光好似透過屏風盯牢了自己,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寒毛聳立。那無言的控訴與逼迫,讓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司馬言,他暗自咬牙,心中總是惴惴,到底忽略了什麼呢。
慢慢的,司馬言收回了目光,坦然看著大理寺卿:「罪臣萬死猶有不足。」言畢,緩慢伏地,手臂向前伸展,手心朝上,前額叩地,虔誠叩拜,好似有至高信仰。他唯一信仰,便是老天能網開一面,使他女兒成功脫離這場苦難。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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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0:02
第十三章
大理寺卿此時還沒有回過味兒來。沒有一句辯解,滿堂朝臣沒有一句異議,就這樣承認了?
「既是罪名成立,來,將犯司馬言押回天牢,審判結果擇期另宣。」驚堂木再一拍,「退堂!」
眾也都沒回過神來,這麼快?不僅證據確鑿,司馬言更是承認得乾脆,就連熟知案情的大理寺卿都不禁懷疑是不是背後有什麼彎彎繞繞了。儘管如此,司馬言還是被壓了回去。正如來時一樣,牢獄之災都壓不住的正氣,孑然一身,孤傲離去。
待朝臣散去,崇德帝陰沉著一張臉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大理寺卿跪拜地,嚴謹恭敬。
「不錯。」崇德帝隨口誇了一句。
「您看,司馬家該如何定罪?」司馬言必死無疑,可是司馬家族歷代為官,不說聲望如何,便是為大昭做的貢獻也是不少的,若是讓他們絕後,怕是有違仁道。
崇德帝沉吟片刻,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若是按照律例,司馬言一之罪,誅九族都不為過。只是許多代下來,司馬家也曾拯救大昭於危難之中,功雖不能抵過,也不能就此趕盡殺絕。
「司馬一族財產抄收以充國庫,將司馬家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處死,其餘老幼與女眷發配至嶺南,任她們自生自滅吧。」如此決斷,當真也算得上是仁慈,雖然那嶺南之地實荒蕪,暴民不斷,但好歹還有希望另嫁,保住一條小命也算是好的了。
「另,司馬家族,五代以內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為官,不得入宮。」崇德帝又補上了一條,給司馬家留了根,可不是讓他們回來為祖輩尋仇的。何況,他面色冷然想到,就算要尋仇,也不應尋到皇家的身上。
大理寺卿仔細記下,一側的蕭福也認真聽著。唯獨幾位皇子,面色各異,不知思索些什麼。蕭正琦捏著下巴,面色陰沉,父皇網開一面,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心啊。
聖旨一下,百姓無一不為崇德帝歌功頌德,道是聖上英明神武,又或是聖上仁德慈悲。哪怕是殺,哪怕使一個百年大族頃刻倒塌,也沒有說半個不字,彷彿本該如此。
到了司馬家族那些老弱病殘們流放的日子,謝長寧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拉著蕭衍到了城門口,只等送別。畢竟認識了這麼久,哪怕素有不合,甚至曾經因為謝長安的事情恨司馬穎入骨。只是此番一別,永不再見了,她也不介意再來送一送,權當給自己個警惕。同是百年望族,焉知下一個就輪到誰了呢?
「世態炎涼,」謝長寧淡笑搖頭,「不說先皇時期如何,就是司馬言,也曾真正幫助過不少朝臣,而今,輪到他有難了,卻無一敢多說一句話。」甚至,連鬆鬆這些故親眷都不肯。有些,只可同甘,不能共苦,正所謂,牆倒眾推。
蕭衍看著她面色好些了,終於放下了心。剛開始那兩天,她總是吃不下飯,聽淺碧說,晚上還會被夢魘著。他不止一次自責,自己做得實太過了,那些怎麼急得來呢。所幸,她今日一看,狀態便是好了很多。
「誰敢冒著殺頭的危險,為他狡辯。」蕭衍搖搖頭,遂又憂道,「這次未免太順利了些。」
「司馬言小心謹慎了一輩子,永遠都不知道他想什麼,但是可以篤定,他如今的坦然,是為了護住司馬穎。」若是他敢又半點反抗,激起崇德帝盛怒,司馬家誅九族,一個都跑不了。這也是他的精明之處。
這就是,父母之愛啊。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將兒女護個周全。只是,司馬穎會不會吃他這一套就很難說了。
蕭衍輕笑:「活世間,不可能全然無畏,只是每個的弱點不一樣而已。」比如,他現的弱點就是謝長寧。
「出來了。」謝長寧忽然道了一句,目光停留一個方向,一群狼狽的女,手腕腳腕都帶著拷鏈,慢吞吞地移動著,顯然很是疲憊。
隊伍一點一點地靠近,謝長寧搜尋著隊伍,最後靠後的位置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倏地皺起了眉頭:「不對勁。」還看不出哪裡不對勁,但是,絕對不大正常。
壓下了心裡的不適,她還是湊了過去,蕭衍一側打點好隨行的獄卒,便看著謝長寧走到了司馬穎的身邊。
而那司馬穎,見到謝長寧,卻只是抿了抿唇,不吭一聲直接路過,不肯多看一眼。
謝長寧無法,又轉首沖那獄卒道:「這些多是體弱,這一路上要多多體諒些才好,也算是給自己積些陰德。」說著,蕭衍配合著捏出了一小包銀子塞到了獄卒手中。
那獄卒驚恐:「這……這怎麼行。」
「拿著吧,一路艱苦,多帶些銀兩給兄弟們買酒喝。」
與此同時,盛京西城門,一輛馬車被攔下盤查。
「大膽,的馬車也敢攔下!」車簾被猛地掀開,秦霜的臉露了出來,她最近似乎不大好過,臉蛋已經瘦了一圈,可是曾經那囂張跋扈的氣勢還是半分都不減。
城門守衛見到秦霜,不由奇怪:「秦小姐,此時城外有些不大太平,要不您等等再出去?」
「與司馬家小姐多年好友!此時不出去,難道要追到嶺南去送她麼!快給讓開!」秦霜氣急,揚手一抽,一條鞭子就甩了過去。
那城門守衛不敢反抗,只能堪堪躲過,忙不迭地點頭哈腰:「是,小的不敢攔您。兄弟們,是秦小姐,放行吧!」他揚手張羅道。
秦霜見狀,輕哼了一聲,又坐回了馬車內,車伕見狀,慢悠悠地抽了一鞭子。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
「不錯麼,機靈了很多啊。」馬車內,一名少女聲音沙啞。
「還以為自己大家閨秀呢,現就有如喪家之犬,要想活下去,還是把以前那一套收起來吧。」秦霜瞥了一眼司馬穎,反譏道。
沒錯,是司馬穎,原本應該與流放隊伍一起的司馬穎,現卻秦霜的馬車裡,而流放隊伍裡的那個司馬穎,是個假貨!
司馬穎靠馬車壁上,默不作聲。
如此一來,秦霜反而沒了底氣,過了一會兒,她遲疑道:「說的是真的麼?只要平安,兩年之內就會把那些東西給。」有了那些東西,她不用謝長寧幫助就能達成所願。
司馬穎面無表情,冷冷開口:「事到如今,還有必要騙麼?」
秦霜咬了咬唇:「那……那可千萬不要忘了。」
司馬穎根本懶得回答她,自己閉上了眼睛。
那個身份是她父親的男,寫給她的那封信裡,提到了與三皇子勾結的證據所藏之處。讓她利用那些證據去找秦家,以偷天換日之計免去流放所受的苦楚,找一個平和的地方安安穩穩生活。千萬不要思謀復仇,也不要再滿懷怨恨。只要平安。
那些證據,那些她拚命想要銷毀的證據,最後卻成了她活命的依據,多麼可笑!原來父親一直防著蕭正琦。是她自己蠢貨,竟然相信了那個偽君子!
從小到大一直怨恨父親,可是她從來都知道父親對她的關心。萬萬,萬萬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解開心結。而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如今留了一封信,留了保她周全的有力之物,又將她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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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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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0:15
第十四章
都不了,她爭來爭去還有什麼用!
可是,不復仇麼?她怎麼甘心!父親就這樣成為了棄子,司馬家就這樣消失,她怎能不恨!
蕭正琦!她用力握拳,指節泛白。詛咒,終有一日,會為所為一切付出慘痛代價!
司馬家的事情姑且算是塵埃落定,對於謝長寧來說,卻還有很多的事情要收尾。
謝府之中,淺碧前面引領著,謝長寧漫不經心地跟著,後面還有一眾僕婦。一行走到了一個偏僻院落的柴房。這樣的柴房大約廢棄的時間有些久了,門口雜草叢生,有些折過的痕跡,可見是最近來過的。謝長寧隨手扒拉著那些半高的草,隨意抬頭掃了一眼柴房的門,兩扇舊木門上面掛著一把碩大的鎖。隱隱的,門內還傳出了嗚咽的聲音。
她冷笑了一聲:「開門吧。」哭,現哭又有什麼用呢,早前不好好教導女兒,一個好好的謝家女兒被她灌輸地心高氣傲不服。
李姨娘被綁了裡面,樣子很是狼狽,更哭花了臉。謝長寧眼瞅著,神色複雜。
李姨娘原本就不是什麼良家的閨女,當時她也剛剛一周,這個女就抱著剛剛滿月的女兒找上門來了。父親素來是仁厚的,竟也將她母女留下,甚至一句解釋都沒有。聽大哥說,那段時間,母親常常抹眼淚。
這母女兩個,一直是一家心裡的一根刺,所以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原本還有些小孩心性的時候,慣來不願意搭理她們,權當外。重生以後,有些心高氣傲,偏偏視作螻蟻,不想交流。
其實,會走到如今這地步,她也有一份責任的,不是麼?
李姨娘見門開了,卻是謝長寧,眼淚又刷刷地流了下來:「謝長寧!大小姐!李秀娘平日裡待確實嘴毒了一些,可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對不起謝家的事情,到底想要如何!」
謝長寧唇角微抿:「可是的女兒不是這麼想的。」
「長蘊!」李姨娘驀然睜大了眼睛,「她不是去別莊養病了麼,她怎麼了!怎麼還沒有回來……是不是……是不是……」
「別擔心,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此時,李姨娘卻不傻了:「……殺了她!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心思,她是的妹妹啊!」她強烈地掙扎著,卻被綁得牢牢的。
「可是她想讓死,想讓謝家遭殃,為什麼要留下她?」
李姨娘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可能……她不是這樣的孩子……」
謝長寧卻嘲諷地笑了起來:「多說無益,這就下去陪她吧。」
她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僕婦端了一盆水來。
「不!」李姨娘往後縮了縮,「不能這樣!」
「不是想長蘊了麼,這就讓下去陪她,不好麼?」謝長寧漫不經心拍了拍衣服,這柴房裡面的土實太多了。
「謝長寧!不能死!告訴父親的死因,放過好不好!」李姨娘哭喊著。
謝長寧的心沉了沉:「他不是患病不治麼?」雖然那時略有懵懂,可還是記得父親每日確實纏綿病榻,最終撒手而去。
李姨娘慌張地抬頭,看了看僕婦們,結結巴巴道:「並,並不是這樣的。」顯然是有幾分猶豫的。
「若是有什麼花花腸子,定叫生死不能。」謝長寧擰著眉頭,揮了揮手,示意僕婦們出去。
那些僕婦們謙順離開了屋子,還順手關上了門,什麼事情該聽,什麼事情不該聽,她們都是知道的。
屋內霎時變得昏暗,李姨娘穩了穩心神,才開了口。
過了許久,謝長寧才自己打開了門,從屋中出來,神色疲憊。
「大小姐!」李姨娘忽然叫住謝長寧,「都告訴了,就放了吧!」
謝長寧頭都沒有回:「其一,並未答應,其二,既然知道這麼多,便再也留不得,焉知若是他日性命被威脅,是不是依然會說出來。」
「不會的!」
謝長寧卻不再理會,扭頭輕聲道:「處理掉吧,今日的事情,們知道的。」若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而後,腳步有些沉的離開了柴房。
心中縱使已驚濤駭浪,也不能表現明面上。閉上眼睛,她想著一條條,一件件,原本以為最終一切都將回歸平靜,卻不曾想,竟是越陷越深。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呢?心中默念著一個名字,輕輕摀住了眼睛,難怪了。不,那些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依舊能長寧於世。
「小姐,老太爺請您過去。」一名小廝尋了過來。
謝長寧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應道:「知道了。」祖父這段時間會找她,她早已想過,畢竟一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沉默不語地到了書房,謝熙年正審查著一份賬簿,見到謝長寧進來也只是抬了一下頭,又一聲不吭地繼續看了起來,謝長寧老老實實地站一邊,不敢出聲或是有一點多餘的小動作,甚至不敢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謝長寧只知道自己站得有些腰酸背痛了,謝熙年才將賬簿合上,緩緩抬頭。
「母女兩個都解決掉了?」
「是。」她忽然想起來了李姨娘與她說的那些話,忍了忍還是沒有問出口,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輕易求證為妙。
「謝長蘊的事情,做的還是不夠利索,」謝熙年帶著責備看了謝長寧一眼,「若不是有端王,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是。」謝長寧乖巧承認。沒有做好就是沒有做好,沒有什麼好掩飾的。只是,祖父會提到蕭衍,實是讓她有些意外。
謝熙年定定看了一會兒低眉順眼的孫女,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真是鐵了心要與端王一起了?」
「祖父……」謝長寧抬頭,看著祖父有些失落的樣子,心中一緊,自己如此固執地違背祖父的意願,確實不孝,可是她卻不想放棄。
「以為,遲早有一日,會回心轉意的。」謝熙年背過手,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真的想好了。」
謝長寧張了張嘴,最後點點頭:「是。」
「有一個要求,哪怕是嫁了,也要隨時做好為謝家驅遣的準備,若是,有一日事到臨頭了,是萬萬不能把自己摘出去的。」
「這是肯定的。」謝長寧急忙道。
「可是如果禍到端王府,謝家卻無法保全。」這話就真是殘忍了。
謝長寧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氣:「能理解。」
「若是端王病好也便罷了,若是不好,他終有一日離去之時。另有想要求娶,必須改嫁。」
謝長寧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要求,雖然大昭並不歧視寡婦改嫁,只是,她從一開始便不準備這樣做的,祖父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就是為了……她心中的猜測又浮了上來。
「怎麼?不願意?」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他一定會好的,她就算傾盡全力,也要讓他活得長長久久:「孫女知道了。」
「既是如此,明年及笄之後,便讓他來提親吧。」謝熙年不想再多說,謝家有這麼一個孫女,當是幸運的,她卻一意孤行,難怪明塵大師會突然找到他,告訴他如今謝長寧的命運已經偏離原本設定好的軌道。心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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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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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0:27
第十五章
「謝謝祖父!」謝長寧此時極為欣喜,未留意他的表情,更不知祖父心中所想,只是思忖著要早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蕭衍,也免去他的一份擔心。
「去把大哥二哥三哥叫來。」謝熙年這是要支走她的意思了。
她驀然冷靜了下來,心中懷疑更甚,如今祖父連事情都不與她說了,難道李姨娘說的就是真的?摸了摸胸口,她壓下疑慮,小心應道:「是。」
轉身離開了書房。
大哥與二哥三哥那對孿生子正後花園。大哥與二哥下著棋,三哥一側聒噪地說些什麼。謝長寧走到跟前的時候,顯然一盤棋已經下到了最後,二平分秋色,大哥略勝一籌。
「二哥越來越厲害了。」謝長寧不由感慨了一聲。
「明明就是大哥贏了,偏偏要誇二哥!」謝長明一臉的不服氣。
「若是二哥長到了大哥這般年紀,只怕就可贏了大哥了。」謝長寧好笑地搖搖頭,「祖父叫們過去呢。」
謝長明一聽,便是神色複雜:「總算不用這裡下這破圍棋了,可是比起這個來,更不願意去看祖父的臉色啊。」他哀嚎了一聲。
「與大哥收拾棋子,們先過去吧。」
「為什麼啊?」謝長明疑惑道。
謝長庚緩慢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握住了自家弟弟的肩膀:「走吧。」明顯妹妹是有話想要說。
「怎麼了?」見謝長庚拉著謝長明走了,謝長君才撿著棋子,緩慢開口。
謝長寧張了張口,轉而道:「祖父同意嫁給蕭衍了。」
謝長君詫異抬頭:「怎麼可能?祖父是不是向提什麼要求了?」一雙眸中,似乎有些沉痛的意味。
謝長寧看了,心沉到了谷底,看著謝長君的表情,緩緩開口:「大哥,是不是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怎麼會這麼想呢。」謝長君低下頭,漫不經心地撿著棋子。
「父親,當初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她終於問出了口,父親去世時,大哥已經十幾歲,應該清楚很多了。
「不就是肺癆麼。」謝長君的手頓了頓,說出話來卻依舊平淡無奇,一點也聽不出有不對的地方。
謝長寧握緊了拳頭,他們這是鐵了心不願意告訴她了,那好,她也不願意逼問,既然現都不說,那以後總有會說的時候吧。
「這裡來收拾就好了,大哥去見祖父吧。」她黯然開口。
謝長君將一小把棋子放棋盒中,深深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歎了一口氣,才轉身離開。
謝長寧站原地待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收拾起石桌上的棋盤,看起來,多少有些孤寂。
太子大婚六月,太后臨時起意要去萬佛寺祈福,欽點謝家嫡長女與王家嫡次女同行。使一眾世家貴女好生羨慕,若是能博得太后的歡心,有一門好親事指日可待,當然,她們對於謝長寧這個早晚會成為皇家媳婦的是沒多少想法的,多半都是將視線放了王家那個不若長姐出挑的嫡次女身上。
任外面議論紛紛,對於謝長寧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了。這次去萬佛寺祈福,蕭衍與安陽長公主也會陪同,多些和蕭衍的相處時間,才是太后會叫上她的原因吧,為了看起來不偏心得太過明顯就順手拉過了一個王家嫡次女。謝長寧歪頭思忖了一下,大哥大婚以後,還是第一次摸去了他的院子。
「嫂嫂。」她唇角含笑,看著王□溫柔賢淑地繡著花,不由打趣兒道,「哎呀,這月白的料子,清淺貴氣的蘭花,還真是襯大哥呢。」
「這丫頭,沒大沒小的,倒是會打趣兒了。」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將手中的半成品放了一邊,嬌嗔地看了謝長寧一眼,「今兒怎麼想著過來了,還以為都忘記這個大活了。」
「怎麼能啊。」謝長寧摸了摸鼻樑,前段時間一片混亂,除了去祖母母親那裡請安的時候會見到這位大嫂,平日當真是不怎麼接觸了,還不若王□做姑娘時親暱。如今王□一提出來,她便覺得尷尬了。
「太后命與昕表姐同去萬佛寺,嫂嫂應當耳聞了的。」雖然王□如今做起了深宅貴婦,那也不代表就與外面完全沒了聯繫啊,「平日裡與昕表姐便沒有多大接觸,便想來問問嫂嫂,昕表姐可有什麼愛好,還有忌諱什麼。」她可不想平白就得罪什麼。
「果真是個精。」王□笑了笑,起身一個小匣子裡翻了翻,最後摸出了一個香囊,「正好,前日裡給她繡了個香囊,還想著何時給她,既然倆同去,那便替稍給她吧。」
謝長寧雙手接過,碧藍的絲綢料子上繡著一枝白梅,一輪清月,當真是好看得緊,她鼻尖動了動,便嗅到了一股清香。原來王昕也是一個愛梅之。
「昕兒性子看起來雖軟了些,總讓忍不住想要欺負,別看她不吭不響的,私下裡可有自己的小主意呢,就是不大自信了一些,對這梅花啊,便更是鍾愛了。上次彈的那一曲《清梅散》,她可直誇好呢,還一直念叨著有機會了一定讓教給她。原本還想著這事情不好叨擾太多時間,這下可好了,那寺裡倆就伴,也多拂照她一些。」
王□又拿起了那半成的袍子,一邊繡著花兒,一邊同謝長寧說著這些好似嘮家常的話,卻每一句都是提點,而後不知道想起來什麼,又抬頭笑出了聲:「瞧這記性,端王這次也同去,怕是沒時間顧上那妹子咯。」這句話,可完全就是為了揶揄了。
謝長寧饒是再厚臉皮,此時也忍不住紅了臉:「瞧嫂嫂這話說的,哪裡就是那般作風的了……」她低頭咬了咬唇。
「對,們謝家的大小姐啊,可是正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呢。」
「嫂嫂!」謝長寧站起來跺了跺腳,「不和說了!」懊惱轉身,作勢就要走。
「誒,可不要跑到母親那裡告狀去啊。」王□輕笑道,卻沒有攔下她的意思,反而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女,「還不趕緊送送大小姐。」
謝長寧把香囊揣進了懷裡,嘟著嘴,輕哼了一聲:「才不會跑到母親那裡去告狀呢,一定會找大哥告狀的,哼哼。」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王□漸漸收起了笑意,輕歎一聲,謝長寧這樣的開心,他們這些旁也本是該高興的,可是每每提及此事,自家夫君總有些愁緒,她確實不好過問,也只能默默祝福了。想了想,又仔細繡起了花,轉而怔愣了一下,妹妹王昕比謝長寧還要長一歲半,如今已是及笄,卻始終沒有物色到一個合適的夫君,母親為這事也是憂心的,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問問謝長寧有沒有什麼想法。
兩日後,謝長寧輕車簡從僅帶了一個淺碧便融進了太后浩浩蕩蕩隊伍裡,臨行前,蕭齊拉住她的衣袖,模樣委屈。
「謝姐姐,帶一起去好不好?」似乎很是期待。
謝長寧目光輕柔,歎了一口氣:「長安並不去,只帶上怎麼好呢,不是不喜歡湊這種熱鬧麼。」
「可是,師父近日到萬佛山開壇了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0:39
第十六章
謝長寧恍惚了下,明塵大師縱然是得道高僧,可是實有些邋遢了,開壇什麼,不能想像啊。轉念一想,也好,有些事情,她還要問個清楚才是,自從知道了那件事情,她便被自己時不時的推測壓得喘不過氣來。
「蕭齊要乖知道嘛?師父一定不想這麼過去的。」萬佛寺是皇家寺廟,太后出行又有眾多皇宮裡的,看到蕭齊難免不會有什麼想法。
蕭齊小大一般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謝長寧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就對了,以後有機會,便帶去見的師父。」就算她找不到,蕭衍總是可以找到的吧。
蕭齊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謝長寧登上了馬車,照例閉目養神起來。
「小姐,小姐。」淺碧輕輕搖晃著謝長寧,意圖把她叫起來,謝長寧緩慢地睜開眼睛,盯著一個方向待了片刻,才緩過神來。
「怎麼了。」她坐直了,一伸手,就夠到了茶杯,倒了水喝。
「剛剛太后吩咐路上停下歇息一會兒,太后身邊的大宮女過來了一下,請您過去敘話。」淺碧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家小姐,就算端王與小姐兩情相悅,這太后也太過熱心了,哪家小姐會被這樣惦記的。
「曉得了。」謝長寧掀開簾子,鑽出了馬車,自己慢悠悠地向那輛最尊貴的馬車走去。
馬車外面的裝飾便是富麗堂皇,一名大宮女馬車一側低眉順眼地立著,聽到動靜便抬頭看了看,見到是謝長寧,連忙行禮:「謝大小姐您稍等。」而後便掀開了車窗簾的一角,對裡面嘀咕了一句什麼。
謝長寧只是笑著看著。
「是謝家的寧丫頭啊,上來吧。」太后的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
謝長寧那大宮女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這馬車果然足夠寬大,裡面坐著太后和一名大宮女之外,還有一個她最熟悉不過的,正坐太后的一側,含笑看著她。謝長寧摸了摸鼻尖,太后一定是故意的。
「寧丫頭趕緊坐吧。」太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一臉慈愛地看著她,她不敢推諉,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一路上可有不適?」
謝長寧含笑搖頭:「長寧多謝太后關心,一切都好,並無不適。」這話回答的,既妥帖又簡潔。
「看著身子骨還是弱了些,是不是累的?」世家大族那點操心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最近挺好的。」
「想吃什麼就找衍兒給準備,他那裡沒有,就找哀家。」
謝長寧啞然,不都說婆婆看兒媳各種不順眼麼,她原本還蠻緊張來著,如今看來,好像偶爾的小擔心,完全沒有必要?她抬頭看著蕭衍,只見他輕輕點了下頭。
「母后,可沒虧待她。」蕭衍無奈地笑了笑,他多年未婚,所有都以為他要一直這樣下去了,有了個寧兒,當真是讓母后寬心不已。
「要是把欺負跑了,看上哪兒哭去。」太后笑著點了點蕭衍的額頭。
「您就算不這樣嚇唬,也會待她好的。」用盡心思地對她好。
謝長寧趁太后不注意,含嗔瞪了他一眼。
「寧丫頭啊,祖父進來可還好?」太后就想拉著她的手多說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好。
謝長寧趕忙應道:「祖父一切都好,身子也很硬朗,勞太后掛心了。」
太后忽然笑了:「和衍兒要是成了,便和皇帝平輩了,以後這輩分可要亂咯。」
謝長寧摸摸鼻子,可不是嘛,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婆子上了山就是吃齋念佛,這小丫頭可別嫌枯燥。」
「太后您還不老呢,」謝長寧笑道,可不是嘛,五十多的,保養的猶如三十多的少婦,臉上的褶皺,只有細細看才能看出來,打扮得又格外光鮮,笑一笑依舊是風情萬種的模樣,「更何況,吃齋念佛一點也不枯燥。」
蕭衍也附和著:「她山上待上半個月都無事的,日日抄撰經文,與高僧閒談,看起來倒是比山下的日子過得還要舒坦。就怕這次陪您上山,就不下來了。」
「瞧這話說的,倒好似寧丫頭要看破紅塵了似的。」太后瞪了蕭衍一眼,「要是寧丫頭賴山上了,老婆子第一個不依。」
謝長寧忽然也起了玩笑心:「太后,看他這是嫌煩了,巴不得留山上,他好繼續過自己的清閒日子呢。」
蕭衍苦笑,他的小姑娘剛才不是還有些侷促麼,怎麼這就開起玩笑了。
「啟稟太后,安陽長公主到了。」車外的大宮女輕聲道,但每一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謝長寧卻看到太后與蕭衍臉色都不大對勁。
蕭玫儀態萬千進了馬車,只是那一雙眼圈,紅得實顯眼,顯然是剛剛哭過沒多久。
是因為李正清麼?謝長寧默默想了下,自然是沒有問出口的。
蕭玫看過來,衝著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太后:「母后。」鼻音略重。
太后默然不語,過了許久,才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唉。」
謝長寧幾乎片刻就做出了決定,溫婉笑道:「臣女忽然想起來還有些東西要去拿給昕表姐,趁著這會兒功夫便送過去好了,也省的惦記。」安陽長公主的話,她不會聽,也不想聽,此時離開,方是個明智的決定。
太后首肯,蕭衍見狀,撣了撣袖口:「也下去走走。」兩一前一後出了馬車,謝長寧驀然鬆了一口氣,太后再和藹可親,那也是上位者,對她來說,萬萬不能太過放肆。
蕭衍抬起了手,溫和地勾著唇角,揉了揉她的發頂:「很緊張?」看她這副樣子,真心從內心深處感到愉悅。
謝長寧收起了笑容:「還好,這次帶了多少護衛?」就剛剛安陽長公主紅著眼眶進了馬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安陽長公主與李正清冰釋前嫌就是由今日而起。也就是說,太后出行的馬車隊伍會遭到襲擊。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如今的軌跡已經與前世偏移,不知道事情是否依然會發生。
「怎麼了?」蕭衍隨口報了一個數,「其實也不用太擔心,老三剛折損了司馬家,現未必敢動,以他的心思,不到被逼急了的時候,不可能自掘墳墓。」
謝長寧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前世蕭正琦一直隱蔽暗處,手段也定是端不上檯面的,如今暴露出來了,稍微有點小動作,就會想到他那裡去。只是,蕭正琦如此肆意,倒像聖上有意放縱,她心裡又浮上了那個念頭。祖父曾說聖上是制衡,可是他偏愛太子,又肯定四皇子的能力,還願意留下三皇子給他們做敵手,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為了那個理由,別家,她或許還會相信,可是皇家,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最近有煩心事。」蕭衍看著謝長寧,見她神色糾結,「說出來,幫想想。」
謝長寧抬起頭,看著蕭衍的眼睛,他也是皇家的,可是她應該不應該相信他?一想到這一點,她便又猶豫了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0:52
第十七章
看出了謝長寧的猶豫,蕭衍眸色暗了暗:「若是不想說,便算了。」
謝長寧頓時沉默,他會失望的吧,兩個不應該交心的麼,可是她卻瞞著他不肯說,猶豫了一下,做了個決定:「等見完了明塵大師,便告訴。」她多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也不用如此煎熬,父親的死,也許僅僅是一個意外?
「也好。」蕭衍思忖了片刻,便同意了,就算她不告訴自己,也別無辦法。她若是肯說,便是對他的信任。
謝長寧輕輕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又浮現起李姨娘驚惶害怕的樣子:「老爺去西北駐守的時候跟著一起的,意外聽到……聽到……怕死啊,這麼多年都不敢說……更不敢讓謝家知道偷聽了。從西北回來,老爺便一病不起,一定……一定和這件事情有關。」
也許她聽錯了。謝長寧吸了吸鼻子,一定是這樣的。這種安慰,到不知是能起到多少作用。
快到萬佛山了都是平安無事,正如蕭衍所說,蕭正琦如今必然不會輕舉妄動,可是謝長寧卻忍不住擔心起來,這個和好的契機不了,安陽長公主和李正清以後該怎麼辦?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
「寧表妹。」王昕看著晃神的謝長寧,不由眉間存了疑慮,這一路上,寧表妹都是心不焉的,難道有什麼事情?她滿懷不解。
謝長寧回過神來:「怎麼了?」從太后的馬車上下來,她就到了王昕的馬車上,和她就伴,可是這說著說著,注意力便不集中了,老想起來前世的一些事情,試圖從其中挖掘出來一些蛛絲馬跡。
王昕婉聲關懷道:「表妹可莫要太過勞累了。」
「剛剛走了下神,倒是沒有聽清表姐的話,表姐上了山之後可有什麼安排?」她隨口問道。
「如今夏日花開正好,就算欣賞滿山風光怕是都看不過來,若是能教彈奏古琴曲《清梅散》,那就更好了。」王昕面露羞澀,看著謝長寧,露出一點點的期待。
謝長寧心中一動:「冒昧問上一句,昕表姐為何如此喜歡梅花,喜歡《清梅散》呢?」
她若不問還好,一問出來,王昕反而紅了臉:「這……」
謝長寧頓時了然:「表姐若是不方便說的話,也沒關係的,到了山上,自然會與表姐好好交流琴技的。」淡然笑了笑,掀開簾子往外面瞅了瞅,果然,已經到萬佛山山腳了。
「那香囊,表姐可要好好收著,今後指不定就要有好運氣呢。」她低歎一聲,扭頭笑道,「嫂嫂可是把滿滿的祝福都寄了那個小小的香囊中。」說是這麼說,只怕今後若有機會,她便要別那裡看到這香囊了。而後,又嗤笑自己一聲,管這多閒事。
「這是自然的。」王昕靦腆笑了笑。
這樣一直不知世事的小白兔,可千萬不要被騙了。馬車漸漸挺穩,謝長寧率先跳下馬車,顧不得旁的輕呼,而後轉過身沖王昕伸出了手,示意她下來的時候可以扶著自己。這麼柔柔弱弱的,可千萬不要摔了。
王昕提著裙擺,卻扶住了謝長寧的肩膀,拄著她下了馬車,身子瞬間一矮:「哎呀。」小臉頓時皺作一團。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崴了腳了?」不能跳就不要跳啊,還沒上山就崴了腳,這可怎麼是好。她連忙扶著王昕找了旁邊一塊石頭坐下。
「沒事,就是勁兒沒用好,沒站穩,好像沒什麼事情了。」王昕緩了緩,才開口道。
謝長寧摸了摸她的腳踝,沒有腫,骨頭也沒有錯位,看來剛剛是太緊張了:「還疼麼?」
「現好了很多,坐一會兒就好了。」
也就這個時候,蕭玫扶著太后已經走過來了。
「王家昕丫頭這是怎麼了?」太后關心問道。
謝長寧鬆了一口氣:「回稟太后,剛剛昕表姐下車時候沒站穩,墩了一下腳,應當是無事了。」
王昕原本一直注意著活動自己的腳踝,聽到謝長寧的話,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太后萬福金安,臣女無事。」
謝長寧隨意掃視了一圈,不禁眉頭微皺。蕭衍呢?
