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1:24
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全文完》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作者:長安春風
沈瓊樓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妹子,還是被人賣了都仍傻傻替人數錢的那種,
本以為進豫王府就是避風頭順便當差,沒想到她是一腳踏進了狼窩,
明明是來當女官,接到手頭上的活兒卻跟一家主母管理的事情差不多,
打理王府擴建事宜,勸離王府周邊想訛錢的釘子戶,
就連不願搬遷者搞出的鬧鬼事件,以及陪豫王用膳、談心都歸在她的職責裡,
不過處理王府大小事她可以,但陪伴豫王這事……她著實心累啊,
他話裡話外的調戲讓她忙於應付,時不時的揩她點小油讓她氣惱,
可他表現出來的關懷、扮可憐博得她心軟的舉動,卻又撩得她芳心顫動,
然而有她成了魏王妃又死於後宅爭鬥的三姑姑這個前車之鑒橫亙在前,
面對著他到處斬她桃花、趕蒼蠅,又霸道要求給予回應的行徑,她只能裝傻到底,
很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的拖字訣被外國使臣來朝給打亂了,
使臣們上趕著送他美人不說,皇帝也來插花,大手一揮讓他自己挑,
儘管他的拒收讓她松了一口氣,但也讓她看清自己的心,
偏偏她家有不挑皇族當女婿的不成文規定,他倆要想修成正果,道阻且長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2:02
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 揪出盜賣玩具的主謀】
沈瓊樓這身子十分苦夏,除非在鎮了冰塊的屋子裡,不然在別處稍動一動就要出汗。
幸好江嬤嬤這時候端了冰鎮過、加了冰糖的綠豆湯過來,她立刻咕嚕咕嚕喝了兩碗還意猶未盡。
沈老夫人攔住她,「別喝這麼多,等會兒就吃飯了,女孩子不能貪涼,不然小日子的時候有你受的。」
這點陳氏也贊同,見她戀戀不捨地瞧著空碗,哄著她道:「娘那裡有幾瓶玫瑰滷子,回頭給你拿過來,你要是實在難受,就把滷子兌進牛乳裡,味道也好著呢,只是別喝冰的。」
正好這時候沈木和沈念文也回來了,沈老夫人便命人抬了張大如意圓桌來,一家人聚到一桌吃飯。
陳氏大概是談往事起了談興,趁著沈老夫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邊布菜一邊斜睨了沈木一眼,慢條斯理地道:「老爺可知道,柳家夫人回京了?」
沈木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卻被她古怪地語氣嗆得咳了一聲,「回京便回京了,你特地跟我說做什麼?」
陳氏撇了撇嘴道:「沒什麼,只是想著老爺和柳老爺、柳夫人都是舊識,要不要請到家來聚上一聚?」
沈木這點情商還是有的,這時候同意或者不同意都不好,便轉而道:「你是咱們家的當家夫人,這點小事你看著辦就是了,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必要,我與柳大人並不十分相熟,擺宴的時候下個帖子倒還罷了,特地請來就不必了。」
陳氏這才放過他,轉頭認真地指揮下人布菜。
沈家三兄妹對視一眼,低頭默默地吃飯。
沈瓊樓回來得太早,晚上又沒事做,就鑽進廚房裡想法子炸了些薯片、薯餅之類的東西,準備在王府裡沒事的時候當零嘴吃。
才炸好的薯片色澤澄黃,趁著還熱的時候撒上把鹽和椒鹽上去,控油之後酥脆非常,她連吃了好幾個才住嘴。
第二天沈瓊樓便揣了個小包,包裡墊上乾淨的油紙,掛在馬上帶到王府裡。
她有心請教宋喜怎樣在豫王面前降低存在感,便把才炸好的薯餅、薯片用盤子盛了端過去。
宋喜老實不客氣地捏了幾個吃了。
沈瓊樓在宋喜對面坐下,開口問道:「我記得當初來王府之前聽說府裡共有四個長史,如今瞧了才知道就您一個,另外幾位是調任了還是搬遷了?」
她問的比較委婉,不過宋喜倒回答得很痛快,「三位長史福薄,在蜀地的時候就病逝了。」
她瞧見沈瓊樓皺眉,頓了一下,又捏了塊薯餅,別有深意地指點道:「聽著是挺嚇人的,但只要別掐尖、別找事、別入上頭的眼,倒也能相安無事。」
沈瓊樓聽了腦袋直發疼,她就是發愁在豫王跟前存在感太強了,想了想,又問道:「那有什麼法子讓上頭把自己忘了?」
宋喜默默地瞧了她一眼,就看這幾日豫王對她的榮寵賞識,只怕是入了心裡了,能忘得了才奇怪。要麼一開始就別讓人認識,譬如她,估計豫王現在都不知道她是人是狗。
她搖著頭,用她輕飄飄、彷彿不著痕跡的聲音道:「豫王並非那等閒散無權的王爺,沈長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與王爺交好,日後豈不是能大有作為,何必這麼杞人憂天呢?」
沈瓊樓負手而立,學著她二哥的樣子裝模作樣道:「名利於我如浮雲,什麼官場前程,都是過眼雲煙。」
宋喜瞧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沈瓊樓眨了眨眼,恢復往日的平淡表情,搖頭道:「如豫王這等人物,賞識你的時候可以送你扶搖直上,萬一做了什麼不當的事惹了他的眼,一巴掌也能拍進泥裡,只怕到時候屍骨無存,做人還是穩當點好。」
這說法宋喜也大為贊同,對她的好感度刷刷刷地往上漲,不過還是攤手,表示愛莫能助,「沈長史說的有理,不過這事在王爺,不在你我啊。」
沈瓊樓嘆了聲,就見宋喜唰啦唰啦抓了一把薯片,見她看過來,赧然笑道:「早上沒吃飯,勞煩沈長史再給我拿點來。」
沈瓊樓一聽,默默地又送了不少,順道倒了杯茶水過來。
要說宋喜這人有兩大特點,一個是沒存在感,就是大活人杵在那,不仔細看也看不見,而且她長史薪俸不高,又沒有賞銀,家裡也不給銀子,所以她另一大特點就是窮,就連官袍都是補救過好幾遍的。
沈瓊樓感慨了一番就想到自己身上了,人家宋長史雖然窮,但好歹沒外債啊,她這裡不光窮,還欠著一屁股賭債呢。
唉……她憂鬱地把頭埋在公文裡。
因現在王府馬上就要擴府,桌上堆積的全是關於擴府的文件,瑣碎如用那種磚瓦比較好,請哪個工匠師傅比較可靠,迷信如找個道士還是和尚來算擴府的黃道吉日,在哪邊建門風水比較好之類的。
沈瓊樓在長史院子裡待了沒多久就又被叫去正院,這次她就理直氣壯多了,「王爺,臣還有事呢,您若是沒什麼重要吩咐,臣得先回去了。」
殷卓雍這回倒是沒再說閒話,也不多廢話,指了指桌上的一疊禮單拜帖和名帖等物,問道:「你是京城本地人?」
沈瓊樓一怔,點頭應了個是。
殷卓雍一點那沓厚厚的拜帖,「那這些人家想必你都熟識,送禮的,幫我想想回禮;下帖子的也想措辭,都回了。」
沈瓊樓一聽,訝異地道:「王爺是打算一處人家都不去?」
殷卓雍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藩王不準和外臣結交。」
沈瓊樓心裡不信,他才不是那等循規蹈矩的人,把這些都拒了,只怕多半還是看不上人家。她想了想,小聲道:「雖然明面上是有這個規矩,但哪個藩王暗地裡沒和京中人士有聯絡,這種尋常的宴飲不是什麼大事,您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殷卓雍能成這般氣候,在京城裡自有人脈,對這些上趕著的當然不上心,他卻沒想到沈瓊樓會說出這番話來,可謂是真心之言,這是把自己當他的人了?
他面上不見多餘神色,心裡卻隱約涌出一股歡喜,眼裡泛出笑來,「你對我倒是關心得很。」說著,他悠悠遞來個眼波,「有你在府裡,我怎麼捨得老出去?」
其實沈瓊樓說完官場潛規則就有點後悔了,聽他說完,更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一言不發地低頭看拜帖禮單。
拜帖倒還罷了,沈瓊樓常聽沈木、沈老夫人閒話,知道哪些人家可以結交,哪些卻污七八糟的千萬別沾染,細細挑出來分類放了,但禮單就相當棘手了。
用她現代人的眼光也看不出來哪個回禮更好,比如一隻重約四斤的金盆,金光燦燦,肯定是值錢的啊,殷卓雍卻一臉嫌棄地揮手讓人拿下去了。
再比如一個看起來通體發黑的獸首瑪瑙杯,她覺得這玩意多半不值錢吧,正準備讓人扔庫房裡。
殷卓雍卻托著下巴把玩了幾下,「這東西雖不算貴重,但也是積年古物了,倒也稱得上精巧。」然後命人備了份價值相差不大的禮物還回去。
沈瓊樓這樣一番看下來,只覺得審美觀差異太大,她好鬱悶。
幾個時辰看下來,她算是明白自己實在是沒有半分鑒寶天賦,好在豫王倒也不嫌她笨,調笑完了再點撥兩句。
這時候兩人共同看著一隻游舫形金簪首,底下別著金扣,既可以當押發,也可以鑲嵌在簪首做裝飾,是用金子鏤空雕琢成船形,上頭雕著的船娘和一位乘船女子,眉目栩栩如生,連衣物飄動的紋路都雕刻出來了,而且整個簪首才不過杏核大小。
沈瓊樓記得當初課本上學過一篇叫核舟記的課文,沒想到如今真在古代見到這種奇淫技巧了。
她自信這回看得很準,「這東西想必價值不低。」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倒也還罷了,只是樣子新巧些而已。」他忽然瞧見她鬢邊用來固定冠帽的押發是枚銀蝴蝶,蝶翅微顫,輕輕巧巧落在她烏發間,他把玩簪首的手一頓,「這東西是夠精緻了,可惜是給女子用的,送給你玩吧。」說著伸手就要幫她別在發間。
沈瓊樓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的手,卻被他輕輕巧巧箍住手臂,整個人反而動彈不得。
他一手輕輕拈著簪首,人忽地靠近,輕聲讓她別動,綿長均勻的氣流在她耳邊吹拂著,讓她耳朵不由得顫了顫。
他細心幫她別好之後,凝視片刻,伸手捻住她耳垂捻弄幾下,聲音低而慵懶,「怎麼不戴耳墜?」
沈瓊樓黑了臉,「跟您有關係?能不能把手拿開?」
不料他卻變本加厲地挨近了些,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著她整個耳朵,「不過不戴也好,方便。」
方便個頭!沈瓊樓拚死挪開,找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了,「您還看不看單子?不看我回去了。」
殷卓雍慢悠悠地收回手,散漫靠在迎枕上,「有,你過來幫忙寫回帖吧。」說著抬手吩咐人把筆墨紙硯呈上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2:14
第二章
沈瓊樓猶豫一下,「王爺還是另請高明吧,我的字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她用中性筆寫字倒是好看,可惜一提毛筆就找不到北,被沈老夫人糾正了好久,還是連握筆的姿勢都不怎麼正規。
殷卓雍挑眉道:「聽說錦川侯一手好字,京中不知道多少人求,你是他女兒,縱然不比他強,也不至於太差吧。」
沈瓊樓嘆了口氣,「隨娘。」心裡默默向背了黑鍋的陳氏道歉。
她又摸了摸頭上的純金簪首,小心探問道:「王爺,臣能不能不要這個,把昨個欠下的債務抵了吧?」或者拿去賣了也行啊!
殷卓雍聞言,淡淡地瞧她一眼,「這東西我要是一天不在你身上看見,你就債務翻倍。」
這時候陳河過來說些要緊事,殷卓雍問道:「都置辦妥當了?」
陳河躬身道:「都已經妥當了。」
殷卓雍頷首道:「去帳上支取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外院的月錢翻倍。」
殷卓雍雖是府裡唯一的主子,但有總管和各位管事,他不必事事都操心,只用知道結果,再分明了賞罰便是。
沈瓊樓聽到賞錢兩個字耳朵就豎起來了,殷卓雍瞧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府裡做事的人,每個月自有月例,可要是做的好了,賞錢遠勝於月例。」
沈瓊樓追問道:「怎麼才算做的好了?」
「比如……」他視線在她白嫩的脖頸和丹朱的脣瓣上溜了一圈,看得她縮了縮脖子,才不疾不徐地道:「讓我高興了。」
沈瓊樓本來想問:「你要怎麼樣才會高興?」但瞧見他的眼神,憑著直覺止住了話頭。
沈瓊樓本來認定王府長史是份閑差,沒想到今天下午卻陡然忙了起來。
陳河實在是分身乏術,想到府裡還有兩位長史,便趕過來抓壯丁,拱手道:「兩位長史,咱們各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已經開始正式擴府,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王爺剛來京城,原來王府裡的好些老人都沒帶過來,下頭的又不禁用,所以我腆顏過來請兩位長史幫襯一二。」
到底是王府總管,這話說的十分漂亮,只是他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宋喜就已經咳得撕心裂肺,「我咳咳……如今年紀大了,咳咳……昨個夜裡著了風寒,也不禁用了,還是請沈長史過去吧,咳咳咳咳咳……」
沈瓊樓看了,心道:混蛋!剛才是誰看龍陽話本看得興高采烈的?
好在陳河早已經習慣了她這種不做事不擔責的做派,見她咳得死去活來,無奈地道:「長史好生休養著吧。」說罷,又轉頭看向沈瓊樓,「沈長史,您看……」
沈瓊樓無語地瞧了眼裝得似模似樣的宋喜,搖頭道:「我隨總管去吧。」
她隨著陳河去見了幾個管事和泥瓦師傅,所以她一下午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長史,這筐瓦應該放哪?」
「長史,這堵墻能不能拆?」
「長史,咱們後院要不要種些名貴花草,再養些仙鶴白鹿?」
她今天忙到將近傍晚才被恩准回去,回長史院子裡一看,宋喜早就走了,頓時嫉妒得兩眼冒火,出府坐上回家的馬車才琢磨出不對勁來。
她今天做的活,什麼回禮回帖、采買擴府的物件、分派活計、修整後院,這不都是當家夫人該做的活嗎?她有時候在府裡觀摩陳氏的日常工作,當家夫人的活計差不多就是這些,為什麼都扔到她身上了?
她扶額琢磨原因,很快想出來了,因為殷卓雍沒娶王妃。
她鬱悶地捶了捶車板子,恨不得殷卓雍立刻找個人娶了,明天就成親,讓她把手裡堆積如山的事情趕緊甩出去。
沈瓊樓沒想到這些事只是個開頭,接下來的幾天她忙得腳打後腦杓,幾乎都是擦黑才回府,回去吃了飯、匆匆洗漱完之後就睡了,累得連話都懶得說,而唯一的好處就是這些日子人又瘦下來不少,越發顯得嬌艷明麗。
她這幾日飯量倍增卻也不長胖,坐在沈老夫人對面,一個人幾乎把一道外酥裡嫩、肉香四溢的葫蘆雞吃掉一半。
沈老夫人一面說她,「哪家大戶姑娘像你這般胡吃海塞的?在外頭可不興這麼吃,沒得讓人笑話。」說著,一面又悄悄吩咐人再做幾個她素來喜歡的菜端上來,順道往她碗裡夾了筷子清炒的筍片。
「別光吃肉,小心回頭又吃胖了。你不是說王府清閒嗎,怎麼最近這麼忙?」
沈瓊樓中午連王府的工作餐都沒顧得上吃,就忙著拆遷王府周圍的民居,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還有工作狂的潛質。
她費力咽下一口飯才顧得上說話,「皇上下旨說豫王府現在的規格不是親王規格,所以要擴建王府,皇上上下嘴皮子一碰,王爺又是個萬事不操心的甩手掌櫃,最後活都落到我們這些底下人頭上。」
沈老夫人給她遞了杯茶來,聽見這話就拍了她一下,「胡說什麼呢,皇上這麼做自有深意,而且王爺是上頭人,也能由得你胡亂編排?」說到這,又沉吟了一下才道:「看來皇上是打算讓王爺常住京城裡了。」
沈瓊樓又盛了碗魚圓湯,這魚圓是把魚肉細細剁碎,包了調好的肉糜進去,煮出來的湯鮮美非凡,她忍不住多喝了幾口才道:「王爺封地不是在蜀地嗎,老把人擱在京城裡算怎麼回事?」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王爺要是去蜀地了,你以為你這個當長史的不用跟去?」
聞言,沈瓊樓嗆了一下。
沈老夫人又問道:「上回讓你查你院裡把東西拿出去偷賣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沈瓊樓搖了搖頭,「餌才放出去,哪有那麼快上鉤的?」
然而她吃完飯、回了自己院子,正打算洗漱睡了,就見元芳匆匆走進來,壓低聲音對她道:「姑娘,人抓住了。」
沈瓊樓讓人搬了把靠背椅坐在院中,丫鬟采薇和一位趙嬤嬤被粗使婆子壓著跪在她面前,采薇嚇得瑟瑟發抖,趙嬤嬤垂下頭,狀似惶恐,眼珠子卻不停亂轉。
見狀,她不由得有些頭疼,上輩子幹過最大的官就是班長,那還是因為她女生緣太好,被硬選上去的,沒過幾天就被班導踢了下來,所以罰人這種事從來沒幹過,她垂眼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兩人,真真正正地理解了什麼叫封建階級特權。
兩人見她不言語,一個嚇得不敢多話,另一個趙嬤嬤卻是抹起了眼淚,哭道:「姑娘啊,老奴家裡的老母都八十多了,下頭的孩兒卻還小,實在是沒了活路,這才起了歪心思,算計姑娘的東西,求姑娘看在老奴小時候背過您、抱過您的分上,饒了老奴這一回吧。」
趙嬤嬤說的是聲淚俱下,其情可憫,讓院裡伺候的丫鬟聽了都面露不忍之色。
但沈瓊樓臉上還是沒啥表情,連眉梢都沒動一下,「你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你當初照顧我有功,跟你這回犯錯有什麼關係?咱們就事論事,別扯這些沒用的。」
趙嬤嬤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麼,沈瓊樓又接著道:「你家境不好,可以求府裡恩典,你當初有功在身,府裡也都賞過了,如今你犯錯,受罰是肯定的。」
趙嬤嬤沒想到沈瓊樓這個糊塗蟲如今見事竟這般明白了,一時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找詞,「老奴、老奴……」
采薇還算機靈些,見狀也不敢推諉,急忙地彎腰叩頭,「都是奴婢的不是,見姑娘做的玩意新奇,大街上都不曾見過,所以起了歪心,夥同了趙嬤嬤把您做的玩意記下,做出去賣,請姑娘責罰,奴婢再不敢了。」
這個認錯態度還算不錯,沈瓊樓轉頭跟元芳商量,拋出一句經典名句,「元芳,你怎麼看?」
元芳見自家小姐一臉懵然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無奈,「左不過是貶等級、扣月銀、打板子和發賣,姑娘看著罰就是。」她知道沈老夫人有心讓三姑娘學著,要是她罰不了把人拎過去,老夫人指定不高興。
沈瓊樓頭回罰人手心還有點冒汗,指著趙嬤嬤道:「那就把趙嬤嬤拉出去打五十個板子。」
此言一出,趙嬤嬤慘叫一聲便暈了過去,連元芳的臉都綠了。
元芳道:「姑娘,五十個板子打下去,人估計都打沒了。」
原來電視劇裡動輒就是五十大板、六十大板都是騙人的,她心說電視劇果然不能信,想了想道:「那就打五個板子,扣三個月月銀,罰到別處掃地吧。」
這罰得不輕不重,算是比較合理,元芳點頭應了,還衝她笑了笑,「姑娘說的是。」
哦,元芳居然笑了!沈瓊樓受了鼓舞,繼續道:「另一個認錯態度良好,板子就不用打了,剩下的跟趙嬤嬤一樣吧。」
元芳點頭應了,吩咐粗使下人把人拖下去敲打。
消息傳到沈老夫人那邊,她老人家也難得贊了一句,又吩咐她有空了就把屋裡的東西帳目和下人的名冊都好好整理整理,那等偷奸耍滑的不能要,等采買下人的時候再添幾個丫鬟云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2:27
第三章
大戶人家裡采買了下人,那下人的命就捏在主子手裡了,有些人家下手狠,直接打死都是有的,讓她很是感慨了一回,幸好穿的是個高門嫡女,要是個奴才,她估計直接就掉頭尋死了。
晚上罰完人後,沈瓊樓便矇著被子匆匆睡了。
【第二十二章 勸離釘子戶】
第二天一早,沈瓊樓剛剛趕去王府,就見王府一個管事急急趕過來,「沈長史總算來了,有件事等著您處置呢。」
這位管事是個身高力大的女壯士,一過來就抓住沈瓊樓袖子,她被暈頭暈腦地帶著往前跑了幾步,然後問道:「蔣管事,你先說有什麼事?」
蔣管事原本是管後院的,如今也被派出來管拆墻擴府的事,聽她問完,先用方言罵了幾句,然後拍著大腿道:「沈長史不知道,又有人鬧著不肯拆遷呢,從大清早的鬧到現在了。」
王府既然要擴建,那府外周圍原本的鄰居自然是不能待了,整個府邸縱跨幾條街,左右兩邊無人居住倒還好說,對門是公主府、權貴府倒也礙不著什麼,只是後面是平民居所,想要往後擴建,得先把他們的居所拆遷了。
所幸一來要拆遷的人家不多,二來戶部撥下來的拆遷銀子很充裕,每戶至少有五十兩的搬遷銀子,還可按人頭和房屋大小酌情增加,總的來說,是購置完新房還能再添幾畝田地的,是以後面住的百姓對這次拆遷並不牴觸,甚至還有不少盼著拆遷的。
上輩子刷微博的時候,她老見有人聯合起來抵制拆遷,當初還很是同情了這些人一把,但現在自己經歷了才知道其中的難處,當中固然有人是舍不下老屋,但大部分都是為了多得些好處,在中間挑唆著聚眾鬧事。
上回她遇見幾十個,見到她年輕面嫩又是小姑娘,竟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這個時代有御史言官這種奇葩生物存在,政治風氣寬鬆,百姓對官員貴族的敬畏之心遠沒有影視劇裡的足,況且法不責眾,就由著不懷好意的人帶頭,哭著嚎著自己有多慘,要求她加銀子。
王府雖然不缺錢,但也不是冤大頭,沈瓊樓給那群男男女女嚎得頭暈腦脹,最後用了分化拉攏的法子,派人給其中幾個意志本就不堅定的洗腦,許了更高的賠款,再想想民不與官鬥,如此一來,自然有人想退出,那個將近八九十人的鬧事團體從內部不攻自破。
陳河本來還擔心她年輕氣盛,耐不下心來對付這群刁民,見她這手玩得漂亮才放心把事交給她。
沈瓊樓當時好奇問道:「若是遇到好說話的也就罷了,見著這種無賴鬧事,為什麼不請護院打出去?」
陳河搖頭道:「動武倒也不是不行,但讓那些清流言官見了又是一通好纏,費幾個銀子能解決的,何必要授人以柄?」
沈瓊樓當時便受教了,果然人生處處有學問啊。
她想著想著便被帶到了一處民居前,有女人和孩子凄凄切切的哭聲傳了出來,而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她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暗地裡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蔣管事,「把拆遷的報價都商議了嗎?別是有人暗中克扣吧。」
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有管事故意把戶部撥下的銀子給居民少報,自己扣了一大半,陳河知道不由得大怒,回稟了殷卓雍之後直接將人杖斃。
所以蔣管事一聽見這疑問,嚇得臉都白了,叫屈道:「沈長史,這話可不能亂說,上回那個管事的屍首還沒埋呢,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摟銀子?」
沈瓊樓一想也是,走進去瞧了瞧,見當中那女子眉目清麗、身材?娜,雖然身上的衣裳打了補丁,但衣裙都漿洗得乾乾淨淨,指甲縫裡也十分清潔,她懷裡的孩子倒是一身簇新的衣衫,母子倆抱頭哭個不停。
她見這女子不像是那等憊懶人物,猶豫一下,撥開人群走了進去,傾身輕聲問道:「我是幫著打理拆遷之事的長史,這位夫人有什麼委屈,不妨與我說說。」
女子頓了一下,抽抽噎噎地止了哭聲,先摟著孩子起身給她行了一禮,「這位大人,妾身是未亡人朱秦氏,本不是京城人,是隨著相公考科舉而在京城安家,卻沒想到相公因前年的一場風寒丟了性命,又因著連年趕考,購置屋宅後家中也沒多少余錢,妾身只好做繡活維持生計,養活自己和孩子。」
聽到這,眾人都面露不忍同情之色,沈瓊樓見她雖然哭得傷心,但談吐清楚、條理分明,像是讀過書的,滿面猶疑地打斷她的話,「這回王府擴建對你等有優厚的償還,你既然缺銀子,何不應下去另尋住處?」
朱秦氏掏出絹子來擦了擦眼淚,神色卻不見慌亂,輕聲道:「要是妾身一個人,住哪裡都無所謂,但當初相公便與妾身說了,這條街有不少讀書人家,風氣和善、書香味濃,孩子從小就能沾沾書香氣,以後也學他爹好好讀書,可要是住在那等骯髒地方,前面是娼妓後面是優伶,難道、難道要我的孩子也學成那樣嗎?」她說完又伏在院內石凳上哀哀哭了起來。
古時候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各等級涇渭分明,他們一家當初能在這裡買房,估計還是因為她相公有功名在身,要是真搬出去,以他們孤兒寡母的身分,就算手裡拿著銀子,只怕也找不到好住處,況且懷璧其罪,手頭捏著大筆的銀錢,萬一被有心人惦記上了,那可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朱秦氏這話說的十分漂亮,先把周遭人捧得高高的,然後再陳明利害,引得周圍人更是面露不忍、不滿之色,有的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起來。
沈瓊樓嘆了口氣,「我也同情這位夫人的處境。」她見朱秦氏滿懷希冀地看了過來,又搖頭道:「不過家是一定要搬的。」
她四下瞧了瞧周遭人的臉色,已經明白這事是朱秦氏故意鬧大的,不過也不能說人家就一定錯了,女子雖弱,為母則強,女人為了孩子可是什麼苦都能吃,什麼事都能做的。
她不理會旁邊人的小聲議論低罵,直視著朱秦氏的眼睛輕聲道:「昔孟母,擇鄰處。夫人想為孩子找個好環境沒錯,但搬府的事是皇上下的聖旨,就連王爺都干涉不得,夫人聽我一句勸,別拿雞蛋碰石頭,你若是強留在這裡,難道日後就能好了?」她毫不猶豫地把鍋甩給了昭睿帝。
朱秦氏滿臉惶惑,身子微顫,「那、那我也不能搬啊,我的孩子……」說著,她眼裡又流下淚來,「妾身也不是那等不知理的人家,知道大人說的有理,可我們孤兒寡母的,拿著銀子也不知道往哪裡去。」
沈瓊樓組織了一下措辭,繼續道:「我是錦川侯沈家人,我有位二哥如今正在德興街上跟著幾位大儒讀書,夫人不想搬走無非就是怕孩子找不著好地方,正好我前幾日聽二哥說,他們那條街有幾位學子已經高中,正準備外放做官,屋子空下來,正打算找人接手,我請二哥幫夫人尋一處妥貼的住處如何?」
德興街是京中學子聚集的地方,雖然偏僻,但風氣絕對沒話說,落下一塊磚頭沒準都能砸到一個進士老爺的那種。
沈瓊樓當然不是瞎編,她前幾日才聽沈岑風說他有幾位同僚托他找人把房子轉手。
朱秦氏已然有些心動,但又不敢輕信,帶了幾分遲疑地瞧著她。
沈瓊樓知道她在想什麼,轉頭吩咐蔣管事去把沈岑風請過來。
她陪著朱秦氏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沈岑風帶著一張臭臉走了過來,見她就劈頭蓋臉地一通數落,她只好點頭哈腰地裝孬。
罵完了人,沈岑風轉頭對著朱秦氏的臉色倒是好了些,能為孩子做這麼多的女人,哪裡都是值得人敬佩的。他緩了緩神色才道:「我有位同窗已經離京,委託我把屋舍轉手,夫人若是想瞧,我便派幾個丫鬟陪你過去。」
他雖然為人騷包,卻是個細心之人,怕朱秦氏一個女子不方便,所以才派丫鬟陪她去瞧。
朱秦氏自然沒有不應的,周遭原本看著的人也覺得這位王府長史厚道仁義,交頭贊了幾句也紛紛散了。
沈瓊樓對著朱秦氏低聲道:「夫人若是見那房子合適便買下吧,不用在意銀錢,你們是孤兒寡母,自該多貼補些的。」
反正是戶部的銀子,她這個人情做的心安理得,與其給那些在家啃老的閒人無賴,還不如給真正需要幫助之人。
朱秦氏知道這是存心貼補她了,眼裡滲出淚光,福身謝了又謝這才跟著去看屋。
沈瓊樓一大早便來處理這麼費腦子的事,捶了捶後腰才回了天寶齋,一進門就見宋喜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小黃文,好不愜意。
她翻了翻眼睛,「宋長史好自在啊。」
一聽見她的聲音,宋喜又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我是有心幫沈長史忙的,可惜身子實在不爽利。」說著,又乾笑著翻了幾本包著論語、大學、禮記之類書皮的書,笑著道:「長史要的書我給帶過來了。」
沈瓊樓暫時不計較她躲懶的事,剛準備翻開瞧幾眼,就聽外面有人傳喚,「沈長史,王爺請您過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2:38
第四章
她嚇得手腕一抖,一本書差點掉地上。
另一邊,豫王正聽陳河回報府中事宜,忽然插口問了句,「你覺得沈長史如何?」
陳河微微一怔,立即道:「沈長史這些日子辦事雖有生澀的地方,不過性子沉穩、天資聰穎,有這份天賦能耐,多歷練些時候就能獨當一面了。」
他倒是沒乾暗中挑撥使絆子之類的事,身為總管,這點心胸還是不缺的,再說了,豫王擺明了賞識沈瓊樓,他又何必觸這個霉頭?況且沈瓊樓這些日子做的確實不錯。
殷卓雍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覺不覺得府裡還缺一個能管事的人?」
聞言,陳河微微一怔,如今府裡大小事務都是他在管,所以自家王爺說這話的意思是缺個王妃?
他還沒來得及思索完,殷卓雍便已經揮手讓他退下,彷彿方才問的話只是他的錯覺。
沈瓊樓這時候已經進了院子,她是長了教訓的,站在離殷卓雍兩丈遠的地方躬身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懶洋洋地瞥她一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沈瓊樓只得走近了幾步,「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用碗蓋撥弄著冰裂紋的茶盞,繼續裝沒聽見。
沈瓊樓走到他跟前不到一米處的地方,運足了中氣,大喝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這才懶洋洋地抬眼瞧著她,「你這幾日差事辦的不錯。」
他當初說過,好好當差就有賞錢拿的,沈瓊樓立刻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眼裡好似都寫著賞錢、賞錢、賞錢、賞錢!
殷卓雍被她毫無保留的目光瞧得欣喜,冷不防地把一個瑩潤的玉兔戴到她脖子上,「這個賞你了。」
沈瓊樓看了,不禁頓了一頓。平心而論,豫王這些天沒少給她東西,而且給的東西大都是精緻值錢的,但她真心覺得還不如給幾兩銀子實在,因為這些東西她全都不、能、賣!
這樣下去,她什麼時候才能把賭債還上啊!想到這,沈瓊樓就覺得很憂鬱。
殷卓雍低頭見她神色冷肅,但眉眼含著幾分愁苦,抬起她下巴問道:「怎麼了?不高興?」
說實話會被打死吧?沈瓊樓張了張嘴,「太高興了。」然後扯著嘴角笑了一個。
殷卓雍冷冷看著,覺得這表情太不忍直視了。
他天青色的直裰下擺轉了一圈,悠悠然坐在帽椅裡,指著桌上堆疊的公文,「幫我把要緊的先分出來。」
沈瓊樓拿人手短,自覺地坐下來幹活,古代的繁體字她認得心好累,有的字形她還得聯繫上下文來猜,簡直是要了她的命,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王爺在外日夜操勞,有沒有想過選個得力持家的賢內助回來打理後宅?」
聽見這話,殷卓雍挑了一下眉,「你要毛遂自薦?」
沈瓊樓老實閉嘴。
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個時辰,忽然間她覺得下腹有些不對勁,沉墜墜地疼著,似乎一股熱流涌了過來。
憑著上輩子的經驗她想到了問題所在,握著筆的手都有些發白了。
她記得這具身子一直沒來月事,開始還納悶了一陣子,後來忙的事多就漸漸忘了,這幾日沈老夫人和陳氏叮囑她別貪涼吃冰的,她想著自己還沒到來癸水的時候,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可好,現世報來了。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不確定自己的癸水是不是流出來了,殷卓雍還在這兒呢,她又不好起身查看,萬一真流出來了,她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她稍稍挪動幾寸,又悄悄往殷卓雍那邊看了眼,見他正在低頭瞧公文,並沒往這裡看,心裡才長長地出了口氣,迅速地低頭一瞧,見竹椅已經紅了一塊,頓時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陳氏對女兒細心,算著也差不多是來癸水的時候了,便私底下給她講了好些注意事項,又細心地備上東西,但她卻沒帶過來,而且古代衛生巾叫什麼來著?
沈瓊樓又是肚子疼又是頭疼,她又不敢直接起身走,不然底下的一灘紅就露出來了,那她以後都沒臉到殷卓雍跟前了,還怎麼在王府混啊!
她以手扶額,苦苦思索著法子,冷不防瞄到桌上備下的西瓜汁,心想要不把它倒下去,說那是西瓜汁?
她想完就在心裡搖了搖頭,這個法子要是能成行,殷卓雍得先是智障才行。
殷卓雍雖然低頭看著公文,但也時不時抬頭瞧她一眼,一見她臉色忽地煞白,白潔的額上冒出幾顆細汗,秀眉微皺,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他頓時一驚,連忙走過去探了探她的額頭,見她體溫如常才放下心來,但仍蹙眉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又見她嘴脣緊抿著,像是難受得緊了,半壓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沈瓊樓見他過來就在心裡大叫一聲吾命休矣!也沒力氣掙扎了,任由他半摟著自己,嘴裡含含糊糊地道:「沒什麼,就是肚子疼,大概是昨晚上吃多了。」這事真心尷尬啊。
她這點說謊的本事在他眼裡遠不夠看,微微眯了眯眼,抿著脣,「說。」語調不重,但語意不輕。
沈瓊樓臉上忽青忽白,他直接打橫要抱她起來,她這才豁出去交代了實底,站起來把底下那一灘紅給他瞧。
殷卓雍對女子月事並不熟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女子初潮這時候來,這等閨閣秘事難怪她左右要瞞著了。
他難得沒說什麼嘲笑的話,轉身要吩咐人,「我去請太醫來。」他素來不愛有人在屋裡瞧著,所以這時候屋裡就他們兩人。
沈瓊樓橫趴在桌子上,一手死死地扯著他袍袖,「王爺,這種事就別鬧得人盡皆知了,給我找個大丫鬟過來就成!」
殷卓雍轉頭看她,眉心攢得更緊,「你肚子疼成這樣了還諱疾忌醫?」
沈瓊樓剛想說這跟諱疾忌醫沒關係,人就已經騰空而起,被他打橫抱起來進了碧紗櫥,撩開錦繡堆疊的雲帳,把她放在厚厚的錦褥間。
「你先在這裡躺一會,我去找太醫過來。」他見沈瓊樓瞪著他,補了一句,「放心,我會吩咐他們口風嚴實的。」
沈瓊樓已經破罐破摔了,用眼神表示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然後緊皺著眉,雙手死死捂著肚子,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衣裳下擺還有血,是不是沾到人家的床上了?
她急忙翻身想去看,卻被殷卓雍伸手輕輕按住,瞧她動作就知道她想幹什麼,他道:「你好生躺著吧,我回頭會命人換洗的。」
沈瓊樓默默地把腦袋塞到被子裡。
殷卓雍想著這等事不好讓人知道,他內院的婢女不多,便命昭睿帝派來看著他的內侍立即去請太醫,又在王府裡遍尋了個跟她身量差不多的丫鬟,讓她過來伺候洗漱,順便把身上的衣服換了。
沈瓊樓無比尷尬地被服侍著換了月事布,好在服侍她的丫鬟倒是神色如常,面上十分平靜,服侍著她換洗完就退下。
王府裡就是丫鬟的衣裳也是好料子,沈瓊樓這時候也沒功夫綰頭髮,便披散著一頭青絲,衣帶松鬆散散地系著就走了出來。
殷卓雍頭回見她這般模樣,倒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孱弱的媚態,細長的衣帶垂下來,夏日的衣裳本來就薄,順著衣襟瞧過去,隱約能瞧見藕荷色的訶子,欲掩還露讓人神往。
沈瓊樓當然沒想那麼多,捂著肚子就往床邊的帽椅上坐了,本來她就苦夏,還趕上這時候月事來潮,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她只好強迫自己轉移思緒胡思亂想,這好像是她進入王府以來第一次進豫王的內室,跟他人一樣,散漫中透著精心,每一處都精緻舒適,尤其是那一張掛了錦繡雲帳的大床,都夠六七個人並排躺著了。
看著那張大床,她一會兒又想,弄髒了他的床,會不會被秋後算帳什麼的,畢竟在古人眼裡癸水好像挺不吉利的。
殷卓雍一直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瞧著她,兩人一時無話。
直到太醫過來,他讓她躺下給太醫把脈,靜待片刻,見太醫的手移開才問道:「她方才說她腹痛,身上如何了?」
太醫彎腰行禮,然後才答話,「回王爺的話,沈長史並無大礙,腹痛只是因為氣血不暢、淤積滯澀,不過這才是初次來癸水,吃幾副藥調理著便可,只是最近要忌口,不能吃生冷辛辣的東西,也不能行動過劇。」他說完刷刷刷開了一副方子。
沈瓊樓已經從尷尬中緩過來了,一手捂著肚子去瞧那方子。
殷卓雍瞧見她動作,先把她按下去讓她好生躺著才問太醫,「可她瞧著疼得厲害,有什麼辦法能緩解嗎?」
太醫立刻道:「團摩下腹,團摩臍周,揉按關元穴,揉按足三里,搓擦腰部便能止痛。」
沈瓊樓有段時間特別想學中醫,對這些人體穴位還挺感興趣的,聞言暫時忘了疼,抬頭問道:「都是在哪裡?我回頭自己按按。」
殷卓雍聽了倒是牽脣而笑,露出一派風流樣,說道:「有些地方自己不方便按壓,我幫你。」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2:49
第五章
沈瓊樓不知道這幾個地方一個比一個羞恥,只是本能地覺得不大妥當,聞言怔了一下,立刻道:「這、這不大合適吧,臣還是自己來,要不請個丫鬟也成。」
殷卓雍吩咐人下去煎藥,待屋內只剩他二人時,又道了一聲無妨,說著已經把她的褲管撩了起來,露出一截雪白耀目的小腿……
【第二十三章 沈念文蓄須的秘密】
沈瓊樓沒想到殷卓雍一把撈起自己褲管就上手了,哎了一聲,慌忙起身攥住他的手腕,「別別別,男女有別,大不了我回家找人弄,再不濟讓個丫鬟給我來按,剛才那個幫我換衣服就不錯。」
他斜了她一眼,兩指搭在她腿上細細找著穴位,「說得輕巧,丫鬟能知道穴位在哪嗎?」他悠悠道:「你不是說拿我當親叔叔嗎?既是親叔叔,就不必太過避諱了。」
沈瓊樓一聽,心道:這是找場子來了。
小胖子雖然瘦了,但摸起來還是有肉的,一雙腿細長白潔,合攏起來毫無縫隙,能觸及的地方都是萬分柔潤的肌膚,他倒也不急,攏起袖子來仔細摸索著。
沈瓊樓正想反駁丫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啊,他忽然用力一按,腿彎處針扎似的疼了起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本來腰上就沒勁,這麼一來立刻仰面倒了下去。
他又按了幾下,「覺得如何?」
沈瓊樓覺得像是有什麼壓著經脈似的,一突一突的疼,嘶嘶吸了兩口氣,皺眉問道:「疼,這是哪個穴位?」
殷卓雍指尖用力,一邊道:「足三里,覺得好些了嗎?」
她疼得忍不住想要挪動,「足三里?足三里不是在腳上嗎!哎喲,您輕點,我腿肯定被按青了。」
殷卓雍懶得替她增長知識,又施力按了幾下,看她額上冒汗,皺眉道:「好些了嗎?」
她搖頭說沒有,又抱怨道:「都說了讓我回家弄,您別是瞎找的吧,我現在不光肚子疼,腿也疼開了。」她說完就想躲開,卻被他輕鬆鎮壓。
殷卓雍眼裡難得遲疑了一瞬,說道:「那就只能試試別的地方了。」
沈瓊樓險些給他雷厲風行的速度給嘔死,還沒來得及叫喚,圓領的扣子就被他自下而上解開兩個,隔著單衣和訶子壓了壓小腹。
雖然隔著衣料,但潤腴的觸感也足夠讓人心馳神往了,更何況再往上的地方雖然被衣裳擋著,但也能瞧見若隱若現的隆起,他蹙著眉,壓下心裡的一點燥熱,在臍周慢慢按壓著。
他體溫好像要比人低些,離得近了感覺冷,但在大夏天的反倒有些舒適,不過臍周這個地方比較奇怪,不知是有意還無意,尋摸到了她肚臍上,竟叫她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子也跟著顫了顫,鼻翼微微翕動著,鼻尖冒出幾點細汗,發出的聲音倒像是呻吟。
雖是無意,但對男人卻是種無言的誘惑,他聽得抿了抿脣,隨意調開話頭,「你也就剩這裡還有點肉了。」但話一說完就覺得更尷尬了。
沈瓊樓疼得渾身哆哆嗦嗦的,嘴裡也不客氣起來,「胡、胡說,我哪裡都沒肉。」這輩子聽到有肉的敏感度不亞於上輩子有人說她像男人。
殷卓雍有些無語,貼著小腹略加了些力氣,等到覺得溫熱些了才又問道:「覺得如何?」
他見她還是白著臉,伸手握住她柔韌的腰,上下搓擦著,約莫是動作大了些,一不小心就擦到了隆起的邊緣,他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不免怔了一瞬。
沈瓊樓這才發現自己的腰很敏感,稍微一碰就全身發軟,這個發現讓她慌慌忙忙地翻了個身躲開他的手。
不知道是按壓穴位真有用還是緊張得忘了肚子疼,她竟然真覺得好些了,第三次翻身準備起來,急匆匆就要穿鞋,「多謝王爺,我已經好多了。」
他這回倒是沒攔她,任由她起身準備走人,沒想到她身上沒力氣、平衡感差,一個不穩就以頭朝下的方式栽下床。
殷卓雍搶了一步伸手抱住,挑眉道:「人人都說你穩重,怎麼這時候卻風風火火的。」
她冷不丁倒在他懷裡,臉就靠在男人胸膛上,臉色更為尷尬,「一時不留神,多謝王爺了。」
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肘彎,「以你我的關係,謝就不必說了。」
什麼關係?叔侄?當然,這話沈瓊樓只敢在腦子裡轉幾圈,沒敢順嘴溜出來。
她等藥煎好就幾口灌下,終於不覺得難受了,今天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她幾乎是逃迴天寶齋的。
宋喜見她早上還穿著官服,從殷卓雍那裡回來一趟就換了身衣服,不由得詫異道:「沈長史這是怎麼了?遭了賊了?」
沈瓊樓沒做賊也感到莫名的心虛,含含糊糊地道:「剛才不留神,倒了杯西瓜汁在自己身上,尋了個身量差不多的丫鬟,找了一身衣裳換了。」
宋喜瞥了她一眼,「哦。」
聽這一聲哦意味深長,沈瓊樓起了一股強烈的想殺人滅口的衝動。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沈瓊樓走的比宋喜還早,一回家,怕家裡人拉住問東問西,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元芳見她回來的如此早不禁有些詫異,但聽說她來癸水了,顧不得別的,先服侍她換洗一番,又急忙稟告道:「姑娘,親家老太爺和老夫人來了,老夫人讓您回來了就趕緊過去見人呢。」
沈瓊樓腦子繞了幾圈才把關係理順,一邊伸手讓她系腰帶一邊問道:「是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來了?」
元芳點了點頭,「還有兩位表少爺,您換洗完了就趕緊去吧,咱們少爺已經過去了。」
沈瓊樓點了點頭,略梳洗一番瞧著精神些了才趕過去,她一進正院就聽見陣陣笑聲傳了過來,竟然是素來端莊矜持的沈老夫人的聲音,看來她老人家心情不錯。
她一邊琢磨一邊進去,就見沈老夫人左手邊坐著兩位老人,忠勤侯陳老太爺一身天青色繡青松的直裰,身上並無半點多餘的墜飾,雖年華不在,但三縷長須頗見清秀飄逸,高鼻秀目、眉眼溫善,正靜靜地聽著幾人說話,年輕時候肯定也是滿樓紅袖招的風流人物,如今老了,在老人堆裡估摸著也顏值爆表。
一邊坐著的陳老夫人寧氏就遜色許多,至多稱得上周正,身上帶了好幾樣金燦燦的首飾,映得滿室生輝,不過圓團臉,脣邊還帶著笑紋,瞧著很是開朗。
沈瓊樓看一眼就知道陳氏和陳皇后的美貌隨了誰。
站著的嬤嬤通報一聲,她走過去給外祖父見了禮,口稱外祖父好,被一把扶起來,塞了個玉做的貔貅。
就聽聞陳老太爺笑道:「好幾年不見樓兒,竟是大變樣了。」
外祖母寧氏早就等不及了,嗔一句就你話多,也不等沈瓊樓見禮,一把就將她摟進了懷裡,在臉上親了好幾口,又塞了個精緻的荷包到她手裡,「樓兒越發標緻了。」
沈瓊樓心裡年齡比身體年齡還大,被親的十分尷尬,尤其是家裡的幾個長輩還看著。
寧氏涂了口脂,她臉上留了好幾個印子下來,陳氏掏出絹子來給她擦臉,一邊笑嗔道:「娘,您也真是的,這孩子心眼實,您別逗她。」然後指著二老身後的兩個少年道:「這是你陳白表哥,那是你陳青表弟。」
陳白比沈瓊樓大兩歲,遺傳了陳家的美貌,站在那裡頗為白皙俊秀,陳青小沈瓊樓一歲,身量倒是不低,卻偏生了張娃娃臉,瞧著像八九歲的孩子。
兩人見沈瓊樓生得俊美清逸,心裡也自有一番計較,臉上帶笑行了禮,瞧著倒很是投緣。
寧氏兩個閨女都已經出嫁,剩下的兩個兒子又生下了一窩兒子,盼孫女盼得眼睛都紅了,瞧見外孫女就稀罕得緊,摟著就不撒手了,從頭上又拔下一支耀目生輝的鑲紅寶赤金簪子塞到她手上,她道:「我們家一個閨女都沒有,這孩子我一瞧就喜歡,倒跟我親生的似的,就是有一點不好,十來歲的小姑娘打扮這麼素淨做什麼?」
陳氏看了寶貝閨女一眼,又看了看討人嫌的兩個兒子,得意地道:「那是我生得好。」
沈瓊樓倒是嚇了一跳,正想推拒,就見寧氏轉頭衝沈老夫人爽利一笑,「老姊姊可別嫌我禮輕,那些玉啊翡翠的我這些年怎麼也欣賞不來,過了這麼些年了還是覺得金子好,實在。」
沈老夫人倒似很喜歡寧氏這般爽利的脾性,點頭示意沈瓊樓把簪子接下,對著寧氏笑道:「親家快別這麼說,照我看來,金玉都是一般的,長輩的心意哪有不好的?都是京城裡那些好附庸風雅的愛給玉冠上雅名,其實都是死物,哪有什麼雅俗之分?」
寧氏對這話大為贊同,陳老太爺也笑著搖頭,無奈道:「教你賞玉這麼些年你也沒學會,你覺得好就好吧,誰也攔不住你。」
寧氏笑的很得意,「那是。」
寥寥幾句話便能看出兩人感情甚篤。
當初忠勤侯還是個鄉下窮秀才的時候,寧氏娘家是村裡的小地主,曾外祖父覺得他生得好又有功名在身,便把愛女許了過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3:01
第六章
後來陳老太爺交了大運,一路中了進士、考上了庶起士,寧家的家境就配不上他了,京城裡也有些官宦人家見他相貌好又有出息,便明裡暗裡的要結親,他若是當時就斟酌著應下,想必也能得個不錯的岳家助力,卻被他一意拒了,送來的妾室丫鬟也一概謝絕,仍把髮妻接到京城裡來享福,兩口子和和美美地生了二子二女。
後來他升至從四品,大女兒被選入宮做了當時的太子妃,他又急流勇退,明明前程正好,卻辭官歸隱,安心受了爵位,帶著愛妻幼子遊山玩水,再不沾半點朝廷中的事,讓好些心懷不軌的人無處下嘴,也讓宮裡的陳皇后總算穩住了位置。
要不是他這般品行,就是當初沈木磕頭磕死,沈老夫人和沈老太爺也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沈老夫人常常拿他給幾個小輩當正面例子,「你們以後也要學著你們外祖父這樣,做個良善聰慧之人,有情有義才能福報長存,別學那沒心肝的薄情寡義,到最後落不下什麼好。」
寧氏摟著沈瓊樓樂了一會兒,又瞧著她笑道:「文兒像娘,岑兒像爹,樓兒這孩子生得比悠悠和阿木都好,卻只有三四分像爹娘,剩下的幾分不知道像誰。」
沈瓊樓湊趣一句:「像外祖母。」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沈念文的臉被大把鬍子擋住,不過看他柳眉杏眼便知道像陳氏,而沈岑風的眉眼隨了沈木。
其實這個問題沈瓊樓也想過,她當初暗暗地期待過長得像陳皇后,可惜人是瘦下來了,卻跟沈木陳氏都不怎麼像,但瞧著也還挺好看的。
寧氏本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此言一出,沈老夫人的眼裡倒是帶了些悵然。
沈木也若有所思地瞧了過來,忽然嘆氣道:「這孩子生的像三妹,眉眼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沈瓊樓倒是隱約聽過她曾有個姑姑,恰好也是行三,不過很早就去了,旁的也沒人敢多說,怕惹沈老夫人和沈木傷心。
寧氏連忙勸慰道:「女兒肖姑有福氣,樓兒如今前程似錦,又得王爺賞識,可不就是有大福氣嗎?老姊姊快別難過了。」
沈老夫人悵然片刻,臉上又帶了笑,搖頭道:「親家別多心,桂兒都去了這麼多年了,我只是見著三丫頭如今越發像她,心裡有些感懷罷了。」
寧氏見氣氛有些沉重,急忙轉了話頭,把目光落在沈念文身上,笑道:「文兒這一把鬍子怎麼長的,我方才差點沒認出來,你外祖母幾年不回京,難道這是京城裡流行的男兒相貌?」
屋裡人聽了都大笑,沈念文的臉就是被遮著也紅了。
沈岑風自認是個完美主義者,每每見到大哥的鬍子都十分膈應,就湊嘴說了句,「大哥是覺得自己長得太好了,怕出門被人惦記上,所以特地蓄胡遮美。」
寧氏打趣道:「這個不怕,等你娶個媳婦回來,有媳婦看著,就不擔心被外頭人惦記上了。」
如今沈念文將近二十,早該說親事了,不然底下的沈岑風怎麼辦?
