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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2:30     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三》《全文完》

王爺的三寶妻 卷三》作者:長安春風

明明都和沈瓊樓互表情意了,為何這段感情還是隻能在檯面下進行?
為了早日娶得心上人回家,殷卓雍努力打進沈家的生活圈,
不僅參與了她祖母沈老夫人的壽宴,處處表現他身為晚輩的心意,
當皇帝有意讓她當公主的陪嫁,遠嫁韃靼,沈家人嚇得替她找夫君時,
為防止心上人變成他人妻,他先是使計趕走沈家長輩替她挑的丈夫人選,
又入宮勸皇帝換人陪嫁,並親自到沈家告知危險解除的好消息,
更明示暗示自己出了大力,話裡話外透露出有意想娶沈瓊樓為妻的訊息,
哪曉得他的行徑卻被沈家人解讀成上司愛護下屬的美意,不給予正面回應,
氣得他出狠招,在她的及笄禮上強硬取了丈夫才能替她取的小字,宣示所有權,
不料他請託睿王上門提親依舊被拒,正想再接再厲,洗刷沈家對皇族的壞印象,
皇帝就為了削弱太子一派的勢力,拿錦川侯府的世子之位做交易,
派西廠提督蘇沅教唆沈家大房獨子沈成志構陷沈家意圖謀反,
得知沈家被查抄,他日夜奔波,到處連絡人手營救沈家,
好不容易湊足證據只等翻案,卻收到關押她的地方成了火海的消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2:51

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 做你一輩子的長史】
  才進城,天卻已經全黑了,殷卓雍掀起車簾看了看外面的坊市,店鋪門口掛了一排燈籠,照得街道亮如白晝,他忽然起了游興,轉頭問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沈瓊樓也好久沒有逛過街了,聞言點了點頭。
  兩人這時候都換了一身常服,他穿著天青色直裰,頭戴玉冠,她穿著同色的斜襟褙子,底下的挑線裙子露出尺許長,清逸的顏色掩住她艷麗的容色,人卻更精緻了。
  兩人並肩走到天橋口,就見林林總總的小攤都已經擺了出來,她聞著聞著肚子就餓了,轉過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嘴裡期期艾艾地道:「王爺……您還沒用晚膳吧?」
  殷卓雍知道她的意思,卻故意逗她,「乖乖最近長進了,知道關心我了。」但他看著她問道:「你想吃什麼?」
  沈瓊樓這個月的錢又花的差不多了,看著街邊成排的美食,咬牙忍痛道:「我吃籠灌漿饅頭算了。」灌漿饅頭就是包子。
  殷卓雍雖然甚少吃路邊攤,但難得吃一回也不侷促,穩穩當當地帶著她坐下,店家忙上前問話,「客官想吃什麼?」
  殷卓雍笑著瞧了她一眼,「魚兜子、螃蟹小餃兒、雞湯餛飩和粉團,還有這位姑娘要的灌漿饅頭。」他笑著在她身上插了一刀,「乖乖,好好吃你的饅頭吧。」
  沈瓊樓想著面對一桌美食卻只能吃包子的心情,心中無語凝噎。
  等吃食端上來後,每樣都上了兩份,而殷卓雍把其中一份擺在她面前,伸手給她布菜,「吃吧。」
  沈瓊樓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王爺你騙我!」
  殷卓雍嗯了一聲,「騙你的,我怎麼捨得讓乖乖挨餓呢?」
  沈瓊樓低頭默默吃飯。
  並不是只有名店才有美食,對於老饕來說,旮旯角裡才有真正的好東西,她低頭夾了個魚兜子,稍微蘸了點醋,咬一口鮮美非常,裡頭還放了青豆和冬筍,把魚肉的鮮味和蔬菜的清甜全都提出來了,外皮晶瑩剔透,咬一口居然斷不了,越吃越覺得有勁道。
  她這邊吃的正歡,就聽攤子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好些人都圍上去看熱鬧。她知道殷卓雍毛病多,怕他被人衝撞了,側過身擋在他身前,又好奇地急忙抬起頭去看。
  只見當中站著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模樣倒還算英俊,就是油頭粉面讓人不喜。
  那青年冷笑一聲,「給我打,狠狠的打,爺便是打死了你,也不過是十幾兩銀子就能打發了事!」
  被打的那人瞧著一身書生打扮,「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任由你得逞!」
  兩人的不遠處還站著個眉目清麗的女子,胳膊卻被兩個惡僕拽住了,此時滿臉驚惶無措,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對著華服青年恨聲道:「天子腳下竟然還敢這般狠毒,你以為這世上沒有王法了嗎?」
  青年標準的反派嘴臉,笑的十分露骨,朝著挨打的書生一呶嘴,「你這塊鮮肉,爺還沒拔頭籌,哪能讓個窮酸書生給占了先?」
  那女子怒聲道:「我和林秀才並無干係,你休要妄言,你……你簡直無恥!」
  聽到這,沈瓊樓明白了起因經過,大概是這位惡少瞧上了這婦人,卻不料有護花使者在,惡少一時惱怒之下,決定先把護花使者給打一頓再說。
  然而看著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女子有些眼熟,定睛瞧了瞧才認出來,竟是當初住在王府旁邊,後又因拆遷不得不搬出去的朱秦氏。
  到底算是半個熟人,她遲疑一瞬,轉頭道:「王爺……這婦人我認識,您看要不要……」這對他來說,不過只是舉手之勞。
  她就這麼一副老好人脾氣。殷卓雍心裡嘆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麼,只抬起手往人群裡打了個手勢,就見十幾個穿著尋常百姓衣裳的大漢突然冒出來,逮住那華服青年和幾個狗腿子就是一頓狠揍。
  華服青年被打得哭爹喊娘,不知所以然。
  倒是朱秦氏反應快,目光四下一掃,就見著了在攤子上用飯的沈瓊樓,心裡立即知道是誰救下她的,她是個聰明的,生怕給沈瓊樓添麻煩,只是感激地一眼看過來,並不曾上前道謝,扶著那書生轉身跑了。
  殷卓雍打了個手勢,他手下那群侍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了,自始至終挨了一頓打的華服青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誰打了,被狗腿子攙著,站在原地跺腳罵了幾句,又放了幾句狠話,最後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沈瓊樓低頭繼續吃東西。
  殷卓雍給她夾了個螃蟹小餃子到碗裡,「你真是愛操別人的閒心。」
  沈瓊樓道:「好歹算是認識的,舉手之勞,能幫一把便幫一把吧。」
  殷卓雍一笑,她要不是這老好人的脾性,當初也不會辛苦把他從山坳裡背出來了,「不過也好,我就喜歡你這脾性。」
  沈瓊樓聽了一怔,耳根微微泛紅,難得沒有反駁或者轉移話題。
  殷卓雍心情極好,兩人吃完飯又逛了一會兒,他把她送到沈府的街口,看著她平安進府自己才回去。
  沈瓊樓好些日子沒回家,自然得先洗個澡,然後被沈老夫人和陳氏拉著問了好些話。
  就連明姐兒和福姐兒都想她了,奶聲奶氣地問道:「三姑姑,皇宮裡的飯好吃嗎?你都吃啥了?」
  沈老夫人笑著在她們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這麼小就想著吃了,跟你們姑姑一樣,一對小吃貨。」
  沈瓊樓一聽這話,無言了。
  明姐兒和福姐兒還要纏著她問話,還是沈老夫人發話先讓她歇下,她正要行禮告退,忽然想到沒見自家大哥二哥。
  「祖母,大哥和二哥去哪裡了?」
  沈老夫人道:「你爹最近要往外調,老大才去刑部任了職,聽說突然來了樁案子,正在衙門處理呢,老二好像是去尋他幾個同窗了。」
  聞言,沈瓊樓點了點頭,轉身退下。
  第二天一早,沈瓊樓剛洗漱完,才出院門就遇見雙眼布滿血絲的沈念文和沈岑風,她看著兩人眼底的黑眼圈詫異道:「你們倆怎麼了?」
  沈岑風臉上帶了幾分憤懣,「昨晚上出了個人命案子……」
  沈念文直接一擺手打斷他的話,對著沈瓊樓問道:「你昨晚上是不是去天橋口那邊用飯,還救下了被惡少欺凌的朱秦氏和一位書生?」
  沈瓊樓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那朱秦氏跟我算是認識,所以……」
  沈念文搖搖頭,沉聲道:「那姓林的書生昨晚上一回來便不停地咳血,最後死在自己床上了。」
  沈瓊樓先是愕然,然後便是驚怒,「出了人命案子?他竟敢下這般狠手!」
  沈念文面色冷峻,絡腮鬍子都透著冷意,難得說了一長串的話,「那惡少的祖父雖然已經致仕,卻是我頂頭上司的恩師,他不得不給幾分顏面,想著朱秦氏不過是個寡婦,林書生無錢無勢又無功名,要勾連起來把這事給遮過去。」
  沈瓊樓一聽,皺眉道:「昨日不少人都看到他命人打人了,豈是這麼容易能瞞住的?」
  沈念文面色漠然,「林書生的身子本來就不大康健,而且對朱秦氏又傾心已久,也不嫌她寡居身分想要娶她,他們想著乾脆顛倒黑白,說是那惡少看見朱秦氏被林書生騷擾,這才仗義出手,輕輕教訓他幾下,後來朱秦氏心有不甘,乾脆趁著林書生昏迷虛弱的時候殺了他。昨晚在場的百姓大都無權無勢,哪個敢給她作證?」
  沈瓊樓聽了,臉色十分難看,「竟有如此顛倒黑白之人!」她想了想,又問道:「你是讓我去作證?」
  不料沈念文卻是搖了搖頭,「你不行,你曾跟那惡少有過節,跟我又是兄妹,作證了也不能取信。」
  沈瓊樓一聽,心中暗道:又是原身的鍋。
  沈念文問道:「昨晚上有人跟你一道嗎?」
  聞言,沈瓊樓一怔,隨即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不由得遲疑了片刻,等沈念文出聲催促才道:「我昨天和王爺一道回的城。」
  她說的輕描淡寫,沈念文便沒多想,隻眼睛微微一亮,「可否請王爺出面作證?」要是豫王能出面事情就好解決得多,堂堂王爺,說話自然有分量,而且那惡少家裡也不會為了護著個紈褲兒子得罪王爺,只怕再興不起風浪來。
  沈瓊樓為難道:「人命關天,我自己願意出面作證,但要是說了之後王爺不願意,我也不能硬逼他啊。」
  她自己覺得人命大於天,殷卓雍卻是個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她請託了也不一定樂意去,她又不想用道德綁架他。
  沈岑風也不贊同,「小妹再怎麼受器重也只是個當差的,哪有當差的使喚主家的道理?你這不是讓她難做嗎?」他說完又嘆了口氣,「昨晚上我在同窗家住著,老大跑到那條街上我才知道出了人命,那林書生雖跟我不熟絡,但到底也見過幾回,為人極好的,都是朱秦氏惹出的禍事……」
  沈瓊樓正色道:「你這麼說跟那惡少有什麼區別?模樣生得好也不是她的錯,她還有個孩子要帶,難道要從了那惡少才算不惹禍?你可別事事都怪在女人頭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3:03

第二章

  沈岑風是見著自己熟人死了,一時氣極才說了渾話,但到底價值觀沒歪,聞言慚愧地嘆了一聲。
  沈念文把話題掰回來,「不管成不成,先讓小妹去試試,把該講的道理都講了,若王爺還是不想上公堂,那咱們再想辦法,我一會兒也去尋證人證言。」
  三兄妹商議完畢,沈瓊樓點了點頭,連早飯都沒吃,出府上了去王府的馬車。
  沈瓊樓靠在車圍子上,先是想著朱秦氏的事,然後又漸漸想到殷卓雍,最後又想到兩人,耳根有點發熱,卻沒像往日阻止自己亂想,任由思緒發散。
  她來的時候殷卓雍正在用早膳,他見她來的這麼早,笑著揚了揚眉毛,「往日不都是卡著點來的嗎?今天怎麼來的這般早?」
  沈瓊樓先行了個禮,見他示意,便在他對面坐下,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慢吞吞地開了口,「其實……臣是有樁事要請託王爺。」
  看殷卓雍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匆匆忙忙地往下說:「昨日咱們吃飯的時候那個打人的惡少您還記得嗎?他昨夜下了狠手,把那書生給打死了,後來……」
  沈瓊樓說清前因後果,重點突出那惡少和惡少家裡人的可惡,意圖激起他的同情心。
  殷卓雍聽完連眉梢都沒動一下,反問道:「你想讓我去作證?」
  沈瓊樓點了點頭,「我跟那惡少有仇的,其他人也不夠分量,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王爺您了。」
  他把手裡的檀香小扇併攏,在如玉的指尖搖轉著,衝她盈盈一笑,「可那女人和書生跟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平白幫他們?」
  沈瓊樓就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硬著頭皮道:「您能收穫……幫助人之後的喜悅。」
  屋裡有些悶熱,他用扇子把圓領的衣裳扯開些,側頭凝著她,「沈長史知道本王想要什麼,這麼裝傻可就沒意思了。」
  她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麼,所以才要裝傻。
  沈瓊樓坐在原地靜了半晌,他也不催促,耐心極好地等著,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花開富貴坐墊,等博山爐裡的香都差不多燃盡了,這才緩緩開了口,「王、王爺……咱們好好談談?」
  殷卓雍早就把周遭人都遣退了,只安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沈瓊樓緊張地手指絞在一起,半晌後才結結巴巴開了口,「其實、其實王爺上回說的……我回去想了想,心裡頭的感覺很難說,只是對別人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王爺這些日子對我好,我也都知道,您說您喜歡我,我這些日子總是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句,我覺得我也、我也……」
  他直直地盯著她,彷彿全世界就能看見她一個人,濃眉不自覺飛揚起來。
  她磕絆了半晌才道:「我也喜歡您……」話落,她緩緩出了一口氣,有種心中大石落地的感覺,眉眼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如果您不介意,我願意給您當一輩子的長史。」
  殷卓雍一聽見這話,飛揚的嘴角立刻耷拉下來,一字一字地重複她的話,「一、輩、子、的、長、史?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想嫁給我?」
  她本以為他聽了這話至少要感動一會兒的,沒想到一下子就抓了重點,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您知道我原來有位三姑姑吧?」
  殷卓雍縱然早就知道這回事,聽她說出來心裡還是往下一沉,淡淡地道:「嫁給魏王為王妃,後來懷孕時被側妃害死的那個?」
  沈瓊樓沒想到他知道的這般詳細,怔怔地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是我祖母和父親一輩子的遺憾,就算現在兒孫成群、金玉滿堂,也不能忘懷。」
  殷卓雍冷眼看她,「在你眼裡,我就跟魏王一樣沒有半分真心?」
  沈瓊樓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知道您是好的。」她呼出一口氣,慢慢地道:「我聽祖母講過,當初魏王待三姑姑也是極好的,聽說她喜歡喝露水泡的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來,親自爬上樹給她收集葉尖上的晨露,冬天又連夜趕山路,給她取了山頂的雪水送過來,自己還差點一跤跌進山坳裡。祖父祖母拒親,他立在錦川侯府門口幾天幾夜不走,要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把三姑姑嫁給他。」
  她靠在椅背上,看著手裡茶水的倒影,「誠心如此,魏王在最初的最初,應當也是喜歡三姑姑的,但三姑姑卻不是他這輩子唯一喜歡的,王府裡那些鶯鶯燕燕,還有後來毒害三姑姑的側妃,他同樣也喜歡。」
  多情是男人的天性,她記得她上輩子的父母也是鄰里稱頌的和睦夫妻,直到她媽媽在爸爸的手機裡發現他和另一個女人的照片簡訊,之後便是漫長無休止的爭吵和冷暴力。
  兩人後來也沒離婚,而是為了她湊合著在一起,他們對她都很好,倒也不能說給她造成了什麼心理陰影,只是覺得結婚還不如不結。
  現代有法律、有道義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男權至上的古代,殷卓雍還是個地道的宗室人,她不認為自己能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納妾娶側妃,可是她能怎麼辦?
  殷卓雍已經聽出她話裡的意味了,漠然道:「那你當初怎麼就願意嫁給許御了?」
  怎麼又提到許御了?許御簡直萬年躺槍帝啊!沈瓊樓本來有點煽情,現在直接轉化為窘了。
  「那不一樣。」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走平鋪直敘路線,「許家家世差了我家老遠,就是出了什麼事,我父兄娘親也說得上話,但……王爺就不一樣了,再說許御的親事也是我家老夫人同意的,我自己……」她緩緩地道:「我自己是不打算成親的,家裡人也不會同意我嫁給王爺。」
  殷卓雍一挑眉,「那我怎麼辦?」
  她這回不再猶豫,「若王爺願意,我就一直陪著王爺,等王爺厭了煩了,或者要娶王妃的那一日……我再換個地方當差就是了。」估計會消沉一陣,不過人有事業,情傷總會慢慢忘掉的。
  她緩緩地道:「我跟祖母去過不少人家,那些有妻有妾的人家家裡,就是一句話、一根針都要提著小心,一不留神可能就著了道,女人的一輩子就蹉跎在這些有的沒的事情上了。」
  他聽完這不靠譜的提議,簡直要被這小混蛋給氣死,又恨不能一把掐死她,省卻自己多少煩惱,「你倒是敢說,看來你是死活不打算嫁給我了,你可曾想過你我這般往來,你的名聲怎麼辦?」
  沈瓊樓的思維模式還是脫不開現代人的框架,在她看來,這就是談一場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至於這麼嚴重嗎?
  她想了想,認真建議道:「要不……咱們不讓別人知道?」
  以往都是他把別人氣得火冒三丈,如今自己也難得體會到這種感受,被氣得心旌搖曳,笑容都涼薄了幾分,「這麼說來,你是不打算給我個名分了?不讓別人知道,你當我是男寵面首嗎?」
  沈瓊樓被他這麼大的反應驚住了,不由得伸手按在他的手上,解釋道:「我沒有這樣想……你對我好,我就成倍的對你好,你喜歡我,我也成倍的喜歡你……這不是挺好的嗎?」
  殷卓雍看著握住自己手的溫軟小手,對著她,滿肚子的惱火也發不出來,他對她家人自有籌謀,先是來軟的,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反正想方設法都要把她娶到手,到時候看這小混蛋還有什麼歪理。
  不過這些謀算都不好跟她說,倒是好奇她這一輩子不成親的奇葩想法是哪裡來的。
  認真說起來,自己婚事艱難都是給那吃鍋望盆的魏王害的,就是因為他害了她姑姑,他的乖乖才對男人、對親事有恐懼心理,明明喜歡他喜歡到不顧禮法和世俗眼光,偏偏又有這麼大的心結在,不得不忍著心痛放棄和他結親的念頭。
  魏王怎麼不早點去死……不對,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生出來!
  他腦補了以上想法,面色和緩了不少,只是對著她還是沒啥好顏色,冷笑一聲道:「好啊,就依你說的辦。」
  天長日久,乖乖總會知道他的心意的,看誰能禁得起蹉跎。
  於是這就算正式談戀愛了?沈瓊樓有種開心到飛起來的感覺,但還是沒忘了正事,「那……作證的事?」
  殷卓雍冷眼看著她,「你說你心系於我,我就該當真了?總得有所表示啊。」
  沈瓊樓愣了一下,遲疑地道:「表示?」
  殷卓雍飽滿的脣瓣微揚,「乖乖,你還沒主動親過我吧?」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他討點甜頭總不為過。
  他話題跳的太快,沈瓊樓還沒反應過來,怔了怔才道:「好……」
  她把圓凳搬著坐到他身邊,猶豫了片刻,伸出雙臂勾纏著他的脖子,把他稍稍帶了下來,看著那兩瓣水潤粉紅的脣瓣,猶豫著該怎麼下嘴。
  這不是兩人第一回親,卻絕對是最緊張的一回,心都快從胸膛裡蹦出來了。
  她微閉起眼慢慢靠近,等嘴脣貼上了才覺出觸感不對,一睜眼才發現親在他下巴上了。
  殷卓雍也睜開眼,戲謔地瞧著她,主動下移跟她雙脣相接,沈瓊樓本來想一觸即離的,卻突然被他攬住腰,輕輕鬆松就長驅直入。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3:15