「既然無事,那便一起上山吧。」說著伸出了另外一隻手,謝長寧會意,連忙上去攙扶,臨走上山路之前,還是回頭望了一眼,依舊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狐疑。
蕭衍正與李正清一起走最後面,李正清愁容滿面,再也見不到之前的半點風姿,連沉默寡言的冷漠之態都做不到。
「她始終都不肯原諒。」李正清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若是,會一直堅持到死為止。」
李正清驀然輕笑了一聲,抬手捂了下眼睛,「原本以為是無情無心之,卻不想能說出這樣的話了,真是讓意外。」而後,他扭頭看向蕭衍,「謝家小姐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今後更會是姿容無雙,風華不減。可莫要負了她。」
「她還是個小姑娘。」蕭衍低低笑了一聲,「沒有們想得那麼複雜,至於以後……自然是她喜歡做什麼都會陪著她。」讓他親近心許之,他豈會如李正清一般,做出那般傷害她的舉動。
「做事,從來不會讓自己後悔,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
李正清看著,難得露出了些許的羨慕:「若是不那麼……就好了……」而後,又是一聲低歎。
「如今想明白了,以後,還是會有機會的。」
忽而,前面有些混亂。蕭衍與李正清俱是臉色一變,兩步並作一步向前面衝去。
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花斑蛇匍匐路上,女眷們已經嚇得動也不敢動,就連一旁的侍衛,都舉著刀顫顫巍巍不敢下手,若是被這蛇咬一下……
蛇抬著舌頭嘶嘶地吐著信子,好似是威脅她們。
「快躲開!」蕭衍吼道,順手從一旁侍衛那裡奪過了一把刀,提刀就要砍。
這時遲那時快,蛇猛然向前一衝,就往太后那個方向射去,李正清猛然一推,將原本要遭殃的幾退離了原地,自己卻來不及再避開,被那蛇一口咬到了小臂,蕭衍將蛇從七寸砍死時,已經晚了。
夏日穿得單薄,李正清明顯感覺到蛇的毒牙刺破了衣服,咬進了肉裡。
「言君……」蕭玫捂著嘴唇,眼裡泛起了淚花。
「……沒事……」李正清死死地握住小臂,安慰般看著她。
還是謝長寧回過神來快:「快抑制住他的毒血!太醫呢?快叫太醫過來!」蕭玫被喊醒,連忙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了布條,繫上臂頂端。
「這簡直就是胡鬧!們這群侍衛都是死的麼!」太后臉色恢復了,怒氣也上來了,侍衛們刷刷跪了一片,剛剛舉刀不敢砍的那個,更是心顫,只覺大禍臨頭。
就太后一個轉身準備發落的功夫,蕭玫將唇貼了李正清的傷口上,似是吮吸毒血,四周低呼聲起伏。
毒蛇風波因為是一次意外,最後不了了之,而李正清因為處理及時,毒素正常排出,僅僅是陷入了昏迷。最可憐的要數當時被區區一條毒蛇嚇破了膽子的那兩個侍衛。被蕭衍責罰了一頓還不止,還要送去邊疆好好磨練一番。堂堂禁衛竟然怕蛇,說出去讓笑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1:04
第十八章
謝長寧倒是阻止了,也算不上什麼好心,只是與蕭衍商量,這皇宮禁衛裡,十有八九都是京中富貴子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別說像一名軍一樣能夠打打殺殺了。只是送走兩個,實是抵不上什麼用,不如找個合適的,將這群好吃懶做的操練一番,既省了舟車勞頓,又達到了仔細訓練他們的效果。縱然不會猶如前線廝殺的士兵一樣各個能舞刀弄槍,上陣殺敵,也該是剛正嚴謹,有勇氣了才對。
蕭衍思考再三,也認為何時,即刻修書一封送往了皇城。
謝長寧會出這個主意,卻是有自己私心的,二哥與三哥早晚都要上戰場,卻僅僅是家中習武閱讀兵書,要知道,邊疆事事難測,他們若是去了那裡,還沒來得及好好磨練一番,戰事就起,那就太危險了。不若京中創造個環境,也好提前打磨。
若說最好的事情,便是安陽長公主因為李正清以身犯險差點沒命的這件事有些心軟了。不僅為李正清吸吐蛇毒,還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陪伴身邊,即使李正清醒過來,沒有溫言軟語倒是也沒有惡言相向,早命侍從們準備好了他愛吃的食物。
謝長寧想起之前自己的擔憂,不覺好笑,天命自有安排,若是他二命中有緣,又何懼缺失契機呢,少了一個蕭正琦背後捅刀,這不就出現了一條蛇麼。
她盤腿坐禪房之中,直直看著前面,床榻的正對面掛著一幅百福圖,都說萬佛寺吃穿用度皆是文樸精緻。如此一看,果然不假,這禪房裡隨意掛著的書畫都是名家精品。
「小姐,明塵大師來了。」淺碧低語道。
謝長寧連忙起身:「不是叫去下拜帖麼,明塵大師如何親自來了。」
「明塵大師正清閒,聽聞您來了,一定要上門拜訪,此時便小院中小憩。」淺碧也是苦惱道。
謝長寧也責怪不得,只能趕緊理了理衣服,正了正髮簪,確定儀表沒有問題,才緩慢出了禪房,看起來端莊有禮。
都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謝長寧掐指算了算,距離上次見到明塵大師約有七八個月了,這便感覺認不出來了一樣。
院中一棵粗壯的柳樹萬絲垂下,微風吹來,綠波輕漾。明塵大師灰色僧袍,身披袈裟,泛青鬍鬚都理地乾乾淨淨,整個看起來比上次清爽了不是一絲半點。他盤腿端坐柳樹下,石桌前,原本的石凳反而被他移開了位置。手裡捻著一串念珠,口中佛號不斷。
謝長寧不敢出聲打擾,靜悄悄地走到明塵大師的對面,也想席地而坐,卻挪不動那沉甸甸的石凳。她摸了摸鼻尖,最終還是決定就站原地不動。
明塵大師手上的那串念珠又轉滿了一圈,他才停下,緩緩睜開眼睛,將念珠一甩,便套了脖子上。再抬頭,看到謝長寧正安靜地站著,不由笑了:「讓謝家丫頭等時間長了啊。」他站起身,手輕輕石凳上一推,石凳便回到了原地,他穩穩當當地坐了上去。
謝長寧見狀,也安心坐下:「能聽明塵大師念誦佛號,三生有幸。」
明塵大師嘿嘿一笑,拍了拍衣袖:「可是奇怪為何不意這些俗物,卻還要這樣?」
「卻有好奇。」謝長寧誠懇點頭。
「雖不意,可這世上意的大有,若不是這名號,之前見之時會有何感?外開壇,不懂法不通法之,若要聽法,必先審量這俗物啊。」明塵大師這樣說,多少帶了些惋惜,寺廟與僧眾雖遍佈大昭,卻又有幾是真能體會佛法之真諦,燒香拜佛只為心安,如若長此以往,真道將絕已。
謝長寧恍然點頭:「世上萬事皆有此理,若有一家破舊的客棧與新建的客棧,眾必先選擇新建的,卻不知舊客棧更加舒適。有的滿口仁義道德卻是衣冠禽獸,有的粗鄙醜陋卻是真正的仁義之士。」
「正是這個道理哇。」明塵大師讚許點頭,卻不往更深一層去說,皆靠她自己體悟了。
「昔日有六祖禪師,雖是目不識丁,砍柴出身,卻初聽經文便立懂。寺廟之中時間不長,所作佛偈已比五祖禪師座下大弟子更為通透。」謝長寧感慨一句。
「哦?謝家丫頭也懂佛家典故?」明塵大師似乎有些興趣地看著謝長寧。
「略讀了《六祖壇經》。」謝長寧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卻不是現讀的,前世寧安宮實沒的消遣,便讀起了經文,權當小故事看了,說起來實羞愧。
「那也應當曉得風不動,幡不動,而是心動。」
謝長寧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明塵大師:「您這是什麼意思。」
「心動,便覺風動,便覺幡動。事實上,天不動,命不動,只有動。」明塵大師此時不知從哪裡端出來一個瓷碗,裡面裝著半碗水,平靜無波,他隨手拾起一個小石子,「看。」
手鬆開,石子準確落入碗中,蕩起了一片漣漪,久久,又恢復了平靜:「就猶如這一顆石子,投入了這水碗中,蕩起了一片漣漪,而最終,除了,各自都回歸原位。似是影響眾生,眾生歸宿卻早已定下,不過早晚。」
謝長寧定定地看著那水碗,驀然抬頭:「誰說沒有影響,您看這水位,剛剛這裡,現卻漲到了這裡,怎麼能說是回歸原位呢。」她手指碗上比劃著,咬著嘴唇,極為倔強,若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她重生一世又有什麼意思呢?
明塵大師忽而笑了,這小丫頭倒是聰明,也罷,他將碗退到謝長寧面前:「石子動。」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碗中的石子果然動,水面因為它的動靜而波光粼粼。
謝長寧狐疑地看著明塵大師,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明塵大師終究歎了一口氣,頹然道:「與說這許多,本想不讓太過執著,無論是九弟的事情,還是謝家那些未知的事情。變數太大,執著無用。」
「為何?」謝長寧驚訝抬頭,佛家講究放下,她自是知道的,可是她既是來求解,明塵大師道就道,非便非,為何苦口婆心講了這許多,就為了勸她不要執著。
「自靈音寺一別,共為占卜四十九卦,卦卦不同。」說起這個,他便覺得失敗,「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已頂替了唯一的變數。再無法為演算。只怕亂來,將這一碗水攪混了,更糟了,會降下天譴。」
謝長寧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即使這樣,都無法有何影響麼?」對天譴,她卻不關心,天命讓她不死,將她送回來,可不是為了降下天譴的。
「變數,便是唯一不可定論,一變而發生萬變,若沒有頂替變數,確實無法撼動,是變數,應可隨心意改變,可是……」明塵大師閉了閉眼睛,「一一占卜過了與關係密切之,無論的卦象如何變化,他們始終沒有半分偏移,真是奇了怪了。」若是師父還,一定能看出端倪。
「您都看不出什麼嘛?」謝長寧心中一動。
「若是這樣,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是個不成熟的變數,螻蟻之力安可動天下?其二,從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軌跡已經重新安排定型了,只是並不曾瞭解原本的軌跡,是以未曾發現。可是變數扔變幻之下,其餘四十九巋然不動,還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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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1:17
第十九章
「那蕭衍呢?他……以前您一定也為他卜過卦,是否是偏移,對照一下不就知道了。」她不會問明塵大師究竟為她的親卜了什麼樣的卦,這是忌諱,也會讓她思慮更多。
「九弟的命,從來堪不破。」明塵大師真的不想承認自己無能,可是謝長寧既然問了,他也只能坦誠。
謝長寧一顆心跌到了谷底,連明塵大師都堪不破,這世上又還有何呢:「不強求,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親近的離而去!」坐上那皇位的究竟是誰她不乎,她只乎謝家能不能繼續延續百年,她的家能不能平安,蕭衍能不能安康無憂,自己會不會一世長寧!
變數也好,她從來都不稀罕什麼貴不可言,老天既然讓她頂替了那變數,便是許她用自己的努力達成所願。
「明塵大師。」謝長寧正色看著明塵大師,略有懇求之意。
「曉得,這些事情,不會說與別聽。」明塵大師沉吟了一番,又怕她不放心,「包括,其實……」聲音漸低。
謝長寧苦笑,果然明塵大師用石子入水作比較是有所依據的。
「該與說的,全說了,望仔細斟酌。」一句話撂下,便悠悠哉告辭了。
謝長寧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將那顆丟入碗中的石子撿起,五指合攏,將它攥手心。
遣散了服侍的侍女,鏡中之濃妝艷抹,大紅的錦緞艷麗非常。她看著,便覺得十分陌生,外面吹吹打打,吵吵鬧鬧,她都恍若未聞。只是一寸一寸打量著這個萬分不喜的自己。
都說皇家規格的婚儀最讓艷羨。墨靜蘭自己一點也不這樣覺得,她心裡並不覺得女兒家就該嬌滴滴的,繁花錦簇。最看不上秦霜的嬌氣和以前那個嫡姐的柔弱。她扮作男兒的時候,立志要功成名就,做肱骨之臣,氣度風流,以君子蘭為喻。可是她現是女兒妝,也要做大昭最有君子風度的女兒。
對謝長寧,她慕名已久,女子地位日益底下的大昭,還能謝氏那樣的大家族說上一兩句話,能被男丁們捧掌心。而不是荒謬!女子就該待深宅大院的反駁。可是她空有一番親近之心,卻難相交。那個,並不允許自己近謝長寧的身。
他曾將手伸到自己面前,言笑晏晏:「姑娘,若要成就功績,女子又何妨,幫助,以後不必扮作男裝便可登上朝堂。」
其實不過就是一場交易,互相成就彼此的夢罷了。她墨靜蘭這一生,只敬重強者,竟然要嫁給太子。那個,只對她說:「若事成,必親自主持的和離。」斂下眉眼,低歎一聲,也罷,不過權宜之計。
「祈風……」墨靜蘭回頭,一名婦女雙目含淚,扒門框邊,就這麼看著她。
「娘,女兒如今名靜蘭,千萬莫要再叫女兒祈風了。」墨祈風,是她從小到大用了十五年的名字。
那婦女分明就是墨家家主的外室蘇氏,她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拿起一把梳子,一下一下地為墨靜蘭收拾起頭髮:「主母不肯來,這個親娘,總歸是要來的。」她說得格外小心,手不停顫抖。
「女兒以後就過上好日子了,娘千萬要放寬心。」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家娘親的手背,對於娘親,她總是心疼的,早時被父親騙了,卻還癡心不改,對自己寄予厚望。
「這麼多年,娘最對不起的就是。」蘇氏丟下梳子,掩面輕泣,「一個女兒家,逼著學這個學那個……爹居然是這麼狠心的,居然……」她無法再說下去,當初真是鬼迷心竅。
「您不要太激動了,小心一會兒被聽了去。」墨靜蘭抬手端起純金鳳冠,珠簾上的珠子一顆顆飽滿圓潤,皆是出自碧水海灣的凝神珠,一顆便是有價無市。崇德帝果然是偏愛太子的,只是不知道,會對心頭肉縱容到什麼地步。
蘇氏為女兒戴上鳳冠,眼淚一串串往下流,她養大的女兒就要這麼嫁了,還是嫁到那個地方。太子是什麼樣的性子,誰不知,太子妃還未進門,園內便收了好些姬妾,對外卻說只做觀賞。
墨靜蘭將珠簾垂下,遮住眉眼,扭頭深深看了蘇氏一眼:「娘多保重。」而後毅然決然邁出了門,彷彿是赴刑。她卻知道,若是不能事成,牽連數百不得安寧。
蕭正瑜百無聊賴地騎著馬等墨府門外,他身後是紅妝十里,僅是聘禮,就足夠墨家百年無虞,墨家便拿出了這麼點東西做嫁妝,真是便宜他們了,他如此想著。他最愛的是溫婉賢淑的女兒,而這個,實是比他還要有男子氣度,若不是父皇旨意,他怕是看也不會看上一眼的。
如此一想,他的性質更是降了幾分。喜樂聲不絕於耳,他瞅著門口,便看到墨靜蘭被扶了出來。
珠簾一晃一晃,嬌容似露非露,身段高挑,舉止大方典雅,頭微微一低,便做出了幾分嬌羞的模樣。
也罷,總比取了秦家表妹要好些。蕭正瑜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墨靜蘭安然上了身後的花轎。一行隊伍開始游城。
早有侍女喜娘採摘了還沾著晨露的花瓣,蕭正瑜走到哪裡,花瓣便灑到了哪裡。後面吹吹打打,又有禁軍護衛。當真是風光無限,盛況無雙。整個盛京都陷入了一片歡喜美好當中。兩側有為這浩大的婚禮歡呼雀躍著。
蕭衍拉著謝長寧的手:「喜歡這樣麼?」
謝長寧搖搖頭:「太奢華了。」盛世榮寵,並不是表面流露出來的那樣美好。她側了側身子,讓身邊的優先過去。
「走吧,咱們繞道去太子府邸。」她又補充道原本當於謝家眾一起到太子府,蕭衍卻突然跑過來接謝長寧,只道從上次萬佛山回來後,她還沒有出去走過,順便帶她透透氣。
原本想著先吃點小吃,再去太子府觀禮,卻不想凡是儀仗隊必經之地,都被堵死了,他原本物色到的那家,更是過不去。謝長寧便拉著他擠群中看了看花轎。
能不能吃到小吃,謝長寧並不意這些,出來僅是為了高興罷了。當初她曾說,見過明塵大師就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可是她真的想說時候,他卻攔下了。順其自然,等她真想說時候便是了。
兩抄小路走,比儀仗隊還要快些,到了太子府的時候,將將分開,她去了女眷那邊。
「大姐,可算來了。」謝長生撲了過來,抱住謝長寧就往她身上蹭。
「穩當點。」謝長寧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這麼多長輩都看著呢。」
「大姐,這婚禮可真是風光。以後也要!」謝長生從桌子上拈了一塊糕點,隨手塞到謝長寧的嘴裡。
謝長寧怔了怔,扭頭去看桌上端坐著的二嬸衛氏,只見她漫不經心地摸著自己的指甲,半分視線都沒勻出來,沉得住氣。
衛氏是二叔的正妻,出自已經凋零的淮安衛家,數代出名將。因著二叔不喜文墨,偏愛武藝,更是崇敬衛家,便將嫡女衛氏求娶進門。原本是將門女兒,不說五大三粗,也該是蠻橫,沒想進門二十年穩穩當當,做事妥帖,手腕雷厲風行,令挑不出一點錯處。若非母親是王家女兒,這家,衛氏擔起來也無半點壓力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1:30
第二十章
衛家女的氣度,亦不會讓小瞧。而今,謝長生說出來這樣一句話,明顯有衛氏的暗示,要她為妹妹早日挑一門好親事?謝長寧將幾個選腦中過了過。
謝長生如今便算是謝家的嫡次女,若說找個好家,必是無半點壓力,可是她的性格……總怕這麼個妹妹嫁出去會吃虧。要找,便找個嫡次子吧,不用做主母,更不用承擔什麼壓力。小兩口和和美美,悠哉的也挺好。
這件事,當回去同母親說一說,教母親和二嬸去商量好了。待她真嫁出去了,謝長生也早些嫁出去才好。她知道的那些,謝長生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她正思索著,外面一片哄鬧聲,想是太子迎了新娘回來了。呼啦一下,許多少女們都跑去前堂看拜堂了。她是極耐著住性子的。心思轉了轉,扭頭去看另外一桌,只見秦霜眼眶紅紅的,似乎來之前剛哭過。看起來,比往日還消瘦了不少。果然是死心不改麼?謝長寧不知作何感想,蕭正瑜到底有多大魅力,讓這個小丫頭心心唸唸的。
「大姐,也先過去了,好好陪著長輩們吧。」謝長生漸漸也坐不住,站起來就跑了。
謝長寧緊挨著母親王氏坐下:「母親,先吃點點心墊墊胃吧。」母親不喜甜食,她便挑了一塊偏鹹的蔥花酥。
「出去玩的可開心?」王氏溫柔地看著自家女兒,經過一年的調養,她已經緩過來了,可是心中留下的那道疤痕,卻是永遠不會去除了。她折損了一個女兒,縱然寧兒膝下如何寬慰,她都無法釋懷。
謝長寧心疼地看著自家母親,知道她又想起了妹妹。姐妹兩個長得一模一樣,見到了怎麼會不想呢。
「沒怎麼玩,街上太多了,就隨意轉了一轉。」謝長寧隨意道。
「端王是個好,會用心待,若嫁過去了,就好好做個深宅貴婦,那些瑣事,便不要插手了,答應娘,好不好?」
謝長寧詫異抬頭:「母親,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不然怎麼會有此一言。
「一個婦知道什麼呢。」王氏撇過頭去,隨意擦了擦眼角,「的丈夫沒了,的長樂也沒了,娘是希望們兄妹三安康和樂。」
謝長寧張了張嘴:「好。」她不忍心告訴母親她答應祖父的話,便只好佯裝應下。身為世家大族,當如履薄冰,哪裡來的安康和樂。她垂下眼簾,只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她與蕭衍一起遠離這些便是了。
前堂熱熱鬧鬧了好一會兒,看熱鬧的姑娘婦們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謝長生抱住了謝長寧的胳膊:「墨家大小姐真是拔尖兒的呢,雖然還是不如大姐,不過好喜歡。」
謝長寧低笑,自從墨靜蘭頻繁出沒嫡女之間,不知道取悅了多少姑娘,紛紛說,若是她是男兒就好了,一定要想方設法嫁給她。也不過是笑言罷了。
「喜歡那種的?」
「才不呢,雖然風度翩翩,但也只能看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喜歡……」謝長生低頭想了想,「喜歡三哥那樣能玩到一起的!」
謝長寧啞然,想了想,還真是這樣的能和她脾氣相投。不由低歎,紈褲子弟世家之中不少,可是性格開朗又不亂來的卻不算多。
找個合適的妹婿還真是難啊。
消息
清晨,剛剛下過一場細雨,推開窗戶,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泥土的清香。
夏初的時候,謝長寧命院裡挖了一個小池塘,種了些荷花。此時正值盛開,隔著濛濛霧氣,便見那一株株玉荷亭亭玉立,令看了賞心悅目。
謝長寧扭頭笑了笑:「這還是一個舒爽的早上。」
淺碧正沏著茶,茶水的苦香與荷香味道混合一起,令心脾舒暢,神清氣爽:「過些時日,便能吃上蓮子了,用來泡茶也是不錯的。」
「難得這般清閒,還真有些不適應。」前半月張羅給謝長生物色一個好些的夫婿,家裡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多半不想讓她外嫁,就僵持不下的時候,還是衛氏開了口,說再緩上一年也沒事。但都還是記了心裡。
謝長寧素來秉承當下有事當下辦,便悄悄地又與大哥打聽了如今朝堂上可有什麼能和謝長生合得來的青年才俊,一番打聽,還真給物色到了一個,是聖上親自任命的御林軍都統。父親是翰林院編修,這個都統家裡排行老二,也算得上相貌堂堂,腦子也好使,就是跳脫了些。
心裡有了底兒,謝長寧卻不急著去告訴母親和二嬸了,總得把瞭解清楚了。更何況,謝長生這丫頭真不是什麼安心等待家裡安排的脾氣,指不定還要想辦法安排他們有些接觸,若是合適最好,不合適,也說不出什麼別的。
「家小姐,越來越有長姐風範了。」絳朱將淺碧沏好的茶端了過來。
謝長寧輕輕笑了,微微低頭,面上有些愁緒,她原本想求謝家安寧,卻不知謝家本身便不是被牽連,哪裡能憑她一己之力就能求得安寧的。如今所為,不過給弟妹們求個平安罷了。
摸了摸眉心,將杯子遞還給絳朱:「們皆長一歲,他日若是出嫁了,也當為們找個好歸宿才是。」
淺碧詫愕抬頭:「小姐……」
謝長寧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說。淺碧和絳朱是自幼跟著她,與她關係親密,前世之時,哪怕做了謝長樂,她也是捨不得這兩個丫頭,要到了自己身邊。絳朱大大咧咧什麼都不知道,淺碧心思縝密,怕是早已通過細微的小習慣發現自己並不是謝長樂,可是依舊隱忍著。
前世,她對不起這兩個丫頭,今世,若是謝家風雨飄搖,自己也難逃禍患,更是不能牽連了她們。至於蕭衍……原諒她的私心吧,以他的威望,想必聖上會將他妥帖護下。如今,只想多貪戀一些歡快時光。想起蕭衍,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變了,柔和甜蜜。
一想起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上一見,安撫了下快速跳動的心,她展顏道:「安排一下,多做些昨日新研究出來的點心,隨一起去端王府。」
自太子大婚之後,謝長寧都不再命往端王府送東西,都是自己直接送過去,才體現的出一片誠心。
淺碧和絳朱相視一笑,連忙去準備了。絳朱滿心歡喜,淺碧卻隱隱有些擔心,總覺得小姐哪裡不大一樣了。
端王府還是老模樣,一板一眼,只是如今帶了些許的喜氣,僕們面上的光彩都變得不大一樣。看到謝長寧已經紛紛當成了未來的主母來行禮,目光殷切。
「八成是凌雲的成果。」謝長寧扭頭笑道,凌雲的性子與他家的主子真是不一樣,一個清冷一個跳脫。
絳朱卻滿不意:「切,就知道瞎張羅,也不怕壞了家小姐的名聲。」
凌雲自是不怕的,若說真怕,只有兩件,一是他家王爺,而是謝小姐不嫁給他家王爺。
謝長寧輕車熟路地去了書房,推開門之時,蕭衍正捏著一封信,從頭看到了尾。
「柳風絮的信。」蕭衍抬頭,看著謝長寧,面上滿是喜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1:45
第二十一章
「打聽到他師兄的消息了?」她拉了一張椅子,坐他的身邊,扭頭也看著那封信。
「還真是讓說中了。」蕭衍將信紙放她的手上,「原是他的師兄因為拜師學藝不得與外界接觸,這才一直沒有消息。如今不僅找到了師兄,還找到了一個老神醫。」
「咦,那簡直是太好了,還不趕快把老神醫請入京中。」謝長寧的面上寫滿了激動。
蕭衍略一思忖:「若是可以,當親自上門才好,神醫那是那般容易請得動的,更何況,太沒有誠意。」
「若要誠意,上門去請就是了,哪裡能讓亂跑,身子本就不好,經不起舟車勞頓的。」謝長寧不滿。
「別急,柳風絮連個地址都沒給留,顯然是想等回來後從長計議的。」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紙,「這是為了報平安,特意發回來的書信,他已經回京的路上了。」
謝長寧表情糾結:「是不是應該讓他快點。」
「哈哈,」蕭衍笑出了聲,胸口一震一震的,將謝長寧攬入懷中,下顎抵她的發頂,「有寧兒,夫復何求?放心,都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不差這幾日。」
謝長寧臉紅了紅:「只是希望,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亂子了。」
「王爺,安陽長公主來了。」凌雲忽然通報。
謝長寧嚇了一跳,連忙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這要被撞到了,怕是又是好一頓調笑。
安陽長公主不請自入,本是滿面春光,看到謝長寧和蕭衍坐一起,儘是揶揄之色:「打擾們了?」
「沒……沒有……」蕭衍還沒有開口,謝長寧趕忙搖頭,就怕安陽長公主多想。
安陽長公主低歎一聲,看著這兩個,怎麼看怎麼般配,她與言君原本也是這樣般配,卻多了那些波折。想了想,她從袖中掏出了兩張大紅的喜帖:「也好,省得再多跑一趟。」
謝長寧接過。看著那喜帖,雖是奢華,可是下帖規格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再說,長公主大婚之前,不應當都有消息麼?
安陽長公主似是知曉了謝長寧的心意,連忙擺手道:「言君原本就是長公主府的,此次發帖不過就是補個儀式罷了,更何況……就不大辦了,也省得繁瑣。請些熟悉的見證下,們就滿足了。」
謝長寧反覆翻看著喜帖,忽然瞭解了安陽長公主的意思,李正清如今無父無母無親,就算辦了也都是皇家的或是盛京之中各色的大小物,實煩心。
蕭衍摩挲著喜帖,忽然看向謝長寧:「也喜歡這樣?太傅怕是不會肯吧?」他有些遲疑。
「當然不會肯。」她將喜帖收好,「現可不需要操心這些。」
「怎麼不需要?」安陽長公主擠眉弄眼,「等及笄了也是要想的,倒不如現就想了,到時還省些心力。」
「皇姐。」蕭衍忽然出聲,靜默地看著安陽長公主。
安陽長公主哈哈一笑,最後輕咳一聲,收起了玩笑色:「們兩個可要好好的,千萬別為了一些其他事情鬧彆扭,以後會後悔的。」
「不是一家不進一家門。」蕭衍淡淡回了一句,「言君也這樣說過。」
「們心裡有數就是了,那走了。」安陽長公主臨出門前向謝長寧使了一個眼色。
謝長寧會意:「去送送長公主,先吃點點心,淺碧新做的。」她將食盒向蕭衍的方向推了推,自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她伴著安陽長公主慢慢地走了一小段路,安陽長公主才緩緩開口:「其實,現這節骨眼去治他的病並不是什麼好事。」
謝長寧詫異:「為什麼?」安陽長公主與蕭衍應當是姐弟情深,竟然被攔下。
安陽長公主歎了一口氣,有些悲涼的意味:「身皇家,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呢。」
「聖上明明很意謹之啊。」
「可是齊王與平王還都是聖上的同母弟妹,更別說與他都是聖上的異母弟妹,聖上的眼裡,他更意他的那個兒子和這萬里江山。若是其餘皇子的危害超過了預期,他是決計不會容忍的。」
謝長寧心沉了沉,她還是不敢相信帝王心術竟無情至此。可,這許多年的關照與疼愛也絕對不會是假的。
安陽長公主見她不相信,又道:「當後宮之中為何嬪妃要害太子會那樣好下手,而為何又誤打誤撞受難的成了謹之。」一切盡不言中。
聖上那樣疼愛太子,太子身邊一定是被排查過的,那便是有意放縱,他料定了謹之宅心仁厚一定會護下小侄子。
謝長寧的心涼了:「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他就不意麼?」到底是什麼,讓他對聖上這些年的疼愛還坦然接受毫無怨恨,明明,就是不意的樣子啊。那他心裡會怎麼想?滿滿的信任寄托給了敬重的皇兄,他就……不會難過麼?想到這裡,謝長寧只剩了心疼。
「父皇身邊的總管王祥當時還沒有離開皇城,知道這件事時候便要為他討回公道,可是被他攔下了,說他是為什麼呢?」安陽長公主反問,「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啊。王祥公公見他這樣固執,便一氣之下離開了。」
謝長寧恍然,難怪那次去明和園,見到王祥的時候,臨走前,他會問謹之:「後悔麼?」
他說,他從來都不會後悔。她的鼻子一酸,他何苦如此隱忍。難道,竟要為了那所謂的聖心,連病都不治了麼?
送走了安陽長公主,謝長寧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書房,呆呆傻傻地站著,看著正低頭用功的蕭衍,心中更加難受,她心愛的被欺負了,她卻不能替他出氣,只能替他委屈。
「怎麼了?」蕭衍抬頭,就看到謝長寧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擔心。
「謹之,無論如何,都要治好病。不懼任何困難與難測,只要安安穩穩身邊。」她一開口,語調嗚咽。她想過了,就算給謹之治好病會遭來猜忌,她也一定要優先治病。再苦再難,他們都一起面對。
「乖……」蕭衍向她張開手臂,示意她到他的懷裡去。
謝長寧慢慢走了過去,蕭衍摟住,抱坐膝上,慢慢哄著:「聽的,什麼都聽的。」
凌雲捂面,王爺,您實是妻奴。
蕭衍專心描摹著一本字帖,謝長寧旁邊拿著一本書隨意翻著,卻是心不焉。她時不時抬起頭看看蕭衍的側臉。
長期的病態,他的皮膚都是不健康的白皙,忘了多長時間又沒見過他臉上有些健康的紅潤了。下巴太過消瘦,但是不尖,只是隱隱感覺硌得慌,稜角分明的嘴唇輕抿,是他慣來嚴謹清冷的標誌。鼻樑高挑,她甚至想伸手去捏一捏,看看能不能拔起來。哦,她最喜歡的還是他的眼睛,嚴肅認真的時候目光深邃,能看得寒毛聳立,但是,看向她的時候卻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溫潤柔和。
她用書擋住嘴唇,眉眼彎彎,偷偷地笑了起來。看樣子她真的是走大運了,撿到了最好的男。算不算是她重生之後,最好的禮物呢?老天爺讓她重生,陰差陽錯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情,她姑且就當蕭衍是獎勵了。想到這裡,她眸光一閃,可是,若是不能好好保護謝家,禮物也會消失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1:56
第二十二章
蕭衍剛好寫完了一個字,扭頭一看,他家的小姑娘又神遊幻境了。他將毛筆撂下,挑眉看著。
謝長寧將手中的書放下:「的字都這樣好了,還天天練字啊。」緩緩站起,走到了蕭衍的身邊,歪頭看著他的字,還是那樣好看,隨意又大氣。
「許久沒臨摹了,怕手生。」蕭衍隨口應道,仔細端詳著,「多練一練也好。」
忽的,門外一串急匆匆的腳步聲,兩不約而同地向門口看去,書房門並沒有關,凌雲和著凌亂的步伐出現了兩的視線之內。
「不好了!」凌雲深喘了兩口氣,「謝府派來接謝小姐回去,說是老夫不好了!」
謝長寧心裡一驚,慌張地看著凌雲,也顧不得蕭衍,立刻就要往外走,蕭衍見狀,便跟了上去。
「到底怎麼回事?」走到凌雲的身邊,蕭衍皺著眉頭,他雖不常打探謝府的消息,但也知道老夫身子還算硬朗,怎麼說不好就不好了!