沈老夫人也點頭道:「是該說門好親事給他定定心了,親家要是有好人家的閨女,麻煩幫文兒留心著,家世無所謂,關鍵是要門風清白、品貌出眾。」
寧氏哎呀一聲,「只恨我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沒生個閨女出來,一窩混小子看得我頭疼。」
眾人大笑,唯獨沈念文憋紅了臉,想反駁又不敢,支支吾吾的聲音從鬍子底下透了出來。
別看沈瓊樓惡名在外十分難嫁,但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京城裡婚嫁的熱門人選,沈家家風和睦,兩人不光是高門子弟,自己又上進,有功名在身,沈老太爺還訂下不準納妾的規矩,嫁進來就只等著享福吧,所以沈念文這般反應就很奇怪了。
陳氏瞧見了,哭笑不得地搖頭道:「這都幾年前的事了,你一個男子漢怎麼還記著,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
沈瓊樓聽著像有隱情,拉了拉沈岑風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哥,大哥怎麼了?」
沈岑風想笑,為了維持翩翩佳公子的風度又極力忍著,咳了聲道:「你當時還小不知道,原來我們隨著父親去金陵赴任,秦淮佳麗地,老大也結識了幾個風流公子,當中有那心懷鬼祟的誆他去了勾欄歡場,還結識了一位有名的美貌行首,聽說好些公子才子都傾心於這位佳人,她卻不知怎麼瞧中了大哥。」
他說的比較委婉,其實就是位受歡迎的女伎看上了品貌出眾的侯門公子的事。
聽著倒像是一出愛情輕喜劇,這般想著,沈瓊樓滿懷期待地問道:「然後呢?」
沒想到後半段急轉直下,沈岑風道:「那女子手段了得,弄了出被惡霸強逼、不慎落水的好戲來,正好落到大哥的船頭,大哥當時也沒覺得什麼,便順手撈了一把,沒想到那女子卻纏了上來,衣裳不知怎麼的褪好幾件,大哥嚇得險些沒跳水,一抬腳就把那女子又踹進水裡了。」
聽到這,沈瓊樓心想,這就是一輩子光棍的命。
沈岑風繼續給沈瓊樓八卦,「那女子也不知怎麼的尋摸到當時咱們的府裡,說自己是賣藝不賣身,清白身子都給了大哥,非讓他給個說法。」他說完也頗為鬱悶,顯然當初也被鬧騰得夠嗆,「後來還是爹查清了當初假扮惡霸推她落水的事,不然真是有理說不清,那女子再沒了話說,只得走了,後來爹氣不過,便把大哥捆起來打了一頓,從此他見到三歲以上的姑娘都繞著走。」
唉!人家有佳人投懷送抱就是艷遇,到沈念文這裡就是霉運。
沈瓊樓想了想,忍不住又拿上輩子的電視劇來腦補,「沒準那女子是真愛上大哥了呢?」
沈岑風鳳眼斜掃,極為鄙視地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聽說那女子後來又如法炮製,被鹽課御史收房了。」
沈瓊樓聽了,覺得一群烏鴉飛過頭頂。
沈岑風擺出兄長的架子來教訓她,「你們小姑娘別看了幾本話本子就整日情情愛愛、傷春悲秋,所謂的一見鍾情,要麼是見財動心,要麼是見色起意,婚姻大事還是要聽長輩的,父母總不會害你,況且煙花之地的女子哪裡是好相與的,進了門,還不攪得天翻地覆?」
說完,他有點發愁地看著自己的傻妹妹,要是給人騙走了可怎麼辦?娘的眼淚非把京城淹了。
而看著沈岑風關愛智障的眼神,沈瓊樓一陣無語。
兩人這邊才八卦完,那邊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起沈念文來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現在除了自家人,一見雌性生物就腿軟,只好沉默做著無聲地抗議。
魏朝風氣雖開放,但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過沈家長輩不想逼他娶個不合心意的進來,既耽誤了他也耽誤了好人家的姑娘。
還是陳老太爺心疼外孫,笑著解圍,「我這回從陝地回來,帶了好些當地的土物,其中有樣黃桂稠酒最得我心意,也拿出幾桶來給親家嘗嘗。」
沈老夫人笑著應是,又抬手命人擺飯。
沈瓊樓上輩子就是陝地人,聽到黃桂稠酒雙眼發亮,轉眼一小壇酒端上來,乳白色的液體傾倒而出,緩緩入了青花纏枝的酒盞裡,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逸散出來,讓人聞之欲醉。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口感香甜醇厚,既有桂花的甜香又有酒的甘美,喝到肚子裡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比她上輩子在超市買的好喝多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沈老夫人笑著留他們多住幾日,陳氏也幫著勸說,老兩口想了想,反正是親家家裡,女兒外孫都在,也沒什麼不自在的,便含笑應下了。
沈瓊樓比較尊老愛幼,和陳氏陪著外祖母說了許久的話才回來,寧氏本想留她睡的,還是陳氏笑攔了才作罷。
沈瓊樓又按著往日的慣例去了沈老夫人那裡說話。
沈老夫人見她沒來原先還有些酸溜溜的,想著這沒良心的,見了外祖母就忘了親祖母了,見她過來心裡才松快些,不過心裡舒坦,嘴上照舊還是要嫌的,「這麼晚了還來做什麼,我都要安置了。」
沈瓊樓好脾氣地笑了笑,「想您了。」
沈老夫人讓她坐下,「你外祖父、外祖母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這幾日好好陪陪他們,還有你兩個表兄弟。」她遲疑片刻,還是道:「你是主家,要客氣招待著,不得再鬥氣使性。」
許御是她看走眼,這兩個是陳家子孫,大的大她兩歲,小的小她一歲,哪個都挺合適,有陳老太爺做榜樣,品行肯定沒有不好的,是以沈老夫人難免動了些心思,而且瞧著她外祖父、外祖母對她喜歡的樣,倘若以後真能成事,有這兩人護著,日後在陳家也能順順當當的。
沈瓊樓難免用現代人的眼光看事,想著這身子才十四歲,壓根沒往親事那處想,老老實實地道:「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大哥和二哥已經邀他們談詩論文了。」
沈老夫人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沈瓊樓低頭跟她說些閒話,沈老夫人瞧著孫女艷若春華的面龐靜靜出神,她說了半晌沒得到回應,下意識地抬頭瞧了沈老夫人一眼。
她目光難得柔和下來,卸了往日冷硬的架子,抬手撫了撫沈瓊樓的臉,「你如今越發像你三姑姑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3:19
第七章
沈瓊樓倒是嚇了一跳,正想推拒,就見她轉頭衝沈老夫人爽利一笑:「老姐姐可別嫌我禮輕,那些玉啊翡翠啊我這些年也欣賞不來,這些年了覺著金子好,實在。」
沈老夫人倒似很喜歡她這般爽利的脾性,點頭示意沈瓊樓把簪子接下,對著寧氏笑道:「親家快別這麼說,照我看來金啊玉啊都是一般的,長輩的心意哪有不好的?都是京裡那些好附庸風雅的愛給玉冠上雅名,其實都是死物,哪有什麼雅俗之分?」
寧氏對這話大為贊同,陳老太爺也笑著搖頭,無奈道:「教你這麼些年賞玉你也沒學會,你覺著好就好吧,誰也攔不住你。」
寧氏笑的得意:「那是。」
寥寥幾句話便能看出兩人感情甚篤,當初忠勤侯還是個鄉下窮秀才的時候,寧氏娘家是村裡的小地主,曾外祖父覺得他生得好又有功名在身,便把愛女許了過去。
後來陳老爺子交了大運,一路中了進士考上了庶吉士,寧家的家境就配不上他了,京裡也有些官宦人家見他相貌好又出息,便明裡暗裡的要結親,他若是當時就斟酌著應下,想必也能得個不錯的岳家助力,卻被他一意拒了,送來的妾室丫鬟也一概謝絕,仍把髮妻接到京裡來享福,兩口子和和美美地生了二子二女。
後來他升至從四品,大女兒被選入宮做了當時的太子妃,他又激流勇退,明明前程正好,卻辭官歸隱,安心受了爵位,帶著愛妻幼子遊山玩水,再不沾半點朝廷中的事兒,讓好些心懷不軌的人無處下嘴,也讓宮裡的陳皇后總算穩住了位置。
要不是他這般品行,就是當初沈木磕頭磕死,沈老夫人和老太爺也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沈老夫人常常拿他給幾個小輩當正面例子:「你們以後也要學著你們外祖父這樣,做個良善聰慧之人,有情有義才能福報長存,別學那沒心肝的薄情寡義,到最後落不下什麼好。」
寧氏摟著沈瓊樓樂了一會兒,又瞧著她笑道:「文兒像娘,岑兒像爹,樓兒這孩子生的比悠悠和阿木都好,卻只有三四分像爹娘,剩下的幾分也不知道像誰。」
沈瓊樓湊趣一句:「像外祖母。」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家裡沈念文臉被大把鬍子擋住,不過看他柳眉杏眼便知道像陳氏,沈岑風的眉眼隨了沈木,這個問題沈瓊樓也想過,其實她當初暗搓搓地期待過長的像陳皇后,可惜人是瘦下來了,但卻跟沈木陳氏都不怎麼像,不過瞧著也還挺好。
寧氏本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此言一出,沈老夫人眼裡倒是帶了些悵然,沈木也若有所思地瞧了過來,忽然嘆氣道:「這孩子生的像三妹,眉眼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沈瓊樓倒是隱約聽過她曾有個姑姑,恰好也是行三,不過很早就去了,旁的也沒人敢多說,怕惹老太太和沈木傷心。
寧氏忙勸慰道:「女兒肖姑有福氣,樓兒如今前程似錦,又得王爺賞識,可不就是有大福氣嗎?老姐姐快別難過了。」
沈老夫人悵然片刻,臉上又帶了笑,搖頭道:「親家別多心,桂兒都去了這麼多年了,我只是見著三丫頭如今越發像他,心裡有些感懷罷了。」
寧氏見氣氛有些沉重,忙轉了話頭,把目光落在沈念文身上,笑道:「文兒這一把鬍子怎麼長的,我方才差點沒認出來,你外祖母幾年不回京,難道這是京裡流行的男兒相貌?」
屋裡人俱都大笑,沈念文的臉就是被遮著也能看出紅了,沈岑風自認是個完美主義者,每每見到大哥的鬍子都十分膈應,湊嘴說了句:「大哥是覺得自己長的太好了,怕出門被人惦記上,所以特特蓄胡遮美。」
寧氏打趣道:「這個不怕,等你娶個媳婦回來,有媳婦看著,就不擔心被外頭人惦記上了。」
如今沈念文將近二十,早該說親事了,不然底下的沈岑風怎麼辦?沈老夫人也點頭道:「是該說門好親給他定定心了,親家要是有好人家的閨女,麻煩幫文兒留心著,家世無所謂,關鍵是要門風清白品貌出眾。」
寧氏哎呀一聲:「只恨我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沒生個閨女出來,一窩混小子看得我頭疼。」
眾人大笑,唯獨沈念文憋紅了臉,想反駁又不敢的,支支吾吾的聲音從鬍子底下透了出來。
別看沈瓊樓惡名在外十分難嫁,但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京裡婚嫁的熱門人選,沈家家風和睦,兩人不光是高門子弟,自己又上進有功名在身,沈家老太爺還定下不準納妾的規矩,嫁進來就只等著享福吧。所以沈念文這般反應就很奇怪了。
陳氏瞧見了,哭笑不得地搖頭道:「這都幾年前的事兒了,你男子漢怎麼還記著,畏畏縮縮像什麼?」
沈瓊樓聽著像有隱情,拉了拉沈岑風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哥,大哥怎麼了?」
沈岑風沒忍住想笑,為了維持翩翩佳公子的風度又極力忍著,咳了聲道:「你當時還小不知道,原來我們隨著父親去金陵赴任,秦淮佳麗地,老大也結識了幾個風流公子,當中有那心懷鬼祟的誆他去了勾欄歡場,還結識了一位有名的美貌行首,聽說好些公子才子都傾心於這位佳人,她卻不知怎麼瞧中了你大哥……」
他說的比較委婉,其實就是位受歡迎的女伎看上了品貌出眾的侯門公子的事兒。
聽著倒像是一出愛情輕喜劇,沈瓊樓期待地問道:「然後呢?」
沒想到後半段急轉直下:「那女子手段了得,弄了出被惡霸強逼不慎落水的好戲來,正好落到老大的船頭,老大當時也沒覺著什麼,便順手撈了一把,沒想到那女子卻纏了上來,衣裳不知怎麼的褪好幾件,老大嚇得好懸沒跳了水,一抬腳把那女子又踹進水裡了。」
沈瓊樓:「……」一輩子光棍命。
他繼續給沈瓊樓八卦:「那女子不知怎麼的尋摸到當時咱們的府裡,說自己是賣藝不賣身的,清白身子都給了老大,非讓他給個說法。」
他說完也頗為鬱悶,顯然當初也被鬧騰的夠嗆:「後來還是爹爹查清了當初假扮惡霸推她落水的事,不然真是有理說不清,那女子再沒了話說,只得走了,後來爹氣不過,便把大哥捆起來打了一頓,從此他見到三歲以上的姑娘都繞著走。」
人家有佳人投懷送抱就是艷遇,到老大這裡就是霉運,他真的得去查查人品值了,不過遇到這種事,求沈念文的心理陰影面積。
沈瓊樓忍不住又拿上輩子的電視劇來腦補:「沒準那女子是真愛上三哥了?」
沈岑風鳳眼斜掃,極為鄙視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聽說那女子後來又如法炮製,被鹽課御史收房了。」
沈瓊樓:「……」有點毀三觀。
他擺出兄長的架子來教訓她:「你們小姑娘別看了幾本話本子就整日情情愛愛傷春悲秋,所謂的一見鍾情,要麼是見財動心,要麼是見色起意,婚姻大事還是要聽長輩的,父母總不會害你,況且煙花之地的女子哪裡是好相與的,進了門還不攪個天翻地覆的。」
說完有點發愁地看著自己的傻妹妹,要是給人騙走了可咋整?娘的眼淚非把京城淹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3:30
第八章
看著沈岑風關愛智障的眼神,沈瓊樓:「……」
兩人這邊才八卦完,那邊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其沈念文來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現在除了自家人,一見雌性生物就腿軟,只好用三字經做著無聲地抗議。
魏朝風氣雖開放,但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不過沈家長輩不想逼他娶個不合心意的進來,既耽誤了他又耽誤了好人家的姑娘。
還是陳老爺子心疼外孫,笑著解圍:「我這回從陝地回來,帶了好些當地的土物,其中有樣黃桂稠酒最得我心意,也拿出幾桶來給親家嘗嘗。」
沈老夫人笑著應是,又抬手命人擺飯。
沈瓊樓上輩子就是陝地人,聽到黃桂稠酒雙眼發亮,轉眼一小壇酒端上來,乳白色的液體傾倒而出,緩緩入了青花纏枝的酒盞裡,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逸散出來,讓人聞之欲醉。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口感香甜醇厚,既有桂花的甜香,又有酒的甘美,喝到肚子裡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比她上輩子在超市買的好喝多了。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沈老夫人笑著留他們多住幾日,陳氏也幫著勸說,老兩口想了想,反正是親家家裡,女兒外孫都在,也沒什麼不自在的,便含笑應下了。
沈瓊樓比較尊老愛幼,和陳氏陪著外祖母說了許久的話才回來,寧氏本想留她睡的,還是陳氏笑攔了才作罷。
她又按著往日的慣例去了沈老夫人那裡說話,沈老夫人見她沒來本有些酸溜溜的,想著這沒良心的見了外祖母就忘了親祖母了,見她過來心裡這才松快些。
不過心裡舒坦,嘴上照舊還是要嫌的:「這麼晚了還來做什麼,我都要安置了。」
沈瓊樓好脾氣地笑了笑:「想您了。」
沈老夫人讓她坐下:「你外祖父外祖母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這幾日好好陪陪他們,還有你兩個表兄弟……」她遲疑片刻,還是道:「你是主家,要客氣招待著,不得再鬥氣使性。」
許御是她看走眼,這兩個是陳家子孫,大的大她兩歲,小的小她一歲,哪個都挺合適,有陳老爺子做榜樣,品行是再沒有不好的,是以沈老夫人難免動了些心思,而且瞧著她外祖父外祖母對她喜歡的樣子,倘若以後真能成事,有這兩人護著,日後在陳家也能順順當當的。
沈瓊樓難免用現代人的眼光看事,想著這身子才十四歲,壓根沒往親事那處想,老老實實地道:「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大哥和二哥已經邀他們談詩論文了。」
沈老夫人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沈瓊樓低頭跟她說些閒話,沈老夫人瞧著孫女艷若春華的面龐靜靜出神,她說了半晌沒得到回應,下意識地抬頭瞧了眼沈老夫人。
她目光難得柔和下來,卸了往日冷硬的架子,抬手撫了撫沈瓊樓的臉:「你如今越發像你三姑姑了。」
沈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在燭光下竟顯出十分的蒼老疲憊,眼裡隱約沁出淚光,沈瓊樓瞧得心裡一驚,反手握住她的手:「祖母。」
沈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江嬤嬤遞來的絹子揩了揩眼角,悵然地嘆了聲:「當初你姑姑是京裡數得著的美人,要不是沒有這般名聲,她後來也不會……」她微微一哽。
沈老夫人向來不是愛饒舌之人,但今天瞧見孫女又想起了早逝的愛女,便覺得心頭堵得慌,不吐不快。沈瓊樓又把她手握緊了些。
她頓了片刻,又用絹子掖了掖眼角:「你如今又生得這樣像她,我倒寧可你生的平庸些,也好過這般惹人眼。」
沈瓊樓覺出她指尖在輕顫,並不是恐懼,而是憤懣和哀痛的顫抖,她猶豫一下:「三姑姑……到底怎麼了?」
沈老夫人靠在丫鬟捧來的迎枕上,微闔著眼,神情疲累:「當初還是世子的魏王過年大宴的時候回京,不知怎麼就在宮宴上瞧中了她,又細細打聽了,再同桂兒接觸幾回,過了一個月便使人來提親……這樁親事,我和你祖父本來是不願的,宗室裡錯綜複雜,是這世上最高的門第,而且世子總歸要到外地就藩,咱們這些至親幾年都見不著一面,便是出了什麼事兒咱們都不知道,也說不上話……」
她手指散亂地撥著念珠:「我們兩個老的當時便婉拒了,但魏王三翻四次過府懇求,桂兒雖然沒開口提,但人卻瘦了一圈,我們瞧著也心疼,再沒過幾日,聖上又有意賜婚下來,我們一合計,也只得允了……現在想想,縱算當初拼著違了皇上的意,讓桂兒傷心,我也斷斷不能同意這門婚事!」
她說著眼睛陡然睜開,一向平淡溫和的臉上露出深切的痛惜和恨意,讓沈瓊樓一驚,忙把她的手攥緊了。
「她嫁過去後沒兩年便傳來有孕的消息,我和你祖父高興壞了,忙忙地命人準備了補身子的藥,誰知道我們兩個才走到半路,魏王府那邊竟送來消息,桂兒和孩子……沒了!」
沈瓊樓一驚,沈老夫人聲音轉為嘶啞:「那時候已經是隆冬臘月,我和你祖父冒著大雪趕去魏王府,只看見了桂兒的屍首,肚子隆的老高,人卻瘦的脫了形,那魏王,那魏王……當初求娶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跟桂兒攜手白頭,一輩子只要她一個,可他身邊卻站了兩個側妃,零零碎碎七八個妾室,當初沒娶桂兒之前裝的也是孑然一身,可這才兩年的功夫,身邊竟繞了這麼多鶯鶯燕燕,這便是他的深情厚誼!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噁心!」
沈老夫人冷笑幾聲:「我們詰問他事情原委,他也只是推脫不慎小產,倒是裝了一副哀痛模樣,可是有個屁用!我們兩個老的傷心過了,又留在那裡小半年,終於查清了原委,是魏王身邊那個出身高門的側妃下的手,我們當時便帶著證據去魏王府要說法,沒想到那賤人居然懷了身孕,魏王轉臉又對著她深情厚誼,口口聲聲說她溫柔敦厚,絕不是那等歹毒之人,哈!我呸!」
沈瓊樓雖沒見過這位三姑姑,但兔死狐悲,對魏王人品也十分噁心,皺眉道:「難道便拿他們沒法子了嗎?」
沈老夫人面上滿是痛悔,怨恨深入骨髓:「若是桂兒嫁了尋常公府,我們就是拼著家業不要了也得為她討回公道,可是宗室嫡親,能有什麼法子?!我們總不能讓兒孫都拼了性命!別說當時你大伯已經戰死,祖父卸任,皇后當時還只是太子妃,總算把這三人都加上,皇家為著宗室體面,也不會把他和那賤人怎麼樣!」
沈瓊樓張了張嘴,一時無言,江嬤嬤也掖了掖眼淚,勸慰道:「您快別傷心了,桂姐兒那般貌美慧黠,就是天上的仙女轉世,現在沒準就在天上享福呢。」
「咱們家素來沒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桂兒少了那份心機,所以也……」沈老夫人喟嘆一聲,住了嘴,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神色難得柔和下來:「你是咱們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我和你祖父有多疼桂兒,你爹和你娘就多疼你,你好好當差,等過幾年名聲好起來,咱們再尋一戶心疼你的好人家嫁了,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3:42
第九章
沈瓊樓本想說自己不打算嫁人,一輩子在官場廝混,畢竟在古代,哪怕是風氣開放的魏朝,男人納妾也跟喝水吃飯一般簡單。但她瞧了瞧沈老夫人傷痛希冀的神色,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沈老夫人這才稍稍釋懷,低聲催促她去睡覺。
沈瓊樓就著月色感嘆,她雖然才知道自己三姑姑的往事,但心思卻跟沈老夫人差不多,當初太子對她有好感的時候她就果斷掐了,宗室兒媳哪是容易當的?
她晚上睡得有些晚,第二日便起來遲了,幸好今日是沐休,而且經過昨天的尷尬事她暫時沒好意思去王府繼續當差,便讓人請了幾天的病假,還能在家閑上幾日。
她沒事的時候就愛往廚房鑽,搗鼓了些炸雞腿炸雞翅和薯片薯條之類的,做了一大筐問家裡人要不要,沒想到沈老夫人和沈木夫婦陪著陳家老兩口去南山遊玩,她便拎著時候往大哥二哥院子走。
陳白陳青就住在二哥的院子裡,她去的時候四個人正在舞刀弄棒,沈瓊樓搖搖頭,聲音提高了點:「我做了吃食帶過來,你們要不要過來用點?」
四人早都餓了,聞言立刻住了手過來吃飯,沈岑風一邊吃還一邊嫌棄:「你就不能做些清淡的,淨都是這些油膩膩的吃食。」不過下手搶肉的速度一點不慢。
沈瓊樓斜眼:「有本事你別吃。」又讓人端了五碗澆了玫瑰滷子的雙皮奶進來,吃一口清涼柔滑,奶香四溢又不膩人,實在是難得的好甜點。
陳白和陳青家裡沒有姐妹,因著家中的規矩,就是伺候的丫鬟都是相貌平庸老實巴交的,陡然見著長得好看的表妹(表姐)都眼睛發亮。
昨天苦於在長輩跟前沒好意思搭話,今天吃一口雙皮奶都目光灼灼地瞧著她:「表妹(表姐)真是心靈手巧秀外慧中。」
沈瓊樓客氣地謙虛幾句,讓陳白和陳青越發覺得她可愛。
幾人吃完了繼續比武,其實沈岑風這個騷包事最多,一會嫌木槍太長不風雅,一會嫌木棍太粗鄙,好容易挑中一柄木劍,被黑著臉的沈念文幾招挑翻在地,身上顏色飄逸的短衣瞬間灰撲撲的。
他氣得火冒三丈,撲過去就要揍人,兩人你來我往打的眼花繚亂,大概過了有六七十招,沈岑風又被四仰八叉地揍翻在地,翩翩公子形象全無,這回是真起不來了。
沈家人雖然現在走文官路線,但老本行還是沒讓孩子們落下。沈念文嫌棄地瞅瞅他:「讓你整天打扮,該。」
沈岑風一躍而起:「再來!」
沈念文遺傳了沈老夫人的插刀基因:「手下敗將,走開。」
沈岑風:「……」他抱著破碎的玻璃心走開了。
幾個小的依次跟沈念文過招,沈瓊樓瞧了瞧,幾個大男孩裡最厲害的是沈念文無疑,不過沒想到陳白不顯山不露水的,竟能跟沈念文走百餘招,接下來就是沈岑風這隻騷包,陳青年紀比她還小,因此功夫也差了些。
她當然不知道陳白和陳青是有漂亮表妹在一邊看著,所以狀態跟打了雞血一樣神勇,所以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
沈念文和陳青打的時候不留神掃到他手臂上,胳膊立刻青了一大塊,沈瓊樓怕把人家孩子打出個好歹來,忙命丫鬟取了藥油來,又看陳青一張娃娃臉,下意識地柔聲問道:「還疼嗎?」
陳青早就不疼了,只覺得漂亮表姐的手又滑又軟,好香好香~不過他還是皺著圓臉,沉痛地點點頭:「疼。」
沈瓊樓又給他多揉了幾下,陳青心裡能美死。
她方才見幾人比武有些心癢,原身也是習過武的,見沈念文已經準備不練了,忙道:「大哥,我跟你比一場。」
沈念文痛快亮開架勢,原身原來沒少出去打架鬧事,她立在原處憑著記憶和本能出招,結果……還沒有十招就被她大哥放到了。
沈念文低頭看她,連絡腮鬍子都透著嫌棄。
沈瓊樓心也碎了,她以為她至少能比年紀最小的陳青強點的!
陳白柔聲安慰:「表妹年紀還小,又諸事繁多,多練練就好了。」
幾人比完武,就著院子的濃蔭喝茶吃點心聊天,既然剛比完武,難免說的這事兒上,沈岑風先一臉嚮往地開了個頭:「聽說初唐有俠士,最好鏟奸除惡,難免有個貪官魚肉百姓,也最為怕死,每次出門都要有百人護送,俠士放言三日後要娶貪官人頭,貪官更是命人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沒想到三日後傍晚下人聽了一聲慘叫,推開門一看,那貪官的老婆驚聲尖叫,貪官依然身首分離了。」
他說完喝了口茶,嘆息道:「我若是哪年有這等本事就好了。」
沈瓊樓接嘴:「二哥你如今是舉人,將來是要走仕途的,俠士當不了,不過還能當個貪官。」
沈岑風:「……」
沈瓊樓想到前世看的x庸x龍x羽生,瞧他們興致上來了,她挑了個最符合古代人大義的射鵰英雄傳,一開口便道:「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地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
她刪刪減減改了好些古人接受不了的觀念,四個大男孩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武俠故事,一時聽得如痴如醉,等到傍晚大人回來了才依依不捨地往外走。
沈岑風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裡聽到這些故事的?原來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沈瓊樓堅決不當出頭鳥,輕描淡寫地道:「我原來不是常出去逛嗎,偶爾進了一家茶館,聽一位叫金庸的老先生說的幾個故事。」她怕沈岑風真去找人,又補了句:「不過只說了幾個月,現在聽說他老人家已經離開京城了。」
沈岑風還真有去找人的心思,一時十分憂鬱。
主要是沈瓊樓卡的一手好文,正說到最後華山論劍便住了嘴,幾個大男孩抓心撓肺一般,用完晚膳還神情恍惚地喃喃念著‘周伯通,洪七公’等名字。
第二天早早地就來問沈瓊樓要結局,她也痛快說了,眾人回味一時,都覺得意氣風發,陳家兩兄弟和沈家三兄妹的友誼也迅速升溫。
雖然沈念文和沈岑風都對她挺好,但這倆人沒啥兄長覺悟,三人都是互相插刀的時候最多。但陳白和陳青就不一樣了,陳白謹慎細心,很有兄長覺悟,對她頗為關護,不管有什麼好的都先讓著妹妹。
陳青就更不用說了,整天圍在她身邊轉悠「三表姐,未央湖的荷花開了,可漂亮了,你要不要,我摘給你?」
「三表姐,這個柿餅可甜了,你嘗嘗。」
「三表姐,你小心點喝,這個茶還燙著呢。」
讓沈瓊樓很是享受了一把家裡兄弟都圍著自己轉的小公舉待遇啦~
陳白和陳青在京城的時候聽過沈瓊樓的惡名,本來來的時候還有些擔憂,但現在見她聰慧又和氣,既能講故事,又能做美食,早就把那點擔憂拋到腦後了。
陳青已經徹底化身為沈瓊樓的迷弟,還是骨灰級腦殘粉的那種,覺得他家三表姐又漂亮又聰明,會講故事會做飯,用顏值征服了他的眼睛,用美食征服了他的胃,再用故事征服了他的心,全身上下再沒半點不好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3:53
第十章
有回沈岑風無意提了句她當初被退親的事兒,陳腦殘粉青義憤填膺,皺著包子臉恨恨道:「三表姐這樣好的人,那姓許的瞎了狗眼,他這樣的被看上已經該感恩戴德了,他竟然還敢嫌棄!」鮮花願意插在牛糞上,牛糞居然還敢嫌棄?!
哎,三表姐啥都好,就是眼光差了點啊~
他聽說許家離得近,還躥騰沈岑風和陳白,要一起去會會這個許御。
沈岑風覺得吧,瞧不上他妹就是瞧不上他們家,也就是瞧不上他,要不是長輩壓著早就想去找場子了,於是三個幼稚鬼就在沈瓊樓這個當事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去許府蹲點。
也是他們運氣好,正趕上許御下學回府,沈岑風當仁不讓地撣了撣衣袂,姿態優雅地信步而出,迎上許御笑道;「許公子。」
這些天沈瓊樓上下班的時候許御都能見著她幾回,越看越覺著心裡堵得慌,如今猛然見著沈家人,心裡不知做何念頭,怔了怔才還禮道:「沈二公子。」
後頭陳白和陳青也跟著助威,沈岑風一振衣袖,拱手笑道:「聽說許公子年前和陳家閨秀定親,後來雖有波折,不過如今能終成眷屬,也是可喜可賀了。」
波折就是沈瓊樓砸人家納彩禮,不過沈岑風當然不會說,於是就這麼輕輕帶過了。
許御皺了皺眉,已經知道這是來找場子的了,不過他這點涵養還是有的:「沈二公子誤會了,我和陳家閨秀並沒有定親。」
沈岑風故作訝然:「許公子是信人,既然答應了這樁親事,縱然中間有風波,也都過去了,怎麼還不上門重新提親?莫不是嫌面上不好看,這樣可平白耽誤了陳家姑娘啊。」
許御本可回一句‘還不是令妹害的。’但他不知怎麼並不想說沈瓊樓壞話,只是強自忍了氣,淡淡道:「不勞沈二公子操心了。」然後轉身走人。
沈岑風見好就收,陳青鼓著包子臉嫌棄道:「這個姓許的將近二十歲了吧?這麼大還沒娶親,沒準是有什麼毛病呢,況且又老又醜,哪裡配得上三表姐。」
沈岑風:「……」他們家老大也奔二了。
不過以陳家人的顏值標準來衡量,許御這個長相確實……差了點。
陳小弟繼續飛著小刀:「這麼大了還是舉人,才學也一般得很。」
陳白也「……」弟哇,你連秀才都不是呢……
一邊還沒走遠的許御:「……」
不過三人總算是旗開得勝,得意洋洋地回府,陳迷弟青見著才從廚房出來的沈瓊樓,眼睛放光地迎上去,殷勤地幫著拎食盒:「表姐是女孩子,不該幹這些粗笨活,交給我就成。」
沈瓊樓見他的圓臉,強忍住想捏一把上去的衝動,笑了笑謝道:「多謝表弟啦,裡頭裝的是蟹粉獅子頭,蟹黃兜子,蟹肉蒸餃和蟹黃包子,等會你們也嘗嘗。」
陳青星星眼,三表姐笑起來真好看。
四人一路走一路說笑,沈瓊樓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愛豆,就聽陳小弟咳了聲,委婉地道:「表姐你模樣性子都這般好,提親的人該是大把大把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呢?」尤其是這還有根小嫩草啊!
沈瓊樓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把蟹黃蟹肉做的幾樣吃食擺上桌,隨口道:「有眼光。」
陳青圍著她打轉,想再勸勸她,就見幾個長輩已經進了正堂,瞧見陳青圍著沈瓊樓繞來走去,沈老夫人目光閃了閃,寧氏臉上已經泛起笑來。
「本來還擔心你們性子合不來,如今瞧著處的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
陳白請長輩上座,笑著答道:「表哥表妹都很熱枕,對咱們也都很看顧。」
沈老夫人笑道:「覺得好就多住幾日。」
幾人笑言幾句,高高興興地用了飯,寧氏帶著兩個孫子回屋,問道:「你們和樓兒還合得來?」
不光沈老夫人存了親上加親的心思,就連寧氏也是一樣的想頭,嫡親的外孫女總比外人好,再說她閨女女婿教出來,人品定然是不差的。
她這些年不在京裡久待,原來外面那些關於沈瓊樓傳言也沒聽過,如今見了真人,穩重又妥帖,還生的這般好模樣,就是聽見了也不會信的。
陳白穩穩當當答了幾句,他雖對漂亮表妹有欣賞之意,但顯然還沒生出別的想頭,倒是陳青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他表姐又是給他上藥,又是給他講故事,簡直太好了有木有!
沒想到大的情竇沒開,小的倒是先開竅了。寧氏笑眯眯地問道:「你表姐對你這般好?」
陳青用力點頭,一臉幸福快昏倒的樣子:「我再沒見過比表姐更好看的姑娘了,我站在表姐身邊有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她的臉把什麼都忘了,還頭昏腦漲的,祖母,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寧氏本以為他是少年心思萌動,沒想到就是一看臉的小屁孩,沒好氣地戳了他一指頭:「沒見過比你表姐更好看的?這話跟你娘說去,看她不捶死你!」
不過現在形勢還是一片大好的,寧氏回去和陳老爺子盤算一陣,還是決定讓孫輩們多處處。
沈瓊樓還不知道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現在正苦於應付過於熱情的親媽,陳氏見她這些日子忙的辛苦,把什麼血燕窩百年老參阿膠糕等等不要錢的往她這邊送,還叮囑元芳看著她吃。
其他的也就罷了,那老參的味道實在不怎地,原來看小說老看到男女主角喝參湯,參湯簡直是必備套餐,但自己喝了才知道味有多苦。
她以為她喝的最難喝的東西就是前世喝的正氣水和雞苦膽,沒想到雞湯一來立刻躋身並列第一。
陳氏一臉慈愛地在旁邊坐著:「樓兒快喝,不夠娘再給你熬。」
沈瓊樓怕喝遲了得再來一碗,閉氣三兩口喝完,苦的連吃了好幾塊糖山楂,皺著五官道:「娘我不喝了,我又沒病。」
陳氏道:「這個是補身子的,又不是中藥,本就是沒病的時候調養身體喝的,你最近要忙的多,多喝點補充元氣,晚上我把燕窩燉好讓人給你送來。」
沈瓊樓無語道:「爹最近也挺辛苦的,您給他多熬點吧。」
陳氏一聽有理,就撿著給寶貝閨女熬剩下的小半根人蔘回去了,她這邊才松了口氣,一抬頭就見沈老夫人打起簾子走了進來。
沈瓊樓忙起身讓座,一邊心說不會也是讓我喝補藥的吧,一邊扶著她老人家坐下:「祖母您怎麼來了?」
沈老夫人知道跟她迂迴說話沒用,於是直接問道:「你覺得你陳家兩個表兄弟怎麼樣?」
沈瓊樓遞給她一片西瓜,自己用銀簽插了慢慢吃:「挺好的啊,挺和氣的。」
沈老夫人沒接,反而拍了拍她的手:「你姻緣一直不順,雖然家裡不打算把你太早發嫁了,但總得有個定數,許御那事兒是祖母看走眼,你兩個表哥是不是外人,是你祖父祖母嫡親的外孫,要是真成了,你一輩子都有靠了……」
這話也只有沈家人才會同晚輩議論議論了,京裡的長輩大都是瞧著好的直接定下親事,兒女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嫁娶那天迎親或者出閣。沈家人主要怕嫁娶之後兩個孩子若是不合適,那一輩子都耽擱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04
第十一章
沈瓊樓現代人的眼光一時改不過來,聽的目瞪口呆:「祖母,我才十四歲啊。」擱現代才上初中。
沈老夫人倒沒覺著年齡有什麼不對,她老人家自己也是十四歲定親十五歲出閣,撇嘴道:「十四歲怎麼了?魏朝十四歲生孩子的都比比皆是,又不是讓你即刻出嫁,這不是先商議著呢。」
沈瓊樓想到這麼早要結婚以後還要生孩子就頭皮發麻,忙擺手道:「陳家兩個表弟好是好,但是我真沒那意思啊,祖母您別說這個了,我還是先好好工作吧。」
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娃能看嗎!她想想就腦仁疼。
沈老夫人道:「女人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行走官場你以為容易呢?瞧瞧你爹你大哥如何殫精竭慮的,你就知道難處了。」
她老人家有些思想已經算很開明了,但終究擺脫不了相夫教子的框架,不過這也屬常事。
她想了想,又狐疑道:「你該別是還是惦記著那姓許的吧?咱們家別的沒有,這點志氣還是有的,人家既瞧不上你,你就少做些顯眼的事兒,不然我都要瞧不上你了。」
這哪跟哪啊,怎麼沈老夫人這麼能腦補?沈瓊樓抽著眼角回話:「您扯到哪裡去了,我是真的只拿他們當表兄弟待,跟大哥二哥是一般的。」
沈老夫人皺眉道:「既然你沒那個心思,對他們那般殷勤妥帖做什麼?」
沈瓊樓冤死了:「不是您叫我好好待客的嗎,再說我也沒幹什麼啊。」
沈老夫人哼了聲:「有事沒事送吃食過去,時不時噓寒問暖,聊得也投機,這還叫沒什麼?」
沈瓊樓面癱臉繃不住,拍腿叫屈:「我待大哥二哥,爹娘和您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不也這樣嗎,怎麼到他們這裡就成了殷勤了?!」
她說痛快了卻猛然想起幾件事,她上輩子雖然面上冷淡,但對身邊的妹子也挺細心的,比如她們大姨媽來了冒雨幫著跑出去買藥,再比如她們傷心的時候講段子逗趣,好些妹子知道她性別的時候哭的死去活來的,知道她是同性也放不下。
還有太子,她對太子不也是如此,虧她還覺得納悶為啥自己魅力值這麼高,現在聽老夫人一說才隱約明白原因,原來錯還是在她身上!
果然,沈老夫人耐心跟她分說:「待客周到是一回事,咱們魏朝風氣雖開放,但男女有別,有些事兒還是得注意著,你既對人家無意,這般妥帖就怕讓人誤會了。」
沈瓊樓沉浸在自己是個渣的悲痛中,還是個撩完人就跑的渣!
沈老夫人見她神情也知道她無意了,強扭的瓜不甜,幸好這事兒只是彼此心裡有意,還沒拿到明面上說。
她老人家搖搖頭,揮一揮衣袖走了,留下沈瓊樓獨自思考人生。
幸好她癸水已經結束,明天就要繼續回王府上班,也思考不了多久就去睡了,早上起了個大早便趕去豫王府,才走到長史院子,就見到宋喜蓬頭亂發地埋在一堆公文裡,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她一見沈瓊樓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不顧兩條腿還突突地打顫,一個箭步衝過來,激動道:「沈長史,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可就要抹脖子了!」
沈瓊樓見她兩眼布滿血絲,還以為她真出了什麼事兒,嚇了一跳扶住她:「宋長史,你怎麼了?」
宋喜幽幽地看著她:「你不在,原本是你的活兒都交到我手上了,我最近三更眠五更起,忙的都長白頭髮了。」
宋喜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也分很多種,她就是那種不愛攬事只想享清閒的脾氣,要是擱在有上進心的人身上,肯定得抓住這次機會在王爺跟前露露臉,偏她煩得要死,恨不得找陳河打一架。不過要不是這種性子,也不會在王府安生留這麼多年。
沈瓊樓乾笑:「宋長史還年輕,就該趁著這時候多歷練歷練,王爺是看你辦事得力,這才派下活給你的,得好好乾方才不辜負王爺的期望。「
宋長史晃著膀子唉聲嘆氣:「年輕什麼啊,我要不是當著差,現在孩子都能說親事了。」
沈瓊樓正想再勸慰幾句,就見外頭有人來報:「沈長史,王爺吩咐了,您來了就去正院一趟。」
沈瓊樓想到幾天前的尷尬事,警戒線拉的老高:「王爺有什麼事兒?」
外頭那人一怔,幸好殷卓雍也給了理由:「王爺說是幾樁關於擴府的事想要問問您。」
既然是公事……沈瓊樓立刻轉頭看向宋長史:「宋長史,我也有幾日沒來了,對擴府的進度不大了解,要是耽誤了王爺的正事就不好了,不如咱們一道去?」最重要的是,找個人陪著省得尷尬啊!
宋長史秒慫,立刻捂著腦門子做昏倒狀,一邊咳嗽一邊道:「我……咳咳咳,咳咳咳,我這身子……咳咳不大成了,還是你去……」
沈瓊樓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說:「那我背您過去。」一邊撈起她的胳膊架著就往外走。
宋喜:「……」
殷卓雍那邊正在問話,神情懶散,但想到等會就要見到人,脣邊不自覺地泛出笑意:「三寧,沈府這幾日有什麼動靜?」
他手頭自有能動用的人,三寧一身不起眼的灰衣短打扮,欠著身答話:「沈府向來平靜,只是這幾日沈二夫人的父母來了。」
他挑了下眉梢,懶洋洋地道:「哦,國丈和國丈夫人啊。」
三寧想了想,又補了句:「還帶了陳家的兩位公子。」
殷卓雍蹙了蹙眉,似乎想要追問,但聽到院門已經有動靜傳過來,抬手讓人下去。
兩人就這麼半拖半拽地往正院走,殷卓雍瞧見她來,脣邊的笑已經泛了出來,但見她還架了個人,笑意微淡,皺眉問道:「這人是誰?」
沈瓊樓和宋喜:「……」這可是在你府上當了八年長史的人啊,就是隻蛾子都該臉熟了吧!
沈瓊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噎了半晌才道:「這是宋長史,您不是要問擴府進度的事嗎?我這幾日不在,不大了解,所以把宋長史帶過來方便您問話。」
宋喜老胳膊老腿被她一通扯,無奈瞪了她一眼,才理了理袍袂行禮道:「見過王爺。」
殷卓雍略略一怔:「是個女的?」
宋喜:「……」哎,習慣就好。
沈瓊樓:「……」不是女人難道是變性了?
殷卓雍對宋喜顯然沒甚興趣,瞥了眼沈瓊樓,也知道她把人帶過來的意思:「你也歇了幾天,身子大好了嗎?」
沈瓊樓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尷尬地含糊道:「謝王爺關心,臣已經大好了。」
殷卓雍眼如星光粲然,輕輕遞過來一個眼波:「你是我唯一的長史,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宋喜:「……」其實她是死的吧。
沈瓊樓招架不住,擺了平時的端正冷臉,拱手道:「謝王爺厚愛。」
幸好殷卓雍沒再說什麼,不知道是顧及宋喜在場還是真有正事,只是把這幾日擴府進度的卷宗和賬目給她讓她幫著瞧瞧紕漏,自己再施施然坐著看一些信箋。
沈瓊樓見是真有正事,也肅了神色低頭仔細核對,倒是宋喜閒著杵在那裡比較尷尬,她現在有點後悔把宋喜硬拉過來,抬眼遞了個安撫歉疚的眼神過去,又物盡其用,老實不客氣地把賬本分了一半給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14
第十二章
幸好宋喜早就被人無視習慣了,在她自己看來,自己這種沒人注意的在官場上才能活的長久,那些掐尖攬事的除非有真本事或者大靠山,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屋裡一時清靜下來,殷卓雍有不急不慢地拆開一封信的火封,忽然白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上茶。」
他屋裡不大喜歡留人伺候,宋喜又縮著腦袋把頭埋在公文你,沈瓊樓只好自己給他沏了一壺,扣著壺把倒好,又試了試冷熱,伸手遞給他。
他抬手去接,忽然輕笑一聲,白潔有力的手握住甜白瓷的茶盞,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小指在她手心輕輕勾畫了一圈,嘴裡不急不慢地說著閒話:「這茶好像有些燙。」
沈瓊樓想要抽手,卻被他握住往前一帶,整個人好懸沒跌進他懷裡,她一驚,忙轉頭去看宋喜,見她低頭認真地看著公文才松了口氣,面不改色地道:「那臣去給您重新倒一杯。」
兩人鼻尖的距離不過幾寸,沈瓊樓看著他玉白的臉頰萬分尷尬,突然鼻尖一熱,還沒來得及反應,兩管熱血就急流了出來,瞬間流到下巴和白嫩的脖頸。
不光如此,最驚心動魄的是還有幾滴濺在了殷卓雍素白的臉頰上——這場面太醉人了!