第三章

  雖然殷卓雍的嘴脣水潤綿軟,親起來很舒服,但前提是在他被動的情況下,他隨意就奪回了主導權,親得她雙頰緋紅、鼻息咻咻,幾乎喘不上氣來。
  殷卓雍渡了口氣過去,輕柔地吻舔著她嘴邊水痕,曖昧地低喃道:「乖乖,你還需要多練習幾回。」
  沈瓊樓嘴脣一動就要回嘴回去,可想了想又硬忍住,只呵呵笑了兩聲,「看來王爺這般熟練,都是勤加練習的緣故啊。」
  不料他不反駁還唔了一聲,「在你身上練的。」話落,他眼波流轉,曖昧地道:「你還是醉酒的時候比較熱情。」
  沈瓊樓沉默了一瞬,當機立斷轉移話題,「咱們還是來談談作證的事吧。」
  作證的事情其實沒啥可談的,以殷卓雍的身分,自然不會親自上公堂,派個管事去作證已經是給刑部面子了。
  沈念文在刑部那位上司聽說惡少打人讓豫王瞧見了,哪裡還敢胡亂攀誣、顛倒黑白,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不成?
  於是沈念文立刻擺出鐵面無私的姿態來,公事公辦,殺人償命,將惡少和幾個狗腿子都狠狠處置了。
  惡少的祖父雖然想保下這個孫子,但他到底不只一個孫子,總不能為了他一個得罪王爺,再把一家子都搭進去吧?
  沈瓊樓聽後續聽得很爽,沈岑風還和幾個同窗寫了出摺子戲來,也算是幫殷卓雍揚了回美名。
  【第四十二章 慰藉老人心】
  這幾日宋喜覺得沈瓊樓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她平時就知道沈瓊樓相貌好,最近更是漂亮得驚人,眉梢眼角都透絢爛,桃花眼更加水靈,穿著素簡的官袍都掩不住美態。
  宋喜默默地掏出碎了半邊的鏡子顧影自憐,本來就一大把年紀了,這麼一比就更顯老了,頓時很是憂鬱。
  而沈瓊樓在那邊含蓄的建議殷卓雍換個稱呼,免得在人前一不留神說漏嘴了。
  殷卓雍見她這幾日在自己面前不復往日的拘謹,心裡本來如飛起來的鴿子般輕快,聽她說完嘴角又耷拉下來,斜睨她一眼,「叫小沈子?」他覺得這稱呼挺有意思,又重複兩聲,「小沈子,給我倒杯茶來?」
  沈瓊樓看出他故意搗亂,皮笑肉不笑地道:「臣不知道王爺的嬸子是誰,更不知道王爺的小嬸子是哪位。」
  殷卓雍捏了捏她的下巴,「乖乖這是在跟我撒嬌?心肝肉、心頭寶、寶貝兒,這三個你看喜歡哪個,隨便挑一個,我以後就這麼叫你。」
  沈瓊樓愣了一下,隨即道:「當我沒說。」
  再過幾日就是沈老夫人壽宴,雖然她老人家發話不要大辦,但沈家人還是齊齊忙活起來,沈瓊樓趁著休沐也過去幫忙。
  按理來說,晚輩都要給長輩準備壽禮,但沈瓊樓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沈老夫人想要什麼,老實孩子沈瓊樓只好自己去問她。
  「祖母,您過壽想要什麼?」
  沈老夫人給她硬生氣樂了,準備禮物是心意,哪有這麼大剌剌問出來的?於是她回答的也很俏皮,「你猜啊。」
  一句話就將沈瓊樓噎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江嬤嬤笑著插了句嘴,「要老奴說,三姑娘和老侯爺真是一模一樣。當初也是老夫人過十年整壽,老侯爺抓破頭皮也想不出來要送什麼賀禮,只好紅著臉跑來問……」
  談起往事,沈老夫人的神情很甜蜜,人也似年輕十幾歲,「我當時故意逗他,說我想吃京城裡齊芳閣的鴨油酥燒餅,他也是聽不出話的,天不亮就起來,跑到齊芳閣買了鴨油酥燒餅給我,又怕餅涼了味道不好,揣在懷裡騎馬趕回來,到家時餅還是熱的。」
  沈瓊樓什麼都沒問成,還被沈老夫人放了閃光,只好默默在心裡記下,轉身退下了。
  她想哄老年人高興,於是第二天也起了個大早,齊芳閣的大師傅每月才做一回,一回只做一百張,她以為自己去的夠早了,沒想到前頭還排了二三十個人,幸好買上了最後兩個,一個甜一個鹹,隨即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去了。
  沈老夫人今天是壽星,晚上睡不多,早上一問沈瓊樓,下人卻都不知道她去哪裡了,正要派人去找,她就已經披著一身晨露趕回了正院,看見沈老夫人,從懷裡掏出兩個鴨油酥燒餅來。
  「您嘗嘗這個,看合口不合口?」
  沈老夫人微微一怔,伸手接過兩塊餅,嘴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張了張嘴才道:「你這孩子……這麼早跑出去,讓人跟著擔心呢!」
  沈瓊樓衝她一笑,轉身去幫著布置了。
  江嬤嬤想起舊事,覺得眼眶發熱,「三姑娘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您是有兒孫福的。您幹麼不說幾句好話讓她也高興高興?」
  沈老夫人捻起一塊來嘗了,味道跟多年前如出一轍,她覺得甚是窩心。放下手裡的油紙包輕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她是個好的?但世人偏偏都愛一張嘴,只要說的好,哪怕事情只乾了三分,也有十分的好處,她拙於言辭,哪怕認認真真乾了十分,別人能瞧見的也只有三分。我是擔心她遇到那心腸歹毒的,被人坑害了也不知道,寧可讓她現在多吃點苦,也好過以後在別人那裡吃虧。」
  江嬤嬤笑道:「您是一片慈心,不過那樣歹毒之人能有幾個?三姑娘做的好,日子久了,肯定有人能看見、能賞識。您看她現在,多得王爺賞識啊。」
  沈老夫人搖了搖頭,「咱們家算是和睦的,所以你沒見過那些陰毒的算計,遠的不說,就看隔壁宋家,不知抬出多少屍首來,還有桂兒……」
  她喉頭一哽,避開這個話頭,「家裡就她一個女孩,我是真怕她走了桂兒的老路。就盼著她親事能順順當當的,找個人品溫厚的孩子平順過一輩子。」只是她說完又有些發愁,「陳家的幾個孩子我瞧著倒好,就是兩邊沒看對眼。」
  江嬤嬤想了想,說道:「奴婢聽說松堂老爺要來,堂夫人是金陵名門,娘家那邊也有好些品行出眾的內侄,到時候咱們再給三姑娘慢慢瞧著。」
  沈老夫人一聽,眉頭鬆開,「也是。」
  正好這時候底下人來報,說晉北伯府邵家大爺來賀壽了!
  沈老夫人聽說是邵氏的娘家人,眉頭又輕輕一擰,對外吩咐道:「親家來了,是該見見。」
  沈瓊樓現在正在幫著招待客人,因此不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個舉動又讓沈老夫人開始操心她的婚事了。
  按說邵家人應該由沈成志來招待,但沈成志不知道怎麼地跑了個沒影,沈瓊樓很是感念大伯母這些年的照顧,所以自己出面招待了。
  沈瓊樓不知道當初的事,所以邵氏去家廟這幾個月,她也不是沒請沈老夫人把人接回來過,卻被沈老夫人三言兩語擋回去了,只好拜託陳氏給邵氏寄些東西過去,幸好陳氏並不是刻薄人,也都應下了。
  邵家大爺和邵氏生得有幾分相似,人也很和氣,只一雙上挑的眼睛顯出幾許和邵氏相似的精明。
  他對著沈瓊樓笑道:「三姐兒最近也大變樣了,聽說你當差當的好,很得上頭的賞識。」
  沈瓊樓欠身行禮,「舅舅客氣了。」
  邵家大爺對她頗和藹,直到沈老夫人過來,他起身行過禮,笑著道:「一年不見,老夫人身子越發硬朗了。」
  沈老夫人擺了擺手,「邵家大爺取笑,硬朗什麼?半隻腳踏進棺材了。」
  邵家大爺道:「您這是松柏精神。」又問道:「我那妹子呢,今日這麼喜慶的日子,她怎麼沒來幫著忙活?倒讓三姐兒一個小輩四處忙著,真是失職了。」
  沈老夫人知道他的意思,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又有底下人匆匆來報,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老夫人,豫王爺也馬上要過來給您賀壽呢。」
  聞言,沈老夫人面有詫異,下意識地瞧了沈瓊樓一眼,頷首道:「我知道了,先讓前面布置吧,王爺應當還得一會兒才到。」
  話落,她又轉過頭看了邵家大爺一眼,頓了頓才道:「大爺問的不巧,老大媳婦思念亡夫,前幾個月去了家廟還願,大概得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邵家大爺就是知道自家妹子被送去了家廟,這才尋了個機會來問的,他是個聰明人,其實早就知道這事,但一直忍著沒為妹子出頭,就是擔心沈老夫人余怒未消,他立刻提把人接回來的事她未必會答應,還不如等幾日,等老夫人氣消了再來提這事。
  邵家大爺好脾氣地笑了笑,「這眼看著快過年了,貴府上的事恐怕不少,沒有讓您這個長輩操心,倒讓我妹子這個做兒媳的在老家享福的道理,不如讓她先回來幫著料理,等年後不忙了,在京城裡找處清靜的寺廟還願。」
  沈老夫人眉頭微皺,「我們府上的事不勞大爺費心,老二媳婦自有安排,大爺未免操心太過了。」她就不信當初邵氏陷害二房的事,她一個人有能力辦了,想必這位親哥也出力不少。
  邵家大爺見她惱了,連忙躬身賠禮。
  沈老夫人這才面色和緩,「老大媳婦等還完願了自然會回來,老家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不會虧待她的。」她說著也起了身,衝他點了點頭,「外面還有客人,恕我不能招待大爺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3:28