「奴才也不知道啊!來的慌慌張張地也沒有說清楚,這事情不能耽誤,奴才聽了便趕緊過來了。」
謝長寧第一次覺得端王府書房到門口的這一路如此的艱難,若是祖母真有個好歹……她簡直難以想像,祖母是那樣的疼愛她,萬萬不能有什麼事情啊。
「聽畫?到底是怎麼回事?」謝長寧剛一爬上馬車,便看到祖母身邊的大侍女聽畫端坐馬車裡,兩眼無神,面色蒼白。
看到謝長寧,似乎所有的委屈與不甘都有了發洩口,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大小姐,老夫被三房氣吐血了!」
謝長寧心裡一凜,祖母的身子,她是清楚的,去年傷寒之後,雖然看起來還算硬朗,可是內裡,已經是日漸衰敗,但是按照往日的調養,再熬上七八年也不是問題,可是怎麼就突然……
三房?她默默握拳,如今謝府風平浪靜,三房就耐不住性子了麼?她依然記得,當年謝府麻煩纏身的時候,三房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甚至想把謝家拖下水,這種打的什麼注意,她最是清楚不過。不就是覺得是嫡系的庶子,臉面上過不去麼,前世的時候,他想等大房二房四房都絕了,自己當嫡支,如今卻不知道又打了什麼年頭。
想起來前世的事情,謝長寧只覺得胸悶,整個謝家再無可為四叔的那個孩子謝長平遮風避雨,倒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欺負,會不會有看謝家拂照的面子上,多關照關照他。
她不無灰心地想,原本她以為謝家是被小算計,才落得那番境地,可是過了這樣久她才知道,謝家是自己一點一點,邁入了那個萬丈深淵,面對的困難,比她想像的還要大得多。
而四皇子蕭正珞,這裡面,又起著怎樣的作用呢?
「三房不是東西,他們怎麼能說出那樣難聽的話,就算老夫吐血了,他們都不放過!要不是四爺及時趕過去了……」聽畫捂面而泣,大顆大顆地淚珠滾落。她自幼待老夫的身邊,老夫待她十分親近,她對老夫的感情已如親母,可是如今……
「混賬!」謝長寧擰眉,她脫口而出,即使知道那是自己的長輩,可此時此刻她的眼裡,也與禽獸無異。
「如此說來,祖父和大哥都還未曾回府了?」如今朝廷的事情正緊張著,卻不知道是為了哪般,多半是為了外交之事,她卻不關心。
「老太爺和大少爺還未回來。大夫已經過去了,請了大夫,奴婢便趕來請大小姐了。」聽畫哽咽著,眼圈依舊紅紅。
說話間,已經到了謝府。謝長寧下了馬車,也顧不得慣來保持的儀態,拎起衣擺便向清微居跑去,聽畫與淺碧、絳朱一路跟著,氣喘吁吁。面上俱是焦急之色,其餘下見了,紛紛讓路,這關頭,若是不小心擋了路,怕是就遭災了。
謝長寧到了清微居,便看到外間聚了一群,四房能到的,全都到了。
「謝大小姐真是姍姍來遲,此時還沉得住氣真是讓佩服。」說話的是一名杏黃衣衫的少婦,眉眼含春,一字一句皆是嬌嗔,是三房的正室宋氏。
「閉嘴!」謝長寧怒極,原本不常見到還好,如今這種關頭見到了,她卻還能說出這般薄涼刻苦的話,真是讓生氣。
「寧兒,怎麼和長輩說話呢。」王氏坐正位,端莊得體,看著謝長寧,隱隱威懾,原本以為她懂事了,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孩子氣。
謝長寧努力壓了壓怒氣,低頭沖那宋氏謙卑行禮道:「長寧剛剛心急口快,衝撞了三嬸,望三嬸見諒。」
「起來吧,」香帕一揮,她看也不看,繼續道,「可受不了謝大小姐的禮,怕是要……」她剛要繼續說下去,就看到謝長寧已經無視她站直了,快步走到王氏身邊。
「祖母是怎樣了?」
王氏抬眼看了自家女兒一眼,歎了一口氣,默默搖頭。
謝長寧見狀,心裡一沉:「大夫怎麼說的?」
「先熬了一副安神藥給祖母喝,但是大夫說……」王氏說到這裡,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謝長寧這個殘忍的消息。
謝長寧吸了一口氣,覺得肺都疼了:「大夫說了什麼?」
「說老夫是氣血攻心,頭部血液外溢,怕是……」她語氣一沉,「怕是熬不過去了。」
謝長寧忽然紅了眼睛,死死咬住嘴唇,雙手握拳,這就熬不過去了?她明明記得祖母還有很久的時間啊。
都是他們……她忽而轉頭,雙目充血,死死地瞪著三房:「都是們!都是們害死了祖母!們還祖母命來!」口中喊著,她便撲了上去,一雙拳頭雨點般砸宋氏的身上。
「這丫頭瘋了,來啊,快來拉開她!」宋氏吃痛,喊了出來。而這外間裡,誰還敢幫他們三房。
老三謝恆冷眼看著,忽然伸手使勁推了一把謝長寧:「別這裡發瘋。」
謝長寧穩不住,跌倒地,呆呆地看著寫文,雙目空洞,謝恆心裡發毛。
「瘋丫頭看什麼!」他沒有底氣地喊了一聲。
謝長寧忽然躍起,撲過去咬了謝恆的手,謝惟吃痛,頓時呲牙咧嘴,伸手意圖扯開她,卻沒想到她卻越咬越緊,恨不得將他一塊肉咬下來一樣。
見狀,他目光瞬間陰沉了下來,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五指微攏:「鬆不鬆嘴。」
謝長寧此時似乎已經喪失了理智,即使這樣,她依舊不撒嘴,喉嚨發出嗚咽聲。
終於有這場令震驚的鬧劇中反應了過來。
謝惟慌張上去掰開了謝恆的手:「三哥幹什麼!寧丫頭還是個孩子!」
謝長寧忽然松嘴,一頭紮了謝惟的懷裡,大哭:「四叔怕!」
「不怕不怕,四叔這裡。」謝惟鼻子一酸,一下一下拍著謝長寧的後背,恨恨地看著謝恆,外間所有都用憎恨地目光看著謝恆,他這裡,格格不入。
謝恆冷冷掃視一圈,輕哼一聲:「說的,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可不陪們鬧了!」
「還沒有好好陪著祖母,好恨自己啊!」謝長寧此時就像一個孩子一樣,趴謝惟的懷裡,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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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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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2:10
第二十三章
「祖母那麼疼愛……可是還沒有好好孝順她……每天每天都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前還有誇孝順,要是真的孝順,就應該好好陪祖母的身邊,怎麼能給別這麼氣到她!」
謝長寧一想起來這些,淚不能止。
「祖母一心想讓找個如意郎君,可是她還沒有看到出嫁,怎麼可以……」她咬著牙,如果她今天沒有突發奇想去端王府多好,這樣,三房來了祖母這邊,她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心中悔恨不已。
「祖母那麼疼愛,不會怪的。」謝惟壓抑住哭聲,聲音低沉嘶啞,他拍著侄女的後背,更反省自己。母親素來疼他,不忍他為官場所累,每每遭受父親的責怪,他便刻意躲到母親身後,任母親擋住那些狂風暴雨,久而久之,父親便也放棄教養他。都說他天性風流不喜官場,其實是母親的庇護下,一意孤行,懶散成性。
其實,他知道,母親一心為他擔憂,大哥已經不,二哥又遠邊疆。若是有一日,老倆都不了,便再也沒有能護住他如此逍遙了,可是他仍舊熟視無睹,若是母親能好起來……他願意……他願意立刻就去入仕!
叔侄兩個這裡相對哭泣,就連侍女見了,也尤為不忍,忍不住嚎啕大哭。王氏伏桌子上,身形顫抖起來。
過了許久,謝長寧才逐漸平復了下來。她從四叔的懷中掙扎出來,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強自冷靜道:「去……去看看祖母……們先不要進去了,免得打擾到祖母。」剛說了兩句話,聲音又哽咽起來。
她低下頭,腳步匆匆便往後面走。
謝長寧跪倒林氏的床邊,那頭髮花白的老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平躺床上,眼睛緊閉,眼皮微動,似乎不安。
她的心好似被揪了起來,吸了吸鼻子,將老垂外面的手塞進被子裡。這雙手已經乾巴巴的,佈滿了褶皺。曾經不止一次,這雙手愛撫著她的臉蛋,拉著她的小手,溫暖得好似就要到心裡去。
可是,如今,這手卻是涼涼的,沒有祖母特有的溫暖。將手放好,剛要挪開,那隻手卻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祖母?」謝長寧驚喜地抬頭,卻發現林氏依舊昏迷著,沒有清醒之的半點徵兆。心尖顫了顫,眼淚又止不住留了下來,祖母這是不想讓她走啊。
「祖母別擔心,寧兒就這裡陪著您。」她安撫似的反握回去,再也不將手抽開。
好像能將謝長寧的話聽進去一樣,林氏的呼吸都變得平穩了許多。她就一直跪地上,雙手握著祖母的手,目光癡癡地看著祖母慈祥的容顏。不珍惜,就真的快要失去了。
祖母的病來得十分急,能否熬過去尚是未知,可是謝長寧也知道,老到了這麼一把歲數,就算熬過去了,怕也不能言語,不能行動,如同……廢了。
「大小姐,」聽棋眼眶紅紅的,「大夫為老夫施了針,說已是盡力,能否熬過去,就看老夫的意志了。」
謝長寧低歎了一聲:「祖母,您可不能拋下寧兒啊,寧兒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您拿主意呢。您要是去了,寧兒該怎麼辦才是?」
林氏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謝長寧呼吸急促了起來,祖母能聽到她的話,她正要再接再厲。
匆匆腳步聲傳來,謝熙年與謝長君驚慌失措地進了屋。謝長寧愕然回頭,發現就連一向剛毅果斷的祖父都紅了眼圈。
「們兩個先出去,這裡陪陪們祖母。」謝熙年緩慢地坐到了床邊,目光便放老妻身上,再也移不開。
謝長寧張了張嘴,最終咬唇,緩慢站了起來,卻還捨不得抽出自己的手。又深深地看了祖母一眼,將手抽了出來,為祖母將被子噎好。和謝長君一起,從屋中退了出去。
「的脖子是怎麼了?」謝長君不過一瞟,就看到了妹妹白皙修長脖子上的掐痕。
謝長寧摸了摸脖子,忽然想起來前面外間發生的一切,不由面露凶狠,將事情道給了謝長君聽,沒有半分遺漏。
「謝恆。」說起三房的名字來,謝長君也是咬牙切齒,再也顧不得平日的禮讓與尊卑,「早就曉得他對祖母太多不滿,卻不想竟然禽獸至此!」
原本,謝恆還是個禮敬長輩,才學出眾的好後生,祖父也還算看重他。雖比不上文武雙全的父親和二叔,但說起來也還是個有為青年。可是自從他京中謀了職,這底氣是越來越足,越來越不將其餘放眼中。大有想自立門戶的意思。
面對這樣的庶子,祖父略有後悔,想將他打壓下來,卻不想謝恆朝堂上混得如魚得水,政績更是中規中矩,令挑不出錯處。原想著他資質不過中上,卻沒想到他行為處事如此聰明。尤其是善於偽裝,竟然騙了祖父的眼睛那多年,也欺騙了那許多外。若是強行打壓,只怕要讓眾笑話謝氏大族欺負庶子。
「他打得什麼主意,不就是想分家出去單過麼。他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謝長君一個氣不順,拳頭狠狠地砸了旁邊的樹幹上。
謝長寧默然,若是再早些,他打這個主意,祖母怕是巴不得。而今,謝家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卻是如履薄冰,若是這個時候庶子分家出去單過了,難免不會讓多想什麼。以往看不過謝家的,偏偏與謝恆還算交好,恐怕也不會動他。
這個時候,他下了一手好棋。如此一來,謝家縱然算不上內外交困,也要費上一番心力。只是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有可以煽動。
「大哥,別氣了。如今不是生這個狼心狗肺的氣時候。」謝長寧乾脆連名字都懶得稱呼。
「早知道,當初便早早將他轟出家門,沒想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禍患。」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她亦是看錯了謝恆,原本想著前世之時,謝恆不過就是謝家快要不行的時候,想盡辦法將自己摘了出去,他們本來就無甚親情,他這樣做也是意料之中。卻沒曾想,今生竟捅了這樣一個大簍子,是她害了祖母。
「多說無益,如今謝家是再也留不得他,只是還要等祖父親自定奪。」謝長寧回望一眼,只怕祖父現也是傷心難耐不能自已吧,又哪裡顧得上那個混帳呢。
王氏依然坐前面,震著一群丫鬟僕婦不敢亂動,衛氏見慣了大風大浪,坐旁邊更是不言不語。一個小小的身影,自己坐大大的椅子上,表情嚴肅,另外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就站一邊。
謝長安見到謝長寧出來了,眼睛一亮:「大姐,祖母怎麼樣了。」
見到小大一樣,依舊冷靜的謝長安,謝長寧心中忽然十分平靜,不知為何,她只覺得萬分放心,弟弟都比她靠譜了許多,不是麼?
謝長寧走過去,謝長安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她將他抱住:「長安,告訴姐姐,怕麼?」
「姐姐,不怕。」謝長安一本正經,說得格外堅定。
「好孩子,」謝長寧後退了一步,捧起謝長安的小臉,手指摩挲著他的眉眼,「記住今天的話,也記住姐姐的話,無論今後如何,都不要害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好娘和親,知道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2:21
第二十四章
如果上天終要降下對她的磨難,她並不懼怕,她亦希望,謝家子弟都不會懼怕。
「長安知道!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幫助大哥,為謝家增光添彩!」謝家芝蘭玉樹,便是如此長成。
謝長寧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扭頭去看眼眶依舊紅著的母親,心下難過:「您身子一直不太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大嫂,這裡還有呢。」衛氏歎了一口氣,仔細勸道。
王氏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老夫重病,身為主母,怎可不這裡伺候。」她本應侍奉婆婆窗前,卻接二連三絆住了腳。等公公離開了,她還是要進去的。
謝長寧噎了噎,也沉默地坐到了旁邊。忽然,她便想起了柳風絮,若是柳風絮的話,祖母此時便不會這樣危險了。想著,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王氏曉得自家女兒心中憂慮,便忍不住時時看向女兒,一下子又想起來了三房的那一鬧,瞅向女兒脖子的時候,眼中更是帶著心疼:「要不先讓淺碧給上些藥吧,都淤血了。」那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這樣的印兒還沒下去。三房是忒的狠心,竟然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不用了。」謝長寧擺擺手,摸了摸脖子,眼睛瞇了瞇,「母親放心,女兒總會還回去的。」今日所受之痛,必然百倍千倍加還與他。
謝長君看了,默然搖頭,久久才道出一句:「這些事情便不要管了,沒得讓不開心。」
場之心裡都憋了一口氣,沒想到,竟然讓一個庶子,翻出來了這麼大的浪。謝長寧不由心想,果真謝家數百年來都太寬容了,對待子弟一視同仁,不然怎會接連兩代都出了如此心大,妄想取而代之的貨色。
只是謝恆卻不同於謝長蘊,謝長蘊平時便不太惹眼,謝恆卻是朝廷命官,處理起來,太過麻煩。可是對付這種,不過就一種方法:他意什麼,就奪他什麼。若是他分家出去了,謝家也無須顧忌。縱然他身邊有幫忙又怎樣,百密之下尚有一疏。
王氏沉沉歎息一聲,這些孩子,心思都太重了,大家族,竟然是這樣的殘忍。想到這一點,她不無艷羨地看了一眼衛氏,還是謝長生那個孩子無憂無慮。可憐自己,竟沒有給女兒那樣的環境。
想到這裡,她心裡驀然一驚:「這裡亂糟糟的,竟然忘記了,那幾個孩子呢?」
經王氏一提,謝長寧才想起來,從一開始,就沒有見到孿生兄弟和謝長生,連母親也不知道去哪裡了麼。
提到這個,衛氏有些擔憂了:「早上長明說要帶著長生去看看那個都統,應是去京郊大營了。可是早早就派去叫他們了,怎麼竟是現了都沒有回來。」
王氏以帕掩口,儘是擔心,如今老夫正病著,若再出了什麼別的亂子,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謝長寧頓時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來回溜躂了幾次,忽然道:「去找他們!」京郊大營是什麼地方,尤其是將世家子弟扔裡面訓練以後,管得是相當嚴格。謝長生去了,別是擾亂軍紀,被施用了軍法。
「大夫、二夫、大少爺、大小姐。」一名小廝苦著臉進來,行了禮。
「長生她們呢?」衛氏一見,便認出這是自己派出去的那個小廝。
「四小姐她……被打了。」小廝一臉苦相,「已經被二少爺和三少爺扶回房裡了。」
「真是胡鬧。」衛氏有了幾分惱意,一個姑娘家,不成體統。猶豫了一下,一甩袖子,就要走。
「二嬸,跟您一起去吧。」謝長寧給自家母親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決定去看一眼謝長生。
謝長寧隨著衛氏到了謝長生那裡的時候,謝長生正趴床上哀嚎著,見到自家母親過來,卻突然噤了聲,就連謝長庚謝長明這對孿生兄弟都緊張了起來,不敢亂動。
「到底怎麼回事?」衛氏掃了一眼,看向那兄弟倆便沒好氣,「不就是說就去看看麼,怎麼還挨打了。」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謝長生便是氣呼呼的:「還不是那個蘇徹,那麼教條做什麼!」
「好妹妹,可別再說了!」謝長明忽然苦了臉,一個勁給自家妹妹使眼色,仍是沒能阻擋住她的話頭,心中一聲嚎叫,這下慘了。
「蘇徹?」衛氏目光一轉,「蘇白將軍的侄子?」
「對啊,」謝長生哼哼著,「明明就是個副官,偏偏還這麼多的事,真是個老古董,不近情!」
謝長明頓時一臉絕望,連謝長庚都忍不住扭了頭,看不下去了。
「還有理了,蘇徹做事素來有憑有據,必然是冒犯了軍規,來,把籐條拿來!」衛氏沉下臉,她原本就是出身將門,對這些將門子弟的脾性瞭解地很是清楚。
謝長庚與謝長明相視一望,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謝長寧見狀,都不禁苦笑,如今謝長生剛挨了幾記軍棍,哪裡還能受得了這懲罰。
「二嬸,祖母哪裡還病著,長生這裡若是再臥床不起,總歸是不好的,您還是饒了她吧,早些讓她好了,也可早些去祖母那裡。」謝長寧甩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過去。
「祖母病了?」兄妹三異口同聲。
衛氏驀然將手中的籐條一扔:「先饒過了,等事情了了後,再將這一頓家法補回來。」
謝長寧認真看著謝長生的眼睛:「對,祖母那裡……快些好起來……」說著,又紅了眼眶。
「們兩個跟去見們祖母。」衛氏掃了孿生兄弟一眼,又衝謝長寧點點頭,「長寧便先陪陪她吧。」
衛氏方一離開,謝長生便焦急地拽住了謝長寧的衣袖:「祖母到底怎麼了?」
謝長寧卻向她的臀部看去,衣服是乾淨嶄新的,沒有半點血漬,顯然是上過藥了:「怎麼就被打了?」
「大姐別岔開話題!」謝長生急紅了眼。
謝長寧歎了一口氣:「不是不告訴,是怕衝動。」她搬了一張凳子,坐到了謝長生的身邊。
「……是那種麼……」謝長生噎了一下,喏喏道。
「那這傷是怎麼來的?」謝長寧反問。
「路見不平!」謝長生明顯還是底氣十足,吼了一嗓子。
「路見不平?」謝長寧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妹妹。
「是蘇徹欺太甚!」
「欺太甚?」謝長寧又問了一聲。
「那個……」謝長生底氣不足了,「其實是他責罰王家表弟,看不過去,就奪了他的軍棍,把他罵了一頓……」
「哦,擾亂軍紀,難怪要挨打了。」謝長寧肯定地點點頭,謝長生臉頰都紅了,直把頭埋到枕頭間。
「反正,反正……」謝長生無力哼哼了一聲,「都是蘇徹的錯,死木頭,老古董!」
驀然,她又抬起了頭,看著謝長寧,「大姐快說啊,祖母到底怎麼了。」忽然之間,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大姐,的脖子怎麼了!」
謝長寧目光沉了沉,握住謝長生的手,將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來,說到最後,已是哽咽。
「真是太過分了,去找他去!」謝長生聽完,抹了抹眼淚,就要從床上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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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2:32
第二十五章
「給好好待著!」謝長寧將她猛地按下,咬唇道,「祖母都這樣了,還讓她擔心麼,還不趕緊養好了傷,去看祖母。」
「三叔他們是混蛋,不對,再也不承認那是三叔了!」謝長生激動掙扎著,「憑什麼謝家對他們這麼好,他們還要氣祖母!」
謝長寧小心地不碰到謝長生的傷處:「以為現打抱不平有用麼!惡終將有惡報,看誰饒得過誰!」她低吼出聲。
謝長生忽然老實了下來,趴床上嗚咽出聲:「祖母,祖母……怎麼辦啊……」她迷茫又難過,如果祖母還能和她插科打諢,她什麼都願意做,只是不想失去祖母。
「知曉難過,」謝長寧眼睛都哭腫了,可是眼淚還是沒絕,「同的心情是一樣的。如今們能做的,就是多陪陪祖母。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哪怕以後祖母不能動彈了,只要她還就好,那就好……」多給一些時間,服侍床前。
「大小姐,四小姐,剛剛老夫那裡來通傳,道是老夫醒了。」進來一名侍女,明顯是謝長生身邊的。
謝長寧猛然站起來,見謝長生也著急了,她安撫似的拍了拍謝長生的胳膊:「去了沒得讓祖母擔心,先過去看看。」
雖說林氏是醒了,可是並不代表就好了。謝長寧到的時候,一大家子圍床邊,一名太醫將手指搭林氏的手腕上,擰著眉,另一隻手一下一下捋著鬍鬚。
許久,他才將手縮了回來,抖了抖袖子。
「太醫,怎樣了?」見太醫起身,眾皆圍了過去。
謝長寧卻繞到了林氏的床邊,林氏眼睛微睜著,雙目無神,看到謝長寧來,動了動手指,嘴中吐出了幾個意味不明的音節。
謝長寧連忙坐到床邊,握住了她的手:「祖母。」
「謝老夫如今已經脫離險情,只是以後恐怕都不能言語,行動也會不方便,調養好的話,還能再堅持個三五年也不一定。」太醫盡量壓低了聲音,以免病聽到,卻還是鑽進了謝長寧的耳朵。
雖說以後是癱了,可是她卻慶幸,總比沒了強。想著,她竟是情難自禁,又落下了淚。
「啊……」林氏張了張嘴,努力抬起手。
謝長寧執起林氏的手,貼自己臉頰上,模樣很是親暱:「沒事的,祖母,好好的。」心中酸澀,那只收她臉上摩挲著,似乎努力為她擦拭著眼淚。
「祖母,真的沒事……」謝長寧哽咽著,「這是高興的。」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堅強地笑著。
「啊……啊……」
謝熙年沉沉歎了一口氣,努力分辨著老妻意味不明的字眼:「祖母,要現就把婚事定下來,雖然離及笄還有半年多,但是,想讓及笄之後立刻出嫁。」
謝長寧嗚咽地看著林氏:「可是,還想多陪祖母身邊待段時間啊。」
林氏目光溫柔,輕輕搖了搖頭:「啊……喔……」
「嫁出去了,她才能安心。」謝熙年目光沉沉,老妻這是擔心自己會耽誤了孫女,會擔心孫女以後會不如意。她什麼都知道,只是一直默默不說。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最終點了點頭:「孫女知道了,會盡快的。」
林氏滿意地扯了下嘴角,又艱難扭動了下頭,視線群裡搜索著,似乎有點失望。
謝長寧會意,聲音柔柔安慰:「祖母,長生不是故意不來的,她很是傷心,不過有些熱傷風,不敢過來,怕過給了您病氣。」
「嗚啊……」急促地幾聲,似乎很是著急。
「她真的沒事的,多喝兩服藥好好發發汗就會好的,您可不用為她擔心,她的身子骨您還不清楚麼。」謝長寧急忙勸道。
林氏漸漸平靜下來,又看向謝長君,這個孫子,家裡一直報以希望,是謝家的頂樑柱,卻有著最艱難的使命,謝家的好兒郎,原本不必如此。
她又將視線轉向孿生兄弟,謝長明雖然性子跳脫了些,卻事事有謝長庚看護著,兩的性格正是互補。
至於謝長安,她面上泛起了笑意,玲瓏剔透的小娃娃,性格作風都頗似他的父親,從小就是個小大。
想起來不幸命隕的長子,她咳了兩聲,看向與她相伴多年的夫君。這一輩子,她怨過、恨過、念過也戀過。可是從未像現一樣厭棄過,謝家的家主,他的一舉一動便處處以謝家為先,卻從未想過自己的兒女。家族重任,是一個磨的利器,壓一代又一代的肩上。
謝熙年看出了老妻的不滿,他不忍心地別過了頭。
「娘,您可要好好養著,明年春季科舉,兒子就去參加。」謝惟語調帶著一些澀意。
林氏欣慰地勾了勾唇角,緩慢地搖了搖頭,又伸手,極為費力地想要讓他們都走一樣。
「祖母,您想休息了?」謝長寧會意,「祖父、四叔、母親、二嬸,還有各位哥哥,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陪著祖母。」
林氏已經緩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趨向於平穩。
謝熙年點了點頭,招呼著大家一起離開了,臨走之前,仔細地看了謝長寧一眼,她已經找了一條紗巾圍脖子上,看不到那些淤痕,這才放心地離開。
林氏已臥床七日。
謝長寧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了吹,遞到祖母的唇邊:「祖母,喝藥了。啊……張嘴……」
林氏掀起了唇瓣,謝長寧格外小心地將藥送入了祖母的嘴中,眼見林氏喉嚨動了一下,才又重新舀了一小勺,重複起之前的動作。一來一往,一小碗藥喝了足足有一刻鐘。她將碗放到旁邊的花架上,抽出一條帕子,為祖母擦了擦唇角殘留的藥液。
「小姐,端王爺來了。」淺碧伏謝長寧的耳邊,輕聲道。
謝長寧怔了怔:「他怎麼來了?」自從上次林氏一再要求她早些將親事定下來,她已書信告知蕭衍。蕭衍第二日便上門提親,雙方動作也是快。僅僅幾日,就敲定了她及笄之後半月的一個好日子。
自此,因為照顧祖母,她再也無暇去看蕭衍,如今他上門來找她,她多少是愧疚的。想了想,緩慢起身,扶著祖母躺下,為祖母掖了掖被子。
「您再瞇會兒,去去就來。」
林氏似乎是知道謝長寧所為何事,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眸光中還有幾分催促之意。
謝長寧隨著淺碧去了後花園,卻見蕭衍握著一小撮魚食,正池塘邊喂錦鯉。
「今天怎的過來了。」她與蕭衍坐回了亭子裡,她方才張口。
蕭衍仔細打量了謝長寧,這幾日她都沒有出面,乍一看,臉色蒼白了很多,眼圈烏青。又將視線掃向她的脖子,聽說她還被掐了。這一下,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不由心疼。
「準備離京一趟,臨行前來看看。」他掐指算了算,不曉得下一次再見到自己的小姑娘要何時了。
「去哪裡?」謝長寧有些驚訝,蕭衍這二十多年,都沒有離盛京超過三百里。
「按照日程來算,柳風絮這幾日應該到了,可是他還沒有到,不僅沒有到,連一封書信都沒有,擔心別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蕭衍不無擔憂的想,柳風絮雖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但若是遇到有心加害的,也頗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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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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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2:44
第二十六章
「那去了豈不是更危險。」謝長寧堅決反對。
「是皇親國戚,柳風絮卻是區區太醫。對,他們不會下手的,一旦被查出來,將是滅頂之災。柳風絮比危險的多。」
「可是……」謝長寧猶豫了下,「他們為什麼要對柳風絮下手呢,僅僅為了不讓治好病?」謝長寧心中盤算著,並不是不可能。蕭衍若是治好病,完全可以身居要職,到時三皇子一脈只會更加艱難。
「誰知道呢。」蕭衍伸手摸了摸謝長寧的發頂,「也許找到柳風絮就直接去拜會神醫了。」
「不行,不允許去。」謝長寧抓住了他的手,堅決攔下,「柳風絮那裡派鳳字屬玄衣衛去救,神醫那裡……讓別去求。身體不好,不能長途跋涉,冒不起這個險。」她目光堅定,大有要仔細看住蕭衍的架勢。
「寧兒……」蕭衍低聲叫道,「若不親自去,怎麼請得動神醫。」他知曉,他的小姑娘原本想自己去的,可是她祖母這裡,必然也是捨不得離開。既然如此,倒不如他親自去。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她腦中過了幾個選,最後堅定道,「直接將這件事報給聖上,究竟該誰去,讓聖上決斷。」不是說當年之事,聖上有所放縱麼,若是有醫好蕭衍的機會,他卻不肯,必然為詬病。也更能體現出他心裡有鬼,這一次必會讓他進退兩難,日後有了機會,會報復也不一定。可若此事拖住了他,尚可給謝家一線喘息的機會。
「寧兒……」蕭衍驚訝,他看著小姑娘認真的樣子,低笑著搖了搖頭,真是怕了她了,「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等消息吧。」她面前,他總要服輸。
消息來的十分快,卻是安陽長公主與准駙馬李正清自請去解決這件事情,原定的婚宴取消,回來再宴請親友。
盛京南城門。
「們不必憂慮,這麼久時間,也算是憋壞了,剛好,去找一下那個,順便為們把神醫請回來,自己也可以玩得痛快些。」安陽長公主全然不意,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看著謝長寧。
謝長寧這個小姑娘是真心對她的弟弟好,她也不介意多做些什麼。同胞姐弟,本就是應當相互扶持。當年父皇的病床前,父皇握著她的手,一定要她答應會好好照顧母后和皇弟。她親口答應,自然會去履行。前路坎坷,他們自求多福就是了。
謝長寧將蕭玫的話咀嚼了好久,才明白,她指的是曾經與小姑姑謝靈昭那個共同的好友。那個立誓此生不再踏入盛京的。
蕭衍拉著謝長寧的手:「替向她問好。」那個時候,他年歲並不算大,可是與幾個姐姐一樣的少女也是當真親近的。
「她曾許願,鮮衣怒馬,笑傲江湖。如今她過得肆意逍遙,盛京之中卻是爾虞詐,她的選擇才是對的。」安陽長公主嗤笑了一聲,似是自嘲,「若是外面的世界快活,請到神醫之後,們也不會回來了!」步步為營,步步驚心,皇兄心思縝密,生性多疑,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容不下他們。何苦,何苦……
謝長寧手微微握緊蕭衍的手,平靜之下,風起雲湧,可笑的是,她還被謝家當成外一樣,不肯吐露半分。只能盡心外圍謀略,為所意之,謀得半分生存之地。
如此一想,她恨不得立刻跑回謝家,去質問祖父,去質問大哥,到底是為了什麼。謝家千辛萬苦到了田地,卻偏偏要劍走偏鋒。
蕭衍回握,手心帶著暖意:「皇姐,姐夫,一路保重。」
安陽長公主與李正清上了馬車,馬車逐漸行遠,蕭衍方才拉著謝長寧往回走。
「到底……有什麼心事呢……」他看的出來,她如今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境地,兀自掙扎,他眼睜睜的看著,卻無從下手。
這一問,謝長寧心中的抑鬱之氣,終於找到了發洩點,她拉住了蕭衍的手:「全都告訴,……千萬不要告訴聖上。」她甚至不知道她和蕭衍是否被監視了,想起來,便是毛骨悚裡。
「先同去一個地方。」蕭衍目光沉了沉,拉著謝長寧便走了。
卻是謝長寧與蕭衍多次會面的那家茶樓,這次,兩沒有找臨街位置,而是到了三層一個不對外開放的包間,謝長寧狐疑地看著蕭衍。
「盛京之中,也就這點產業拿得出手了。」
謝長寧心中一暖,難怪每次拿給她的小點心,他都說得出耗材與步驟,果然是極其用心的,如此一想,不由紅了眼眶。
「到底怎麼了……」慣來清冷,他的聲音柔和起來也是十分動。
「爹……他不是病死的。」謝長寧長長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了這樣一句。
蕭衍眉頭微皺,他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明明有意外,卻對外報重病不治而亡,可見其中有許多的彎彎繞繞。
「處死李姨娘的時候……她告訴……」想起來,謝長寧便有些侷促,「當年去西北,她同父親一起去的……她偶然聽到……」她說得斷斷續續,可是一閉眼,就能想起李姨娘那驚恐的樣子。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只能描述起那時的場景。
「江陽王不知為何竟然會出現那裡,父親和二叔,親口承諾,必會助江陽王榮登九鼎!」她極力壓制著聲音之中的恐慌,可還是忍不住尖利。她知道,一旦有任何知道她知道這件事,她都難逃一死,所以才抱著這個秘密,殘喘了這麼久。
「的父親,也是一次久出不歸之後,才漸漸有了生病徵兆,不得已才回京中療養。」
謝長寧摀住臉,她不敢直視蕭衍:「謝家是要助江陽王造反。」所有都知道,可是她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她日日被這個消息折磨的寢食難安,日日擔心,有一天醒來,謝家就不了。
前世之時,為何謝家最終會接二連三有戰死沙場,因為……崇德帝必然已經知曉,可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不能對謝家直接顛覆,只得任小侵蝕,任謝家男丁戰場之上遭遇劫難。
蕭衍呼吸一滯:「可還有別知道,知道這個消息?」
謝長寧無力地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謝家究竟哪裡來的那般依仗,竟敢有這般決斷。若是被他抓到把柄,定會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吃的連骨頭也不剩。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驚,謝恆執意分家,是不是就知道了這件事,不想今後被牽連。前世他參奏四叔,置身事外,是不是更是有暗示,能將他保住。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寒涼。如此,謝恆十有八九是崇德帝的。
「別擔心,有,這件事情,會為探聽清楚。」蕭衍將謝長寧摟懷中,如此小小的身軀,卻背負了那麼多。
他將下巴抵她的發頂,謝家是純臣,從大昭開國之時便是。謝家原本為華國首富,後來華國女皇嫁與東越,兩國合併,又吞併燕國,這才有了大昭,大昭首位太子的名字便喚戚昭。
謝家嫡女是華國女皇即大昭元皇后的義妹,後嫁世襲江陽王。而謝家曾長期戰爭之中大量提供糧草。於是四大世家重新洗牌,謝家擠入。而謝家能昌盛至今數百年,不會是沒有頭腦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2:57
第二十七章
「他都這麼過分了,祖父您竟然還要放縱他?」
謝長寧走到了書房門口,還沒有敲門,便聽到了這樣一句,來自於謝長明。很顯然,他是憤怒而且不滿的。
「冷靜一下,那畢竟是聖上的,不管謝家怎麼動,他都不會有大損傷。」謝長君冷靜阻止。
謝長寧的心沉了沉,果然如她所想,謝恆當真是崇德帝的,若要將謝家頂替,再也沒有比嫡系庶子更好的選了,更何況,這個還有足夠的野心與耐力。想起前世的事情,她忽然摸了摸眉心,四叔的那個孩子,也一定被謝恆以看護為名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堂堂正正的做起了謝家家主。當真是……好大的心。
「那們覺得寧丫頭會怎麼想!祖母都被氣成這樣了,差點……」謝長明聲音哽咽了下,「反正是嚥不下去這口氣,寧丫頭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他悶悶說道。
「寧丫頭那裡,們不用操心。老三要分家便分家,既然動不了他,那也不要動。」謝熙年依舊沉得住氣。
謝長寧忽然忍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推開了門:「祖父,您到底還要瞞到什麼時候?」祖父不願為祖母出這口氣,可以,她也識抬舉,知道應該以大局為重。可是,總不能一直無作為,還將她蒙鼓裡,好似還是什麼都不懂一樣。他們,真的還將她當成是謝家的一份子麼?