兩人都沒從這突發狀況中回過神來,沈瓊樓怪叫一聲,捂著鼻子倒退幾步,驚聲道:「我的鼻子!」
不遠處坐著的宋喜也抬起頭來,見她鼻血刷刷刷流了半張臉,連前襟都是血刺呼啦的,吃了一驚:「沈長史怎麼了?!」
她想到原來聽到的土偏方,忙高聲道:「抬頭抬頭!」
沈瓊樓下意識地仰高了脖子,沒想到鼻血嘩啦啦流的更歡暢,宋喜嚇了一跳,忙上前把她腦袋往下按,又大聲道:「低頭低頭!」
沈瓊樓猛地一低頭,殷卓雍對兩個醫盲實在是忍無可忍,繞過桌子拉住還在四處找盥盆的沈瓊樓,也顧不得她身上的血污把她帶到懷裡,不知按了哪個穴位,兩管長流的鼻血終於止住。
他皺眉道:「別亂動,手放下來。」
沈瓊樓猶豫一下,依言把手放了下來,看著殷卓雍臉上掛著的幾滴血:「麻煩王爺了,臣,臣……」
她頂著半臉血說話的場面太驚悚,殷卓雍這等強人都不忍直視,擺擺手道:「你先別開口。」
他不知從哪裡尋摸出絹子,先給她擦了擦臉,又另拿出乾淨的一塊,撕成條給她堵鼻子。
他擦臉的時候直接托著她的臉頰,呼出的那點熱氣,一點沒剩地直撲到她脣上,雖然明知道自己現在這種一臉血的形象是個人都調弄不下去,但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僵著身子。
殷卓雍顯然沒想這麼多,給她大略擦乾淨了堵好之後才無奈嘆了聲:「去請太醫過來。」
宋喜這人頗有眼色,沒等他吩咐就一溜煙跑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丫鬟進來,手裡端著水盆服侍她洗漱,見她外袍髒了,又捧著外袍服侍她過來換上。
沈瓊樓邊用乾淨巾櫛擦臉邊納悶,最近雖然是夏天,但她大都呆在屋裡,也沒怎麼曬著,怎麼就流鼻血了?難道她對殷卓雍起了邪心?
她剛想到這個念頭就嚇得立刻丟開,在心裡念了兩句罪過罪過。
殷卓雍也換洗一新走過來,一身天青色斜襟直綴顯得頗是雍容儒雅,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的小腹一眼:「你最近老流血,於身子不會有妨礙吧?還是請太醫來好好瞧瞧。」
沈瓊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盡量面不改色地道:「臣,臣只是太熱才流鼻血的,不會礙著什麼。」
他細細斟酌起她的太熱來:「我記得你方才不過給我倒了杯茶,怎麼就太熱了?難不成是因為靠我太近?」
他慢慢垂下眼,眉尖若蹙:「我真沒想到,沈長史內裡竟這般……狂野,只是我既是你上頭人又是你長輩,你存了這種邪心可怎麼好?讓我著實擔心,你哪天一個忍不住對我……」
一個狂野的人設拋出來,沈瓊樓張口結舌,說的跟真的似的,她能忍不住幹嘛!
她簡直百口莫辯,鼻子裡還塞著布條,甕聲甕氣地無力道:「王爺,臣只是暑熱而已。」
他還想說話,正好這時候太醫過來了,還是上回那個,先伸手給她請脈,頓了片刻,神情有些古怪:「長史最近是不是用了不少補身子的物事?」
沈瓊樓一怔,點了點頭:「家母最近見我忙碌,促著我吃的。」
太醫無語地搖了搖頭:「長史身體底子不差,縱然忙碌點也不礙著什麼,偏令堂選的補藥應當都是補氣血的上好補品,令您火氣大旺,方才火氣上涌這才流鼻血的。」
沈瓊樓聽完蛋好疼,被親媽坑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他開了幾副寧神降火的方子,叮囑道:「是藥三分毒,長史能不吃這方子還是盡量先不吃,要是實在不行了再吃吧。」
沈瓊樓千恩萬謝地送走了大夫,對著殷卓雍攤手道:「你都瞧見了,我可不是對著您起了歪心。」
殷卓雍漫聲道:「你不是火氣上涌嗎?難道不是見著我才火氣上涌的?」
他輕嘆了聲:「早就知道你對我意圖不軌,還讓你進府,當真是引狼入室,不過也罷了,誰讓你是我的乖乖呢。」
沈瓊樓:「……」呸!
他又隨口問道:「你也是個經不住富貴的,不過吃了幾副補藥就成了這樣,都吃了什麼了?」
沈瓊樓記得不大清了,想了想報出幾個名字來,他似有訝異:「吃這些東西……乖乖,你腎虧?」
沈瓊樓:「……」她要是個男人,這會早就撲上去揍人了。
殷卓雍也是頭回見吃補品吃成這幅慘相的,一下午忍不住拿出來調侃幾回,沈瓊樓臉上八風不動地忍了,在心裡默默地詛咒他腎虧。
宋喜早就就勢開溜,殷卓雍抬眼瞧了瞧更漏,起身道:「你也差不多到了放工的時候了,走吧,我送你一程。」
沈瓊樓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您不是一口咬定我對您有邪心嗎?還敢跟我單獨走?」
殷卓雍折腰而起,懶洋洋地道:「乖乖,我憐惜你一番痴心思,給你個機會,你又何必這麼說出來呢?」
沈瓊樓:「……」她有預感,這件事會被殷卓雍一直拿出來損到死。
錦川侯府裡,寧氏正在和沈老夫人說話,交流一番已經知道彼此孫輩的心思,陳白和沈瓊樓是完全拿對方當表兄妹待,陳青倒是天天嚷嚷著她三表姐,可是他這孩子太小,說話也做不得數。
寧氏倒也不灰心,這事兒本就看緣分,再說她還有其他孫子呢,沒準就有個能和外孫女看對眼的。
不過他們一家也在沈府叨擾好幾日了,寧氏笑著要辭行,沈老夫人誠懇輓留。
陳青在一邊聽得心急火燎的,舔著臉道:「祖母,既然沈家祖母這般留你,咱們就再多住幾日吧。」
在座的沒有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的,寧氏氣笑,硬拍了他幾下:「出來就不想回去,回去讓你老子好好收拾你這隻活猴。」
陳青眼睛轉了轉:「禮尚往來,既然咱們來三表姐家叨擾這麼久,不如也請三表姐去咱們家住幾日?」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26
第十三章
屋裡人都笑了,沈老夫人尤其歡喜:「你三表姐有公務在身,不方便走動,等她得閒了,我一定讓她過去。」
陳青情緒低落,又退而求其次地道:「三表姐現在應該下衙了,這兩天天黑的早,她一個姑娘家路上不安全,我……我和二哥能不能去接她回來?」
寧氏看著外頭明晃晃的日頭無語,孫子啊孫子,你就是個司馬昭啊~
沈老夫人倒是有意讓三人再接觸接觸,縱然婚事不成,表兄妹多親近也對日後沒壞處,便笑著允道:「做馬車去吧,小心日頭。」
陳青得了允準,拉著翻了好幾個白眼的陳白往外跑了出去。幸好他們出來的早,剛到豫王府門前的時候,就看見沈瓊樓走了出來。
陳青立刻轉入腦殘粉模式,星星眼地看過去,三表姐穿官服也這麼好看!
他拉著陳白走過去,她身後的王府門裡走出個傾城絕艷的男人,看得兩人呼吸都為之一滯。
沈瓊樓拱手道:「王爺,您送到這裡就行了,我坐馬車回去。」
殷卓雍還沒說話,她就已經轉身看見了陳白陳青兩兄弟:「表哥,表弟,你們怎麼來了?」
陳青已經反應過來,再好看也是個男人,老這麼盯著人家太猥瑣,於是上前亮著眼睛笑道:「沈家祖母和祖母說如今天黑的早,表姐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讓我和表哥來接你放工。」
一邊知道真相的陳白:「……」
這理由找的相當沒水平,就她名動京師的惡霸名聲,沈老夫人才不用操她安危的閒心,不過她還是面色平靜地點頭道:「有勞了。」
殷卓雍微微眯了眯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兄弟倆:「沈長史,這是你陳家表兄弟?」兄弟倆都遺傳了陳家人的好相貌,不過在他跟前,再美的美人都算不得美人了。
沈瓊樓頷首,幫著二人介紹一番,又低聲道:「這是豫王爺。」
陳白和陳青忙不迭見禮,殷卓雍臉上淡淡的,是他慣有的散漫敷衍,對兩人也只是漫應了聲。
兄弟倆也失了說話的心思,陳青拉了沈瓊樓想走,殷卓雍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到他伸出去的那隻手上,揚脣而笑:「陳家兩位公子果然都是少年俊傑,讓人好生欽羡。」
陳青微微一怔,陳白立刻謙道:「王爺才是國之棟梁,在蜀地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小子在王爺面前不敢稱俊傑。」
雖然陳家這幾年可以低調,跟京中權貴都不怎麼來往,但陳白這點臨場發揮能力還是有的。
殷卓雍只是一笑,心思並不在他身上,轉向沈瓊樓:「今日沈長史身子不適,恐怕也騎不了馬了,我已經派了馬車人手護送他回去,你們找她若是無甚要緊事,就先回去吧。」他說著就命人把自己的座駕牽過來。
明明是一路人為何非要分兩撥走?
陳青這才反應過來,見沈瓊樓面色發白,瞧著確實不大好,不過還是辭道:「多謝王爺美意,小子和二哥並無要緊事,我們會護著三表姐,平安把她帶回去的。」
沈瓊樓聽他們左一個平安右一個護送,第一次知道自己天天走的這條路這般凶險。
殷卓雍笑意淡了幾分:「你既沒她高又沒她壯,怎麼護的了她?」
陳青:「……」
沈瓊樓:「……」一次黑了兩個,給跪了。
殷卓雍又轉向她道:「乖乖,回去。」
陳家兄弟以為這四個字是連在一起說的,倒也沒在意,沈瓊樓聽出來一語雙關,脊背一僵。
殷卓雍還是派了人手和馬車送她回去,三個人硬生生坐了兩輛馬車,沈瓊樓獨個坐在殷卓雍豪華寬敞的馬車裡,覺得他這人……無聊得緊。
沈瓊樓回去怕陳氏操心,沒敢跟她說自己吃多了補品流鼻血的事兒,只是委婉地說自己身子沒什麼問題,最近王府裡也不忙云云。
陳氏一想也是,終於給她停了補品。不過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補品吃多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燥熱難耐——當然是單純的熱,不是邪惡的熱。
她熬了半晚上才睡著,第二天卻被分派了個要去外公幹的活兒,坐上馬車就要去戶部拿圖紙。
戶部離王府不近,車裡又點了寧神的熏香,她便靠在馬車上小憩,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重重震了一下,她腦袋狠狠地磕在車圍子上,迷茫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一把掀開轎簾:「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前頭一陣呼喝怒罵,車夫哭喪著臉往前一指:「長史,前面有人鬧事。」
她忙探頭瞧了瞧,就見錦衣玉飾卻滿臉橫肉的高大男子立在馬上,手裡的馬鞭一揚:「打,給我繼續打!還不服軟就廢了他寫字的手,看他以後還能不能考功名!」
底下有幾個幫著跑腿的紈褲圍著當中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奮力踢踢踹踹,每當那身影想冒頭,就被他們合力打了回去。
當中一個打人的紈褲手上不停,嘴裡卻討好道:「馬大哥就請好吧,咱們保管把他打的滿地爬!」
那馬大哥冷笑一聲:「把他那倔骨頭都給我一根根捏碎了,跪在地上管我叫爺爺才算數!」又一揮鞭子罵道:「都沒吃飯是怎麼的,給爺用點力氣!」
沈瓊樓本來還沒覺著有什麼,但看清指揮打人的和被打的那個卻黑了臉,打人的那個是馬侍郎的兒子,人稱馬六郎,是跟沈瓊樓齊名的一大二世祖,兩人面上看著是酒肉朋友,其實私底下十分不對付。
挨打的那個她更熟,就是她那倒霉催的提親又悔親的未婚夫,許御是也。
許御倒也學過些拳腳功夫,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厲聲道:「姓馬的,光天化日你敢如此行凶,還有沒有半點王法了!」
馬六郎拋出炮灰反派的經典台詞:「王法?爺在這京裡就是王法!」
她本來就不想管這閒事,一看那幾人下手雖狠,但卻並不致命,更加不想管了,正準備叫車夫換條路走,車夫已經滿臉輕蔑惱怒地高聲喊道:「豫王府長史有要事要辦,你等還不快快讓開!」
馬六郎微微一怔,立刻抬眼來瞧,正好看著掀開轎簾的沈瓊樓,眼裡先是驚艷,又慢慢地化為錯愕,差點沒從馬上跌下來:「沈三郎?」
沈瓊樓原來在外廝混的時候有個沈家三郎的諢名,她皺了皺眉,隨意點了點頭,正要走人,就見馬六郎眼珠子轉了轉,高聲道:「三郎啊,這混賬東西不識好歹,你瞧上他算他命好,他竟敢瞧不上你,兄弟我今日算是給你報仇了!」
沈瓊樓聽完臉一黑,明明這事兒跟她沒半毛錢關係,但馬六郎這話一出,倒像是她指派人毒打許御一般,皺眉道:「我是無意中進來的,你們的事兒與我何干!」
果然,許御聽了立刻憤恨地抬起眼,攥緊了拳頭怒聲道:「你,你簡直是蛇蝎心腸,竟如此歹毒!」
馬六郎本見沒有背鍋的,便只想把許御打一頓意思意思,如今見沈瓊樓正撞上來,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神情狠毒,用力一揮手,打許御的那幾人立刻下了重手,而且專攻他寫字的右手,打殘了便想法子扣到沈瓊樓頭上,正好一箭雙鵰,要怪就怪她來的不是時候!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38
第十四章
沈瓊樓沒想到出門遇災禍,面沉如水:「我讓你停手你也是不肯的了?」
馬六郎笑嘻嘻地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初三郎多恨他啊,怎麼現在是心疼了?」
許御這糊塗蟲也恨聲道:「你敢說今日之事跟你無關?!別假惺惺地充好人了!」
沈瓊樓直接下了馬車,等這智障被打的差不多了才淡淡開口:「我用不著充好人,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遇到這種事自然要公辦了。」說完就吩咐車夫找來衙役公事公辦,自己也轉身出了這條巷子。
她心裡敞亮,對馬六郎讓她背鍋的歹毒心思已經猜出了幾分,這麼做倒不是關心許御,主要是自己的名聲在全家合力之下才洗白了些許,毒打許御這事兒傳出去,縱然衙門查明她無辜,京裡的流言也少不了。
當然她也不會傻到自己去救,叫幾個衙役來把人分開,到時候事情傳出去還有幾個證明的,她可是無辜被牽連的,也叫人幫忙了,誰把髒水也潑不到她身上。
也是她運氣好,才出了巷口就遇到幾位錦衣緹騎的人,錦衣衛這個衙門在百官之外,各項事都沾一點,她忙走上去道:「幾位校尉,那巷子裡有人聚眾鬧事,毆打舉人,還望幾位進去幫忙。」
幾個緹騎見到她沒頭沒腦地過來眉頭都是一皺,這時候一道清潤的聲音越眾而出:「沈長史?」
她抬頭一看,驚訝道:「蘇提督?您怎麼會在這裡?」
蘇沅微微一笑:「帶著幾個番子外出辦事。」他說著比了個手勢,一行人就進了巷子。
要是原來的沈瓊樓,要麼氣得走人,要麼抖著橫肉衝上來,馬六郎壓根沒想到她反應這般敏捷,轉眼就帶了官差過來,因此一群人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操,這白痴什麼時候這麼有腦子了!
蘇沅一抬手,幾個番子就一擁而上衝上去,挑的都是最脆弱的地方,打的那幾個紈褲哭爹喊娘,馬六郎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然後扭送著去了衙門。
許御躺倒在地,勉強支著不讓倒地,見她幫著叫人來救援,也知道自己是聽了馬六郎幾句話,再聯想往日種種冤枉她了,囁喏幾句;「多,多謝你……」
沈瓊樓瞧他就心煩,冷冷道:「謝個毛。」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噎得一口氣沒提上來,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沅在一邊笑吟吟地聽著,眼裡閃著幾分奇異的光彩:「這位許公子年前好像才跟沈長史議過親吧,又生了那種事兒出來……沈長史今日還找人救他,好氣量。」
提起這個沈瓊樓心裡就晦氣,哇啦哇啦把方才的事兒說了一遍,嘆氣道:「我跟他本就沒甚瓜葛,也懶得理會他死活,偏有人硬要把這事兒栽到我頭上,今日掉頭走人,只怕明日就流言滿天飛,真是不救也得救,實在讓人氣不過。」
蘇沅跟她並肩往巷子外,淺笑道:「長史這般做的極好,過幾日京裡只怕就有長史不計前嫌的美名傳出來,你是有大前程的人,不必爭這一時意氣。」
沈瓊樓點點頭,她要是想爭一時意氣,早在許御瞎逼逼的時候就過去踹幾腳了。
蘇沅笑的十分溫柔:「我知道長史的心思,若有人還想把髒水往你身上潑,長史只管來找我,我讓人給你作證。」
沈瓊樓誠懇道謝:「多謝蘇提督了。」
蘇沅見夏日日頭大,她額上冒了幾點細汗出來,掏出絹子來想要給她擦拭,動作熟悉地像是做過許多遍一樣。
她似有訝異,下意識地閃身躲開了,又訕訕然地自己抹了把汗。
蘇沅掛著淺笑慢慢收回手:「就怕有心人鬧事鬧到長史府裡,不如我先派個緹騎跟你回去,若是無事,讓他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沈瓊樓跟他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做事是極長遠周全的,遲疑一瞬,頷首道:「給您添麻煩了。」
不知哪戶人家垂下的柳葉落到他眉眼上,他輕輕拂開:「我和長史不說麻煩。」又其實一句麻煩能說完的?
他頓了下,笑問道:「長史相信人有前世嗎?」
沈瓊樓一驚,就聽他繼續問道:「長史覺得……自己前世會是什麼樣的呢?」
沈瓊樓被這個問題問的渾身不自在,含糊道:「大約是殺豬種地的吧。」
蘇沅笑了笑,並不再多言,身邊的番子見她走遠了,走過來輕聲問道:「提督,咱們幫德妃娘娘辦的事兒……」
蘇沅笑意斂了:「暫時不必理會,也拿一拿身價,那邊要是問起來,隨意找個理由搪塞了。」
沈瓊樓想到還要去工部拿圖紙,匆匆告別便奔去了工部,跟工部的人蘑菇一會兒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把圖紙送回王府便回家了。
沒想到今天剛繞過垂花門,就見照壁處氣勢洶洶地站了好些丫鬟婆子,瞧著都很眼生,竟不是她家的。
有道滿懷怒意的聲音從人堆兒裡傳了出來:「……別以為你們沈家勢大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把我兒打成那樣,一個不慎直要落下殘疾,我今日定要討個公道回來!」
陳氏的聲音緊跟著傳了出來,同樣也滿是憤懣:「你自己兒子被人打了,不說去追究打他的人,倒跑來我們家鬧事,哪有這樣的道理!」
許夫人冷笑一聲:「我都問過人了,就是你那好姑娘指使人打的我們家御兒,不然當我稀的來你們家,你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別怪我回頭鬧上衙門,縱然告不倒你,也要給你們錦川侯府好好地揚一揚名聲!」
她幾個時辰前便見許御被滿身是傷的抬了進來,人已經昏迷不醒了,她當時一迭聲地心肝肉就撲上去了,把小廝捆來責問,那小廝也不知是被誰收買了,許御挨打的時候他們不見蹤影,這時候倒來說那有的沒的。
他們只說了句當時沈家小姐在場,許夫人對沈瓊樓積怨已深,聞言立即就當是沈瓊樓記恨她寶貝兒子對她千般拒絕,惱羞成怒才做下的惡事,反正這種事她原來也沒少幹,不管這種想法有多麼神奇,反正許夫人是信了。
於是她把銀牙一咬,帶齊了人馬,氣勢洶洶地就往沈家衝了過來。
陳氏從沒見過哪個大家夫人如許夫人這般胡攪蠻纏不知所謂的,怒聲道:「你說樓兒指使打了你家兒子,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人證物證你可有一樣?!沒頭沒腦地就跑我們家來喊打喊殺的,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沈瓊樓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撥開人群走了進去,許夫人見她來,恨不能撲過去給她兩耳光,冷笑著譏諷道:「我當是誰啊,原來是沈家三姑娘回來了,瞧這春風得意的,這是又去禍害了哪個?」
陳氏氣得身子發顫,沈瓊樓忙走上去給她順氣,在她背上撫了幾下,她見陳氏被氣得臉色發青,看向許夫人的目光也冷了下來:「虧的許家還是書香門第,許夫人就是這般教養?在別人府裡跳腳撒潑的?」
許夫人勃然大怒,攥著絹子的手都浮現幾根青筋:「你們錦川侯府教出你這麼個禍害孽障,無端把我兒害了成那樣,難道還不許人說?!」
又恨恨道:「明知道你是個禍害,還見天兒地把你放出去害人,真不知道沈家人眼裡究竟有沒有王法道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49
第十五章
沈瓊樓算著蘇沅手底下的緹騎也快來了,面無表情地瞧她一眼,轉身從屋裡泛出把大剪子來,一把拍在她跟前,冷冷道:「你信誓旦旦說我害了你家兒子,口口聲聲壞我名聲,今日我在這裡問一句,要不是我做的,你敢拿命來抵?!」
她自認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發起火來比常人更可怕,尤其是看到陳氏被氣得身子發顫之後。
許夫人雖然打心眼裡覺得是她做的,但是聞言還是一哆嗦,心下先怯了幾分:「若不是你幹的,我給你磕頭敬茶賠罪。」
沈瓊樓冷嗤一聲,用不大但是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道:「敢鬧上來,還以為多厲害呢,慫。」
許夫人面皮紫脹,沈瓊樓抬眼瞧了瞧,見今日幫著攔人的一個緹騎已經進了門,頷首示意人進來,轉向許夫人淡淡道:「許公子是他們救下的,你聽他們說說吧。」
那緹騎一五一十都說了,反正也沒什麼可瞞的:「……我和兄弟幾個正好好地走著,就見沈長史忽然從巷子裡出來,拉著我們便去救人,要不是她在,許公子就是被人打死在巷子裡也無人知曉。」
許夫人仍是不信:「你別是受了她的指派……」
緹騎是個粗漢,聞言立刻罵道:「你這婦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一張驢嘴不知道內情就胡咧咧,指派你祖宗,老子是正經錦衣衛的人,除了廠公和指揮使,哪個有本事指派老子!人家好心救你兒子反倒被冤枉了一通,照我說,就該看著你兒子被打死,你這蠢婦才消停!」
這話說的粗俗卻爽利,沈瓊樓和陳氏都道了聲痛快,許夫人自打出生以來就沒被人這麼罵過,一時氣得手足亂顫,幾乎要暈厥過去。
正好這時候許御也派了人過來,在外頭喊道:「夫人,少爺不便起身,讓我過來攔住您,今日之事是有歹人要害他,與沈姑娘無關,沈姑娘倒是還救了她,您可別再鬧騰了。」
圍著的丫鬟婆子禁不住輕聲議論起來,這沈姑娘倒是仁義,也不記恨當初悔親的事兒救了許御,許夫人卻一片好心當驢肝肺,反而鬧騰到人家府裡來了,觀其言行,簡直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哪有半點大家夫人的端莊體面?
閒言碎語傳到她耳朵裡,許夫人呻吟一聲,臉色發白,眼睛一翻就要暈倒。
陳氏本就是個潑辣脾氣,使了個眼色讓幾個婆子把許夫人托住,用力掐了幾下人中,冷笑道:「許夫人別忙著昏啊,方才不是說了要給我兒磕頭嗎?等陪完禮再昏不遲。」說著真命人取了茶水過來。
許夫人身子發顫,勉強開口道:「我……我是長輩,怎能給她磕頭,你就不怕她折壽?」
陳氏目光一冷,正要說話,就聽圓月門那邊沈老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三丫頭受不起,那老身能不能受得起?」
許夫人身子不住地顫了起來,要是磕了這個頭,她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沈老夫人被人攙著緩緩地走了過來,也不多廢話:「讀書人家言出必踐,你既敢來鬧,想必也有擔後果的覺悟。」
直接命人把茶塞進許夫人手裡,幾個婆子強壓著她跪下,她帶來的婆子蠢蠢欲動,沈老夫人冷電般的目光一掃,她們立刻有些驚慌地縮了回去,這便是氣場了。
許夫人心裡屈辱之極,還在不住地掙扎著,卻被粗使婆子硬壓著給沈老夫人磕了頭,立刻起身道:「你們竟敢……竟敢如此辱我!」
沈老夫人素來喜歡直接辦事,懶得做口舌之爭,淡淡道:「許老夫人已經回來了,我不是你婆婆,懶得管你,方才在後頭已經給她去了信,你好自為之吧。」
許夫人臉色煞白,沈老夫人直接命人把她叉出去,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沈瓊樓被老太太的霸氣側漏唬的一愣一愣的:「祖母,你真讓她磕了啊。」
沈老夫人冷笑一聲:「咱們家再不濟也是侯府,讓人打上門來了還沒反應,當沈家人都是死的啊!」
又教訓道:「跟這種蠢貨費什麼話,你又沒做錯事兒,直接讓人扇幾耳光扔出去,再交給他們自家人管教,管教的不滿意了就想法子讓他們繼續往死裡管教,咱們難道還要給他們教媳婦?美的他們!」
陳氏和沈瓊樓佩服之極。
許府離沈府不遠,幾步路就到了,所以許家老太太很快聽說自家兒媳打到錦川侯府的事兒,驚得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她急匆匆穿戴好從屋裡出來,就見兒子坐在一邊,滿面陰沉,許夫人滿面淚痕地坐在一邊,神情猶自憤憤。
許老夫人心裡騰騰冒火,厲聲道:「跪下!」
許夫人雙膝一軟,下意識地跪下來,哀哀地叫道:「娘,兒媳,兒媳冤枉啊……」
許祭酒只聽說自家夫人和沈府的人鬧起來了,具體是個怎麼回事還不清楚,忙問道:「娘,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老夫人恨恨地道:「你這好媳婦,簡直愚蠢之極,今兒個御兒挨了打,她不知聽了哪裡的幾句風聞,說是沈姑娘派人乾的,她立刻帶著人跑到沈家去喊打喊殺,結果才知道那事兒根本不是沈姑娘指使的,反倒是沈姑娘救了御兒一命,現在鬧的顏面全失,給人硬生架回來的!你還好意思喊冤,許家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
許祭酒勃然大怒,他讀書人本來不愛動手的,聞言也忍不住用力一巴掌蓋在許夫人臉上:「你這無知蠢婦!」
許祭酒自詡書香門第,所以打老婆這種沒品的事兒是從來不幹的,往常許夫人犯渾,他最多叱罵幾句,所以許夫人挨了一巴掌之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許祭酒怒聲道:「你簡直不知所謂,咱們和沈家以往的恩怨各打八十大板也就罷了,如今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上門挑釁,讓我以後在官場上如何面對沈大人!」沈木現在可是在吏部任職啊!
許夫人臉上火辣辣地痛感傳了過來,又被罵的無地自容,乾脆坐在地上哭鬧起來:「許元生,我嫁給你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竟然……你竟然當著下人的面這般對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許老夫人見許祭酒又想伸手,嘲弄地瞧了他一眼:「行了,你媳婦是個蠢的不假,不過你也別都往她身上賴,和沈家的事兒你就沒有半分過錯了?」
她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當初你聽說沈家唯一的姑娘苦戀你兒子,想到沈家的勢力,立刻動了歪心,躥騰著我上門提親,我說的可有錯?」
她見許祭酒面色赧然,又冷笑道:「我當時也把沈姑娘的脾性給你說清楚了,你利慾熏心只一味地躥騰我要去提親,反正你本來圖的就是沈家的權勢,娶進門來好好待著也就是了,偏你兒子鬧死鬧活地不願意,你就這麼一個兒子,也給鬧的沒了法子,趁我回老家的功夫把親給悔了,若只是這般把事情做的敞亮仁義,乾脆認錯倒也罷了,偏你們兩個一對兒蠢貨,朝三暮四,愚不可及!還放出風去把錯兒都推到沈家身上,想把自己摘乾淨,你當京裡人都是傻子不成?!」
許夫人猶自憤憤:「御兒那樣的,她哪裡配得上!後來她不也把咱們和陳家的納彩禮砸了嗎?還想如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4:59
第十六章
許老夫人簡直要給她氣死,她怎麼聘了這麼個蠢貨呢!還是許祭酒厲聲道了句閉嘴,她這才消停下來。
許老夫人淡淡道:「納彩禮的事我不想多說,你硬生把咱們有理變成了沒理……罷了,反正你這糊塗東西也聽不進去,你只想想一件事,錦川侯府這些年雖不如當年勢大,但也是高門侯府,若不是她對你兒子有意,你以為咱們家這樣的門第夠格跟沈家談婚論嫁?」
許老夫人見兒媳的眼神就知道她沒聽進去,也再不多說,直接宣布判決結果:「咱們許家丟不起休妻的人,但也斷斷不能留你這等惹是生非的蠢物,你去家廟潛修吧,等這陣風波過去,我會想法子抬一門頭腦清楚的二房進來料理家事。」
許夫人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她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她膝行了幾步,正要扯婆母的衣裳求饒,許老夫人打了個眼風過去,立刻有早就準備好的粗使婆子來將她捆了手腳拽下去。
許祭酒到底和許夫人多年夫妻,難免有些不忍,正要求情,被許老夫人一個凌厲的眼風止住,許夫人剛剛被抬下去,許御就帶著一身傷衝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許老夫人身前:「祖母……」
許老夫人見孫子這般慘狀心頭一痛,厲聲對著他身後的小廝僕從道:「你們是死人啊,還不快把少爺拉下去!」
許御磕了個頭:「祖母,千錯萬錯都是孫子的錯,您千萬不要為著這個責罰娘,這事兒的禍根就在孫子身上,孫子願意承擔一切責任,盡力不久,只求祖母不要罰娘!」
許老夫人氣得胸膛起伏:「孽障孽障!這事兒你們一家三口誰都別想摘乾淨,你要挨罰,你娘也要挨罰!要不是看你現在還傷著,你以為我會輕饒了你?!」
許御倒不知想到什麼似的,跪在地上頓了片刻,半晌才開口:「若……祖母和父親同意,兒子願自己再向沈家提親,兩家修秦晉之好……」
他想的很簡單,祖母發怒是因為沈家計較了,若是沈許兩家成了親家,沈家不再計較此事,他娘自然能接回來,最重要的是,今日沈瓊樓救他之事讓他頗為感動,他願意娶她為妻,好好待著。當然,至於沈瓊樓會不願意這件事,他壓根沒想。
許老夫人這回連氣都懶得氣了,真不知道自己孫子這迷之自信哪裡來的,她譏嘲道:「你當自己是金做的還是玉琢的?沈姑娘的婚事自然是由家裡做主,你以為出了這種事兒,沈家上下還願意跟你結親?你當人家沒有骨頭啊!」
她連連冷笑「沈姑娘當初難嫁,不過是惡名所累,如今她官運正好,人也越見穩重,又得上頭賞識,你憑什麼覺得她還能看上你?如今她都不見得對你有意,本來好好地一樁事給你攪合成這樣,你現在還有臉來說嘴?!」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上輩子造孽,兒子是官迷,媳婦是蠢貨,孫子是賤皮子,剛好湊一家了。
許御面紅耳赤,但想到沈瓊樓院裡在自己跟前是何等卑微討好的,仍舊不行她會對自己無意,他還想張口,許老夫人對著這一屋子孽障也懶得再廢話,柱起拐杖轉身回屋了。
許御眼神閃動,雙手不由得攥緊了,心裡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老夫人回去之後便備了份厚禮給沈家送了過去,但沒多久便被退了回來,她微微嘆了聲,知道這幾年的鄰里情分算是完了。
沈家人的心情和許家人截然相反,尤其是沈瓊樓,想到許夫人晚上那吃癟樣就心裡暗爽,冷淘面都多吃了一碗,跟沈老夫人討論到:「您說許夫人會被怎麼處置?」
沈老夫人見她喜歡,又吩咐人挑了些麵條:「他們家許老夫人總算還是個明白人,不會任由她留在家裡禍害了一大家子的,要麼休棄要麼送回娘家。」
沈瓊樓對內宅裡這些彎彎繞繞不太明白,聽見許夫人要倒霉就不由得點了點頭:「也好,最好一輩子都別讓咱們再噴上。」
她晚上睡得不錯,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也好,來到長史院子,宋喜眼神照舊飄忽不定,見到她來,神神秘秘地低聲八卦:「你知道嗎,最近府裡有幾個下人病了,聽說病的挺邪乎的。」
沈瓊樓最近跟她熟悉起來,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了:「府裡上下攏共有幾百人,個把人生病有什麼稀奇的。」
宋喜嫌她沒八卦精神,砸了咂嘴才道:「聽說病的挺邪乎的。」
沈瓊樓撇撇嘴:「子不語怪力亂神。」
宋喜繼續揣測:「別是突發什麼時疫了吧?」
沈瓊樓搖頭道:「你放心,傳不到你身上來。」說完自覺地把一堆公文分了一半給她。
兩人閒話完就悶頭苦幹,沒想到到了快下班的時候,殷卓雍竟然跑到長史院子裡來了,他一個眼神過去,宋喜識趣地出門摸魚,他低頭隨意問道:「你府裡出事了?」
沈瓊樓對他的耳目靈敏已經有了些認識,倒也不至於驚訝,把昨日的事細細說了,至於遇上蘇沅那事,她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末了補了句:「這事兒已經順當解決了,多謝王爺掛心。」
管事急忙送了下午消暑的飲子和點心過來,沈瓊樓接過來瞧了瞧,見裡頭的細碎冰塊還上下浮沉著,接過來痛飲了幾口。
殷卓雍聽到蘇沅的名字,蹙了蹙眉,淡淡道:「你最好少跟蘇沅來往。」他言簡意賅地指出重點:「蘇沅最近在幫德妃辦事。」
沈瓊樓似有訝然,不過也聽明白了,點頭道:「回頭想法子把人情債還了我跟他就再無瓜葛了。」
殷卓雍挑了下冶麗的眉:「你答應的倒是痛快。」
沈瓊樓道:「我不若王爺見事明白,也是知道好歹的,廠衛那邊的人哪裡是好沾的,雖然這麼背後議論人不好,但仔細想想蘇提督瞧著和藹,內裡未必就這般和善,不然鎮不住手下那麼多人了。」
這種面上越和善的人,內裡就越辣手,更何況蘇沅對她的態度還有些古怪。
殷卓雍幫她扶了扶有些歪的官帽,心下滿意:「還算你腦子清楚。」
沈瓊樓借機拍了句馬屁:「跟王爺學的久了,腦子再不清楚也能變清楚。」
奉承話殷卓雍生平聽到過無數,但從小胖子嘴裡說出來就讓他格外受用,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覺得能摸出纖細的骨骼,皺眉道:「怎麼精精細細地養著你,你反倒還瘦了?沈府不給你吃飽嗎?」
誰讓你養著了?沈瓊樓暗裡翻了個白眼,想掙扎卻沒掙開:「回王爺的話,最近忙啊,再說我這是正常的瘦,又沒有骨瘦如柴。」
殷卓雍顯然並不苟同,不過倒也沒再說什麼,兩人一路走到了王府門口:「昨日本想送你回去,你兩個表兄弟就過來了,今日正好一道走吧。」
沈瓊樓一怔,還沒來及推脫,就覺得身子一輕,人已經進了轎子,她尷尬道:「太麻煩王爺了,臣自己有轎子。」
殷卓雍沒說話,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他不說話反倒讓沈瓊樓放鬆了些,忍不住偷眼去瞄他的臉,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好看到了極處,姿態安閒慵懶,反倒有種別樣勾人的魅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5:11
第十七章
沈瓊樓忽覺得有些口乾,他眼睛還是沒睜開,脣角卻一勾:「乖乖啊,你再這般看著我,我可不一定把持得住。」
沈瓊樓紅著臉默默低頭。
兩人安生到了沈府所在的巷子裡,正好這時候過堂風刮過來把轎簾掀開,她見許御就在不遠處立著,她皺了皺眉,正想把簾子合住,許御也已經看見了她,大聲道:「沈姑娘等等。」然後大步堵在了馬車前。
沈瓊樓瞥了他一眼:「許公子還是叫我沈長史吧。」
許御喉結上下滾動幾下:「沈長史……」
他察覺到沈瓊樓比前些日子又瘦了幾分,那種艷麗撩人的容色越發凸顯了,他從一瞬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抿著脣道:「沈長史,昨日之事全仰賴你出手相救,而家母是被奸人挑撥,又對我關心情切,所以才去了你們沈府做下錯事,她昨日已經被沈老夫人連夜送回家廟,還望沈長史能勸說家裡的長輩……」
沈瓊樓淡淡道:「做錯事就要受罰,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許公子難道不懂嗎?」
她又道:「令堂本就對我們沈家心懷惡意,曾還三番五次地挑釁長輩,陰陽怪氣地擠兌我父母,這回她不光是擔心你,只怕還有存了借題發揮的心思,又自覺拿住了道理,想好好地在沈家宣泄一回。」
許御嘴脣顫了顫,臉上還有些憔悴的病態,不復往日的高傲,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嚮往和痴迷,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忘了個一干二淨,他今日在這裡等著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他最近一直無意中了解著沈瓊樓的點滴,甚至把她上下衙的具體時間都暗記在心了。
他鼻翼翕動,恍惚地脫口道:「我知道沈長史還在怨恨我悔親之事,我,我現在已經悔了,只要沈長史願意向家中長輩求情,我,我也會正經去沈府再次提親……」
這許御的腦回路怎麼這麼清奇,明明是求人,搞得跟她逼良為娼似的。
殷卓雍也在精緻奢華的車廂裡睜開了眼,他面上一派平和,沒人能瞧出他現在想把許御眼珠子剜出來的心思。
他開了瞧了瞧馬車門,姿態優雅地下了馬車,淡淡道:「許御?」
許御沒想到沈瓊樓車裡還坐著人,被殷卓雍艷絕的容貌驚了一瞬,饒是他自負才貌出眾,也瞬間被這男人比的體無完膚,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是何人?」
殷卓雍並不跟他多話,用散漫地聲口道:「你家資幾何?官居幾品?可有爵位在身?家中可是名門望族?」
許御怔了下,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答道:「我是許祭酒之子,如今只是舉人,還不曾入仕途。」
說完心裡有升起一股無名火來,他以為沈瓊樓身邊的男子,再沒有一個比他更出彩的了,所以對這親事也是十拿九穩,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個如此精彩輝煌的人物,瞧著好像還和她關係非凡。
殷卓雍淡淡道:「那真是好大的口氣了,你方才說要娶她,我還以為你是哪個世家子弟,口口聲聲要娶公府嫡女,原來只是個祭酒之子,連仕途都未曾踏入,你發症了不成?」
許御面皮紫脹,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得,以他的家世,要不是沈瓊樓看上他,跟沈府連提親的資格都沒有。他怒極衝口道:「那閣下又是何人?!」
殷卓雍似是疏懶,又似不屑,對他的問話並不回答,繼續道:「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學,你挑一樣出來,哪樣能配得上錦川侯嫡女,開口就上來提親,你憑仗的是哪樣?臉皮夠厚?膽子夠大?」
他漫不經心瞥了眼許御氣的通紅的臉,手上隨意把玩著馬鞭,語氣輕淡卻字字錐心:「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許御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未受到過這等折辱,更何況他以前總覺得是沈瓊樓配不上自己,如今被一語道出真相,已經是急怒攻心,怒叫一聲就要撲上來。
殷卓雍對他連眼神都欠奉,轉身上了馬車,給他駕車的車夫也不是等閒之輩,手裡的馬鞭用力一掃,許御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人就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沈瓊樓在車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捏著她下巴輕輕提起來:」怎麼了?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她認真地道:「謝王爺往日嘴下留情。」豫王要是整天這麼擠兌她,她現在沒準都氣成腦血栓了,太毒了這也。
殷卓雍:「……」
他隨意撣了撣衣裳下擺:「你就由著他這麼擾你?」
沈瓊樓搖頭道:「王爺不知道,許御這人素來眼高於頂,原來跟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在他看來,跟我說句話我都該千恩萬謝了,要不是他母親被送走,我又甩了一身肥肉,他哪裡會來低聲下氣地求我?」
這世上沒有人不看臉的,要是她還是原來那副痴肥模樣,許夫人就是被送到偏遠山區估計他也不會同意娶她。
殷卓雍聽完了嘴角卻沉了沉,眯起眼睛瞧著她:「所以你變瘦是因為他?」
沈瓊樓囧,這哪兒跟哪兒啊:「當然不是,咱們魏朝不管幹什麼都得看臉,我總不好胖一輩子吧,以後不管是行走官場還是出去辦事都被人指指點點,那也忒慘了。」
殷卓雍臉色和緩:「你管旁人做什麼,我覺著你好看不就行了?」他確定沈瓊樓對許御再沒心思,若有所思地瞧著她;「說來也怪了,你到底看上那姓許的什麼了?」
這個問題沈瓊樓也好奇,不過現在要回答的是她,於是道:「我就……隨便湊合湊合就看上了。」
殷卓雍垂眸撥弄著博山爐的龍涎香:「這般湊合的你也能看上,真是個沒挑揀的。」
沈瓊樓權當他在罵原身,含糊道:「年輕,眼皮子淺。」
他又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你覺得我如何?」
沈瓊樓道:「龍章鳳姿。」
他挑眉:「跟許御比呢?」
沈瓊樓道:「雲泥之別。」
按著她對美人的劃分標準,上品和中品或許因為各花入各眼難以界定,但極品和上品中品還是很好分辨的,所謂絕色美人,那就是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承認的真正美人。
他脣邊淺淺泛出笑影,心情難得像少年人一般歡欣:「你今天倒是嘴甜。」
沈瓊樓繼續拍老闆馬屁:「都是王爺教得好……」她再接再厲:「所以欠下的賭債能少些嗎?」
他瞥了她一眼,笑的有些曖昧:「可以啊,讓我嘗嘗你的嘴有多甜。」
沈瓊樓:「……」她默默地跳下了車。
殷卓雍卻忽然掀開車簾,伸手把她摟住,她腳尖離地,有些著慌地看著他。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喃語:「乖乖,要是讓我再看見誰這麼看你,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沈瓊樓:「……」媽蛋畫風要不要突然這麼嚇人!
幸好殷卓雍只是說了一句便撤回手,返身回了馬車。他回王府之後便找來了三寧,淡然吩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讓許家人一個月內搬離長泰街,離沈府越遠越好。」
三寧微微一怔,但知道主子的事兒不能多問的規矩,低應了聲便下去了。
沈瓊樓回到家還是挺鬱悶的,她前些日子隱約察覺到殷卓雍的心思,以為是跟殷懷瑜一樣模糊的好感,最多掐一掐就滅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5:22
第十八章
畢竟殷卓雍是她頂頭上司,只要沒有聖旨或者他允準,她也一時半會不能離職,所以不敢鬧的太過火,現在看來,好像不但沒有掐滅,反而燒的更著。
她想到沈老夫人說的那些話,還有慘死的沈桂姑姑,眉頭緊皺地回了府。
昨天晚上心事重重,今早上便起的有些晚,還是沈老夫人指揮人把她從床上拽下來,匆匆洗漱完才到了王府,她沒顧得上吃飯,幸好王府管事殷勤周到,給她準備了鮮肉香菇燒麥和金燦燦的小米粥,並幾樣下飯小菜和一碟燻肉絲。
這一頓甜鹹搭配,沈瓊樓和宋喜吃的分外香甜。
沈瓊樓吃的有七八分飽才放下筷子,就見陳河匆匆忙忙走進來,對著她和宋喜道:「兩位長史,府裡出事兒了。」
這幾日擴府的事兒已經走上正軌,也不用她天天盯著,於是便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陳河卻反而住了嘴,似有幾分難以啟齒:「長史有所不知,這幾日外院有好些僕役都生了病,不知是什麼人傳出的謠言,在府裡越演越烈,小的不敢拿這種事驚擾王爺,所以特特來問兩位長史……」
陳河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做事兒太精細了,養出副慢性子,沈瓊樓直接打斷他的話:「什麼謠言?」
陳河嘆了口氣,皺眉道:「鬧鬼。」
宋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沈瓊樓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詫異道:「鬧鬼?」
陳河也一臉狐疑不解地搖搖頭,比了個請的手勢:「這事兒一句兩句也說不清,請兩位長史跟我到地方瞧瞧。
三人一路走他一路說:「前些日子西邊角門哪裡經常有奇怪的響動,先是看角門的婆子夜裡嚇病了,再後來也有好幾個到這邊值夜巡視的人也陸續病了,現在越傳越邪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特特來找兩位長史商議。」
西邊角門還是前公主府留下的,聽說這邊還死過人,所以下人都不愛到這邊來,三人一路過去,就見多年生長的古樹藤蔓糾纏環繞,遮擋了濃烈的日頭,就是大白天也顯得陰氣森森,一片地方只能聽見幾人輕微的腳步聲,果然是個鬧鬼的好地方。
宋喜嚇得兩手死死摟住沈瓊樓的腰,沈瓊樓無奈地拍了拍她:「老宋,你鬆開點,抱著我都沒辦法走路了。」兩人熟了之後就棄了正式稱謂,老宋小沈這麼叫起來。
她雖然不是無神論者,但也堅信自己八字調和又沒做虧心事,所以肯定不會遇到鬼,更何況這還是大白天的。
宋喜死不撒手,沈瓊樓也只好任由他摟著,三人立在角門跟前,陳河繼續道:「一開始有人常能聽見半夜傳來敲門聲,但打開一看卻見不著人,再後來又有人說在墻上能看見人影,鬧的人心惶惶的,下人再不敢來這邊巡邏了,都說是有邪穢作祟。」
沈瓊樓這幾日苦夏嚴重,身上不住地冒汗,擦了擦汗才道:「勞煩總管把門打開讓我瞧瞧。」
陳河自然準備了鑰匙,打開門讓兩人一看,就見門外光禿禿一口枯井,兩顆細瘦的桃樹,都不像是能藏人的,不過鬼片的元素倒是都齊備了。
沈瓊樓大著膽子往井裡瞧了瞧,見井底很淺,裡頭都是乾裂開的泥土黃沙,也不像有什麼的樣子。
宋喜哆哆嗦嗦地道:「桃樹是五鬼之一,會不會是這兩顆桃樹化成了鬼……」
沈瓊樓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麼,被她一說看見那兩顆桃樹也覺得不大得勁,轉頭問陳河:「這事兒跟王爺回報過了嗎?」
陳河苦笑道:「這等瑣事哪裡敢去叨擾王爺,再說王爺也不信這個,他只怕都不知道西邊有個角門。」
沈瓊樓總覺著這樁鬧鬼事件好似有些耳熟,但具體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只好回去和宋喜細細討論。
宋喜堅持認為是鬧鬼,還建議陳河讓王爺請個高人來瞧瞧,陳河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
幾人討論也沒個結果出來,只得就這麼算了,沈瓊樓繼續低頭幹活,沒想到才用過午飯,人就還是不爽利起來,先是臉頰發紅,覺得頭重腳輕,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難道是真中了邪穢?她勉強打起精神看最後一頁賬本,卻覺得越發頭暈眼花,忽然眼前一黑,人就一頭栽到在桌案上。
宋喜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的,先是一驚,走過去輕輕推了推,沒想到沈瓊樓就軟綿綿的歪倒在一邊,要不是她扶著,人就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她慌忙探了探鼻息,覺出沈瓊樓還有氣才稍稍松了口氣,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叫人了。
長史院子離正院最近,殷卓雍聽到沈瓊樓昏過去的消息,面帶驚色,冷厲地朝著下人看過去:「不是讓你們好好照看著長史院子嗎?!」
底下人齊刷刷跪倒一片,他暫時也無心料理,只是命人趕緊去請太醫過來,自己抬步往長史院子去了。
長史院子裡有張長榻,沈瓊樓雙眼閉合被安置在榻上,宋喜坐在旁邊照看人,給她額頭上搭了塊毛巾,又抬手翻了個面。
殷卓雍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宋喜遲疑一瞬,還是沒把鬧鬼的事兒說出來,只是道:「剛摸了摸沈長史額頭,好似有些發熱,具體的臣也不知道了,她剛才醒過來要了回水,又沉沉睡過去了。」
殷卓雍聽到人還能清醒過來,緊皺的眉頭稍稍松了松,偏頭問陳河:「怎麼好端端地就發熱了?」
這話顯見是為難人了,陳河怎麼可能知道沈瓊樓為毛生病?!但這時候說個不字指不定要被拉出去打死,他心裡念頭略轉了轉,躬身道:「這……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近來盛傳西邊角門鬧鬼,奴才便帶了兩位長史過去查看,沒想到沈長史下午回來就發熱了,這……難不成真跟邪穢有關?」
殷卓雍淡淡道:「你是在問我?」
陳河臉一白,慌慌張張跪下了,再不敢多言。
殷卓雍道:「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我只要結果。」
他頓了下,又吩咐道:「等會兒去請沈家人過來,就說沈長史在王府裡發了急病,讓他們派個人過來瞧瞧。」
陳河應了聲是,帶著人驚慌退下了。宋喜這種事兒最有眼色,不用人說就溜了,屋裡只剩下還昏睡的沈瓊樓和殷卓雍兩人。
他聽過個土方法,用烈酒幫人擦額頭可以退燒,他轉頭命人取了一壇烈酒過來,把給她蓋著額頭的巾櫛,浸濕,細細地給她擦起白潔寬闊的額頭。
做這種事難免有個挨挨碰碰,指尖無意觸及那柔嫩到極點的肌膚,微微顫了顫,低頭去看,就見她長睫微顫了顫,鼻子也皺了起來,似乎聞到酒味極不舒服。
他一手搭在她肩上,柔聲安慰:「乖乖,忍著些,等會兒就好了。」
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他說話,微顫的睫毛竟然真的停了下來,覆著眼臉,靜謐不動。
他伸手又指尖去撥弄那卷長的睫毛,也是異常的好看,從眉到眼無有不精緻的,他不受克制地指尖下移,在挺立的鼻尖摩挲片刻,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往下。
他試探著叫了聲:「乖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5:47
第十九章
沈瓊樓沒動彈,呼吸綿長而勻稱,可見還是昏睡著的,但嫣紅的脣瓣簡直誘人犯罪,上脣當中藏了脣珠,下脣飽滿而勻稱,緊閉的時候像是微微撅起,好像艷麗的花朵,隨時等著人采摘親吻。
他靜靜地凝視片刻,指尖慢慢地移到脣瓣上,沿著脣線細細描繪著,心裡的念頭不但沒有得到遏制,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親上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反正左右沒有人,就算有人看見了也不敢說出去……他心頭大大地動了一下,雖然這麼做有些趁人之危,好像不是君子所為……但他本就不是什麼君子。
他頭腦已經被這個念頭占滿了,心裡竟然也跟著急跳起來,不可遏制地傾下身,用嘴脣代替了手指,覆在了飽滿柔潤的脣瓣上,呼吸都跟著重了幾分。
他伸手輕輕地半攬著她的肩,撥開了耳邊的發絲,遲疑了片刻,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最終還是尊重本能,舌尖細膩地沿著脣瓣勾描了一圈,探進去勾住了那輕輕軟軟的小舌,還帶著中午用過的玫瑰滷子的味道,別樣甘甜。
甜蜜的味道直流入心底,讓人不知所措,比直接吃了玫瑰滷子還要甜美。
他有些難耐地勾纏著,得意的幾乎忘了形,沈瓊樓在睡夢中皺起眉,發出聲不適的吟哦。
他一驚,扶著她動作輕緩的撤身離開,見她雙眼仍是閉著,心裡這才稍稍松了松,想了想又覺著自己可笑,讓她知道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的心思早晚要讓她全然明白的。
他低低地嘆了聲:「要不是怕嚇著你……」後半句沒說出來,他目光又落到她如花的眉眼上,不由得輕柔地親了親她的眼臉。
沒過多一會兒太醫就趕了過來,倒是沈家人還沒來,一來他吩咐的晚,二來沈家離王府頗遠。
這太醫就是沈瓊樓上上回來大姨媽和上回流鼻血的那個,見著老客戶和老客戶的老闆簡直要仰天嘆息了,為毛沈瓊樓地脈象安泰康健,卻屢屢出事兒呢,難道是王府風水不好?