第四章

  邵家大爺面上始終帶笑,並不見絲毫不豫。
  沈瓊樓也不敢插話,扶著沈老夫人往外走,她遲疑半晌才開口,「說起來大伯母在老家也待了許久,也該……」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志哥兒都沒來求情,你倒是好心。」
  沈瓊樓現在也不知道沈老夫人當初到底和邵氏怎麼了,只是訕笑道:「大伯母好歹養我一場……」
  沈老夫人遲疑片刻,不想這時候給她添煩惱,還是沒把當初的事說出來,只是不置可否地道:「等過幾日再說吧。」她說完又問道:「王爺要來,這事你可知道?」
  這事殷卓雍跟她提前打過招呼,沈瓊樓點了點頭,「知道,王爺跟我說過了。」
  沈老夫人正要再問,兩人卻已經到了正院。
  宋老夫人已經到了,見到她極親熱地迎了過來,「姊姊,你總算來了,我才在念叨著你呢。」
  沈老夫人一笑道:「我有什麼好念叨的?」她見賓客來得差不多,笑著道:「方才後院有點事,我來遲了,讓諸位久等了。」
  底下人自不會見怪,忙擺了擺手,客氣應對了幾句。
  沈老夫人正要再說話,就聽院外一聲響亮的通報,「豫王爺到!」
  沈老夫人早就知道他要來,因此也不慌張,拄著拐杖起身,帶人去門口迎人,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從月亮門處邁了過來,雖然離得不近,但那金尊玉貴的氣場卻已經排山倒海般的堆涌過來。
  殷卓雍今天穿了身寶藍色菖蒲紋杭綢直裰,外頭罩著素紗的紗衫,滿頭的青絲用玉簪綰起來,進來的時候忍不住用手擋了擋太陽,隨即投來了含笑的一眼,讓眾人都驚了也痴了。
  他一身甚是尋常,身邊也沒帶很多人,可有些人的尊貴本就不是靠著衣裳堆出來的,而是骨子裡透出來的。
  沈老夫人最先回過神來,躬身行禮道:「老身請王爺安。」
  殷卓雍虛扶一把,「老夫人是正經的一品誥命,又是長輩,不用跟本王客氣。」
  沈瓊樓也跟著上前行禮,「參見王爺。」
  殷卓雍虛扶的時候,隔著寬大的袍袖用小指在她手背輕輕撓了撓,眼波微轉看著她。
  錦川侯府雖然富貴,但究竟不比老侯爺在的時候風光了,沒想到沈老夫人過壽竟能請到豫王這種正風光的王爺賀壽。
  不過倒也沒人奇怪,想著豫王可能是想透過沈家向皇后太子賣好,再者也是器重沈瓊樓的意思,一舉兩得,心裡不由得感嘆豫王馭下的手段老辣。
  但不管一旁眾人心底如何腹誹,這明面上的榮耀還是讓他們看得暗羡不已,而其中以宋老夫人尤甚。
  殷卓雍命人遞上賀禮,竟是用一整塊極罕見的翡翠雕刻成的不老松,擱在紅瓷盆子裡,松樹底下還用白玉雕刻出了桌椅,整個玉雕的盆景雅致漂亮,稍微一轉還能看見瑩瑩清光,是個難得寶貝。
  他親手遞過去,「祝老夫人多福多壽,松柏長青。」
  沈老夫人縱然見過不少好東西,但見到這般罕見的寶貝還是很訝異,「王爺太過厚賞了,這禮物太過貴重,實在是擔待不得。」
  殷卓雍含笑道:「本王敬仰老侯爺和老夫人已久,在本王眼裡,二老都是本王的長輩,豈有擔待不得一說?」
  聞言,沈老夫人只得接過禮物。
  她本來也跟眾人的想法差不多,認為豫王是想跟皇后太子結個善緣,又器重沈瓊樓才來的,但瞧見這禮物,心裡生出異樣感覺,忍不住瞧了自家孫女一眼。
  宋老夫人瞧見自己原本看不上的日子,竟被自己姊姊過得這般風光,心裡已經蠢蠢欲動了,上前插話道:「王爺抬舉了,在王爺面前,哪有什麼長輩不長輩一說?」
  這話要是由沈老夫人來說,那就是自謙,由宋老夫人來說,那真是莫名其妙,哪有賓客搶著幫主家答話的道理?
  殷卓雍還以為是沈家親戚,偏頭問道:「這位是……」
  沈老夫人豈能看不出來她想什麼,只是淡笑著道:「是我們近鄰。」卻不提和宋老夫人的姊妹關係,這已經是表明態度了。
  不過宋老夫人這話插的是時候,沈老夫人那絲異樣感覺也隨之煙消雲散,比了個請的手勢讓人入座。
  沈瓊樓正要跟過去,就見宋喜懷裡揣了包壽桃,也在圓月門口探頭探腦,幾個巡邏的家丁已經上去盤問了。
  沈瓊樓哭笑不得地上前解圍,「老宋啊,不是我說你,你不是有請帖嗎?怎麼跟做賊似的?」
  宋喜擦了擦臉上的汗,「我看方才人這麼多,沒好意思進去。」說著又把壽桃往她眼前一遞,「喏,給老夫人的生辰賀禮。」
  其實宋喜對這種豪門宴向來是敬謝不敏的,但她這個摳門的一聽沈瓊樓說管飯,還有免費的戲聽,立刻就坐不住了,收了帖子上門蹭吃蹭喝,還能省一天的飯錢,笑得喜孜孜的。
  宋喜遞完賀禮又抱怨道:「你怎麼不跟我說王爺也來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這個……你沒問我啊。」沈瓊樓去拽她的胳膊,「來都來了,你也別擔心這個了,往人堆裡一?誰認得你?」
  宋喜一想也是,又叮囑道:「記得給我挑個人少偏僻的桌子,沒人搶菜最好。」
  聽見這話,沈瓊樓的話也接不下去了。
  兩人拉拉扯扯的進了正院裡,席面已經擺開,殷卓雍對著沈老夫人笑得溫雅雍容,「沈長史雖年紀不大,做事卻穩當,頗有當年老侯爺的風采,本王把事情交給她辦很是放心,到底是家學淵源。」
  沈老夫人道:「王爺賞識,是她的福氣,以後更要盡心當差。」
  正好這時候沈瓊樓走進來,殷卓雍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過去,溫言道:「素聞沈家院子有處太悅湖風光極好,上回來沒瞧上,不知這回本王是否有幸瞧瞧?」
  客人來,想去自家院子逛逛也屬常事,況且這位客人還身分貴重,沈老夫人立即點頭同意了,她左右瞧了瞧,見沈木、沈念文和沈岑風都不在正院,讓下人帶去又不太尊重,抬手招沈瓊樓過來,「三丫頭,你帶王爺四處瞧瞧。」
  沈瓊樓按著規矩,恭恭敬敬地請他移步,殷卓雍信步邁了出去,把周遭的下人都打發走了。
  正院後面有一處無人的夾道,兩人才走到一半,殷卓雍就用力把她按在墻上,傾身從額頭親吻到鼻尖,開始有些用力,後來就變成如春雨一樣纏綿的吻了。
  沈瓊樓身子一僵,但想起兩人現在怎麼說也算是情侶關係,只好任由他吻著。
  他在她挺拔的鼻尖上輕輕親了親,輕喘著平復下來,半晌才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兩天,連句話也不曾往王府裡遞,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喜歡我,我看你就是想敷衍我。」
  這話配上哀怨的小眼神,沈瓊樓頓時被窘住了,「王爺您想多了,我不都跟您說過了嗎?最近我祖母過壽,而且這兩天我休沐,總不能成天往王府跑吧?」
  殷卓雍冷哼一聲,「你要是不想那個離譜的提議,老老實實地答應我的提親,也不至於這樣。」
  沈瓊樓反駁道:「以我們家人對天家親事避之如虎的態度,要是王爺來提親,沒準我這會兒都被送出京城了。」
  想想她話裡的可能性極高,殷卓雍只好在心裡把魏王顛來倒去地又罵一遍,用下巴慢慢地摩挲著她的發頂,又是惱怒又是無奈,要是沈瓊樓肯答應他,沈家人不同意又如何?他照樣有法子把她娶回來,現在問題在於她不想嫁人。
  他摩挲了一會兒,心裡翻騰的怨意稍稍平復,彎腰下來,用嘴角碰了碰她的嘴角,「我想你了……」
  這暗示太過明顯,沈瓊樓一狠心,偏頭在他脣上輕輕親了親,想撤離的時候卻被他咬住,人被他撐臂困在墻上,他的舌舔過她平滑整齊的貝齒,盡情咂弄品嘗著丁香小舌的味道。
  這條夾道離正院並不遠,她靠在墻壁上就能聽見那邊的歡聲笑語,陳氏請了戲班過來,能聽見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沈瓊樓緊張得心口亂跳,勉強從他的桎梏中退開一寸,斷斷續續地道:「你……冷靜一下……有人呢。」
  他又親了過來,聲調曖昧含糊,「你怕了?」
  她拍了拍心口,「心裡亂跳啊。」
  一聽見這話,他作勢要抬起手,「讓我摸摸,看跳得有多快。」
  沈瓊樓聽了,立即怒眼圓睜。
  殷卓雍知道不能再惹她生氣,因此對她一笑又親了親她的眼,衝她伸出手,「走吧,沈長史,帶我去逛逛你們家的院子。」
  沈瓊樓走在他身後,「就怕王爺瞧了要失望,我們家院子雖也是御賜的,規格上卻比王府要差得遠。」
  殷卓雍輕笑一聲,「走吧,總得看看我未來夫人的娘家是什麼樣子的。」
  沈瓊樓假裝沒聽見。
  他又慢悠悠地道:「說起來,京城裡豫王府算什麼,等你跟我去蜀地的時候,那邊的豫王府才叫氣派呢。」
  沈瓊樓繼續裝聾作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3:39

第五章

  【第四十三章 沈老夫人的擔憂】
  兩人往後邊院子走,沈家院子在殷卓雍眼裡看來確實沒啥看頭,不過只要身邊陪的人對了,就是一片荒漠他也能瞧得津津有味。
  如今已經到了秋涼的時候,沈瓊樓轉頭看他身上的單衣,「起風了,王爺要不要加件披風?」
  他一聽,湊過來纏著她,「你過來摟著我,我就不冷了。」
  沈瓊樓斜他一眼,「那王爺還是凍著吧。」
  聞言,他輕笑出聲,在她耳垂上輕輕捏了一下,「沒良心。」
  這裡不比剛才的夾道,還是會有下人經過,沈瓊樓板著臉和他拉開距離,等到了涼亭緊繃的神色才松下來些。
  她遞給他一把魚食,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找你是來喂魚的嗎?」
  沈瓊樓道:「王爺不是要來游湖嗎?做戲得做全套啊。」
  殷卓雍心裡的怨念都快翻天了,湊過去握著她的手把魚食往湖裡投喂,「那就借你的手喂你們家的魚了。」
  沈瓊樓猝不及防地被他摟住,手難免抖了一下,魚食嘩啦啦全落盡水裡,無數魚兒湊過來搶食。
  他扳過她的臉,傾下身又想親她,「看魚比看我好嗎?」
  沈瓊樓努力把脖子仰開,堅定道:「這裡不成!」
  他不禁有幾分頹然,跟著她在院子裡繼續亂轉,沒想到沒走幾步卻遇見了沈木。
  沈木早就知道殷卓雍過來,卻不知道他由自己女兒陪著逛院子,先是行了禮,然後難免露出詫異神色來,「王爺……」
  他尋常見到殷卓雍的時候不多,這時候見了難免打量一番,心裡不由嘆一聲瓊林玉樹,生在皇家,若是個只知道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也就罷了,偏偏又才能卓絕,難怪昭睿帝如此忌憚。
  殷卓雍在人前人後是兩副德行,平和笑道:「沈侯爺。」
  沈木瞧了一眼他身後的沈瓊樓,歉然道:「應該由臣陪著王爺才是,是臣疏忽,怠慢了王爺。」
  殷卓雍一擺手,「無妨,本王不過是隨意逛逛,都是一樣的。」
  既然見了,那自然是要一道走的,沈木比了個手勢請他先行,身為父母的,難免問一句,「不知樓兒在王爺府上差事做的如何?」
  殷卓雍擺出溫良上司、慈善長輩的德行,「沈長史辦事很有章法,性情平和穩當,把交代下去的事辦得井井有條,本王甚是器重。」
  聽見這話,沈木心裡先舒了口氣,又轉頭瞧了沈瓊樓一眼,「王爺謬讚了,這孩子自小被我和拙荊慣壞了,性情難免有不如意的地方,您器重她是您心慈,若是出了錯,只管教就是了。」
  沈瓊樓看到殷卓雍的眼角可疑地僵了一下。
  正院這邊,沈老夫人正在招待客人,宋老夫人先是說了一籮筐奉承話,然後旁敲側擊地打聽,沈瓊樓到底做了什麼事才得王爺如此器重?王爺怎麼也連帶著看重沈府?
  沈老夫人哪裡會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一概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宋老夫人費了半天口水卻什麼也沒問著。
  正好這時候沈瓊樓和殷卓雍也回了正院,要是可以,他恨不能整天都在她身邊,但他不好太過特殊,落進了有心人的眼睛,在席面上略坐了坐,又勉勵沈瓊樓幾句,順帶誇獎一番沈家便起身告辭了。
  他走得早無人見怪,要是留完整場席面倒是要讓人詫異了。
  宋老夫人見沈家祖孫倆和豫王談笑自如,心裡早就嫉羡不已,先恨當年瞧錯人,才換了親事,又恨自己命苦,沒有這樣有能耐的子孫,晚景凄涼,唯一的兒子也死了,到了再老些,還不是由著那群庶出的搓弄。
  宋燦在她身邊服侍,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生怕她說話得罪人,連忙夾了筷子筍絲,「祖母嘗嘗這個,和金華火腿炒的,味道很鮮呢。」
  宋老夫人卻又發了脾氣,「你倒是會借花獻佛,再怎麼鮮也是你姨祖母家的東西,哪年你憑著自己的本事能讓我享享口福,我那才叫高興呢。」
  宋燦一聽臉也黑了,壓著無故被罵的火氣勸了幾句,宋老夫人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也閉口不言了。
  沈老夫人壓根懶得理她的怨婦心情,問沈瓊樓道:「你不是有位同僚也來了嗎?現在人呢?怎麼不叫我見見?」
  沈瓊樓想到宋喜,哭笑不得地道:「祖母還是算了吧,她不愛見人。」
  沈老夫人搖頭道:「不管怎麼說,咱們都要把禮數盡到了,免得你們同僚生了嫌隙,以後差事難辦。」
  沈瓊樓嘆了一口氣,轉身去尋宋喜,踮起腳尖瞧了半晌才在角落裡看見她。
  宋喜一聽老壽星要見她,也是叫苦連天,「你們豪門大戶就是事多,吃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
  她抱怨歸抱怨,但也知道禮數,起身跟著沈瓊樓到了前面,她好歹是考過女子科舉的,禮數上也不含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口稱,「請老夫人安。」
  沈老夫人笑著應了,「是個好孩子。」說罷,又遞上見面禮給她。
  見狀,宋喜瞬間覺得這禮行得值了。
  宋老夫人在一邊瞧著,只覺得宋喜眼熟,不禁皺眉思索了半晌。
  還是宋喜先瞧見了她,心裡暗罵幾句,行禮道:「夫人。」
  宋老夫人終於想起了她是誰,點頭道:「是八姑娘啊,許久不見你了。」
  宋喜愣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回太太的話,我行六,咱們上個月才見過。」
  一聽見這話,宋老夫人的臉色有些尷尬,「你和老八生的有些像,我一時記不得誰是誰了。」
  宋喜聽了,沉默了更久,要是她沒記錯的話,老八好像是個男的。
  宋老夫人及時調開話題,見她和沈瓊樓熟絡,問道:「你也和沈家三姑娘相熟?」
  沈老夫人這才知道宋喜是宋家庶女,怕她說話尷尬,先一步答道:「是三丫頭的同僚,也在王府當長史。」
  宋老夫人沒想到一個庶出的也能混到王府長史的差事,而自己的親孫女現在還是白身,頓時只覺得人人都過得比自己好,心裡又不痛快幾分,但面上還是擠出個笑來,「你是個有本事的,和三丫頭好好當差,也讓你姨娘享享福。」
  宋喜這點眼色還是有的,連忙道:「我沒什麼大能耐,就算哪日撞大運出頭了,也是該夫人先享福的。」
  宋老夫人聽見這話心裡這才適意了些,先看了看宋燦,又看了宋喜一眼,心裡冒出個主意來。
  等壽宴畢了,宋老夫人被嬤嬤扶著上了馬車,轉頭問身邊的老嬤嬤,「老六的姨娘是哪一個?」
  嬤嬤想了想才回話,頗有幾分不確定,「好像是……玉姨娘?」
  宋老夫人點了點頭,「明日把玉姨娘安置到我院裡,分例的銀子也提一提,還有衣裳首飾,都從我這裡給她吧。」
  嬤嬤似有詫異,低低地應了個是。
  等開了席、唱了戲,沈老夫人縱然沒幹什麼也有幾分精神不濟,扶額坐在原處歇息,身後的江嬤嬤幫她揉按。
  沈瓊樓指揮下人收拾東西,正準備往外走,卻忽然被沈老夫人叫住了。
  「三丫頭,你等等。」
  她見沈瓊樓看過來,這才問道:「你和王爺……」她瞧了眼那棵翡翠雕成的不老松,「縱然你差事辦得好,這般恩寵也太過了吧?」
  沈瓊樓的心快跳了幾分,面上盡量平靜地道:「我也不知道,許是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吧。」
  沈老夫人也想不出旁的原因來,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目光在她面上梭巡片刻,沉吟道:「你自小心裡就有主意,旁的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等沈瓊樓走了之後江嬤嬤才道:「您也是小心太過了,三姑娘有分寸的。」
  沈老夫人也嘆了口氣,「我知道她有分寸,不過是今日瞧見豫王就想到魏王,難免多說幾句。」
  沈瓊樓本來就心裡有鬼,被沈老夫人這麼一說,一顆心都七上八下的。
  這種心情類似於小學生早戀被家裡人察覺不對,恐懼加尷尬,緊張得左右腳打架,腦子裡不停地回想著哪裡露餡了。
  回屋的時候,元芳見她的眉毛又長了些,翻著妝奩要給她修眉,她坐在那裡,失神地一低頭,眉尾就被修掉了一點。
  元芳嚇得急急忙忙跪下請罪。
  沈瓊樓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擺手道:「沒事,錯不在你,是我不該亂動。」說罷,她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不近看應該看不出來,過兩天就長出來了。」然後回到床上繼續糾結。
  休沐又過了一天,她第三天早上頭暈腦脹地去王府當差,發現宋喜也是一臉精神不濟,兩人兩眼鰥鰥地對視片刻,同時出聲問道:「你怎麼了?」
  宋喜訕然一笑,慚愧道:「昨個夜裡府上突然傳話,說我現在有出息了,在府外住不好,沒得讓人說閒話,所以讓我回府住著,我姨娘已經被搬到夫人院子裡了……」
  沈瓊樓不大清楚這些內宅的彎彎繞繞,聞言恭喜道:「那是好事啊,你若是能入了宋家族譜,傳出去也體面,對以後的仕途更有助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3:54