昨日蕭衍告訴她,一切都有他。她明白,蕭衍是真心實意地站她的角度,願意幫助她,可是她的家都幹什麼呢?瞞著她,甚至想她不知道的時候,搾乾她的最後一分利用價值。
她悲哀地看著滿屋的男,忍不住摀住了眼。若她這一雙眼眸只有黑暗,便可以不看多,不想多,只接觸到心的光明,而無憂成長。可她明明長了一雙能觀察萬物的眼,卻偏偏要有給她蒙上。讓她彷徨無措,讓她焦急煩悶。
「寧丫頭。」謝熙年依然穩如泰山,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謝長明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扭頭侷促。謝長庚手握一把折扇,一下一下敲著掌心,看著謝長寧抿唇不語。謝長君,幾次欲言又止,最終看向祖父。
突然之間,她直身跪下:「祖父,謝長寧雖是女兒,卻未有一日嬌生慣養不通情世故。所思所謀所慮,皆是為謝家。祖父為何不肯告訴。」謝家,嫡女受著如同男兒一樣的教育,她自認不是會壞事。
「祖父所慮,皆是因為會嫁給端王。」端王,那是蕭家。
謝長寧咬唇,驀然笑了,唇邊綻放出一朵花:「祖父,您是擔心終有一日,會出賣謝家。」心底滿是悲涼,竟然因為所嫁之是他們一心提防之,便這樣小心謹慎。
「寧丫頭!」謝長君驀然出聲,喝止住謝長寧,不想讓她說出誅心之言。
謝長寧笑著笑著,忽然就掉下了眼淚:「父親母親對有養育之恩,謝家辛勤教導十三年。原來,竟會認為謝長寧是會出賣家族的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
「寧丫頭別多想,祖父是怕立場難堪!」謝長明連忙解釋。
「立場難堪?」謝長寧顫聲問,顯然是傷心透了,「倒是不知祖父和各位哥哥是準備將蕭家怎樣,竟會讓立場難堪。若是謝家當真行得端坐得正,師出有名。又何懼無立身之地。」
謝長君閉了閉眼睛,不忍再看。
謝長庚終於開口:「蕭家的皇位得的不正,謝家此舉是為恢復正統。」
「不意什麼正統不正統,只問一句,柳風絮,是不是們派攔下的,不想蕭衍治病?」她不願承認祖父兄弟都是這種薄涼的。
「不是。」謝熙年沉沉道了一聲。
「那便好。」謝長寧忽然衝著謝熙年叩了下去,三跪九叩,每一下都是沉重無比,最後跪行到謝熙年身前,「來,本只想向祖父和各位哥哥要一個答案,如今,卻不需要了。祖父交代的,一直謹記心。祖父不必擔心疑慮,從此以後,長寧必不會再踏入這書房。只侍奉祖母窗前,待及笄後出嫁。」滿肚子的話,都無從再說,只好行了這大禮,以此明心。
而後緩慢站起,不再看他們的臉色,轉身出了書房,安靜決然。
她會為謝家盡最後一份力,但不會再為謝家去死。莫道她薄涼,謝家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要做好不能善終的準備。維護正統……她扶額輕笑。她總算明白了,前世,她心劫難過,做了謝長樂,離富貴榮極,貴不可言不過一步之遙。若她沒有重生,那軌道最後,會嫁與戚洵,仍是貴不可言。可她重生了,命格已變。
謝氏家族數百年,已是世家大族登峰造極,所謂維護正統,不是為了名與利,僅是執著。對待戚氏王朝的執著……
謝熙年看著謝長寧一步一步,步伐堅定,越走越遠。忽而歎了一聲:「太像了。」
他的女兒謝靈昭,也曾跪他的身前,堅定無畏:「女兒不能嫁與所愛之,寧願身死。女兒對謝氏家族盡忠盡孝,謝氏家族卻視女兒如無心之,隨意調遣。父親要女兒嫁,女兒便嫁,只當,再為謝氏盡最後一份力。」
後來啊,他寶貝的小女兒,當真沒了。
「祖父……」看著祖父傷感的樣子,謝長君忍不住出聲,祖父的年紀大了,總會想起來小姑姑,他的心中定然也是有悔意的。可是這樣一條道路,是一旦踏上便無法回頭的。
謝熙年呼出了一口氣,又背過身去:「寧丫頭那裡是瞞不住了,那今後,們也無須顧忌她了。只是,她和蕭衍的接觸,還是要多留心一些。蕭衍此,比如今的任何一個皇子都要心思縝密,佈局謀劃,都略微精通。」
兄弟三點頭應下,心中卻是不由苦笑。若是讓謝長寧知道,今後不知是否還會如現一樣敬重愛護兄長。想到這些,又記起了剛剛她的那副樣子,不由心疼。
謝家女,哪怕出嫁之後,都要盡心為謝家思謀,而謝家,卻從未將謝家女真正當兒郎看待過。她心裡定然是通透非常。
謝長寧一身凜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癱軟了床上。她仰躺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上方,眼淚忽然又流了下來。
「小姐到底怎麼了。」絳朱好像嚇到了一樣,就傻傻地看著謝長寧,然後拽了拽淺碧的衣袖。
淺碧默默搖頭,拉住了絳朱的手:「走吧,讓小姐一個靜一靜。」最近事情多,小姐會心裡煩悶,再正常不過,她只是想,若是端王爺能時時陪著小姐就好了,還能為小姐寬寬心。
兩出去,默默將門合上。俱是歎了一口氣。
謝長寧安靜地躺了一會兒,她擦了擦眼淚,緩慢的起身。
雖然謝家要幫助戚洵有謀反之心已是事實,她卻還有一事不明。聖上必然早就清楚,可是為何不肯對謝家下手,甚至不動江陽王府。這是謀逆大罪,一旦降到頭上,便是滿門覆滅。到底是什麼,會讓崇德帝也如此畏手畏腳。她忽然想起來什麼,翻起自己屋裡書架上一本《前昭史》,是戚氏王朝歷史。著書之時,列為了前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3:13
第二十八章
謝長寧從未仔細品讀過史書,只去記其中經典的部分,從而忽略了很多細節。如今謝家要維護戚氏正統,她再翻開來看,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比如有很多開明的政策,因為世代的保守,都已經棄用。比如曾經有那麼多不讓鬚眉的巾幗,而今女子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於謝長寧來說,那都是太過遙遠的事情,而今,謝家卻想要將這些復位。她不知道這是數代積攢下來的宏願,還是一時之間天真的以為。可是,太子庸碌,三皇子陰毒,四皇子又偏溫柔和睦,確實無一皇子能擔下下面一段時間恐有外患的大昭。
江陽王是一名鐵血王爺,常年駐守邊疆,三年年末方回一次,為大昭鞠躬盡瘁,他手持重兵,面對如今的朝堂,若要武力奪位輕而易舉,卻未有半分妄動。戚洵少年英雄,文才武略皆是出色,早已是同齡之間的佼佼者,令傾羨。
可是……她將書合上。是否這父子兩個也是善於隱忍呢?若有一日登上皇位,可會容下蕭氏。縱然同出一脈,也不盡然會留下禍患吧。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他們爾虞詐了這麼久,哪裡會甘心將眼看就要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讓。到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不能安息。
謝長寧心思轉了好幾遍,只覺得疲憊不堪:「淺碧。」她出聲叫道,聲音略微沙啞。
「奴婢。」淺碧應聲進了門,見謝長寧精神狀態不太好,心中憂慮,「小姐,您可要千萬保重身體。」語調低低的,勸慰又淒哀。
謝長寧聞言,走到了銅鏡前,果然,氣色十分差勁,她抿唇坐下,脊背挺直,堅定道:「為掩飾下,不能叫祖母擔心。」無論她心中有千般想法,萬般念頭,也都是要去林氏那裡服侍的。唯有祖母和母親的身邊,才覺得這謝家,待得安穩放心。
這是……她從小到大依賴眷戀的謝家啊……為什麼,就覺得好似龍潭虎穴一樣了呢?
謝恆執意分家,這一日,謝家眾全被召集起來。
許久沒有露面的謝恆一出現了正堂上,就遭到眾視線的圍剿,每個眼裡表述的不是仇恨便是鄙夷,就連宋氏都略有不自,然而,謝恆本卻無動於衷,巋然不動安如山。他站正堂中央,毫無畏懼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謝熙年,心中五味繁雜,小時候,他也曾敬過愛過,可是那種孺慕之情終究消耗殆盡。如今,他也做不到和謝家共存亡。所謂百年遺訓,還是讓謝家正經的嫡子嫡孫們去傳承吧,與他何干?
「父親,您終於下決心了?不要謝家的房子和鋪子,只要把母親的嫁妝讓帶走就好。」他為官多年,自己也攢了些積蓄,早已外面置了宅子,而謝家的東西,他並不是很稀罕,他母親的嫁妝已是不菲。貪多嚼不爛,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安然朝堂上杵了這麼多年,還得了崇德帝的青眼。
想著那一位的許諾,他心裡更是踏實了許多,無論如何,無論早晚,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有何畏懼?
「執意要離開謝家,那今後,這謝家種種就再與無關了。」謝熙年沉默了下,定定地看著自己的三兒子。
「無論成敗,無論榮辱。」謝恆心中不無嗤笑,那位運籌帷幄,怎會真讓謝家討了便宜去。
「既然如此,」謝熙年使了一個眼色,王氏將一個匣子拿出來,他緩緩道,「當年母親嫁入謝府,雖是妾室,卻過得絲毫不必主母差,並不是謝家扶持,皆是她從自己嫁妝中開銷。剩下的這些,便是全部了。庫房裡還有些器件,可叫宋氏去領。」
王氏將匣子妥帖放桌子上,向後退了一步。謝恆走上前去,打開,隨意掃了一眼,裡面皆是房契地契,與他心中的概數相差不多,最終點點頭:「這些已是不少了。」母親是商戶家的女兒,嫁來之時陪嫁多是商舖,如今這些,也夠他闔家上下的開銷。
「且立下個字據,既離開謝家,從此,決不可再以世家謝家的子弟自居。」謝熙年面無表情,此時此刻,這個他的眼裡,已經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外。
謝恆怔愣了下,旋即笑了笑,這是要將他謝氏家族除名了,也罷,若他日謝家株連九族,他尚存一線生機,隨即大小,提筆研墨,紙上游龍走鳳,不帶一絲的遲疑。離開這個吃的謝家,這一刻,他期盼了很久。
他將那張紙晾了晾,遞給謝熙年。謝熙年仔細看過,認真地點了點頭。
謝恆忽然哈哈大笑:「這謝家,終於離開了!們這些小輩,謝家即將大禍臨頭,們就陪著謝家一起死吧!哈哈!」薄涼地看了謝長寧一眼,這個小輩重情重義,可是謝家卻不見得會同樣的情義回報於她。他捧起匣子,轉身瀟灑離開。
從始至終,別都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謝長寧看著謝恆的背影,個有個的選擇,若是她謝長寧不是謝家嫡長女,而是庶女,又能好到哪裡去呢?說白了,不過是命……她唯一恨的,就是這個既然有自己的選擇,何苦再去將祖母氣成那樣。攪得大家不得安寧。
她轉頭看著謝家的男們,心中不無悲涼,他們無動於衷。甚至接下來,都不會為了祖母討一個說法。只是緊鑼密鼓,謀取他們的目標。
「大姐,他剛剛說的什麼意思。」謝長生忽然湊了過來,拉住了謝長寧的手,有些膽小,她看來,那個,是癲狂了。
謝長寧搖搖頭:「世家大族,,多有不得已之事,今日安穩合樂,過些時日,或許又是一個模樣。哪裡就曉得那麼多的意思了。」謝家圖謀,她不會掰開說給謝長生聽。她已是如此,又何苦再讓妹妹也擔驚受怕。轉頭看向衛氏,發現她正若有所思。面上帶了薄薄的慍色,不知是想起來了什麼。
「有大姐,什麼也不怕。」謝長生抱住了謝長寧的胳膊,整個都賴到了她身上。
謝長寧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又哪裡顧得上他們呢。她掐著手指算了算,距離那場艱難持久的戰爭,還有兩年的樣子。只是這兩年之間還不知道要出現什麼變故。她現就覺得自己脖子上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
原本以為會看上一場爭執好戲,不料卻是風平浪靜的解決。有些看熱鬧的,直接早早散了。後來,王氏也拉著衛氏,帶著庶女們一起走了。偌大的正堂只剩下了嫡系子弟。而謝長寧一直杵原地,和謝長生一起,看著祖父背對著眾,久久,才發出一聲歎息。
「謝家自步入官場,已有數百年。若非祖宗拂照,早已大廈傾塌。先祖恩德不能不顧,若有違背,當不是謝家子弟。們……記住了?」
「記住了……可是……不明白。」謝長生抬頭,看著高高上的牌匾,鐵筆銀鉤的四個大字:忠正純實。世世代代,謝家都秉承著這四個字,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困難的。
謝長寧卻是明白了,祖訓此,時代謝家只忠於戚氏皇朝。王朝姓氏置換百年以來,謝家的不作為,不過養精蓄銳,為的就是這一天。她低頭輕笑了一聲,縱然戚氏王朝繁榮昌盛,也不代表現狀就不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3:31
第二十九章
「無須明白,只要記住。」謝熙年看了一眼姐妹兩個,又看向謝長安,那個小仍舊是一本正經,哪怕聽不懂,也點著頭。
謝長寧偏頭:「只要記住,終有一日能夠明白。」
「祖父,帶著妹妹去看望祖母了。」眼見祖父和哥哥們似乎有要事相商,她直接拉住了謝長生的手告辭,不容她有半點反抗,將她扯了出去。
「大姐,手疼,輕點。」出了正堂,謝長生輕呼著抽出了自己的手,「最近到底怎麼了?」她不是沒有腦子的,明顯察覺到最近家裡氣氛不大對勁,卻不知道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尤其是大姐,竟不想以往那樣同祖父哥哥們親近了。
「管好自己。」謝長寧冷著臉打擊了一句,謝長生立刻噤了聲。
天空驀然陰沉了下來,一大片烏雲籠罩,隱隱,似乎有傾盆大雨之勢。謝長寧迴廊之中走得飛快,謝長生後面邁著步子,要使勁才能跟上。這種認知簡直讓她痛不欲生,她以前也沒覺得就比大姐腿短啊?
到了清微居門口,謝長寧急急停住腳步,身後的謝長生沒有留意,險些撞了上去。她捂著自己的鼻子,看著謝長寧調整著表情,不過一會兒,便變了一副模樣,簡直是歎為觀止。
「大小姐,四小姐。」聽畫面上泛著淡淡的笑意,「今兒老夫狀態不錯,而且還惦記著您怎麼還沒過來呢。」
謝長寧熏了熏衣服上的濕氣,才帶著謝長生走向了裡屋,見到林氏靠坐著,見她進來,就好像一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她自己都不由得心情愉快了起來。
「祖母,可是等急了?」她瞇著眼睛,笑瞇瞇地拉過謝長生,「和長生去查看長安的功課了,這才來的晚了些。」
林氏聽聞,向謝長寧的身後搜尋起來:「啊?」
「您說長安啊,祖父說要考校他一番,所以沒有跟著一起過來。」
謝長生看著,不由歎服,大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難怪娘親總說要多和大姐學著點,腦子學不到,學學說話也是可以的。
「啊……」林氏伸手,讓謝長寧和謝長生都坐到她的床邊,眉眼溫柔和藹。
謝長寧抬頭問聽畫:「祖母可喝藥了?」如今,只能用藥溫養著了。
「您來之前,老夫剛喝了藥。」
謝長寧點點頭:「祖母,您可別操心那許多了,自己安心養病是要緊。您要是整天為們操心,們怕是要慚愧死了。」她心裡滿滿的愧疚。不將三叔已經離開謝府的事情告訴祖母,就是擔心祖母又受刺激,病情惡化。
林氏點點頭,艱難地抬起手摸了下謝長寧垂下的髮梢。意思很明顯,們家的寧丫頭,已經長大了,祖母不會再操心了。
謝長生見了,紅了眼眶:「祖母,還有呢,就算姐姐出嫁了,也能陪祖母的身邊。」
林氏擺了擺手,別哭,祖母好著呢,不需要們和耗著時間。
「祖母……」謝長寧一頭扎進了林氏的懷裡,想要和她多親近。
林氏柔下了目光,一下一下拍著孫女的後背,這麼乖巧優秀的孫女,她還真是捨不得。可惜啊,她老了,再也不能將她護膝下了。謝家的男們,恨不得將她推到最前面的位置,她如何忍心看到啊。
「祖母,您放心,一定會好好的。」
「小姐,端王府送來了信。」淺碧不太忍心打斷這一溫情時刻,但是她還是拿著信進來了。
謝長寧抹了抹眼淚,緩慢地打開信,面上表情陡然一變,滿是驚喜。林氏看眼裡,覺得甚是欣慰。端王雖是皇家的,卻不是那等利慾熏心,薄情之,將寧丫頭托付給他,定是沒錯的。
當蕭衍拉著謝長寧的手走街道上的時候,謝長寧心裡塞滿了幸福。兩側是川流不息的,蕭衍小心地護住謝長寧,凌雲與淺碧依然遠遠地跟身後,時不時捂下眼睛,哎呀,這種時候還要跟主子們後面,實是太掃興了。
因為七夕還算是個喜慶的節日,出遊的少男少女也逐漸多了起來,街道兩側擺滿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謝長寧東看看,西望望,翻著這些她平日看不到的東西,平日就算上街,也不會東張西望,哪裡有機會像個孩子一樣,好像搜尋寶物似的。
「謹之,看這個面具好不好看?」謝長寧眼睛亮亮的,拎起一個面具,擋了自己的臉上,只露出一雙鳳眼。
蕭衍笑著點點頭,謝長寧卻又將那面具放了回去。
「怎麼?不喜歡了?」蕭衍見她將面具掛上,免不了開口要問。
謝長寧卻抱住了蕭衍的胳膊:「不喜歡了,這裡多,如果咱們走散了,就找不到了。」她搖著頭,哼唧道。
「傻瓜,無論如何,都能找到的。」他見謝長寧是當真不留戀那面具了,也不會張羅著為她買下來,任她去看別的東西。
「誒,前面是做什麼?」謝長寧看著前面聚了一圈兒的,顯然是熱鬧得緊,不由得也好奇了起來。
蕭衍拉緊了謝長寧的手:「走,過去看看。」而後,陪著謝長寧擠進了群中。
原來這裡搭了一個檯子,台上已經坐了幾個少女,三一桌,現還有一桌是空著的。而台上站著兩個,其中一拎著一盞花燈,吆喝著:「最後三位了,不知道還有誰願意啊?」
「這裡是做什麼?」謝長寧狐疑問出了聲,原本沒想過會聽到答案,不想那主事的耳尖,還真聽到了。
「這位姑娘,們需要十五個姑娘來上來品嚐下家的餛飩,每桌姑娘只有一個會吃到一枚銅板,這吃到銅板的五個姑娘將參與們的猜謎活動。猜謎優勝者將得到……」他伸手指了下旁邊的,旁邊的亮出了一件瓷器。
兩個栩栩如生的小相依一起,一男一女,模樣親密,應當是牛郎織女。那主事解釋道:「這僅僅是一個樣品,是對面鋪子的手藝。這次活動們聯合舉辦,最後優勝者將獲得對面鋪子為其與心上親塑這栩栩如生的瓷器。等到若干年後,們拿出來看,也是相當不錯的回憶喲。」
聽到這話,謝長寧有幾分遲疑,就這會兒功夫,已經有兩個少女上去了,也就是說,還剩下最後一個位置。
「去吧,這裡等著。」蕭衍鬆開謝長寧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她想要,就讓她玩一玩就是了。謝長寧瞇起眼睛笑了笑,舉起手來,繞到旁邊上了檯子。
她剛剛坐好,一碗碗餛飩就端了上來。碗裡撒了香菜,聞起來還有一股醋味,但是並不濃,不知道放了什麼,嗅著還帶著一股鮮香的氣息。她執起筷子,看了蕭衍一眼,蕭衍衝她笑了笑,她會意地點了下頭,夾起一顆餛飩送入口中。
咀嚼了兩下,不由眉頭微皺,沒有。但是味道確實不錯,嘗起來是羊肉的,但是沒有絲毫膻味。想著,又仔細咀嚼了下一個,還是沒有。一連吃了好幾個,都沒有吃到帶銅板的,碗裡已經剩下最後一個餛飩了,看來也沒有了,不由有些失望。倒不是說這次非要不可,只是多半想討個好綵頭,這是兩一起過的第一個七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3:42
第三十章
扭頭,看到蕭衍台下,溫和地看著她,她嘟起了嘴,漫不經心地將最後一個餛飩咬了嘴裡。
咯崩一聲,謝長寧心裡驚了一下,連忙將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不由慶幸,剛剛幸好沒用太大力氣,不然牙指不定就要被咯掉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心裡多半是慶幸的。然後捏著那枚銅板向蕭衍的方向搖了搖。笑得瞇起了眼。
蕭衍肯定地點了點頭,旁邊的主事眼尖,連忙將謝長寧請到了中間:「這位姑娘,請稍等。」
這幾個姑娘裡,謝長寧吃的算是比較快的,她孤零零地站這裡,觀察著這個檯子。檯子上方掛了一圈燈籠,各式各樣,不知道是不是上元節辦活動時候剩下來的。這樣的亮堂,也難怪走來走去的行們先注意到這裡了。她還記得,上元節的時候,曾挑了一盞花燈著送到了端王府上。想到這裡,她去看蕭衍。蕭衍似乎和她想到了一處,也看著她。
就兩默默相視的時候,其餘幾桌的優勝者也出來了,五名少女齊齊站了一排。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一應俱全,主事問過這幾位都會寫字,安排她們面前擺了一溜桌子。鋪好宣紙,放好了筆墨。謝長寧漫不經心地執起狼毫,硯台上點了一下又一下,將多餘的墨汁濾出。
「各位姑娘,下要說題了,請聽好。」
「什麼動物,早上是四條腿走路,中午是兩條腿走路,晚上是三條腿走路。」
謝長寧驀然愣了一下,她是聽過這道謎題的,一本很偏門的書裡,寫的是另一個國度的文化,會印象深刻是因為大昭,應該很少有會這樣去思考問題。她不過猶豫了片刻,就宣紙上寫下了一個字,沒錯,正常情況下,誰會把也算作那種只會吃會睡任驅使的動物的一種。
謝長寧是第一個寫完的,而時間到了,剩下的姑娘面前的宣紙上滴了一塊墨漬,還是沒能想出答案。結果,不言而喻。
她興奮地向台下看去,忽然愣了。仔細搜尋了幾遍,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清冷的身影。
「姑娘,能解釋一下,為什麼會是這個謎底麼?大家都很好奇呢。」
耳邊的話恍若未聞,她孤零零地站原地,整個世界對她來說,就好像只剩下她一個,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他怎麼……不見了?