這念頭他也只敢存在心裡,伸手給沈瓊樓探脈,不知道掐了哪裡把她弄醒過來,細細問道:「長史前些日子吃了補藥,最近是不是又用了好些冰涼地東西,還時常在冰鎮地屋裡進進出出?」
沈瓊樓人還暈暈乎乎的,而且覺得嘴脣有些腫脹,不過倒也沒多想,勉強想了想點頭:「正是。」
她最近補藥吃多了,老感覺身上燥熱,所以每天要喝好幾碗酸梅湯和綠豆湯。
太醫捋須點了點頭:「這便是了,長史最近忽冷忽熱,導致體虛氣弱,不正之氣入體,所以這才身子發熱,我等會開一服藥方,著人再給你每日擦拭額頭和手心腳心,你身體底子好,不用幾日便能痊愈。」
沈瓊樓松了口氣,總算不是什麼邪穢入體。
殷卓雍也頷首道:「快開方子吧。」
太醫才堪堪提起筆,沈老夫人就和陳氏走了進來,陳氏一見沈瓊樓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潮,頓時心肝都顫了起來,也顧不得禮數,一個箭步衝過來把她摟在懷裡:「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
沈瓊樓在家裡被摟摟抱抱地習慣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是頭一回,有些尷尬地舔了舔脣:「娘……我沒事兒……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陳氏也不知聽沒聽見,摸了摸她的額頭,滿臉擔憂。
殷卓雍瞧見她舔脣的動作,想到方才的觸感,眸色微深。
這個點家裡只有沈老夫人和陳氏,沈老夫人雖也擔憂,但倒比陳氏鎮定些,略略欠身向殷卓雍行了一禮,他偏開避過,這才問道:「老身和兒媳叨擾王爺了,敢問王爺,三丫頭這是怎麼了?究竟得的是什麼症候?」
殷卓雍沒想到沈瓊樓在家裡的稱呼這麼接地氣,忍住笑意,含笑應答:「老夫人客氣了,方才已經請太醫診治過,沈長史是不慎得了暑熱,這才不慎暈過去的,並無大礙。」
沈老夫人和陳氏齊齊松了口氣,陳氏這才記起行禮一事,福身行了禮,道謝:「小女發了急病,累的王爺費心了,妾身在這裡多謝王爺。」
殷卓雍笑得十分有禮:「陳淑人教女有方,沈長史辦事得力,在府裡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如何談得上費心?」
這話說的十分好聽,真宛如個關心下屬的好領導,再加上他容色絕佳,聲音溫和悅耳,做什麼都事半功倍,很快就讓兩個中老女人心生好感。陳氏更是連連道謝,連最不待見宗室的沈老夫人臉上都顏色和緩。
沈瓊樓真想把她二哥拉來看看,什麼叫裝逼的境界!
三人說了片刻,陳氏摟著沈瓊樓拍了拍她的背:「多謝王爺厚愛,只是樓兒這幾日怕是沒法當差,恐怕要請幾日病假,我和太太先帶她回去……」
殷卓雍臉上笑意不減,若有似無地瞥了眼還在一邊寫藥方的太醫,他們這起子在宮裡混慣了的,極會看人眼色,忙放下筆道:「老夫人,夫人,沈長史如今身子正虛,怕是經不得車馬顛蕩,最好不要挪動,萬一加重了病情……」
殷卓雍道:「倒是個麻煩事,不如讓她先在長史院裡養著,等病稍好些再回去?」
沈瓊樓立刻道:「不用了,臣回家養著也是一樣的。」
陳氏不免有些猶豫,沈老夫人婉拒道:「已經麻煩王爺許多了,怎好再叨擾……」
殷卓雍善察人意:「從輩分算,本王也是沈長史皇叔,生病了在親戚家住幾日想來也無甚大礙。」
這裡的叔叔絕對沒有曖昧意思!
攀上親戚關係立刻就不一樣了,陳氏忙道:「那就麻煩王爺了。」沈老夫人也遲疑著點了點頭。
沈瓊樓:「……」立場太不堅定了。
這三人一拍板基本就沒她什麼事兒了,陳氏幫她掖了掖薄被一角,絮絮叨叨叮囑好些話,又留下幾個照看的丫鬟婆子,想著應當妥帖了,婆媳兩個到傍晚才告辭離去。
殷卓雍一直和氣地陪著兩人說話,她們見他天潢貴胄竟沒有半分架子,好感度刷刷地往上走。
這兩人一走他隨手把幾個留下的丫鬟婆子支開,轉眼就變了臉,轉向她輕笑一聲:「乖乖,只剩咱們兩個了。」
沈瓊樓本來就被他看得心里長毛,聽了這話更是不得了,不自在地把薄被子往上提了提:「外頭還有人呢。」
他一手按住她搭在被子上的手:「隨口說說而已,你緊張什麼?」
沈瓊樓只好竭力繃著臉:「王爺,臣要歇著了,您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唔了聲:「正好我也要休息,不如一道?」他見沈瓊樓見鬼的臉,微微一笑:「良辰美景,不要虛度啊。」
沈瓊樓只想到葉良辰和一百種方法什麼的……她囧了下:「王爺找別人度吧,我是真要歇了。」
他低頭看著她還有些紅的脣瓣,想著今日已經得了不少便宜了,再調弄把人嚇跑了可就得不償失,於是道:「你好生休息,按時用藥,明日我再請太醫過來瞧瞧。」
沈瓊樓松了口氣,正要點頭,就被他連人帶被子擁住,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一觸即離,卻還是讓她呆住了。
殷卓雍輕笑了聲:「不要別人,只要你。」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5:57
第二十章
沈瓊樓:「……」殷卓雍說話有時候真真假假分不出來,這句聽著倒好像……是真的?
她被自己的想象驚住了。
又過了片刻,沈老夫人留下的白嬤嬤打起簾子端著藥碗走進來,見只有豫王和自家姑娘在,心裡一驚,不過殷卓雍變臉速度一流,片刻就離美人榻一丈遠,諄諄叮囑道:「沈長史好生歇著,先不用操心府裡庶務,本王自會另找人料理,你只用安生修養便是。」
沈瓊樓:「……多謝王爺。」媽蛋。
白嬤嬤松了口氣,把藥碗放到一邊的案幾上,先喂沈瓊樓吃完,然後才對殷卓雍道:「如今天色不早,姑娘這裡有老奴照看,就不叨擾王爺了。」
殷卓雍頷首:「這院子是長史辦公的地方,不是住人的地方,我給沈長史另安排座院子吧。」
沈瓊樓忙道:「西邊的跨院就不錯,王爺就讓臣去那裡吧。」那邊離主院最遠。
殷卓雍似乎想說話,但又按捺住了,淡淡點頭:「就那裡吧。」然後掉頭走人了。
白嬤嬤把沈瓊樓用披風裹嚴實扶著她往外走,一邊絮叨道:「姑娘得早些好起來,咱們早點走,不然老在別人家裡呆的不自在。「
沈瓊樓聞言點了點頭:「等我明天能經風了就回家調養吧。」老在王府裡總得擔心豫王又出什麼么蛾子。
但她轉念一想,這職位又是沒法辭的,只要來上班還是得見著他,想想就讓人頭疼。
她晚上到底吃了藥,躺床上的時候略愁了會兒便沉沉睡過去了,早上起來就見白嬤嬤用托盤端了大碗胡辣湯和用藤筐裝著的白吉餅,並幾樣爽口下飯的小菜。
她見沈瓊樓醒過來便笑道:「姑娘醒了,快來用飯了,這是王府管事特意給姑娘做的,叫,叫什麼……胡辣湯的。」
沈瓊樓自打穿越以來就再沒吃過這個,一時開心到飛起,她嫌屋子裡悶熱,便命人擺在院子裡,匆匆套上鞋就跑了出去。
她伸手剛乘了碗熱騰騰的胡辣湯,就見殷卓雍從院門口走了進來,一身廣袖的寶藍色衫透著幾分儒雅斯文,衝她淺笑道:「沈長史,身子可好些了?」
沈瓊樓強忍著去摸額頭的衝動,尷尬道:「昨晚上發了汗,已經大好了,謝王爺關心,王爺還有何事?」沒事就走人吧。
殷卓雍瞥了她桌上的早餐一眼:「到你這兒來討頓早膳,順便……說說公事。」
白嬤嬤一聽有公事就另拿了副碗筷上了,人自覺退下去了,沈瓊樓一邊問:「什麼公事?」一邊吃了個肉丸喝了口湯。
肉丸勁道有嚼勁,湯汁濃稠,色澤鮮亮,裡頭大塊的土豆蘿蔔上下浮沉著,剛入口便是濃郁的鮮味和麻味,等適應之後便只剩鮮香和痛快,雖然跟她上輩子吃的不完全一樣,但也基本差不離了。
殷卓雍也嘗了口,初時不大適應,等習慣了便鬆開眉頭:「公事就是……昨晚上睡得如何?夢裡可有夢到我?」
沈瓊樓吹了吹白瓷勺:「就是因為沒夢著您才睡得好,要是夢著您了就睡不好了。」
殷卓雍攪動湯匙,若有所思:「因為你想到我便會魂牽夢縈,輾轉反側?那可不大好。」
沈瓊樓:「……」反正跟他懟也沒有贏過,習慣就好。
他又問道:「我記得你上回跟我提過這個,翻遍了整個京城的角落才尋到一家正宗的,趁熱買回來了,味道如何?」
沈瓊樓一怔,難怪他要到這裡討早膳,原來府裡就她一個人吃得上,沒想到她當時不過隨口一提,他竟然就記下了。
她略頓了頓才答道:「味道很好,王爺自己不吃著呢嗎?」
他放下碗:「你覺得好才是好。」
沈瓊樓跟他認識的久了,臉皮都練厚了,聞言只是低頭掰饃,把饃掰的細碎跑到胡辣湯裡,用湯勺攪了攪,見殷卓雍還在乾吃湯,忍不住幫他也掰饃扔進去:「王爺試試這種吃法。」
殷卓雍皺了皺眉:「你怎麼學會的,不像是漢人的吃法。」
沈瓊樓自己舀了個先吃,滿足道:「我外祖父才從陝地過來,他老人家教我的。」
白吉饃烤的十分酥脆,湯汁又濃稠,掰碎之後扔進去,麵餅的香味和湯的鹹香,味道不比肉丸差,讓她有種上輩子和狐朋狗友吃路邊攤的滿足感。
殷卓雍嘗了口也舒展了眉頭,兩人吃完下人端來茶水漱了口,又盥了手,這時候三寧走進來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他先是蹙眉,之後神色又有幾分古怪。
他轉向沈瓊樓問道:「你現在能走動嗎?」
沈瓊樓雖然還有些乏力,但身子已經好很多了,再說病人老悶在屋裡也不好,便道:「走兩步還是可以的,王爺有事吩咐?」
殷卓雍起了身:「在西邊角門那裡興風作浪的‘鬼’找到了,咱們這就瞧瞧去。」
沈瓊樓對這事兒也挺好奇的,便跟著他往外走,路上三寧從懷裡掏出個小木盒,裡頭有些黑紅的殘渣,他躬身道:「就是這玩意搞的鬼。」
沈瓊樓聞了聞卻聞不到什麼,不由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三寧道:「沈長史有所不知,這是陰乾的黃鱔血,卑職從角門上刮下來的,這其實是民間的奇淫技巧之一,涂陰乾的黃鱔血於門上,能招來猛鬼叫門。」
沈瓊樓給他說的得慌:「真有這麼邪乎?」
三寧笑笑:「自然不是,這些把戲都是騙人的,黃鱔血半夜招來蝙蝠撞門,蝙蝠動作快,等人去開門的時候自然什麼都瞧不見,關上門便繼續來撞,如此反覆幾次,就是不信鬼神的人只怕都要疑神疑鬼。」
沈瓊樓一臉欽佩:「大人見識廣博,竟連這等民間秘術都知道。」
三寧正要說話,冷不丁瞥見自家主子的神情,背後直冒冷汗:「哪裡哪裡,其實這是王爺告訴卑職的。」
沈瓊樓:「……哦。」騙鬼呢。
聽別人說就一臉敬仰,到他這裡就是個哦字,殷卓雍冷哼一聲,偏頭斜了她一眼。
沈瓊樓秒懂:「王爺見識廣博,王爺學識淵博。」
殷卓雍並不領情:「敷衍了事。」
沈瓊樓:「……哦。」那還是哦吧。
三人一路往正院走,還沒進去就見一對兒中年夫婦滿面愁容的立在院中,當中跪著個十八九歲,身穿儒衫的年輕男子。
中年男子正厲聲叱罵:「……你這孽障,做下這等惡事,還不快向王爺認錯!」
他兒子似有幾分膽怯,也有幾分不服,只是低頭跪著任由自己老子喝罵。
中年男子氣得想動手,殷卓雍懶洋洋地聲音已經傳了進去:「年御史,我叫你過來不是為了看你管教兒子的。」
年御史一怔,見到他臉上帶了幾分驚慌,拉著夫人給他跪下行大禮:「參見王爺。」又自責道:「都是微臣管教無方,教出這麼個禍害來,這才擾了王爺清淨,還望王爺恕罪。」
沈瓊樓本來以為又是朝內有什麼變故,但現在看來又不是,忍不住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殷卓雍似笑非笑:「這就要問年御史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6:08
第二十一章
年御史到底混跡官場多年,滿臉的驚慌褪去,只剩一臉慚然,指著自己兒子道:「這孽障,這孽障做下的好事!背著我們兩個老的和他娘子在外弄了個外室,就在這條街上的隱秘之處,沒想到這條街最近幾日動工,把那外室的宅子一併拆了,拆的當日生了幾句口角,那賤人心有不忿,便等我兒來的時候她便著意挑唆,我兒年幼無知,受了賤人矇蔽,這才開罪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沈瓊樓理了理才把因果理出來,前些日子王府忙著擴府,有好些不講理的釘子戶,她確實記得一個生的妖裡妖氣的女人被斥責過,還口口聲聲喊著自己是年家姨娘,不過被戶部的人直接給扔出去了,所以她心聲怨恨,挑唆了年公子搞了這麼一出。
她想完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這真是奇葩湊對兒,那外室是個二筆,年公子是個渾人,果真是天生一對。
年御史說完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事兒乾的也太渾了,他連連道歉,又繼續道:「這孽障不知從哪裡聽說黃鱔血和燭光人影的把戲,所以跑來王爺府裡裝神弄鬼,擾您清淨。他雖存了不良心思,但害人卻是不敢的,還望您看在他並無害人之心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沈瓊樓轉頭去瞧年公子,不知道該說他童心未泯還是該說他腦子不好,這麼大個人了搞什麼惡作劇啊!
沈瓊樓雖不覺得這是大事兒,但看不慣年御史話裡話外為自己兒子開脫包庇,要不是他這般縱容,他兒子還未必有這般大膽呢。
她皺眉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年御史這話說的倒好像這錯兒都是那外室的一般,再說王府裡已經有好些下人受驚致病,縱然令公子是無心,但錯兒已經釀成了,這般輕描淡寫的不是告訴他下回還能犯嗎?」
年御史臉色不大好看,他確實沒覺得這事兒有多嚴重,不過幾個下人病了而已,只是事關豫王才讓他覺得有些棘手,要是旁人家,他也不會親自上門道歉了。
沈瓊樓看他臉色就有些明白他心思,有這種爹,難怪養出來個大齡熊孩子。
殷卓雍淡淡道:「我朝最忌諱巫蠱之事,年公子用的這手段倒像是巫術,他是否包藏禍心誰能知曉?若是存了戕害本王的心思……」
此言一出,一家三口嚇得白了臉,戕害皇室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年公子慌忙磕頭,語無倫次:「是,是我年輕,是我糊塗,王爺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年御史重重叩頭:「犬子只是年少氣盛,並非存了壞心,王爺慈悲仁厚,還望王爺看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饒了他這一遭吧!」
看看,熊家長的經典台詞出來了——孩子小,不懂事,別跟他計較。
殷卓雍道:「令郎怎麼也有十八九歲了吧,已經娶妻生子,如何也談不上小……」他早上那會兒剛聽到這事兒原委的時候也挺無語的。
他偏頭去看沈瓊樓:「昨天到底是你嚇病的,你說說該怎麼處置?」
沈瓊樓當然不是給嚇病的,不過這時候也不會拆他的台,看著年家三口希冀的目光,遲疑一下道:「那就……打一頓?」
她想了想,又補了句:「年大人親自打。」一個虐身一個虐心。
年御史縱然再心疼兒子,看殷卓雍的神色也不敢再手下留情,接了板子就實打實地往屁股上揍,揍到自己渾身冒汗,兒子背臀滲血才停了手。
殷卓雍面上似有幾分滿意,總算點了頭,允這一家三口相互扶著走了。
沈瓊樓見三人走遠,也搖了搖頭,轉向殷卓雍道:「王爺,臣如今已經好些,不敢再在王府叨擾,這就先回去了。」
殷卓雍一挑眉:「你這時候回去?萬一經了風又病了可怎麼辦?」
沈瓊樓訕笑:「王爺多慮,哪裡就這麼嬌貴了,如今已見大好,在不好意思在您府裡打擾了。」
殷卓雍今天跟大姨夫來了一樣,忽然又不開心了,漠然瞧著她:「你就這般不想跟我離的近些?」
沈瓊樓心裡給自己擦了把汗:「王府雖然好,您也好客,但臣……臣在別人家住著不自在。」
殷卓雍冷哼一聲:「你以後出嫁了也見天兒地回娘家住?」
這風馬牛不相及到底是怎麼扯到一塊的?沈瓊樓覺得非常神奇,嘴上敷衍道:「臣招贅,到時候找個上門女婿。」
一句話把他生生噎住,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笑,哼笑一聲:「沒出息。」他似乎想說什麼,見她確實不情願住著,便也只是道:「回去小心著些,馬車門都捂嚴了,別又忽冷忽熱的。」
沈瓊樓心里長長地出了口氣,低聲應了個是,人卻還沒走遠,就又被帶到懷裡來。
他親了親她圓潤的耳珠:「病好了就早些回來,不然我親自去沈府要人。」
沈瓊樓:「……」
她一溜煙跑去找人收拾東西了,她到底病了,精氣神差,在馬車上顛了會兒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被一陣人嘈馬雜的聲音吵醒,不由得掀開轎簾瞧了瞧,就見許家家門大敞著,好些下人抬著箱籠進進出出,府裡已經空了小半,竟似要搬動的樣子。
她詫異地問白嬤嬤:「許家這是怎麼了?」
白嬤嬤搖頭說不知,正好許御這時候從府門裡走了出了,神色陰郁,一隻膀子還吊著,瞧見沈瓊樓的車架,神色微動,她立刻放下轎簾,果斷走遠了。
沈老夫人和陳氏見她這時候回來,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嘴裡還是埋怨幾句:「回來這麼早做什麼,萬一顛蕩了病情加重,又得費一番功夫診治。」
沈瓊樓早就習慣沈老夫人這種埋怨式的關心了,應答道:「已經好多了,再說別人家我呆的也不自在,還是咱們自家舒坦。」
陳氏忙忙地下去張羅愛心午餐——當然不是她親手做的。沈瓊樓把年家公子為了個外室裝神弄鬼的事和今早上年大人帶著兒子來認錯的事兒說了一遍,搖頭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沈老夫人難得笑起來:「這年公子也是個神人,可惜聰明沒用對地方,年御史教子無方,受罰也是應該的。」
這時候下人布菜上桌,屋裡主子就三人,老中小三個女人便也不講什麼規矩,一桌坐了吃飯。
沈瓊樓提筷之前先問道:「祖母,我方才在門外見許家人搬搬抬抬的,可是要搬家?」
沈老夫人頷首:「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要搬,不過也好,現在咱們兩家見面也尷尬。」
沈瓊樓也覺得挺神奇的,總不可能是因為害怕沈家吧?她又問道:「那許家宅子不是空下來了,打算出手轉給哪家?」
沈老夫人不知想到什麼,神色淡了下來:「這幾日宮里幾位年長的皇子也要出宮開府,好些人家的宅子也要變動,許家宅子倒是不愁賣,聽說泉州宋氏的長房打算盤下來。」
泉州宋家是世代書香的人家,雖不比權爵人家顯赫,但也極是尊貴體面。她奇道:「這不是挺好的,祖母怎麼不願意?」
沈老夫人默了下才道:「我有個嫡親的姐妹,是宋家長房的當家老夫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6:19
第二十二章
沈瓊樓更奇了,陳氏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問,還是沈老夫人自己先擺了擺手:「孩子都大了,都是些陳年舊事,知道這些也沒什麼,多長個心眼也好。」
她說著瞧了江嬤嬤一眼,江嬤嬤先打發眾人下去,嘆了口氣道:「咱們老夫人是金陵康家的嫡長女,和那位嫁到宋家的老夫人同父異母,不過咱們老夫人打小就是長姐,對這位妹妹也頗為看顧……」
沈瓊樓忍不住插嘴:「那位宋老夫人是庶出?」
江嬤嬤笑著擺擺手:「倒也不是,只是康家曾老夫人去世的早,曾老爺娶了續弦,咱們老夫人是原配所出,那位宋老夫人是續弦的罷了。」
她語氣帶了幾分自得,又有些寥落:「姐妹倆差了三歲,咱們老夫人沒人在上頭照看,到十七歲才議親,正好底下那位妹子也到了能議親的時候,當時宋家和咱們老太爺同時來求娶,老太爺當時只是一介武將,家底未免淡薄了些,本來早就說好的,嫡長女嫁入宋家,嫡次女嫁給老太爺,沒想到康家繼夫人也瞧上了宋家門第,便中途鬧鬼,把兩位夫人的親事換了換。」
沈老夫人神色有些悵然,接口道:「我才嫁給你祖父,也哭過也鬧過也消沉過,還是你祖父小心翼翼地哄轉回來,常跟別人說‘她本來是大家嫡女,嫁給我這個粗人是委屈了’,如今我敢說一句,我從沒有一日後悔嫁過他,只是恨他去的太早,讓我沒來得及報答他一片情意。」
沈瓊樓給感動了;「祖父真好。」
沈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江嬤嬤繼續道:「咱們老夫人和老太爺恩恩愛愛是京裡出名的,後來又發跡封爵,倒是那位宋老爺未免輕浮了些,家裡不知多少個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一堆,兩口子實在是……」她嘆了口氣,沒繼續往下說。
沈老夫人淡淡道:「她當時雖口口聲聲說著不知此事,但我是難信的,心都涼透了。本來也沒打算再和她有甚瓜葛,後來也是趕巧,正好你父親在官場上結識了她親子,歪竹出了個好筍,那宋家公子和你父親意氣相投,恨不能結為異性兄弟,正好我那時候和你祖父也和好了,兩家這才重新來往起來,後來宋公子病故,兩家只做普通親戚的交情,來往客氣一二,並不十分走動。」
沈瓊樓忍不住皺眉道:「那位曾老夫人的人品堪憂啊。」
沈老夫人拍了她一下:「怎麼說都是你長輩,有些話我說可以,你說出去就是不敬長輩了。」
沈瓊樓訕笑:「我這不是就跟您說說嘛。」
京城這地界邪門,就在沈瓊樓回家養病的第三日下午,那位宋老夫人帶著親孫女上門拜訪了。
她正窩在屋裡睡覺,被元芳匆匆拎起來梳洗裝扮,等到正堂的時候兩個老夫人已經說上話了,宋老夫人眼眶有些發紅,用絹子不住地揩著眼角:「……我那孽障去得早,想當初跟木兒好的跟一個人般,如今卻只留下這麼一個嫡出孫女,讓我一個老婆子孤零零地在世上,我還不如隨他一道兒去了……」
她說完又嘆了聲:「我買了許家宅子才知道是跟你們比鄰的,歡喜的忘了形,立刻就來尋你了,想著咱們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住一塊總是好的。」
沈老夫人雖不喜她,但拿她兒子宋悅卻是當子侄看待的,聞言也跟著勸慰道:「燦兒我瞧著很好,魏朝女人只要有本事,也是能立的起來的,你後半輩子總歸是有靠的。」故意忽略了後一句。
身後跟著的宋燦也掏出絹子來幫祖母擦淚,宋燦是個高挑窈窕的十六歲少女,人生的清秀如菊,神情沉穩淡然,只祖母懷念亡父的時候才露出幾分悲色。
沈瓊樓忙上前見禮,宋老夫人原來大概是見過她,此時再見卻忍不住怔了怔,又笑道:「三丫頭怎麼瘦了這麼多?人瞧著也精神穩重,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又不經意般的瞧了眼自己孫女,再看看沈瓊樓,在心裡輕輕皺眉。
沈老夫人又把當初沈瓊樓給討的赤金紅寶簪子帶上了,略略一拂鬢邊,淡淡道:「姑娘大了知道愛美了,現在勸她多吃她也不肯吃,沉穩不沉穩的談不上,就是仗著幾分小聰明得了上頭賞識。」
宋老夫人早就瞧見她的一套頭面,就著她的話頭艷羡道:「長姐這簪子就是三姑娘在聖上面前求來的吧,真真是體面氣派,到底是皇家制的東西,用做功到用料都跟咱們穿戴的不一樣。」
卻忍不住在心裡暗忖,原來她孫女不知道強過沈家姑娘多少倍,如今她不知道吃了什麼仙丹妙藥,一朝開竅,自家孫女反倒比不上了。
沈老夫人笑了笑:「帶在頭上都是一樣的,我原也不想帶怕招搖,這孩子偏不允,非逼著我帶頭上,哎,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沈瓊樓:「……」她什麼時候逼著人帶了!
宋老夫人更覺得被比下去一回,轉頭瞧了眼宋燦:「燦兒前些日子去女子科舉試手,可惜只得了乙等,你們家幾個孩子都出息,三姑娘想必也強於我家這個,得了個甲等功名吧?」
沈老夫人見招拆招:「她跟著三位帝師學了幾日,本也想著去試試手的,可惜又被豫王瞧中了,在豫王府尋了差事,整日的忙活,也沒功夫去了。」
於是接下來的對話就基本是「雖然你家孩子不錯,但我家孩子更好的」的句式。
被比較的沈瓊樓和宋燦:「……」
兩人懟了好久才想起來孫輩還沒互相認識,沈老夫人先從狂熱的比孩子氣氛中,介紹道:「三丫頭,這是你燦表姐,燦兒,這是你三表妹,我記得你們小時候也見過幾回。」
兩人互相見了禮,卻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彼此對視一眼,自有一番神交。
宋老夫人還沉迷比孩子無法自拔:「這孩子說來也太老實了,要考女子科舉讀書就忙,還抽出功夫來給我做針線,我瞧著都心疼。三姑娘學過什麼針線嗎?」
宋燦本就是個低調性子,見祖母問的尷尬,自謙著圓場:「我這也沒什麼,最多會繡朵花繡片葉子什麼的,祖母快別打趣我了,拿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宋老夫人這才不甘不願地住了嘴,沈瓊樓注意到她後面站著兩個年輕貌美,至多十五六歲,卻梳婦人發式的娘子,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見禮。
宋老夫人見她神色便會意了:「這是那老不死的新納的姨娘,到我身邊來服侍我,三姑娘不用見禮,奴婢而已,哪裡受得起呢?」
沈瓊樓眼皮子抽了抽,宋老太爺都五六十了吧,這倆姑娘瞧著才十五六,這算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不過宋老夫人也是奇葩,把兩個妾室隨身帶著也不嫌膈應,瞧著倒還樂在其中。
她頭回見妾室覺得比較稀罕,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宋老夫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會錯了意,皺了皺眉,轉向那兩個小姑娘:「你們污了三姑娘的眼,去太陽地底下跪半個時辰,別讓她再瞧見。」
沈瓊樓嚇了一跳,三伏天跪一個小時只怕要人命,這也太刻薄了。她忙擺手道:「姨太太多心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瞧她們好看才多瞧了幾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6:30
第二十三章
宋老夫人:「……」這理由也太不靠譜了,你是男人呀?
沈老夫人不悅道:「到底是我們府上,你要是在這裡罰了人,旁人該怎麼想?」
宋老夫人變臉極快,趕忙賠笑說話。難怪兩人算是親姐妹,沈老夫人現在還是美老婦人,宋老夫人皺紋多的都能夾死蒼蠅了,相由心生啊~
沈瓊樓又和宋燦說了幾句,兩邊感覺都不錯,正有深交的趨勢,就見元芳匆匆走了進來,低聲道:「姑娘,門口有位懷瑜公子指名道姓的要找您呢。」
沈瓊樓一聽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驚問道:「他怎麼來了?!」
元芳剛要答話,就見院外殷懷瑜已經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手裡還似模似樣地拎著幾包藥材,他本來是來瞧沈瓊樓的,見沈家有客,不由得怔了怔,屋裡人也齊齊怔了怔。
沈瓊樓反應迅捷,立刻道:「這是我一位表親,聽說我生病,特意過來探望的,一時唐突,姨太太勿怪。」
殷懷瑜跟著幫腔道:「對……我是她表哥,姨太太好。」
沈老夫人自然知道這是誰,忍不住瞪了沈瓊樓一眼。
殷懷瑜自來熟,把手裡的藥包一放,自覺坐到沈瓊樓右邊,喝著茶跟眾人一道說話。
沈瓊樓無奈,乾脆把前幾天王府鬧鬼的前因後果說出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宋老夫人先是嫌惡道:「這外室也太沒規矩了些,一個外室也敢這般張揚?」
殷懷瑜拍腿道:「還能這樣啊,黃鱔血涂於門上陰乾,我回去也試試去。」
沈瓊樓忙警告道:「仔細……又罰你。」
有外人在,她也不好把殷懷瑜的身份透露出去,只好這麼含糊一說。倒是宋老夫人先皺起眉,心道這是哪裡來的野小子,別不是沈家哪個旁支親戚吧,怎麼這般沒規矩?
她心裡鄙夷,言行之中難免帶了些出來,沈瓊樓心裡不知道該替誰捏冷汗,倒是殷懷瑜臉皮厚也沒往心上放,照舊喝茶吃點心,反正沈家主家不趕他走就得。
宋老夫人雖沒失禮數,但神色也沒好到哪裡去,再坐了會兒便帶著宋燦起身告辭了,宋燦對沈瓊樓倒是相互很有好感,還邀她參加下回詩會。
沈老夫人待她們走遠才福身一禮:「殿下。」
殷懷瑜笑嘻嘻地起身虛扶一把:「老夫人不必多禮,在宮外就隨意些。」
他說完抓著幾包藥材胡亂往沈瓊樓手裡一塞:「不知道你得的什麼病,就去藥店把最貴的幾樣各買了幾斤。」
沈瓊樓:「……」
沈老夫人見他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自己轉身回屋了,只叮囑下人好生照看著。
沈瓊樓把幾包藥丟開,奇道:「太子今兒個怎麼出來了,不用上課嗎?」
殷懷瑜撇撇嘴:「有幾個使節團要來,皇上找太傅商議此事,所以我就得假了。」又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新選的那個侍讀一開口就是之乎者也,聽他說話我就頭疼。」
沈瓊樓倒是覺得還不錯:「皇后娘娘選的人必然是好的,您又什麼不懂的都可以請教他。」
殷懷瑜眼珠子轉了轉,又改口道:「倒也是,這人廢話雖多了些,但長的還算過得去,學識也淵博,我挺喜歡他的。」
沈瓊樓點頭道:「那就好。」
殷懷瑜又誇了那侍讀幾句,見沈瓊樓只是一味點頭應承,心裡又不樂意起來,他在她跟前想什麼說什麼,抱怨道:「你好歹也當過我侍讀,聽到他好,怎麼一點都不吃味啊?」
沈瓊樓:「……」她現在真的覺得,唯男子與小人難養也。
看著殷懷瑜一臉‘你是不是不愛寶寶了?’的表情,她囧:「殿下您想多了。」
殷懷瑜一臉沒勁,撿了個梅子扔嘴裡:「最近母后在籌辦給二哥和老三選妃的事兒,我在宮裡呆的實在沒意思,又聽說你病了,所以特地來瞧你,沒想到你對我也這麼冷淡。」
從這點看,陳皇后國母風範十足,並不因其他皇子不是自己生的就不操心或者暗中做手腳。
他說著又冷笑道:「老三那賊心不死,前一陣裝模作樣地要去豫王府拜訪十三叔,其實就是想要尋你,被十三叔二話沒說就趕出去了,後來又被父皇訓斥,失了好大的顏面,這幾日總算沒臉出來蹦躂了。」
沈瓊樓一驚:「還有這回事兒?我不知道啊。」
殷懷瑜倒是不奇怪:「皇叔那人本來就不愛事事都跟人說,不告訴你有什麼稀奇的?」
他說完又跟沈瓊樓東拉西扯幾句,她給他裝了大兜小兜的零嘴吃食,他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瓊樓都過的十分太平,只是在家吃吃喝喝養病,宋燦倒真是跟她挺投緣的,時不時送些小物件過來,她也把自製的稠酒柿子餅給宋燦回過去。
如此悠閑了幾日,就被沈老夫人那裡派來的人給叫了過去,說是豫王來探病了。
沈瓊樓蓋著薄被都是一抖,被幾個丫鬟硬拖出來梳洗打扮往正院走,沈老夫人正和殷卓雍閒話,滿臉的不好意思:「……這孩子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娘放心不過,所以才留她在家裡多住幾日,耽誤了王爺正事,讓王爺親自來問話,實在是慚愧。」
殷卓雍溫吞笑了笑:「倒也不是特意過來,只是要去訪友,正好路過沈府,所以來瞧瞧沈長史。」
他輕嘆了聲:「本王其實也不想催促的,只是擴府的事兒許多都是由她負責,她不在一日兩日倒還罷了,好幾日不在,好些功夫都耽誤了,皇兄責問下來,本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沈老夫人便沒再懷疑,見沈瓊樓走進來:「還不快見過王爺?」
沈瓊樓福身行禮,殷卓雍就見一片明媚的杏色猝不及防的晃進眼裡,他見她穿女裝的時候少,今日穿了身杏色繡玫瑰色折枝花卉的褙子,底下露出尺許長的一截裙擺,也繡著細碎的纏枝花,梳著垂掛髻,帶著小釵,絢爛明媚如朝霞。
殷卓雍到底不是凡人,只晃神了一瞬便回過神來,含笑問道:「沈長史,幾日不見,身子好些了嗎?」
沈瓊樓搶先把話說完:「已經大好了,正準備明日回去上任呢。」
殷卓雍恩了聲:「那就好,你是棟梁之才,本王自不會錯失英才,府裡還有好些事兒等著你去辦呢。」
沈瓊樓臉皮抽筋,沈老夫人謙和笑道:「王爺謬讚,這孩子沒規矩慣了,您既是她上司,也長了她一輩兒,若是有出錯的地方,只管說她就是。」
根據沈瓊樓對他的了解,他自己挺愛拿叔侄說事兒的,但卻不樂意別人也這麼說,果然,他眉梢微微一動,面上的笑容不減:「輩分不都是別人渾叫的,轉折了好幾個彎,本王也不好拿長輩架子。」
沈老夫人今天不知怎麼了,咻咻咻小刀直戳人心窩子,正色道:「不管轉了幾道彎,禮數總歸是不能廢的,不管是輩分還是身份,她對王爺理應更忠心孝敬。」
沈瓊樓:「……」
其實殷卓雍行事謹慎,沈老夫人倒也不是瞧出什麼來了,一來是對宗室子弟的敏感,二來主要是給自家孫女提個醒,她當初可是連許御那種都能看上,還迷得要死要活的,更何況是比許御好過千萬倍的豫王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6:41
第二十四章
也不怪老夫人多慮,誰讓她當初太不著調。至於豫王瞧上她,沈老夫人還真沒這麼想過,畢竟當初沈桂被魏王看上,那也是因著她才貌雙全,琴棋詩書無一不精的,三丫頭……實在是差的遠了點。
她現在還不知道,她擔心的沒發生,沒擔心全發生了。
殷卓雍這時候已經調整好了神色,微微笑道:「老夫人客氣,沈長史性子穩重,辦事很是妥帖。」
沈瓊樓腦補了一下他的內心戲:好氣哦,但是還要保持微笑。
沈老夫人又謙了幾句,車轆話兩人都說煩了,殷卓雍便起身告辭,忽又偏頭道:「勞煩沈長史送本王一程。」
沈瓊樓略一躊躇,沈老夫人卻道他有什麼事要交代,微微點頭,她便跟了過去,身後自有一溜下人跟著,他覺得煩,但到底不是自家下人,總不可能讓人家都退下。
他默了會兒,低頭看她發頂上微微晃動的華盛,心情又好了些:「沈長史這幾日病假我給你算到年假裡了,過年的時候記得補回來,早些回府當差,不然過年可要辛苦了。」
沈瓊樓:「……是。」她原來怎麼沒發現殷卓雍這麼摳門呢!
他彈了彈手指:「你要是再不來,就算把年假全扣完也補不回來,只能扣你薪俸了。」
沈瓊樓:「……王爺放心,明日就回去。」
他微微一笑,低頭想捏捏她的臉,但瞄見後面的一眾下人,也只得收回手,淡淡道:「沈長史好好保重身子。」然後就出了府門。
給這麼一催,沈瓊樓也不敢再耽擱了,第二天早早地就去王府門口當差,沒想到今天才進了巷子,馬車駛到拐角僻靜處,就見宋喜和一個長相尖酸的婆子站在老槐樹下說著話。
宋喜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透了過來:「……勞煩娘子寬限幾日,我最近手頭實在是無錢了,等月銀發了就給姨娘送過去。」
那娘子理了理衣裳袖子,輕蔑地往宋喜身上的補丁瞧了眼:「姑娘啊,不是我說你,那可是你的生身姨娘,好歹十月懷胎生你一場,你當初在蜀地看顧不上也就罷了,如今你人在京城,她現在病了,你這麼推三阻四的是什麼意思?」
宋喜脾氣早就磨沒了,聞言也沒發火,只是道:「最近真的是手頭無錢,勞嬤嬤寬限幾日。」
那娘子撇撇嘴,又往豫王府方向努努嘴:「姑娘別瞞我了,你如今在豫王府當差,看看王府那等尊貴體面,指頭縫裡露出點銀子都夠您穿金戴銀了,您自己不給玉姨娘送錢,難道還指望我們這些下人貼補不成?」
宋喜到底起了幾分惱意:「若是我沒記錯,我七八日前好像送過一回銀子吧,怎麼這麼快就沒了?」
那娘子先是怔了怔,繼而一揚帕子道:「姑娘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看病吃飯上下打點哪樣不要花錢的?您送來的那幾兩銀子能頂什麼事?」
沈瓊樓坐在馬車裡聽了幾耳朵,但具體卻聽不分明,她倒是有心幫忙,但萬一宋喜不想別人知道家事呢?還是裝不知道的好,她想了想,令車夫繼續走。
宋喜給這人纏的實在沒法子,剛好認出沈瓊樓的馬車,忙上前幾步招了招:「沈長史,等等我!咱們一道兒走!」
沈瓊樓打開車門讓她進來,宋喜一溜煙跳上車,那娘子還想追著要錢,她皺眉道:「滾開。」車門一關就走了。
那娘子暗裡啐了口,但見她衣裳料子和馬車馬屁都是上好的,料想不是尋常人家,所以也不敢繼續纏著。
宋喜一上車就長吁短嘆,但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沈瓊樓就低頭不問了。
兩人剛進長史院子,就見端了些梅子蜜餞上來,宋喜怔怔地瞧了半晌,突然彎腰左翻右翻,不知從哪裡尋摸出一個灰撲撲的酒瓶子出來:「小沈,來陪我喝一杯,上好的梨花白啊。」
宋喜這人還有個摳兒八的毛病,今日請喝酒倒是稀奇。沈瓊樓酒品不咋地,本來不大敢喝,但聞了聞便知道是摻了水的,也就放心大膽地喝了幾口。
宋喜喝了兩杯,又捻了個梅子吃了,忽然嘆了聲:「我是宋家人。」
沈瓊樓心說你這不是廢話嗎,你姓宋你不是宋家人還是隔壁老王的啊?
宋喜晃了晃酒瓶才道:「我是泉州宋家長房的人……」
沈瓊樓奇了,忍不住道:「那真是巧了,沒想到咱們倆還是拐著彎的親戚,我們家祖母和你們老夫人是親姐妹。」
不過說來也怪,宋家如今勢頭雖不行了,但宋喜既然是宋家女兒,也不至於如此潦倒啊。
宋喜聽了倒不是很詫異,只是擺擺手道:「什麼親戚不親戚的,攀不上。我生母是個灑掃的丫頭,伺候過一回就被老夫人打發到下人院子做粗活,生了我還是沒有名分,日夜做活,身子都不好了……家裡庶子庶女一大堆,宋家規矩,庶出不上族譜,由著他們自生自滅,我和親爹當著面走過他都不一定能認出我是誰。」
宋老爺貪花好色的名聲在外,是個管生不管養的,宋夫人又愛磋磨妾室通房,沈瓊樓忍不住問道:「那今兒上午的那個媳婦……?」
宋喜哦了聲,嘆氣道:「我姨娘近來身子不大好,夫人又不許我們探望,幾年面都見不著一回,只好托這些管事送錢送東西進去,給十兩倒要克扣五兩,所以她才催的這般急,好在我銀子快攢夠了,等給我姨娘贖了身,也好接她出來享享福。」
沈瓊樓道:「要不要我幫你在宋老夫人跟前提一提……」
宋喜忙擺手打斷她的話:「你可別,我知道你好心,但依著夫人的性子,你今兒個提了,明兒她非磋磨掉我姨娘半條命去……」
她說到一半意識到她口裡的夫人是眼前這位的姨奶奶,訕訕笑了笑,轉了話頭,唉嘆道:「你瞧著我過的不如意,這還是我拼死考了女子科舉掙出來的活路,大些了的女孩被隨意發嫁出去,男孩子索性養廢了,相比之下,豫王府雖然凶險,但只要不惹是生非,至少有自在日子過。」
她今日似是起了談興,拉著她絮絮叨叨:「錦川侯府門第正派,你們家男人都是不納妾的,所以你是不知道庶出的難處,只要親爹不管,庶出的就如同雜草一般,能活下來都不錯了。」
她眯起眼,慢慢地回想起童年舊事:「我記得我小時候,有個玩的特別好的四妹,四妹人乖巧又機靈,生的還好看,她有一回寫了好字被父親看到,難得誇獎了幾句,說她靈秀又聰慧,夫人也跟著賞賜了好些東西下去,後來不知怎的,她發了場高燒,整個人都燒傻了,沒熬幾年就去了,我那時候就提醒自己,無事千萬不要往父親跟前湊,讓所有人都認不得最好。」
她神情悵然:「輪到我說親事的時候也沒人管,只能繼續埋頭讀書,後來被送去蜀中,這一去就是八年,耽擱到這個年紀,一輩子也就只能孤單熬過去了。」
沈瓊樓穿過來就在沈家扎了根,沒體會過她說的驚心動魄的妻妾之爭,但聽著也覺得心寒,正室瞧妾室庶子不順眼你能說她錯嗎?正頭太太也覺著委屈,問題歸根究底還是出在男人身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6:53
第二十五章
她張了張嘴,寬慰道:「長史雖沒有品階,但多少是個官職,你也算熬出頭了,等時候到了把生母接出來享福,以後不要跟那邊來往,一輩子一個人也清靜自在。」
兩人面對著唏噓一時,酒也喝了一壺,熬到吃午飯的時候陳河便過來叫人:「沈長史,王爺讓您過去一趟。」
這句話對沈瓊樓來說簡直是flag,她遲疑著道:「是有什麼正事兒嗎?要不我叫上宋長史一道兒去?」
陳河但笑不語,沈瓊樓也沒法子,只好跟著他一道兒去了,兩人一路走到後面清凌凌的湖邊,殷卓雍早就在湖邊等著了,見她過來便要拉著她去湖心亭:「走吧,陪我用午膳。」
沈瓊樓最近心裡犯嘀咕,聽完這話立刻警鈴大作:「王爺,臣,臣不餓,您自己用吧。」
殷卓雍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竟很反常地沒再勸她,點頭道:「不想吃飯也行,找點事兒做吧。」
沈瓊樓一怔,他指了指不遠處湖岸邊優雅邁步,姿態寫意的白鵝:「去把那些鵝都感到湖裡去,本王要賞景。」
趕鵝?沈瓊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殷卓雍橫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沈瓊樓:「……我,我去!」絕對一語雙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沈瓊樓認命地把官服的袖子輓起來,陳河忍著笑命人尋了根長短適中的竹竿的遞給她:「湖邊的石子濕滑,長史小心別落了水,小心被鵝啄了,還有也別傷了鵝群,這是從南邊逮過來精細養了好久的,一隻費不少銀子呢。」
沈瓊樓心裡非常臥槽,但面上還不得不端出一臉嚴肅,正色點點頭,輓起袖子,拎著衣袍下擺,一手拿著竹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鬥鵝群了。
那群鵝也不知是怎麼樣的,平日裡悠哉慣了,見著沈瓊樓這個生人也不怕,呱呱亂叫著湊過來,有的仍舊躺在水草裡曬太陽,沒留神受到當頭一棒,一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怔了幾怔才亂叫地四散逃開。
沈瓊樓以為最多一竿子把鵝群掃水裡就完了,沒想到不但沒有一隻鵝落水,反而都四散逃開,她一怒之下又戳了幾桿子過去,鵝群這回不逃了,張開翅膀跳噠著向她衝了過來!