第六章

  宋喜苦笑一聲,搖頭道:「哪有這麼容易。要是我爹派人來請,沒準我就真信了,偏偏來叫我回去的是夫人,她的性子我是知曉的,所以沒敢應下,找了個由頭推脫……」她說完嘆了聲,皺眉道:「我現在只擔心我姨娘。」
  沈瓊樓聽她說完才覺出不對來,宋老夫人可不是什麼良善人,對待妾室尤其刻薄。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能不能把你姨娘接出來與你同住?」
  宋喜長吁短嘆地道:「別說爹還沒死,接不出來,就算把人接出來了,姨娘的賣身契還攥在夫人手裡,那就等於命掛在別人身上,又能頂什麼用?」
  沈瓊樓聽完也不禁擰起眉頭,見她神色郁然,只好寬慰道:「你如今好歹是官身,不比原來可以任人拿捏,老夫人不敢太過的。」
  宋喜想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只好攢著眉頭點了點頭。
  沈瓊樓低頭剛把公文分類完,陳河就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沈長史,您去瞧瞧王爺吧,您不在這幾日王爺心氣不順,早上不但把廚下的人都罰了,連早膳也沒用,您快去看看。」
  陳河作為府裡的總管,其實對沈瓊樓和殷卓雍的事有所察覺,不過他身家性命都系在豫王身上,就是腦袋掉了也不敢往外吐半個字,王爺既然不想讓他知道,他也就裝不知道,只是今日見殷卓雍心情實在不好,無奈之下才讓沈瓊樓救火。
  沈瓊樓迷茫地道:「這是怎麼了?是早上做的菜不合口?」不過她問歸問,腳下還是不停地去了。
  雖然房裡黑壓壓跪了一地人,殷卓雍看著倒不像雷霆大怒的樣子,慵懶地斜身靠在帽椅裡,她進去四下看了一眼,問道:「王爺怎麼了?」
  他斜了她一眼,「沒怎麼。」
  沈瓊樓道:「沒怎麼就……吃飯啊。」
  他懶洋洋地道:「沒人陪,不想吃。」
  沈瓊樓的眼皮子猛地抽了起來,殷卓雍好像是在跟她……撒嬌?
  她勸道:「不吃飯不好。」
  他道:「哪裡不好?」
  沈瓊樓咳了一聲,「對胃不好。」
  他一伸手把她攬到懷裡,「你陪我吃。」他略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每天早上。」
  「……哦。」
  陳河見殷卓雍見到她就面色和緩,早就極有眼色地帶人退下去了。
  沈瓊樓被摟著坐在他腿上,桌上只有一雙給他備下的銀筷子,他用筷子剜出噴香流油的鹹蛋黃,喂給她道:「嘗嘗這個。」
  沈瓊樓張嘴吃了,他又衝好一杯茶湯,把杯沿湊到她嘴邊,動作優雅靈巧地讓人不敢相信懷裡還攬著個人,「剛才忘了讓你先喝碗茶湯暖暖胃了。」
  她只好湊嘴喝了,只是坐在他腿上讓她渾身不自在,便道:「王爺,您就不能先放我下來嗎?」
  他聽了,也不知會她,故意鬆開了手。
  沈瓊樓沒反應過來,身子晃了一晃,差點跌下去,下意識地伸手攬著他的脖子,穩住身形。
  他眼帶揶挪,飽滿的仰月脣上揚,「乖乖啊,這可是你自己不同意的。」
  沈瓊樓反應過來,無語地瞟了他一眼。
  殷卓雍見她一臉憋悶,伸手取了方才她用過的茶杯,裡頭還剩了半盞殘茶,他故意挪到她方才喝過的那一邊,遞到脣邊小口小口抿著,有種美人吃花的風流婉轉,他喝一口就用笑眼曖昧地瞥她一眼,看得她嘴脣酥麻,臉色忽紅忽綠。
  殷卓雍喝完還舔了舔脣,眯起眼,長長地唔了一聲,似乎在回味,「味道不錯。」
  沈瓊樓見狀,故意嚇唬他,「其實我染了病,王爺就不怕被傳染嗎?」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看她,「那不是正好,生不能同床,死同穴,到了地下還是一對。」
  沈瓊樓的內心是崩潰的。
  他看她被調戲的差不多了,終於開始好好吃早飯,等一頓飯吃完才問道:「老夫人對前天的賀禮還滿意嗎?」
  沈瓊樓遲疑一瞬,還是沒把沈老夫人的原話說出來,點頭道:「祖母很喜歡。」
  殷卓雍瞧出她的遲疑,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黛上頓了一瞬,點頭道:「那就好。」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願意緊著逼問,她自己心裡有主意,覺得該說自然會說。
  他眼波又在她精緻的眉間流連片刻,忽然蹙眉道:「你眉毛怎麼了?」
  沈瓊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擺手不在意道:「前天修的時候不小心修掉一塊。」
  他一挑眉,「怎麼不上了妝略遮一遮?」
  沈瓊樓道:「無所謂,我早上要賴床,上妝就得早起了。」
  他被噎了一下,無語地瞧她,「你真的是女人嗎?」
  沈瓊樓故作詫異地道:「我要不是女人,你豈不是成了斷袖?」她伸手勾他下巴,擺了流氓臉出來,「哪裡來的小倌,生得這般貌美,來,給爺笑一個。」
  生平首次,殷卓雍被噎得無話可說。
  她見他被噎住,得寸進尺地湊過去,「怎麼不笑,是嫌爺給的銀子不夠?」
  殷卓雍長到這麼大,頭回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要是別人敢這樣,早就被他拉下去砍了,偏偏是她,這讓他生出莫名的新奇來。
  殷卓雍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那點本事就不夠看了。
  他伸出手,輕輕巧巧地解開她領子上的盤扣,又作勢要解她腰帶,順便投來風流婉轉的一眼,湊在她耳邊呵氣道:「幸蒙沈長史垂憐,我的本事要到床上才能領教,不如請沈長史到床上一試?」
  這話說得沈瓊樓連接都接不上了,心想,怎麼反過來被他調戲了?
  他見她吃癟,得意地調笑,「乖乖,怎麼怕了?」
  沈瓊樓蔫了,「咱們還是說眉毛吧。」
  他故意取笑她,又命人拿畫眉黛過來。
  一聽見這話,她不由得奇道:「王爺府上連個女人都沒有,怎麼有畫眉的東西?」
  他伸了個懶腰,回道:「上回高麗的使臣送的,還有胭脂水粉什麼的,我收下本來想送給你,可見你平時不上妝也就沒拿出來,沒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場了。」
  他在下人捧過來的錦盒裡細細斟酌,最後選了顏色濃黛的螺子黛,又瞧了瞧她的眉形,斟酌著下筆。
  他傾身看她,水樣的桃花眼裡只有她的身影。說來也是奇怪,明明當初百般瞧不上的人,不知為何就這般喜歡了,一眉一眼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模樣,只要瞧著就能歡喜的忘了形。
  他手勢輕柔地幫她畫眉,落下最後一筆,想了想,在眉尾處迤邐下來,把銅鏡遞給她,「瞧瞧如何?」
  沈瓊樓本來已經做好被畫成蠟筆小新的準備了,接過來瞧了瞧,沒想到竟十分輕靈秀麗,並不是很濃,淺淺壓住五官的冶艷,顯出別樣的靈動來,這算是意外之喜。
  她驚喜道:「這是柳葉眉?」
  殷卓雍對她身為女人的常識已經不抱期待,擦了擦被石墨染黑的手指,「是小山眉,比柳葉眉淡些,不如柳葉眉濃長。」他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道:「這是姑娘家都該知道的吧?」
  沈瓊樓表示小事一樁,「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再說我不是有你嗎?你會畫就好了。」
  這話是他愛聽的,聽完之後嘴角含笑。
  只是她說完又覺得不對,「怪了,你怎麼會畫眉?」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我生母身分不高,我是養在慧貴妃宮裡的,當時日子過得不如意,學這個本來是為了討好她親生女兒長樂公主。」
  他見沈瓊樓皺眉,還以為她吃醋了,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捏了捏她的鼻子,「長輩的醋你也吃,我後來自己想通,想要什麼得靠自己本事爭取,這種事總歸不是正道,所以這畫眉的功夫也沒派上用場,你是第一個。」
  沈瓊樓嫌棄他的眼神解讀能力,聽他說完無端心酸起來,要是受重視,日子過得好,何必想法子討好別人呢?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乾巴巴地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反正你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想那些陳年舊事做什麼?」
  她自覺滿心誠意,但是讓她頂嘴還成,勸慰這種事實在不大擅長,這話說的不漂亮,她心裡一陣懊惱。
  然而殷卓雍聽了卻覺得窩心,「也沒你想的這麼糟,好歹是在宮裡,不過宮裡比一般地方更勢力,不得看重,尋常連口熱飯也吃不上。」
  聽到這,沈瓊樓站起來,給了他一個男人般的擁抱以示安慰。
  他忍著笑,人坐在帽椅裡,十分順從地靠在她肩頭,過了半晌,悠悠地嘆了一聲,「況且我這算什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坐在金殿裡的那個才是要什麼有什麼呢。」
  沈瓊樓心裡微驚,張了張嘴,「你……」
  殷卓雍見她緊張,轉開話頭道:「我在京郊的山上有莊子,附近還有田莊,再過上十來天我準備過去瞧瞧,你要不要跟我去待幾天?」
  沈瓊樓覺得沒什麼好不能去的,拍著胸脯應了,「王爺放心。」
  他滿意地點頭,又湊過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傾下身咬著她耳珠輕聲道:「乖乖,叫我齊光。」
  與日月兮齊光,這小字配得上他。
  沈瓊樓知道是極親近的人才能稱呼小字的,就是妻子也不會常稱呼丈夫小字,她耳根有點發燙,垂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4:06

第七章

  沈瓊樓按著規矩恭恭敬敬地請他移步,殷卓雍信步邁了出去,把周遭的下人都打發走了。
  正院後面有一處無人的夾道,兩人才走到一半,殷卓雍就用力把她按在墻上,傾身從額頭親吻到鼻尖,開始有些用力,後來就變成春雨一樣纏綿的吻了。
  沈瓊樓身子一僵,但想起兩人現在怎麼說也算是情侶關係,只好任由他吻著,他在她挺拔的鼻尖上輕輕親了親,輕喘著平復下來,半晌才道:「你個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兩天,連句話也不說往王府裡遞,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喜歡我,我看你就是想敷衍我。」
  這話配上哀怨的小眼神,沈瓊樓被囧住:「王爺你想多了,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嗎,最近我祖母過壽,而且這兩天我沐休,總不能見天地往王府跑。」
  殷卓雍冷哼一聲:「你要是不想那個離譜的提議,老老實實地答應我提親,也不至於這樣。」
  沈瓊樓反駁道:「以我們家人對天家親事避之如虎的態度,要是王爺來提親,沒準我這會兒都被送出京城了。」
  殷卓雍只好在心裡把魏王顛來倒去地又罵一遍,用下巴慢慢地摩挲著她的發頂,又是惱怒又是無奈,要是沈瓊樓肯答應他,沈家人不同意又如何?他照樣有法子把她娶回來,現在問題在於她不想嫁人。
  他摩挲了會兒,心裡翻騰的怨意稍稍平復,彎腰下來用嘴角碰了碰她的嘴角:「我想你了……」
  這暗示太過明顯,沈瓊樓一狠心,偏頭在他脣上輕輕親了親,想撤離的時候卻被他咬住,人被他撐臂困在墻上,舔過她平滑整齊的貝齒,盡情咂弄品嘗著丁香小舌的味道。
  這條夾道裡正院並不遠,她靠在墻壁上就能聽見那邊的歡笑人語聲,陳氏還請了戲班過來,能聽見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她緊張的心口亂跳,勉強從他的桎梏中退開一寸,斷斷續續地道:「你……冷靜一下……有人呢。」
  他又親了過來,聲調曖昧含糊:「你怕了?」
  她拍了拍心口:「心裡亂跳啊。」
  他作勢要抬起手:「讓我摸摸,跳的有多快。」
  沈瓊樓:「……」
  他一笑又親了親她的眼臉,衝她伸出手:「走吧,沈長史,帶我去逛逛你們家的院子。」
  沈瓊樓走在他身後:「就怕王爺瞧了要失望,我們家院子雖也是御賜的,規格上卻比王府要差得遠。」
  殷卓雍輕笑一聲:「走吧,總得看看我未來夫人的娘家是什麼樣子的。」
  沈瓊樓假裝沒聽見,他又慢慢悠悠地道:「說起來,京裡豫王府算什麼,等你跟我去蜀地的時候,那邊的豫王府才叫氣派呢。」
  沈瓊樓繼續裝聾作啞。
  兩人往後邊院子走,沈家院子在他眼裡看來確實沒甚看頭,不過只要身邊陪的人對了,就是一片荒漠他也能瞧得津津有味。
  如今已經到了秋涼的時候,沈瓊樓轉頭看他身上的單衣:「起風了,王爺要不要加件披風?」
  他湊過來纏著她:「你過來摟著我,我就不冷了。」
  沈瓊樓斜眼:「那王爺還是凍著吧。」
  他在她耳垂上輕輕捏了一下:「沒良心。」
  這裡不比剛才的夾道,還是有下人經過的,沈瓊樓板著臉和他拉來距離,等到了涼亭緊繃的神色才松下來些,她遞給他一把魚食,他看著哭笑不得:「我找你是來喂魚的嗎?」
  沈瓊樓道:「王爺不是要來游湖嗎,做戲得做全套啊。」
  殷卓雍心裡的怨念都快翻天了,湊過去握著她的手把魚食往湖裡投喂:「那就借你的手喂你們家的雨了。」
  沈瓊樓猝不及防地被他摟住,手難免抖了一下,魚食嘩啦啦全落盡水裡,無數魚兒湊過來搶食。
  他板過她的臉,傾下身又想親她:「看魚比看我好嗎?」
  沈瓊樓努力把脖子仰開,堅定道:「這裡不成!」
  他竟有幾分頹然,跟著她在院子裡繼續亂轉。
  沒想到沒走幾步卻遇見了沈木,他早就知道殷卓雍過來,卻不知道他由自己女兒陪著逛院子,先是行了禮,然後難免露出詫異神色來:「王爺……」
  他尋常見到殷卓雍的時候不多,這時候見了難免打量一番,心裡不由嘆一聲毓秀鍾靈,皇家竟生的這般風流人物,若是個只知道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也就罷了,偏偏又才能卓絕,難怪昭睿帝如此忌憚。
  殷卓雍在人前人後兩幅德行,平和笑道:「沈侯爺。」
  沈木瞧了眼他身後的沈瓊樓,歉然道:「應該由臣陪著王爺才是,是臣疏忽,怠慢了王爺。」
  殷卓雍一擺手:「無妨,本王不過是隨意逛逛,都是一樣的。」
  既然見了,那自然是要一道兒走的,沈木比了個手勢請他先行,身為父母的,難免問一句:「樓兒在王爺府上差事做的如何啊?」
  殷卓雍擺出溫良上司,慈善長輩的德行:「沈長史辦事很有章法,性情平和穩當,把交代下去的事兒辦的井井有條,本王甚是器重。」
  沈木心裡先舒了口氣,轉頭瞧了沈瓊樓一眼:「王爺謬讚了,這孩子自小被我和拙荊慣壞了,性情難免有不如意的地方,您器重她是您心慈,若是出了錯只管管教就是了。」
  沈瓊樓看到殷卓雍的眼角可疑地僵了一下,類似心慈,慈祥,慈和之類的,絕對都是他的和諧詞。
  正院那邊沈老夫人正在招待客人,宋老夫人先是說了一籮筐奉承話,然後旁敲側擊地打聽,沈瓊樓到底做了什麼事兒才得王爺如此器重?王爺怎麼也連帶著看重沈府?
  沈老夫人哪裡會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一概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宋老夫人費了半天口水,卻什麼也沒問著。
  正好這時候沈瓊樓和殷卓雍也回了正院,要是可以,他恨不能整天都在她身邊,但卻不好太過特殊落了有心人的眼睛,在席面上略坐了坐,又勉勵沈瓊樓幾句,順帶誇獎一番沈家便起身告辭了。
  他走得早無人見怪,要是留完整場席面倒是要讓人詫異了。
  宋老夫人在沈家祖孫倆和豫王也談笑自如,心裡早就嫉羡不已,先恨當年瞧錯人才換了親事,又恨自己命苦,沒有這樣有能耐的子孫,晚景凄涼,唯一的兒子也死了,到了再老些還不是由著那群庶出的搓弄。
  宋燦在她身邊服侍,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生怕她說話得罪人,忙夾了筷子筍絲:「祖母嘗嘗這個,和金華火腿炒的,味道很鮮呢。」
  宋老夫人卻又發了脾氣:「你倒是會借花獻佛,再怎麼鮮也是你姨奶奶家的東西,哪年你憑著自己的本事能讓我享享口福,我那才叫高興呢。」
  宋燦臉也黑了,壓著無故被罵的火勸了幾句,宋老夫人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也閉口不言了。
  沈老夫人壓根懶得理她的怨婦心情,問沈瓊樓道:「你不是有位同僚也來了嗎?現在人呢,怎麼不叫我見見?」
  沈瓊樓想到宋喜,哭笑不得地道:「祖母還是算了吧,她不愛見人。」
  沈老夫人搖頭道:「不管怎麼說,咱們都要把禮數盡到了,免得你們同僚生了嫌隙,以後差事難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0:24:18