「看到了和一起來的那個公子了麼?」謝長寧忽然拽住了主事的衣袖。
那主事顯然也是愣了,很快搖了搖頭:「姑娘,留一下姓名吧,隨時都可以去對面鋪子畫像,塑造瓷。」
「謝長寧。」謝長寧急急地丟下了自己的名字,匆匆下了台,撥開群,反覆找著,快要急出了眼淚。
「謝家大小姐?」那主事很快反應了過來,那和她一起的公子豈不就是端王,哎喲,辦個活動,這可算是撿了餡餅了,多大的一塊招牌。
「淺碧,怎麼這裡?不是和凌雲一起麼?怎麼凌雲也不見了?」謝長寧忽然看到了站街邊迷茫無錯的淺碧,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
「小姐。」淺碧快要哭出來了,她看著自家小姐,「剛剛湧來了一群,把們衝散了,也許端王也被流擠過去了也不一定。」
謝長寧卻未思及,她從未提到蕭衍,怎麼淺碧就知道她找蕭衍,一心一意只想著將他找到,拉著淺碧的手,順著們行走的方向,往那裡走去。不知道那邊是有什麼事情,們都朝那個方向前行。因為群擁擠,動起來實太慢,謝長寧急不可耐,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了一條河邊,流散開,才有所好轉。謝長寧忽然被眼前的情景震住,呆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又是什麼活動?」
她以往也參加過乞巧節,但是從未看到過有放河燈。河中央漂泊著一盞盞各式各樣的河燈,整條河都被這種溫馨的光芒照耀的美輪美奐,她幾乎就要忘了自己走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這好像是南方流入的新習俗,姑娘河燈上寫下心願,放河中,她的心上就會將河燈撿起。聽說,東邊還新修了一座橋,叫七夕橋。」淺碧小聲說著,掏出了碎銀子,買下一盞蓮花燈,「要不,小姐您也放上一盞,也許就找到端王爺了呢。」
謝長寧恍然醒過了神,她接過那盞蓮花燈,默然站了一會兒,卻沒看到淺碧眼中一閃而過的焦急。
她向攤主借了筆,蠅頭小楷,一張小小的紙條上寫下與君安康,一世長寧,而後,將這一張小紙條捲了卷,放入蓮花燈之中。淺碧見狀,連忙取出火折子將蓮花燈的燈芯燃起。
「小姐小心些,別燙著。」
謝長寧雙手捧著蓮花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河邊,緩緩蹲下,將蓮花燈輕輕送到了河中。如果真的有靈氣,就帶找到他吧。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心中想著。
緩緩睜開眼,她扶著淺碧站了起來,蓮花燈緩緩漂向河中央,又向下游漂去,淺碧輕微地呀了一聲,謝長寧正狐疑著這丫頭怎麼了。忽然之間,一根長竿出現了她的視線之中勾住了蓮花燈的邊緣,將蓮花燈向對岸勾去。她心裡一驚,驀然抬頭。只見對岸站了一,那一身青衣,負手而立,面容清俊無雙。看著謝長寧,唇角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意。就這麼一下的功夫,她覺得她呆了,大腦已經不能思考。為什麼這麼巧合,他就對面。天地之間,只能看到他一。
凌雲費勁千辛萬苦,將那一盞蓮花燈勾到了岸邊,氣喘吁吁地將竿子扔到一邊。蕭衍緩緩蹲下身,單手將蓮花燈撿起,目光專注地看著那河燈。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提起裙擺就向東面跑去,淺碧那個時候說,東側修了一座七夕橋。一邊跑,她還不忘了看著蕭衍,此時蕭衍也站了起來,合著她的節拍疾步向那個方向走去。
「小姐,您慢著點,端王會跟不上您的。」淺碧身後柔聲道,她扶了扶額頭,這次助紂為虐,會不會挨罰?不過,小姐看起來,似乎沒有生氣……
謝長寧果然緩下了步子,她與蕭衍隔著一條河互相望著。最後,一同踏上了七夕橋。
橋中央,她猛然摟住了蕭衍的腰,委屈道:「以為……不要了……」一時之間,找到了安全感,深深吸了一口氣,鼻端全是他身上好聞的藥草香氣,這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多麼的滿足。只要他還,這個世界就還。
「傻丫頭。」蕭衍一聲低歎,騰出了一隻手揉了揉謝長寧的頭髮。
凌雲站後面摀住了臉,這主意是他出的,不會被罰吧。
忽然,河兩岸所有的燈火滅掉,僅僅剩下河中央還漂著一盞盞泛著暖黃色的河燈。謝長寧驚訝地抬起了頭。
一朵紅色的煙花伴著砰一聲響,就她的視線上方綻開。好似接到了信號一樣,緊接著,東方黑暗的空中綻放起五顏六色的煙花,美不勝收。
整條街都安靜了下來。
謝長寧的心神都被天空中綻放的煙花吸引,遠遠看著,許久,她才顫聲開口:「這些……都是準備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3:55
第三十一章
蕭衍一個吻落了她的額頭:「喜歡麼?」溫言軟語,滿是濃濃情意。
「很喜歡……」她輕聲應道,她應當感激,會有這樣一個,肯為她用心至此。
八月初,天氣漸涼。
清晨,霧氣剛剛消散。謝長寧拽著蕭衍的袖口等了城南門,她踮著腳尖。遠遠看著,期望那一輛馬車早早出現。他們這裡等,等的,正是傳說之中的那位老神醫。
「怎麼還沒有來。」她恨不得踏上城樓遠眺,可惜城樓並不是她可以上去的,就算是蕭衍,也不能輕易上去。
心灰意冷地歎了一口氣,她來回渡了兩步,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樣的心急,不由彎彎唇角笑了一下。
蕭衍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亂動:「別著急,柳風絮昨日傳信回來說今日會到,那一定會到。」他側頭,隱去了雙眸之中的一點憂慮,有些事情,一旦被診治了,她就該知道了。不曉得,她會不會責怪自己。
謝長寧沉住氣,乖巧地站到蕭衍的身邊,過了一會兒,又打了個哈欠。自從昨日聽說今天神醫會到,她就沒有睡好覺,今天更是起了個大早,把蕭衍堵端王府門口,執意要和他一起接神醫。對她這一番幼稚的舉動,眾都是哭笑不得。
慢慢的,隱隱有馬蹄聲伴著車輪聲行近。謝長寧努力睜大眼睛看著,想要看清楚。
前後共兩輛馬車,行駛緩慢。前面還有兩個騎馬並行,其中一便是柳風絮。而另外一,皮膚黝黑,一副英武之狀,但是看面相,十分憨厚,傻傻地笑著,讓好感倍增,想來一定是一個老好。
柳風絮率先從馬上躍下,那黝黑的漢子也下了馬。
「端王,這就是的師兄王武。師兄,這是端王。」
謝長寧不由睜大了眼睛,這個黝黑的漢子竟然是個會醫術的,她本以為應當是個莽漢,果然,不可貌相。
「草民見過端王。」王武雙手抱拳,爽快行禮。
「王武兄弟無須多禮。」蕭衍虛浮了一下。
「這位是王妃?」王武看著謝長寧有些疑惑地撓了撓後腦勺,師弟沒告訴他端王娶妻了啊。
柳風絮輕咳了一下,面無表情道:「這是謝府的大小姐。」
「王謝世家的謝府?」王武驚訝道,見謝長寧輕輕一笑點了頭,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謝大小姐可真好看。」
謝長寧被這麼直接的誇讚,不由愣了愣,隨而道了謝:「不知神醫何處?」她看著前後兩輛馬車,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安陽長公主和李正清都沒有回來嘛,就老神醫一,怎麼兩輛馬車。
「師父這輛馬車。」王武指了指後面的馬車,然後跑到了馬車前,「師父,盛京到了,端王爺親自迎出來了。」
然而,馬車紋絲不動,車中也沒有絲毫聲音。
原本以為老神醫有些怪癖,不肯輕易露面,哪知王武忽然跑回來,撓了撓頭:「師父應當是睡著了,等他醒了大家再見面吧。」
蕭衍與謝長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後,蕭衍疑惑道:「那這位是?」他看向第一輛馬車,到底是什麼物,讓神醫都要把這輛舒適安穩的馬車讓出來。他剛一開口,謝長寧也好奇地探過頭去。
「這個啊,」王武黝黑的臉上忽然泛起了可疑的紅光,似乎有些尷尬的模樣,而柳風絮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面色慘白,他還向後退了兩步,王武走到馬車旁,「這裡面是阿花。」
謝長寧心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王武猛然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張血盆大口,尖利的長牙讓心底發寒。馬車中赫然盤著一條大腿粗的花斑蟒蛇,最恐怖的是,它沒有被圈起來。
蕭衍不做聲地將謝長寧掩護身後,擋住了她的視線,而後冷清道:「這是神醫的愛寵?」
「對啊。」王武顯然對自家師父的愛好也有些難以接受,他放下車簾壓低聲音,「阿花看上了這輛馬車,師父就擠不下了,所以只能坐到後面,把馬車讓給阿花。」
高果然都有那麼點特殊癖好。謝長寧揉了揉太陽穴,這樣粗的一條蟒蛇,讓她看了就覺得遍體生寒。神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啊。
「們回王府吧。」謝長寧拽了拽蕭衍的袖子,她半刻都不想城門口多待了,萬一那條蟒蛇鑽了出來,嚇到別怎麼辦,到了王府得想辦法給它找個地方玩,還得考慮會不會嚇到下們,得安排不怕蛇的下去伺候。不對,這條蟒蛇應該不會吃吧?她打了一個寒顫。
蕭衍默然點了點頭。
神醫其實就是一個怪老頭,他長得不高,有些佝僂。鬍子長長的,都已經能觸到地。一雙眼睛倒是泛著精光,步伐也格外穩健。身上的粗布衣裳雖然簡陋了些,但是非常乾淨清爽,甚至灰色的布料已經洗的發白了。他手拄著枴杖,輕輕敲了下蟒蛇的頭。蟒蛇乖乖地找了一個無的牆角趴著去了。
「神醫貴姓?」蕭衍恭敬問道。
「老夫無名無姓。」神醫敲著枴杖,瞅了一起跟進屋子的謝長寧一眼,「們到底是誰要治病?」
「當然是他。」謝長寧想也不想,就指向了蕭衍。
「那出去。」神醫不假辭色,對謝長寧絲毫不客氣。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最後看了一眼蕭衍,點了點頭,隨著凌雲一起出了房間。
「這神醫真怪,給王爺看病都不讓跟著。」凌雲嘴中嘀咕著,看著謝長寧,便覺得她實有些可憐,不過,好像自己更可憐吧,謝家大小姐有王爺哄著,自己可是要上趕著伺候這兩位。
「神醫總歸是要有點將就的。」謝長寧勾了勾唇角,滿眼期待地看著房門。
柳風絮就站門口,抿著唇角不發一言。王武看看這裡,看看那裡。
謝長寧長舒了一口氣,準備找點話題說,但是她看著這兩位,實不知道該說什麼,完全搭不上話。
「聽聞失蹤那次格外驚險,沒什麼事吧?」她首先看向柳風絮,這位好歹也有過交流了。
「看這樣像有事?」
一句話就把謝長寧噎了原地,還是王武嘿嘿一笑:「柳師弟的輕功可好了,師妹都追不上他。」
柳風絮忽然不自起來,冷冷看了一眼。
謝長寧忽然感興趣起來:「師妹?」她心知,王武口中的師妹必然不是他新拜的神醫師父門下弟子,那定然是他與柳風絮共同的師妹了,說不準還是從小到大都一起。
「對啊……柳師弟能練出這身輕功,還有師妹的功勞,師妹天天陪著柳師弟練輕功。」王武絲毫不意柳風絮的目光,憨厚地答著謝長寧的話。
謝長寧笑了笑,看著柳風絮擰起眉頭,想來,這個師妹一定十分難纏了,天天追著柳風絮四處跑,才讓柳風絮練出了這一身輕功,還聽到她的名字就皺眉頭。
她搖了搖頭,又開口問道:「原本想著們半個多月就回來了,怎麼生生拖了一個月。」當著神醫的面,這些話並不好說出口,如今既然神醫不場,她也沒有什麼不能問的,權當消遣,消除一下心中的緊張。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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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4:06
第三十二章
「師父看柳師弟資質不錯,也想收為弟子,只不過師弟不想拜第二個師父,兩個就耗著啊,然後柳師弟答應幫師父找個徒弟,這才動身。」柳風絮眉頭剛剛皺了下,王武就立刻脫口而出。
謝長寧啞然失笑,這神醫莫不是有收徒弟的癮,搶了家一個徒弟,還想搶第二個,難道王武還不能讓他滿意不成。
「都怪太笨了,讓師父失望。」王武忽然歎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師父常說,最後悔的就是答應收下。」
「也不見得,」謝長寧出聲安慰道,「神醫若是真嫌棄,就不會隨時把帶身邊了。」
「哼,小女娃說話還算中聽。」老態龍鍾的一聲,謝長寧抬頭看去,卻發現神醫臉色不好地走了出來,淡淡瞥了一眼王武,又看向柳風絮,頗有幾分嚴肅。
「神醫,他怎麼樣?」謝長寧趕忙迎了上去,餘光一掃,看到蕭衍苦笑著跟了出來。
神醫卻不正面回答問題,眼睛一直盯著柳風絮:「他的病,一直是跟?」
「是。」柳風絮淡漠應道,顯然,神醫已經看出了什麼,而他,也沒有準備掩飾。
「那問,他原本有徹底根治的好時機,為何給耽誤了?」他原本想著,這是個資質上佳的後生,沒想到,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
「神醫不要誤會,當時是……」蕭衍連忙站出來解釋。
「不用替他說話,身為醫者,就算是病患強烈要求,也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點希望。就那一年,足足耽誤了一年,才使如今藥石無醫!」
他們說的,謝長寧都聽不懂,她只聽到了四個字,藥石無醫。緩慢的,她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神醫:「您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她的聲音有些澀然。
「曾經不願治,如今治不好。若他一直堅持用藥,必不會如今日這般,大約四五年前,他應當是停了一年的藥。」
謝長寧緩緩向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蕭衍,她一直以為他是堅持、充滿希望的,可是,為什麼曾經會忽然放棄。
驀然,她跪了下來:「神醫,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她聲音發顫,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明明寄希望於請到神醫,蕭衍的病就會好,可是,現,她的希望卻被殘忍的打破。
神醫捋著長長的鬍子,看著跪地上的謝長寧,久久,才道了一聲:「雖說藥石無醫,但是,也確實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神醫所說的辦法,實是個旁門左道。不用藥,不施針,用的是南蜀盛行的蠱。而且是同命蠱。
身體內種上同命蠱,不管有多大的損傷,都會恢復如初,健健康康。但是,同命蠱如其名一樣,需要有同命。即將母蠱寄主的壽命分給子蠱寄主,兩同命同生。等到母蠱寄主死亡之時,亦是子蠱寄主離去之日。
「來。」謝長寧不假思索開口,她看著蕭衍,目光堅定。
神醫卻捋著鬍子笑了:「小姑娘,可要想清楚。看身體健康,想來還有六七十年好活,真分給他一半,也許四十餘歲就要命隕了。」
蕭衍呼吸一滯:「寧兒……」
「想清楚了,絕不後悔。」事實上,除了心甘情願將壽命分給蕭衍一半,她還有私心,原本應承了祖父若有一日蕭衍不,自己便要改嫁,可如果她與蕭衍一起死了,這種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了。如此,她的信念更加堅定。
「寧兒,」蕭衍低低一歎,「若正當風華正茂之時,卻……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說了算。」謝長寧又轉頭看向神醫,「同命蠱是否真的就會讓他如同正常一般,無半點不妥。」
「全無不妥。」神醫捋著鬍子,點頭應道,「曾有心脈受損,所餘時日不多之種上同命蠱,心脈奇跡般的修復,全然如正常一般。」同命蠱珍貴,能用上之也是不同凡響,可惜,那將自己壽命分了一半,卻還是未能得到那女子回顧。
「哪怕他是寒毒入骨,也會好?」謝長寧抑制住心中的激動,迫切問道。
「會好。」神醫格外耐心的回答。
「如此,便請神醫施蠱。」謝長寧喜道,蕭衍輕輕別過了頭,他的固執與自棄,終究是牽連到了她。此情難負。
「不急,」神醫執起謝長寧的手腕把脈,隨後道,「同命蠱子母蠱都需要體內滋養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之後,再將子蠱引到他的體內。而且,這四十九日,需要日日放血做藥引,需要配一副藥給他吃,引蠱之時,子蠱才不會排斥他。」
「這……」蕭衍忽然開口,「寧兒,還是算了吧。」這樣一番折騰,她不知道要受多少的苦楚,他怎麼忍心。
「如果能治好他的病,放血又算得了什麼。」謝長寧直接無視了蕭衍。
淺碧後面輕輕摀住了嘴,小姐這是……下定決心了。可是,她要不要匯報給夫。
謝長寧似有所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讓祖母和母親知道,別讓她們擔心。」
「小姑娘,子母蠱體內的這段時間,每到子時,可是很疼的。」神醫捋著鬍子,他不過是隨口一提,若她對端王真心,自然也不會當一回事。
謝長寧卻笑了:「如今有了刻骨銘心之痛,才會記得清楚,日後倍加珍惜,不敢忘懷。」
如今使她有刻骨銘心之痛,日後他必會萬般小心,再也不敢讓她有半分不妥。蕭衍雙拳緊握,暗地裡將此事銘記心。
種蠱之事,做起來也算是簡單,不過手腕上割了一個口子,兩隻蠱蟲順著傷口,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場景看起來十分可怖,蠱蟲還血管裡鑽,隱隱有小包鼓起。然而,這個過程中,謝長寧並未感覺到疼痛,只是有些癢癢的。
為謝長寧止了血,神醫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到她的手裡:「若夜間實疼得受不了了,這種藥可以麻痺痛感,但是,並不宜多用。」
「神醫,的祖母如今癱瘓床,是頭部血液外溢,不知您是否有辦法。」謝長寧將袖子擼下,遮住受傷的手腕,將鎮痛的藥交給了淺碧保管。
「需要看上一眼。」
謝長寧驀然鬆了一口氣:「那明日,派來接神醫。」神醫這意思,竟是答應了。
神醫抬眼看了一下:「今日隨走一趟也是無妨。」
她聞言一喜:「神醫,請。」
還好,那條花斑蟒蛇並沒有跟隨。到了謝府,謝長寧著通稟了祖父,便帶著神醫前去祖母的清微居。此時,謝長安正帶著蕭齊陪伴祖母的身邊。謝長生學著平日裡謝長寧的樣子喂祖母藥,幾見這陣仗,不由怔愣。
「這位是神醫,今日來為祖母瞧病。」
幾聽聞,連忙起身向神醫行禮。
神醫卻僅僅瞟了蕭齊一眼,走到了林氏的床前掀開她的眼皮仔細端詳,而後又把脈。久久,才放下了手。
「她能醒來已是奇跡,如今,若要治也不是不行,卻要開顱,她一把年紀了,怕是挨不過去。現兩種選擇,要麼能讓她開口說話,要麼能讓她行動自如,只能選擇一樣。」不等謝長寧發問,他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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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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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4:17
第三十三章
謝長寧頓時啞然,只能選擇一種麼。她無力地看向祖母,不知道祖母會做何選擇。
林氏眼神黯淡了片刻,而後看向神醫:「啊……」
謝長寧立刻會意:「祖母想說話。」可是,如果是她的話,寧願祖母會動,這樣,她就能陪著祖母多出去看看,祖母的心裡或許會更舒坦一點。但是祖母的選擇,竟是能與他們這些小輩,多說說話麼。
神醫聽聞,從匣子中拿出了一排金針,示意林氏閉上眼睛。而後挑了幾個穴位,仔細紮好。
「開一服藥,們去熬上。」謝長寧聽聞,連忙送上了筆墨。
神醫的字跡並不算潦草,幾都能辨的清楚,上面的幾味藥材謝府也有備著。如此,謝長寧便要安排去將藥煎上。
「慢著,讓這個小童去。」神醫忽然停頓,指了指蕭齊。
謝長寧神情錯愕,但也坦然應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蕭齊將藥煎好端來。神醫首先接過,放到鼻端嗅了嗅,然後遞給謝長寧,又走到林氏的床邊,將金針拔下。示意謝長寧可以餵藥了。
謝長寧先是舀了一小勺,試了試溫度,吹了吹。然後慢慢地送入了林氏的口中。
神醫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會天天來施針,不出七日,她便能開口說話。」
「謝謝神醫,報酬……」謝長寧將藥碗放到了謝長生的手中,扭頭看向神醫,有些糾結,神醫所意之物,必然不會尋常。
「只要這個小童,離開盛京之日,需要將他帶走。」他忽然指了指蕭齊。
謝長寧詫異:「這個……」蕭齊的身份畢竟不一般,神醫忽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竟是讓她難以招架。
「先考慮著,若實不妥,再向索要其他。」神醫收拾了自己的傢伙,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謝姐姐,願意。」蕭齊忽然出聲,「謝姐姐,讓跟著神醫吧,想……想學點東西。」他拽住了謝長寧的衣袖,可憐巴巴的。
謝長寧怔了怔,如果是他自己的意願的話:「可是明塵大師那裡……」她神色有些糾結。
「師父他一定會體諒的。」
「好吧……」謝長寧看向已經停下來的神醫,「這個孩子,就有勞您了。」說起來,她還需要告知蕭衍,但願,這並不妨礙什麼。畢竟他曾經說過蕭齊會是下一任鳳字屬玄衣衛的接手。
「謝小姐,……」老神醫忽然轉身,深深看了謝長寧一眼,「若當真能熬過,實大才。必然再無不能忍之事。」而後,悠哉悠哉離開了。
到了夜晚,謝長寧終於知道神醫所指究竟為何。她是被疼醒的。
原本洗漱之後,她早早就睡下了,然而,等到了子時,她忽然感到萬蟻鑽心之痛,整個身子都蜷縮了起來。
淺碧原本就床邊守著,怕謝長寧晚上真的會疼得厲害。猛然見到小姐蜷縮了身體,臉色蒼白,不由害怕起來,眼眶都紅了。
「小姐……」她緊張地看著謝長寧,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謝長寧猛然拉住了淺碧的手:「嗯……」難以抑制地一聲痛苦低吟。死死咬著嘴唇,淺碧見狀,連忙拿出了一方乾淨的帕子,這樣咬著唇怎麼是好,讓謝長寧張開了嘴,將帕子塞入她的嘴中。
謝長寧捂著胸口,那是難以言語的疼痛,說是刻骨折磨當真一點也不為過,就好像體內的血肉被吸取啃噬,不多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嗯……」好痛……她雙目瞪圓,眼中佈滿血絲,這一刻,她甚至想,若是能一了百了就好了。若是……不行,她一定要熬過去。不過四十九天……
「小姐……」淺碧哭泣著趴了謝長寧的床邊,而後,忽然想起來神醫給的那一小瓶藥,「小姐,要不您還是喝藥吧。」
謝長寧逐漸聽力模糊,可還是隱隱分辨出來淺碧的意思,她艱難地搖搖頭。那種麻痺痛感的藥物很難說會有什麼樣子的副作用。如果能不用,她定然要拒絕。
只要……堅持過去就好了……視線逐漸被汗水模糊。她眨了眨眼睛。約莫過了一刻鐘,不知是痛感真的減小了,還是她已經麻痺了。竟然再也感覺不到什麼。滿身疲憊,終究如同爛泥一般癱軟。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才是第一日。後面仍有四十八日。神醫卻沒有告訴她,疼痛的時間會一日比一日長,痛感也會一日比一日更為強烈。
謝長寧並不知道自己這四十九天是怎麼熬過去的,日日放血,她臉又白了一層,手臂上交錯著許多的傷痕。猙獰,讓不敢直視。淺碧看眼裡,滿是心疼。她的小姐,就這樣付出,原本光潔如玉的手臂,如今,又成了什麼樣子呢?
呼吸滯了滯,淺碧為謝長寧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漢服,這樣,莊重大氣。
「好了,看這模樣,就好似被欺負了一樣。」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剛剛往外走了兩步,卻是一陣暈眩。
「小姐……」淺碧連忙扶住謝長寧,「要不,坐著軟轎到門口吧。」
「不用,」謝長寧伸手推開了淺碧,「哪裡就那麼虛弱了,讓祖母和母親知道一定會多想的。」她扯了扯嘴角,祖母神醫的治療下已經能說話。神醫還贈了一副方子,讓祖母好生調養。
謝長寧努力穩住步伐,款款走到門口,上了馬車。
「今日,就是最後一日了,從此以後也不用放血。他也可以好起來了。」她靠著後面,淡淡開口。
淺碧為謝長寧調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等這幾日結束,一定要給您好好補一補才是。」因為持續放血入藥,一干藥材謝長寧並不敢多用,甚至一些食物也忌了口。
「如果不好吃,而是要罰的。」謝長寧笑了笑,眼簾垂下。
一日又一日,她等待這一日不知道該有多心急。所幸,竟沒有波瀾再起,說來也可以是安心了。
「跟來吧。」神醫淡淡看了一眼謝長寧與蕭衍,帶著他們二去了一間偏僻的屋子。不知他是如何從端王府內找到這種地方的。屋子內僅有兩張石床,中間僅有一空隙。
阿花盤旋牆角,是不是吐著信子,想要嚇到新進來的謝長寧和蕭衍,奈何這兩個都不願意搭理它。它有些蔫了,又換了個角落待著。
屋子有些陰涼,剛進來的時候,謝長寧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疾病纏身已久,想來將子蠱引入體內的時候,會萬分疼痛,切記千萬不要抗拒。」神醫轉頭看向蕭衍。
蕭衍格外心平氣和,拉了拉謝長寧的手:「她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唯一擔心的,便是她承受了四十九日之痛後,還要再忍受疼痛。
「不會,就如同一開始將母子蠱種入她體內之時一樣,不會有別的感覺。
蕭衍長舒了一口氣,與謝長寧分別躺到了一張石床之上。
神醫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匣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來了一系列的傢伙。他將蕭衍的手拉來,然後割破了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又拿出一個小瓶子,不知道他傷口周圍塗抹了一些什麼,一時間異香充盈了滿屋。謝長寧忽覺自己體內的蠱蟲有些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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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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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4:28
第三十四章
神醫又割破了謝長寧的手腕,一枚金針紮了她小臂上一處穴位,接連又是幾針,連續向上扎去。而後將謝長寧手腕上的傷口貼住蕭衍手上的傷口。
謝長寧扭頭看著,蠱蟲似乎果真從皮膚下面緩緩移動,慢慢到了傷口的地方。她忽然想起來了神醫的話,不由扭頭去看蕭衍,不知道會不會很疼。蠱蟲順著兩傷口接的地方,進入了蕭衍的身體。蕭衍呼吸逐漸放緩,卻不見他皺一下眉頭。
神醫將二的手臂放回原位。最後捋了捋鬍子,男女之間最為不可思議。竟讓真能堅持至此,只是不知道,他們二是否會走到最後了。
他祖父年輕之時,亦曾為一對看起來甚為和諧的男女種過同命蠱,可惜,最後真相大白,那男子對女子欺騙太多。女子最後終於看明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肯回到那男子身邊。
謝長寧長呼了一口氣,卻忽然看到神醫手上動作迅速,將她身上的金針取下之後,一根一根扎到了蕭衍的幾處穴位,而蕭衍,竟是閉上眼睛,似乎沉沉睡了過去。
「神醫,這是……」謝長寧坐了起來,滿面不解。
「之後蠱蟲需要他週身遊走,其中疼痛大約是四十九日之痛相加一般,若不讓他昏睡過去,恐怕難忍。」
謝長寧慢慢看著蕭衍,深吸了一口氣,如此也好。等他睡醒,一切都好了。他今後,便能如同正常一般,再也不懼寒,也不會每逢冬日就腿腳隱隱作痛。
「會開下一副藥,之後再好好調養一番,他就如正常一般。只是,要格外留心的性命,一旦有所受傷,他必然有同感。身上有鑽心之痛,他亦會有。」
謝長寧摸了摸鼻尖,為了他,應當好好珍惜自己。她戀戀不捨看了蕭衍一眼。
神醫離開盛京之日,當真帶走了蕭齊。蕭齊戀戀不捨地拉著蕭衍和謝長寧的衣袖,有些糾結:「謝姐姐,和蕭叔叔一定要好好的,等過兩年,會回來看們。」
謝長寧摸了摸蕭齊的頭,不想去糾正他的稱呼。反而是謝長安,擺出了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可一定要回來啊,盛京等著。」
蕭衍勾了勾唇角:「好好跟神醫學,不用掛念們,待真正長大成,送一份禮物給。」
「神醫,多謝您了,千里迢迢趕來……」謝長寧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感激。
老神醫擺了擺手,哈哈笑道:「老夫一生就好收徒,如今來盛京一趟撿了個好苗子,也不算白來。這個孩子,老夫定會好好教導。不出五年,他便會超過柳風絮那小子。」而後,慢悠悠轉身,身手敏捷地跳上了馬車。
五年,那時候蕭齊應當也不過十三歲,神醫這番話說得,便是有些重了。
「神醫,一路保重。」蕭衍緩慢開口。
王武跳上馬車,拿起馬鞭,準備趕車。
「唯一慶幸的是,阿花終於要走了。」謝長寧輕輕笑了,彷彿真是長舒了一口氣一般。然而,一顆碩大的蛇頭從車簾內鑽了出來,沖謝長寧嘶嘶吐著蛇信子。
「呀,它還不服氣。」謝長寧拉了拉蕭衍的衣袖,一臉驚奇。
「好了,和它計較什麼。」蕭衍拍了拍謝長寧的頭。
馬車漸行漸遠,逐漸消失不見。
謝長寧忽然圍著蕭衍蹦躂了起來:「謹之,謹之,好高興,好了,是真的好了!」她滿面紅光,神情愉悅,再多的詞彙都不能訴說她此時激動的心情。那些爾虞詐都不算什麼,關鍵於,她意的,是真的好起來了。
「知道開心,慢著點。」蕭衍嘴角泛著笑容,看著她天真無邪蹦來蹦去。
「哇哈哈!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了。」謝長寧一頭扎進了蕭衍的懷中,抱住他的腰。她眼中泛著淚光,她要嫁給他,那這一生一世便只屬於他。什麼改嫁,她才不管。什麼陰謀詭計,與她何干?到時候,他們兩個一起死。
「謹之,雖未同生。可若干年後,謝長寧與君共死!」
「身子還虛,乖……」看謝長寧這麼激動,蕭衍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小心哄著。
久久,他才再次開了口:「寧兒,何其有幸……」
蕭衍久病得愈,迅速傳遍了全朝。但是,卻無知道這病能好究竟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們只知道,原本因為病患纏身的閒王蕭衍,從此便能擔任一些要職了。然而,崇德帝究竟是什麼意思還不甚清楚。
「九弟。」崇德帝站御書房內,背對著蕭衍,他眉頭緊皺,不知道到底思索些什麼。
「皇兄。」蕭衍雲淡風輕,因為寒氣驅除,面色終於紅潤起來,也不似往日單薄蒼白。
「可決定了,真的不踏入朝堂。」崇德帝還是不敢相信,這麼好的機會,九弟竟然就真的放棄了。他轉著玉扳指,這之後,莫非有些別的什麼。
不怪他疑慮。他原本對蕭衍格外愧疚,甘願養著這樣半殘廢的蕭衍一輩子,然而他突然好了。原本想著他會朝自己要上個一官半職才對,哪知竟然全然不管,還要做一個閒散王爺。
「皇兄不必多慮。從未奢想過那些,更何況,這麼多年都不做實事,若要做起來恐怕也是亂七八糟。皇兄多年拂照,臣弟更不該讓皇帝操心。」他意有所指。
崇德帝自然是聽出來了,久久,他方歎了一口氣,緩慢轉身:「如今身體好了,可還要娶謝家那丫頭。」
蕭衍手指微動,忽然想起來了謝長寧與他說過的那些話,如今皇兄這般問,可見是當真曉得謝家有所圖了。他擔心娶了謝長寧後最終會牽連到自己。可是,哪怕是牽連,他也心甘情願。
「從始至終,心從未變過。」蕭衍坦然一笑。無論疾病纏身還是健康無虞,無論她是世家嫡女還是有性命之危,他心意不會變化。
「如此,便自求多福吧。」
蕭衍頓了頓,他還是沒有問出口。為什麼,皇兄到現還不會動謝家和戚氏。他既然有所肯定,那必然有證據。偏偏……他早便懷疑戚氏有所倚仗,然而,他亦是皇室中,竟然猜不透。
戚氏……他咀嚼著這個姓氏。曾經最輝煌的年代,除了西涼,大陸統一。然而,等到了蕭氏,卻讓南蜀分裂了出去。難道,此今的大昭,真的到了讓戚氏不肯袖手旁觀,決心復辟的地步了。
謝長寧的生辰是三月裡。春季風光正好,她迎來自己第十四個生辰的同時,南蜀的使臣忽然遞了國書,上京拜訪。
南蜀於百年前獨立出去,甚少與大昭交流。然而,此次上京,卻是為了聯盟。西涼入侵南蜀,如若不請求大昭的支援,他們將是孤立無援,終將被吞併。
她是謝府嫡長女,身份貴重。謝長寧及笄之日,舉辦的十分隆重,亦是十分順利,惹得無數少女傾羨。
不過就是一個儀式,謝長寧自己卻不是很意,儀式之後,少女們兀自玩耍,她被秦霜叫到了一邊。
「謝長寧。」秦霜如今的臉色看起來倒是好了很多,她身穿一身水紅色的曲裾,面前看著玄色衣衫的少女,神色莫辨。到底是多久,她都沒有再和謝長寧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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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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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4:41
第三十五章
「嗯?」謝長寧難得願意與秦霜多耗些時間。
「明日……」秦霜有些遲疑,「明日南蜀使團就要到了。」
「知道,怎麼?」對於秦霜忽然提到南蜀使團之事,謝長寧自己倍感奇怪。
秦霜猛然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謝長寧,秦家是太子外家,卻從未做過無惡不赦之事。如若有一日,不了,秦家若是有難,請不要落井下石。」她不奢求謝長寧肯救助秦家,可是……
「為何?這要求提的好沒道理。」謝長寧嗤笑,秦家雖然未曾妨礙謝家什麼,可是秦家若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謝家也沒有道理放縱,更何況……
「說有一日不了,是怎麼回事?」謝長寧猛然一頓。
秦霜猛然拉住了謝長寧的手腕,將她的衣袖擼起,猙獰的傷疤露了出來:「謝長寧,甘願為了蕭衍做這許多,為了要蕭正琦死,還有什麼做不到的。」秦霜笑出了眼淚,模樣癲狂。
謝長寧默默抽回手,如果最終江陽王登上寶座,那太子也落不到什麼好。
「謝長寧,告訴……」秦霜咬了咬牙,「司馬穎就此次的使團之中,她一定會報復謝家的,告訴這一點,當欠了個情,日後不要為難秦家,好不好?」
謝長寧睜大了眼睛,這才一年的時間,司馬穎竟然已經準備好捲土重來了。她沉沉看了秦霜一眼:「再議。」而後轉身離開。
對於謝長寧來說,司馬穎並不算可怕,只是卻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因為秦霜的一句提示,謝長寧開始留意使團之中到底都有什麼。甚至悄悄躲了使團必經之路的一間酒樓裡,仔細審度都沒有看到疑似司馬穎的。
「到底找什麼?」還有半月即將成婚,他的小姑娘不家裡準備,卻跑來看南蜀使團,蕭衍很是不解。
謝長寧隨口應道:「司馬穎。秦霜告訴司馬穎會跟隨這次使團回到盛京。」
「如若真有這個可能的話,倒是聽說,南蜀的公主此次也來了。」
「南蜀公主?」謝長寧轉頭疑惑地看著蕭衍,「司馬穎應該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吧,按理說,她如果真出現了,聖上應該很有警惕心啊。」沒道理會放任司馬穎回來。
「等到晚上宴請使團,不就知道了?」蕭衍摸了摸她的頭髮,什麼使團,什麼司馬穎,他一點都不意,小姑娘即將嫁給他才是真的需要意的。
謝長寧拽了拽蕭衍的手,表示明白了。往窗外一望,卻看到了一抹杏黃色的身影,安靜地立街道旁邊,遠遠看著使團的隊伍。其實秦霜也挺可憐,謝長寧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她瞇了瞇眼睛,剛想轉移視線。卻看到一個穿著寶藍色衣衫的接近了秦霜。
身後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隨從,一臉陰險狡詐的模樣,不是三皇子蕭正琦又是哪個。之間兩還沒有說幾句話,秦霜就扭過了頭去,蕭正琦勃然大怒,揚手就抽了一巴掌。
「蕭正琦單子也真大,這樣對待秦霜,就不怕秦家找他麻煩。」謝長寧冷眼看著。
「秦霜除了蕭正琦,卻不能嫁給別了。」
眼見秦霜似乎反駁了幾句什麼。蕭正琦忽然往後退了一步,他身後的隨從迅速上前,扯住了秦霜的頭髮,就要把她往一邊的小巷拉去。
謝長寧心裡揪了一下:「他要幹什麼?」那可是他未來的妻子。
「不知道,們不要多管閒事。」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現謝家立場特殊,任何輕舉妄動都有可能出現差錯。
謝長寧微微閉了下眼睛,秦霜只能自求多福了。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忽然看到了路邊縮著的乞丐,忽然心生一計。叫來了酒樓的小二。
「去把這錠銀子給那個乞丐,交代他去做這件事,做完了,就趕快離開盛京。」謝長寧將一錠足夠大的銀子放到了小二的手中,這足夠一家吃喝上一年,指使一個小乞丐足夠了。
小二聽清了謝長寧的吩咐,拿著銀子去找了乞丐。
蕭衍與謝長寧樓上看著,見到那乞丐進了巷子。
「們走吧。」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
謝長寧點點頭,抬腳就和蕭衍一起下了樓。剛剛走出酒樓的時候,就看到那名乞丐驚慌地從巷子裡跑出來。
「哎喲,大家快跑啊,出命了,有殺啊!快去找京兆尹大啊!」乞丐邊跑邊喊。
緊跟著出來了一個蕭正琦的隨從:「個臭乞丐,亂喊什麼呢,給站住!」哪知,那乞丐跑得賊快,一溜煙愣是沒影了。
謝長寧暗地裡笑了笑。秦霜,能幫的,也就只能到這裡了。剩下的,自己保重吧。
「咳咳。這年頭,心不古啊。」一個老太太路過,嘴裡嘀嘀咕咕,「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老婆子就沒看出來。」
謝長寧與蕭衍對視一眼,眼裡是深深的無奈。
「別管了,今天就當好好出來散心。」蕭衍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輕彈了一下謝長寧的腦門,他的小姑娘怎麼這麼愛操心呢。
「好。」謝長寧忽然眉開眼笑。
蕭衍帶著謝長寧到了一家玉飾店:「一直以來,都沒能送些什麼東西,今日卻想送給一根簪子。」
謝長寧心微微一動,髮簪,為卿綰髮娶做妻。她抬眼看著蕭衍的神情,只覺得他認真的眉眼那樣好看。忽然就想起來去年七夕之時,他給了她一個驚喜,抱著她,說他絕對不會離開。
忽然間,便是滿心歡喜,不能自已。
蕭衍牽著她的手,專注地審視著店內擺出來的這些髮簪。忽的,他取下一根梅花簪子,羊脂玉溫潤的顏色,梅花中心一點卻是殷紅。他拿著簪子謝長寧的發間比劃了下,溫柔道:「喜歡麼?」
「不喜歡梅花。」謝長寧無比堅定地說道。
蕭衍卻輕輕笑了:「也對。」他將簪子放回了原處,他的小姑娘是花中之王,是牡丹,哪裡是一株梅花能配得上的。
他又取來一根青玉簪子,上面倒是簡單的流雲形狀,通透翠綠,比劃謝長寧的青絲間倒是格外好看:「這根呢?」
「挺好啊……」只要是蕭衍送的,她都很喜歡來著。