她兩輩子都是城裡孩子,還從來沒被鵝啄過,不能體會那種深切的痛苦,正準備揮舞竿子把餓群趕開,就被幾隻奮勇剽悍的公鵝在腿上狠狠地啄了幾下。
幾隻鵝用力撲騰幾下,騰空飛起,帶起的污泥濺了她一身,眼睛都被一團黑泥糊住了,幾隻狡猾的繞到她身後,看準機會跳起來對準她膝彎狠啄了一下,她立刻捂著眼睛撲倒在地上,一群鵝一擁而上,轉眼就把她埋到鵝群裡了。
沈瓊樓選手被一面倒地碾壓了。
她在心裡哭爹喊娘,勉強拽開幾隻趴在她身上不下來的大鵝,撂下竹竿抱頭鼠竄,身後還有幾隻最凶狠的緊追不捨。
她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殷卓雍呆的湖心亭裡,崩潰大喊,聲嘶力竭:「我吃飯!」
殷卓雍笑吟吟地看著她:「不趕鵝了?」
沈瓊樓心有餘悸地看了威武雄壯的餓群一眼,堅決搖頭:「不趕了!」
殷卓雍在亭子裡瞧得一清二楚,心裡快笑破肚皮,面上還是裝模作樣:「我覺得還挺好玩的……」
沈瓊樓看著自己被啄出紅印子的手,簡直要飆淚:「臣錯了,臣真的錯了,臣吃飯。」
殷卓雍點點頭:「坐下吧。」想了想又補了句:「其實你趕的不錯,就是地方不對。」
沈瓊樓:「……tat」
她現在真的感謝王府裡沒養豬,不然沒準哪天豫王心情一好或者一不好,她還得把豬趕到豬圈裡,以後老了就能寫本書——我在豫王府種田的那些日子。
殷卓雍見她一身狼狽,忍著笑道:「被啄了?」
沈瓊樓收回脫韁野狗一般的腦洞,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伸手抓她手腕子:「哪裡被啄了,我瞧瞧。」他伸手按了幾下,見只是有些紅了,無甚大礙,便嘆了口氣:「可憐見的,怎麼不小心點?」
沈瓊樓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別以為現在裝逼她就能忘了剛才是誰逼她去趕鵝的!
他細心幫她摘下身上的鵝毛,又開始發甜棗了:「想吃什麼?我讓廚下準備。」
沈瓊樓咬牙切齒:「燒鵝。」
殷卓雍笑著應了,讓她坐下,親手倒了杯茶給她:「燒鵝估計一時半會兒做不好,還有什麼想吃的?」
沈瓊樓看著手裡顏色澄碧的茶湯:「茶葉……鵝蛋。」
殷卓雍搖頭道:「你今日是跟鵝較上勁了,不過鵝蛋個頭大,有些腥氣,不如換成雞子?」
沈瓊樓想著剛才被打倒的恥辱,心情鬱悶,幽幽地點了點頭。
殷卓雍向來不吃路邊攤,對茶葉蛋沒什麼概念,聽名字只知道是茶葉煮的蛋,隨手取了罐茶葉問她:「用這種茶葉煮如何?」
沈瓊樓隨意點了點頭,他吩咐人下去準備,兩人坐在湖心亭裡看湖景,這時候荷花都已經開到末期,卻正是最濃艷的時候,偶爾湖面的微風吹過花間,看上去像是躍動的火焰。
他把院子裡一株已經高出院墻的桂樹指給她看:「你當初說要移的桂樹,前些日子才挪好,差點沒活成,所幸長的旺盛,中秋那陣應當就能開花,到時候摘下來釀桂花酒,還能做桂花糕和桂花蜜,新鮮桂花做的最好吃,清甜又不膩歪。」
沈瓊樓聽的十分垂涎:「多謝王爺了。」
殷卓雍乜她一眼:「謝什麼?誰說要給你吃了?」
沈瓊樓;「……臣自作多情了。」
殷卓雍又傾身過來,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乖乖,開玩笑的,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
沈瓊樓簡直招架不住。
正好這時候茶葉蛋端上來,王府廚子的用料都上好,茶葉蛋不但沒有雞蛋的腥氣,反而透著濃厚的茶香。
她決定和豫王好好談談:「王爺這些日子對臣照拂頗多,臣感激不盡,但無功不受祿,臣能力不足,當不得您這份厚愛。」
殷卓雍偏頭瞧著她,忽的輕笑了聲:「厚愛,這個詞用的極好,那你為何不問問,我怎麼不厚愛別人,單單厚愛你呢?」
沈瓊樓:「……」這話沒法接,她努力把話題往正道上引:「就如剛才,臣以為,男女有別,雖然王爺和臣一片光風霽月,還是要注意著些,免得有人傳閒言碎語。」
殷卓雍挑了下眉梢:「方才本王問你吃飯還是趕鵝,是你硬要來陪本王吃飯,難道這也是本王的錯不成?」他嘆了聲,語氣帶了幾分無奈「你就是仗著我寵你……說話顛倒黑白的。」
沈瓊樓的內心無法用語言形容。
她乾脆就此住了這個話頭,低下頭老實吃飯,殷卓雍見她不言語了,抬手幫她夾了筷子筍絲:「吃飯就安生吃飯,想那麼多做什麼?」
他見氣氛沉凝,隨意調開話頭,摸著下巴琢磨道:「說來也奇了,原來滿京你性子跋扈暴戾,對人苛刻,動輒就仗著家裡的勢把人打個筋鍛骨折的,如今認識久了倒像是跟傳言反著來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7:04
第二十六章
其實她被好些人當面問過這話,但殷卓雍問起來竟讓她有些緊張,打起精神應對:「年初的時候我砸了許家給陳家的納彩禮,後來這事兒沸沸揚揚傳開了,家裡頭父親和兄長都受了影響,我被祖母狠罰一通,這才幡然悔悟,想起當初做下的荒唐事,十分愧疚,決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當初你還差點害我被猛虎廢了條腿,怎麼不見你心存愧疚呢?」
沈瓊樓明明沒做虧心事還要頂缸,尷尬道:「臣,臣自然也十分愧疚的。」
殷卓雍微微笑道:「你知道我在狩獵山林裡見你第一眼在想什麼嗎?」
沈瓊樓明知不應該,還是追問道:「王爺想什麼?」
他漫聲道:「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蠢笨魯莽之人,竟還能活著長這麼大,簡直是奇跡。」
他當時還命人把沈瓊樓綁著倒掛了一個時辰,嚇得她從此見到他都渾身打顫,不過這些事兒既然沈瓊樓不記得了,他當然也不會刻意去提。
原身在大多數人眼裡就是個身形痴肥脾氣暴躁的胖子,也難怪殷卓雍這麼想,她訕然道:「當初是唐突王爺了。」
殷卓雍定定瞧著她,其實要不是今日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印象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整個人變的如脫胎換骨一般,在他心裡剩下的只有完完整整的這個人。
兩人吃完飯沈瓊樓便匆匆走人了,其實仔細想想,殷卓雍除了脾性讓人琢磨不透,對她其實相當不錯,堪稱完美上司了。
她搖搖頭,想到還有樁事兒沒辦完,急匆匆出了府,沒想到半道上有架精緻秀麗的馬車緩緩向巷子裡駛進來,往著豫王府對門的寧平公主府行了過去。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句,豫王府的前身也是座公主府,如今對面是又是寧平大長公主的府邸,聽說不遠處還有兩座公主府,堪稱公主一條街。
沈瓊樓想著想著把自己給逗樂了,沒注意那車架在自己身前停了下來,一隻纖手打起簾子,溫雅緩慢的女聲輕輕傳了出來:「沈長史?」
她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後來猛然反應過來,當初第一次見殷卓雍的時候不也這樣嗎?
她懷著幾分心驚膽戰的心情,小心問道:「不知姑娘是……?」
車簾被完全掀開,露出張美人臉,白淨鵝蛋臉趁著濃黑的遠山眉,只是堆疊的眉頭顯出主人脾氣應當不好,車裡的美少女俊目微張,古怪地上下打量她:「姑娘?你瘋了不成?」
沈瓊樓覺得她十分眼熟,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總不可能是原身的老情人吧?
但見她是要進公主府的樣子,腦子靈光一閃:「參見寧平公主!」
「……」車中美少女臉明顯黑了,認定她是故意找茬,冷笑一聲道:「看來沈長史記性不大好啊。」
她掃了身後打扇的侍婢一眼,侍婢立刻道:「殿下是寧平公主胞妹,成康公主,長史還不快見禮?」
沈瓊樓一下子想起來這人是誰,腦中似有一道驚雷劈過,只浮現了四個大字,攤上事了!
要說成康公主和沈瓊樓的糾葛,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沈瓊樓某次進宮,具體的原因兩人估計都記不得了,但之後每次見面成康公主都要想法子折騰她幾回,原身也想法子懟回去過,不過公主畢竟是皇室的金枝玉葉,所以她每次都是敗多勝少。
當然沈瓊樓好歹有侯府靠著,又有個皇后姨母,她最多刁難幾回,也不會真把她怎麼樣。
原身簡直是個惹禍精。沈瓊樓在心裡深深嘆息,下馬叉手行禮:「臣沈瓊樓,參見公主。」
成康公主一隻纖手支著下顎,在馬車裡冷淡地看著她:「沈長史記起我了?我還當幾日不見,長史得了失魂症了呢。聽說皇叔那裡要忙的事不少,長史記性這般差可怎麼成?」
沈瓊樓不慌不忙地道:「回殿下的話,臣就是最近忙的事兒太多,一時暈了頭,才沒認出來殿下是誰。「
成康公主沒想到她最近口齒這般伶俐,怔了下才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你這幾日當差人倒機靈了不少,聽說你前幾個月進宮伴讀,還讓太子和三皇子為你大鬧了一場,你可真是膽子不小。」
沈瓊樓一臉淡定:「殿下這話臣就不明白了,太子和三皇子兄友弟恭,手足和睦,怎麼會大鬧呢?這話傳出去讓有心人聽了可不好。」
她說完對自己很滿意,最近和豫王懟來懟去都練出來了。
成康公主刁難沈瓊樓的流程基本是這樣的,先口頭擠兌幾句,要是擠兌不成就沒事找事。
她聽完果然臉色更不好看,略坐直了些,理了理衣裙,淡淡吩咐道:「我突然想吃城南的糖耳朵了,正好長史騎馬,勞煩長史幫我買一包回來送到寧平公主府。」
她也沒給沈瓊樓拒絕的機會,直接命馬車進了公主府,寧平公主是她親姐,已經配了駙馬開了公主府,她有時候出宮玩就會來尋親姐。
豫王府修在城北,跟城南的距離可想而知。沈瓊樓唉聲嘆氣,當然也沒傻到跑城南給她買什麼糖耳朵,在街角買了包差不多的給她,先去戶部把正事兒辦了,等回來的時候順便把東西捎給她。
成康公主等的十分不耐煩,坐著跟寧平公主說話:「……長姐,你是沒瞧見她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人人都說沈瓊樓現在改了不少,我瞧著她桀驁頑劣比往昔更勝,裝出一副忠義的樣子罷了!」
寧平郡主很疼這個親妹妹,性子卻溫柔,聞言無奈道:「你堂堂一個公主,跟她較什麼勁,小心做的過了惹得母后不悅。不過話說……她當初到底是怎麼得罪你了?」
成康公主聞言也是一怔,隨即尷尬道:「我……我也忘了。」又怒哼一聲:「反正她就是討厭!」
寧平公主:「……」
討厭的沈瓊樓正提著一包糖耳朵進了寧平公主府,被下人引著到了成康公主面前,她皺眉道:「從這裡到城南騎快馬最多半個時辰,長史怎麼用了這麼久?」
沈瓊樓謝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水,隨口道:「我的馬慢。」
成康公主:「……」她玉指拈了一塊吃了,冷眼立刻掃了過來:「這味道不對,不是城南那家的。」
上輩子形容一個妹子矯情,就會說她有公主病沒公主命,但成康公主就不是這種情況了,她不光有公主病,她還有公主命。
沈瓊樓強壓著被太陽曬得不耐煩,直接承認道:「是我在街角買的。」
成康公主手裡的茶碗一頓,茶湯潑灑出少許,微微抬高聲音:「你敢敷衍本宮?!」
沈瓊樓嘆了口氣:「臣身上本就沒幾兩銀子,就這包糖耳朵還是翻遍全身上下湊出來的。」言下之意是你沒給錢,白吃棗還嫌棗核大。
成康公主黑了臉,侍婢立刻遞了塊碎銀子給她:「本宮稀罕你那點銀子不成?!」
沈瓊樓繼續嘆:「馬兒跑腿,也是要草料錢的。」
成康公主沒想到幾個月沒見,沈瓊樓變得這麼……摳門?她扔了塊金錁子過來:「這些錢應該夠了吧,勞煩沈瓊樓再跑一趟,去城南幫我買包糖耳朵和幾樣梅子乾果回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7:13
第二十七章
沈瓊樓看著地上的金錁子,不動。
成康公主以為終於拿住她了,微微挑了挑眉:「長史怎麼還不走,是嫌銀子不夠嗎?」
沈瓊摟拱了拱手:「回公主的花,王爺那裡還有些事兒,臣不敢耽擱。」
成康公主面色微沉:「你這是抬出皇叔來壓我了?」
她以為沈瓊樓接下來會說‘臣不敢臣惶恐’之類的話,沒想到沈瓊樓一抬頭:「臣是啊。」
成康公主:「……」不按套路出牌啊!
沈瓊樓正色道:「要是平常時候,殿下有吩咐臣自然無有不應的,但如今有王爺的吩咐在先,王爺畢竟是您的長輩,要是我先幫您辦事了,讓旁人看到了傳出目無尊長的閒話可就不好了。」
成康公主冷笑一聲:「你這是在威脅本宮了?」
沈瓊樓避重就輕:「臣畢竟是王府長史,事事總得以王府為先,回頭您開了公主府,要是您的長史見天地跑去給別人做事,只怕也不大好吧。」
這個頭倒是不能起,寧平公主雖覺得沈瓊樓說話過了,但道理卻是沒錯的,先揮手讓沈瓊樓下去,然後自己開導生悶氣的成康公主了。
沒想到剛出府門遇見了匆匆走過來的陳河,他還帶了好些人,一見沈瓊樓就苦笑道:「你可算出來了,王爺正派小人準備去撈您呢。」
沈瓊樓跟他往回走:「沒什麼事兒,成康公主最多也就是刁難幾句,總不會真把我怎麼著,多少還是有分寸的。」不過這分寸也有限。
殷卓雍見著她,目光大略一掃:「如何?」
沈瓊樓擺擺手,不在意地道:「公主年少,鬧小女孩脾氣罷了。」對妹子她向來十分有包容心。
不過話說這些宗室子弟的愛好真夠奇葩的,太子當初差點帶她做大保健,豫王讓她趕鵝,成康公主讓她買糖耳朵,一個比一個新奇。
殷卓雍:「……」她比成康公主還小一歲吧。
人忙起來時間好打發,沈瓊樓和宋喜下了會兒棋就到了下班時間,歡歡喜喜地回了沈府,一回去卻發現明姐兒和福姐兒鬧起來,早上被沈成志帶出去吃了頓天橋口的早點,現在回來鬧著要吃茶葉蛋。
江嬤嬤怕吵著沈老夫人,忙打發丫鬟去買,沈瓊樓擺擺手道:「不用,一來一回雞子都涼了,咱們自己在家也能做。」
她隱約記得沈老夫人待客的茶葉放在哪兒了,翻出來瞧了瞧,見跟上午豫王的那罐一樣,論味道顏色還略有不如,她拿給丫鬟吩咐去做茶葉蛋。
沈老夫人一醒來就見自己拿來待客的好茶葉被拿去煮了雞蛋,氣得差點給她一拐棍:「你簡直是個祖宗,上好的祁門紅茶,今年統共出了不到五斤,你倒好,全給我糟蹋了!」
沈瓊樓抱頭鼠竄,她見殷卓雍隨隨便便就拿去煮雞蛋了,還以為不值什麼錢呢,哪想到這麼貴重。
不過這麼一想殷卓雍對她確實挺不錯的,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幸好沈家也不是缺吃短穿的人家,沈老夫人只是翻了個白眼,說她幾句就再沒話了,只是命人多煮幾個新鮮雞子下去,晚膳的時候家裡人人手一個茶葉蛋。
沈瓊樓第二日早上才過去就被陳河塞了一沓禮單,讓她拿給殷卓雍,她無奈往正院走,卻見殷卓雍不在正院,只能聽見屋後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她聽說殷卓雍屋後有引來溫泉水,用漢白玉修建的浴室,現在想必是在沐浴,她猶豫一下,正準備走人,裡頭人卻已經聽見她的動靜,淡聲吩咐道:「在內室等我。」然後就再無話了。
沈瓊樓無奈,只好抱著禮單找了個小杌子坐著等,幸好殷卓雍也沒讓她等多久,就聽見又是一陣水聲,再有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噠噠聲,他就打開門走進來了。
沈瓊樓無意看了眼,然後就尷尬了——他上半身穿著素白的短衣,而且下身只穿了條同色的綢褲,眾所周知,白色的衣裳沾上水跟沒穿一樣,所以……她還隱約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尺寸驚人啊。
她熱氣上涌,從脖子一路飆到臉上,心裡直念阿彌陀佛,一邊祈禱自己啥都沒看見,一邊祈禱殷卓雍沒發現她看見了,雖然美人出浴很讓人神往,但這種美人不是誰都能有艷福消受的了的啊!
殷卓雍本來也沒在意,見她臉色漲紅,古怪地笑了笑,指尖落在她脖頸上:「乖乖,你臉紅什麼?」
沈瓊樓叫了聲罪過罪過,竭力鎮定地把禮單遞過去,用手臂半遮著自己的臉:「王爺,這是近日的禮單,給您過目。」
殷卓雍不接,搭在她脖頸上的手曖昧地一寸一寸往下盤桓,她手一軟,禮單嘩啦啦掉了一地,他輕笑了聲:「說說,都看見什麼了?」
大概是因著才沐浴完的緣故,他指尖還有些溫熱,所過之處都有些麻癢,濕發曖昧地掃下來落到她臉頰上。沈瓊樓簡直要大叫,低頭不敢看他:「王爺,臣是來商量正事的,什麼都沒看見!」
這時候死都不能承認,不然這條小辮子一被抓住,萬一以後他要看回來怎麼辦?
他指尖已經快探入衣領裡頭了,摸到了精巧的鎖骨,沈瓊樓慌忙按住他作怪的手:「王爺,您自重!」
殷卓雍輕嘆了聲:「瞧你身上有些涼,探了探便是不自重了,我都快給你瞧了個乾淨,這又怎麼算?」
沈瓊樓非常堅決:「我什麼都沒看見!」
殷卓雍取了塊下人早就準備好的乾淨巾櫛遞給她:「幫我擦頭髮吧。」
沈瓊樓下意識地接過來,後知後覺地反駁道:「王爺,臣沒幹過這個,要不找個婢女過來給您擦?」
殷卓雍皺眉:「她們手太笨。」
沈瓊樓低聲嘀咕:「我手更笨。」
殷卓雍笑看她一眼:「我不嫌你,過來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沒意思了,沈瓊樓認命地拿起毛巾來給他擦頭髮。
他有一頭標準的三千青絲,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風水養人,他頭髮也生的好看,烏黑濃密,摸起來又順滑柔韌,細細密密地勾纏在指尖。
殷卓雍透過銅鏡看她把自己的頭髮勾在指尖把玩,無聲地一笑。
沈瓊樓玩了會才想起來要幹嘛,用一塊乾毛巾給他包出個陝北漢子的造型,然後拿出另一塊毛巾勾出一把青絲來慢慢擦著。
殷卓雍見到自己的造型:「……」
她細細給他擦乾,把上頭的水珠都吸走,等她做完這些他頭髮也差不多快乾了,在銅鏡裡青絲蓬亂,姿態慵懶,斜靠在榻上,當真是一副極好的美人出浴圖。
他等她擦完之後斜乜了她一眼,眼神撩人,看得她小心肝砰砰亂跳,這般模樣竟比平時打扮整齊更多了幾分風情。
沈瓊樓的內心是崩潰的,為什麼一個男人比女人還會勾引人,還這麼風情綽約!平時見他挺正經的啊!
她想的入神,手指在他臉側停留的時間有些久,他忽然微微偏過頭,在她指尖輕咬了一下,自下而上斜了她一眼,簡單的一個動作,也透著無聲的勾人。
沈瓊樓急急忙忙地收回手,拼了老命忍住臉紅:「您還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瞥她一眼,見她馬上要炸毛了,這才緩了緩:「去把梳子給我拿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7:24
第二十八章
沈瓊樓取了把象牙梳子扔給他,他梳好後用玉簪半綰著,墨發隨意披散下來:「你方才說有什麼正事兒?」
沈瓊樓清了清嗓子:「最近各國使節都開始入京,有好些使節團都給您送了禮過來,您看著收不收,有幾個下了帖子說要見您。」她想了想又補了句:「對了,扶桑使節還送了兩個扶桑美人來。」
殷卓雍隨意道:「死物挑幾樣好的留下來,活人都送回去。」他說完就見沈瓊樓欲言又止,便問道:「怎麼了?」
沈瓊樓忍不住問道:「聽說扶桑人都特別矮,身高至多五六尺,這是真的嗎?」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你想知道?那就喊他們過來瞧瞧。」
沈瓊樓對於古代泥轟人的印象只停留在看的古裝日劇裡,裡面的演員都是顏正身高的大長腿,就這樣那個瓦片頭她還是沒背住,分分鐘齣戲不不說,每回看到一半就忍不住棄劇了。
她其實挺好奇的,但又猶豫道:「好歹是一國使節呢,咱們這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不好吧?」
殷卓雍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番邦屬國而已,尋常連他的面都見不著,他叫來還是給了顏面。
不過他對那個咱們很滿意,伸手捏捏她的臉:「想瞧就瞧,反正他們遞帖子過來也是為了能見我,不過是遂了他們的意,他們該感恩戴德才是。」
沈瓊樓對這種國家關係不是很能理解,不過殷卓雍既然這麼說,那自有他的道理,她聞言也就聳聳肩不再說話了。
扶桑國的使節來的那叫一個麻利,這邊傳話不到一個時辰,那邊就已經帶著禮物和美人過來了。
沈瓊樓心裡還是有些激動的,見他們呵著腰進了正院,抬頭瞧了瞧,又瞧了瞧……噗。
她沒忍住一樂,慌忙用茶碗擋住臉,上輩子看劇裡頭的男演員好歹顏值正身材好,眼前這個使節身高大概也就一米六左右,臉上敷得厚厚的,打扮的倒還算端正,就是頭上綁著的瓦片頭隨著他行禮的動作不住地晃悠。
她最近又往上躥高了不少,直奔著一米七去了,看這位使節只能看到明瓦亮的腦門,她忍住狂笑的衝動,老老實實地坐在原處用茶碗擋著臉。
那邊日本的使節也打量著堂內的兩人,豫王天人之姿讓他很是驚嘆了一回,身後的那個不知道是什麼職位的女官竟也異常漂亮,要說美人還是魏朝的多,可惜實在是太高,不如他們扶桑女子小鳥依人。
使節內心很遺憾。
沈瓊樓見他眼挫偷偷地瞧過來,忍不住腦補了一下‘花姑娘大大滴好’這句話,然後又是一陣噴笑。
這位使節姓佐藤,還是個貴族姓氏,最難得的是一口京片子十分流利,成語也用的倍兒棒,進屋行完禮就對著殷卓雍沒口子地誇了起來:「早就聽說王爺是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人,實在是龍章鳳姿……」
殷卓雍對他倒是淡淡的,沒什麼反應,他叫扶桑使節進門本就是為了讓沈瓊樓瞧個新鮮,隨意道:「使臣客氣了。」就再無話了。
他來是為了南邊海禁的事兒,知道這位王爺在皇上跟前也說得上話,要是得了他的眼,也能幫著說和一二。
使臣見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也就識趣地住了嘴,笑著把錯開身位,直接使出殺手,把身後兩個帶來的美人露出來,直說道:「這是清姬和酒姬,我們扶桑的明珠,仰慕王爺英武,想留在您身邊伺候。」
兩個女子含羞的一低頭,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自有股溫柔順從到骨子裡的味道。憑良心說,這兩人都是美人,但這身高……估計還沒到一米五,沈瓊樓莫名想笑。
殷卓雍顯然對兩個就比自己腰高一點的美人沒什麼興趣,只是淡淡道:「不必,本王身邊不缺人伺候。」
他直接起身道:「使臣若是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本王等會兒還有事兒,就不留你了。」
佐藤使臣傻眼了,這什麼情況啊,把他叫來說了兩句,美人也沒收就讓他走了,難道他哪裡惹了豫王的眼?
沈瓊樓忍著笑送了一臉懵逼的泥轟三人組走了,轉過身來問道:「您還真就看一眼就讓人走啊?他們要辦的事兒呢?」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不然怎麼樣?這條路不通,他們肯定會找別的路子,也用不著我來操心。」
扶桑使節送的是幾把梳子和幾柄扇子,他皺眉瞧了瞧:「每次來就拿些雞零狗碎的玩意,換好些綾羅茶葉回去。」
沈瓊樓攤手:「窮吃大戶唄,吃完了還能兜點回去。」
殷卓雍一笑,忽然伸手拉著她踉蹌幾步,她不留神跌在他懷裡:「乖乖,你最近辦事不錯,想讓我怎麼賞你?」
沈瓊樓本來想掙脫,聞言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激動道:「錢!」
殷卓雍知道她想什麼,卻故意蹙起眉:「你是掉錢眼裡了?我平時賞你的不知道值多少錢,怎麼還惦記著銀子?」
沈瓊樓想了想,抬起頭涎著臉道:「那不如把臣欠下的賭債減少幾兩?」
她這麼一抬頭,整張白嫩嫩的臉都暴露無遺,兩人離得極近,他幾乎能瞧見她臉上淡淡的處子茸毛,甚至有一股誘人的甜香涌入鼻端。
殷卓雍目光落在她嫣紅的脣瓣上,想到前幾日難言的滋味,忍不住湊過去想要銜住,她驚住,肩膀一用力就掙脫了,抬起頭皺眉驚疑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驚,勉強按捺下心裡想把人按在榻上親個痛快的焦躁,偏頭瞧她:「你連這點誠意都沒有,還指望我給你減債?不收你利息就算是輕的了。」
沈瓊樓黑著臉:「臣賣藝不賣身,王爺您再這麼動手動腳的,別怪臣不客氣,要是一個不慎傷著您可就不好了。」
她這幾天加緊跟沈念文習武,對自己的身手還是很有信心的。
殷卓雍瞧她像是隻炸了毛的小貓,忍著笑道:「我可沒動手動腳,只是動動嘴而已,你能如何?」
沈瓊樓臉色更差,反正扶桑人也參觀完了,她告了個罪扭身就要走人,他突然張口給她順毛,拉著她柔聲道:「乖乖,你不高興了?讓你不痛快了?」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微微笑道:「明天府上也沒什麼事兒,正好帶你去天下第一樓吃酒,也讓你開開眼,如何?」
這世上不是什麼人或者物事都能當得起天下第一四個字的,據說天下第一樓這個名字還是那位女太祖金口玉言賞賜的,沈瓊樓慕名已久,但是這口是豫王開的,難免讓他存了幾分疑慮。
不過殷卓雍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揮手讓她下去了。
第二日其實是沐休,殷卓雍早早地就命人叫她準備著,沈瓊樓有時間強迫症,他又訂好了包廂,所以她乾脆早去包廂裡等著,人還沒踏上台階,就聽一道溫和清越的聲音傳了過來:「沈長史?」
沈瓊樓站在台階上轉身,就見蘇沅站在酒樓門口,面上三分詫異三分欣喜,剩下的神情照舊琢磨不透。
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蘇沅已經帶著人迎了上來,微微笑道:「真是趕巧了,長史也來這裡用午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7:36
第二十九章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沈瓊樓只好跟他一道兒往上走,一邊道:「我還沒那麼大面子能在天下第一樓訂到座兒,是王爺他要來,我跟著沾光了。」
這話絕不是虛言,聽這家酒樓的名字就知道有多猛了,尋常就是手藝再好,也沒有人敢稱天下第一四個字,偏這家酒樓就敢,因為人家這名字是開國皇帝親封的,連牌匾都是太祖親自題的字。
傳說太祖發跡於微末,在這家酒樓當過幫工,很得當時酒樓老闆兒子的照顧,兩人年紀相差不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後來到了垂垂老矣的時候,太祖憶起當年這位至交好友,不光親筆題字,還賞了當初那位小少爺一根龍頭拐杖,連同酒樓後面的鏡湖都賜給了他,保他一族永世富貴,就是皇上來了都得給幾分薄面。
兩人到了二樓雅間,她抬頭瞧了瞧,不見那位赫赫有名的女太祖的親筆題字,不由得失望道:「早就聽說他們天下第一樓是太祖親筆題的字,怎麼沒見掛起來呢?」
蘇沅笑笑:「御賜的物件,輕不得重不得,掛在外頭讓日曬雨淋了豈不是對太祖不敬?未免有心人說道,所以施家人早就把它供樂起來,反正名聲已經打出去了,難道沒見著那牌匾,人還敢在這裡撒野?」
沈瓊樓想想也是,她上輩子的爺爺參軍得了好多光榮章,也沒見掛客廳見天兒地顯擺。她好奇問道:「這地方從沒人敢鬧過事兒?」
蘇沅輕輕一笑:「也不是沒有,只是各任巡城差役,錦衣衛緹騎的指揮使一上任都打過招呼,這條街上這家店絕不能出事兒,不然傷了酒樓是小,傷了太祖的顏面可是大事,天下第一樓的主家也都是精明人,每年孝敬不少,那些牛黃狗寶的也樂意幫他們擋災。」
沈瓊樓佩服,果然能在這麼好的地界開店都是有後台的。
他輕輕一撩衣擺,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她見他姿勢行雲流水般的好看,比殷卓雍又是不同的風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才瞧見他月白的衣裳下擺有隱約的幾點暗紅,她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蘇沅何等敏銳,一錯眼就瞧見她神情不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伸手不著痕跡地掩到後頭,淺笑著解釋道:「前幾個月佛寺被炸的事兒長史還記得嗎?聖上吩咐下來又徹查,今日又抓到兩個可疑人物,我早上親自審問過的,出來本來換了衣裳,沒想到還是濺了幾滴。」
沈瓊樓記得原來看過一本書,曾提到過東西廠的酷刑,像什麼用鞭子抽用火燙都是低級的,譬如抽腸這種,用鐵鉤和秤砣把人的腸子活活抽出來,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她當時看完了好幾頓都沒吃好飯。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站在蘇沅身邊身上都涼颼颼的,不自在地退開幾步:「上回的事兒,還沒有向提督道謝。」
蘇沅道:「長史客氣了。」他見到她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靠過去,一手輕按在她肩頭,輕聲問道:「我嚇著你了?讓你不自在了?」
沈瓊樓不好說是自己腦補過度,只好乾笑說沒有,又問道:「提督怎麼突然想到天下第一樓裡來了?可是約了友人?「」
他笑了笑:「有些想他們家的素齋,前些日子訂了桌席面,一個人自斟自飲罷了。」他又偏頭問道:「等會兒長史可能跟我共飲一杯?」
殷卓雍這時候正好進了樓裡,跑堂的殷勤伺候著,他本以為她已經進去,沒想到隨意一抬頭,就見宮裡大太監的一隻手巴拉在她,臉含笑意,正低頭溫柔地說著什麼。
他眯了眯眼,繞過來獻殷勤的跑堂走了上去,歪歪頭替沈瓊樓接了話:「自然不能。」
蘇沅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欠身行禮道:「豫王爺。」
沈瓊樓亦跟著行禮:「王爺。」
殷卓雍向她伸手,她猶豫一下,遲疑著拉上去。手心有了重量,他才算是滿意,淡淡地瞥了蘇沅一眼:「廠督想喝酒尋幾個太監去喝吧,樓兒不勝酒力,不能奉陪了。」
沈瓊樓:「……」就不能正正常常地叫她名字嗎!
蘇沅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頓了一瞬,淺笑道:「既然王爺這麼說,那便算了,我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他從容地轉了身,走出酒樓的一剎那卻沉了臉,身邊跟著的番子戰戰兢兢,他上了馬車,靠在車圍子上閉目養神。
他對沈瓊樓本沒有多大的執念,接觸的多了才覺出她跟上輩子的不一樣來,執念也跟著漸深了。
本想著這輩子能做個好人,沒想到她身邊竟有這麼個人虎視眈眈盯著,既然軟的不行,也只能和上輩子一樣了,只是終究是……可惜了。
殷卓雍拉著她進了訂好的雅間,挑了下眉梢問道:「你喜歡這樣的?」
沈瓊樓愣了下才知道他問的是誰,囧囧地搖頭:「王爺你也太能想了,臣跟廠督不過是在宮裡結識,熟人見面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她雖然對廠花這種生物很好奇,但也僅限於遠處瞻仰而已,她又不是道具play和SM的愛好者。
殷卓雍對她回答的速度很滿意,優哉游哉給自己倒了杯茶:「熟人?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魏朝一年有成百上千個冤死的人,其中倒有一大半是經過他的手。我記得有種刑罰,是把人的舌頭燙熱了再放在冰塊上,舌頭一冷一熱立刻就會貼上去,倒時候再……」
沈瓊樓聽的舌頭根發麻,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用力把筷子一頓:「馬上要吃飯您說這個做什麼,能不能讓人好好地吃飯了?!」
殷卓雍斜了她一眼:「給你提個醒罷了,看你還敢不敢把他當熟人親熱。」
沈瓊樓心裡十分不得勁,喝茶都沒滋沒味的,他適時地轉了話題:「你知道這天下第一樓的來歷嗎?」
沈瓊樓點點頭:「知道一些。」又唏噓道:「太祖真是重情之人,對施家人如此厚寵,只要大魏昌盛一日,他們施家就是幾代的榮華。」
殷卓雍眯起眼笑了笑:「若只是兒時的友情肯定不會如此,野史傳聞,這位施家的小掌櫃當初痴戀太祖,恨不能把整顆心都挖出來給她,太祖感念他一片深情,卻沒法回報,所以在兩人暮年,江山大定的時候,給了他無上的榮寵。」
沈瓊樓沒想到還有這種八卦:「那太祖後來娶了誰?」
殷卓雍道:「兩位皇夫,一文一武,自身頗有才幹,但家中並無根基。」又皺眉道:「你史冊是怎麼學的?」
沈瓊樓沒想到最後是個NP結局,一時大為感嘆,又問道:「兩位皇夫也情願共同伺候太祖?」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這世上最大的區別不是男女之別,而是強弱之別,只要人強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倒行逆施又如何,哪個不長眼的敢攔著?」
這想法倒很有些超前意識,沈瓊樓正要應和,就聽見樓底下一陣高聲呼喝,並不是魏朝官話,倒像是異族語,她微微一怔,忙推開窗去瞧,就見一個身形高大,腰配金刀的異族男子拔出刀來高聲呼喝,樓下桌子椅子倒了一堆,十幾個跑堂的遠看著不敢近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7:47
第三十章
那男子用異族語罵了幾句才意識到沒人聽得懂,又換了生硬的漢話罵道:「你們漢人規矩這樣多,憑甚二樓不讓我們上去?我看上頭坐滿了漢人,難道偏偏欺負我們是韃靼人不成?!當中那個雅間,我偏要了!」
後面一群韃靼人跟著呼呼喝喝。
殷卓雍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饒有興致地往下看:「是韃靼的小王子伯顏。」
一般酒樓常遇見的打架鬥毆天下第一樓從來沒見到過,掌櫃的難免缺乏應變能力,呆愣了好一會兒才上前拱手:「這位……壯士,不是我們故意不給你安排雅間,實在是雅間早就被人訂走了,咱們也無可奈何,您看……」
伯顏才懶得聽他廢話,一巴掌把他扇開,自顧自地帶人上了二樓,直奔著殷卓雍訂下的雅間走了過來。
沈瓊樓最近有點沉迷武術無法自拔,摩拳擦掌地問道:「要動手了嗎?」
殷卓雍看她一臉興奮:「……」
那邊伯顏已經一腳踢開了門,沈瓊樓立刻就要衝上去練手,沒想到伯顏瞧清屋裡的兩人之後反倒怔了怔。
屋裡的僅有的兩人一個塞一個的絕色,女子清艷明媚,男的容色更是出眾,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好看的男人,他愣道:「這雅間……是你們訂的?」
殷卓雍面色不變,淡淡道:「你有何事?」
伯顏被他的氣勢唬的一愣一愣的,又被屋裡兩人的美色迷暈了眼,一抹紅暈漸漸爬上了臉,透著胡茬都能看出來臉紅了,他連連擺手:「沒事沒事,是我不對,衝撞了兩位璧人。」
他瞎用詞沈瓊樓只當沒聽見,探頭仔細打量一番,發現這位小王子長的還不錯,高鼻深目,眼珠是少有的清澈透亮的湛藍,長髮微微曲卷著。
殷卓雍道:「既然知道你衝撞了,那還不退下?」
這使喚奴才的語氣沈瓊樓聽的都有點尷尬,偏伯顏好似全無察覺,撓了撓頭,紅著臉憨笑:「這雅間地方這麼大,不如咱們一道吃?」又涎著臉問道:「還不知道您和這位姑娘的名諱?」
沈瓊樓被他明晃晃的傻白甜笑容差點閃瞎眼,殷卓雍笑了笑,眼裡卻殊無笑意:「我在白登山下宰了你兩個叔叔,你真認不出我是誰?」
這話簡直是明著挑釁了,伯顏身後的幾個侍衛都忍不住要拔刀,伯顏眼角一挑,仍是一臉憨笑,不動聲色地擋住幾個侍從,哈哈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們是草原上的雄鷹,你既然有能力殺了他們,說明也是魏朝勇士啊。」
殷卓雍眯了眯眼:「勇士不敢當,只是對手太過無用,這才僥倖勝了一場。」
這下就連沈瓊樓都覺得他說的有些過了,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伯顏臉上仍舊掛著傻甜白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們韃靼自不量力,曾經冒犯上朝天威,如今也已經悔過,所以帶著誠意來到京城求和。」
殷卓雍唔了聲:「那就安分些,夾著尾巴做人,少到處惹是生非。」
伯顏就是再傻白甜都知道這是逐客令了,帶著侍從臉上掛著不好意思地笑容出了門,隨著離遠,臉上的憨笑卻一點點沉凝下來,神色滿是陰狠。
他身後的侍衛憤憤不平:「王子,那樣弱不禁風的魏朝人咱們一刀都能劈死好幾個,您何必對他這麼忍讓呢?!」
伯顏眼裡隱約有幾分畏懼,沉聲道:「他是豫王,你們倒是劈死一個給我瞧瞧?」
身後的眾侍衛都啞了聲,伯顏嘆口氣,滿臉的精幹陰戾,早就不復剛才傻白甜的樣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在魏朝人心裡,咱們就是跳梁小丑,既然咱們是打仗打輸了來求和,那就不妨扮出丑角的樣子給他們瞧瞧,四處惹事生非,出醜賣乖,只要魏朝人高興了,咱們才能贏得休養生息的機會,今日忍受奚落,就是為了明日在皇城裡痛飲美酒。」
只是今日運氣不好,惹事惹到豫王頭上,也算是他反應迅速,帶著人裝傻賣乖逃過一回。
他搖搖頭,冷笑道:「魏朝人嫉賢妒能,最愛內鬥,是豫王再有能耐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們的皇上困在京城裡當個閒散王爺,他只是隻拔了牙的老虎,今天忍他奚落,明日便取他首級。不,不對,也許不用咱們動手,他們的皇帝都會忍不住先除了他。」
那邊沈瓊樓盡長史的職責在勸話:「韃靼人是來求和的,您這麼鬧,豈不是蓄意挑起兩邊爭端嗎?我瞧著那韃靼王子挺老實的,您又何必這麼欺負他呢?」
不怪她奇怪,今天早上殷卓雍跟吃了炮仗似的,先擠兌走了蘇沅,又損走了伯顏。
殷卓雍偏頭瞧著她,笨點也有笨點的好處,讓他挺有成就感,就是得時不時操著心擔心她被人坑了去。
他挑了挑眉梢:「鷙鳥將擊,卑飛斂翼;野獸相搏,弭耳俯伏。」
沈瓊樓好歹學了這麼久的文化課,把這話的意思咀嚼一遍:「您的意思是……他是裝的?」
媽呀這裝的也太像了,光憑著那個正宗傻白甜不傻不要錢的笑容他就能封影帝了,這群古代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能裝模作樣。她吐槽完又有點鬱悶,鬧半天她才是最傻的那個,難怪殷卓雍看不過眼,硬是把他給損走了。
她皺眉問道:「這位韃靼小王子費這麼大力氣賣蠢裝傻,他圖什麼啊?」
殷卓雍勾了勾脣:「想知道嗎?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沈瓊樓低頭吃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殷卓雍長長短短地嘆了幾聲,微微橫了她一眼,終於把話轉到正題上,眼底有幾分譏誚:「韃靼年前大敗,這回進京就是來求和的,他裝瘋賣傻,就是想讓人知道韃靼如今成不了氣候,說起來,咱們的那位皇上不就最吃這一套嗎?」
沈瓊樓聽了這話倒是想到了別處,別看殷卓雍現在每天閑得發慌,當個遊手好閒的甩手掌櫃,可她在王府也呆了有些日子,隱約知道殷卓雍當年的脾性經歷,這麼個了不得的人物,會甘心在京裡當個閒人嗎?還是蟄伏等待著什麼?
她鬼使神差地接了句:「韃靼人尚且會裝傻賣痴以求皇上放心,王爺又該如何呢?」
她說完自己臉色先變了,長史的身份敏感,本來就不該瞎打聽的,最近跟殷卓雍混熟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了。
殷卓雍偏頭瞧了她一眼,倒也沒見防備猜忌之色,反倒是有些詫異欣喜:「乖乖,你這麼問,是把自己當成我的人了?」
沈瓊樓還沒說話,他就又淡淡道:「不管我做什麼,皇上都不會放心,所以我什麼都不用做。」
沈瓊樓聽了這話有些感懷,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說些忠君愛國的,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王爺天縱之才,必不會就此荒廢了的。」
他聽畢在她下巴上輕輕一勾:「乖乖這話我真是愛聽極了,當真是我的知己啊。」
沈瓊樓:「……」
這時候一席歷經坎坷的菜肴終於端上來,沈瓊樓夾起塊燈影牛肉嘗了嘗,吃完難免有些失望,倒不是說這家店的菜肴不好吃,用料做工都堪稱上等,只是跟天下第一比起來還有不少差距。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8:07
第三十一章
殷卓雍瞧出她心裡想法,也夾了片藕片吃了,嗤笑道:「這麼些年了還是沒什麼改進,據說當初太祖在的時候,天下第一樓的菜肴味道堪稱一絕,這麼些年過去也都泯然於眾了,來吃的大都是衝著太祖的面子過來的,吃的是身份和體面。」
沈瓊樓沒他那麼刁的口味,吃的倒還算舒心,兩人吃完後他本來想帶她游湖的,她怕自己怕水暈船的毛病再發作,還是謝絕了。
沐休假期過去之後繼續回到王府上班,沒想到早上剛到宮裡就傳出旨意來,說中秋宮裡要舉辦家宴,到時候順便宴請各國使節,讓殷卓雍提早準備著。
沈瓊樓聽完這消息還很是緊張了一把,生怕要做什麼大準備,宋喜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要忙活也是宮裡忙活,咱們到時候換身正規衣服,甩開腮幫子吃就是了。」
沈瓊樓受教,見她手裡又捧了本新封皮的《中庸》,探頭過去瞧了瞧,發現是本新出的龍陽話本子,不由得無語道:「你也是個奇人,尋常市面上見到見不著的東西,你這裡怎麼一本接著一本有新的。」
要擱在現代也是骨灰級腐女啊。
宋喜擺擺手,又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跟她說話:「我知道有家書店專門賣這些艷情話本,不光有男人和男人,還有男人和女人,更有女人和女人,更有好多帶了插畫的,保管你能買到對口的,就是價格高了點。」
沈瓊樓恍惚中想起上輩子舍友給她發毛片資源的表情,竟和宋喜現在這幅表情重疊了。
她忍不住問道:「寫這些龍陽話本的……都是男人?」
宋喜拿出老學究地專業做派來擺擺手:「那自然不是,大多都是姑娘家,現實中斷袖雖然不少,但哪有人願意把自己床笫之間的事兒寫出來的?」
沈瓊樓抓了個側重點:「現實中斷袖不少?」她還以為古代人都很保守呢!
宋喜十分鄙夷她大驚小怪:「這有什麼稀奇的,龍陽之風南地尤甚,好些南邊的公子哥出門不帶丫鬟,帶著幾個清俊小廝隨身伺候,更有甚者還收幾房男妾蓄養在家裡,只要正室不管,其他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咱們京城也有不少官老爺好男風呢,時人都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驚奇。」
沈瓊樓算是開了眼界了,宋喜來了興致,繼續道:「不說別的,哪個男的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適合在上還是在下,我一眼就能瞧出來,你看看咱們王爺……」
殷卓雍此時正負手踱著步過來,如今天氣已經有了些涼意,但秋蟬卻叫的越發厲害,他難得煩悶,正想過來找她說說話,就聽宋喜飄飄忽忽地聲音傳了出來:「你看看咱們王爺……」
他腳步一頓,微眯著眼立在窗外的陰影裡。
沈瓊樓心裡道了聲唉呀媽呀,追問道:「王爺怎麼了?」
宋喜平日最是個小心謹慎的,但提起生平樂事嘴上也沒個把門的了,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你來的時間短不知道,我在蜀地那邊的王府呆了八年,那邊送妾送丫鬟送美人的大小官員不少,王爺愣是一個沒碰,都給原樣退回去了,八年了,就沒見過他有女人,你覺著這正常嗎?」
要是發生在無權無勢的窮書生身上倒還正常,但豫王……沈瓊樓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豫王是……」她兩指一曲,做了個彎的動作。
這個跨時代的動作卻神奇地被宋喜領會了,點頭道:「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沈瓊樓囧囧地想,所以豫王老調弄她其實是看出她妹子身漢子心的本質,想跟她當gay密?要是是真的,她沒準可以把豫王拉出去參加姐妹聚會什麼的。
她忍不住問道:「那這麼些年就沒有和你一樣想的,給王爺送俊童小倌什麼的?」
宋喜道:「有倒是有,不過王爺也沒收。」
沈瓊樓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說什麼說,人家沒準是沒找到意中人而已,再說了,就是有意中人也不可能讓你知道啊。」
宋喜非常肯定自己的看法:「王爺是何等人物,就算是斷袖分桃,也肯定是找一位跟他一樣毓秀鍾靈的人物,怎麼可能碰那些下九流的俗物呢?」
外頭聽著的殷卓雍深深吸了口氣才把氣兒平了下來,又是覺得可氣又是覺得好笑,這兩個傢伙膽子倒是不小,敢背著人這麼編排她,斷袖分桃?!她倒是敢說!
那邊宋喜和沈瓊樓的話題越發深入,已經討論到男男的幾種姿勢上去了,宋喜年紀大了又是個不正經的還能理解,她如今才十四吧?又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怎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也知道的這麼清楚,果然是給帶壞了。
裡頭沈瓊樓把自己上輩子看得為數不多的幾部鈣片全倒了出來,宋喜大呼知己,拉著她要深入討論。
正好這時候管事拎著食盒送中午才做好的粉蒸肉過來,他幾輩子見不著豫王一回,冷不丁見著了激動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好,手裡的的食盒差點沒扔出去,慌慌張張地跪下道:「王爺,王爺萬安。」
殷卓雍見已經露了行蹤,知道墻角是沒法再聽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撩起曳撒走了進去。
沈瓊樓和宋喜嚇得齊齊白了臉,她見他神情有點搓火,心知道肯定完了,拼命回想著他啥時候過來的,怎麼自己一點察覺都沒有。
殷卓雍嘴角一掀,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倒是請了兩個好長史,好大的能耐,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是我的仇家,說這話是想壞我名聲?」
宋喜想著辛辛苦苦低調好幾年,沒想到一朝就要上黃泉,嚇得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
他瞥了她一眼,他本來沒打算計較這個,底下伺候的哪有不編排上頭主子的,他這點氣量倒還有,不過給未出閣的姑娘說那些東西,跪一會兒也是應當的。
他又轉向沈瓊樓,一雙眼睛直直地往了過去:「沈長史跟本王來一趟,你不是好奇本王的事兒嗎?讓本王親自地告訴你,別聽外人傳的歪門邪道,沒的想左了。」
他在親自上加了重音,沈瓊樓頓時後背一緊,但他都用上本王了,說明也沒有了拒絕餘地,她硬著頭皮答了個是,在宋喜看烈士的目光中僵著身子走了出去。
殷卓雍住的正院裡還有人再作灑掃,他也一揮手打發了出去,沈瓊樓瞧著又是緊張又是松了口氣,既然把人都叫下去,應該不是打板子吧?不過把她拉來到底想幹嘛?