第八章

  沈瓊樓嘆了口氣,轉身去尋宋喜,踮起腳瞧了半晌才在角落裡看見她,宋喜一聽老壽星要見她,也是叫苦連天:「你們豪門大戶就是事兒多,吃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
  她抱怨歸抱怨,但也知道禮數,起身跟著沈瓊樓到了前面,她好歹是考過女子科舉的,禮數上也不含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口稱;「請老夫人安。」
  沈老夫人笑著應了:「是個好孩子。」又遞上見面禮給她,宋喜瞬間覺得這禮行的值了。
  宋老夫人在一邊瞧著宋喜眼熟,皺眉思索了半晌,還是宋喜先瞧見了她,心裡暗罵幾句,行禮道:「太太。」
  宋老夫人終於想起了她是誰,點頭道:「是八姑娘啊,許久不見你了。」
  宋喜:「……」她慢吞吞地道:「回太太的話,我行六,咱們上個月才見過。」
  宋老夫人臉色尷尬:「你和老八生的有些像,我一時記不得誰是誰了。」
  宋喜:「……」她沒記錯的話,老八好像是個男的。
  宋老夫人及時調開話題,見她和沈瓊樓熟絡,問道:「你也和沈家三姑娘相熟?」
  沈老夫人這才知道宋喜是宋家庶女,怕她說話尷尬,先一步答道:「是三丫頭的同僚,也在王府當長史。」
  宋老夫人沒想到一個庶出的也能混到王府長史的差事,自己親孫女現在還是白身,只覺得人人都過的比自己好,心裡又不痛快幾分,面上還是擠出個笑來:「你是個有本事的,和三姑娘好好當差,也讓你姨娘享享福。」
  宋喜這點眼色還是有的,忙道:「我沒什麼大能耐,就算哪日撞大運出頭了,也是該太太先享福的。」
  宋老夫人心裡這才適意了些,先看了看宋燦,又看了眼宋喜,心裡冒出個主意來。
  等壽宴畢了,她被嬤嬤扶著上了馬車,轉頭問身邊的老嬤嬤:「老七的姨娘是哪個?」
  嬤嬤想了想才回話,頗有幾分不確定:「好像是……玉姨娘?」
  宋老夫人點了點頭:「明日把玉姨娘安置到我院裡,份例的銀子也提一提,還有衣裳首飾,都從我這裡給她吧。」
  嬤嬤似有詫異,低低地應了個是。
  等開了席唱了戲,沈老夫人縱然沒幹什麼也有幾分精神不濟,扶額坐在原處歇息,身後的江嬤嬤幫她揉按。
  沈瓊樓指揮下人收拾東西,正準備往出走,卻忽然被沈老夫人叫住了:「三丫頭,你等等。」
  她見沈瓊樓看過來,這才問道:「你和王爺……」她瞧了眼那顆翡翠雕成的不老松:「縱然你差事辦得好,這般恩寵也太過了吧?」
  沈瓊樓心都快跳了幾分,面上盡量平靜地道:「我也不知道啊,許是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上?」
  沈老夫人也想不出旁的來,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片刻,沉吟道:「你心裡有主意,旁的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拿捏分寸。」
  等沈瓊樓走了之後江嬤嬤才道:「您也是小心太過了,三姑娘有分寸的。」
  沈老夫人嘆口氣:「我知道她有分寸,不過是今日瞧見豫王想到魏王,難免多說幾句。」
  沈瓊樓本來就心裡有鬼,被沈老夫人這麼一說,心裡立刻七上八下的。
  這種心情類似於小學生早戀被家裡人察覺不對,恐懼加尷尬,緊張的左右腳打架,腦子裡不住地回想著哪裡露餡了,回屋的時候元芳見她眉毛又長了些,翻著妝奩要給她修眉,她坐在那裡失神地一低頭,眉尾就被修掉了一點。
  元芳嚇得急急忙忙跪下請罪,沈瓊樓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擺手道:「沒事,錯不在你,是我不該亂動。」
  她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不離近看應該看不出來,過兩天就長出來了。」然後回到床上繼續糾結。
  沐休又過了一天,她第三天早上頭暈腦脹地去王府當差,發現宋喜也是一臉精神不濟,兩人兩眼鰥鰥地對視片刻,同時出聲問道:「你怎麼了?」
  宋喜訕然一笑,慚愧道:「昨個夜裡府上突然傳話,說我現在有出息了,在府外住不好,沒得讓人說閒話,所以讓我回府住著,我姨娘已經被搬到太太院子裡了……」
  沈瓊樓不大清楚這些內宅的彎彎繞繞,聞言恭喜道:「那是好事啊,你若是能入了宋家族譜,傳出去也體面,對以後的仕途更有助力。」
  宋喜苦笑一聲,搖頭道:「哪有這麼容易,要是我爹派人來請,沒準我就真信了,偏偏來叫我回去的是老夫人,她的性子我是知曉的,所以沒敢應下,找了個由頭推脫……」
  她說完嘆了聲,皺眉道:「我現在只擔心我姨娘。」
  沈瓊樓聽她說完才覺出不對來,宋老夫人可不是什麼良善人,對待妾室尤其刻薄。她想了想:「你能不能把你姨娘接出來與你同住?」
  宋喜長吁短嘆:「別說爹還沒死接不出來,就算把人接出來了,姨娘賣身契還攥在老夫人手裡,等於命就掛在別人身上,又能頂什麼用?」
  沈瓊樓聽完也不禁擰起眉頭,見她神色郁然,寬慰道:「你如今好歹是官身,不比原來可以任人拿捏,老夫人不敢太過的。」
  宋喜想了一時也想不出法子來,只好攢著眉頭點了點頭。
  沈瓊樓低頭剛把公文分類完,外面陳河就急匆匆地跑進來,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長史,您去瞧瞧王爺吧,您不在這幾日王爺心氣兒不順,早上不但把廚下的人都罰了,連早膳也沒用,您快去看看。」
  陳河作為府裡的總管事,其實對沈瓊樓和殷卓雍的事兒有所察覺,不過他身家性命都系在豫王身上,就是腦袋掉了也不敢往外吐半個字,王爺既然不想讓他,他也就裝不知道,今日見殷卓雍心情不好,無奈之下才讓沈瓊樓救火。
  沈瓊樓迷茫道:「這是怎麼了?是早上做的菜不合口?」不過她問歸問,腳下還是不停地去了。
  雖然廚房黑壓壓跪了一地人,殷卓雍看著倒不像雷霆大怒的樣子,慵懶地斜身靠在帽椅裡,她進去問道:「王爺怎麼了?」
  他斜了她一眼:「沒怎麼。」
  沈瓊樓道:「沒怎麼就……吃飯啊。」
  他懶洋洋地道:「沒人陪,不想吃。」
  沈瓊樓眼皮子抽起來,殷卓雍好像是在跟她……撒嬌?:「不吃飯不好。」
  他道:「哪裡不好?」
  沈瓊樓咳了聲:「對胃不好。」
  他一伸手把她攬到懷裡:「你陪我吃。」他略頓了頓,又補了句:「每天早上。」
  沈瓊樓:「……哦。」
  陳河見殷卓雍見到她就面色和緩,早就極有眼色地退下去了,她被摟著坐在他腿上,桌上只有一雙給他備下的銀筷子,他用筷子剜出來噴香流油的鹹蛋黃,喂給她道:「嘗嘗這個。」
  沈瓊樓張嘴吃了,他又衝好一杯茶湯,把杯沿湊到她嘴邊,動作優雅靈巧地讓人不敢相信懷裡還攬著個人:「剛才忘了讓你先喝完茶湯暖暖胃了。」
  她只好湊嘴喝了,坐在他腿上渾身不自在:「王爺,你就不能先放我下來嗎?!」
  他故意一鬆手,她還沒反應的過來,身子晃了晃差點跌下去,下意識地身上攬著他的脖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8:40

第九章

  他眼帶揶挪,飽滿的仰月脣上揚:「乖乖啊,這可是你自己不同意的。」
  沈瓊樓:「……」
  他見她一臉憋悶,伸手取了方才她用過的茶杯,裡頭還剩了半盞殘茶,他故意挪到她方才喝過的那一邊,遞到脣邊小口小口抿著,有種美人吃花的風流婉轉,他喝一口就用笑眼曖昧地瞥她一眼,看得她嘴脣酥麻,臉色忽紅忽綠。
  殷卓雍喝完還舔了舔脣,眯起眼長長地唔了聲,似乎在回味:「味道不錯。」
  沈瓊樓:「……」她故意嚇唬他:「其實我染了病,王爺這樣就不怕被傳染嗎?」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看她:「那不是正好,生不能同床,死同穴,到了地下還是一對兒。」
  沈瓊樓的內心是崩潰的。
  他看她被調弄地差不多,終於開始好好吃早飯,等一頓飯吃完才問道:「老夫人對前天的賀禮還滿意嗎?」
  沈瓊樓遲疑一瞬,還是沒把沈老夫人的原話說出來,點頭道:「祖母很喜歡。」
  殷卓雍瞧出她的遲疑,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黛上頓了一瞬,點頭道:「那就好。」
  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願意緊著逼問,她自己心裡有主意,覺得該說自然會說。
  他眼波又在她精緻的眉間流連片刻,忽然蹙眉道:「你眉毛怎麼了?」
  沈瓊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擺手不在意道:「昨天修的時候不小心修掉一塊。」
  他一挑眉:「怎麼不上了妝略遮遮?」
  沈瓊樓道:「無所謂啊,我早上要賴床,上妝就得早起了。」
  他噎了下,無語地瞧她:「你真的是女人嘛?」
  沈瓊樓故作詫異地道:「我要不是女人,你豈不是成了斷袖?」她伸手勾他下巴,擺了流氓臉出來:「哪裡來的小倌,生的這般貌美,來,給爺笑一個。」
  殷卓雍:「……」
  她見他被噎住,得寸進尺地湊過去:「怎麼不笑,是嫌爺給的銀子不夠。」
  殷卓雍長到這麼大,頭回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要是別人敢這樣早就被他拉下去看了,偏偏是她,讓他生出莫名的新奇來。怔忪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她那點本事就不夠看了。
  他伸手輕輕巧巧地解開她領子上地盤扣,又作勢要解她腰帶,順便投來風流婉轉的一眼,湊在她耳邊呵氣:「幸蒙長史垂憐,我的本事要到床上才能領教,不如請長史到床上一試?」
  沈瓊樓:「……」
  他見她吃癟,得意地調笑:「乖乖,怎麼怕了?」
  沈瓊樓默默地道:「咱們還是說眉毛吧。」
  他故意取笑她,又命人拿畫眉黛過來,她奇了:「王爺府上連個女人都沒有,怎麼有畫眉的東西?」
  他伸了個懶腰:「上回高麗的使臣送的,還有胭脂水粉什麼的,我收下本來想送給你,見你平時不上妝,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了。」
  他在下人捧過來的錦盒裡細細斟酌,最後選了顏色濃黛的螺子黛,又瞧了瞧她的眉形,斟酌著下筆。
  他傾身看她,水樣的桃花眼裡只有他的身影,那樣瑩潤白皙的肌膚,還有分明精緻的雙脣。說來也是奇怪了,明明當初百般瞧不上的人,不知怎麼的就這般喜歡了,一眉一眼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模樣,只要瞧著就能歡喜的忘了形。
  他手勢輕柔地幫她畫眉,堪堪落下最後一筆,想了想,在眉尾處迤邐下來,把銅鏡遞給她:「瞧瞧如何?」
  沈瓊樓本來已經做好被畫成蠟筆小新的準備了,接過來瞧了瞧,沒想到竟十分的輕靈秀麗,並不是很濃,淺淺壓住五官的冶艷,顯出別樣的靈動來。
  這算是意外之喜,她驚喜道:「這是柳葉眉?」
  他對她身為女人的常識已經不抱有期待,擦了擦被石墨染黑的手指:「是小山眉,比柳葉眉淡些,不如柳葉眉濃長。」他頓了下,還是沒忍住道:「這是姑娘家都該知道的吧?」
  沈瓊樓表示小事一樁:「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再說我不是有你呢嗎,你會畫就好了。」
  這話是他愛聽的,聽完之後嘴角含笑,她說完又覺得不對:「怪了,你怎麼會畫眉?」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我生母身份不高,我是養在寧妃宮裡的,當時日子過的不如意,學這個本來是為了討好她親生女兒長樂公主。」
  他見沈瓊樓皺眉,還以為她是醋了,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捏了捏她的鼻子:「長輩的醋你也吃,我後來自己想通,想要什麼得靠自己本事爭取,這種事兒總歸不是正道,所以這畫眉的功夫也沒派上用場,你是第一個。」
  沈瓊樓嫌棄他的眼神解讀能力,聽他說完無端心酸起來,要是受重視,日子過得好,何必想法子討好別人呢?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乾巴巴地道:「過去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反正你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想那些陳年舊事做什麼?」
  她自覺滿心誠意,但是讓她懟人還成,勸慰這種事實在不大擅長,這話說的不漂亮,她心裡一陣懊惱。
  他聽了卻覺得窩心:「也沒你想的這麼糟,好歹是在宮裡的,不過宮裡比一般地方更勢力,不得看重的,尋常連口熱飯也吃不上。」
  沈瓊樓站起來給了他一個男人般的擁抱以示安慰。
  他忍著笑,人坐在帽椅裡,十分順從地靠在她肩頭,過了半晌,悠悠地嘆了聲:「況且我這算什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坐在金殿裡的那個,才是要什麼有什麼呢。」
  沈瓊樓心裡微驚,張了張嘴:「你……」
  殷卓雍見她緊張,調開話頭道:「我在京郊地山上有莊子,附近還有田莊,再過上十來天我準備過去瞧瞧,你要不要跟我去待幾天?」
  沈瓊樓覺得沒啥好不去的,拍著胸脯應了:「王爺放心。」
  他滿意地點頭,又湊過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傾下身咬著她耳珠輕聲道:「乖乖,叫我齊光。」
  與日月兮齊光,這小字配得上他。
  沈瓊樓知道是極親近的人才能稱呼小字的,就是妻子也不會常稱呼丈夫小字,她耳根有點發燙,垂眼低低地應了聲。
  回家就收到宋燦的帖子,邀她沐休的時候去佛寺上香,她想到好久之前都答應她了,現在還沒有成行,於是一口應下。
  等沐休那天她收拾收拾準備出發,陳氏卻忽然叫住她:「你把你兩個哥哥叫上,他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你們兩個女孩子出去讓人操心呢。」
  沈瓊樓想著帶上護院就成了,但既然陳氏這麼說了,她也老老實實地沒有反駁,轉頭去叫沈念文和沈岑風了。
  沈老夫人人老成精,等沈瓊樓走了便問道:「老二媳婦,你瞧上燦丫頭了?」
  陳氏本來想先瞞著自己查看查看,沒想到被沈老夫人點破,她倒也不扭捏,大方承認:「兒媳這幾個月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孩子著實不錯,人清楚又有主意,性子也好,上回我記得去東安侯家赴宴,她當時也去了,東安侯家有位小姐故意跟她鬥氣使性,她有主意有法子,讓那小姐自己不好意思起來,客客氣氣地跟她賠不是,她也不拿喬,兩人轉眼就和好了。從小事就能看出是個有氣量有能耐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8:51