蕭衍卻皺了皺眉:「太素了。」
「這位公子,您剛剛看的這兩根簪子已經是本店最好的了,這您都看不上……」旁邊的掌櫃一直瞅著,這兩位一看就是有錢的,然而卻一根都沒看上,這讓他有些苦惱。
「真的沒有別的了?」蕭衍將簪子放下,他倒是曉得,這種店舖總要有一兩件鎮店之寶的,掌櫃說沒了,他卻不怎麼信。
「有倒是有……」掌櫃的思忖了一下,決定交代家底了,「兩位隨小的來吧。」
那掌櫃將蕭衍與謝長寧帶到了二層。二層宛如一間招待貴客的小包間。掌櫃從一處架子上,小心捧下了一個匣子。
他將匣子放到了兩的面前:「這根簪子小店也有些年頭了,奈何因為價格,所以一直賣不出去,很少有願意買這樣一根簪子送給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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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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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4:53
第三十六章
如此一說,蕭衍和謝長寧倒是有些期待了。掌櫃緩緩打開了匣子,黑色的襯布上面安安穩穩地躺著一根紫色的簪子。不如其他紫翡那樣流光溢彩,反而有些古樸。簪子上的雕花是一朵薔薇,含苞待放。
謝長寧卻被這隱隱的神秘感攝住心神,她緩緩將手伸向了那根簪子,陡然一驚:「暖玉?」她原本以為是翡翠,然而竟然是一根紫玉簪子,也難怪會這樣古樸,不若翡翠通透。
「是了,正是紫色暖玉。曾經北燕棲霞山特產的煙霞玉,如今應當更加稀少了。」那掌櫃感慨了一聲,「老掌櫃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那麼一小塊,也只夠做一枚簪子的。」
「多少錢?」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更何況是煙霞紫玉,蕭衍直接開了口。
謝長寧卻拽了拽蕭衍的袖子:「要不……」
蕭衍默然搖頭,與他而言,多貴的簪子都配不上他的小姑娘,不過就是煙霞紫玉。
「白銀一千兩。」這果真是一個大額度了,十兩便夠一家生活一年,而一千兩則是百戶一年的口糧。很少有會用這一千兩去買一根只是用來裝飾的簪子。
而蕭衍,卻將一千兩銀票直接拍到了桌子上,為謝長寧戴上了簪子。
「今晚宴請使臣,便帶著它吧。」
「要一直帶著,想要回去都休想!」謝長寧正了正簪子,巧言笑道。
宴請使團定了傍晚,謝長寧作為謝家嫡長女,端王的准王妃,盛裝出席。她頭上的一根紫玉簪吸引了眾貴女的注意,作為盛京第一貴的簪子,不少貴女都是見過的。猛然一見,眼裡滿是艷羨。除了端王會有這麼大手筆,願意花大價錢去討佳歡心,誰還會去花這筆閒錢。想到這裡,貴女們不由哀歎了一聲。
謝長寧的注意力卻放了那位臨川公主身上。她仔細打量著,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臨川公主與使臣同坐。一直面無表情,滿是冰冷。一張臉蛋,卻很是艷麗。活脫脫的一枚冷美,看來看去,都不似司馬穎那張天真無邪的臉蛋。
許是感覺到了謝長寧的視線,她猛然轉頭,便看到謝長寧正端詳她。忽的,就挑了一個笑容,眼中滿是諷刺與挑釁。
就這一瞬,謝長寧幾乎頃刻斷定,這的確是司馬穎,只是竟然不知司馬穎用了什麼樣的辦法,才使得自己的模樣大變,令絕對看不出來半分。
看到這裡,她不由好笑。司馬穎,以南蜀公主的身份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大昭皇帝陛下。國願以第一美臨川公主換得大昭相助,一萬精兵即可。」使臣終於按捺不住。
「以臨川公主想換?」崇德帝挑了挑眉頭,不由好奇道。
司馬穎扮作的臨川公主忽然開口:「聽聞大昭優秀兒郎甚多,臨川甘心嫁到大昭。」
「只是不知,臨川公主究竟看上了何?」一名大臣眉頭微皺,這些皇子們,與臨川公主適齡的,要麼已經成婚,要麼就是已經定下,馬上成婚。如此,倒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兒郎與身份才能娶得臨川公主了。
那臨川公主殿內掃視了一圈,視線掠過謝長寧之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謝長寧心頭一跳,下意識咬了咬嘴唇。
「這位玉樹臨風,翩翩若謫仙,倒是不知是何等物?」她說話並未有語調的起伏,偏偏讓他聽來竟有幾分欣賞的意思。
謝長寧呼吸一滯,司馬穎視線停頓的地方,恰巧是蕭衍所。
崇德帝抿了一口酒:「那是朕的九皇弟,端王。」開口間,竟沒有解釋蕭衍已經訂親的意思。蕭衍眉頭微皺,皇兄這是還沒有死心。
司馬穎頓了頓,緩緩開口:「臨川,心許的,便是這般男兒。」
眾臣愕然,這位這是要和謝家的大小姐搶啊。
謝長寧瞇了瞇眼睛,正待開口,蕭衍卻忽然出聲:「臨川公主厚愛,將成婚,臨川公主還是另選佳婿吧。」
「將成婚,那還不是還沒有成婚的意思,把婚退了,娶,也一樣的。」司馬穎冷眼看著蕭衍,語氣竟有些許不屑一顧。
「的妻子比臨川公主好上百倍不止,為何要退婚。」
「端王太過分了!」隨行使臣愣了愣,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要說過分,臨川公主好像更過分一些。」謝長寧驀然開口,兩配合,頗有咄咄逼的意思。
「哦?」臨川公主挑眉冷笑,「就是端王的未婚妻。」滿是肯定的意味。
謝長寧唇角微勾:「臨川公主眼神還算好使。」
「寧丫頭。」謝熙年忽然冷了臉,斥道,「誰教這般沒大沒小。」
謝長寧低下頭,不再出聲,司馬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崇德帝卻是忽然笑了,扭頭衝著蕭衍點頭道:「臨川公主好性格,九皇弟不考慮一下?」
「臣弟無須考慮,今生今世僅娶一妻,非謝長寧不可。」語氣堅定,全無考慮之意。蕭衍會這麼說,謝長寧沒有半分意外,倘若他真的遲疑,那便不是她看上的了。
「端王情深意重還真是令欽佩,只是,端王還需好好考慮一番。」臨川公主冷然坐下。不再多發一言。
宴會中間雖然發生了這樣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到底還是安然結束。
宴會結束之後,謝長寧有些疲憊地往外走著。
「謝長寧。」忽然,有叫住了她,她堪堪扭頭,便看到司馬穎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借一步說話。」
謝長寧點了點頭,兩一起走了從御花園出來的小路上,都沒有帶半個隨從。
「臨川公主,若是有事,還是要快些說才好,再過一會兒,宮門落栓,就出不去了。」謝長寧垂下眼簾,只是輕輕道了這樣一句。
「明知道是誰,又何必裝蒜。」司馬穎冷笑道。
謝長寧默然,不肯搭話。
「謝長寧,可真是羨慕。」司馬穎忽然開口,仰頭看天,星子璀璨,可她心中卻再也起不了半分波瀾。
「有什麼好羨慕的?」謝長寧唇角勾了勾。
「出身謝家,令羨慕。」司馬穎如此一句。
「曾經是司馬家嫡女,可親手毀了它,現,是臨川公主。」謝長寧不慌不忙回道。
「受家族看待,一句命格的批示,便成了謝家的福星。」司馬穎不服,辯駁道。
「據所知,司馬言更是格外寵愛看重與,不然也不會任為非作歹,拖累了家族。甚至到了最後,還為了保下……坦然犧牲自己。」謝長寧黯然歎道。
「有疼愛的母親。」
「雖然司馬伕早逝,可是司馬言對如父如母地照顧。」司馬穎說一句,謝長寧便應上一句。
司馬穎默然,是她……是她自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父親。不,她此次回來,就是為了父親復仇而來。
「還有蕭衍,他對很好。」
「所以就要搶走?」謝長寧反問道。
司馬穎咬了咬牙:「謝長寧,做一個交易如何?」
「什麼?」謝長寧挑眉問道。
「蕭衍和謝家,只能選擇一個。要麼放開蕭衍,要麼,就看著謝家永世不得翻身!」那說話的語調,帶著一股不可違逆的狠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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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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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5:04
第三十七章
謝長寧卻笑了:「就算嫁給蕭衍,謝家也不會被拖垮。司馬穎,司馬言曾經只要犧牲了就可以保得司馬家安穩。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對於謝家,也是如此,謝家不會犧牲一個,選擇苟且。」雖然,謝家確實做事不大地道,讓她失望,可是外面前,謝家的面子還是要保住。
司馬穎忽然停住了腳步,眼中閃著淚光,她看著謝長寧,忽然哭出了聲:「都是對不起爹,以為一切都會好,所以不乎他。以為和蕭正琦是一樣的,必會彼此相惜,可是他不但不管司馬家,還親手將司馬家送入了地獄。好恨……要他生死不能!要他為司馬家償命!」
謝長寧輕輕閉了下眼睛:「司馬穎,司馬言一定不會希望滿心仇恨活下去,這樣,就對得起他?」她能明白司馬穎的感受,可是明白不代表就要支持。還是犧牲別的基礎上。
「謝長寧,一直活幸福之中,到底明白什麼!」
「難道的幸福不是親手毀掉的?有什麼資格這裡自怨自艾!能有今日,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司馬穎,看得太淺薄!」謝長寧後退了一步,冷冷看著司馬穎。
「對,沒有錯,都是自找的。」司馬穎咬著嘴唇,「想復仇有錯麼,就是想看不痛快!」
「是讓淪落到如今地步的麼?」謝長寧淡漠問道。
「司馬穎,睜大眼睛看一看,還有多少會看的笑話。以臨川公主的身份回到大昭,南蜀難道就會任為所欲為?他們捨不得真正的臨川公主,卻一定會捨得!」謝長寧以為,司馬穎應當是被當做替代品送來的。
「錯了,」司馬穎卻是驀然冷靜下來,「就是臨川公主,臨川公主就是,他們誰都不知道是個冒牌貨,除了私奔的臨川公主本,可是她不會說。」
「他們是想用一個公主換取大昭的支持,攻打西涼,而是想回來報復,還真是……」互相利用,狼狽為奸,謝長寧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剩下的話。
「不會要求做什麼,謝家,暫時也不會動手,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被揭穿了是活該。若真該死,是第一個要死的。可是蕭正琦,他必須死。」司馬穎咬牙切齒道。
「那可想好,到底要嫁給誰?」
「當然,」司馬穎唇角微勾,「戚洵,妹妹曾經的未婚夫。年少有為,青年才俊。如何?」
謝長寧心頭一跳,眉頭挑了一下,若司馬穎真能嫁給戚洵,那……可真是有意思極了。她緩緩開口:「那好自為之。」
而後,轉身先行離開。司馬穎要嫁給誰,她一點也不意,只要別把主意打到蕭衍頭上。那她便不會揭穿,反而看個熱鬧。倘若司馬穎真的嫁給了戚洵,反而就成了與謝家拴一根繩上的螞蚱。由她出手將蕭正琦拉下馬,最合適不過。
宮門口,一道白色身影佇立。她原本有些混亂的思緒,驀然平靜安穩。心情也好了起來,她提起裙擺,喘著氣,跑到了他的身邊,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謹之……」
「嗯……」
「謹之……」
「嗯……」
「謹之謹之……」
「。」
「真好,。」
謝長寧對著銅鏡,一臉沒有睡醒的樣子。
「小姐,快醒醒啦,難道一會兒上花轎,就這麼出現。」絳朱謝長寧的耳邊聒噪地很。
謝長寧兀自打了一個哈欠,就著淺碧的手喝了一口水,醒了醒神,而後看向絳朱,笑道:「倒是比還著急。」而後眼神錯開,落了銅鏡上,眉眼彎彎。今日之後,就要嫁給她心上之。脫落了少女的模樣,挽起婦的髮髻。
「奴婢倒是不急,只怕端王心裡現是急得很。」絳朱沒大沒小地調笑著,勻了些許的胭脂塗抹謝長寧的臉上。幾有一個共同點,倒是都帶著喜氣。
謝長寧垂下眉眼,掩下眸中憂色。
就前一日,祖父將她叫到了書房之中,她終於明白,為何江陽王可以有恃無恐。
「一度疑惑,江陽王為何要奪這蕭氏江山?」謝熙年的聲音更顯蒼老。
「是。」
「當年蕭氏換姓,並不是那麼簡單。」他低歎了一聲,而後緩緩開口,「戚氏太子放手江山,留下了妻兒自己去肆意逍遙,幼子被過繼到江陽王府,成為了世子。蕭氏皇子得了皇位,執意不肯改姓,年邁之後卻日日活惶恐之中,唯恐祖宗會怪罪。而自己的兒子們,一個個心懷叵測,恐會如他一樣,不肯改姓。於是大行之前留下遺詔,願禪位於江陽王世子。」
「所以,如今的江陽王一脈,應是戚氏太子的後?」謝長寧垂下眼簾。
「是,」謝熙年點頭應道,「應當曉得,這禪位於外,必會引起不滿,所以,幾位皇子聯合矯詔,推選了當時的嫡出皇子即位,說白了,這之後的蕭氏,是篡位而來。」
緩了口氣,他又繼續道:「原本江陽王不欲爭奪這些,畢竟是一脈之後。可是當年,卻意外發生了一件事。」謝熙年眼神暗了暗。
「邊疆?」
「對,那年西北與西涼酣戰,太子卻為了一己之私,剋扣了餉糧。應當知道,那個時候的太子,還是個十餘歲的孩子,竟然就有那樣的心思。而四皇子的手腕又素來軟弱,全靠幕僚支持。近年戰爭頻繁,有這樣的太子皇子即位,大昭將絕。」謝熙年感慨了一聲,「謝家自詡純臣,純的是大昭,亦是血脈中含有正氣的戚氏一族。」
謝長寧卻笑了笑:「都說,世上沒有皇帝不知曉的事情,更何況江陽王竟然抱有了這樣的心思,那皇帝為何不動他呢。」
「聖上必然知曉,不然也不會偏寵太子的情況下,還為三皇子與四皇子保存實力。太子若即位,憑他一之力定然敵不過江陽王,可若是兄弟齊心,卻不見得了。」謝熙年轉身,背對著謝長寧,「至於……可知道。江陽王一脈最早與開國皇帝及元皇后是自幼一起長大,之後又有元後義妹嫁與江陽王。對江陽王倚重甚佳。」
「是。」
「所以,歷代皇帝所傳密詔鐵律。皇家死訓,對於江陽王一脈當世代傳承,不可奪爵,不可滅門,若江陽王府子嗣絕當以皇家子過繼。如有違背,死不入皇陵,為後世子孫所唾。」一句一頓,語氣極為凝重,帶著不可逆改的氣勢。
謝長寧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那是江陽王,不是謝家。為何就要謝家冒這個險。萬一……」
「謝府與江陽王府生死與共,江陽王府還,謝府就還。憑借謝家數百年來根深蒂固,也不會一朝絕嗣。」
的確,不會一朝絕嗣,最後還剩下了個嬰兒謝長平!謝長寧向呼喊出心中所想,最終勉強壓下,她死死咬著牙齒。哪怕太子難堪大任,其餘皇子更是軟弱無能,想拯救大昭,可卻不能拿謝家去添這無底洞。為何,偏偏就要做這種選擇。帝王之心莫測,謝家眾竟是就這樣死了戰場上!讓她如何甘心。
「若後悔,現還來得及啊。」謝熙年沉沉道了一句。
謝長寧又後退一步,聲調顫抖道:「,絕對不會後悔,祖父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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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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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5:15
第三十八章
最後江陽王也會死,成就霸業的就剩了一個戚洵。戚洵,她咀嚼著這個名字,多自私的。
「小姐,小姐,又走什麼神啊?」絳朱的聲音耳邊響起。
謝長寧緩緩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絳朱一眼,淺薄地笑了一下:「想一些事情。」哪怕今日踏出了謝家的門,卻還是要盡力為謝家奉獻自己,這到底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小姐,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淺碧執起謝長寧的一縷頭髮,想了想,最終放下,「夫就要過來了,您可千萬不要再走神了。」
例行的規矩,要由娘親為女兒梳發。
王氏手中握著一把象牙梳子,怔怔地站女兒身後,似乎是感慨。她將手搭謝長寧的肩膀上,緩緩開口:「若是妹妹還,今日也應當是她的好日子。」原本與江陽王府訂親,便有選擇這一日的意思。她握住如瀑青絲,眸中的光一點點柔和下來,看著鏡子中的女兒,心中滋味莫辨。
「若是……可要好好的。」她低頭,俯女兒的耳邊,「這謝家,女兒算是脫離苦海了。」
謝長寧心中卻是一凜,母親為何總是與她說這些:「娘,您到底是知道些什麼?」謝家到底還做了什麼讓娘諱莫如深的事情。
「好孩子,娘什麼都不知道。」王氏為謝長寧綰好發,「謝家是大族,他們的眼中定有比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而對於娘來說,卻沒有比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了。」她端來鳳冠,為女兒戴上,又取來一方金絲紅色面紗,蒙住了女兒姣好的面容。
謝長寧透過紅色的面紗,看到母親眸中有眼淚打著轉兒,心下不由難過。她離開了謝家,母親便一個苦苦支撐了。大哥與長安到底是男兒。
「娘,端王已經到了,不若叫妹妹上轎吧。」王□微微摀住小腹,一臉笑意看著母女二。
謝長寧扶住王氏的手,緩緩起身,慢慢向外面走著,到了王□身邊時,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嫂嫂多保重身體。」此次,她那個矯情的庶妹並沒有跟來,卻不知會不會有其他的煩心事,只盼這個孩子能保住。
謝長君已經等了庭院之中,他看著妹妹。轉眼,那個小姑娘就要嫁了。他緩慢蹲下身:「上來吧。」家有兄長,便需要將新娘子背出去。謝長寧乖巧地趴到了兄長的背上。
「大哥。」謝長寧緩緩叫了一聲。
「嗯?」謝長君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們都要好好的,千萬別……」千萬別一著不慎丟了性命才是。面紗背後表情並不甚清楚,她卻是極為擔憂的。
謝長君穩了穩步伐,柔和了嗓音,恰如春風:「妹妹知道關心哥哥了,哥哥便高興的。今後好好與端王過日子,謝府的事情,不用操心。謝家還不用一個出嫁的女兒幫襯著。」祖父的心思,才叫莫測,他不能忤逆,卻也要極力護好自己的妹妹,不能讓她輕易出了差錯。心中歎息一聲,終是默然無語。
蕭衍一身喜慶的紅袍,站門口望眼欲穿。直到謝長君將謝長寧背了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謝長君卻直接繞過他,將謝長寧送上了花轎。謝長君轉身,正對著蕭衍,面上帶著笑意,開口卻是:「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即便是脫離謝家,也一定會把她從端王府接出來。」
「蕭衍此時定不負長寧。」蕭衍低聲應道,極為鄭重。
謝長君終於讓開,蕭衍衝著他點了下頭,翻身上馬。喜樂不止中,浩大的隊伍開始前行。
這一場婚儀畢竟比不上太子大婚之時,但亦是十里紅妝,連綿不斷。艷羨了數家女兒,驚艷滿盛京。
謝長寧坐轎子裡,入目皆是大紅,如此濃烈鮮艷的顏色,她的指尖卻有著微微的涼意。她有些緊張,今日之後,過著的就是另外一種生活,與以往謝府接觸到的一切幾乎完全不同。她成為了蕭衍名正言順的妻子,與他朝朝暮暮。窗外聲音躁動,她知道,那是喝彩與議論聲。大戶家娶妻總會有這些許的圍觀。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有了嫁作他婦的感覺。
不知隊伍行進了多久,最終緩緩停下。一隻手伸進了轎子,她認得出來,那是蕭衍的手。她小心地將手搭了上去,慢吞吞鑽出了轎子,還不等看清眼前的景色,霎時間天旋地轉,耳邊唏噓聲漸起。蕭衍將她抱了懷裡,穩健地邁進了端王府的大門。
兩各執紅綢一端,若不是謝長寧面上蒙著面紗,恐怕此時面紅耳赤之態已被他看去。一直走到了細心佈置的正堂,蕭衍才將謝長寧放下。看到正中端坐的,謝長寧心中一凜,竟是太后。她慌忙低下了頭,不再直視。
直到主婚開了口。
「一拜天地。」願天地相佑,與君永好。
「二拜高堂。」願高堂明鑒,與君不離。
「夫妻對拜。」願安樂,相扶相依。
「禮成!」一聲唱和。
君心若磐石,妾心如蒲葦。蒲葦不斷,磐石不轉。
「前面還有很多應酬,你若是餓了,就先吃點東西。我從茶館要了點心送來,就在那邊的桌子上。」蕭衍體貼地一一交代給謝長寧。
謝長寧端坐在床邊,使勁點了點頭,等到蕭衍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怔了怔,她抬頭看向淺碧:「我能不能把鳳冠取下了。」這麼沉,實在有些受不了。
淺碧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端王爺的意思,似乎是可以的。」
謝長寧終於徹底放鬆下來,示意淺碧為她將鳳冠取下,又將紅色面紗揭開放到了一邊。穿著繁重的大紅色禮服,她來回走了幾步,最終決定將衣服也換掉。穿上了最為舒適的羅裙,捧了一小碟點心,倚在床邊。
「小姐,您還真是不講究。」絳朱端來了一杯茶。
「反正也不會有人來,講究不講究的,都這樣了。」謝長寧全不在意,既然蕭衍都無所謂,她更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蕭衍回來的時候,謝長寧靠在床邊已經快睡著了,他輕聲地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散下的長髮,動作小心地想讓她躺平在床上。謝長寧猛然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看著蕭衍。
「你回來了啊。」她拽住了蕭衍的衣袖,嘟著嘴,模樣可愛。
「好好睡吧。」蕭衍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將她的鞋脫下,為她蓋好被子。
謝長寧卻拉著蕭衍不放手:「不行,一起睡。」
蕭衍的面上浮起了可疑的紅色,他輕咳了一聲。謝長寧手上猛一用力,將蕭衍拽倒在床,她一個翻身壓了上去,兩人四目相對,謝長寧眼中儘是清明。
「夫君……」她伏在他的耳邊,熱氣呼在他的臉上,更是燥熱萬分。
第二日清晨,謝長寧率先睜開了眼睛,帶著些許的疲憊,她扭了下頭,蕭衍在身邊熟睡,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屏住呼吸,嘴角也帶著笑意,臉慢慢湊近,一個輕描淡寫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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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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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5:26
第三十九章
剛要離開,她的頭被猛然捧住,蕭衍笑盈盈地睜開了眼睛,吻住她的嘴唇,舌尖勾勒著她唇的形狀,吮吸著甜軟的口舌:「該起床了。」許久,他才將她放開,她卻一頭紮在了被子裡。他瘖啞著聲音開了口。
謝長寧只聽到耳邊一陣窸窣聲,蕭衍似乎是下了床。她送了一口氣,微微露出了眼睛,想要看看情況怎麼樣,哪知,一下就看到他光潔的後背上幾道抓痕,想起來昨夜的種種,臉頓時又紅了。蕭衍輕輕笑著,故作不知,自顧自地穿好了衣服。
他轉身看到謝長寧露出了一雙眼睛,才湊過了臉,緩緩開口道:「夫人,可是要為夫為夫人更衣?」說著,就要去掀被子。
謝長寧連忙抓緊了被子,臉紅道:「你……你出去。」
「夫人不用害羞,昨晚都看過了。」蕭衍再接再厲。
謝長寧頓時瞠目結舌,這個蕭衍,真是……她別過了頭,氣呼呼地看著一邊。
「今天還要進宮,你這麼磨蹭可不行,我去叫淺碧她們進來。」蕭衍終於收起了逗弄謝長寧的心思。大步邁出了屋子。
淺碧和絳朱捂著嘴進來,謝長寧長舒一口氣,終於從床上摸了下來。身上還有幾處吻痕,在她的肌膚上格外顯眼,更是惹人遐思。淺碧輕咳了一聲,連忙服侍著謝長寧穿上衣服,以免凍到。
因為還要進宮,謝長寧穿了一件紅黑相間的曲裾,端莊大方,又不失喜氣。絳朱執了梳子,為她攏發,梳起了婦人的髮髻,最後將暖玉薔薇簪別到了發間。
謝長寧觀察了一下,確定並無不妥。蕭衍已經進了屋,從背後握住謝長寧的肩膀。
「餓不餓?」她昨晚吃的也不多,晚上又進行了一番運動,恐怕此時消耗也是極大的。
謝長寧摸了摸肚子,吸了吸鼻子,似乎聞到了早飯的味道,才開口道:「還真是餓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過蕭衍,果然看到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早點。
小巧誘人的水晶包,甜糯的棗糕,一小碟醬菜,還有皮蛋瘦肉粥,雖然不算豐富,但是作為早點卻是極為誘人。讓謝長寧看了一眼,便覺腹中空空,食慾更甚。
她坐到桌邊,也顧不得斯文,先夾了一個水晶包,剛入嘴就被燙到,不由嘶嘶呼痛。蕭衍見狀,趕忙倒了一杯涼茶,喂到謝長寧的嘴邊。
「慢點吃,不急不急。」
謝長寧捧著茶杯,帶著幾分淚眼汪汪。她看著蕭衍,吸了吸鼻子,舌尖的痛勁兒終於下去了。才猶豫了一下,挑了塊棗糕吃。這次她漲了記性,慢條斯理的,也省得再出什麼別的意外。
謝長寧最終吃好喝好,才可憐巴巴地看著蕭衍。
蕭衍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走吧,凌雲把馬車都備好了。」
她慢吞吞地拽著蕭衍的衣袖,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明明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感覺到他的身邊之後就變得格外嬌氣,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真是小孩子作風。
坐在馬車裡,謝長寧冷靜了一下,才又開口道:「成婚的前一日,祖父同我說了些事情。」而後,她將謝熙年說與她聽的那些事情盡數告知了蕭衍。
蕭衍略微一思忖才道:「皇家死訓,我略有耳聞,確實先祖留有一道有關江陽王的遺訓,可是究竟是什麼內容,幾位皇子誰都不曾知曉,或許,只有繼位者才能知道。只是……謝太傅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帶著些許的遲疑。
「或許是江陽王說的?」既然是有關江陽王的,那應當不僅僅是皇家世代傳承,江陽王府應當也有消息。
「也許是吧……」謝長寧也並不是很肯定,「我更加奇怪的是四皇子,作為一個唯一有力與太子競爭的皇子,他所做也確實有仁厚之心,只不過,他本人,似乎並沒有多大爭位的意思?一直是他底下的幕僚在做主張,他為了不讓幕僚白費心思,才……」一個皇子,還是現任皇后嫡子,怎麼也不可能心思簡單,這裡面究竟出了什麼岔子了?謝長寧有些費解。
蕭衍驀然開口:「也許……他也有不得已也不一定。」當初王祥問他,想不想取而代之,他堅決拒絕,之後卻一直強迫他治病,只有治好了病才……還是他自己斷了藥,才斷了王祥的心思。說來,王祥是真心為他好,因為王祥真心對待先帝。只是他無法領情。
若是皇后堅決讓四皇子競爭,四皇子那個人,也未必就肯反駁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吧。
謝長寧咀嚼著這件事,總覺得有些蹊蹺。卻又談不上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這樣想著就又到了皇宮。
謝長寧前世曾在這寧安宮待了六個月,最終命隕此地,如今,看著熟悉的一切,竟也有恍若隔世之感。她看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最終也僅僅化為了歎息。
蕭衍帶著謝長寧進去的時候,崇德帝並沒有在,太后看到了兩人進來,便是滿心歡喜。
偶遇
江陽王走了半月有餘,盛京因為西北突如其來的一場暴動而喧囂了很久,盛京的每一處都是議論紛紛。
「江陽王手中握有軍權,在西北就是一方霸主,你說,他還會回來麼?」醉仙樓之中,有人喝得醉醺醺的,口齒不清,顯然已經分不清什麼該說,而什麼不該說。
另外一人應當也是迷糊了,含糊著聲音道:「王妃與世子都還在盛京,就是人質,江陽王敢不回來?」他嘿嘿一笑,說得倒是很肯定。
謝長寧站在二層回字形走廊上,很是厭煩。自從江陽王離開,這大街小巷一輪的話題無非就是這幾種,江陽王還回不回來,西北會怎麼樣,暴民會不會平息等等。哪怕酒樓之內貼了勿議國事,也不能壓下這股熱潮,茶餘飯後的談資,當然要數這些最為上口。
她隨口叫來了掌櫃:「這些時日,全是這些?」
「是,女客還好些,所說的無非是江陽王府中的一些瑣事,到了男客嘴中,從邊疆到盛京,果真是無一不談。」那掌櫃八字鬍撇了一撇,見到自家的大小姐,如今的端王妃,還是誠惶誠恐。
謝長寧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問道:「江陽王府的瑣事?」自從嫁到端王府,她很是清閒了一段時間,之前的嫡女貴婦還一概都沒有見過,是以,別的府中有什麼瑣事,還真是沒有聽聞。
「江陽王走之前並未顧忌江陽王妃,反而要帶走一名妾室,結果那妾室卻診出了有孕,此時這才擱下。而世子那裡,三皇子送了舞姬到江陽王府,那舞姬想爬上世子的床,被世子妃好好治了一頓。世子與世子妃相看兩厭好幾日了。」
謝長寧怔了怔,忽然就笑了,還真是司馬穎的作風,只是,三皇子送給戚洵舞姬?她手指不自覺得敲了敲欄杆,這玩意兒究竟是想做什麼。
「我再去別家轉轉,醉仙樓你好好照料著,若是再有此等口出妄言的,就請出去吧,我沒有那個底氣擺平醉仙樓的麻煩。」所謂酒家,人多嘴雜,可是一些小麻煩卻還是能夠擺平,畢竟能在盛京之中做下生意的人,都極有背景,可若真是涉及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就是蕭衍出馬,都不見得能過得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5:36
第四十章
掌櫃惶恐應下,目送謝長寧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淺碧跟在她的身後,有點摸不著自家小姐的心思。這幾家店舖,都是小姐的嫁妝,原本端王清閒,願意幫小姐一起打理著,小姐以往也放任端王去巡查店舖,然而,今日卻親自出來了。
謝長寧漫無目的地走在喧嘩的街道上,忽然就感覺到了那麼點物是人非。前世種種仿若晃在眼前,可是今日種種卻與前世無了半分關聯。盛京之中表面平靜,暗地裡皆是風起雲湧,她是知道的。所以,她無時無刻不在憂心著。江陽王走之前,肯定將照顧戚洵的事宜托給了祖父,倘若戚洵出了什麼事情,謝府定然難逃干係。
「長寧表妹。」忽然一聲,她被叫住,腳下的步伐頓了頓,忽覺這個聲音果真許久都不曾聽到,一時之間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緩緩扭頭,便看到那人英氣勃發的身姿,立在穿梭不斷的人群中,格外顯眼。
兩人找了一處酒樓小憩,卻是相對無語,想來,時至今日竟然沒有了再交流的慾望。任酒樓之中喧嘩聲不斷,兩人也僅僅是靜默無言。
「你……」
「你……」沉默了半晌,兩人竟是同時開口,謝長寧驀然一笑,「你先說吧。」
「你嫁與了端王,我還未來得及說上一聲恭喜。」戚洵沉沉道了一聲,「看你如今模樣,想來,他對你應當是算不錯。」
「自然算是不錯。」謝長寧點點頭,蕭衍恨不得將所有力所能及能給予的,全部都給自己,或許,放眼全大昭,都再也找不到一個如此真心對自己好,又讓自己甘心傾心相許的兒郎了。
戚洵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隱隱有幾分無力,緩緩才道:「你剛剛是要說什麼?」
謝長寧的語氣卻是十分正中:「江陽王此去西北,你無須有太多憂心,謝家定會傾力護你安穩。」
戚洵驀然一怔,眼裡露出些許的傲然,他緩緩開口道:「我無須任何人憂心,戚洵並不依賴謝家的保護。」如此一言,已是竭力證明自己還算清醒。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歎道:「你若是真的清醒,因為一個舞姬,和世子妃鬧氣是怎麼回事?」
戚洵怔了一下,唇角勾了勾:「我以為你並不關心這樣的事情。」
「今日略有耳聞,不得不對世子您大為激賞,看來僅是忘記了,那是三皇子送過去的。」謝長寧不知是不是該氣,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氣,最終僅僅是化為了兩聲冷笑。
「沒錯,那是三皇子的人,素□卻不分青紅皂白的下了手。」想起來,戚洵還有幾分懊惱。
謝長寧聽到素□這個名字,愣了愣,最終抿了下唇,素□是臨川公主的閨名,如今司馬穎所用之名:「莫非,你還想順籐摸瓜?」
「嗯。」
「幼稚,」謝長寧咬了咬牙,「你的世子妃是南蜀公主,不管你納妾還是寵姬,都事關南蜀臉面,你覺得臨川公主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戚洵,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這樣自以為是。」從小到大,因為他自以為是,不知道惹了多少小麻煩,從來不顧及後果,以為自己能做好,最後不但沒有做好,還牽連了別人。
戚洵卻呵呵笑了:「好久沒有見到你這副樣子了,自從長樂出了事情之後,你一直那麼冷靜,就再也沒有訓過我,哪怕我一定要……你也沒有過。」轉眼之間,竟然已經有了兩年之餘。他似有感懷,垂下眼簾,滿是怔意。
「好好對待臨川公主,她若是與你合心,必然會是一大助力。」謝長寧頓了頓,別過了頭,驀然開口。
「宴請使臣的宴會上,她曾經好不猶豫的表露出讓蕭衍退親再娶之意,你竟然不討厭她?」戚洵面上含笑,有幾分興味。
謝長寧勾了勾唇角,似乎是不屑一顧:「她有心,蕭衍卻堅決不肯,不過無用之功,更何況,她不過玩笑之語。」儼然一副還分得清好壞的架勢。
戚洵垂下眉眼,不知心中該作何滋味。
「戚洵,你真正要注意的是太子,而不是三皇子。」謝長寧眉頭一皺,提醒道。三皇子那邊有秦霜處心積慮,他必然蹦躂不了太久,更何況,三皇子送女人,豈不就是想引戚洵上鉤,然後再反咬一口。
戚洵卻搖了搖頭:「太子那裡,我心裡有數。」
這句話在謝長寧的心中轉了一轉,她恍然知道了什麼,開口一笑:「墨靜蘭原來是你的人。」可是,當初調查這個人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痕跡,可見,戚洵這件事做得實在漂亮,隱藏夠深。
「嗯。」想起來那個宛若君子的女孩子,戚洵面上露出一分讚賞,「她實在是很有趣。」一板一眼,謹慎自律,一點也不像應當嬌氣的女孩子。和謝長寧很像,卻又有很多的不一樣,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他選擇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謝長寧點了點頭,墨靜蘭的確是一個好苗子:「倒是不知,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你許諾了什麼,讓她甘心為你賣命。」榮華富貴?墨靜蘭不像是喜歡這些的人。
戚洵卻自豪了起來:「我戚氏皇朝,最引以為傲的鼎盛時期,女子可以登入朝堂。」
回到端王府,謝長寧看到了一個人迎面走來,不由愣了。
「九嬸。」那人面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手中的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又一下,不是蕭正琦,又是哪個。
謝長寧連笑臉都懶得擺,直接無視了他,慢慢向書房的方向走去。蕭正琦露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容,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知道的時候,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足夠期待啊。
「蕭正琦來做什麼?」謝長寧剛推開門,便看到蕭衍的身邊站著一名素衣女子,模樣說不上多好看,卻是格外清秀,小家碧玉一般,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幾分的書香氣。
此時,兩人幾乎是依偎在了一起,那女子原本在看著蕭衍的字,唇角含笑,看到謝長寧進來,忽然面露驚慌,她連忙從書案後走出,到了謝長寧面前款款行下一禮:「奴婢見過王妃。」
蕭衍將手中的狼毫放下,看向那女子:「玉可,你先出去吧。」
「可是……」那女子顯然慌了神,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最終還是咬了咬嘴唇,退出了書房。
謝長寧冷冷地看著,立在原地,沒有像往常一樣撲了過去,蕭衍見狀,走過來就要拉她的手,她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倔脾氣,猛地甩開,退到了一邊:「你別碰我!」
「寧兒,那是老宰輔的女兒,後來老宰輔辭官回西北,老宰輔去世之後,家中又沒個男丁,此番西北又是大亂,她這才上京尋求庇護。老三遇見了,就把她送了過來。」蕭衍沉聲解釋道。
「直接送到你這裡來,還真是熱心腸啊。」謝長寧勾著嘴角,笑意十分涼薄,說出來的話更是諷意十足。
「我與老宰輔是忘年交,與玉可也熟悉一些,他送到我這裡來也沒有什麼,權當有個客人了。寧兒你別這樣。」蕭衍有些苦惱,他是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5:47
第四十一章
「都這把年紀了,還不嫁人,眼巴巴地上京來找你,你是沒有這個意思,可是不見得她也沒有。」謝長寧又後退了一步,胸中怒氣滿滿。
「你怎麼……」蕭衍忍了忍,還是沒敢說她無理取鬧。
「我怎麼?蕭正琦就是不懷好心,先是往戚洵的府上送舞姬,現在又給你送青梅竹馬。他怎麼這麼熱心啊。」想起來之前戚洵說的話,謝長寧便是咬牙切齒,蕭正琦,到底安得什麼心思,非得搞得別人都家宅不寧。
「你今天一個人出去,就是去見戚洵了?」蕭衍眸色忽然沉了下來,似乎有些不悅。她說是去巡查鋪子,可是竟然見了戚洵。想起來他們兩人在靈音山見面之事,心中多少不太自在。
「你……」謝長寧氣結,他到底在聽什麼在注意什麼,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咬了咬嘴唇,氣道:「我就是見他了,怎麼了!」而後猛地推開了書房的門大步離開。
蕭衍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卻沒有要追過去的意思,反而又端詳起自己的字來。最後越看越煩躁,他猛地將字抽出,隨手甩在地上,最後飄落到一襲素色裙擺的旁邊。
沈玉可將腳邊的字撿起,走到書案旁,將它鋪平,一點一點壓下褶子:「寫得好好的,扔了做什麼。」
蕭衍卻沉著臉沒有說話。
沈玉可試探地問道:「謹之,和王妃吵架了?如果不合適,我可以離開的。」
蕭衍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沈玉可,這的確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老宰輔將她教育得很好,他搖了搖頭:「不用,她還小,帶了幾分孩子氣。」這話說出來,倒是不知道是在寬慰沈玉可,還是在為謝長寧開脫。
沈玉可溫婉地笑了一笑,又端詳起蕭衍的字來:「謹之,你寫的字真的越來越好看了。」
「你父親教得好。」蕭衍隨意敷衍了一聲,心裡卻有些掛念,她那樣不開心地走了,會不會乾脆晚膳也不吃了?