她走到院裡就不敢再往進走,站在院裡道歉:「是臣的不是,不該跟人說您閒話,臣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吧。」
殷卓雍一手握住她肘彎出:「賠什麼不是啊,方才不是還挺能說的,這時候怎麼就怕了,我不是斷袖嗎?能把你怎麼著不成?」
沈瓊樓冷汗嘩啦啦往下冒:「您……您怎麼會是斷袖呢,您是天下一等一的真爺們,誰是斷袖您也不可能是斷袖啊。」
情急之下她嘴皮子都比平時利索了不少。
殷卓雍卻不吃她這一套,老鷹捉小雞似的把人捉進屋裡,她轉身想跑,正門卻砰地一聲被他反手關上了。
沈瓊樓驚道:「您這是做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8:19
第三十二章
殷卓雍臉上那點搓火神色早就沒了蹤影,握著她的肘彎把她帶到懷裡,笑得眉眼彎彎:「乖乖,你不是說我斷袖嗎?當然是驗證給你看啊。」
他眼裡只剩那兩瓣肖想許久的柔脣,也不理她驚慌神色,傾下身就親了上去。
殷卓雍傾下身,平平密密把她抱了個嚴實,她似乎是被驚呆了,怔怔地臥在他懷裡不動,身子婀娜起伏,前胸挺拔綿軟地貼著他,讓他也覺得頭暈目眩了一瞬,其實人瘦還是胖無所謂,關鍵地方長好了就行。
伸手攬住她的細腰,一隻手伸直了堪堪能握住,就是隔著層層衣裳都能覺出的柔韌滑膩。
他低頭認真地親吻她的脣,像是清冽甘泉,解救他渾身的燥熱。她的脣溫軟潤澤,親上去滋味美妙,人又是鮮活的,比上回趁她昏睡的時候偷親又是別樣滋味。
他咬住她的脣瓣,含糊纏綿地問她:「怎麼樣?還覺著我是斷袖嗎?」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撬開她的脣瓣就長驅直入。
上回偷親是他頭回親姑娘,難免失之生澀,幸好她也不知道,這回不知在腦海里演練了多少回,略緊張了一瞬就勾纏著她翻江倒海,一下又一下地舔舐著她舌尖,又用力地咂弄著,翻攪出曖昧的聲響,像是想把她的靈魂都跟著一道吸出來。
沈瓊樓現在眼裡只能看到殷卓雍那張俊美到妖媚的臉,只顧著傻愣愣地瞧著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她被抱的極緊,一點都掙扎不開,略微一動就換來更緊的鉗制,嘴脣被人曖昧的吸吮著,只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近來他在她面前收斂本性,到了這種時候強勢到不容抗拒的本性還是暴露無疑,她下意識地推他,卻被他反剪雙手,牢牢地困在懷裡。
她半晌才從懵逼狀態中回過神來,殷卓雍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眼睛睜大,眼神逐漸暴躁起來,用力咬了他一下,奮力把人推開,一手揪著他的領子,揮拳就想走過去。
「夠了!我操你……」
殷卓雍舔了舔脣上的血,看著她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輕輕鬆松擋住她砸過來的拳頭,眉梢微揚:「乖乖,你想操我?」
雖然平時就知道她跟一般姑娘家不大一樣,但這麼鐵血真漢子的一面還是頭一回見。
沈瓊樓:「……」她強制從暴走狀態接觸,站在原地氣的嘴脣直顫。
朦朧的窗紗投進半明的日光,把她氣得通紅的臉映成了微暈的粉色,他按耐不住,又湊過去強行親了親她的脣角:「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斷袖,這不是證明給你瞧了嗎?你怎麼又不高興了。」
沈瓊樓一把掀開他,一腳踹開門走人,把門關的砰砰響,留下殷卓雍一個人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輕輕打了個呼哨,三寧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他眼角微挑:「我要知道錦川侯府這些年發生的大小事兒,尤其是關於沈長史的,你想法子在今晚之前給我送過來。」
三寧不明所以,下意識地道:「您要錦川侯府……」他說到一半就住了嘴,知道自己主子並不喜歡底下人多嘴,身子發顫地跪在地上。
幸好殷卓雍地心情頗好:「提親之前,不都該提前了解了解親家嗎?」
三寧心裡亂跳,卻不敢再多言了,又問道:「方才沈長史一路衝出了王府,您看……」
殷卓雍道:「她如今心氣不順,讓她先走吧。」
沈瓊樓一路衝出了王府大門,路上下人見她氣得臉色發青也沒敢上來詢問,她也不做馬車了,解開車架縱馬回了沈府。
院里幾個下人想過來獻殷勤,也被她的冷臉嚇退,都縮在一邊不敢說話,雖然她這些日子脾氣好了不少,但當初的赫赫威名還在沈府下人堆兒裡留下了深刻印象。
沈老夫人見她回來這麼早,難免吃了一驚:「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沈瓊樓被她問的怔了怔,火氣頓時消去不少,想到自己一時衝動,還是趕緊編了個謊話:「今天王府沒什麼事兒,王爺放了行,我就先回來了。」
沈老夫人見她臉色不好,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怎麼瞧著臉色不好,是不是又病了?」
沈瓊樓信口瞎編:「府裡有點難事,我心裡急,不知道該怎麼辦。」
方才還說沒事,現在又有難事了?沈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不過有時候說謊並不需要多高明的技巧,而是看說謊對象願不願意相信你。所以沈老夫人倒也沒緊著追問,只是命人給她倒了盞清火的涼茶來。
沈瓊樓咕嘟咕嘟灌下去幾口,覺得心頭反而煩躁去了不少,她雖然對殷卓雍採取的是敬而遠之的態度,但要說多討厭倒也不至於。
今天這事兒突如其來,打她個措手不及,尤其是殷卓雍志在必得的態度,讓她焦躁又無力掙脫,當初沈桂姑姑對魏王……是不是跟她現在一樣的心境?
這個念頭一出,就如同兜頭潑了盆涼水下來,讓她人一下子清醒了,原本些微的動搖也立刻堅定了。
這些宗室貴人瞧見新鮮地總想弄回去嘗個鮮,說喜歡也不過是一時的興致,捧你的時候你是蟾宮高高在上地瓊枝,一旦厭倦了,那就是地上的枯葉隨著人踩,等哪日撂開手了誰還管她死活?
於男人只不過擔一時地惡名,而女人沒準大好的年華,甚至年輕鮮活的生命都要賠進去。而且豫王還不一定就是喜歡她,沒準是貪一時新鮮罷了。
沈瓊樓想透了這節就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又被涼茶激的咳嗽幾聲,沈老夫人怕她貪涼又生病,劈手把茶碗奪過來:「正好你回來了,我有件事兒要跟你商量。」
沈瓊樓轉頭看她,沈老夫人道:「剛才宮裡傳了讓咱們去赴中秋節宴,我們倒還好辦,你準備怎麼去?」
沈瓊樓怔了下:「坐馬車去啊。」
沈老夫人沒忍住翻了她一眼,用力戳她額頭一下:「這時候抬什麼槓啊,你如今算是豫王府的屬臣,豫王府應該也收到了赴宴地旨意,你到底是跟我們一道兒進宮,還是跟豫王一道兒去呢?總得拿出個章程來。」
沈瓊樓黑了臉,但又不敢太明顯讓沈老夫人看出端倪來:「自然是咱們一起去了。」
沈老夫人嫌棄瞅她一眼:「這事兒你能做的了主?在別人府上當差別這麼我行我素的,凡事得問過頂頭上司才能決定,一來顯示你敬重上頭,二來你要是能跟著王爺進宮,傳出去也是你得王爺賞識,你明日就去探探王爺地口風,若是不行再跟咱們一道走。」
沈老夫人不留神又在沈瓊樓心口上插了一刀,她給疼的半天沒回過神來,又裝模作樣地咳了聲:「可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能不去嗎?」
沈老夫人淡淡道:「你要跟王爺走的,他同意就沒問題。」
沈瓊樓:「……」
豫王府裡殷卓雍正在看沈家這些年的大小事和家譜,他做事素來喜歡有萬全的把握,但沈府素來和睦,一年到頭能有多少事?也難為他看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看得津津有味。
他伸手翻了翻宣紙訂成的冊子,看到魏王妃沈桂,薨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他跟沈家素無往來,沈桂出嫁的時候他也不大,所以自然不知道沈家居然還有姑娘也嫁入了宗室,瞧著還是個早夭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8:38
第三十三章
他上了心,取過來仔仔細細地瞧著,越看臉色越是難看,看到最後的‘早有不足之症,身體孱弱,難產而逝’這句的時候,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眼裡透著幾分狠厲,看的站在一邊的三寧腿肚子轉筋。
他也是宗室出來的人,對呈於紙上的虛言託詞能看透八九分,對嫡庶之爭的那點手段也能猜出來,魏王府上姬妾不少,說什麼不足之症,想必就是後院起火,某個妾室側妃,甚至是幾個聯手謀害了正室。
要是尋常,這事兒凄慘歸凄慘,可到底跟他沒什麼關係,但如今他要向沈府提親,這事兒擱在這兒就是個大阻礙。
他有幾分了解沈家人為人,絕不是那等為了攀附權勢買女兒的,又有這等事兒在先,沈家人能把唯一的嫡出閨女嫁給他才怪了。一個閨女已經摺在了宗室人手裡,難道還會上趕著再送一個過來?
他現在宰了魏王的心都有了,千辛萬苦娶回正妻,縱然不喜也該好好待著,死後更該給個說法出來,現在他倒是美人在懷,報應卻報應到他身上。
他雖然有自信強於沈家給沈瓊樓選的婚嫁對象百倍,但架不住沈家人看不上啊,他現在倒真希望沈家都是趨炎附勢之輩,把沈瓊樓精心打扮了給他送府上來。
他搖搖頭,放下心裡不切實際的幻想,轉向三寧道:「魏王如今如何啊?」
三寧一怔,隨即答道:「在金陵安安分分地呆著,聽說前幾日又納了個揚州瘦馬進府,不過據說這些年王妃的位置還是空的,魏王府裡的都盯著這位置呢,都快殺紅眼了。」
殷卓雍嗤笑一聲:「過的倒是悠閑,你讓咱們埋在金陵的釘子想法子給他日子加點佐料,不能光我一個人在京裡被人管著,他在南邊風流快活啊。」
三寧不知道魏王怎麼惹到自家主子了,不過還是應了個是,又問道:「王爺,是……輕還是重些的?」
殷卓雍淡淡地看他一眼:「你越活越回去了,謀反篡位,勾連外族,哪樣不是把柄?想法子給他扣在頭上,不死也要蛻層皮。」
三寧後背發寒,又問道:「那向沈府提親的事兒……卑職要不要先準備著?」
殷卓雍微微閉了閉眼,屈指敲了敲桌面,搖頭道:「暫時不用了。」
現在他就是搬著金山銀山去沈府提親,沈家人也未必買賬,他素來不幹這種把握連兩成都不到的事兒,想毀掉一樁親事太容易了。
要是倉促之下提親,打草驚蛇,沈家人估計想法子也得讓沈瓊樓遠離他,還不如現在先慢慢拖著,至少人就在手邊打轉,以後總有機會的。
他想了想又有些煩悶,他今天親了她本是一時衝動,但提親的念頭卻是在心裡轉了許久地,反正親都親了,索性娶回來親個夠。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是再不願意也得老老實實上花轎,沒想到一查之下扯出這麼多積年舊事來,讓他原本的打算一下子落了空。
他想到這裡,深深嘆了聲,又瞥了三寧一眼:「今日之事我要是在外頭聽見半點風聲,你就自己想後果吧。」
最好先別傳出去,免得沈家人有了防範之心,為什麼對於別人正常簡單的嫁娶之事到他這裡就這麼難呢?
三寧低低地應了個是,轉身退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瓊樓過的十分小心謹慎,老遠見著殷卓雍來了就繞道走,能去府外辦事兒就絕對不在府裡呆著,讓他把魏王翻來覆去詛咒了好幾回,要是能把人娶回來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他知道沈瓊樓最近心裡不得勁,也難得的松了松勁道,沒到她眼前去晃悠,她拖到中秋節宴的前夕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去問殷卓雍:「王爺,中秋節宴您要不要一個人去?」
他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淡淡道:「你是我屬臣,自然也得跟我一起去了。」
沈瓊樓無話可說,又抱著僥倖心理問道:「那宋長史……?」
殷卓雍似笑非笑:「你可以去問問她,看她願意不願意一道兒進宮。」
沈瓊樓在心裡無力嘆息一聲,宋喜那性子,不用問她都知道結果。她用力咳了幾聲:「臣最近身子不大爽利……」
殷卓雍伸手要給她號脈:「正好我學過些醫術,過來讓我瞧瞧。」
沈瓊樓:「……」
好容易熬到中秋節宴,殷卓雍要早些進宮準備著,便乾脆帶了她一道走,沈瓊樓看著僅有地一輛馬車遲疑:「臣跟王爺共乘一車……怕是不大好吧?」
殷卓雍一腳已經踏在腳凳上,懶洋洋地瞧了她一眼:「王府一共就去兩個人,你還指望我給你單獨派個車不成?」
這倒也是,沈瓊樓手腳並用爬上了扯,跟他保持最遠的斜對角距離,靜坐著低頭看璃紋翹頭案上的香爐。
王府到皇城的一段路正在整修,車夫技術再好也架不住路面坑坑窪窪,沈瓊樓被晃的東倒西歪,殷卓雍只輕輕晃了一下,可惜運道不好,腰撞在案幾上‘喀嚓’一聲輕響。
沈瓊樓還以為被他撞出個好歹來了,立刻從神遊狀態回神,慌忙抬頭去看:「怎麼了?撞到哪裡了?」
殷卓雍脣邊泛起笑,又很快抿去了,伸手把腰間地玉麒麟給她瞧:「人沒事兒,就是配飾撞壞了。」
沈瓊樓探眼一瞧,果然玉麒麟腦袋缺了半邊,尾巴也連根斷了,瞧著還挺顯眼的,不由得啊了聲:「您佩的玉飾都是按著品階來的,現在回去換也來不及,這怎麼辦?」
她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這也太顯眼了,不好修補啊,萬一讓人瞧見了可不好。」關鍵是他坐的地方還非常靠前,稍有個不慎就落了笑柄。
殷卓雍倒有幾分漫不經心,隨意摘了扔到一邊:「無妨,不戴就是了。」
沈瓊樓想了想,把自己腰間的貔貅摘下來遞給他:「用這個代替吧,反正都差不多大,又都是神獸,只要不扒在您腰上看應該看不出來,皇上還有認錯龍袍和飛魚袍的呢,更何況這種小物件了。」這倒是確有其事,明宗皇帝為此還被笑談了好一陣。
殷卓雍沒接,掖了掖脣角瞧她:「你怎麼辦?」
沈瓊樓雖然沒打算接受殷卓雍,但一碼歸一碼,他平時待她很不錯,這份恩義總是要還的,於是很仗義地道:「反正臣在後頭,有那麼多人擋著,也沒人能瞧見。」
他靜靜地瞧著她,這人這麼好讓他怎麼放的了手?他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的又抬起雙臂擺出任君施為的姿態,微微笑道:「好啊,你幫我換上。」
沈瓊樓知道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認命地嘆了口氣,彎腰伸長了脖子過去幫他掛在腰上,又強迫症發作,低頭把玉貔貅底下的如意絡子理好。
她研究了片刻,用他要是的玉刀玉佩把貔貅遮擋住:「這樣就徹底沒人瞧出來了,不過走動的時候得小心點,不能露出來了。」
她溫軟柔滑的兩隻手就在他腰間東摸西摸,美人的紅酥手能醉人,更何況這美人還是自己心心念念惦記的,他被撩的身上都燥熱起來,全身上下從腰際著了火一般,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8:56
第三十四章
沈瓊樓跟裝了彈簧似的一下子抽回手躲開老遠,皺眉警惕地看著他:「王爺還有什麼事兒?」
殷卓雍簡直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一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火,頓了片刻還恢復平時不緊不慢的語調:「我是想提醒你小心著些,別把其他的也碰壞了。」
沈瓊樓鄙夷道:「那王爺自己來。」白吃棗還嫌核大。
殷卓雍按了按眉心,惱自己沉不住氣,硬生把人推遠了,不然還能多流連會兒。
殷卓雍坐在車裡緩了許久在平復了心裡那點燥熱,兩人一路無話地進了宮,他先被昭睿帝叫進嘉明殿說話,沈瓊樓則是被內侍引著去了待客的偏殿。
昭睿帝瞧著心情甚好,見他進來,和顏悅色地抬手招了招:「聽說你前日差點和韃靼使節在天下第一樓鬧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殷卓雍接過內侍奉上的明前龍井,淺啜一口才道:「沒什麼,就是信口說了幾句。」
昭睿帝顏色和悅:「異族人不懂禮數,你多擔待些,幸好你們沒真鬧起來,不然傷了太祖顏面可就不好了。」
殷卓雍唔了聲,又轉頭看了他一眼:「聽聞皇兄前些日子又納進來一位美人,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昭睿帝倒也痛快承認了:「馮家教女有方,教出來的女兒言容德功都不錯,讓朕覺得十分舒心,最近正打算給她晉一晉位分。」
他說完又笑笑,真似親兄弟一般跟他玩笑打趣:「尋常少見你對這些事有關注,如今這麼說,想必也是想要美人相伴了,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人定下來。」
殷卓雍不以為然地把玩著手裡的茶盞子,半真半假地道:「好啊,臣府裡的沈長史容色絕佳,臣瞧上了,還請皇上指婚。」
昭睿帝笑斥一聲:「渾說,就因為她容色好你就要娶她,豈不是把那孩子一生都耽誤了?她若有一日美貌不在呢?」
殷卓雍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嘲諷,我又不是你。
昭睿帝要是聽說他喜歡其他權爵人家的女人,必然是要阻攔的,就怕藩王和重臣權爵結交壞事,不過錦川侯府他就另當別論了。
他也啜了口茶水,嘆息道:「那孩子你是別想了,沈家人必不會同意的,當初老侯爺孕有二子一女,唯一的閨女嫁給了魏王叔,結果兩三年的功夫人就沒了,沈家人又不是愛攀附權貴的,如何敢再把閨女嫁給王爺?」
殷卓雍心裡譏誚,面上懶洋洋地道:「那就算了吧,反正京裡美人不少,我在找個更美的就是了。」
昭睿帝並不怕他找美人,世上美人要多少有多少,獨獨怕他找身份貴重的女子,聞言也暗暗松了口氣。
殷卓雍又問道:「不過沈家死了一位閨女,想必對魏王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昭睿帝面上分毫未動,淡淡道:「沈家三姑娘身子不好,死於難產,還能怪在宗室頭上不成?」
他說完又道:「聽說前些日子想把族女嫁給你,你意下如何?」
殷卓雍皮笑肉不笑:「臣弟並無此意。」
由於離節宴開始還早,沈瓊樓便被引著去了偏殿歇著,內侍算是她半個熟人,當初在太子府裡見到過,對她服侍的頗為殷勤,一個勁兒地倒茶倒水。
她來之前沒考慮周全,為了避暑吃了不少西瓜,前世大家都知道西瓜有利尿的作用,於是到了這時候就開始……發作了。
內侍看她有些坐立難安,宮裡人慣會察言觀色,他低聲道:「沈長史是想要更衣了?」
沈瓊樓尷尬的要死,但架不住人有三急,訕然地點了點頭。內侍倒是十分理解,起身比了個請的手勢:「長史跟我這邊請,反正現在還早,趁現在把身上的事兒都解決了,省得一會兒開宴了再想去就臉上難看。」
她縮著肩膀跟內侍走出去,果然找到一處如廁的地方,布置的竟也十分清雅,她折騰完還有宮女捧了毛巾和加了梔子花的溫水讓她洗手,又點了熏香幫她薰衣裳。
沈瓊樓一點都不覺得高興,上個廁所這麼多人圍著好尷尬啊啊啊啊!!
內侍見她一臉彆扭,捂嘴偷笑著帶她往回去的路走,沒想到剛踏上一條狹道兒,就見公主儀仗從狹道的另一頭慢慢悠悠走了過來,她眼神好,一眼就瞧見了成康公主穿著大紅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和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明麗的一身,款款行了過來。
沈瓊樓叫了聲內侍掉頭準備走人,沒想到成康公主的眼神也不差,微揚了聲調叫她:「前面的可是沈長史?」
沈瓊樓暗叫苦逼,卻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轉身行禮:「公主萬福。」
成康公主蓮步輕移走到她跟前,淺笑道:「長史也來赴宴?」
沈瓊樓腦補她內心戲,可算是讓我逮住了,整不死你丫的。嘴上卻回道:「正是。」
成康公主心裡想的還真差不多:「也是趕巧了,正好我也要去,不過長史怎麼跑到內宮這邊來了?」
按理外臣是不該來這裡的,不過沈瓊樓是女官,倒沒那麼忌諱,還是老老實實地道:「來更衣。」
成康公主秒懂,嫌棄地皺了皺眉,忽然一抬手,她身邊的侍婢自覺退下,她向沈瓊樓伸出手來:「正好我嫌底下侍女手腳粗笨,長史在王府也服侍了這麼久了,勞煩你扶我走一會兒吧。」
按說下人扶主子應該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每一步踏多長,怎麼踏都有定數。
沈瓊樓聞言一怔,她毫無這方面的經驗,伸手大喇喇抓住她手腕子就要拽著往前走,期間不慎摸到成康的手腕,還覺得手感不錯,下意識地捏了一下,所幸又寬袍大袖擋著,倒也無人瞧見。
不過成康公主這個當事人自然是感覺到了,於是她就:「……」
要不是沈瓊樓也是女的,她早就把這登徒子拉出去杖斃了,她停下腳步,冷冷道:「看來沈長史是不會好好地服侍人了?你在王府怎麼歷練的?」
還沒意識到已經和臭流氓畫上等號的沈瓊樓答道:「回公主的話,王爺走路一般不讓人攙著。」
成康公主偏頭瞧了眼身後的侍婢,侍婢會意了,恭恭敬敬地放低了腰,伸出手輕輕地讓成康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她側頭瞧過來:「沈長史可學會了?」
沈瓊樓伸手扶她,沒想到一伸手仍是直喇喇地拽著她手腕子,成康公主氣得柳眉微豎,她搶在她發火之前自黑:「臣蠢,辜負了公主的信重。」
成康公主擺明了要下她臉子,她又不是m,偏偏對著公主還不能直言拒絕,只好陽奉陰違了。
她臉色微沉,正要說話,就見狹道的另一頭又走進個人來,身穿天青色曳撒,頭戴描金冠,淺笑著向成康公主行禮:「公主萬安。」又輕聲道:「皇后方才還問公主呢,您看是不是先過去?」
蘇沅不要說在太監裡了,就是擱在正常男兒裡,也是品貌最出眾的那一類,所以在女人堆兒裡極有人緣。
成康公主見了他臉色倒是和緩下來,偏頭不著痕跡地瞪了眼沈瓊樓,低聲道:「多謝廠督提點,我這就過去。」然後也不要人扶就走了。
蘇沅含笑看了過來:「沈長史沒事兒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9:07
第三十五章
沈瓊樓搖搖頭:「多謝提督關心,公主很有分寸。」
兩人這些年的明爭暗鬥不少,但一次都沒鬧到皇上皇后那裡去,傳出去了也只是兩個貴女鬧脾氣,成康公主多少還是知道分寸的,也不敢過分強逼她。
蘇沅看了她身後抖得跟鵪鶉似的內侍一眼,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沈瓊樓遲疑一下,還是跟著往前走了。
蘇沅神色多多少少有些感懷:「我記得當初沈長史幫著救下我就是在這條道上,」他頓了頓,眉間帶著探詢:「臣還記得幾年前送長史出宮過一回,當時天上下了大雨,長史打著魚戲蓮葉的油紙傘,這些長史都還記得嗎?」
沈瓊樓微微皺眉,搖頭道:「提督好記性,不過我什麼都不記得了,當時想必是舉手之勞,提督也幫過我好幾回,不必把這事兒記在心上,至於什麼傘啊雨啊的,我就更記不住了。」
蘇沅笑裡帶了幾分試探,這回竟沒怎麼掩藏,直言道:「長史客氣了,說起來我也好奇,短短幾個月說完功夫,長史就性情大變,竟似換了個人一般。」
沈瓊樓心裡有些警惕,淡淡道:「人長大了總是會變的,總不能頑劣一輩子吧?」其實蘇沅前幾回跟她說話也帶了有意無意的試探,不過從沒哪次像這次這般直白。
蘇沅掩飾般的笑笑:「是我失言了。」
沈瓊樓並不想跟他多言,拱了拱手,轉身告辭了。
蘇沅站在原地,面露沉吟之色。自打有一回遇刺磕了腦袋之後便有了這種感覺,他發現自己有不對勁的地方,見到一個人,若是跟自己無關的倒還罷了,要是有關的,就會零零碎碎想起來上輩子關於她的記憶,見的次數越多,記憶就會逐漸拼湊完整。
就比如他原來身邊有個伺候的乾兒子,他見了三五次腦海里終於浮現出那乾兒子親手殺了他的畫面,他是不留後患的人,直接下狠手把人除去了,後來每想起一件事,在之後的日子裡都有印證,他也不知道這算什麼,預知未來?前世的記憶?不過帶給他不少便利倒是真的。
身後的人皆屏氣凝神,他於一片幽光之中緩緩睜開眼,他從上次見面就想起了全部跟她有關的事兒。
他漫步走著,一邊慢慢地過著那段記憶,他對她沒多少喜歡,不過她是他第一個女人,雖然並非自願,又是被他害死的,他總存了一二分愧疚。
現在瞧來,她也不知怎麼弄的,竟跟換了個人一般,倒讓他生出些喜歡來。不過女人嗎,總歸是沒有正事重要。
他眉宇間有些郁然,卻微微笑了笑。
沈瓊樓這一路走的簡直艱難險阻,好不容易回了正殿,天色已經泛了蟹殼青,殷卓雍也已經入了座,她趁著人多,貓著腰一溜小跑地跑到他身後坐著。
他跟背後生了眼睛似的,明明沒有轉頭瞧,卻低聲問道:「你去哪裡了?」
沈瓊樓尷尬道:「去更衣了,王爺呢?那個玉飾沒有人瞧出什麼來吧?」
就算有人瞧出來也不敢當著他的面說,殷卓雍偏頭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宗室和眾臣都已經依次落了座,接下來就是各國的使節來賀,殷懷瑜身為太子,也是半君,就躬身立在昭睿帝身後接受參拜,幾日沒見他沉穩不少,頷下還長出淡淡的絨毛來,眉宇間跳脫之色盡去,顯出幾分大人般的穩重模樣來。
不知道是使節在場還是昭睿帝真的轉了性子,對著太子顏色都和悅起來。
禮部的官員商議過,扶桑的使節遠道而來又多年未曾覲見,所以乾脆讓他們第一個參拜。
那叫佐藤還是右藤的使節已經被宮裡派出去地禮官提點過來,恭恭敬敬地對著昭睿帝行叩拜大禮,幾句馬屁話拍的昭睿帝嘴角含笑。
這本來也就完了,殷懷瑜站在後頭也沒覺著有自己什麼事兒,沒想到那使臣對著昭睿帝參拜完,就以同樣的姿勢對著他也參拜了,嘴上馬屁不歇:「殿下既為半君,臣在扶桑都常聽殿下威名,殿下少年英才,是國祚之福,臣能以卑賤之軀,能見殿下一面,真是不虛此生了。」
這話雖然肉麻了點,但一般人聽了也只有高興的,不過昭睿帝忌憚太子已久,他偏偏說什麼太子名揚海外,心裡已經生了幾分不悅之意。
扶桑使臣還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幸好殷懷瑜這些日子已經長進了不少,忙上前一步,伸手虛扶一把,微微笑著轉頭看昭睿帝,眼裡滿是孺慕之情。
「孤自己哪裡有什麼名聲,不過沾了父皇的光罷了,是父皇威名遠揚四海,我藉著父皇蔭庇,也跟著揚了一回名聲,更談不上英才,都是父皇一片慈心,悉心教養。」
扶桑國使臣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心裡暗罵了句八嘎,都怪來給他教導禮數的禮官,非說討好太子就能討好皇上,害他險些惹禍上身。
昭睿帝聽完太子說話,心裡地疑慮雖未盡去,但臉色到底好看不少,淡淡道:「你是我朝太子,不必這麼妄自菲薄,使臣起來吧。」然後就轉身回了位置。
陳皇后始終臉含笑意,眼挫不動聲色地瞧了德妃一眼,誰搞的鬼,她心裡有數。
沈瓊樓托了殷卓雍的福,坐的位置比較近,近距離瞧了這場‘父慈子孝’的好戲,不過殷懷瑜已經歷練出模樣來倒是真的,好好地一個萌娃硬生被逼成了心機婊,她頓時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惆悵,沒留神多灌了幾杯果酒。
又有幾撥使節上殿之後,終於輪到韃靼使節,昭睿帝見著這個魏朝的老冤家,臉上的笑也淡了幾分。
伯顏似是毫無察覺,行禮行的歪歪扭扭,說漢話也說錯了幾句,引得底下人紛紛竊笑起來,眼裡的輕蔑和譏諷毫不掩飾,就連昭睿帝都被逗的龍顏大悅,破天荒地命人給韃靼使節賜座。
伯顏表現的就跟才進城的鄉巴佬一樣,看什麼都一臉驚訝讚嘆,讓在座的王公貴族輕蔑更深了幾分,沈瓊樓偏頭去瞧殷卓雍,見他眼帶譏誚,不過明顯是對著昭睿帝去的。
她搖搖頭,方才不留神喝的幾盞果酒有些上頭,現在酒勁上來,鬧的她頭昏腦漲,看人都是重影。
殷卓雍頭一個瞧出她不對,微微蹙了蹙眉,轉頭吩咐內侍把她帶下去醒酒。
他在原處坐了片刻,心裡究竟還是放心不下,略等了等,吩咐人去跟昭睿帝說先退一步,兩人一前一後間隔的時間不短,倒也無人察覺。
沈瓊樓坐在偏殿裡,人已經醉的東倒西歪了,卻還一手捂著額頭找酒喝,嘴裡碎碎念著:「茅台西鳳太白,一樣給我來一斤!」
內侍上前想要扶住她,殷卓雍已經搶先一步把人扶住了,見她醉眼迷濛地看著自己,無語道:「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喝,一樣來一斤?你是嫌命長了不成?」
他擺手示意內侍下去,自己把人半抱著放到交背椅上,沈瓊樓忽然拽著他的衣襟不撒手,人又往前踉蹌了幾步,頭埋在他頸窩裡,薄脣不老實地沿著他頸窩上下游移著。
殷卓雍被她撩撥的心曳身搖,費了大半地自製力才讓自己勉強離開,左側脖頸已經被她粘上了好些口水,心頭別別亂跳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9:18
第三十六章
沈瓊樓默了片刻,突然石破天驚地喊了句:「娘啊!」
殷卓雍:「……」
沈瓊樓抹了把眼淚,嚎啕大哭:「你是不是不疼寶寶了,你是不是不愛寶寶了,你居然不抱寶寶,寶寶委屈,寶寶心裡苦!寶寶不想穿越,古代沒電腦沒手機沒ipad,而且還有好多變態,娘啊!」
殷卓雍:「……」這不是喝醉了,這根本是中邪了!
他用見鬼地表情看著沈瓊樓,用絹子幫她擦了擦眼淚,試探著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
沈瓊樓把眼淚往他袖子上胡亂一抹,抽抽噎噎地道:「知道。」
殷卓雍松了口氣,還認得人就不算大事,就聽她篤定地道:「你是爾康。」
殷卓雍:「……」
爾康?聽著倒像是個男人的名字,她心裡頭除了許御那個不怎麼樣的還有別人?
殷卓雍擰著眉頭,伸手把她扶正:「爾康是誰?」
沈瓊樓不理他,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悲傷到打嗝:「爾康,你的鼻孔怎麼沒了?」
殷卓雍:「……?」
沈瓊樓用力搖晃著他肩膀,滿臉沉痛:「爾康啊!你不能這樣對五阿哥,你和他才是真愛,紫薇愛的是小燕子啊爾康!」
殷卓雍:「……什麼?」
沈瓊樓不理他,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爾康和五阿哥的愛恨情仇,悲傷了一會兒又突然嘿嘿嘿笑了起來,明艷的臉配著猥瑣的表情,讓殷卓雍遍體生寒。
她又拉著他的袖子死命往下拽:「爾康,你給我唱小蘋果唄!」
殷卓雍:「……」他雖然不信鬼神,這時候也在考慮是不是該找個道士過來了,他白生生的面皮抽了幾抽:「我不會。」
沈瓊樓拉著他不依不饒:「那你給我跳小蘋果。」
殷卓雍:「……也不會。」
沈瓊樓撇撇嘴:「沒意思。」她又四處尋摸了盞茶來,硬是往他手裡一塞:「來,坤哥,咱們幹一杯!」
坤哥又是誰?跟喝醉的人完全沒有道理可講,殷卓雍只好哄她道:「回頭再陪你喝,現在咱們先回去。」
沈瓊樓壓根沒聽進去一個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咧嘴傻笑道:「坤哥你屬啥啊?」
殷卓雍有點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維,頓了頓才答道:「……龍。」
沈瓊樓滿臉驚喜地一拍大腿:「哎呦喂,巧了啊,我也屬豬,咱們幹一杯!」
殷卓雍:「……?」她說著就哼哼唧唧地湊過來,一手勾住他頸子碎碎念勸酒詞‘感情深一口悶’‘你要不喝這口酒,那你就是嫌我醜’。
香香軟軟的身子就貼著自己挨挨蹭蹭,偏偏當事人還毫不知情,殷卓雍今天都在火氣冒了又落的情況中度過了,他輕輕出了口氣,拿捏著她的肩頭把她扶正,試探著問道:「你……還記著殷卓雍是誰嗎?」
沈瓊樓這回終於聽進去了,皺著眉頭靠在他懷裡想了半晌,幽幽地道:「記得呢……」
殷卓雍眉梢微揚,挑出幾許喜色:「你覺著他如何?」
沈瓊樓傷心地嘆氣:「我還欠他好多銀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完。」
他默了片刻,艷致的眸子斜睨著她:「你就記著這一個?」
沈瓊樓憂鬱地道:「我需要一本防止職場性騷擾寶典。」
他雖然不知道個別名詞是什麼意思,但整句話連起來還是聽懂了,笑的咬牙切齒,看了她還勾住自己脖子的手一眼:「誰性……騷擾誰?」
沈瓊樓肯定地道:「殷卓雍騷擾我。」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天地倒轉,他一撩曳撒旋身坐在帽椅裡,她分開腿坐在他腿上,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正在嘀嘀咕咕的嘴就被堵上了。
他捏著她的下巴吻的咬牙切齒,滿口盡都是清冽甘甜的酒香,氣血上涌之時,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半晌才稍稍撤離,輕喘著看她:「既然你這麼說,我總不能白擔了這惡名,總得坐實了這罪名啊。」
沈瓊樓迷怔地看著他,眼裡沒有焦距,他又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她的臉龐,俯身親吻她眉眼,一路親下來落在高挺的鼻梁上。
兩人這麼一鬧騰,宮宴已經散了,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人聲,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怕傳出去壞了她的名聲,先招來幾個妥帖的內侍把她送回沈家人身邊,立在宮門裡老遠瞧著她上了沈家的馬車才放心回府。
沈瓊樓這回是真醉了,對著沈老夫人叫爹,對著沈岑風叫娘,氣得沈木給了她後腦勺一下。
陳氏指揮著給她洗漱完把人裹到被子裡,第二天早上她醒來就覺得頭痛欲裂,抱著腦袋低低地呻吟幾聲,呢喃幾句,才覺出嗓子也啞了。
元芳睡在外間,聽見了忙披上衣服起來喂她喝了點蜂蜜水,她潤過喉嚨方才覺得好些,仔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只能記得住被內侍扶著走了,然後就此斷片,死活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了。
她又喝了幾口蜂蜜水潤了潤喉嚨:「昨晚上我是怎麼回來的?」
元芳答道:「聽老夫人說,您是喝醉了被宮裡的內侍扶回來的。」
這下前後就能對上了,沈瓊樓哦了聲,扶著她的手去洗漱,用冷帕子敷了臉才覺得頭痛稍稍好些。
早上還得去王府上班,她剛一進王府就被陳河急急忙忙拉到正院,正院裡就見殷卓雍手裡拿著柄檀香骨扇子扇風,底下的水晶扇墜叮噹作響,山水扇面擋住半張臉。
如今已經正是進了秋季,雖還有些夏日的余熱,但拿著把扇子也夠奇怪的,她猶豫著問道:「王爺怎麼了?」
殷卓雍先沒答話,左右瞧了一眼,等人都退下之後才放下扇子,她就瞧見他左側脖頸上一個青紅的印子,襯著玉白瑩潤的頸子格外顯眼。
她倒抽了口氣:「這,這怎麼了?誰把您給打了?」
殷卓雍冷笑一聲:「你昨晚上乾的好事兒,現在就想一推二五六?」
沈瓊樓蒙了:「我打的?」借她一萬個狗膽她也不敢啊!
殷卓雍湊近了讓她看:「仔細瞧瞧,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他昨晚上沒留心看,今早上起來一瞧才見著脖子上一處吻痕顯了出來。
沈瓊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一眼就瞧出這是什麼東西,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捂著額頭晃了晃才站穩,說話都覺得底氣不足:「這,這怎麼能是我幹的呢?」
殷卓雍又欺身挨近了幾分,冷哼一聲:「不是你難道還是我自己咬的?」他伸手落在她肩頭,硬是把她按在自己懷裡:「你不光輕薄了我,昨天還哭著鬧著要嫁給我,口口聲聲非君不嫁,這又怎麼說?」
沈瓊樓要不是被他摟著,早就癱軟到地上去了,難道她心裡一直對殷卓雍存了非分之想?所以酒後吐真言了?!
他在她耳邊笑的陰森:「乖乖,君子言出必踐,你既有本事說,那就得要負責啊。」
沈瓊樓感覺像是有人用銼刀磨著自己的腦仁,半晌才找回一點僅存的神智:「這也不能證明是我幹的啊,萬一,萬一是別人……」
後半句瞧見殷卓雍的眼神,自動湮滅於脣齒間了。
他一挑眉:「在我脖子上的印子,我能不知道是誰?你要是不信,就把脣印拓下來比比。」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9:31
第三十七章
沈瓊樓後悔死了,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啊臥槽!酒後亂性酒後失德,這麼多的至理名言,她怎麼就不好好記住呢!
他摟著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變本加厲地含住她的耳珠,曖昧問道:「乖乖,你身為侄女竟敢不敬長輩輕薄叔叔,事後到底怎麼料理,你倒是拿出個章程來啊。」
他輕哼一聲:「你要是做個負心薄倖的,別怪我張揚出去給人看。」
這話哀怨矯情的跟個閨閣少女一般,沈瓊樓被雷的從天靈蓋麻到腳趾甲。
要是平時沈瓊樓早推開他走人了,偏偏如今是自己理虧,只好縮手縮腳地任由他摟著,半晌才擠出一句:「王爺想怎麼樣?」
殷卓雍兩指捻弄著她白潔的耳珠,慢悠悠地道:「嫁給我?」
沈瓊樓想都沒想就道:「不可能。」她說完才覺出自己語氣太重:「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的,就算我空口應了王爺,家裡父母不同意我也沒法子啊。」
想想沈桂姑姑的先例,她可不想沒兩年又重蹈覆轍,讓沈木和陳氏對著自己的屍身痛哭。
殷卓雍早就料到答案,心下不悅也沒法子,又不想逼她太過,緩了緩才道:「那……以後我說什麼你做什麼,不得違逆。」
這個倒是不難,就看兩人王爺長史的身份,她現在不也是殷卓雍指哪她打哪,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點頭應答道:「那是自然,就算王爺不說,我身為長史,也不能逆了王爺的意啊。」
殷卓雍滿意一笑,竟然真就放她走了。
沈瓊樓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晃晃悠悠幾天過去,又到了沐休的時候,正好隔壁宋家和許家的宅子也交接完畢,便向四鄰居下了貼子請來暖屋。
沈家既和宋家有姻親關係,又是比鄰而居的,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沈老夫人就算不喜歡宋家亂糟糟的事兒,也想不出拒絕的道理,只好帶著兒媳兒孫出門赴宴。
宋老夫人如何暫且不提,宋燦倒和沈瓊樓很是投緣,聽說她要來,早早地就在垂花門處等著了,見他們一家過來,先見了禮,又含蓄地衝著沈瓊樓笑笑,她並不算十分擅長言辭之人,但眼裡的歡迎和歡喜誰都能瞧得出來。
宋老夫人就熱情多了,上前輓住沈老夫人說個不住,一口一個長姐叫的極親熱,沈老夫人只是淡笑著並不怎麼接她的話茬。
沈瓊樓被宋燦引著去了後院,平心而論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子,但悶蛋和悶蛋也是有區別的,宋燦雖不愛說話,但並不排斥人際往來,處事周全,因此對各房賓客都招待的十分周到,只是私下裡愛沉默地呆著。
沈瓊樓就差了些,對不熟又不是必要交往的人至多點頭微笑,有生人跟她說話就頗不自在,她這種擱現代有個時髦的詞兒,叫輕微社交恐懼症。
兩人對面坐著,時不時應答幾句,都覺得十分舒坦自在。
沈瓊樓隨意亂瞧著,冷不丁瞥見個熟人進來,竟然是她那老冤家馬六郎,挑眉詫異道:「表姐你們家人有跟那姓馬的認識?」
宋燦也一眼瞧了過去,臉上帶了幾分尷尬,不過她倒也大方,略遲疑一下就說了前因後果:「他想來府上提親,不過我祖母沒答應。」
幸好宋老夫人這點眼光還是有的,不然真是把宋燦這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沈瓊樓哦了聲,又問道:「我就記得前些日子他把許家公子打了。」
宋燦臉上帶了幾分尷尬,又搖頭無奈道:「許家……前些日子也上門提親了。」
沈瓊樓腦子裡過了幾遍才把前因後果理清了,馬家和許家同時上門提親,馬六郎怕自己爭不過許御,所以找人把他打了以示警告,而許御陰差陽錯又被自己給救了。不過仔細想想宋燦也是倒霉,這兩個提親對象實在是……
她寬慰道:「許家人朝三暮四,許御也並非良人,馬六郎更是京中有名的紈褲,他們打打鬧鬧跟你又沒有幹係,反正姨太太已經把他們都拒了,再怎麼鬧也是她們自己的事。」
宋燦臉色這才稍稍好些,馬六郎這時候也瞧見宋燦坐在這邊,雙眼微微一亮,一撩袍袂,故作瀟灑地走過來,裝模作樣地一拱手:「宋家妹妹。」
宋燦並不想理他,奈何來者是客,還是起身還了一禮:「馬公子。」
馬六郎正想說話,眼挫冷不丁瞥見坐在原處數茶葉的沈瓊樓,目中不由得露出驚艷之色。
他上回老遠瞧了沈瓊樓幾眼,那時候就覺得萬分驚艷,如今她人又瘦了不少,離近了看更是清艷入骨,滿室的霧鬢雲鬟都難及她光華冶艷。
這真的是那個身形痴肥,脾氣暴躁的沈瓊樓?馬六郎又懷疑自己眼瞎了一回,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來的目地,又在宋燦的身邊坐下,笑著道:「幾日不見,宋妹妹愈發出塵了。」
宋燦呵呵笑了兩聲:「是嗎,許是最近念佛念的多了吧。」
她明顯懶得理會馬六郎,隨意找了個藉口就很不夠意思地撂下沈瓊樓獨自走了,沈瓊樓只好坐在原地繼續數著茶葉。
馬六郎似乎想追出去,但終究看沈瓊樓看的心癢,想了想還是坐在原處,沒忍住撩了一句:「沈家妹妹最近越發標緻了。」
沈瓊樓瞧了他一眼:「馬公子最近也更富態了。」
馬六郎面皮抽了抽,繼續笑呵呵地道:「還記得咱們當初也一起出門遊獵踏青過,現在沈妹妹怎麼這般生疏了。」
沈瓊樓記得這人性子,典型的紈褲習氣,看著略生的好些的就走不動道兒了,於是衝他笑一笑,趁著他目眩神迷的功夫,把空茶碗翻過來,用力一拍,登時拍了個粉身碎骨。
馬六郎嚇得風吹褲襠涼,玩命似的跑的沒影了。
沈瓊樓卻很憂鬱,為啥這樣嚇不走殷卓雍呢?
她等了半晌不見宋燦過來,想必又是迎客了,起身就去了沈老夫人那裡。
宋老夫人正和她說著話,周圍圍了一圈年齡差不多的貴婦,有的帶了孫女,正湊在沈老夫人身邊湊趣說笑,世人都難免有幾分勢利眼,雖是無意,但圍在沈老夫人身邊的人卻是最多的,倒隱隱有些把宋老夫人落在後頭的趨勢。
沈老夫人見她過來,笑著抬手招了招,宋老夫人身邊照舊立了兩個妾室,在她身前身後殷勤服侍著,見到她便笑道:「三姑娘怎麼過來湊在我們幾個老太太堆兒裡了?不去和你燦表姐說話?」
沈老夫人拉著她站到自己身後:「這孩子性子內向,不像她娘愛說愛笑的,在外人跟前素來不大說話的,倒愛往我這個老婆子跟前湊。」
宋老夫人又仔細打量沈瓊樓幾眼,忍不住出聲讚嘆道:「才幾日不見,這孩子模樣更見標緻了,她娘便是京裡出了名的美人,我看這孩子生的比她娘還要好上許多,要說還是姐姐你們家風水好,孩子們都個頂個的靈秀。」
眾人多多少少都聽過沈瓊樓在外的名聲,本以為宋老夫人說的是套話,等人走近了一看卻不由得露出訝異神色,眼前的少女剛過豆蔻之年,眉眼已經顯出十分的清媚,恰似蓮萼上的晨露,冶艷中透出清新雅致,讓人見之忘俗,一雙桃花眼更顯靈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9:42
第三十八章
沈瓊樓一一見過禮,讓幾位貴夫人又是驚艷一把,暗忖到底是在宮裡跟帝師學過的,這禮數談吐真是不差,再把那跋扈暴戾的性子一改,又有侯府嫡女的身份在,日後的前程必定是錦繡無限。
這般一想,眾人都轉頭對著沈瓊樓含笑誇讚起來。
宋老夫人被喧賓奪主,面上倒瞧不出不悅來,卻忽然笑著插了句:「你們只道這孩子模樣好,我卻要贊一句,這孩子在豫王府裡當差,聽說極得王爺賞識,不光生得好還有才幹,真真是品貌出眾,只恨不是我的親孫女。」
沈瓊樓怔了怔,低聲道:「姨太太謬讚了。」就再無後話了。
宋老夫人親切地攜了她的手來問:「本來早就想叫你過來轉轉,奈何你一直事忙沒得空,今日可算是逮著你了,近來在在王府忙什麼啊?」
當長史最基本的職業素養就是要管的住嘴,王府裡發生的事兒,沈瓊樓就是連沈家人都不大說的,就怕有心人聽了去給王府招惹是非,宋老夫人一大把年紀了,怎麼會連這條規矩都不知道?