第十章

  她說完又一笑:「而且她和樓兒也好,咱們家老大老二年紀跟她又都般配,還都未曾娶親,所以我就動了這念頭。」
  沈老夫人也頗喜歡宋燦,聞言卻輕輕搖頭:「燦丫頭固然是好的,但討兒媳,尤其是宗婦,不光要品行好,家裡也要仔細瞧著,宋家家世是不錯,但家裡那一群烏七八糟的……」她嘆了聲,沒往下說。
  陳氏想事兒到底不及沈老夫人周全,但對宋家那一群也多少有些了解,不禁為難道:「娘說的也是,這可……」
  沈老夫人卻話鋒一轉:「雖然擔心宋家人藉著纏上來,不過這事兒說麻煩也不麻煩,說句難聽的,等宋家老太爺和我那妹子一走,宋家其他人跟她再無瓜葛,也好打發了。」
  陳氏糊塗了:「那依著娘的意思,咱們家兩個和燦姑娘到底能不能成事?」
  沈老夫人擺擺手:「再看看吧,我那妹子是個好攀高枝的,沒準還瞧不上咱們呢。」
  其實她心裡想的是,若是想要這樁親事成行,最好宋家那兩個老不著調的趕緊去了。
  沈瓊樓沒見著沈岑風,幸好沈念文在,便拉著他當了壯丁,他本來十分不情願,見著宋燦更是臉紅過耳,絡腮鬍子抖了抖,掉過頭就主動到前面騎馬了。
  宋燦還以為自己哪裡惹著他了,愕然道:「表兄這是怎麼了?」
  沈瓊樓淡定道:「習慣就好。」
  宋瑩不知怎麼也跟了過來,見著沈念文先是嫌棄他長相,但轉念想到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又熱絡起來,於是發生了如下對話:
  「沈家表兄怎麼也過來了。」
  「恩。」
  「表兄是要跟我們一道兒去佛寺進香嗎?」
  「恩。」
  宋瑩還不死心,咬了咬牙,笑得十分甜美,再接再厲地道:「聽聞表兄才氣縱橫,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經中了進士,我這裡有詩作一首,在閨閣閒時做的,能否請表兄幫忙看看?」
  沈念文眼尾都沒掃她一下:「不能。」
  宋瑩嘴角一掖,委屈道:「表兄這是嫌我詩文粗陋,還是嫌我出身低微,不配讓你幫著瞧呢?」
  沈念文想了想:「都有。」
  翻譯過來就是既嫌棄你詩文粗陋,也嫌棄你出身低微,這插刀的本事真跟沈老夫人一脈相承,沈瓊樓本來老懷疑自己不是沈念文親妹,現在終於舒了口氣,跟其他人一比,自己享受的果然是親妹妹待遇。
  宋燦瞧得十分感慨,又暗自慶幸,她本來還想為上回的事兒向沈念文道謝呢,現在看來,幸好沒說話。
  她想了想,又悄悄問沈瓊樓:「你大哥一般也是這樣嗎?」
  沈瓊樓沉痛地點了點頭。
  她忍不住瞧了眼沈念文的絡腮鬍子,又看了看容顏冶艷中透著清逸,婉媚異常的沈瓊樓,委婉道:「你大哥和你不大像啊。」
  沈瓊樓默了半晌,才緩緩道:「小時候他沒留鬍子就不說了,其實我到如今還沒瞧清過我大哥現在長什麼樣。」
  沈念文的長相和沈岑風那裝逼狂魔的性格,簡直是沈家的兩大未解之謎。
  宋燦看了眼那有款有型的絡腮鬍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一路上宋瑩大概是自覺魅力受挫,不光被拒絕了,還是被這麼醜的一個男人(她覺得地)拒絕了,心靈受傷之下總算消停下來,坐在後頭地馬車上,沒再出什麼么蛾子了。
  宋燦倒是為著這個道了回歉:「我才出門不知怎麼就遇上她了,硬纏著要跟來,我本來沒答應,她就耍賴說自己也要去清言寺進香,硬讓馬車行了出來,我也沒法子,只能任由她跟著。」
  沈瓊樓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宋瑩又不是她家人,該頭疼地是宋老夫人,至於她對沈念文的兜搭……她相信爹娘和大哥的眼光。
  兩車一馬晃晃悠悠去了佛寺,這間佛寺不比其他香火鼎盛,在山林環繞中顯得甚是清幽,沈瓊樓也不愛熱鬧,滿意點頭道:「這地方真不錯。」
  宋燦一笑,跪在佛前求籤,搖了會兒就搖了一支上上簽來,點頭道:「這回還不錯,上回搖了個下下,可讓我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
  又催促沈瓊樓趕緊搖,對她道:「清言寺裡的中通大師很是靈驗,不像旁的地方解的簽都是模稜兩可的,咱們等會找他幫著解籤。」
  她見沈瓊樓不動,問道:「怎麼了?」
  沈瓊樓說了個沒人懂的冷笑話:「比起中通,我更想找順豐。
  宋燦茫然道:「順豐?比中通大師還厲害嗎?是哪個寺裡的方丈?」
  沈瓊樓寂寞如雪地嘆了口氣。
  宋燦本想去尋中通大師解籤,沒想到老和尚已經接了客了,小沙彌單掌合十致歉,她不死心地又問道:「那還要等多久?」
  小沙彌想了想:「約莫半個時辰吧。」
  宋燦轉頭看沈瓊樓和沈念文,兩人今日都沒什麼事兒做,便都點頭應下了,宋瑩不滿地撅了撅嘴,她假裝沒看見:「那咱們就先等著吧,寺裡的素齋也很不錯呢。」
  四人被引到偏間小歇,不一會兒素菜端上來,幾人都餓了,沈瓊樓低頭吃著面前醋溜白菘,這裡的白菘都把幫子去了,留下輕薄清甜的葉子,和香醋一炒,極是開胃下飯。
  宋燦吃相好看,宋瑩為了維持淑女姿態,一粒一粒地吃著米飯,沈念文就比較慘了,他吃飯的時候不得不捋著鬍子,省得鬍子戳進飯裡。
  沈瓊樓看的都替他累:「大哥你也把你的鬍子剪了啊,這麼樣多不方便。」
  沈念文替她夾了筷子小青菜,語調毫無起伏:「食不言。」
  沈瓊樓:「……」
  宋瑩肩膀動了動,本來想說話,聽了這話也偃旗息鼓了。
  沈念文是終極氣氛殺手,除他之外的三人像是跟班主任同桌吃飯的小學生一樣,就連咀嚼聲都不敢往出發。
  四人靜默無聲地吃完,宋燦身邊的教養嬤嬤來尋她,低聲道:「小姐,中通大師請您過去呢。」
  宋燦帶了簽文便出去了。
  沈瓊樓無事可做,正要拉沈念文打一把撲克,宋瑩那邊消停一會兒卻又開始了,不過她這回卻換了方向,親親熱熱地輓著沈瓊樓,又往沈念文那邊努了努嘴,掩嘴笑道:「表妹,表兄在家也是這樣待人不理不睬的嗎?」
  沈瓊樓切換模式,學著沈念文的樣子:「是。」
  宋瑩有些失望地應了聲,拉著她再問幾句,見她也懶懶的不想敷衍,想到她待宋燦親熱,心裡有些憤懣,將手裡的帕子一扯,氣鼓鼓地扭身坐到一邊去了。
  沈瓊樓撿了本經書閒坐一會兒,等了半晌還不見宋燦回來,她打起簾子出去看了看,就見那教養嬤嬤和身邊的丫鬟也沒了蹤影,她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安:「按說解籤也要不了多久啊,表姐怎麼還沒回來?」
  宋瑩毫不在意,歪在帽椅裡吃著點心:「誰知道呢?許是和中通大師討論佛法著呢。」
  她聽她說話不三不四的,乾脆也不再理她,抬手把沈念文叫過來:「咱們去方丈那裡瞧瞧。」
  沈念文點頭應了,兩人走到中通大師那裡,沒想到他正在禪房裡敲木魚念經,對面的蒲團上空無一人,沈瓊樓急忙上前詢問,中通詫異道:「宋檀越並沒有來過這裡,老衲也不曾見過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01

第十一章

  他說完見沈瓊樓臉沉了下來,鄭重解釋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檀越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人搜寺。」
  沈瓊樓心裡緊張起來,也不再客氣,命了底下人把清言寺仔細搜查一遍,她怕傳出去於宋燦的名聲有礙,還特地囑咐人多嘴,也不得驚擾香客,清言寺左右就一條路,沒想到一圈找下來,人卻是沒找見。
  中通也跟著幫忙找,見找不著人心裡急得要死,生怕清言寺的名聲就此毀了,他拼了老命想著,忽然靈光一閃:「兩位檀越,寺裡的後山有座空禪房,是老衲為了懲罰犯錯的僧人特地見的,尋常沒有人在,兩位不妨去後山那裡找找。」
  沈瓊樓和沈念文對視一眼,立刻衝到後門往後山跑,那座空禪房離清言寺並不遠,兩人老遠就瞧見了禪房周圍圍著一圈護衛家丁,這一看便知道是有事。
  禪房離靜了一瞬,陡然傳出女子帶著哽咽的叱罵和男子的慘呼,然後窗戶被用力撞開,宋燦衣衫不整,滿臉驚恐淚痕,身子探出了半邊,身後馬六郎也跟著出來要抓人,手臂上插了只細銀簪子,有血汩汩地冒了出來。
  他一臉猙獰:「你別裝什麼三貞九烈了,這事兒一出,就算我沒成事,你以為你還嫁的出去?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嫁給我!」
  他說著伸手又去摸她的臉,笑的得意又可怖:「宋家女又怎麼樣?不是自命清高嗎?還不是得乖乖躺在爺身下!」
  宋燦又一把摘下頭上僅剩的簪子,衝他劈頭蓋臉地扎了下去,止了淚厲聲道:「有本事你今日就要了我的命,不然我就是沒了名聲,也要不擇手段殺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的,讓你們馬家在京裡沒有立足之地!」
  馬六郎想娶宋燦已久,可惜宋家人不願意,便想法子買通她身邊的丫鬟想先成事,那時候就算宋家想不答應也不行了。沒想到功夫下了不少,她中了迷藥醒的卻快,半天近不得她的身,又被她這股狠勁給驚住,手下不由得慢了幾拍。
  這時候沈念文和沈瓊樓已經帶人趕到,兩邊的護衛立刻打成一團,沈瓊樓踹開兩個狗腿子,見宋燦還被馬六郎轄制著,不由得心急如焚。
  沈念文功夫了得,一馬當先地踹開房門衝進去,馬六郎急忙上來想攔住,被他一腳踹的滾了幾滾,宋燦見終於得救,急急忙忙地衝過來,沒想到身子一軟,正巧讓他抱了個滿懷。
  沈念文對女子有恐懼,所以自打出生以來除了親娘,就沒離女孩子這麼近過,一時手心冒汗,身子比宋燦還軟,差點把她扔出去,鼻端又被凌亂的青絲拂過,心裡竟胡思亂想起來。
  好像女人也沒有多可怕,竟這般輕盈香軟。
  他走了一瞬的神才回過來,把宋燦帶到安全的地方安置,自己跑去助陣了。馬六郎帶的狗腿子平日也就最多欺壓欺壓良善百姓,沒多久就被打的潰不成軍,取來繩子挨個捆了起來。
  沈瓊樓忙去扶宋燦,見她身子還不住地哆嗦著,也不知道是怒還是怕,她撫著她脊背柔聲安慰:「表姐別怕,已經沒事兒了。」
  宋燦在原地顫了會兒,半晌才勉強開了口:「先,先回去,把他也帶回去交給祖母處置。」
  沈瓊樓應了,拉著看著自己的手走神地沈念文叫車,趕緊把宋燦送回家,宋瑩倒是早都回去了。
  沈念文還想著方才的事兒,面對宋燦越發彆扭,臉不知不覺就紅了,幸好宋燦正在低聲垂淚,也沒瞧見他這點異樣。
  沈瓊樓今天沐休沒休成,累的心力交瘁,沈老夫人見兄妹倆都是一般的疲態,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沈瓊樓猶豫片刻,為著宋燦的名聲,還是沒把話說出來:「是有事,不過不好說,祖母就別問了。」
  沈老夫人並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見兩人都守口如瓶,也就不再追問,沒想到第二天晌午她就從宋老夫人嘴裡聽得了原委。
  她指了指桌上擺著的兩方錦盒,摒退了屋裡的下人才道:「這是你們姨太太送過來的禮物,要謝你們昨日救了燦丫頭。」
  她說完皺了眉:「她跟我說了,昨日宋燦才出去沒多久,在一個僻靜拐角處就被身邊的嬤嬤用抹了藥的帕子捂住嘴,跟著的兩個大丫鬟也被打暈,醒來之後人就在那空禪房裡了。那嬤嬤也是黑了心肝,為了點銀子竟敢幫著外人害主子!」
  沈瓊樓道:「祖母……您都知道了?」
  沈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她都告訴我了,還說是多虧了你們。」
  沈瓊樓忙問道:「那……馬六郎是怎麼處置的?」
  沈老夫人冷冷道:「那等想禍害良家女子清白,惡事做盡的禍害還能怎麼處置?我那妹妹是個心狠手辣的,昨日當即就命人給他灌了壺滾燙的熱油下去,先把人弄啞了,讓他說不出毀人清白的話來,然後再送交官府,幸好宋老太爺還有幾分薄面,這種由頭是說不得的,隨便按個罪名給她,那禍害在牢裡不死也要殘了!」
  沈瓊樓雖然一向很有人道主義精神,但這次也覺得大快人心,頭回覺得宋老夫人順眼不少。
  大凡女人,對這種事兒都是深惡痛絕的,沈老夫人冷哼幾聲才緩過氣兒來:「馬家人本來還想來要人,但宋家把人證物證一擺,他們也沒了話說,不敢為了一個兒子壞了全家的名聲,只撂下一句‘隨夫人處置’,依我看,能教出這等畜生的家裡人,也該好好罰了才是!」
  沈瓊樓贊同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表姐的名聲……」
  沈老夫人出了口氣:「所幸沒真出事……你姨太太已經想法子讓那些下人都不敢開口,昨日為著銀子用迷藥陷害主子的也已經拖出去打死了,咱們這邊把嘴管嚴實了就行。」
  沈瓊樓和沈念文鄭重應了,尤其是沈念文,不知怎麼的,想到宋燦來的時候總有別樣的感覺,彆扭又新奇。
  沈老夫人又叮囑幾句,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命人擺飯,留他們用午膳。
  正好沈木和陳氏也帶著沈岑風要用午膳,一家人圍坐著如意桌用飯,沈瓊樓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米飯,戳了半天才躊躇著開了口:「祖母,爹娘,我過幾日要隨王爺去山裡的莊子裡待一陣……」
  陳氏和沈老夫人突然開口,陳氏問的是:「這個季節進山有些冷吧?能不能不去,小心把你凍病了。」
  沈老夫人說的卻是:「王爺只帶了你進山?」
  沈瓊樓被沈老夫人炯炯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捏著筷子竭力鎮定道:「自然不是,半個王府都要跟著去呢,只不過這莊子是王爺才置下的,人手又不夠,所以才叫我過去幫著打點,要不然哪裡輪得到我?府裡其他人肯帝也要跟去的。」
  沈老夫人面色這才和緩,頷首道:「你去了好好當差,手腳勤快點。」
  陳氏絮絮叨叨要給她帶上幾床被子和厚衣裳,又攏住她的手叮囑她早點回來,沈瓊樓心裡罪惡感橫生。
  沐休結束便要出發,沈瓊樓一到王府,才發現各色東西已經收拾妥當,只等著把人運過去。
  殷卓雍立在台階上正在等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寶藍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一角,見她過來揚眉道:「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準備去沈府討人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11