謝長寧卻沒有虧待自己的意思,她坐在房間裡,怔怔待了一會兒,抬頭吩咐道:「淺碧,絳朱,去把院子門鎖了,今晚小廚房做飯,你們主廚。」
淺碧與絳朱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淺碧硬著頭皮開口道:「小姐,不等王爺回來嗎?」
「等他?」謝長寧冷笑一聲,「他現在有人陪呢,可顧不上咱們。讓你們去,還不趕緊去,莫非到了端王府,我就不是你們的主子了?」滿腔怨氣無處釋放,謝長寧說話也帶著股衝勁兒。
淺碧與絳朱連忙應聲下去,淺碧拽了拽絳朱的袖子:「你快去打聽一下,今兒究竟怎麼了。我去給小姐做些吃的。」絳朱也正有此意,一溜煙地跑了。
淺碧歎了一口氣,摸到了小廚房。所幸,平日裡小姐就愛開些小灶,小廚房中的材料一應俱全,她一面摘洗著菜,一面將粥熬上,準備簡單做四個可口的菜,小姐必然是不讓準備王爺那份的。
等最後一道菜出鍋的時候,絳朱氣呼呼地回來了,還沒忘記給院門上了三道大鎖。
「淺碧,你猜怎麼了。」絳朱雙手叉腰,一臉的憤慨,顯然只要一刺激到她,她就恨不得張牙舞爪了。
「怎麼?」淺碧將粥盛好,又碼了一小碟三色的鹹菜,配上彩色的饅頭,準備隨時端進房裡面。
「今天三皇子來了,還送來了一個女人,據說和王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以前那個沈宰輔的女兒,沈宰輔你知道吧,就是教王爺習字的那個。她到了以後,除了小姐回來的時候,她離開了一會兒,就一直和王爺在書房裡。哼哼,難怪小姐會這樣生氣了。把他關在門外面,果然是活該。」想起來自己掛上的三道鎖,她尤覺不夠,「就算今天王爺來了,我也得把他轟回去。」
淺碧端起了托盤,面上有些擔憂的神色,這個關頭,竟然送個女人過來,這不是成心添堵麼。更何況,還是舊友的女兒,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還不能輕易轟出去,不然倒是顯得自家小姐不大賢惠。
她皺著眉頭,將飯菜端進了屋。
飯菜的確可口,可是一間屋子裡三個人都沉著臉不說話,謝長寧也沒什麼胃口,她隨意吃了兩口菜,又將粥喝下去,便不肯再吃。
「小姐,再吃些吧,身體是自己的。」淺碧忍不住勸道。
絳朱更是在心中埋怨起來,真是的,偏偏要搞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原本嫁過來後小姐挺清閒挺開心的,一下子又沉了臉。這會兒功夫,她連通敵賣國將消息告訴她的凌雲也埋怨上了。又什麼主子就有什麼隨從,凌雲也沒有什麼好心眼。
這一日,天才剛剛擦黑,謝長寧便命淺碧與絳朱將燈熄了,準備睡下。
蕭衍踱步到院落外面,就看到裡面的燈忽然熄滅,他推了推院子門,紋絲不動,心中頓時好笑,他的小姑娘這是生他的氣呢。他給凌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凌雲叫門。
凌雲卻假裝沒有看到,他家王爺造的孽,卻要自己頂在前線,現在去摳門,應聲的一定是絳朱,他可不幹。
蕭衍無奈,只得自己叩門。咚咚咚,咚咚咚。
「誰呀。」裡面傳來了吱呀的推門聲,果然是絳朱應聲。
「我。」蕭衍壓著聲音道。
謝長寧與蕭衍僵持著。
最後蕭衍歎了一聲,定定地看著謝長寧:「我知道。可是畢竟是舊友之女,我不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她不在端王府住著,難道會死麼?」謝長寧冷冷道,不知道為何,今日竟有些尖酸刻薄,她還是比想像中更要在意。
「寧兒,如果她不完成任務,你想想她面對的會是什麼。」蕭衍柔和著語氣,慢慢接近謝長寧,想將她擁入懷中小心安撫。
沒錯,蕭正琦那種陰毒之人,如果沒有做到他的要求,結果會是什麼呢?她忍不住抿了唇:「完成任務,你知道蕭正琦的目的是什麼?」談何容易,先不說讓她完成任務的前提是把自己老底端了,就算有所設計,還是要冒著一定失算的危險。
「你說……他還給戚洵送了舞姬。」蕭衍恍然問道,然後抱著自己的小妻子,企圖給她一點安全感。
謝長寧抿了抿嘴唇,瞬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點點頭:「難道蕭正琦已經有所懷疑,想要……」
蕭衍忽然摀住了謝長寧的嘴,顯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沒錯,蕭正琦一邊往江陽王府送舞姬,一邊往端王府送青梅竹馬,恐怕就是想混淆視線,然後打探到有關戚氏的信息,他大約是真的懷疑了。如果是為了這一點……謝長寧眨了眨眼睛,心生一計。她抬起頭來,看著蕭衍,眸中露出精光,蕭衍頓時扶額,他的小姑娘不知道又想出來了什麼鬼點子。
「我可以讓她完成任務,但是在蕭正琦倒台之後,你必須把她送走。」謝長寧思慮片刻,終於做了一點的退讓。
蕭衍摸了摸她的頭髮:「這麼有信心?」
謝長寧唇角微微一勾,眼中閃爍著自信:「有些人,總歸是有逆鱗的。」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6:03
第四十二章
第二日,沈玉可又準時出現在了蕭衍的書房,蕭衍抬起頭沉沉看了她一眼,她心裡慌了一下,抿抿唇走到了蕭衍的身邊:「謹之,聽說你昨夜就是在書房歇的。」她頗為關心地問道。
「嗯。」蕭衍面上還帶著幾分倦意,顯然心不在焉。
「王妃還在生氣?」沈玉可試探性問道。
「嗯。」蕭衍又應了一聲。
「謹之,你對她真好。」沈玉可似乎格外感慨。
「她……」蕭衍抬眼看了沈玉可一眼,踟躕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欠她良多,對她好點也是應該的。」
沈玉可眼中一亮:「只是……這樣麼?」
謝長寧躲在窗戶外面,心裡冷哼了一聲,美男計使得可真順手,她看了一眼冷汗嗖嗖流的凌雲,邁著小碎步離開了。
「謹之,你在寫什麼?」沈玉可沒有主動湊過去看,有些東西,她動得,有些東西,多看一眼都會惹來麻煩,在父親身邊多年,她深有所感。
「一封信,給四皇子的。」
沈玉可心中一動,本來想忍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謹之和四皇子更親近麼?」
蕭衍抬起頭來,將手中寫了一半的信折起來放到一邊:「說起來,和謝家也有些關係。」這個話題,他並沒有繼續下去,反而拿出了一幅畫給沈玉可鑒賞。
沈玉可的心卻沒有放在畫上面,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封信。她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怎麼弄到手。那個人承諾,只要扳倒了謝家,就會讓她做端王妃。至於那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她才不相信能有多大本事。不過就是謝家捧出來的罷了。想到這一點,她堅定了信念,扭頭看著蕭衍,有些入迷。
「謹之,我……能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她試探性地問道。
「這……」蕭衍眸中露出些許掙扎的意味,「你多走動走動,也省得她看你不滿。她最是護犢子,與她交心了當然最好。」
如此一說沈玉可滿是雀躍,她眼中閃爍著熠熠光輝:「我……一定會的!」一瞬間,蕭衍似乎就成了她整個依靠。
又是一日過去,蕭衍收拾了東西。
「想吃什麼就吩咐廚房做,我再去看看她,小孩子脾氣,總是要多哄著一些的。」蕭衍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在沈玉可的注視下離開了。沈玉可見蕭衍離開,下一個舉動就是將那封信取出,一行行看下去,將信的內容記在心裡,這些都是她要報給三皇子的。可惜,只有半封,看樣子,是在提醒四皇子想辦法拿到那樣東西。
三皇子曾說,端王手裡握著鳳字屬玄衣衛,又深得皇帝的信任,想來,這信上的消息,多半也假不了。心中有數,她又將信箋放回原處,看不出半點痕跡。而後,泰然自若地走出了書房。
「怎麼樣?」蕭衍找到謝長寧的時候,她正在池塘邊餵魚,見到他走過來,多餘的一眼都沒有,顯然心裡還在膈應著。
蕭衍站在她的身旁,眸子裡都是體貼:「嗯,保證完成任務。」他表面上很信任沈玉可,可心裡卻已然不是那麼一回事。想到已故去的沈宰輔,他沉沉歎了口氣,沈宰輔將女兒教導的十分好,可惜,心思卻沒有用在正途上,還沒有他的小姑娘吸引人。
謝長寧撣了撣手上最後的魚食:「那麼,現在就拎著魚竿等魚上鉤咯?」
僅靠一封信當然是不行,三皇子性情中便帶著幾分多疑,很難讓他輕易相信,這個時候,就要謝長寧出馬了。
司馬穎的茶會,謝長寧準時到了。雖然她是司馬穎,但是她還是臨川公主,在盛京貴婦之中的號召力可見一斑。幾乎諸多貴人盡數到了。
「端王妃。」司馬穎迎了過來,顯然,對謝長寧的到來心裡有數。
謝長寧環視一圈:「臨川公主這裡果然熱鬧,全然不似端王府,冷冷清清的,讓人待時間長了心裡發寒。」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跟著司馬穎到了花廳。
「端王與王妃都是喜好清淨的人,想必對王妃來說,清淨未必不好,不像這江陽王府,總要有人來湊熱鬧,煩心的很。」司馬穎隨口應了一聲。
謝長寧悠然笑了:「我聽說了,三皇子可真是鍥而不捨,還給我家王爺送了個青梅竹馬來。我但凡有一點小脾氣,都要成了小心眼,這才是真正煩人的。」
貴婦們都豎著耳朵聽著,原本謝長寧嫁到端王府的那一日,她們就有等著看熱鬧的,卻沒有想到,這熱鬧來得這樣早。都忍不住唏噓感慨了起來,還以為她謝長寧真能恆寵不斷呢。謝長寧將她們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不免好笑,這些人就是半點也看不得別人好。
「說起來,大家倒有同樣的苦惱。」
「謝長寧。」忽然有人又出了聲。
謝長寧挑眉回看,竟然又是秦霜,她左看看,又看看,最後抿了下唇:「我們三人,換個地方說話吧。」她沖司馬穎挑了下眉,三個人換了地方。
當秦霜、司馬穎與謝長寧相對而坐之時,幾人都有幾分唏噓之感。紛紛覺得造化弄人,以前勢不兩立的人,如今卻為了不同的目的站在了一條戰線上。所以,女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物種。
蕭正琦是一個很懂得抓住時機的人。在他面對困境的時候,江陽王的戰死,是他最好的機會。所以他願意主動請纓,將功贖罪,一定會為大昭為崇德帝為太子效力。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別人站出來,那麼必然是蕭正琦無疑。但是,這個時候有人推選了戚洵。可是皇帝卻猶豫了,說實話,江陽王並不是他下手的,但是,戚洵如果遠赴邊關,不但不好控制,還會有危險。這種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江陽王府的世子去面對這種危險。
所以,他暫時壓了下來,希望再考慮一番。戚洵自然比蕭正琦更為合適,可是,合適並不代表他一定需要去。
這樣的猶豫就給了謝長寧等人機會。
謝長寧的確準備進宮,可是在進宮之前,她需要先解決一件麻煩。
「寧兒,玉可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蕭衍自然聽到別的丫鬟所傳,可是他不會相信。所以親自來問謝長寧。
謝長寧翻著一本書,漫不經心地回應道:「怎麼,都聽說什麼了?」
「她們說,是你衝動之下推了沈玉可。」蕭衍輕輕搖頭,在兩人已經商量好的情況下,謝長寧應該不會衝動成這個樣子。
謝長寧輕輕笑了一聲:「她和我說你們兩個青梅竹馬,曾經一起對弈談心,她還給我看了你刻在石桌上的名字。哦,對了,她還說沈宰輔曾經有意撮合你們兩個。你一直也在等著她,所以才沒有娶親。你說,我會不會激動呢?」她反問道。
蕭衍輕輕拍了下她的頭:「你不會相信。」
「對啊,我沒有信,所以,她急了。」眉眼之中帶了幾分玩味,「原來你桃花這麼重。」搖頭輕歎著。
「現在她受傷了,還有可能破相,你就不表示表示?萬一……」傳出去,對謝長寧的名聲終究是不好的。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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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6:14
第四十三章
「無所謂啊,你相信我就好了。」謝長寧將冊子合上,「陪我進宮。」她無比篤定地說著。
蕭衍拍了拍她的頭,沉住了氣。
「你還想我怎麼表示?給她請了最好的大夫,就差沒把御醫叫來了。給她用了最好的藥,放心,絕對不會留疤。你不用內疚。」知道蕭衍是什麼心理,到底還是擔心自己,謝長寧還是故意出言誤解。
蕭衍輕輕搖了搖頭:「你心裡有數就好。」
「我當然心裡有數了,我心裡沒數,難道你就心裡有數?」謝長寧又是無比小孩氣地反駁道,扯了扯蕭衍的衣袖,「走啦,太后知道咱們今天進宮,莫要讓太后久等。」
謝長寧進宮的理由不外乎去覲見太后。兒子兒媳來,難道還有不給進的道理?
「寧丫頭上次來看我這老婆子可是有二十多天了。」太后笑瞇瞇地看著謝長寧。
謝長寧報以同樣的笑容:「母后您一貫喜歡清靜,媳婦哪裡敢日日來叨擾您。」太后一直都是個清心寡慾的人。
所以,前世之時,太后這裡是個絕妙的躲避是非好場所。太后不喜歡秦霜,可是對待謝家的謝長樂卻是極為寵愛,因為謝長樂的性子符合她老人家的胃口。一看就是賢惠文靜。
可惜,這一世,自己再也不想如同妹妹一樣。自己的性子保持地很好,太后雖然明面上看起來很喜愛她,卻不贊同這種強勢的女子嫁給她的兒子吧。她面上維持著微笑。沈玉可那樣的女孩子,對於太后來說剛剛好。
太后不知謝長寧的心思,依舊含笑:「若是你來,老婆子哪裡會嫌煩,喜歡都來不及。」
「那日後媳婦一定常常來叨擾母后。」不過就是隨口一提罷了,誰也當不得真。
「最近端王府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話鋒一轉,竟然提起了這個。謝長寧怔了怔,嘴角始終勾著笑,卻不知道太后用意何在。
「沈宰輔為我大昭盡心盡力多年,玉可是他的獨女,應當是要好生照顧。」
謝長寧心裡一沉。
「等她徹底好了,哀家會親自為她挑選適齡的青年,寧丫頭你不必憂心。暫且,就當是個妹妹,讓她在端王府安生著吧。你若是不喜,送進宮裡也是好的。服侍我一陣,也有人願意娶她不是?」
這句話,徹底寬了謝長寧的心,不管怎麼說,太后的意思還是向著自己的不是?也對,蕭衍若是不喜歡,太后也不會強加在他的身上。果真是極好的。
她與蕭衍對視了一眼,眸中都帶著幾分笑意。
謝長寧卻在盤算著,秦霜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入宮了。她進宮應當也是打著給太后請安的借口,如此一來,倒是趕緊讓太后與崇德帝見上面,秦霜才好將那些東西提交給崇德帝。
謝長寧心中過了幾個主意,緩緩開口道:「母后,今兒天氣不錯,不若臣媳扶著您去御花園小歇一下?」
「不必了,再坐一會兒啊,哀家又該去唸經了。」太后擺擺手。
謝長寧正準備進行再次勸說,忽然有人闖進。
「太后娘娘不好了!」那是命宮女,額頭全是汗珠,謝長寧心中一緊。該不會是秦霜直接找了皇帝去吧?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太后眉眼一肅,還是拿出了十足的威望出來。
那宮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九皇子落水了,怕是不行了。」
太后猛然站起來。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她幾乎又想起來了那一年,但是,轉瞬她就被拉回了現實。如今所說的九皇子不是她的兒子,而落水的,也不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如今好好地坐在這裡。但是敏感,依然讓她精神緊繃。
「到底怎麼回事?」咄咄逼人。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再看見過這般氣勢。
謝長寧心中有幾分訝異,這……究竟是誰算計的,恰巧觸及了太后敏感的神經。腦海中閃過一個人,該不會……她暗地裡笑了,真是狠啊。
「九皇子原本在餵魚,可是八皇子在附近跑跑跳跳的時候,把九皇子一起撞進了水中。因為八皇子學習過鳧水,所以除了受驚並無事。九皇子已經找太醫看了,說是……說是恐怕救不回來了。」
謝長寧神經繃緊,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她掩住了不忍。
「救不回來了?」太后冷笑,「都是一群庸醫,口口聲聲說救不回來了,不過就是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太后掃了蕭衍與謝長寧一眼:「走吧,和哀家一起去看看小九。」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是秦霜進宮了,那也應當直接去看望九皇子了。謝長寧輕輕搖了搖頭。司馬穎,果然比自己要狠得多,為了達到目的……如果不是兩人如今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恐怕她謝長寧也招架不住了。
司馬穎,謝長寧咬了咬嘴唇,難道她還有人手留在三皇子的麾下沒有被挖出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今天這一次,可謂是一箭雙鵰。
崇德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因為老三的事情,他現在看著秦霜都略有不順眼。
秦霜咬了咬嘴唇,狠狠地叩下了頭:「父皇,事關蕭正琦有謀逆之心,請父皇明察。」
謝長寧心裡抖了一下,這個秦霜,為了扳倒蕭正琦膽子可真大,這種話都敢拿出來說,也不怕萬一證據被推翻,自己要遭受無妄之災。
「陛下,皇子妃既然如此篤定地狀告自己夫君,想來確實有證據在手。」司馬穎不得不替秦霜多說一句。她扭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秦霜,兩人似友非友這麼多年。
崇德帝定定地看著秦霜,瞇了瞇眼睛,隨後又看向謝長寧和蕭衍:「你們,都來御書房。」
謝長寧摸了摸鼻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扭頭去看蕭衍。你看,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還是要一起被叫過去。
蕭衍無奈搖了搖頭。
「去把太子、老三、老四都叫來。」崇德帝話音剛落,又看向秦霜,「你如果還執意狀告老三,那麼,朕就親審。但是如果沒有此事,你應當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哪怕秦霜是三皇子妃,她也要受那殘忍至極的刑罰,那是秦家救不了她的。
謝長寧低歎了一聲。
秦霜堅定地點頭:「確定萬分,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
三皇子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設計娶到的妻子跪在地上,江陽王世子妃,不,戚洵將承王位,臨川公主將會是江陽王妃,還有端王妃垂手而立。九皇叔端王淡漠地看著自己。
緊接著,太子蕭正珞與太子妃墨靜蘭也趕了過來,他們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怔了怔。
「蕭正琦,跪下。」崇德帝忽然開口,連暱稱都不再稱呼。
謝長寧面無表情,她就不信,就這樣,蕭正琦還能逃出生天。以前的賬,是該討回了,為了謝家,也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死不瞑目的前世!
蕭正琦驀然跪下,不明白眼看就要定下來他出征西北,怎麼又突然間要承受帝王之怒。
四皇子來得最晚,他髮絲有些凌亂。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6:25
第四十四章
謝長寧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四皇子了,只覺得這位皇子的身體看起來也很是單薄,面上的神情越來越無慾。
「呈上來吧。」崇德帝這句話自然是對秦霜說的。秦霜一鼓作氣,從袖口之中掏出了一沓信箋,交給了崇德帝。
崇德帝一張一張翻了起來,上面的字跡,他都格外熟悉,除了自己兒子的字跡,還有那個已經處死的司馬言的字跡。
「這些東西,你是怎麼來的?」崇德帝陰沉著臉看著秦霜,秦霜抿唇不語,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再把司馬穎弄進去。不成功便成仁。
崇德帝忽然將信箋甩在三皇子蕭正琦的身上:「你自己看看,要不要給朕解釋解釋,還說你不是故意的,可以將功贖罪?」
上面的罪名,比挑唆太子還要嚴重得多。蕭正琦原本以為,這些東西都不在了。可是它們為何還會出現在這裡。他忽然扭頭看向秦霜,司馬穎,一定是司馬穎,她還活著,沒有死在流放的路上,他派出的人,弄死的那個,是個假貨!