沈瓊樓皺了皺眉,沉吟道:「也沒什麼,就是做些跑腿幫閑的小事,真正的要事都有專人管著。」
宋老夫人笑著嗔:「你這孩子,謙虛個什麼勁兒啊,誰不知道你如今得王爺賞識,想必府裡的要事定也是交由你打點的。」
沈瓊樓見她緊著試探,心裡十分不快,但到底是長輩又不好發火,還是沈老夫人把話頭接了過去,淡淡道:「你快別埋汰她了,小孩子家家知道什麼?王爺賞識不賞識的另說,就是她這點年紀,一般人也不敢把要事交到她手裡,自然先跑腿做些小事歷練著。」
宋老夫人聽出她話裡的不悅之意,臉上撐起笑容:「原來如此,到底是姐姐懂得多,我只道三姑娘得王爺信重,必然是有緊要差事做的,沒想到這其中還有恁多彎彎繞繞。」
沈老夫人一笑,卻不再多言了。
沈瓊樓自覺退出中心圈,在沈老夫人身後站定了,她感到不遠處有人注視著自己,下意識地轉過頭一瞧,就見是當初被原身砸了納彩禮的陳六娘,她本來正探頭看著她,見沈瓊樓看過來,立刻輕哼一聲撇過頭。
沈瓊樓覺得陪這些中年婦女聊閑還不如彌補原身當初做下的錯事,主動走過去,自來熟地招呼道:「六娘也來了啊。」
陳六娘想跟她說話,但又要端著架子,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臉上的表情十分躊躇。
忽一轉頭見她笑的殷切,神色也和緩下來,點了點頭:「我伯母是宋家二房的閨女,和宋家算是有轉著彎的親戚,所以宋家也給我們下了帖子。」
沈瓊樓見她一身玫瑰粉的比甲,朝雲近香髻上簪著金珠步搖,人也顯得朝氣蓬勃,總算不是當初見她暮氣沉沉的模樣了。
她老氣橫秋地點點頭:「多出來走走也好,人總悶在家裡,沒得把人悶壞了。」
陳六娘本想瞪她一眼,但卻沒忍住噗嗤笑了,這一笑花顏盛放,美的青春洋溢,本來她自覺跟沈瓊樓有深仇大恨,但後來仔細打聽了原因,才知道她也是許家朝三暮四的受害者,心裡的火不由消了不少,卻更恨許家背信棄義了。
她想了想,忽然偏頭問道:「聽說上回許公子被人打了?」
沈瓊樓頷首:「正是。」她一奇,猶豫著問道:「你問這個,莫非還是對許御……」她這個立場不大好開口,躊躇再三才道:「許家人品不堪,許御又妄自尊大,實非良配。」
陳六娘面上一紅,輕輕啐她一口:「你胡說什麼?他愛怎麼樣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又冷哼一聲,眼尾一挑,帶出幾許憤懣:「我在這裡說一句,發生那事兒之後,他們家連問都沒問一句,半句話都沒有遞過來,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一般,轉頭又惦念上宋家閨女了。我不是個好心的,後來聽說他真挨了打,只恨他沒有被打殘打死了,我還偷偷喝了瓶桂花酒慶祝呢。」
這番話說的又快又急,顯然是埋在心裡很久了,她平了平氣,放低了音量,杏眼斜著看沈瓊樓:「倒是你,做什麼要發好心救人?就算忘了退親之辱,也不該忘了他們家是怎麼放話羞辱你們沈家門第的!聽說他娘後來還上門叫罵,你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啊!」
沈瓊樓倒不是很介意她言辭凌厲,斟酌著減去不好說的地方,把那日之事大概說了一遍:「我也不想救他,但更不願被無端潑了一身髒水,他娘那人是太蠢,後來不也被他們家老夫人罰了。」
陳六娘倒也沒再擠兌她,反而點頭道:「這倒也是,犯不著為了那種人賠上自己的名聲。」
兩人正說話間,一側的棉簾子又被打了起來,有位穿著石榴紅十樣錦妝花褙子,底下露出的月色壓光棉長裙斜繡著一枝桃花,只露出尺許長,頭上的赤金花簪微顫,打扮的艷麗招搖。
她上前來對著宋老夫人款款一福:「祖母萬安。」又向著在座人依次行禮。
沈瓊樓微微一怔:「她也是宋老夫人的孫女?
女人自帶滿點八卦之魂,陳六娘哦了聲:「是宋瑩,宋老太爺庶子所出的嫡閨女,聽說那位庶堂伯是自宋家嫡出堂伯死後最出息的一位,如今已經任了工部侍郎,就是宋老夫人也得給她們一房幾分臉面。」
沈瓊樓長長地哦了聲,難怪了,這位庶出的姑娘打扮的比宋燦還要招搖。
宋老夫人那邊臉上的笑已經淡了幾分,不過在眾人面前還是做出和藹祖母的模樣:「今天刮著風,你身子又不好,怎麼這時候出來了?」
宋瑩甜笑:「祖母還在外頭忙著,咱們做晚輩的哪裡敢偷懶?」她又調開視線四下瞧著:「聽說姨太太家來了位極標誌的妹妹,在哪裡呢?快出來讓我瞧瞧。」
宋老夫人笑道:「你自去尋一回,能尋到了就是你們二人的緣分。」
宋瑩又左右看了看,直直地向沈瓊樓走過來輓她的手:「這位妹妹一看便覺著親切,我看就是她了。」
沈瓊樓不願意參合正頭老夫人和庶子女兒之間的破事,但這情形也只能走出去,反正再不濟還有沈老夫人救場。
宋瑩倒似對她很有興趣,拉著她從頭贊到腳,頗有巴結討好之意,宋老夫人就是再不高興,也只能強壓著火聽二人說話。
沈瓊樓始終貫徹沉默是金的行為準則。
那邊宋燦也有同樣的哭鬧,她穿過一處無人的夾道正準備往內院走的時候,馬六郎冷不丁冒出來擋住了去路,站在她身前把她從容貌誇到思想,後來不知道是無意為之還是一時情切,竟直接上手拉住了宋燦的手腕。
宋燦的貼身丫鬟被派出去做事,如今夾道裡就她一個,她眸光一冷,沉聲道:「鬆開!」立時就要把手往回抽。
馬六郎被嚇得手一抖,但仍是涎著臉拽的更緊,也是趕巧了,沈念文從夾道的一頭路過,正準備回宴客的廳堂,他習武之人耳力遠勝常人,這一聲就聽見了,立刻轉頭望夾道裡看。
人有親疏遠近之別,宋燦怎麼說也是他表妹,那馬六郎算個什麼東西?沈念文一瞬間就做了決定,長腿邁開過來,直接一個背摔,馬六郎就仰面朝天摔成了蛤蟆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19:52
第三十九章
他氣得紅了眼,抬頭撲過來就想要揍人,等看清來人頓時慫了,沈念文是是侯府世子,可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於是夾著尾巴一言不發地跑了。
宋燦本來一張俏臉氣得通紅,見人走了也不由得長出了口氣,福身感激道:「多謝沈表兄了。」
沈念文對著女孩子卻是暈菜的,臉比她還紅上幾分,嘴裡支支吾吾幾句,撂下滿臉不解的宋燦自己跑了。
那邊沈瓊樓和沈老夫人終於熬到宴擺完,祖孫倆齊齊上了馬車,她才伸了個懶腰道:「下回再也不來吃席了,沒啥好吃的不說,亂七八糟的事兒倒是一堆,這麼多孫輩,宋老爺到底納了多少個妾啊?」
剛才一連串的宋家孫輩過來拜見,屋裡都快擠不下了。
沈老夫人也很瞧不慣納妾的男人,冷哼一聲:「他自己只怕都記不清了,管生不管養的,孩子多是多,出息的反倒沒幾個。」
沈瓊樓捶了捶後腰,問道:「方才……姨太太為什麼要緊著追問王府的事兒?這些規矩她老人家應當是知道的。」
沈老夫人道:「你只和燦丫頭好就是了,休要理會她,不過是抓尖要強的老毛病又犯了,自己偏是個沒本事的,心思又不正,活該不受夫婿待見。」
沈瓊樓嘿嘿笑了兩聲:「我突然想起來,要是當初曾外祖母沒有插手您和姨太太的婚事,嫁給我祖父的現在夫妻和睦,兒孫出息的不就是她了?」
沈老夫人倒是不以為然:「一個人一個活法,就她那個脾性,你祖父再好的人也受不住,又能教養出什麼好孩子來?」
沈瓊樓一想也是,祖孫兩人都沒吃好,回去命廚下了些麵條,用骨頭湯下了,再加上碧綠的青菜配上幾樣下飯的小菜,清清爽爽地吃完才回去睡覺。
早上起來還得去王府上班,她帶了幾個燒麥過去,宋喜涎著臉過來蹭飯,沈瓊樓分了一個給她:「昨天宋家擺宴你怎麼沒去?」
宋喜三兩口吃完:「昨天趁著沒人去看了看我姨娘,塞了些銀錢去,壓根沒到前院去,省得惹人眼。」
沈瓊樓搖搖頭,這時候管事來報:「兩位長史,韃靼使臣前來過府拜會,王爺請兩位過去作陪。」
沈瓊樓和宋喜對視一眼,理了理官袍走了出去。
殷卓雍已經在水榭擺了宴,不過看著對韃靼使臣伯顏也不怎麼上心,懶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見到沈瓊樓進來,脣邊才泛起笑意,偏頭問道:「用過膳了嗎?」
沈瓊樓一怔,下意識地答道:「早上走得急,只在路上買了兩個燒麥吃。」
殷卓雍吩咐人擺飯,宋喜又被自然而然地無視了。
伯顏坐在下首,笑得一臉憨厚,從懷裡取出個鑲珠訂寶的盒子,打開一看裡頭便是對鑲著火玉,祖母綠和藍寶,有三指寬的金鐲,但造型精緻,花紋優美,異域風情濃厚,雖然富貴卻不落俗套,一打開便有寶光流溢出來,就連沈瓊樓都不由得多瞧了一眼。
伯顏手裡捧著盒子,爽朗大笑:「這是我們老可汗征戰蒙古的時候得到的寶貝,取名土司特大輪,後來向可敦求親的時候把它送給了可敦,是我們韃靼人愛情的象徵,今日把他送給王爺,祝王爺早日覓得良人。」
最後一句用詞詭異,不過在座的也都懶得計較了。
殷卓雍本來不想收,但見沈瓊樓饒有興致地看了眼,便伸手命人把它接過來,微微笑道:「這東西好是好,不過不怎麼實用。」
伯顏滿臉費解地看著他,他伸手拿出一隻隨意把玩著,脣角微勾:「要是改成鐐銬,不就能把想要的心上人永遠鎖在身邊了?」說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橫了沈瓊樓一眼。
沒看出來殷卓雍還有想玩捆綁play和囚禁play的愛好,沈瓊樓被看的後脖頸一涼。
伯顏顯然也沒法理解:「既然是……心上人,為什麼把她鎖起來呢??」
殷卓雍收回目光,隨手把錦盒放在一邊:「信口說說罷了,漢人有句俗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伯顏王子既然做了不請自來的惡客,想必也是有事吧?」
伯顏撓了撓頭,哈哈大笑,笑得照舊很傻白甜:「王爺料事如神,餓客……我現在還真餓,可不就是餓客,還請王爺賞飯。」
沈瓊樓一時無語,她也有些拿不準伯顏是真傻還是假傻了,不然裝傻裝成這個樣子也是沒誰了。
水榭裡的管事極有眼色地下去叫人擺飯,殷卓雍淡淡瞥了他一眼,伯顏也顧不上裝傻了,直言道:「王爺可能不知道,我對魏朝傾慕已久,但只恨自己是草原莽漢,學不來上朝的文化談吐,所以一直想娶一位上朝的妻子,了了這樁心願。」
沈瓊樓已經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就聽他繼續道:「我知道上朝有幾位適齡的公主待字閨中,我如今也沒有娶正妃,所以想要求娶一位公主,我定然好好待她,以示魏朝和韃靼邦交和睦。」
殷卓雍倒是神情古怪,眉眼低垂,看似漫不經心地搖著摺扇:「若是我沒記錯……老可汗如今已經病重,小王子有母族支持,勝算已經有十之八九,何必再娶個公主來錦上添花呢?」
伯顏憨笑:「我想娶公主,是因為真心傾慕魏朝,王爺多想了。」
殷卓雍唔了聲:「你想娶公主,自去跟皇上說,本王一無姐妹,二無子女,你跟我說頂什麼用?」
伯顏道:「誰不知道豫王是皇上的好兄弟,在皇上面前說話最有分量的,所以我想請王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殷卓雍托著茶盞,腕子一轉便扣上碗蓋:「皇上一片慈父之心,只怕不捨得公主遠嫁。」
伯顏不以為然:「哪個女人不是要嫁人的,難道還能受宗室庇蔭一輩子不成?」
殷卓雍用摺扇抵著眉心,神情懶散:「其實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魏朝的公主向來只尚不嫁,小王子既然這般傾慕魏朝,不如入贅成魏朝駙馬,既能留在魏朝,也能娶到公主,如何?」
伯顏臉上的笑頓時不自在起來:「我乃是堂堂男兒……豈能入贅讓我的孩兒都跟別人姓呢?」
殷卓雍譏誚地笑了笑:「我還當小王子有多誠心呢。」
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了再說下去的意思,伯顏僵著一張臉告辭了。
殷卓雍這人也是夠尖酸的,收了人家一份大禮還把人家活生生擠兌走了,連口熱飯都不讓人吃。
沈瓊樓想的出神,他那邊冷不丁問了句:「沈長史想什麼呢?」
她忙回過神來,咳了聲道:「臣在想……小王子對您這般結交,皇上是否會有不滿?」
這時候後廚才烤好的烤全羊上來,才滿月的羊肉,用飼料精細養著,烤的時候細細涂好蜂蜜和佐料,剛端上來香氣就溢滿了整個水榭,不過伯顏個沒口福的是吃不到了。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把後腿最好的肉給沈瓊樓,然後才道:「雖說宗室不好和異族結交,但每年私底下的往來也不少,只要不太過火,大家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他不光找了我,就連才搬出宮的老二老三都找過,除了太子在宮裡他見不到以外,皇上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他尋了個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0:03
第四十章
羊肉是剛烤好的,還滋茲地冒著油光和熱氣,沈瓊樓用筷子夾了一片,果然入口即化,底下人捧了解膩的素菜高湯上來,她嘗一口才顧得上說話:「那小王子想娶哪位公主?」
殷卓雍見她吃的開懷,微微笑道:「只要有公主的名號便成,誰管是哪位公主呢?」他說完又故意嚇唬她:「倘若公主和親,會從貴族未出閣的女子裡選出幾個品貌出眾的隨侍,以後就算作妾室或者側妃了。」
沈瓊樓壓根沒往自己身上聯想,好奇道:「想必很多看重女兒的人家不會願意吧。」
殷卓雍脣角一勾:「是啊,所以會早早地選個人把姑娘的親事訂下。」
沈瓊樓默默地低頭喝湯。
宋喜自打一進來便成了老僧入定的狀態,兩眼只盯著自己面前的吃食,什麼都聽不著看不著。
殷卓雍偏頭瞧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先退下,本王和沈長史有話要說。」
宋喜匆匆塞下最後一片肉就瀟灑走人了,沈瓊樓本來也想推拒走人,沒想到他故意歪了歪脖子,讓領子蓋住的吻痕立刻顯露出來,她立刻蔫了:「王爺有何吩咐?」
殷卓雍先起了身,對著她伸出手:「正院裡移過來的桂花樹開花了,你跟我過來吧。」
沈瓊樓慢吞吞起了身,就差沒把不情不願寫在臉上了:「王爺有何吩咐?」
殷卓雍斜睨她一眼:「當初不是你跟我說要在庭院裡種桂花樹的嗎?如今已經到了累累桂花都快把枝頭壓彎了,你不跟我去摘還等什麼?」
沈瓊樓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回事,只好拎著袍子起身跟殷卓雍去摘花,還沒走近正院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氣,透著院墻遠遠地飄了過來。
她感嘆道:「王爺當初移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它活不了呢,沒想到這會兒也開花了,還長的這般茂盛。」
殷卓雍上挑的眼眸微橫,輕哼一聲:「是你巴不得它趕緊死了吧?」
沈瓊樓自知失言,主動走到樹下問道:「王爺摘了要做什麼?」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你當初不是跟我說可以釀桂花酒做桂花糕,一小半留下釀酒,其他的全都交給廚下用來做吃食吧。」
沈瓊樓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他竟然記得這麼清楚,一時心裡泛起異樣感覺來,頓了頓才轉頭去看這樹,她上輩子見的桂花樹大都低矮,殷卓雍這棵不知道什麼品種的,竟有五六米高,她遲疑著問道:「這……怎麼摘啊?」
殷卓雍一挑眉:「自然是你去摘,難道還讓我學憨玩小兒之態爬樹不成?」
沈瓊樓本來想拒絕,但冷不丁瞧見他脖子上的紅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嘟嘟囔囔地道:「我六歲之後也沒再爬過樹了。」一邊把官袍一撩,下擺提起一截掖到腰帶上。
殷卓雍含笑不語,有時候人在他身邊,不需要做什麼,只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就覺得異常的歡欣滿足。
她抱著樹就往上蹭,幸好這身體運動神經十分發達,一跳有一米多高,奈何官靴底子不防滑,腳下一哧溜,哎呦一聲就仰面往下倒。
他一驚,立刻伸手去抱她,這一下沒伸對地方,穩穩地托在她圓潤的軟雪般的臀瓣上,她慌亂之下兩手亂抓,勾住他脖頸就不撒手了。
他偏頭嗅到她領子裡的甜香,飄飄揚揚晃了出來,直要把人魂魄勾去,這衣裳不大合身,領子開的有些大了,淺秋衣裳穿的又不多,一低頭還能看見隱約的精緻鎖骨,鎖骨邊緣竟生著艷麗的硃砂痣,襯著白淨細膩的肌膚,分外撩人。
沈瓊樓回過神才反應過來,一伸長腿跳了下去,訕笑道:「臣辦事不力。」
殷卓雍咳了聲回過神來,擺了個嫌棄的神色,擰眉撇嘴看她:「怎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栽下來還得我給你尋醫問藥?」
沈瓊樓嘆了口氣:「年紀大了,腰腿不好。」
殷卓雍給她逗笑,喚了下人來摘下三大筐桂花,又命人洗淨,攤開曬一上午,下午的時候讓她親手摻了白糖進去。
他又不知道從哪裡尋出來個水玉做的晶瑩剔透的大罐子,把上好的米酒和桂花倒進去,再加了些甘甜的桂圓和醇厚的紅棗,命人放在陰涼乾爽的地窖裡,等釀好了取出來必然是頂級佳釀。
沈瓊樓忙死忙活地時候他就在一邊指點江山,袖手看著,斜靠在桂花樹下輕搖檀香扇,她看得眼紅,忍無可忍地道:「王爺,這些活兒下人都能做吧,為什麼非要臣來做?」
殷卓雍沒答話,微微笑道:「等釀好了跟我喝一杯。」
喝自己親手釀的交杯酒似乎也不錯。
沈瓊樓顯然沒理解他話中深意,掂量一下自己的酒量,搖頭忍痛拒了:「臣這點酒量,還是算了吧。」
殷卓雍又不言語了,兩指捻開落在眉心的桂花,衝她清淺一笑。
沈瓊樓直愣愣地看了過來,隨即悟了過來,耳根微微泛紅,調開視線看著屋檐下的風鈴。
這個小動作還是被他察覺到了,故意讓自己輕笑出身,以看她面紅耳赤取樂。
雖然桂花酒一時半會喝不到,但其他桂花做的吃食片刻就能得,沈瓊樓現在正對著一桌子桂花糯米糕,桂花奶豆腐,桂花清粥,洋洋灑灑一桌子桂花做原料的吃食流口水。
桂花奶豆腐使用桂花和豆漿鮮奶製成的,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擱在白瓷小盤裡,馥郁濃香,沈瓊樓用勺子舀了一塊放在嘴裡,只覺得齒頰留香,香滑軟嫩。
殷卓雍見她吃的滿足,眯眼笑問:「味道如何?」
沈瓊樓點了點頭:「好吃。」豫王府廚子手藝可不是蓋的。
他長長地哦了聲,垂下眼瞧著自己面前擺著的桂花糕,拉長了音道:「我還沒吃。」
沈瓊樓怔忪:「那您……吃啊。」
殷卓雍很任性地把白瓷小勺扔出窗外,垂眼漫聲道:「我懶得動。」
沈瓊樓:「……」你找事呢。
他視線斜斜地看了過來,她手裡的勺子是她自己用過的,肯定不可能再給他用,只好自己捻起塊軟滑的桂花糕,一手托著遞了過去,嘴裡掙扎道:「臣方才可沒洗手啊。」
他張開豐潤的脣,把那塊精巧的糕點連同她瓷白的指尖一道含了進去,用舌尖卷著,牙齒輕輕嚙了一下,又無限曖昧地瞥了她一眼。
沈瓊樓覺得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一路到腦仁,身子差點軟了,慌慌張張抽回手,驚恐地看著他。
他用手指拂去嘴邊的糕屑,舔脣笑道:「味道不錯。」
沈瓊樓:「……」面對上級的x騷擾到底該如何自救?!她想了半天也沒法子,只好面癱以對。
她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倒是讓沈老夫人和陳氏很是詫異了一回,這孩子出去當差辦事,見了各色各樣的人,應當更活潑才是,這孩子怎麼越來越面癱了?
第二天早上她趕去了王府,沒想到剛到聖上就傳了口諭下來,過幾日要帶著各國使臣去京郊狩獵,這幾日在宮中招待使臣,請豫王去宮裡小住幾日作陪,不光是豫王,就連開了府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有才回京的睿王也得回宮小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0:13
第四十一章
殷卓雍倒是無所謂,只是轉頭就要沈瓊樓跟他一道兒進宮,明話給的也極好,她當初在宮裡給太子侍讀過,可以幫著打點宮裡的一應瑣事。
沈瓊樓立刻反駁:「您的事兒陳大管事比我熟,您還是帶他進去吧。」
殷卓雍淡淡道:「他要留下來打點王府事宜。」他見沈瓊樓還想張嘴,立刻補了句:「宋長史是王府的老人了,也要留下來看府。」
沈瓊樓:「……」
他說歸說,王爺出行可不是隻帶一個人就能夠的,幸好陳河辦事周全妥帖,一個時辰也就準備齊全了,兩人坐著馬車進了宮,被安置在皇子們住處的隔壁的為寧宮裡。
宮裡大都是一進院子,所以沈瓊樓就住在東邊罩屋裡。
晚上的時候皇上便命人召了殷卓雍去聽戲,昭睿帝是個票友,鐵桿級戲迷,所以宮裡特地搭了戲樓備著,沈瓊樓沾了殷卓雍的光,也能跟著去蹭戲聽。
使臣和皇帝身邊的近臣坐在下首,宗室子弟坐在左右兩側,這齣戲唱的是西廂記裡的游園,那些異族人一個個聽的倒是搖頭晃腦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聽懂咿咿呀呀的唱詞——反正沈瓊樓是聽不懂。
兩人落座之後才發現許久不見的太后竟也過來了,老太太范兒倒是很足,端正坐在上首,已經有魚尾紋的丹鳳老眼透著幾分凌厲,看見殷卓雍進來,只偏頭瞧了一眼,頭上的累絲鳳釵紋絲不動。
殷卓雍告罪入座,沈瓊樓坐在她身後,這時候一齣戲已經唱完,戲台轉眼換了布置,這出唱的是薛丁山徵西,沈瓊樓瞧著那扮演薛丁山的白衣小將有些眼熟。
殷卓雍一挑眉先說了出來:「老三倒也捨得下功夫,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彩衣娛親。」
沈瓊樓這才瞧出來那濃墨重彩下的臉是三皇子,難免詫異道:「三皇子這般……有失體統吧?」
殷卓雍道:「聽野史傳聞,太祖就最愛聽戲,私底下還常拉著兩位皇夫唱詞做耍,有這個先河在,就是言官也不會說什麼,更何況他這是唱給皇上看的,占了個孝字,旁人就更說不得什麼了。」
他淺淺啜了口白茶,譏誚地一眼看過去:「不過老三也是上不得檯面,淨想這些不入流的手段。」
那邊殷懷瑜本來見沈瓊樓過來還挺高興,見殷懷錦上台作秀,輕蔑地撇了撇嘴。
昭睿帝倒有幾分高興:「錦兒知道彩衣娛親,甚是孝順。」
陳皇后臉上的笑意分毫不減,坐在她下首的賢妃倒是讚嘆道:「聽說這孩子跟著宮裡的伶官練了好幾天,連課業都險些耽誤了,就是為了博皇上一笑。」
陳皇后一笑,抬手招了招,嗔道:「你這孩子當真是實心眼,前兩天那般熱你也沒落下練戲,快來歇著吧,別太勞累了。」
昭睿帝本來興致高昂,但聽他這幾日和伶人戲子廝混又耽誤了課業,心裡登時不悅,但他剛剛誇過殷懷錦,這時候又不好自打自臉,只吩咐了幾句讓他不可荒廢學業之類的話,便揮手讓他下去了。
他再沒了聽戲的心思,陳皇后察言觀色,淺笑道:「這戲連唱了好幾場,大家聽戲也都聽乏了,聽說十二監那邊新養出好些會滇藏幻術的大師,不如讓他們上台演出幻術,咱們也好開開眼?」
這話正合昭睿帝心意,頷首道:「你瞧著辦就是了。」
陳皇后便讓幻術班子上台,沈瓊樓瞧得連連感嘆,陳皇后絕對是古代賢妻良母的最佳代表,沒有一處不合人心意的,可惜昭睿帝偏偏喜歡德妃,這眼睛得有多瘸?
先上來的是個十三四歲,粉琢玉砌的少女,手裡捧著個福壽紋的花盆,盆裡插了好幾根桃樹枝,她從袖子裡抽出塊布來,將布擋在花盆之前,又用力一揚,花盆裡原本的幾根枯枝竟然開滿了明艷灼灼的桃花,讓在座的貴人都大為驚嘆,連連驚呼。
那少女笑顏如花,又張開手裡的布料擋在花盆前,用力一揚,就見桃花已經變成了累累的桃子,一個挨著一個,飽滿圓潤的長在花盆裡,比方才變出桃花還讓人驚奇。
少女笑意盈盈:「王母娘娘知道聖上今日擺宴,特地施法,借了奴婢的手賜下天生的蟠桃來為聖上慶祝,祝您福壽天齊,泰山不老。」
昭睿帝有幾分意動,偏頭跟陳皇后說話:「十二監辦事不錯,這回選的孩子都是模樣出眾又有本事的。」
陳皇后和昭睿帝夫妻多年,聽這話就知道他的意思,主動笑問道:「妾也覺得這孩子不錯,不如就給她個位分,賜了福字做封號如何?」
昭睿帝點點頭又搖搖頭:「給個更衣的位分便可,封號就不必了,她身份終究不大上的了檯面。」
明知道上不了檯面還想著往宮裡拉?陳皇后心裡譏誚,但轉頭就吩咐人去辦了,台上那少女一臉嬌羞地盈盈叩謝,隨著太監宮婢走了。
昭睿帝饒有興致地瞧著台上擺好的桃子,明知道什麼王母送蟠桃都是底下人編出來的把戲,還是忍不住道:「也不知道這桃子是真是假?」
台上的幻術藝人立刻跪著把花盆奉上,昭睿帝身邊的內侍親手把十來個桃子摘下來,先切了幾片讓周遭伺候的小火者吃了,見無事才敢分給在場的貴人。
在場的人不少,但桃子就十來個,鐵定是不夠分的,沈瓊樓這種連品階都沒有的小官自然分不到,倒是殷卓雍分到了整個,她有些眼饞道:「這桃子……是真的嗎?」
殷卓雍對她的吃貨屬性十分清楚,用銀色小刀切下來一片,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喂了一塊給她,笑意盈盈地問道:「味道如何?」
沈瓊樓細細嚼了:「看來王母的蟠桃和咱們反間的桃子也沒什麼區別,都是桃子味。」
殷卓雍開懷而笑,眼眸靡麗瀲灩,讓周圍坐著的宗室和大臣都目眩神迷。
那邊陳皇后親手把自己的桃子奉給太后,太后伸手把玩著桃子,寸長的指甲輕輕劃破了桃子皮,汁水溢出來,她皺眉用絹子擦了擦,看著桃子忽然嘆了聲:「我看到桃兒,倒想起詩經上的一首詩來了。」
她慢慢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女子這一生最好就是像桃樹,結能出累累的果實來,才算是宜室宜家呢。」
她目光不經意般的往下逡巡一圈,神色有些哀戚:「每回瞧見宮裡孩子的時候,哀家都覺得對不住先帝,本來皇上有十五六個皇子,後來病的病,歿的歿,如今只剩下這六七個,這人丁也太單薄了些,實非宗室之福啊。」
這是直指宮中無子,皇后失職呢。她這些年想做的好些事兒都被皇后明裡暗裡地阻著沒能成行,兩人的梁子早就結下了,再說便是兩人無仇無怨,婆婆刁難兒媳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
她說話的音量不低,沈瓊樓跟著殷卓雍坐在前頭當然也聽到了,說真的,宮中子嗣單薄這事兒誰說都行,由太后來說就非常搞笑了,她老人家跟了先帝二三十年,別說孩子了,連個人毛都沒生出來。
後來在皇宮裡挑挑揀揀一圈,找了生母早亡人又不大機靈,資質平庸的昭睿帝來認作嫡子,據小道消息,昭睿帝的童年因為太后嚴苛過甚至過的並不咋地,不知道他是不是因著童年陰影才討厭正宮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0:27
第四十二章
皇后好歹還有個太子,太后她自己就一個養子,哪裡來的臉說皇后?沈瓊樓莫名地覺得有點黑色幽默,只能努力憋笑。
她見陳皇后不說話,聲調更提高了幾分:「皇后倒是跟哀家說道說道啊,你身為皇后的,瞧見宮裡人丁單薄,怎麼也不想想法子?」
陳皇后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昭睿帝難得幫著開了腔:「是兒子這些日子忙於政事,冷落了後宮,兒子過幾日便去後宮轉轉,勞母后費心了。」
他雖糊塗,但也知道不是親媽的太后總親不過自己老婆的道理,十分稀罕的幫著陳皇后說了句話。
太后這些年在陳皇后手裡連連失禮,聞言更是滿臉不愉,仗著嫡母的身份,語帶斥責:「哀家費心?我能不多費些心嗎?這幾年選秀出來好人家的孩子不少,皇上放著那些正經官家出來的姑娘不走動,倒是瞧上了那等不著調的戲子伶童,那樣的人便是生出來皇子也不體面,倒讓整個宗室蒙羞!」
這說的是方才那個演戲法的少女,要是只有朝臣在她這般說雖然有些過了,但當娘的訓兒子也是天經地義,偏生這時候外族使臣還在場,就連昭睿帝這等糊塗人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偏生太后還不依不饒的。
陳皇后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於是很機智的沒開口。
昭睿帝面沉如水,壓了壓火,勉強撐起笑來:「兒子知道母后喜歡孩子,等過年的時候皇兄皇弟進京,讓他們把孩子領來給您瞧瞧。」
好一出3d立體立體聲環繞的宮斗大戲!沈瓊樓吃著點心喝著茶,坐在前排圍觀的十分過癮。
太后面色微慍,昭睿帝再接再厲:「不過說起來,朕的兄弟也不多,有時候想想也甚是寂寞。」
言下之意是,如今宮裡孩子少是皇后失職,當初父皇的孩子這麼少,您這個當太后的是不是也要負點責任?
太后被堵了回去,陳皇后適時地插話進來;「皇上,射覆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如今戲啊幻術啊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這宴擺了大半天,諸位也都累了,不如暗射射覆,玩玩投壺,讓諸位也松快一回?」
這也是宴會必備流程,昭睿帝點了點頭,太后那邊卻又不滿起來:「皇上,你可是一朝天子,怎麼能如此荒廢政業,耽於嬉鬧享樂,不顧正事兒呢?!」
要說這位太后實在是宮裡的第一厭人,一個心氣不對發起脾氣來部分時間場合,就連被她親手提拔上來的昭睿帝都煩她煩的要死。
偏偏她是嫡母又是正經太后,待她稍有個不妥之處就要被言官的口水淹死,只好在太后跟前裝孫子。
沈瓊樓聽著這話耳熟,仔細想想才回憶起來,這不是當初昭睿帝說太子的話嗎?如今可算是讓他體會了一回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了,她心裡暗爽。
昭睿帝把心裡的火氣壓了又壓,強笑道:「兒子知道母后一片慈母心腸,兒子自有分寸,不會辜負母后期望的。」
太后冷笑道:「皇上有分寸?我看未見得吧,若是有分寸,又怎麼會通宵宴飲到亥時?縱然你學不來太祖的天縱之才,也該學學你父皇是如何勤勉行事的!」
昭睿帝簡直是秀才遇上兵,陳皇后和殷懷瑜在一邊瞧得心裡暗樂,不過這兩人不說話,底下朝臣也沒人敢勸的,任由太后自己說痛快了,順帶也罷皇帝的臉皮扒了個乾淨。
太后又板著臉斥責幾句,見左右無人應和,用一聲冷哼做了結尾,被嬤嬤攙著回自己的乾德殿裡了。
沈瓊樓躲在殷卓雍身後會心一笑。其實她有幾分理解太后,本來選了資質平庸的昭睿帝,她就是打的攬權干政的主意,沒想到昭睿帝人糊塗是糊塗,但該摟在手裡的權勢一分都不往外放。
她又沒那個算計滿朝文武的能耐,也就只能明裡暗裡地找事下昭睿帝臉子,典型的更年期綜合症。
昭睿帝氣得臉色鐵青,心裡忽然一股氣涌上來,掩嘴用力喘了幾聲,陳皇后頭一個發現他不對,慌忙給他撫胸順氣,又要命人叫太醫,他卻不想讓人瞧了笑話,擺擺手道:「讓蘇廠督過來。」
陳皇后無法,只好轉頭命人叫了蘇沅上來,她本想叫停宴飲,叫人先回去,偏昭睿帝為著面子死撐,執意不允。
陳皇后只得又招了戲曲班子唱起戲來,讓眾臣分左右而坐,遠離的主位,眾人裝模作樣地看著戲,其實耳朵一刻不離上首的位置。
蘇沅來得極快,他抬眼見他過來,忙沉聲問道:「廠督,朕命你按方子尋的藥材可都訓好了嗎?是否煉制妥當了?」
蘇沅欠了欠身,手裡捧著的檀香木盒子打開,錦墊裡躺著一枚朱紅色的丸藥:「回皇上的話,總算沒耽擱您的吩咐。」
陳皇后面帶猶疑,張嘴勸道:「皇上,不如先讓太醫查驗了您再服用……」
昭睿帝眉心微皺,伸手擺了擺,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和著水就吞服下去,不過片刻便覺得精神頭好了不少,人也神清氣爽起來。
沈瓊樓斜著眼角瞧見這一幕,殷卓雍大喇喇一眼瞧過去,自語道:「皇兄這是開始服用丹藥了?」
魏朝道教盛行,所以時人倒不以為怪,沈瓊樓不管昭睿帝死活,但怕殷卓雍也跟風,遲疑了片刻,壓低聲音道:「臣聽說……丹藥大都是由硃砂水銀煉制而成的,裡頭還加了好些古怪東西,雖然片刻之內能讓人提神,但服用久了對身體有害無益,是拿幾十年的壽命短時間內消耗乾淨,並不是傳說中能讓人延年益壽的仙家寶物。」
不過說真的,昭睿帝這皇帝簡直有毒啊,偏寵妃妾冷落正室,現在還迷信煉丹修道,都是一個爹生的他幹的事怎麼就這麼辣眼睛呢。其實這話這時候說有點大逆不道的意思了,她說完緊張地看著殷卓雍。
殷卓雍眉梢微動,忽然蹙了蹙眉:「你方才說什麼,湊近來說,這鑼鼓喧天的,我沒聽清。」
他滿臉疑惑裝的十分像,沈瓊樓還真以為他沒聽清,伸長了脖子湊近了正要重複一遍,他就傾下身來在她耳珠上輕咬了幾下。
「知道乖乖心疼我,放心,再陪你幾十年沒有問題。」
沈瓊樓:「……」你還是趁早死了吧。
幸好兩人坐的地方靠前,又有根廊柱半擋著,倒也沒人瞧見。
那邊昭睿帝服了藥,大概是覺得自己長生有望,心情大好,抬手命台上的戲子退下,命人捧上一方倒扣的玉盆,用托盤托著,還取了鑲嵌瑪瑙寶石的鴛鴦蓮瓣八瓣金杯做彩頭。
他指著玉盆笑道:「朕於酉時下三刻在這玉盆中放置一物,諸位誰能猜出來這盆中之物是什麼?」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而且半分提示都沒有給,只給了放置時間,底下眾人都一臉懵逼,倒是有幾位精通易術的學士大儒若有所思。
昭睿帝偏頭瞧了眼殷卓雍,含笑道:「老十三,父皇在的時候常贊你聰慧,你能否猜出來這玉盆中覆的是何物啊?」
殷卓雍兩手優雅地交疊著,漫聲答道:「臣弟愚昧,猜不出來。」
沈瓊樓上輩子有個朋友痴迷易學,所以她也跟著了解了幾分皮毛,這種射覆其實有兩種玩法,一種類似於普通的燈謎,把東西擱在盆中,給一句提示語,讓人根據提示語來猜玉盆中的東西。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0:37
第四十三章
另一種就不是猜了,而是算出來的,不給任何提示,只給放置的時間,得靠著易數推演出來。
昭睿帝微微一笑,對著底下的眾人道:「諸位愛卿可有猜出來的?」
底下人為了博皇上一笑,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瞎蒙起來,昭睿帝居都搖頭,蘇沅適時地躬身上前:「皇上,臣聽說道錄司的張道正極善占卜易術,不如就請他來為皇上射覆。」
昭睿帝微笑點頭應了。
一般人聽到道士想的不外乎是江湖騙子,其實也不能一概而論,沈瓊樓有一回空調遙控器找不著了,急病亂投醫請了那位朋友幫忙算算,結果沒一會兒人家回過消息來‘東南方,木屬’,她們家東南角正好有個木櫃子,她抬起來一瞧,果然掉在櫃子的夾縫裡了。
一回兩回她還覺得是巧合,次數多了她也開始封建迷信起來,對這些道士有種莫名的敬畏,這個張道正能混到皇上跟前,肯定是有幾把刷子的。不過有本事也不意味著他就是個好的了,
張道正頭戴古木通天冠,身穿赤色八卦道袍,腳上踏著七星靴,飄飄然上前幾步,手指在寬大的袍袂下掐指輕算,不過片刻,微微笑道:「臣以龍卻無角,謂之蛇偏偏有足,說蛟又嫌小,擅於攀墻,隱於幽暗,非守宮即蜥蜴。」
昭睿帝微微一笑,掀開木盆一看,果然是隻守宮,除了少數精通易理的學士不以為然,其他人都面露驚色。
君無戲言,昭睿帝立時把那金樽賞賜給他,又道:「張道正窺天機有道,精通易學,擅觀風水星宿,朕擢升你為四品左正一,掌管道錄司,以後須得更加勤勉,鑽研道術。」
張道正跪下謝恩,昭睿帝心滿意足,又說了幾句,宣布宴席散了
沈瓊樓越想越覺得不對,小聲跟殷卓雍道:「皇上弄出這個射覆,好像就是為了抬舉這位張正一啊。」想了想又道:「不過那人確實有些本事。」
殷卓雍眉梢都未動一下:「有本事又如何?難道還能靠著個道士治國不成?還是他能平地飛升,羽化成仙?」
這人嘴也太損了點,沈瓊樓一邊想一邊暗笑,沒準昭睿帝吃藥吃多了就真成仙了。
殷卓雍突然低頭問她:「我記得你當初不也給太子測過字,今日怎麼不去試試手?」
沈瓊樓連連擺手:「算了吧,我連半桶水都算不上,哄哄太子還行,在其他人面前卻是上不得檯面。」
住在宮裡的日子倒和往日沒什麼區別,除了殷懷瑜時不時來找她玩,殷卓雍對自己的侄子不知道哪裡不滿了,他來的全程都沒給他一個好臉。
到最後更是連珠炮似的道:「老六,你的字可練完了?中庸背了幾篇?……什麼?就背了三篇,你對得起悉心教導你這些日子的三位帝師嗎?哦,對了,方才聽宮人說,謝師正在尋你要考校課業,你還賴在這兒做什麼?」
殷懷瑜面無人色地走了。
沈瓊樓不忍直視:「王爺何必呢,殿下統共來做了不到半個時辰,您這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趕他走,小心皇上知道了不高興。」
殷卓雍扣著壺把倒茶,細長一縷注入玉盞:「皇上要是知道我敦促他學業,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高興?」
沈瓊樓說了個簡單的道理:「如今您算是在別人家做客,把主家的孩子就這麼趕走了不太好吧?」
殷卓雍眼皮都沒抬一下:「熊孩子而已。」又懶洋洋地道:「他要是因著這個把我趕走,我倒是巴不得,誰稀的住在皇宮一般。」
沈瓊樓被懟到無話可說,他嘗了口茶覺得味道不好,皺了皺眉倒到一邊:「說來宮裡的茶葉還不如府裡的,喝著都有些陳了,葉底也不漂浮。」
沈瓊樓不信,也低頭啜了口:「皇上坐擁四海,各地每年都要進貢,哪裡敢把次品給他,聖上喝的肯定是最好的,怎麼可能不好呢?」
殷卓雍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皇上吃的喝的用的至多是上品,絕不會是真正的極品。」
沈瓊樓好奇道:「怎麼說?」
殷卓雍指尖在她下巴上輕刮一下:「叫聲好哥哥我就告訴你。」
作為一個好奇心極重的雙子狗,沈瓊樓在節操和好奇心之間掙扎了半晌,看著他好整以暇地神色,忍氣吞聲地道:「好……哥哥。」
他心滿意足,脣邊笑意更深了幾分,抬手指了指她的茶碗:「譬如明前頭一波的龍井,可能幾年才出那麼幾兩,讓皇上今年喝了,明年若是茶田沒有出產,他喝不到這個味兒,豈不是要怪底下人欺君?在宮裡當差的不求有多大功勞,大都只求個穩當,彼此心照不宣,也就只有皇上被瞞在鼓裡了。」
沈瓊樓聽的發怔,有些感嘆道:「看來聖上也是難做啊。」
殷卓雍把玩著茶蓋,笑得溫雅動人:「再難做,也有成千上萬的人想搶著做。」
沈瓊樓心頭微動。
下午殷卓雍就被昭睿帝叫去下棋了,他們住的殿裡有小廚房,他吩咐一句沒人敢怠慢的,所以沈瓊樓嘴閑,要了點毛豆,又準備了八角桂皮這些大料,趁著沒人的時候煮了一小盆毛豆吃。
殷懷瑜是個臉皮厚的,上午才被殷卓雍趕走,下午又挨挨蹭蹭地跑過來,探頭問道:「十三皇叔不在吧?」
沈瓊樓搖頭:「和聖上下棋去了。」
殷懷瑜這才放心,大喇喇坐在主位上:「我就是打聽了他要和父皇下棋才敢過來,要不然被逮住了又得被刺一頓。」
沈瓊樓沒忍住翻了他一眼:「既然您知道要被損,還非得過來找罵幹嘛?」沒看出來殷懷瑜還有抖M傾向。
殷懷瑜鬱悶道:「我也沒得罪皇叔啊,他怎麼看我哪哪兒都不對,我招誰惹誰了。」
又重重哼了一聲:「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早就聽說皇叔脾性古怪,他待你怎麼樣?我這邊事兒都定了,正準備把你給要回來呢。」
殷卓雍對她怎麼樣?除了時不時地騷擾讓人忍無可忍,其他的還真挑不出什麼來。
她想了想,擺手道:「王爺對我很好,您不用在我這兒操心了,好好地把你地課業做好比什麼都強。」
殷懷瑜抓了把毛豆吃了,又酸溜溜地道:「有我對你好嗎?」
沈瓊樓哭笑不得:「一樣好一樣好。」
殷懷瑜到底是男孩子,惆悵一瞬就放下心來:「他對你好就好,哎,兒大不由娘啊。」
沈瓊樓:「……」這比喻用的,太子啊,你語文老師的棺材板我給你按住了!