第十二章

  沈瓊樓嘆了口氣,給他看自己慢慢當當的一車東西,都是被褥衣服什麼的,要不是沈老夫人攔著,她差點把她整個院子的東西都給沈瓊樓帶上。
  「這還是我祖母攔著,要是沒人攔著,差點把夜壺都給我端過來。」
  殷卓雍忍著笑打量那大車幾眼,忽然伸手撫著下巴琢磨道:「你說這算不算是……陪嫁?」
  沈瓊樓淡定地道:「不,是聘禮。」她見殷卓雍被噎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齊光不要白日做夢了,趕緊走吧。」
  殷卓雍斜了她一眼,悠悠地嘆了聲:「我還是比較喜歡聽你叫我叔叔。」
  沈瓊樓:「……」
  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蹙眉道:「你手怎麼這麼涼?」
  她一怔,隨口答道:「可能是方才騎馬的時候吹的。」
  他拉著她上了馬車,解開披風給她裹上,把她一雙溫軟柔滑的小手攏在自己手裡,又輕輕呵了口氣:「還冷嗎?」
  沈瓊樓不自在地道:「王爺……這是秋天,又不是冬天。」
  殷卓雍唔了聲,她手在他雙手裡不安分地亂動,冷不丁摸到他白潔的手腕,居然還挺嫩滑,忍不住多摸了兩把。
  殷卓雍:「……」
  她訕笑著退回來,又摸摸他掌心,驚訝道:「王爺手上有薄繭?」她還以為殷卓雍這樣的玉人,手肯定比尋常閨閣小姐的還要細嫩呢。
  殷卓雍被她撓的有些癢,按住她制止了她的亂動:「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就是原來在宮裡的時候,也要學習騎射的。」
  沈瓊樓手暖過來就從他掌心裡抽了手,被他哀怨地瞥了一眼,只好縮著脖子訕笑。
  他忽然湊過去,上半身傾倒枕在她腿上,不顧她抗拒,伸手無賴地拽著她腰帶,又低頭聞著她身上的甜香:「讓我躺會兒。」
  沈瓊樓有點彆扭,他一手支著抬起頭,伸手把她的腰扶正,順便輕輕捏了一下:「別亂動,今早上起得太早,現在正困著呢,安生讓我躺會兒。」
  她兩腿併攏,任由他躺著,他似乎是真累了,不一會兒就呼吸勻稱,蝶翅一般的長睫也靜謐不動,安靜地交錯在一起。
  睡美人也是美人,沈瓊樓低頭瞧著他白生生的臉,瞧著瞧著就走了神,看著他的長睫腦補能不能架一根火柴,又忍不住用指尖撥了撥,他竟然也沒醒。
  她停下來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見他是真睡了,膽子登時大了起來,他一縷青絲從發冠中垂了出來,正散在她腿上,她本來想幫他別回去,心裡卻突發奇想,想著給殷卓雍做個呆毛造型。
  呆毛王爺,想想就被萌了一臉血好嗎!
  她又看了眼殷卓雍,見他仍舊甜睡,抓起他的一撮頭髮就卷來卷去,沒想到殷卓雍的發質偏柔韌,古代又沒有喱沒有定型水,所以她擺弄了半天也沒把呆毛立起來。
  她想著用點水效果會不會比較好,伸手取了茶碗,就見殷卓雍這時候睜開眼,直直地瞧著她。
  沈瓊樓驚恐臉地端著茶碗,手一抖差點沒把茶湯潑他臉上。
  沈瓊樓主動發問:「王爺怎麼醒了?醒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嚇死人了。」
  殷卓雍仍舊慵懶地枕在她腿上:「在你擺弄我頭髮的時候就醒了,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想瞧瞧你到底在弄什麼鬼。」
  他斜眼看著自己被擺弄來擺弄過去的一縷青絲:「你搞什麼呢?」
  沈瓊樓一臉正經地道;「王爺你頭髮亂了,我正打算幫你整理好呢。」
  他半支起身子,神情懶散地瞧著她,一手捏了捏她的臉:「乖乖,撒謊都學不會。說說,我該怎麼罰你?」
  沈瓊樓正要負隅頑抗,馬車大概是出了京城走在石子路上,左右搖晃了一下,他一時不察,還帶了那麼三四分的刻意,直直地就撲進她懷裡,兩手勾著她肩頭。
  沈瓊樓還沒反應的過來,他一手就順著她柔膩的脊背上滑了下去,順著敏感的背脊往下,不經意般地落在圓潤的臀上,指尖在尾椎打著轉。
  在前頭的也沒閒著,天助人願,玉白的臉正好靠在柔軟的地方,他自己也沒想到有這等好運氣,難免怔了怔,男人對美人胸天生有種神往,更何況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貼面蹭了蹭,細細嗅聞著她身上的甜香。
  沈瓊樓還沒反應過來就讓人給埋胸了,後面的手不老實地作怪,她身子一軟,幾乎要軟倒在車圍子上。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擦了一聲,手下忘了留力,一把就把人掀開了。
  殷卓雍沒料到她下這種狠手,車裡正中擱著個檀木小桌,他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子,額角卻還是被小撞了一下,頭上的玉簪也斷成兩截,擱在尋常人身上也沒什麼,也不知道他那皮子是怎麼長的,就這麼一小下額角就紅起來,在玉面上格外顯眼。
  沈瓊樓也嚇住了,湊過去看他左側額角:「你沒事吧?」
  殷卓雍倒沒覺得有多疼,不過見她神色緊張,還是一手捂著額頭,一撩青絲,冷眼看她:「你說呢?」
  沈瓊樓又是擔憂又是慚愧又是緊張,心情複雜,臉上反倒顯不出什麼表情來:「你突然就衝過來上下其手的,我一時不留神就……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把手放下來讓我看看。」
  殷卓雍忍不住笑了:「只是調弄你一回你就這樣,以後要是洞房花燭夜,你豈不是要動刀動槍?」
  沈瓊樓假裝沒聽見,見他額角只是紅了,也沒腫起來,更沒往外滲血,不由得松了口氣:「幸好沒什麼大事。」
  他聞言斜睨著她:「破相還不算大事,以後說不著娘子了怎麼辦?」
  她淡定地道:「王爺,別說你破相了,就算你哪天毀容了,也有大把的姑娘排隊等著嫁。」想訛她沒門。
  他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你這個姑娘呢?也排隊等著嗎?」
  沈瓊樓道:「其實……我是個男人。」
  殷卓雍倒了盞茶,在水面上照了照,沒好氣地瞧她一眼:「你哪裡是男人?簡直是個糙漢。」
  沈瓊樓:「……」
  幸好陳河細心,這回出去什麼跌打損傷,什麼傷寒發熱的藥材帶了好些,她掀開簾子吩咐人拿藥,不一會兒陳河就捧著消腫的膏子過來了。
  她掀開缽子蓋聞了聞,覺得清清涼涼的,用指尖挑起一點給他抹在磕紅了的地方,細細揉按著,這藥還真挺管用,不一會兒紅印就淺了許多。
  她道:「王爺別太小心眼,這不就沒事了嗎。」
  殷卓雍輕哼一聲:「別以為這就算完了。」
  他這人有點小心眼,沈瓊樓無奈道:「王爺還想如何?」
  他伸手攏了攏及腰的長髮,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讓我親親。」
  沈瓊樓:「……」她囧了片刻,認命地挪過去,人還沒到跟前,就被他老鷹抓小雞般的抓進懷裡,傾下身來狠狠地親吻著。
  他先是肆無忌憚地咂弄著她的小舌,車裡滿是嘖嘖的曖昧聲響,他見她呼吸急促,這才放緩成她能適應的節奏,輕柔而纏綿地吻著。
  沈瓊樓揪緊了他衣裳的手緩緩放鬆下來,沒想到他驟然離開,在她精巧的下巴上親了親,低頭就要往下,被她用手肘抵著他胸膛攔住了:「不成……這樣不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23

第十三章

  他正在興頭上,蹙眉道:「為什麼?」
  沈瓊樓正色道:「因為脖子以下不能描寫。」
  殷卓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沈瓊樓心裡住著一個異於常人的世界。
  她伸手取來牛角梳子要給他梳頭:「我來給你梳梳吧,你頭髮都亂了。」
  殷卓雍自然欣然應了,但在被她不小心拽掉好幾根頭髮之後……他迎著她尷尬慚愧的眼神,嘆了口氣接過梳子:「我自己來吧。」
  有的女人身體裡住著一個男人。
  身邊有美人相伴,時間也過得飛快,不過一行人剛出王府是晌午,到了莊子已經天快黑了,陳河在外頭回報:「王爺,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咱們不如住上一晚再進山吧?」
  殷卓雍點頭應了,剛才兩人鬧騰一番,沈瓊樓紐子歪了,衣裳也亂了,頭髮更是散了,這樣子下車她自己都受不了,忙收拾整齊,直到全身上下一絲不苟才跳下車。
  殷卓雍跟著下來,在後面搖頭道:「你這性子簡直是自己跟自己較勁,早晚把自己給為難死。」
  沈瓊樓給了他一個你不懂我的眼神,跟著眾人進了莊子。陳河走在前頭帶路,繼續裝聾作啞。
  這片莊子離皇莊很近,傍山而建,山上有座溫泉莊子是先皇當初賞賜給殷卓雍的,他又嫌東一塊西一塊地買地麻煩,乾脆把這一片的莊子都買下來了。
  莊上沒什麼山珍海味之類的好吃食,不過勝在東西新鮮,沈瓊樓瞧見雞蛋豆乾之類的眼饞,命廚下用陳皮八角之類的東西滷出來,滷了一大鍋豆乾豆皮雞翅雞爪雞蛋。
  兩人晚上吃的簡單,骨頭湯麵上澆了牛肉滷子,外加小蔥炒雞蛋和紅燜子肉,吃完之後沈瓊樓還得忙著對一下莊子的賬目和銀子,和宋喜分頭查看一下莊子上的情形,防止有莊頭苛待莊戶,欺上瞞下。
  沈瓊樓覺得自己非常苦逼,既要當老闆的下屬,還要當老闆的女友,防著他時不時的騷擾,應該拿雙倍工資才對。
  宋喜一回來就捶著自己的老腰:「好久沒坐這麼長時間的馬車,腰都快顛斷了。「
  沈瓊樓毫無人性地道:「是你自己要過來的。」
  宋喜道:「這幾日夫人纏我纏的越發緊了,見天兒地派人躥騰我回去住,我給煩的頭疼,又不能直接推脫,只好藉著這個由頭躲出來了。」
  沈瓊樓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見她面色真的不太好,便讓她先回去歇著,自己抱著賬本子給殷卓雍回話。
  一行人住的是莊裡的一座小三進院子,雖然已經是這裡最大的院落,但跟王府還是沒有可比性,而且這院子不知道是哪個笨蛋設計的,竟然在周遭栽了一圈的槐樹,在婆娑朦朧的月光下交織出張牙舞爪的影子,她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殷卓雍在屋裡也沒睡,皺眉嫌棄地瞧著那土炕,見她急匆匆跑進來,好笑道:「你怎麼了?有人在背後攆你不成?」
  沈瓊樓沒好意思說自己走夜路撞鬼,嘩啦啦把賬本子全撂在他桌案上:「王爺過目。」
  她自認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雖然兩人談戀愛,但正經事也不能耽誤嗎。
  殷卓雍示意屋裡伺候的下人退出去關上門,先不看那賬本子,偏頭眼含笑意地瞧著她,又裝模作樣地看著屋外的夜色:「這個先不急,瞧瞧這情形,我倒是想起個故事來了。」
  沈瓊樓放了手裡的活,好奇道:「什麼故事?」
  他回身坐在圓凳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大腿:「說的是個書生,也是在這般模糊的夜色裡趕夜路,路上卻見了一群人辦了場宴會,還邀請那書生來參加,書生見一群人衣著華美,便欣然應了。」
  沈瓊樓明知道是個套兒,還忍不住往裡鑽:「然後呢?」
  他聲音放低,原本清潤好聽的嗓音在搖曳的燭光裡也多了絲陰沉:「書生與一群人飲酒作樂,突然發現有些不對,他忙低頭仔細打量,才發現地上的人根本……」他緩慢低沉地道:「沒有腳。」
  沈瓊樓其實非常怕聽鬼故事看恐怖片,但舍友看的時候她也忍不住作死跑去看,又是害怕又是獵奇,然後嚇得晚上睡不著覺。
  比如現在,她作死地問:「接下來呢?」
  殷卓雍瞧見她害怕又想聽地樣子,心裡暗笑,輕輕呼出一口氣:「書生發覺不對,拼盡了全力跑出來,終於跑出了那片地方。」
  沈瓊樓以為這是個好結局,正要松了口氣,就聽他話風突然一轉,聲音略微抬高了些:「但他覺得身上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背上一般,冷不丁一轉頭,正對上一張沒有五官,鮮血乾涸的臉。」
  沈瓊樓:「……qaq」好害怕,但是還要硬撐著!
  她嘴脣抖了幾下才違心地開了口:「這,這也沒多嚇人。」
  殷卓雍故作詫異地道:「我只說講個故事,哪裡說要嚇人了?」
  沈瓊樓:「……」她不服氣地道:「我這裡也有個故事,王爺聽不聽?」
  殷卓雍眉梢眼角都帶了笑:「好啊,你說來聽聽。」
  沈瓊樓一邊回憶著原來看的泰國恐怖片《鬼影》,把現代的部分刪刪改改,清了清嗓子開講:「……那男人最後才知道他的肩膀為什麼一直疼著,他發現,原來她一直維持著吊死前地樣子,腳不停地踢蹬著他的肩膀……」
  這故事講完沒把殷卓雍嚇到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嚇到了,講完期待地看著他,腦補他被嚇得臉色發青的表情。
  殷卓雍:「哦。」
  哦是什麼意思?!哦就算完了?!為什麼他就哦了一聲,這不科學!
  他見她憋悶的表情,微微笑道:「其實我還有個故事。」
  沈瓊樓狐疑地看著他,還沒等做決定,他就已經開講了:「月色朦朧,夜色深重,有位王爺和長史在莊子裡,長史坐在一邊聽王爺說話,這時候,就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他這段才說完,就聽外頭真的響起了飄飄渺渺的叩門聲。
  沈瓊樓的臉綠了。
  錦川侯府裡,沈老夫人正和陳氏沈木說著話,陳氏進宮才回來,身上還穿著誥命的披掛,滿臉的疲憊,沈木心疼地給她遞了碗濃茶過去。
  沈老夫人等她喝完才開口發問:「這回進宮,你見著什麼了,怎麼弄成這般樣子?」
  陳氏嘆了口氣:「本來瞧著皇后的心情頗不錯,言談間還隱隱約約露出了要為太子選妃地意思,但後來皇上命人傳了口諭來……」
  她把空茶碗握在手裡:「前些日子遊獵的時候驚馬的事兒娘和侯爺想必都知道,可皇上三查五不查,不知怎麼查到皇后身上,說負責采購那匹馬的是我陳家旁支的一位族人,負責塞外馬場的事兒……皇上對皇后發了好大的火。」
  她說著神色帶了幾分惶然,沈木忙握住她的手,她這才緩緩道:「若只是這倒也罷了,再加上這幾日宮裡的十殿下病重,皇上又不知查了什麼,竟說是娘娘失職,言談間還有意無意地指摘娘娘蓄意陷害……娘娘……實在是冤枉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35