「結黨營私,謀害兄弟長輩,意圖篡位。蕭正琦,你這些年果然是打得好算盤。」崇德帝難掩失望與怒意,更失望的是,他居然還能讓人抓住把柄。此子,野心不會退去,自己一時的寬容,並不會得到回報。
「父皇……」蕭正琦忽然反應了過來,「這些東西來路不明,是偽造的,父皇您千萬不要聽信這賤婦的話!」
謝長寧冷眼看著,蕭正琦懷疑一切人,可是他太相信自己,以為能將秦霜降服地服服帖帖,卻沒有想到,終究被她反咬一口。秦家,也不會幫助他。
「哦,如果這些是假的。那麼西北糧草一事呢?」崇德帝驀然開口,西北暴動一事本就已成定局,可是他還是沒有放棄調查西北糧草被貪一事。抽絲剝繭下去,竟然是他的兒子,在積攢儲備糧草。這一點,他當然知道。
蕭正琦心裡一涼,原來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可是,他為什麼不肯說出來,不肯直接治了罪,還要掩飾下去。非要等到別人揭穿他的時候,一併拿出來提。
「兒臣……」蕭正琦咬了咬牙,「兒臣不知道父皇在說什麼。」
崇德帝搖了搖頭:「屢教不改,不外乎如此。」他歎了一口氣。
「秦霜願用性命保證,這些證據都是真的,請陛下嚴懲三皇子蕭正琦,以安民心。」秦霜忽然回過了味兒來,無比堅定道。
崇德帝歎了一口氣:「琦兒,你還是不認?」
「父皇,我……」
謝長寧忽然站了出來:「請陛下徹查三皇子,還百姓一個真相。」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站出來,就是為了落井下石。
「父皇,是這個賤婦設計陷害我!」蕭正琦決定咬死了牙關不承認。他沒有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錯,他只是想拿回來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三皇子,你口口聲聲說不是你做的。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的清白呢?」司馬穎悠悠然開口。
蕭正琦頓時啞口無言,他甚至不明白,他思慮周全,怎麼會突然行至今天這個地步。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若是父皇不肯相信兒臣,兒臣願意一死表明清白。」忽然之間,蕭正琦抬頭向著茶几撞了過去。
幾人心中皆是一凜,但是若要攔下已經是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蕭正琦滿面血紅。
「還不快請太醫。」
謝長寧扶了扶額頭,這幾天是怎麼了,老看到別人破相。
「不舒服?」蕭衍見她的樣子,不由關心道。
謝長寧搖了搖頭:「沒有。」她看得出來,三皇子這一撞,十分有技巧,雖然看著血多,但是卻沒有傷到要害,絕對僅僅是個昏迷的事情。
這是一個敢於對自己狠的人。她閉上眼睛想了想。
「怎麼辦?」蕭正琦躺在了病床上,看起來面色蒼白。秦霜一擊不成,蹭到了謝長寧和司馬穎的身邊,有些憂鬱。
謝長寧瞟了一眼司馬穎,淡淡開口:「語氣問我怎麼辦,不如去問一問她。她必然是有後招的。」
「謝大小姐過獎。」司馬穎搖搖頭,心中掐算著時間。
謝長寧輕輕搖了搖頭:「並非過獎,而是事實。」
蕭正琦醒來地十分快,第一眼就見到了崇德帝,眼淚刷刷流了下來:「父皇,兒臣是清白的。兒臣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如今,還是抵死不認。可是這種事情,沒有人會相信他。
蕭正琦的案子,連續三日開堂審理。一樁樁,一件件,被剖析地清清楚楚。他無處遁形。最後,崇德帝硃筆一揮。定下了蕭正琦的罪名,最終判為斬首。
聽到消息,謝長寧頓時唏噓不已。天家無情,崇德帝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一旦兒子的所作所為觸碰了他的逆鱗與底線,他也不會放過。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謝長寧和蕭衍一起到天牢看望了蕭正琦。
天牢之中潮濕陰暗,黑乎乎的有些嚇人。就這樣天牢,不知道逼瘋過多少人。
謝長寧眼簾垂下,小心看著腳下,以免被絆倒。
「就是這裡了。」牢頭恭敬讓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間掛著三道鎖的牢門。想來,是擔心有人劫獄。
蕭正琦手中正把玩著一枚藍色水滴狀吊墜,目光恍惚,整個人落魄無比。聽到動靜,他緩緩抬眼,入目便是謝長寧與蕭衍並肩而立。
「哈……哈哈……」他無力的笑了幾聲,聲音嘶啞,「你們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
「既是早晚都要處斬,我們當然要來送你一程。」謝長寧難以相信,所以她一定要親自看到,前世將謝家害到那番田地的人,真的倒下了。籌謀多年,竟敵不過的是君心。
不知道是不是應當說,這太可笑?他們這群人鬥來鬥去,爾虞我詐,一切都沒有逃得過那人的手掌心。不過,以後不會了。謝長寧發誓,她的命運,應當是自己掌握,不為他人所控。
蕭正琦收攏五指,將吊墜握在掌心:「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終究是沒有心的。」所有的關愛,都只不過是假象,所有的……都是假的。他只有對前皇后,對太子,才會有柔情。
「老三。」蕭衍沉下了臉,冷冷地看著蕭正琦,「是你自招禍事,就不要怨別人了。」
「我自招禍事?」蕭正琦呼吸一滯,滿面不可置信,「九皇叔,你明明知道……」他說話的語氣間帶著淒哀。
「我的母妃是怎麼丟的性命!原本……原本如今太子和老四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九皇叔,你就不恨麼?原本也都該是你的!」
謝長寧眼皮一跳,她立刻觀察了四周,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其他人。
「不要再胡說了!」蕭衍沉著臉,「慧妃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個意外,你怨不得任何人。」
「意外?她明明就是被陷害致死!而父皇,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也不肯為她辯白一分!為什麼我還要聽天由命?早晚有一天也會死在太子手裡!」蕭正琦聲嘶力竭,聲音悲慟。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6:43
第四十五章
「九皇叔,我不甘心……我不能為母妃報仇!」他跪在地上,雙拳猛地捶打著地面,留下了幾塊暗紅的血漬。
「報仇?」謝長寧忽然開了口,「你已經不僅僅是在報仇了,你牽連了多少無辜的人。」
她一個個的數著:「我的庶妹長蘊是受你教唆,司馬家是在你的放任下,丟了幾十條人命,哦,還有平陽公主駙馬。甚至,你還想奪取太后的性命。蕭正琦,你所謂的報仇,不過就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自己想要得到那個位置。所以你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懂什麼!」蕭正琦狠狠地瞪著謝長寧,「不過是婦人之見!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
「好一個不拘小節!」謝長寧冷笑,「所以你就送命去吧!」
原本就是想再看一眼蕭正琦是不是老老實實的,見他如此,謝長寧扯了扯嘴角,直接拉著蕭衍的手往外走。
走得太過著急,她腳絆在了什麼東西上,打了個踉蹌,蕭衍將她扶住。她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到過道上橫著一根白骨,她不由面色一白。
「瞧你被嚇得。」驀然一道女聲。
謝長寧抬頭,就看到了暗處,司馬穎頂著臨川公主的臉站在那裡。謝長寧無端鬆了一口氣。
「你也來了。」
「不僅我來了,秦霜也來了。」司馬穎幽幽道。
謝長寧輕輕點了下頭,拉著蕭衍出去了。
司馬穎淡淡看了謝長寧的背影一眼,扭頭看著秦霜:「我們走吧。」
蕭正琦原本就沒有平復下來,看到這兩個人,更是雙目通紅,他死死地盯著秦霜:「你這個賤婦!」叫喊著,他就要撲了過來,奈何柵欄並不允許他做這樣的舉動。
「蕭正琦,你算計了我的清白,你還有什麼資格罵我?」秦霜冷笑著,全然沒有了以往嬌蠻的樣子,這段時間,她也成長了不少。
「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會嫁給太子!」蕭正琦惡狠狠地說著,帶著陰毒。
秦霜輕描淡寫地看了蕭正琦一眼:「只要是你死,嫁不嫁給他,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當然知道。
「司馬穎,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他說?」
「司馬穎?」蕭正琦看著那張臨川公主的臉,忽然就笑了,「怪不得……怪不得……那些證據,哈……」他失神地向後退了兩步。
「害人終害己。蕭正琦,你對司馬家做那些事情,還坐視不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司馬穎的聲音清靈冷漠,一絲絲寒意滲透了他的骨骼。
蕭正琦坐在地上:「司馬穎,我原本以為,你是懂我的。」
「原本我也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我滿心信任你,就算是扳倒司馬言,我也沒有想過會動你。」蕭正琦緩下了聲音,帶著一絲絲不尋常的意味。
「沒想過?那我那個替身怎麼死在流放的路上的?蕭正琦,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想著欺騙我利用我。」司馬穎冷然道。
「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們市一樣的,你待我終究是不同的。可是你恨所有的世家,我又有什麼不同。就算你唯獨會留下我,那又怎麼樣?司馬家不在,你說這些都是枉然。」司馬穎如今將他看得透透的,再也不信一個字。
「司馬穎。」蕭正琦忽然沉默了。
他緩緩站起來,走到牢門邊,蹲下,一隻手伸了出來。秦霜連忙拽著司馬穎後退,生怕蕭正琦一時想不開制住了她們二人。然而,蕭正琦卻是將那枚藍色吊墜放在了牢門邊上,輕輕往前一推,吊墜滑到了司馬穎的腳邊。
「你曾經問我這個吊墜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也有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蕭正琦黯然開口,「這是我母妃生前視若珍寶之物,你與我一樣幼年失母,可是你比我幸運。司馬言很疼愛你。我想,請你好好替我保管這樣東西。若是能為我收屍。那便與我葬在一起。」他不能保證這樣東西能留在他手裡,一直上了刑場還在。
司馬穎默然,她蹲下身將那枚藍色吊墜撿起來:「這件東西,我暫且拿著,日後若是能夠葬你,我必然會將它與你同葬,最後勸你一句,莫要再耍什麼心思了。」
然後,她拉住秦霜的手腕,兩人也離開了天牢。
江陽王府皆是縞素,淒哀之景隨處可見。
戚洵接任江陽王爵位,再次自請前去西北鎮壓暴動,尋回父親屍身。崇德帝終於首肯。與此同時,將司馬穎接入皇宮之中與太后作伴。
知道這個消息,謝長寧忽然就笑了。前世之時,好歹還要等到戚洵離開的那一天,才被接入宮中,看起來,崇德帝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王妃,沈小姐求見。」在淺碧的一再強調下,絳朱終於改了口,提到那位沈家小姐,語氣不由帶了幾分怨憤。
謝長寧恍然想起來府中還有這麼個人。
「讓她進來吧。」自己搖著頭,似笑非笑。
沈玉可款款走進來,面上猶帶淚痕,一見到謝長寧,她驀然跪下:「王妃,請不要趕我走。」
謝長寧愣了一下,即刻知道,蕭衍這是準備讓她離開了,但是她居然還不想離開。思忖了一下,方才開口道:「你額頭上的傷已經好了,無事的話,就離開吧。三皇子已經威脅不到你了……」
「你……你們都知道……」沈玉可立刻帶了幾分惶然,想起之前的行動那樣順利,更是心有慼慼。
「嗯。」謝長寧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不……離開了端王府我無處可去。王妃,請……請不要趕走我……我願意為奴為婢。」
「堂堂沈宰輔家的小姐,我怎麼敢讓你為奴為婢呢。」謝長寧搖著頭,算是拒絕了。
「王妃……」沈玉可無力叫了一聲,企圖打動謝長寧。
「你起來吧,在這裡跪著也是無用,沒人會為你主持公道。」顯而易見,沈玉可還是想耍一些什麼花招,比如讓外人看起來為難了她啊,等等。
「王妃……」淺碧忽然沉著一張臉進來,有些厭棄地看著沈玉可。
「怎麼了?」謝長寧隨意翻開一本書,「絳朱,快扶著沈小姐回去收拾收拾,若是暈倒在我這裡便不好了。」
絳朱應了聲,立刻去了。
沈玉可還想再說些什麼,見謝長寧毫無反應,心知這一關是過不了了,訕訕離開。
「說罷,到底怎麼了。」
「現在外面都傳瘋了,說您心腸歹毒,為難沈小姐,甚至將沈小姐推倒磕了頭。」淺碧徐徐說道,「甚至還有沈宰輔的門生,就是那些翰林院的書生,義憤填膺想找您討要個公道。」
「哦,他們這麼喜歡沈小姐啊,那乾脆讓她挑一個嫁了好了。」謝長寧全然不當回事。
「可是您的名聲……」
「名聲?我名聲好了十年,也沒見多些什麼,名聲被敗壞了,也不見得就少點什麼,你倒是知道操心。」謝長寧搖了搖頭。
「聽起來也不舒服啊。」
「這種東西,你越理會它,反而傳得越快,你要是不理睬它了,它反而覺得沒有意思,自己就銷聲匿跡了也不一定。」謝長寧看得開,翻過來安慰淺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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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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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7:07
第四十六章
「這……」淺碧面上還是有些許憤懣。
「不過,」謝長寧忽然笑了,「沈玉可當真不能留在端王府了,若是再出什麼事情,謹之也難做。」隨意扯了扯嘴角。
「小姐。」絳朱匆匆進來,忽然頓住,「王妃。」
「怎麼了?」
「奴婢剛剛去送沈小姐,便遇到了宮裡來的人,說是江陽王妃想請您入宮一敘。」
謝長寧眉頭一挑,扭頭對絳朱道:「剛剛還在發愁該把沈小姐怎麼辦,這不就有人提供地方了。」
謝長寧帶著沈玉可到了寧安宮。
「王妃,這是……」沈玉可對於謝長寧忽然帶她進皇宮有些小小的竊喜,畢竟太后還是很喜歡她的,如果……
「安陽長公主不在,太后平日裡難免有幾分孤寂,你好好陪陪太后,缺什麼儘管和我說,我會命人送來。」謝長寧說得十分淡定,彷彿不是在甩脫一個包袱。
沈玉可卻在腦中遐想起來如何討得太后歡心,然後一舉嫁給端王,最後拉下謝長寧,登上王妃的位置了。
「母后。」謝長寧溫婉行禮。
沈玉可張了張嘴,原本想順著謝長寧一般叫,卻忽然哽住,最後極為不甘地叫了一聲:「太后娘娘。」
「玉可今日怎麼來了。」話雖這樣說著,太后卻拉過了謝長寧的手,摸一摸,暖和得很,確定沒有凍著,這才放心下來,「轉眼就要入秋,寧安宮有些清冷,下次來多穿點。」她對謝長寧仔細吩咐道。
謝長寧卻款款笑道:「沈小姐思念母后,這才央著兒媳想進宮陪母后一段時間。」
太后忽然就笑了,輕輕點了一下謝長寧的鼻尖:「你和皇帝都往我這裡送人,哪裡還寂寞喲。」
謝長寧眸光閃爍了一下:「沈小姐知書達理,陪伴在母后身邊兒媳也是極為放心的。」
「你就不怕哀家以後寵愛她,不喜歡你了?」
「怕啊。」謝長寧頓時苦了臉,「這可怎麼辦呢。」
「你這丫頭,心思賊多。」太后又輕輕點了一下謝長寧的額頭。
謝長寧低下頭,淡薄地笑了起來。
很快她又露出燦爛的笑顏:「說起來,這次進宮,還是要陪陪素□呢,母后,她在哪裡?我去找她。」
太后挑著眉看了謝長寧一會兒,才扭頭吩咐道:「你帶著端王妃去江陽王妃那裡。」
司馬穎住在前世她謝長寧住的地方。謝長寧恍然看著殿中的擺設,以往種種歷歷在目。她尤記得,在這殿中畫了六個多月的梅花,然後,等來的卻是一杯毒酒。戳了戳眉心,黯然地搖了搖頭。如今,承擔這一切的,卻換成了司馬穎。
「你來我這裡,莫非就是為了參觀的?」司馬穎挑著眉,似乎不大高興。
「還習慣麼?」
「一切都還好,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畢竟身後還有一個南蜀。」司馬穎看出謝長寧有幾分擔心,不由多道了一句。
是啊,她司馬穎的背後還有一個南蜀。而因為驕縱而行兇的秦霜,已經出家為尼。一切全都變化了。
「我還以為,沒有秦霜陪你,你這裡要寂寥許多。」
「所以才找了你來啊。」司馬穎笑意微涼,「怎麼樣,把那個女人搞進皇宮了?」
「嗯。」謝長寧點頭應道。
「說起來,我現在在寧安宮也說得上話,要不要幫你做點什麼?」
謝長寧卻是搖頭:「不用了,你是不知道外面我的名聲傳成了什麼樣。現在眾人都知道你與我似乎關係不錯,若是她在皇宮出點事兒,我可洗不清了。」
「將這話告訴我,就不怕我可以害你。」司馬穎語調微挑,顯然有些意外。
「你不會。」謝長寧無比篤定。
「有件事情……也許應該共享一下。」司馬穎沉默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謝長寧起身跟著司馬穎出去,兩人聊起來了最近的事情。
「說起來,這確實算作一個機會。」謝長寧與司馬穎並肩行在御花園中,並無忌諱,她來,也不過就是偶爾與司馬穎談談心。戚洵還沒有離開盛京,但是他們見面已經不方便了。
「還有什麼,比在太后身邊更安全的。」司馬穎輕輕搖頭,「太后有心維持平衡,可見她是知道些什麼的。」
「能年輕受重寵,最後一登太后寶座,可見是有些真本事的。」謝長寧緩緩開口。
司馬穎卻是低頭抿唇思考:「先帝……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用意?」
謝長寧驀然一愣,忽然就想起來了之前蕭衍種種不對頭。
「難道……」司馬穎看到謝長寧的樣子,忽然開口,「先帝曾有旨意要陛下立太弟。」
謝長寧渾身一震,品燕閣裡……她原本誤打誤撞,還有王祥的態度……難道果真其中有什麼問題。
司馬穎卻忽然又道:「不管是不是有這樣一回事,今後,都將是戚氏的天下,你們多保重。」這一來,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謝長寧緩緩點頭。
「你跟我來。」司馬穎眸光一閃,帶著謝長寧躲到了一座假山之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你已經決定趕赴西北了?」謝長寧能夠分辨,這是四皇子的聲音。
「是,父王的死因我要調查。還有要尋回屍身,以及……」戚洵之後收了聲,顯然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戚氏一族的事情告知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
「我知道,你未免軍權旁落他人手中,一定要親赴西北,掌控局勢。」四皇子蕭正瑜說得十分安穩,彷彿並無什麼不應該。可是,那明明是皇家需要忌諱的事情啊。
「我……」戚洵見好友如此坦然,到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了。
「戚洵。」蕭正瑜鄭重地念著這個名字,「我知道,這江山這天下原本就是戚氏的。我也知道二皇兄難堪大任,大昭將格外艱難,如果,你能保全我與母后,我願祝你一臂之力。」
在假山後面,謝長寧猛然抬頭,不可思議。
而戚洵,似乎也被這一句話震住,忽然笑了一聲:「為什麼你自己就不想登上這皇位呢。」
「因為……」一陣窸窣之聲,便傳來了戚洵訝異之聲。
謝長寧忽然心裡癢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意圖從假山後面悄悄觀望,卻被司馬穎摀住眼睛,悄悄拉走。
「怎麼了?」謝長寧眉頭微皺。
司馬穎聳了聳肩:「那樣你是看不到的,反而會暴露自己。剛剛的窸窣聲,是蕭正瑜把自己的頭發放下來了。」
「嗯?」謝長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司馬穎這才繼續說道:「我們的四皇子,其實……是一位公主。」
「什麼?」謝長寧詫異扭頭。原來如此……怪不得堂堂皇子會放棄幾乎唾手可得的皇位,轉而扶持別人。因為……她根本無心以一個男子的身份一直下去,「你怎麼知道?」
而司馬穎回應的,卻是沉默。
三皇子倒台,四皇子是女兒身已投靠戚洵,如今就差太子了。究竟應該如何做,要看墨靜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7:19
第四十七章
對於謝長寧來說,對四皇子蕭正珞其實是女兒身的認知,最多不過就是瞭解了一部分的真相。然而,還遠遠不夠。西北暴亂未曾解決。很快,南蜀也要受到西涼的騷擾,到時,西涼也會對大昭的南部地區產生威脅。
大昭處於被動局面,不勝煩憂。
命運注定要行至的軌跡,就算謝長寧是變數,亦無可避免。
「京中就還剩下一個蘇白,如果西涼真的在南部地區進行突襲,那麼,京中將再無人可用。」謝長寧看著蕭衍書房中掛著的地圖,隨意道了一句。
「還有太子啊。」蕭衍神色上帶了幾分悲憫。
謝長寧猛然回頭,似乎不可置信:「太子?他明明……」
「諸多皇子之中,唯有太子是皇兄一手栽培,文武騎射無一不精。可惜心性卻……」蕭衍無奈搖了搖頭。
謝長寧默然,蕭衍能想到,那麼別人應當更能想到,如此,西北應當是一步棋。如果是為了這步棋,那……會是誰一手促成呢?
蕭正琦起了催化作用,然而,西北真正的統帥卻是江陽王一脈。還有參與暴動的池廣王,那是……
心裡一點點剖析開,血淋淋的真相讓她難以言語。這實在是太過殘忍,有那麼多的性命搭在了裡面,竟然僅僅是螻蟻一般的付出。
「戚洵回了西北,應當如魚得水了。」謝長寧沉吟道,「也許……江陽王不過詐死。」
她在臨行前,明明已經提醒,要注意身邊的人,那麼……江陽王或許只是順籐摸瓜,通過假死來達到目的。果然心機了得,難怪謝府沒有給她傳達任何指令。
「和你我有關係麼?」蕭衍一副作壁上觀之態。
謝長寧默然:「那些都是你的親人,你偏偏不在意?」
「這是,即使在意也難以阻止的步伐。」
「是啊,難以阻止的軌跡……」謝長寧低歎了一聲。
「想那麼多做什麼,不如一起研究一下,你猜他們會怎麼把太子搞下台。」
「不過栽贓陷害,那些手段罷了。只不過,太子恩寵厚重,想要讓陛下起了廢太子的心思,恐怕不易。」如果是太子的話,哪怕會強取皇位都會拱手相讓。所以,栽贓太子有謀反之意,根本行不通。
唯有……
謝長寧心中驚了一下,扭頭看著蕭衍,略有恐慌,他們會不會……
太子擅闖品燕閣,僅僅是棋行一招的前奏。想起司馬穎說的那些,謝長寧陰沉了臉。
「你……」謝長寧咬了咬嘴唇。
「怎麼了?」蕭衍剛剛看完了一幅畫,面上還帶著幾分笑意。
「沒事……」
看到小妻子憂心忡忡的模樣,蕭衍忽然就笑了,他將她拉入懷中,在眉心眼角都烙下一吻:「別苦著臉了,快成老太婆了。」言語間都是說不出的輕鬆快意。
謝長寧別過頭,顯然還是不大高興。
蕭衍深深看了她一眼,緩慢低下頭吮住她的唇瓣,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身上遊走著,所到之處,好像能點起一簇火花。
「唔……不要……」這還是在書房。
蕭衍忽然停了下來:「笑一笑。」
謝長寧專注地看了蕭衍一會兒,忽然就笑了,靠在蕭衍的懷中,模樣嬌艷:「我其實有點擔心你。」其中內容,不言而喻。
「我知道。」蕭衍點了點頭,「沒關係。我這幾日都不出門。」
謝長寧緩緩鬆了一口氣,用臉頰蹭了蹭蕭衍的下巴。
墨靜蘭最近日日往皇宮走動,來往的宮女都十分好奇,這太子妃是怎麼了,好像在太子府待不下去一般,日日都往皇宮走,不到晚上絕對不回去。而且,看起來面色也不太好。
墨靜蘭的確有幾分愁緒,所以每日都頂著一副蒼白的面容找到太后。
就連只是偶爾來看望太后的皇后都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靜蘭,你這是怎麼了……」皇后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
「沒……沒什麼。」強作泰然自若,讓人一看便能分辨。太后與皇后更加確定太子府中出了事情。
出於對太子的關心,在墨靜蘭走後,太后終於打發了宮女:「去查查太子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眉眼之間帶著幾分肅然。
太后卻不知,這番舉動,正中墨靜蘭下懷。
墨靜蘭走在皇宮回到太子府的路上,驀然鬆了一口氣。她的性格並不適合哭訴,只能這樣日日裝作沒精打采,才能換來太后與皇后的疑慮與擔心。如此一來,就能趁機揭開了。
雖然完成了任務,墨靜蘭還是日日往皇宮之中跑,不讓太后有所懷疑。於是,便撞上了來寧安宮請安的謝長寧。
謝長寧看著面前神色憔悴的墨靜蘭,心裡覺得十分不對勁,墨靜蘭絕對不可能會是這種狀態,所以,一定是別有意圖。想到這裡,謝長寧也是肅了神色。
「寧丫頭。」太后看了墨靜蘭一眼,又去看謝長寧,一個是孫媳,一個是兒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抱上親孫子。
「母后。」謝長寧應聲十分自然。
「差不多,是不是該給哀家添個孫子了?」
謝長寧愣了愣,驀然就臉紅了。這段時間一直思慮過多,她也沒想到孩子的問題上,蕭衍也說過不急,現在事物繁多,她這關頭有孕對自己對孩子也是不好的。
謝長寧正待回答,便看到一名宮女將一幅畫交到了太后的手中,俯在太后的耳邊說了些什麼。謝長寧觀察到墨靜蘭的表情似乎有些許的鬆動。
原來問題出在這樣的一幅畫卷之上。謝長寧如此想。
之間太后微微一挑眉,慢條斯理地將畫展開,面色似乎有些許的詫異與憤怒,卻還是忍住,將畫慢慢捲起。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
「哀家有事去找下皇帝,你們這些小年輕先玩著吧。」說完,便匆匆離開。
到底是什麼事情,不能公開,又無法容忍。
「那是我太子府上姬妾的畫像。」墨靜蘭似乎看穿了謝長寧的心思,說得格外自然,她眉眼彎彎,似有愜意。
「怎麼?」謝長寧挑眉問了一聲。
「也沒怎麼,只不過和先皇后有九分相似,太子日日
寵愛她。」
謝長寧心裡哆嗦了一下,找了個女子,竟和生母十分相像,竟是不知道崇德帝知道之後,會作何反應。她壓住了隱隱的不適,看向墨靜蘭的目光便有幾分深邃。
「我提醒你,不要動端王府。」謝長寧說話帶著些許的威脅。
「謝大小姐,請一切均以大局為重。」墨靜蘭沒有正面回復,這一句話,也足夠謝長寧寒了心。他們,果然沒有準備放過利用端王府的機會。
「你猜,現在皇帝陛下會是什麼狀態?」墨靜蘭吐氣如蘭,說話依舊那麼翩翩有禮。
崇德帝比她們想像的,反應還要激烈。第二日,乾脆就沒有上早朝。據說是得了風寒,可是究竟是不是被氣病的,誰知道呢?
有心之人心裡有數,看向太子的目光都帶了異樣。
太子有苦難言,只能在下朝之後默默到了崇德帝的寢殿請安。
「你這逆子!」崇德帝咳嗽著,隨手擲出一個杯子,直接砸到了蕭正瑜的額頭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2-14 00:17:32
第四十八章
而蕭正瑜卻是跪在地上,躲也不躲。
「父皇請息怒,兒臣與素素確實情投意合,並不是……」太子說得格外艱難。
崇德帝緩了口氣:「情投意合……你明明知道……」九分像的臉,就算是性格舉止,也有其中韻味。他不是氣太子找了一個如生母一樣的女人不知輕重,而是氣他這麼明顯的陷阱,竟然還毫不猶豫的就踏進去。
這樣的兒子,他真的敢把江山交出去麼?他的臣子們,會輔佐這樣一個君主麼?
閉了閉眼睛,深覺悲哀。
一次也就算了,偏偏次次如此:「瑜兒,父皇不能永遠在你的面前為你擋住那些算計,你能明白麼?」
「兒臣明白。」
「你既然明白,為何偏偏……」如此不爭氣。
「父皇……因為您是天下之主,所以母后並不開心,因為母后,兒臣才是太子。兒臣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母后,兒臣其實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您一心為兒臣好,兒臣受著。可是兒臣竟然不知道,您會做出那樣的事情……」蕭正瑜顯然倍受打擊。
崇德帝的目光瞬間犀利:「你都知道了什麼?」
「父皇……為什麼要放任九皇叔受傷,從而他受了這麼多年的病痛之苦,明明那麼聰慧的人,卻一事無成。為什麼?」
崇德帝忽然就沉默了。
蕭正瑜哽住喉嚨,噎聲道:「所有的罵名,都讓三皇弟背了。可是兒臣卻知道一樣,原本不該是他的。謝家雙姝之一,謝長樂的死,其實是您的手筆吧……就為了斷了兒臣執著的念頭,竟然下如此狠手,她明明……只是一個無辜的少女。」
「誰告訴你的……」
「父皇……如今……您是不是還要取了素素的性命?」太子顫著語調,帶了幾分淒然。
「江山與那個女人,你擇其一吧。」
崇德帝不知心裡應當是何滋味,他為兒子做了許多,如今,兒子卻來質問自己。他自問,對兒子從未虧過良心。
「兒子……不爭氣,讓父皇失望了……」太子眼神暗了暗,皇位,他自然是歡喜的,可是他終於意識到,除了至高的權利,竟然還要抹殺掉自己一切在意的東西。這樣換來的皇位,他真的踏實麼?
那些真正在意的東西,如果能放棄,就不是真心所求了啊……
「你……」崇德帝胸一悶,喉嚨滑過腥甜,忽然就噴出了一口血。儼然是怒極攻心。
崇德帝的確很愛兒子,步步為營,甚至權衡全朝,就為了兒子上位時有能掌控的局面,可惜,卻不是他真心想要的,於是,只需要一個他執著到病態的女人,就可以讓帝王一腔心血付之東流。這就是……心理戰術?
太醫匆匆趕來時候,在皇宮裡蕭衍與謝長寧也到了。
「陛下怒極攻心,這才有了吐血之兆。需要平和心氣,好生靜養。」太醫們個個為崇德帝看了病,卻都不肯說話,還是柳風絮淡然開口。
謝長寧擰眉看著,將視線落在了太子身上。他依然跪在地上,似是懺悔,又是無悔。父子二人之間,必然是發生了什麼。
「靜養……」崇德帝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掃過圍在他床邊每個人,帶著不明意味,「他們一個個的,都巴不得朕早死!」一句極怒的話,又岔了氣,猛地咳嗽起來。
「父皇,兒臣不孝,請父皇成全。」太子慼慼然跪在床前,不肯挪動。
「成全……」崇德帝猛地僵住身體,目光直直看著謝長寧,謝長寧頓覺毛骨悚然。
久久,他低笑了一聲:「好……朕不為難你,你想要的,全都捧給你。」他目光之中露出懷念,所有想要的。
「著朕旨意。朕年愈老矣,甘頤養天年,禪位於太子,自尊太上皇。」
眾人眉頭一跳,這種情況,是萬分想不到的。
太子惶惶然:「父皇……」
「天下都是你的了,一個女子自然不在話下。瑜兒,我累了……」不能再遮風擋雨,更不能再……算計許多。
墨靜蘭卻鎮定無比。
謝長寧這樣看著,忽然覺得墨靜蘭確實有皇后風度,只是可惜了。
「懇請父皇收回旨意!」太子俯身拜下。久久不起。
就連四皇子蕭正珞都寒著一張臉,不知作何反應。與意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樣。
「半月之後,朕去明和園靜養,這朝中內外,你自己掂量吧。」他半閉上眼睛。
儼然一副袖手旁觀之態。太子咬著牙,站了起來。
眾人便要告退,崇德帝忽然又開了口:「寧丫頭留下。」
謝長寧心頭一跳,與蕭衍對視一眼,不明意味。
蕭衍最終抿了抿嘴,也跟著謝長寧一起站住。
「怎麼?怕我害了她?」崇德帝似乎有些蒼老。
「皇兄,有些事情,就沒必要閉著我了。」蕭衍堅決不動。
「呵,果然夫妻一心啊。」他笑了笑,「不知道會不會一直如此呢?」
謝長寧看著那張已經不再年輕的臉,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將手中的江山交給戚氏吧。
「你們算計的好哇,謝家算計的好哇,想把朕的兒子一個個鬥敗,然後輔佐戚氏上位。可是……朕……絕對不會讓你們得償所願!」崇德帝說到激動之處。又猛咳出聲。
謝長寧心中打著小算盤,這崇德帝究竟是什麼意思。
「正好九弟也在。」崇德帝死死地看著蕭衍,「如果瑜兒看到了那道聖旨,九弟,你說會怎麼樣?」
「臣弟難得太平。」蕭衍說得格外鄭重。
「朕要你發誓,絕不讓戚氏奪了我蕭氏的江山,否則端王府世世代代不得安寧,你與謝長寧生難長安,死不入輪迴!」
果然狠毒!
「陛下,你還是高估了太子。」謝長寧心中揣摩了番,忽然勾起了嘴角,那道所謂聖旨,說不準就與蕭衍有關,若是個有猜忌之心皇帝,看到那道聖旨,定然不會讓蕭衍有所安穩。可是,蕭正瑜……
「太子若是肯為了個女子求陛下成全,那也會為了那個女子,護住端王府。」有些事情,不介意卑鄙。
崇德帝彷彿被抽乾了力氣般,目光恍惚,是啊,只要那個女子還活著,那就是太子輩子死穴。有……就能有二……
「陛下……」
太子繼位詔書還未曾正式頒下,蕭福似有惶恐地走了進來,想向崇德帝稟明。
「有事情,找太子。」崇德帝擺了擺手。
「陛下,江陽王誘敵深入,攘除內奸,西北大捷!」
江陽王……可是,戚洵現在還在路上。
謝長寧瞭然,果然,只是個假象。
崇德帝愣了下,不由也大笑起來:「哈哈哈……江陽王……好個江陽王,連朕也瞞過去了……不僅把世子救出了盛京,還拔掉了身邊奸細。哈哈哈……」他大笑聲迴盪在空曠大殿之內,不知為何,竟然蒼涼。
謝長寧無力地動了動手指,在這盤棋中,誰不是樣呢。忽然只溫暖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她詫異抬頭,就撞進了蕭衍安然目光中。顯然是想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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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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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4 00:17:44
第四十九章
崇德帝收住了笑聲,面色陰沉看著兩個人:「民心所向,你們滿意了?不出十日,大街小巷都會傳遍,戚氏才是天命所歸,蕭氏不過亂臣賊子,所以大昭不若以往昌盛,你們,滿意了?」
謝長寧並不知道接下來的佈局,可是當崇德帝點出來的時候,她卻恍然了。沒錯,以身為誘餌,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來。而且,是為了護佑百姓,相信,西北暴民,江陽王也會妥帖安排。到時,便是真的民心所向。
不知為何,她看向崇德帝的目光就帶了幾分憐憫,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運籌帷幄,不過,還是要輸給命運。
崇德帝丟下了一塊牌子到蕭衍的腳邊:「現在,立刻讓蕭福收回那道聖旨,你去品燕閣。」那道聖旨,指的是禪位聖旨。
謝長寧心中一根弦繃了起來,她看到蕭衍緩慢彎下腰,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那塊牌子,又閒適地直起腰。
那道詔書自然還來得及收回,甚至及時通知到了每一個在場的人止語不談。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鬆一口氣,又或是表示一下難過。權當皇帝陛下一時惱怒的結果。然而,他們不知道,蕭衍正準備去品燕閣。
品燕閣是皇宮內第二高閣,第一是攬月台
謝長寧被攔在了外面。
「只有端王一人可以入內。」攔下她的人,衣襟處繡著金色的龍。
蕭衍扭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緩慢地走進了那棟高閣。
謝長寧忽然摀住了心臟的位置,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不知為何竟是滿滿地緊張。
品燕閣最高層,放著的,是歷代皇帝傳位詔書以及鐵律死詔。
她知道,崇德帝是讓蕭衍進來取東西。可是,她擔心,出來之後的蕭衍,就不是她的蕭衍了。
心裡有些不舒服,她呆呆地看著門。
蕭衍出來的很快,然而,他卻是捧著兩卷聖旨出來的。
「走吧。」蕭衍騰出手拍了拍謝長寧的頭。
謝長寧疑惑地看著他:「你這是……」
蕭衍的目光在自己手捧的兩道聖旨上掃了掃:「皇兄讓我拿這個。」一道看起來已經有了些許的年頭,黃色的絲綢泛著古舊的氣息,另外一道看起來就新了許多。
謝長寧心中有數,又和蕭衍回到了崇德帝的寢宮。
崇德帝早就等著,他將兩道聖旨擺了出來:「蕭氏一族,至今百餘年,終於到了今日……果然是難逃詛咒。」他雙眸中泛著晦暗的光。
他看著蕭衍,定定出神:「這兩道聖旨,你選一道吧。」
謝長寧緊張地捏出了蕭衍的袖子,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先帝遺旨,果然與蕭衍有關。
「你若選這道,那從今以後,你便要站在寧丫頭的對立面。為扞衛蕭氏一族的榮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謝長寧倉皇去看蕭衍的神色,不知道究竟在擔心什麼。在皇位面前,哪個人不心動,更何況,名正言順。
「你若是選了這道,你便是我蕭氏一族的罪人……」崇德帝壓低聲音,緩緩開口,「從此以後,蕭氏榮辱皆與你無關,不得再冠以蕭姓。」
「憑什麼!」謝長寧陡然拔高了聲音,憤恨地看著崇德帝,「蕭氏首位皇帝本就傳位與戚太子之子,是那些皇子們篡位!」現在,把皇位還回去,就要多了蕭衍的姓氏,這是……這是在逼迫蕭衍……
蕭衍安撫著拍了拍謝長寧的肩膀。
「憑什麼?朕偏偏就不相信,這大昭的江山不姓戚就會斷絕!」
謝長寧彆扭地扭過頭去,崇德帝現在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了。
「外面已經有龍字屬玄衣衛等候,如若你不做出個決定,就休想安然離開。尤其是她」崇德帝直指謝長寧。
謝長寧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崇德帝,又轉頭看著蕭衍。他在對著兩道聖旨沉思。
「究竟是要祖宗,還是要妻子,你可要想好了。」崇德帝火上加了一把油。
這一頂高帽子扣下來……謝長寧的心涼透了。如果蕭衍當真選擇了那道古舊的聖旨,那麼,他就要背上個罵名。
「謹之……」謝長寧緊張地快要喘不過氣來。
蕭衍忽而一笑:「要說祖宗,臣弟今日所為。不過就是為了讓我蕭氏,讓我大昭認祖歸宗!」他直接將桌上那道新的聖旨丟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火盆中。
先帝的傳位詔書霎時化為灰燼。
而蕭衍執起古舊的聖旨,緩緩鋪開:「敬文皇帝臨終遺命,蕭氏子孫當禪位於戚氏子孫。請皇兄遵從祖先遺命!」
一字一句,清晰堅定。抑揚頓挫,鏗鏘有力。
謝長寧的眼眶驀然濕潤了。她沒有選錯人,這個人,才是她的蕭衍……
「你……」崇德帝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在他的心裡,九弟一直都是淡薄堅韌,唯皇兄之命是從,不會拋下責任。
「皇兄,事已至此。請著蘇白前往西北,召回江陽王,以謀傳位之事。」語調格外堅定。
崇德帝胸口劇烈起伏,最終,全部化作了一聲悲歎。如今,算不算得上是眾叛親離呢?
「你們……」
滿是悲憤。
是年九月,崇德帝移駕明和園養病。太子監國,端王輔政。
十月,西北形勢大定。太子一道旨意召回了原本詐死的江陽王與江陽王世子戚洵。而後,派遣蘇白赴往西北前線。
十一月,江陽王抵達盛京。太子攜端王趕赴明和園請詔
詔書方下,舉朝皆驚。
蕭氏第五代玄孫尊敬文帝遺命,禪位於戚氏子孫。
同月,端王自請從皇家玉牒除名。削除爵位,放棄姓氏,攜王妃謝氏隱退。
三月之內,竟然就這樣塵埃落定。
而謝長寧,還帶著些許的不真實感。
「江陽王即位之後,會善待蕭氏一族麼?」她始終遲疑著。
「江陽王鐵血手段,而蕭氏一族,如今……待皇兄去世之後,便再無掙扎之力。可是,若干年後誰知道呢?也許再過百年,蕭氏便又會捲土重來,被驅逐的便成了戚氏。」
「說來,冤冤相報何時了。」
「有因有果才是命,若非戚氏太子袖手江山,恐怕也不會有今日之爭。」
「紛紛擾擾,竟牽連了這麼多無辜的人。」謝長寧拽過來蕭衍的一縷頭髮,而蕭衍則收拾著自己的書籍。
「我們要去哪裡?」謝長寧斜著眼睛看他。
「江南,風景秀麗。我與你長寧。」
真好,謝長寧看著窗外,雪花紛飛。這一世,她終究長寧於世,而非枉死。
透過白雪皚皚,一直紅梅傲雪而立,一名素衣少女立於樹下,哼著溫婉的小調,腳下配合著轉著圈兒。笑意淺淺,溫柔羞澀。
默哀逝,默哀逝,許你長相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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