她想了想狐疑問道:「殿下下午又偷跑出來,幾位太傅布置的課業做完了嗎?」
殷懷瑜擺擺手:「那是自然,要是沒做完也不可能放我出來啊。」
他大概真的是在宮裡憋悶的久了,在宮裡又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人,坐在她對面絮絮叨叨半晌,一人幹掉半盆子毛豆,喝了兩壺茶才肯走人,臨走的時候硬讓沈瓊樓送他一程。
沈瓊樓給他煩的頭疼,只好出門把他送到臨近東宮,自己才折身回去,沒想到悶頭走到半道卻被溫和低沉的嗓音叫住。
「沈長史也來這邊了?」
沈瓊樓微微側身,就見蘇沅立在遊廊中,寬袍大袖在風中輕擺,笑的溫和雅致:「昨日事忙,沒能向長史打招呼,沒想到今日在西廠門口遇見長史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0:49
第四十四章
沈瓊樓拱手一禮:「提督客氣了,我也是送太子回來途徑這裡,您有事就先忙著。」
蘇沅伸手要來攜她:「要是沒瞧見也就罷了,如今長史途徑我西廠門前,又恰好被我瞧見了,若是不請你飲一杯茶,豈不是讓人指摘我待客輕慢?」
沈瓊樓下意識地避開,平淡地笑笑:「我不過是偶然路過,不勞提督費心,再說這條道平時來來往往的也不少,提督總不會都請去喝茶吧?」
蘇沅手在半空頓了一瞬,掌心空落落地倒有幾分尷尬,他慢慢地收回手,淺淺而笑:「你與旁人自是不同的。」她這性子真是有意思,與上輩子竟似換了個人一般。
這話有些過於曖昧了,沈瓊樓皺了皺眉,蘇沅輕嘆了聲;「西廠這地方污穢,咱們手裡身上都滿是冤孽,長史是乾淨人,嫌棄這地方也是常理,是我冒昧了。」
沈瓊樓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本來轉身想走,聽了這話倒不好直接走人了,只好苦笑道:「提督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蘇沅比了個請的手勢,復又笑道:「就知道長史不是那等自命清高之人,請進去用茶吧。」
沈瓊樓沒留神進了套裡,左右想想蘇沅好歹幫過她好幾回,這時候再拒絕就不近人情了,只好跟著他進了西廠,一邊罵這些古代人套路真深。
西廠跟她想的不大一樣,本來以為是個陰森冷酷的地方,沒想到才進了院中就種了棵秀逸柔美的梨樹,這時候沒開花,便用輕柔絲滑的絹布剪了疊了綁在枝頭上,老遠看去比真花更美,為冷清肅穆的地方添了些楚楚之態,倒跟蘇沅的為人格調十分相似。
兩人並肩進了內室,幾個小火者輪番端了茶水上來,沈瓊樓便聞見一股濃郁的香料味道傳了過來,香到一定程度竟然有一種類似於惡臭的味道,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蘇沅一個眼風掃過去,幾人慌忙下去,他又起身開窗通風,轉頭對她溫言笑道:「長史別介意,這幾個孩子才去勢,老是控制不住身上林林瀝瀝的,又怕氣味不好衝撞了貴人,所以身上用了好些香料,幾人湊在一堆兒,味道難免重了些。」
沈瓊樓記得當初看書上面有提過,太監去勢的時候有的傷了尿道,所以有時候會失禁,就用香料香水遮掩著。
她訕訕笑道:「是我失態了,不過不見提督如何用香,身上也沒什麼氣味。」說完才發覺自己起了個十分爛的話頭。
蘇沅微微一怔,似有幾分不大自在,很快遮掩過去,淺笑道:「許是當初給我去勢的太監手藝好吧。」
這個話題十分尷尬,沈瓊樓捧著茶訕訕地要喝,卻被他伸過來一隻手給攔住了,輕輕巧巧拿下她手裡的茶盞:「長史別喝這個,已經被濁氣污了。」
他說完把內侍的四面窗都打開,等香氣散盡了才重新取了茶出來,又拿出泡茶的全副家當,優雅平和地泡著茶。
他泡茶的功夫了得,不急不慢的,姿態賞心悅目,第一遍香氣已經出來了些許,第二遍香氣已經全散出來了,等衝過第三遍,儼然葉底和葉面分明,湯色澄淨透亮,他輕輕晃了晃,伸長胳膊請她用:「長史嘗嘗這個,上好的碧螺春。」
沈瓊樓低頭啜了一口,沒有綠茶慣有的苦澀,入口平滑,竟有股淡淡蘭花香,讓人口舌生津,忍不住贊道:「提督這裡的茶真是不錯。」
蘇沅淺淺一笑:「我哪有自己的東西,都是宮裡的主子們賞的,長史喜歡便多用些。」
沈瓊樓又低頭喝了一口,她原來看多了宮鬥劇,在宮裡吃吃喝喝還擔心下毒下藥什麼的,後來才知道純屬腦補過度,宮裡的每樣東西都有根有底的,出了事兒該誰負責一清二楚。
她喝完才道:「提督這話就不對了,至少你這泡茶的手藝是自己的啊,我們家老祖宗也是愛喝茶的,所以家裡有位老嬤嬤擅長點茶的手藝,我喝著比您點的還差了些。」
蘇沅聽了倒似很高興,嘴上還是謙道:「長史抬舉了。」他一抬眼,直直地凝視著她:「總這麼長史提督的叫著顯得生分,我能叫你瓊樓嗎?」
沈瓊樓一怔:「這是提督抬舉我,按著長輩叫晚輩的叫法叫聲三娘都可以。」
蘇沅嘴角的笑意略僵了僵,她總是藏著躲著往後退,讓他有些焦躁,神色郁然地一低頭:「長史這麼遠著我,是因為我是閹人的緣故?」
沈瓊樓對這種賣慘的手段最招架不住,立刻擺手道:「提督多心了,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督官位遠高於我,如此折節下交,讓我心生惶恐。」
蘇沅笑意淡了幾分:「這話是從何說起?豫王爺身份遠勝於我,待長史似乎也如尋常友朋一般親近,倒不見長史有不自在的地方。」
他跟別人不一樣。沈瓊樓心裡冷不丁冒出這個念頭來,生生把自己給嚇住了,握著茶盞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手指無意識地在碗蓋上來回撫著。
蘇沅看見她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透著健康的桃花粉色,手指嫩白幼滑,伸直了的時候還有幾個肉渦,他心頭微動,趁著給她遞第二碗茶的時候覆在她的手背上,摩挲到了方寸間久違的雪肌。
沈瓊樓被驚住,匆匆忙忙撂下茶盞,皺眉看著他:「茶已經喝完了,提督還有何事?」
蘇沅驚覺自己失態,急忙抽回手,歉然道:「長史長得像我一位故人,我想到她,一時失態了。」他嘆了聲:「我每每見到長史,總想起她。」
這麼一說,蘇沅對自己多番照顧倒有的解釋了,雖然這個相似梗略狗血……沈瓊樓自己腦補了會兒,呵呵笑道:「沒關係,提督是重情義之人,那人和我生的很像嗎?」
蘇沅目光一寸一寸瞧過她眉眼:「除了性子,幾乎一模一樣。」
世上有這麼相似的人?沈瓊樓不大信,不過她又沒見過人家,也不好反駁:「那真是太巧了。」也不再往下問,直接轉身走人了。
屋裡蘇沅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沉了下去,平素見慣了他的笑模樣,只道他天生一張溫和臉兒,沒想到面無表情的時候竟如此幽涼。
他伸手撫著她用過的茶盞,眼睛微微眯起。
有些想念跟她纏綿的滋味了。
現在天黑的漸漸早了,沈瓊樓出了西廠的門才發現暮色沉沉,急急忙忙回了殷卓雍住的殿裡,發現他竟然還沒回來,有種莫名的做賊心虛之後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殷卓雍不愛讓生人伺候,殿裡的都是王府帶來的人,上來問她可要備飯,沈瓊樓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做兩個人的吧,王爺等會兒回來也要用。」
管事笑笑:「長史不知道,王爺和皇上下棋只怕要下到半夜了,怕是早就在嘉明殿那邊用過了。」
沈瓊樓還是堅持道:「把王爺的備上,吃不吃是他的事兒,備不備是咱們底下人的忠心。」
依著她對殷卓雍的了解,回來見她吃過了沒給他留,肯定又要想法子挑弄她了。
管事一想也是,暗簪一聲長史辦事妥帖,難怪得王爺器重。
她吃完飯又找了本志怪小說翻看,壓箱底的龍陽逸史沒敢拿出來,等到亥時還沒見人回來,只好自己先去睡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00
第四十五章
要說這人也奇怪得很,平時老見著他在眼前晃心裡煩的跟什麼似的,恨不得一輩子別見了,如今一下午沒見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無所事事,平時秒睡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閉上眼睛有一會兒才入眠。
半夜裡下了場秋雨,沒有詩人眼裡的哀傷纏綿,倒是頗為疾勁,啪啪鞭子似的打在雕花青磚上,殷卓雍冒雨回來,當然宮裡人也不可能讓他淋著,進屋先見到桌上擺著的佳肴,底下用溫水盤子保溫。
管事上前來請好,當然也沒忘了把沈瓊樓帶上:「王爺,這是沈長史吩咐給您留著的,現在怕是有些涼了,您看要不要給您重做一桌?」
殷卓雍其實已經吃過了,聽完他的話臉色出奇和緩,仰月脣上漫出淺淺笑意,抬手道了聲不必,一撩袍袂坐下來把每樣菜都吃了不少,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長史呢?」
管事呵著腰回報:「長史等了您許久不見您回來,已經歇下了。」
殷卓雍心裡把昭睿帝翻來覆去罵了一通,頓了頓才點頭嗯了聲,又問道:「長史今日幹什麼了?」
管事低聲道:「今兒下午太子來坐了會兒,長史陪著他說話,後來又把人送回去,回來之後用了晚膳就坐在屋裡看書,到了亥時才歇下。」
殷卓雍皺了皺眉,再把昭睿帝連同他那倒霉兒子繼續罵一通,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他精通養生之道,晚上從來不用膳的,至多吃幾塊點心或者水果,剛才吃的有些多,雖然不後悔,但現在也睡不著,遲疑了一下,拉開屏風,打開後面的暗門,撩起曳撒去了沈瓊樓睡的屋子。
他住的這殿裡布置十分奇特,據說魏朝成宗有龍陽之好,常常邀心儀的大臣來殿裡小住,特意命人布置了暗門,以能窺見美男子睡夢中的美態。
他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但見了這暗門之後就真信了,要是擱在原來肯定要嗤之以鼻,現在真要感謝那位不著調的祖宗了。
沈瓊樓睡的很沉,躺在鮫綃帷幔裡呼吸均勻,他撩起簾子瞧見了惦記一下午的人,俏生生的眉眼,挺翹精緻的鼻子,每一處都讓她喜歡到了極處。
他忍不住伸手描繪著她的脣瓣,按著脣線細細勾畫著,她於睡夢中覺得有些癢癢,伸舌舔了舔嘴脣,他手指就勢探了進去,任由她舌頭卷著,輕輕地逗弄粉軟的舌尖,始終注視著她的神情。
沈瓊樓屬於那種睡著了就是被抬走都沒反應的人,嘴脣微微抿著,仍舊睡的酣甜。
這樣讓他更欲罷不能,手指慢慢下移,滑過精巧的鎖骨,在硃砂痣上逗留一陣,遲疑著漸漸往下,略頓了頓,努力克制自己不亂竄,抬手避開兩彎賁起,落在勁瘦卻柔韌的腰線上,見她仍舊睡的昏沉,心裡有些不滿,屈指在她腰際撓了撓。
她翻了個身往床裡一滾,頭蒙在被子裡繼續睡,沒想到這時候天上飛下來一道驚雷,就在院中轟隆隆炸響了。
她大叫了一聲:「媽呀!」然後僵屍復活似的直挺挺坐了起來,當然也看見了怔忪立在床邊的殷卓雍。
兩人四目相對……
他最先回過神來,先發制人,臉上尷尬怔忪的表情一收,恢復了往日霸道跋扈的德行,濃冶的眉毛一揚:「你今日又見太子了?」
沈瓊樓剛才做夢夢見被雷劈了,這時候還沒從雷劈的驚恐中回過神來,怔怔地點了點頭。
他蹙著眉心:「你還送他回去了?」
她又要點頭,但突然反應過不對來,用被子把自己蓋上,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怒聲道:「王爺,這是臣的寢室,你怎麼過來了!」
她不知道屋裡有暗道,所以下意識地往門邊看。
殷卓雍面上帶了幾分不自在,很快又恢復如常,甚至一撩袍袂輕輕巧巧地在她旁邊坐下:「聽管事說你一直惦記著本王,所以過來瞧瞧你。」
說起這個沈瓊樓有點心虛,不過很快地道:「王爺想多了,您是去跟皇上下棋,又不是去打仗,臣有什麼可惦記的!」
他伸手把她從被窩裡拉出來,湊過去跟她臉貼著臉,低低恩了聲:「是啊,我騙你的,是我一直惦記著你。」
他輕鬆制止了她在他懷裡亂動,跟她耳廝鬢磨著,本就好聽的聲音在夜裡尤為曖昧,語帶薄嗔:「你個小沒良心的,虧我在嘉明殿一直想著你……」
他說著咬了咬牙,貼著她耳朵輕哼一聲:「你倒好,跟太子說說笑笑了一下午,回來倒頭就睡,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沈瓊樓受不了這氣氛,拼了老命想要掙脫,這時候天上又降下一道驚雷,她肩膀抖了抖,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伸手把她攬得更緊。
佳人在側,她只覺得鬧心:「王爺說這話臣就不懂了,太子是君,他要來臣還能趕他走不成?再說臣當初是他侍讀,縱然現在不是了,也總有君臣師友的情分在。」
就算她只拿殷懷瑜當好友,殷懷瑜對她可未必這麼單純,要只是普通朋友,至於這麼一趟一趟往這裡跑嗎?
殷卓雍又冷哼一聲,模樣又有點無賴,以他的口才明明有許多道理能講,偏偏一個都不說,只拋出最胡攪蠻纏的一條:「你見他,我不高興。」
那你就不高興著吧。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終究沒敢說出來,她現在眼皮子發脹,頭腦昏昏沉沉的,死命掙扎不開,只能任由他摟著,含糊道:「王爺怎麼樣才會高興?」
殷卓雍道:「在他娶親之前,如非必要,都別見他了。」
沈瓊樓困的要死,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嘴裡哼哼哈哈地敷衍著:「行行行,好好好,您能走了嗎?」說完人跟泥鰍一樣往被窩裡鑽。
殷卓雍聽這話就知道她在敷衍,輕慢地勾了勾脣:「乖乖啊……」他見她眼神迷離地抬起頭,傾下身在她脣上親了親,又吻了吻溫熱的粉腮:「今天晚上做夢記得夢到我。」
沈瓊樓:「……」趕緊滾,滾滾滾,擾我睡覺者死。
不知道是不是真受了這句話的影響,她今天早上起來一度以為昨天半夜自己是在做夢,做了半晌的精神建設才穿衣洗漱。
殷卓雍坐在正屋上首,不急不慢地喝著功夫茶,見著她微微笑道:「沈長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瓊樓覺得他語帶深意,狐疑地道:「王爺,昨晚上……」
殷卓雍含笑道:「長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瓊樓:「……」好吧就是他,不過她明明鎖了房門,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邊皺眉瞪他,試圖把他的羞恥心瞪出來,一邊伸手給自己盛粥。
殷卓雍的臉皮顯然比她想象地要厚的多,不但紋絲不動,還親手幫她盛了碗香菇雞肉粥,趁著遞碗的時候小指在她手心裡撓了撓:「乖乖,昨晚上有沒有夢到我?」
沈瓊樓黑了臉,一把抽回手喝粥。
兩人剛用過午飯昭睿帝便遣人叫他去作陪,這事兒沒法推拒,他又擔心殷懷瑜那個討人嫌的又過來招惹她,想了想才道:「聽說揚威院裡宮中的女子蹴鞠隊正在練習,準備著幾日後和韃靼瓦剌的蹴鞠比賽,你要不要去瞧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14
第四十六章
讓她出去逛逛,殷懷瑜來了也只能撲個空。
沈瓊樓對這項賽事慕名已久,眼睛一亮:「臣也能去?」
他笑著對她伸手:「我帶你過去。」
沈瓊樓被他帶著去了揚威院那邊,路上忍不住發作起來:「王爺,昨晚上的事兒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下不為例,要不然我一嗓子喊出來,咱們的名聲可都完了!」
殷卓雍揚起飽滿潤澤的脣瓣:「好啊。」
答應的這麼痛快?沈瓊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並肩走到揚威院,果然見兩隊宮中女子練習蹴鞠,魏朝人蹴鞠之風盛行,尤其愛女子蹴鞠,所以這些女子並非宮中的下人,而是選拔進宮裡參加蹴鞠比賽的正經女官。
這些女孩子一個個身形婀娜,穿著短衣,踏著木屐,在賽場上你來我往的低頭蹴鞠十分好看。
沈瓊樓找了個涼亭坐下,旁邊還有內侍解說比賽規則,又奉了茶水果品上來,她看得津津有味,跟前世看球賽一般。
忽然聽外面一聲內侍尖著嗓子的回報,就見揚威院門口,一道明艷的身影被內侍宮婢簇擁著走了進來
沈瓊樓心裡大叫一聲要完,還沒來得及躲開,成康公主的視線就精準無比地掃了過來,嘴角明顯上揚了幾分:「沈長史也來了?」
沈瓊樓硬著頭皮上前行禮:「臣不留神,衝撞了公主,臣這就走。」
她轉身想走,成康公主卻抬手招了招:「我記得你原來也好蹴鞠,怎麼才沒看多久就要走?過來陪我一道兒看看。」
沈瓊樓只好坐在她對面看比賽,不過成康公主今日大概是心情不錯,竟然沒再出言刁難她,坐在她對面饒有興致地看比賽,時不時跟她品評幾句。
沈瓊樓本來以為自己接不上話的,沒想到一聽她說完腦子裡關於蹴鞠的東西自然而然浮現出來,竟然順嘴接的十分利索,所以成康公主倒也沒有生疑。
兩人閒話一陣,看一場比賽踢完,成康公主突然轉頭笑道:「長史可有興致和我下場踢一場?」
沈瓊樓嚇了一跳,忙道:「臣不敢冒犯公主。」心說這大魏的公主也太開放了。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大魏女子並不以柔弱為榮,好些貴女尤其喜愛蹴鞠,有那財大氣粗的乾脆在家裡蓄養蹴鞠隊。
成康公主顯然對這句話另有見解,冷哼一聲:「你想冒犯還不一定冒犯的了呢,別以為幾年前你勝了一場就能得意到今天。」
沈瓊樓心裡哎呦了一聲,她突然想起來當初是怎麼得罪成康公主的了。
幾年前原身進宮的時候正好遇見成康公主蹴鞠,兩個骨灰級蹴鞠愛好者相遇,立刻就下場踢了一回,結果成康公主差了幾籌,原身又是個不會說話的,言語之間頗有得罪,兩人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她見沈瓊樓突然靜默不語,又催促道:「長史怎麼不說話了?到底應是不應,你給個準話啊。」
沈瓊樓想著自己現在的本事估計沒剩下四成,所以乾脆應下,讓成康公主贏一場一雪前恥,省得整日來找自己麻煩,她念及此處,便對著她點了點頭:「公主抬舉,臣怎敢不應?」
成康公主想著屈辱多年終於能報仇雪恨,微微一笑,帶著侍婢下去換衣服了,沈瓊樓穿的本來就輕便,也不用再換。
兩人各選了一隻隊伍踢二人場,聽著鼓聲開始動作,沈瓊樓本來以為自己到了賽場肯定兩眼一抹黑,沒想到一碰著蹴鞠的皮球,手臂大腿像是有了意識,自然而然地做出動作來,那球便如同長在她身上一般,一邊運球一邊做出轉花枝,流星趕月,落花流水這些花活來,仿佛馬拉多納附體一般。
她正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成康見狀一挑眉,腳下生風般的上前搶球,轉眼兩人腳下就過了幾招,沈瓊樓沒原身的二百五精神,顧忌著她的身份,到底有些縮手縮腳的,腳尖往回一收,生怕把她踢傷,這球就被成康公主帶跑了。
成康公主搶著球,面上不但沒高興,反而怒哼一聲,低斥了一句:「誰讓你讓著我了?!」然後又把球給踢了回去。
沈瓊樓:「……」大姐你那麼較真幹嘛!
沈瓊樓只好盤帶著把球往風流眼那邊跑,幾個成康公主的隊員立刻圍過來阻截,她己方的隊員也立刻趕來救援,成康公主瞅準機會,一腳把那球踢走了。
沈瓊樓和她趕過去追擊,終究是成康公主快了一籌,等她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搶到了球,成康公主對她做了個勝利者的鬼臉,沒留神沈瓊樓見縫插針,一腳射門,直接把那球踢進了風流眼裡!
成康公主的內心是崩潰的:「……」
沈瓊樓最近缺乏鍛煉,累的呼哧呼哧喘了幾聲,正要說幾句自謙的話,揚威院門口就傳來一聲叫好,所有人轉頭一瞧,就見昭睿帝立在門口,豫王和睿王還有諸位皇子站在他左後方,各國使臣站在他右後面,天子儀仗全幅擺開。
伯顏立在昭睿帝身後,方才那一聲叫好就是從他嘴裡傳出來的,他忍不住讚嘆道:「魏朝女子竟這般勇毅,不輸草原兒女了。」
他目光不住地往沈瓊樓那邊瞧,離得遠沒瞧清人,還以為她也是宮中女官:「不知陛下可否把方才射門那女子贈與我,讓我帶回韃靼,好……」
他話才說到一半,殷卓雍面上已經透出幾分陰狠,冷冷地瞧了過來,讓他把後半句硬生凍結在喉嚨裡。
昭睿帝也沒傻到那個地步,到底是侯爵的閨女,又不是宮裡的侍婢下人,哪裡是他說送人就能送人的?他皺眉道:「使臣不得妄言,沈長史是有正經官位在身的,又是錦川侯的嫡女,這般說豈不是亂了上下尊卑?」
伯顏不過是隨口一提,他的野心不止於此,也就不再多言了。
殷卓雍也收回視線,掉過頭來目光凝在她身上,神情饒有興味,他的乖乖總能給他驚喜。
那邊沈瓊樓不住地跟成康公主自謙,把她煩的不行:「好了!你憑自己本事贏的,有什麼好跟我道歉的,我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嗎?!」
你還真是,沈瓊樓想了想,終究沒敢搭腔。
兩人因著這一場酣暢淋漓的蹴鞠塞,芥蒂消了不少,本來嘛,兩人就沒什麼深仇大恨,心結起於蹴鞠,消於蹴鞠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沈瓊樓想著回頭要不要拉著她多踢兩場。
兩人上去來給昭睿帝和眾人行禮,昭睿帝對太子不咋地,對女兒倒是很溫和,笑著道:「妙兒蹴鞠技藝越發精進了,這些年也愈發勤勉,踢出來的球比宮中女官還要強上不少。」他一轉頭吩咐道:「去把朕那邊的玉球送去給公主。」
成康公主歡喜道謝。
昭睿帝轉頭看向沈瓊樓,也笑著賞了金杯,她領賞完就自覺站到殷卓雍身後,他低聲道:「你還有這等本事,我怎麼不知道?」
沈瓊樓想了想道:「我謙虛低調。」
殷卓雍:「……」
接下來就是要商談政事了,她和成康公主不方便聽,自覺地躬身退下了,兩人半晌無話,剛出了揚威院成康公主才淡淡道:「這回踢的不錯,不過比你原來還是差了不少。」
沈瓊樓笑笑:「臣好久沒踢,技藝都有些生疏,承公主謙讓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24
第四十七章
好話沒人不愛聽,成康公主雖然沒說話,面色到底好了不少,見她滿身是汗,乾脆帶她到自己宮裡換了身衣服,兩人坐在皇家園子裡說些關於蹴鞠的閒話。
這邊正閒適著,就見太子一臉頭疼地也進了園子裡,身後還跟著兩個八九歲的小朋友,一男一女,都生的精緻可愛,小女孩的眉眼還和成康公主有六七分相似。
兩人吵著殷懷瑜要完捉迷藏,小女孩嘴巴一扁,要哭不哭地道:「皇兄你又騙人,前天答應好了陪我們玩的,今天太傅那邊又放假,你怎麼又反悔了?「
小男孩在一邊點頭:「就是就是。」
殷懷瑜雖然愛玩,但對小孩子的遊戲卻興致缺缺,隨口哄孩子的話,哪裡想到這兩人當真了,又哄道:「咱們只有三個人,沒法玩捉迷藏。」
成德這時候站了起來,上前主動拉過小女孩的手,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輕聲斥道:「永年,你太子哥哥有正事,別纏著他瞎鬧。」
又轉頭對著殷懷瑜歉然道:「這孩子擾著殿下讀書了,我這就帶她走。」
小女孩應當是成德的胞妹,永年公主,小男孩是宮中的九皇子,從小養在皇后身邊,跟太子感情甚篤。
她這麼一說,殷懷瑜倒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陪他們玩一會兒也無妨。」
他眼挫已經瞄見準備撒腿開溜的沈瓊樓,一把把她拉住,捏著她手腕子就不撒手了:「正好人不夠,你也過來湊人數吧。」
沈瓊樓哭笑不得:「您找身邊的內侍不就行了,臣還有公務在身呢。」
殷懷瑜拉著她的手不讓走:「你當我不知道呢,你在殿裡就是吃吃喝喝,如今十三皇叔又不在,你能有什麼公務?」
沈瓊樓沒法子,成德要陪著妹子也加入進來,五個人猜拳定勝負,最後倒霉的殷懷瑜當了鬼,他用布條矇住眼睛,一邊大聲道:「我數一百五十下,你們趕緊躲好,不準離開御花園的範圍,逮著誰了誰下一輪當鬼。」
沈瓊樓心裡年齡都快二十了,雖然不想玩捉迷藏,但出於成年人的自尊,更不想被一群小鬼逮住,東瞄西瞄瞄好了一個地方,縮手縮腳地走過去,走到兩塊太湖石夾出的石縫裡。
她屏氣凝神地等了一會兒,那邊太子已經數完了一百五十聲,人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尋,走到沈瓊樓藏身的這片地方,他忽然大笑一聲道:「瓊樓啊,我已經瞧見了你,別躲了快出來吧!」
沈瓊樓一驚,悄悄探出去瞧了瞧,就見太子對著完全相反的地方喊的,原來是詐糊,她沒忍住在藏身處翻了他一眼,殷懷瑜又喊了幾聲,仔細找了一回,卻還是沒找著人,只當這個地方沒人,轉頭往別處尋了。
沈瓊樓瞧瞧松了口氣,在原處歇了歇,冷不丁從後面被人抱住,嚇得她差點叫出聲來,陰測測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垂響起了:「乖乖,看來我的話,你是半點沒往心裡去啊。」
沈瓊樓怔了下,還是放低了音量:「王爺?」
殷卓雍帶著她的手走了幾步,不知怎麼進了一處假山石洞裡,她驚愕道:「王爺想做什麼?」
他挑了下眉梢,在黑漆漆的地方卻看不見:「你不是要躲起來嗎,這難道不是個好地方?」
他手指從她肘彎處下滑,落在她手腕上,輕哼一聲:「他方才碰你哪兒了?是不是這裡?」
沈瓊樓沒想到他早就來了,正要答話,就聽外頭殷懷瑜的聲音傳了過來:「瓊樓跑到哪裡去了?怎麼找了這麼久也不見人影,不會是先回殿裡去了吧?」
成康公主應當也是被找到了,聲音緊跟著傳了過來:「誰知道呢,這藏的也太嚴實了。」她微微抬高了音量:「沈長史你快出來吧,我們都被找著了,當鬼也輪不到你。」
殷卓雍又是一聲冷哼:「瓊樓?叫的倒是親熱。」
沈瓊樓現在沒工夫搭理他,想要推開他先出去說不玩了,沒想到被他伸手攔住,人傾下身,滾燙的鼻息撲在臉頰上,於黯淡的光線中凝視著她的紅脣,如同瞧見一片燦爛的春色。
她被看得頭皮發麻,正要轉身出去,脣就被他銜住,繼而猝不及防地攻入進來,挑起她舌尖勾纏著,她被吮的舌根發痛,好似恨不得把她整個人吃進去的力道。
她惱怒地推開,轉身要走人,又被他帶到懷裡,一口含住精巧的耳珠,這裡絕對是她的敏感帶之一,整個身子都隨之麻了,幾乎癱軟到他懷裡。
外頭殷懷瑜和成德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殷卓雍卻在裡頭吻舔著她的耳珠,順著耳廓持續往裡推鑽,她整個人像是忘了上電池的哆啦a夢,抵抗不能,只覺得溫軟濕熱吻著自己的耳廓,又順著耳廓緩慢地推進著。
不知道頭腦空白了多久,外面地人聲已經止了,殷卓雍這才稍稍離她遠了些,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乖乖,感覺如何?」
沈瓊樓回過神來,人整個暴走了,下狠手一拳搗在他胸口,怒聲道:「你夠了啊!你有病啊!」
殷卓雍身子晃了晃,不以為意地淺笑道:「不是有句話叫相思成疾?我就是害了病,只有你才能醫治。」
沈瓊樓氣的肝疼,口不擇言地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救你,任由你死在那山坳裡才好,你簡直是以德報怨!禽獸不如!」
不對,她一開始就不該進宮,也不會老遇見豫王,更不會被要進王府當長史,越想越是後悔,簡直是一步錯步步錯。從一開始就錯了。
殷卓雍滿是興味地看著她火冒三丈的小模樣:「誰讓你當初發善心救了我,忽然捨身救虎,就得有以身飼虎的準備。」
他抬手輕柔地幫她別開鬢角的一縷亂發:「再說你既然救了我,我以身相許來報恩,不是挺好的嗎?」
沈瓊樓怒火躥的老高:「好個屁,你到底想要如何?!」
殷卓雍眨了眨靡麗的眸子,燦若星環:「想要你。」
他伸手曖昧地在她腰間撫了撫,她身子一軟,站立不穩地跌倒在他懷裡:「瞧見了嗎,你就該是我的,乖乖,我喜歡你啊。」
沈瓊樓氣到極處人反而冷靜下來,想到上輩子被人告白的殺手,冷靜沉著地問道:「你摳腳嗎?」
殷卓雍:「……不。」這是什麼問題?!
沈瓊樓伸手用力掰開他的手,一字一頓地道:「那咱倆沒戲了,我喜歡會摳腳的,因為這樣比較……爺們。」
殷卓雍:「……」
他默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差點給她氣笑,沒想到她拒絕人都是這麼的……不拘一格,他輕輕捏著她下巴讓她回神:「你這由頭找的倒是好,可惜,爺不信。」
沈瓊樓差點跳腳:「非得我在你跟前摳腳挖鼻你才信嗎?!」
他微微笑道:「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啊,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沈瓊樓暴走,眼裡明顯蓄著火:「我不喜歡你!」
殷卓雍一笑,滿臉勝券在握地反問:「真的嗎?」
沈瓊樓對他的油鹽不進簡直無話可說,他見她氣得在原地呼哧呼哧直喘,他知道她心結在何處,也不忍逼她太過,在她臉上輕輕捏了捏:「乖乖別急,你仔細想幾日再給我答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36
第四十八章
沈瓊樓正想回一句我對你沒答覆,殷卓雍就淡淡道:「你這幾日老實在我身邊呆著,別想著回府或者辭官之類的事兒,不然小心我去錦川侯府要人。」
他說完衝著她揚脣一笑,風度絕佳地先走了,留下沈瓊樓一個人腦仁亂響。
她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自己腿腳發麻才起身回了殿裡,先探頭探腦地看看殷卓雍在不在,然後一溜煙跑回自己屋裡反鎖上門,睡覺都多蓋兩床被子。
她頭枕著手臂翻來覆去,仔細回想下午和殷卓雍的對話,開始是惱怒,想了會兒之後怒意不剩幾分,反倒覺得有些眼餳耳熱。
她自打穿過來半分沒有跟古代人結婚的念頭,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反正還能拖幾日,拖到拖不下去的時候再說吧。
接下來的幾日過的竟然出奇的風平浪靜,殷卓雍難得沒追著她要答覆,只是溫柔寵溺更勝往日,沈瓊樓簡直招架不住。
三皇子倒是藉故來了一回,卻連她的面兒也沒見著,直接被殷卓雍派下人打發走了。
幸好沒過幾日就是各國個魏朝的蹴鞠比賽,兩人都要去觀賽,暫且把這事兒給擱置下來。
宮裡有專門觀賽的球場,被邀請的宗室和大臣依著座次落座,魏朝和韃靼的蹴鞠隊差不多是這個時代裡最強的兩隻隊伍了,其他國家也就是來湊個熱鬧,上次不到兩柱香就輸的稀裡嘩啦,到最後眾人最期待的兩隻隊伍,韃靼和魏朝終於上場。
韃靼女子有俄羅斯人,蒙古人和突厥人的血統,體質要強於魏朝姑娘,但魏朝的蹴鞠隊更看重技巧的運用,一場比賽打下來竟然是平手,讓兩邊人都好生失望。
伯顏叫這些韃靼女子來叩頭謝恩,沈瓊樓仔細瞧了瞧,見均都是膚白貌美,大眼挺鼻的貌美異族妹子。
伯顏笑著對昭睿帝道:「這些女子都是我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有韃靼貴族的血脈,生的也非常漂亮,可汗特地囑咐我,她們踢完蹴鞠比賽以後就不用帶回來了,送給皇上當我們最誠心的禮物。」
昭睿帝對這種事心裡也有數,端著架子含笑道:「使臣費心了。」
昭睿帝轉向二皇子:「朕記得你府上只有一位正妃一位側妃,連個妾室的人也無,伺候的人著實單薄了些,你也帶幾個回去吧。」
二皇子也是皇后帶大的,為人最是謙和知禮,本不想要,但長者賜不可辭,就隨意挑了一個回去。
他倒是有心想留幾個在宮裡,但是怕太后那邊又生事,只好轉頭跟睿王道:「我記得六弟幾個月前才去了位愛妾,朕再補給你兩個,你挑挑這些女子裡可有你喜歡的?」
睿王跟他是同胞兄弟,當下也不再客氣,笑著行禮道謝,挑了兩個相貌出眾的走了。
沈瓊樓坐在後面瞧得心裡很不舒服,好像這些女孩子並不是有獨立意識的人,而是地攤上的三文錢一個任挑任選的物件。
太子對女色還沒什麼概念,看完蹴鞠就不再關注了,轉頭跟九皇子說話,三皇子眼裡倒是露出幾分艷羡渴慕來。
昭睿帝想著他年紀不大,又還未曾娶正妃,先放兩個異族女子在府裡不好看,直接掠過他,轉向殷卓雍道:「十三弟,朕記得你府上一直無人伺候起居,你也帶兩個回去吧。」
沈瓊樓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皺起了眉,暗罵昭睿帝腦子有泡,自己開後宮也就罷了,還逼著兄弟兒子跟自己一起後宮。
殷卓雍捻了塊點心用了:「謝皇兄的賞賜,臣不缺人服侍。而且……」他說著頓了下,又掩了掩鼻子:「味道太重了。」
好吧,韃靼人體毛多,離近了聞是體味重了點,但是他離人家有八丈遠,至於這麼矯情嗎?
昭睿帝簡直要在心裡咆哮,味道重是什麼理由?你是狗嗎是狗嗎!
他知道殷卓雍身邊不留人的規矩,也沒想著給他送人,但挨個都問過了,不問問他也不大好,所以順口一問,沒想到還是被懟了。他一時臉色忽青忽白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既然十三弟如此說……那就算了。」
伯顏委委屈屈地看了過來:「看來王爺是瞧不上我們韃靼女子了。」
殷卓雍竟然直接點頭承認了:「魏朝雖不以女子纖細嬌弱為美,但本王也不想要個胳膊跟大腿一樣粗的女子伺候。」
這嘴也太損了,其實遠沒有他說的那麼誇張,但剛收下美人的二皇子和睿王都齊齊轉頭瞧了眼身後的美人,覺得也沒有多漂亮了。
沈瓊樓:「……」豫王真乃神人也。
昭睿帝被這麼一攪合,也沒有再分發美人的雅興,沈瓊樓轉身正要走,三皇子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面帶歉然地道:「長史近來還好嗎?」
沈瓊樓微微一怔,點頭道:「勞殿下記掛,臣近來很好。」
殷懷錦見她明艷清雅更勝往昔,喉頭不自覺地上下動了動,更是堆出滿面歉疚來:「當初的事兒都是我不好,累的你丟了差事,我實在是……」
沈瓊樓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殿下這話就不對了,皇上當初下旨是因為豫王爺府裡沒有長史才把我調過去的,跟你有什麼關係,殿下如此說,讓人聽見了說您質疑當初聖上的決定可就不好了。」
殷懷錦被堵了一瞬,等整理好說辭準備敘舊的時候,她已經投來冷淡警告的一眼,轉身走人了。
殷卓雍本想上前來,見沈瓊樓自己走了才過來牽她:「怎麼了?老三惹你不高興了?」
沈瓊樓搖搖頭:「沒有的事,應該是我惹殿下不高興了。」
殷卓雍不吝讚美:「乾得好!」
沈瓊樓:「……」
蹴鞠賽只是個熱身,人人都知道明天的遊獵才是大項目,於是摩拳擦掌的準備著,世家公子和權爵子弟準備著在心儀的姑娘跟前露臉,各家閨秀們也都精心打扮,準備挑一位良人郎君,長輩們要打起精神,給自己兒孫好好地瞧一門姻緣。
遊獵是魏朝每年的盛事,據說也是那位太祖皇帝定下的,大半的達官貴人都要參與,後來慢慢發展成了相親大會,雖然沒有放到明面上,但也都是大家心裡公認的了,每次遊獵過後嫁娶的人家都能翻上一番。
沈瓊樓是從宮裡出發的,因此能走的晚些,剛到遊獵的地方就見沈家的營帳已經搭好了,她好幾日沒見家裡人,心裡難免想念,沈木早就瞧見她了,見她過來便抬手招了招。
沈木好些天沒見閨女,心裡也想得緊,不過面上還是得端著大家長的架子,沒好意思主動迎出去,等她來了才道:「你還知道過來。」
沈瓊樓知道他和沈老夫人是一般性子,心裡再怎麼想,嘴裡也不會蹦出好話來,於是笑笑:「好久沒見爹和大哥,心裡想得緊。」
沈木心裡自然高興,問道:「你也在宮裡待了許久了,什麼時候回來?」
沈瓊樓皺眉道:「這還不好說呢,得看皇上要請王爺作陪到什麼時候,不過我估摸著遊獵又結束也差不多了。」
沈木嘆了口氣:「在宮裡住的可還習慣?底下人伺候的盡心嗎?」說完又補了句:「你娘最近一直念叨,我替她問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46
第四十九章
沈瓊樓笑道:「住的習慣著呢,底下人就是看在咱們家的面子上,伺候的也得盡心啊。」她又問道:「爹,家裡有什麼事兒嗎?」
沈木道:「如此便好,你在宮裡好生當差,家裡一切都好,不用你記掛著,記得早些回來,你祖母和你娘都惦記著你呢。」
沈瓊樓點頭應了,又問道:「爹,我在家裡醃的泡椒鳳爪入味了嗎?明姐兒和福姐兒沒偷吃吧?」
沈木一怒之下把她給攆了出去。
她沒想到才走了沒多久就遇見了宋家馬車車隊,宋燦和宋瑩坐在後面的馬車上,見她過來立刻叫了停,下車問道:「上回才答應我要陪我去南山踏青,方才我還念叨怎麼好幾日沒見你,是不是不想陪我跑路了?今日可算在這兒堵著你了。」
沈瓊樓這才想起來有這回事,尷尬道:「對不住你,最近伺候王爺進宮當差,一時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宋燦看了眼她身上的官服,理解地點了點頭:「沒事,我這邊又不急,你有事兒忙就先忙著。」
宋瑩也早就下了車,終於逮到機會插了句話,艷羡道:「還是表妹有福氣,能進宮陪伴貴人,咱們就沒有這等本事了。」
沈瓊樓笑了笑:「都是給人當差,哪有什麼福氣不福氣。」
宋瑩甜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差也要看給誰當,誰不知道你是給豫王爺辦事,上頭人貴重,便是底下辦事的人也比別人高了幾等,更何況表妹本就身份顯赫,等發達了勞煩記著提攜姐姐一把。」
沈瓊樓對妹子耐性比較好,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接話。
宋瑩生的甜美,一笑起來更是甜蜜蜜的,見她沉默就再接再厲地問道:「表妹在宮裡想必結識了不少貴人吧?有什麼趣事兒跟咱們姐妹說說啊。」
沈瓊樓有點鬱悶,宋燦的性子跟宋老夫人倒是不怎麼相像,宋瑩倒是跟她老人家如出一轍,都是這般愛瞎打聽,當初生的時候抱錯了吧,其實宋瑩才是宋老夫人的親孫女吧?
宋燦聽她越說越沒了譜,她年紀比她大些,見她還要說,立即出聲攔著她:「你快別說了,越說越不著調,宮裡貴人的事兒也是你能瞎打聽的?不光讓表妹為難,小心禍及自身。」
宋燦話雖重,但都是實打實的好話,宋瑩跟她本就隔了一層,聽完心裡極不痛快,但人來人往地也不好說些什麼,見沈瓊樓只靜默不語,只好淺淺福了個身:「是表姐不懂事,多嘴了,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沈瓊樓也失了說話的興致,搖頭道:「無礙。」然後轉身走了。
宋家兩個堂姐妹上了馬車,宋瑩立刻發難:「堂姐你也小心太過了,我不過是好久沒見著表妹了才多問幾句,怎麼就讓她為難,還禍及自身了?本來沒什麼的,被你這麼一說,倒顯得我沒安好心似的!」
宋燦壓根懶得理她,扭過頭把窗戶打開,捧著茶透氣,權當耳邊有惡風吹過。
等馬車走到宋家選好的營帳,兩人才緩緩下了車,宋瑩也顧不上跟宋燦置氣,忙著整理自己的釵環首飾,又把衣裙理了理,又用團扇半遮臉,眼挫四下環顧著周圍,瞧有沒有品貌出眾的世家公子。
雖然是默認的相親大會,但宋瑩這急切的樣子還是讓人臉紅,宋瑩自覺站遠了些。
沈瓊樓那邊又遇上了成康公主,她手裡拿了把精巧的小弓,伸手撥了撥弓弦:「前幾日輸給你是不留神,這回咱們再比比,我肯定不會再輸給你了。」
沈瓊樓擺擺手:「公主抬舉了,臣不怎麼會射箭的,能跑偏八丈遠。」
成康公主難得贏她,得意一笑:「那可真是不湊巧了。」
宗室住的地方離權爵人家老遠,宋瑩眼睛也是太好使,不知怎麼就看見這一幕,見沈瓊樓在這些宗室的皇子公主之間從容談笑,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家人竟也待她溫和有禮。
她心裡羡慕之極,忍不住道:「表妹運道真好,咱們一年也見不著一回的皇家人,她也能跟人家輕鬆說笑,有這些人靠著,日後的前程肯定差不了。」
宋燦正在指揮底下人搭營帳,聞言冷淡地皺了皺眉:「表妹是什麼家世,咱們又是什麼家世?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你有功夫羡慕她,還不如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宋瑩連著被她說了兩回,氣道:「你不求上進,難道還不許我上進了?都是人,年紀又差不多大,只要有人拉拔一把,我就不信真能比她差到那裡!」
宋燦淡淡道:「努力上進是好的,就怕你稀圖富貴,走了邪路了。」
宋瑩正要反駁,忽然見林地的正中皇上的儀仗已經行了過來,還有眾大臣,使臣和王爺皇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是豫王無疑。
他一身玄色的短裝不掩風華,身後披著同色的披風,顏色深重卻被他穿出了風流輕灩的韻味,神情懶散,隨意把玩著手裡的馬鞭,見著沈瓊樓脣邊才淺淺泛出笑來。
京中閨秀聽過他艷名的多,但見過他真人的少,人群裡響起起伏的吸氣聲,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不知道把多少顆芳心迷了去。
宋瑩也站在原處愣神,半晌才怔怔地道:「那,那就是豫王啊,竟生的這般好模樣,我瞧著比傳聞裡還要風流絕色。」
宋燦也跟著愣了愣,不過她這種心態類似於現代見到明星,很快恢復如常,點頭道:「豫王爺果然風姿不凡。」
宋瑩見著沈瓊樓指揮人搭營帳,殷卓雍直接往那邊走了過去,她心念一動,想出個主意來,拉著宋燦道:「我仔細想了想,方才是我的不對,剛才還沒好好地跟表妹道歉,你陪我去跟她好好地說說。」
兩人縱然感情不深,也在一個院裡住了多年,宋燦知道她不會無事獻殷勤,直接搖頭拒了:「三表妹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你不用多此一舉。」
宋瑩卻執意不同意,不論她怎麼說都硬拉著她要去找沈瓊樓,眼角卻時不時瞄著正跟她說話的殷卓雍。
能跟了這等人物,哪怕是做側妃做妾,都比給尋常人家當正妻強上許多,再說就算不往那邊想,反正她也過了女子科舉,結識了豫王對以後的前程也有好處,哪怕沈瓊樓不想搭理她,宋燦的面子總是會給幾分的。
宋燦怕兩人推推搡搡的難看,一時掙脫不過,被她強拉著走出老遠,見她神情動作也猜出了八九分,沉聲怒道:「你要作死也別拉著我,那邊都是宗室人,不留神衝撞了一個你當是好玩嗎?!」
宋瑩見被她瞧出來了,尷尬了一瞬才壓低聲音道:「堂姐你想想,尋常能見著天家人的機會有多少?你如今是有功名在身的了,也該為自己的前程籌謀籌謀,沈家表妹不打算幫咱們牽線搭橋,咱們自己憑本事結識總不過分吧?咱們就是藉著她的名頭去那邊說話,這本也沒什麼。」
宋燦簡直不理解她這奇葩思維:「什麼叫沈家表妹不打算幫咱們牽線搭橋,人家欠咱們的了?當今皇后是她姨母,就是宮裡貴人也得給她幾分薄面,咱們進去算個什麼?我看你簡直是豬油蒙了心!」
宋瑩一心想著好前程,硬拉著宋燦往宗室呆的營帳走,宋燦心裡鼓足氣數一二三,手下一個用力,就聽刺啦一聲,把宋瑩的袖子扯破了一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1:58
第五十章
宋瑩先是一怔,然後大怒:「你……!」
宋燦見已經有人探頭往這邊瞧了過去,伸手扶住她,一臉的嚴肅正直:「堂妹,衣裳袖子壞了就壞了,你快別生氣了,咱們回去再換一身就是。」
那邊沈瓊樓見殷卓雍過來,迎上去感嘆道:「王爺今天不知道要迷煞多少姑娘夫人了。」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惜我最想迷的還沒被迷倒啊。」
沈瓊樓正要說話,冷不丁瞥見不遠處站著的一臉正直的宋燦和氣急敗壞的宋瑩,中間隔著守衛。
她正想派人去詢問,宋燦已經注意到她發現了,擺擺手做了個無事的動作,召來丫鬟婆子,強行扶著宋瑩回去了。
宋瑩心知今日肯定是難成事,心裡恨恨地給宋燦記上一筆,想著反正遊獵時間不短,總有機會慢慢籌謀的。
那邊殷卓雍問道:「那二人你認識?」
沈瓊樓道:「我祖母妹妹的孫女。」
殷卓雍本就是隨口一問,攜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帶你去挑馬,下午要狩獵呢。」
沈瓊樓有幾分彆扭的掙開:「我自己有馬。」
殷卓雍忽然轉過頭來,神情古怪地瞧著她:「你真的是將門之後?沈家連這個都沒教你?」
沈瓊樓茫然地看著他,想了想才道:「京裡生活太好了啊。」
殷卓雍被她說的一樂,細細講解起來。
她這才知道她平時騎的馬和狩獵的那種馬有本質區別,一般人上下班騎的和拉馬車的都是跑不起來的矮種馬,算是民用,狩獵挑出來的才是軍用馬,真正的訊疾如風,能追趕野獸猛禽的,虧的當初沈瓊樓還為了會騎馬沾沾自喜了好一陣。
他說完偏頭瞧著她:「瞧你這樣子……怕是也不會跑馬吧?」
沈瓊樓羞愧地點了點頭,兩人已經走到了馬廄,殷卓雍幫她選了匹看起來最溫和的,塞給她幾塊方糖:「你就用這匹吧,喂它試試。」
這黑馬骨骼粗大,身形高壯,跟她平時騎的果然不一樣,正瞪著一雙大眼警惕地看著她,她伸手小心喂了幾塊,它的眼神才和緩下來,旁邊的馴馬師做了個手勢,它立刻溫馴地低下頭,任由沈瓊樓撫摸它光亮的皮毛。
殷卓雍道:「上去試試,你本來就會騎馬,跑起來應該不難。」
黑馬比平時她騎的高了不少,她費了大勁才騎上去,沒想到剛坐穩殷卓雍就翻身坐到她身後,細白的手指就勢往前探,輕輕鬆松握住她的手:「跑兩步試試。」
她這才發現周遭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被他遣退了,咬著牙根道:「王爺,臣自己可以。」
殷卓雍伸手把她完全摟住,白潔的下顎放低了架在她肩上,氣息噴灑在她頸窩裡:「乖乖,跟我還客氣什麼?」
沈瓊樓扭過頭瞪著他:「臣沒跟你客氣,臣是說你……唔。」
兩人嘴脣的距離不到一寸,殷卓雍不會放過送上門來的沒事,輕鬆含住她嫣紅的脣瓣,末了還舔了舔,讓她雙脣看起來十分潤澤,又嘆了口氣道:「乖乖,最近天干氣躁,你得給脣上涂口脂啊,不然皴裂了怎麼辦?」
沈瓊樓:「……」
他托著她的下顎轉過來,輕笑一聲:「乖乖,雖然答應了給你時間讓你考慮著,不過爺的耐性不是特別好啊。」
沈瓊樓:「……」她發現她最近已經快被騷擾習慣了。
好容易熬到下午遊獵,她這一中午過的是心力交瘁,等昭睿帝磨磨蹭蹭的說完開場,宣布眾人可以進林子,她直接縱馬進了林子,殷卓雍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眾人大都跟著昭睿帝去了,兩人偏離了大部隊,只有侍衛盡職盡責地跟在身後,沈瓊樓對自己的騎射功夫清楚,也就老老實實地放慢了馬速在林間漫步。
殷卓雍的那匹馬時不時湊過來騷擾沈瓊樓騎的黑馬青月,不過被青月高冷地無視了,她看的一樂,這算是馬隨了主人嗎?
殷卓雍如玉的指尖搖轉著馬鞭,向下點了點兩匹馬:「這兩個是一對啊。」
沈瓊樓斜了眼他那匹棗紅馬:「我看是王爺的隨風單相思。」
殷卓雍含笑道:「單相思也是相思,早晚會變成雙相思的。」
沈瓊樓誓死不接茬了,青月一直不搭理隨風,隨風這匹馬竟然起了驢脾氣,重重地在青月屁股上啃了一口,青月受驚之後長嘶了一聲,竟然撒開四蹄往前飛奔而去,任由她怎麼勒馬韁都沒反應。
殷卓雍臉色意變,直接也縱馬追了過去,身後地侍衛也想跟著追,但他們的馬並不如青月和隨風,被在身後甩開老遠。
沈瓊樓只能死死地勒住馬脖,她想著青月到底是受訓過的良駒,發瘋一會兒自己應當能停下來,沒想到青月越往後走,不但沒放慢速度,反而橫衝直撞地四處亂奔走,大有把沈瓊樓甩下來的趨勢。
林中枝葉橫亙,不知道有多少樹枝迎面抽打到她臉上,她只能閉著眼俯低了身子,緊張地一顆心快從腔子裡跳了出來。
幸好殷卓雍這時候也趕了過來,伸手拽她韁繩,不料青月被勒住,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往前跑。
沈瓊樓生怕把他胳膊拽斷了,驚聲道:「王爺鬆手!」
殷卓雍自然不會鬆手,縱馬跟上,抽出馬背上掛著的狹刀,一下子把她踩著的韁繩砍斷,伸手一把把她從青月身上拽下來放到自己馬背上。
那邊青月已經跑遠了,沈瓊樓還沒回過神來,只覺得臉上麻麻脹脹的,過了會兒才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她慘叫一聲捂住左臉:「哎呀我的臉!」
殷卓雍哭笑不得:「這時候還想著臉呢。」他扳開她的手仔細瞧了瞧:「無妨,只是皮外傷,敷點藥就好了。」
青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想到方才那一幕還心驚肉跳,冷冷地瞧著罪魁禍首隨風:「這畜生是不能再留了。」
沈瓊樓連連擺手:「一匹馬知道什麼,你跟它計較了有甚意思。」
鬧了這麼一出,兩人都再沒繼續逛的心情,沈瓊樓要看他手臂,就見白生生的右胳膊上也撞青了一大塊,她後怕道:「讓您撒手您怎麼不撒呢?萬一扯斷了怎麼辦?五馬分屍就是這麼來的。」
殷卓雍:「……」
他手指輕佻地在她下巴上一刮:「乖乖心疼了?親一下我就不難受了。」
沈瓊樓假裝沒聽見:「回去給您敷藥。」正好這時候侍衛已經趕了過來,她怕兩人共乘一騎讓人看見了不好,下馬幫他牽著馬韁。
一行人出了林子正要回營帳上藥,沒想到就見宋瑩帶著丫鬟款款行了過來。
【卷二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