第十四章

  陳氏覺得自己長姐是真冤枉,她這個長姐自小性子好強,容貌才學又極出眾,後奉旨不得不嫁給了品貌才幹都不出眾的昭睿帝,說句難聽的,這麼些年她心裡未必瞧得上皇帝,甚至巴不得他早死了,所以才懶得費勁用這些個爭寵的手段。
  除了三皇子那個被皇上捧得老高的,其他的皇子名分上已經定了,怎麼也也越不過自己兒子,她又何必費那個功夫呢?
  陳氏滿面愁容:「如今太子又被皇上打發到莊子上做事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長姐可如何是好?」
  這些道理沈老夫人和沈木也清楚,不過沒人敢直言道出來,沈老夫人先勸慰道:「你不知前事,前些日子各國使臣不知怎麼對太子青眼有加,上回有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高山國使臣,竟一下子跪在太子面前,口稱仰慕太子威儀,願意投效,這直越過了皇上去,皇上未必不知皇后是冤枉的,只是祭出了殺威棒,要敲打整頓一番而已,這回是拿陳家做了筏子,但說到底也只是旁支的旁支,至於十殿下生病扯到皇后身上,更是無稽之談,靠著這個最多壓壓皇后和太子的勢頭,不會真怎麼樣的。」
  沈木頷首,又把妻子的手握緊幾分:「娘說的也是我想跟你說的,皇后根基穩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倒了的。」
  陳氏聞言放心幾分,沈老夫人卻忽然道:「找個可靠的心腹讓他去莊子上,把這事兒說給三丫頭。」
  陳氏忙道:「娘這是何必,樓兒在外頭當值呢,這事兒又跟她沒關係,何苦讓她知道了又添一重苦惱。」
  沈老夫人搖了搖頭:「你不知道,豫王爺的莊子和皇莊離得極近,太子如今在皇莊上,與其讓他從那些有心人嘴裡知道虛虛實實的消息,一時激憤做出什麼來,還不如讓三丫頭告訴他實情,順道也能勸勸殿下。」
  她語重心長地道:「陳皇后幫咱們不少,這份恩情是要還的,咱們得把能做的都做了。」
  陳氏長長地呼出口氣,福下身子認真道謝。
  她在京裡赴宴的時候常聽那些貴婦抱怨婆母多麼多麼煩人愛生事兒,有的言談間甚至巴不得自家婆母早死了。
  陳氏卻是真心盼著沈老夫人長命百歲,讓她能常在膝下盡孝,有這麼一位明理知事的長輩,簡直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沈老夫人點頭起身,準備回自己院子,走到後邊園子的時候見到沈成志低著頭往回走,生怕踩死螞蟻似的,沈成志也瞧見她了,卻想裝沒看見的樣子,縮頭縮腦地準備開溜。
  沈老夫人的性格和邵氏相去甚遠,但瞧見沈成志這窩囊鬼祟的樣子就一陣來氣,提高了聲音道:「志哥兒做什麼呢?」
  沈成志身子一抖,只好低頭走過來,唯唯諾諾地道:「孫子,孫子給祖母請安。」
  他離得近了沈老夫人便聞見一股脂粉酒膩的味道,她心念一轉便知道他方才去了哪等醃臢地方,面上顯了怒容,沉聲道:「你明明見著我也不過來問安?心裡可還有我這個祖母?!」
  不孝可是重罪,沈成志跪下喊冤:「孫子是真的沒看見祖母,又緊趕著回去,這才沒顧得上給祖母行禮。」
  沈老夫人也不再在這事上糾纏,沉下臉問道:「你方才去了哪裡?禮部早就該下衙了,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沈成志支支吾吾想要搪塞過去,他不是個有急智的,含含糊糊急的額頭冒汗,見沈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沉,這才嘴一松漏了實底:「這些日子幾位同僚總邀孫子宴飲,孫子,孫子實在推脫不過這才去跟著應酬了。」
  沈老夫人聽他的話頭,好像還出去過不止一回,冷冷道:「你們去的哪裡?」
  沈成志不敢不說實話:「去,去了羊角胡同的憐音樓。」
  這名字聽著便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地方,沈家從沈老太爺開始便是一水兒的正經爺們,沈老夫人聽見他去青樓,氣得連連氣喘,厲聲道:「你這混賬東西,怎麼還有臉回來?竟然敢去那等地方,是忘了咱們家的規矩?!幹下這等沒臉的事,對得起你母親你媳婦嗎?!」
  沈老夫人自己親爹就是個貪花好色的,所以她對納妾,包戲子粉頭之事深惡痛絕。
  沈成志訥訥不敢言語,沈老夫人更是冒火,一指東院:「你去祠堂在你爺爺和你爹地靈位前跪著,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起來!」
  沈成志不敢再多言,抖著身子去罰跪了。
  沈老夫人氣得站不住,江嬤嬤忙在一邊把她扶住了,她扶額道:「這孩子真是半分不像他爹,更不像沈家人,原來只是性子軟弱倒還罷了,現在竟染上這等紈褲習氣。」
  江嬤嬤勸她寬心:「志少爺也是為了官場應酬,許是不常去的。」
  沈老夫人卻搖了搖頭,嘆息道:「這孩子我了解,並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一回嘗到了甜頭,以後哪裡還管得住自己?」
  她緊皺著眉頭:「原來老大媳婦在的時候,他雖然懦弱,但並沒有這些毛病,如今老大媳婦不在家裡,他媳婦性子軟弱,也不敢管他……」
  她嘆了口氣:「是該把老大媳婦接回來了。」
  沈瓊樓怪叫了一聲,站起來桌子椅子一併帶倒了,一把拽開窗戶就想跑。
  在殷卓雍的印象裡,她一直都是穩當平和的,難得有這麼雞飛狗跳的樣子,他忍著笑把她攬在懷裡:「故意逗你呢,你怎麼這就信了?」
  沈瓊樓疑神疑鬼地往門外看了看,驚魂不定:「有這麼巧的事兒?」她抖著嗓子道:「外面的是人是鬼?」
  殷卓雍撫著她的脊背,柔聲安撫:「沒事的,都說了是我編出來哄你的。」他說完微微提了聲調:「有什麼事兒?」
  外面的侍從果然是人,被晾了這麼久也不敢不答話,低聲道:「回王爺的話,睿王和太子知道您來了,特地遞了帖子過來,說改日要來拜訪您。」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唔了聲:「知道了。」
  沈瓊樓注意力被轉移:「睿王和太子怎麼會在這兒呢?」
  他懶洋洋地道:「前天皇上派太子巡查皇莊,睿王從旁協助,比咱們早到一天。」
  沈瓊樓先是替太子高興,昭睿帝終於肯給他派事做了,然後又擰了擰眉:「讓太子做事便讓太子好生做著,一山不容二虎,叫睿王來做什麼?」
  他乜了她一眼:「你倒是關心太子得緊。」
  沈瓊樓沒留神把醋罈子打翻了,定了定神才道:「這是肯定的,不管怎麼說,我們家裡得要靠著皇后和太子,所以我自然得對太子的事兒上心一二。」
  殷卓雍長哦了聲,算是信了她的話:「皇上忌憚太子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再說京裡這兩天只怕不太平。」
  沈瓊樓聽出他話裡有話,想要繼續再問,他卻準備寬衣解帶了,他一邊動手一邊瞧了眼更漏,做出一副倦怠模樣:「時候晚了,差不多該睡了。」
  沈瓊樓懵逼地看著他脫下外衣,這才反應過來:「王爺,我還在這裡呢!」倒是把剛才要說的話忘了。
  殷卓雍呀了聲:「倒是忘了你還在。」她以為他要重新把衣裳穿上,正要點頭說沒關係,他就施施然地抬起手:「正好,你來幫我更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48

第十五章

  沈瓊樓正要拒絕,沒想到他突然湊過來,笑得眉眼彎彎,眼裡如有星環粲然,如蘭似麝的香味就灑在她臉上:「乖乖,幫我換衣裳,恩?」
  她被美色迷得七葷八素,拒絕的話才到嘴邊就被扔到爪哇國去了,找不著北地道了聲好。
  殷卓雍露出得逞的笑容,在她眼前大大咧咧就抬起手:「來吧,我等著呢。」
  這話配合這場景,怎麼聽怎麼引人遐想,沈瓊樓一邊感慨色字頭上一把刀,是人都要挨一刀,一邊又有點垂涎地伸爪子解他衣裳。
  屋裡的羊角宮燈已經燃到盡頭,時不時爆個燭花,讓屋裡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他已經解開了直綴,裡面穿著素白綢緞的中衣,修長的身條給也被映照的明明暗暗,只能從半透的光中瞧出流暢精緻的線條,竟比全露了還讓人神往。
  燈下看美人比尋常時候還要美上三分,殷卓雍本來已經站在顏值的巔峰了,沒想到還受到這種加持,沈瓊樓被晃的目眩神迷。
  都說男人好色,其實女人同樣也好美色,只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有賊心沒賊膽。她現在起了賊心又被給了賊膽,慢慢地伸手去夠他領子上的一顆盤扣,壯著膽子道:「既,既然王爺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殷卓雍脣角微揚,含笑看了她一眼:「還望長史憐惜,下手輕些。」
  這話較之剛才更讓人浮想聯翩,沈瓊樓紅著臉咳了聲,他扣子也不知道怎麼扣的,緊的解半天解不開,她手下稍稍用了點力氣,就聽見當一聲輕響,那玉扣竟然給扯壞了掉地上。
  沈瓊樓尷尬地不敢抬頭。
  殷卓雍抬起她的下巴,方便欣賞她面紅耳赤地囧態,一邊說些風流話兒調弄她:「嘖嘖嘖,長史猴急什麼,頭回做這事兒嗎?我可等著長史垂憐的。」
  他伸手也挪到她的扣子上:「要不要我教教長史怎麼做?」
  沈瓊樓推開他的手,耳朵發麻:「你好好說話,這什麼腔調啊?矯情死了。」殷卓雍平時說話也不這樣啊,聽得她渾身骨軟肉酥,像是喝了幾罐醇酒。
  他傾身含住她耳朵:「瞧見你就喜不自禁。」
  沈瓊樓看了眼更漏,急急忙忙把他推開:「快點快點,再不弄完今晚上就睡不成了。」
  她說著又伸手解他扣子,這回有經驗就順暢多了,一溜煙解到胸口,衣裳敞著露出光潔漂亮的胸膛,還有嫣紅啊啊啊啊!這算脖子以下了吧?她臉臊得通紅,不敢再多看,低頭繼續給他解扣子。
  手搭到腰帶上卻有些猶豫,遲疑著問道:「王爺……您裡頭穿褲子了吧?」
  這叫什麼問題?殷卓雍低頭斜眼看她:「穿了褻褲。」他見她姿勢小心,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壞心,輕咳了一聲:「我腰上怕癢,你下手輕點。」
  低頭一看,沈瓊樓果然上套,悄悄把手伸到他腰間呵他癢,先是撓了撓,又忍不住按了按,緊實柔韌,肌膚順滑,手感一流!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乖乖想幹什麼?」
  沈瓊樓一驚:「你不癢嗎?「
  他在她耳邊呵了口氣:「騙你的,小笨蛋。」他一手按著她的手,柔軟滑膩:「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還帶釣魚執法的?沈瓊樓驚了:「王爺,你還能再無恥點嗎?」
  他假裝沒聽見,拉著她笑道:「晚上留在這兒睡吧,反正你應當也不敢出去了。」
  沈瓊樓竭力繃著面癱臉,咬著牙根:「王爺,臣賣藝不賣身的!」
  殷卓雍故作訝然,又是皺眉又是笑:「我是說讓人把隔壁間收拾出來讓你先住下,跟賣身又什麼關係?你想到哪兒去了?」
  沈瓊樓:「……」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看來我的乖乖平時沒少想跟我做那等事兒,讓乖乖空想著是我的不是,得滿足了你才是。」
  沈瓊樓:「……」她落荒而逃了。
  殷卓雍在她身後笑起來,還故意讓她聽見。
  她這回是不敢再去隔壁屋了,安靜地等著下人把屋子收拾好,然後裹上被子睡覺。
  也是不趕巧,她才入睡沒多久,外頭就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先是輕小緩慢的,過了會兒又疾勁起來,啪啪啪彈珠似的敲著窗紙,不過這種程度還是叫不醒她,她翻了個身繼續睡,浩瀚無邊的蒼穹突然亮了起來,接著就是滾滾的悶雷,一串挨著一串砸了下來。
  沈瓊樓聽到雷聲就睜開了眼,臉色難看地用手指堵住耳朵。
  殷卓雍睡的不如她沉,這時候也醒了,想到隔壁住著的人,拿起大氅披在身上走了出去,在一片雷光電影之中推開門走到她床邊。
  沈瓊樓半睜著眼,他身後正好有一道閃電驟然亮起,仿佛被雷電加身,她眯著眼睛沒瞧清人,顫聲道:「哪,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殷卓雍:「……」他見她像是真嚇到了,伸手把她攬到懷裡:「是我,你想什麼呢?」
  沈瓊樓長出了口氣,她還以為她又穿到玄幻世界了呢,不過仔細想想也挺美,可以破碎虛空渡劫飛升啥的。可惜這時候又一道驚雷劈下,嚇得她身子一抖,從腦補中回過神來。
  他見她先是雙眼放空,然後又是肩膀抖了抖,忙坐在她床邊摟住她輕輕哄著:「別害怕,我在呢。」
  沈瓊樓愣了片刻,納悶又驚疑地道:「你知道我怕打雷?」她記得她沒跟殷卓雍說過啊。
  她打雷這個事兒除了她上輩子的媽媽再沒人知道了,而且她這種怕還跟一般人的怕不一樣,就好比有昆蟲恐懼症的人看見貝爺活吃蟲的感覺,從身到心的膈應,難受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耳朵嗡嗡作響。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上回你在宮裡嚇成那樣,我是瞎子才瞧不見。」
  沈瓊樓怔忪一瞬,輕輕地應了聲,伸手回抱著他,整個人縮在他懷裡。
  她記得上輩子理了個假小子頭,周遭所有人都說好看,所以這個髮型就一直保留下來,再加上身高長相的原因,她也下意識地像個男孩子一樣護著周圍的女孩子,以至於明明怕打雷怕的要死,還得裝出一副老子要渡劫的樣子。
  她這麼被人護著還是頭一遭,他輕拍著哄她繼續入睡,怕雷聲把她驚擾了,這種感覺陌生又新奇,她反手摟著他,在他懷裡合上眼。
  殷卓雍以為她已經睡了,正要給他蓋好被子,就聽她在他懷裡含含糊糊地道:「齊光,你還在嗎?」
  他垂下眼:「我在。」
  晚上睡得好,早上起得早,昨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雨,早上起來天色也明快,屋檐上有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陳河知道她昨晚上留在主屋了,還特意幫他們把人清開,沒想到回話的時候卻見兩個人從兩間屋裡出來,臉上難免露出驚訝神色,直到殷卓雍看過來,這才慌慌張張低了頭。
  沈瓊樓想到昨晚上下鍋滷的滷味,轉頭吩咐人拿上來,她早上突發奇想想吃熱乾麵,把配料和法子一說,讓廚下做兩碗上來。
  殷卓雍自然不會反駁,等人走了之後才斜看她一眼:「大早上的就吃麵條,你口味可夠重的。」
  沈瓊樓道:「偶爾吃一回沒事的。」想她吃大學食堂的時候經常偷懶吃二合一——早飯午飯一起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19:59

第十六章

  她又扭頭吩咐人把昨天滷好的豆乾雞蛋擱在面裡,殷卓雍笑著瞧她囑咐完:「乖乖,你還記得昨晚上的事兒嗎?」
  沒想到沈瓊樓聽完竟然頓了頓,奇異地紅了臉,他還以為她終於通了屬於姑娘的那一竅,正等她說些纏綿的情話,就聽她壓低聲音道:「王爺,我怕打雷的事兒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殷卓雍簡直不理解她的腦子都在想什麼:「為何?」
  他記得有很多貴女貴婦為了追求柔弱之美,特意把自己弄得臉色蒼白病歪歪的。
  沈瓊樓竟然紅著臉正色道:「要是人家知道我怕打雷,會說我像女人的。」
  「……」殷卓雍額角跳了跳:「你本來就是女人。」
  沈瓊樓訕笑:「口誤口誤,你心裡明白就好。「
  殷卓雍:「……」他現在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了,還是得想個法子把她這些異於常人的地方被掰回來?
  殷卓雍正琢磨要不要請個嬤嬤來教教她美容上妝之類的事兒,就聽陳河在檐外報道:「王爺,錦川侯派人來了,說是要找沈長史。」
  殷懷瑜正在巡視皇莊,臉拉的老長,看起來絲毫不像是辦事的,倒像是來尋仇的。睿王倒是笑眯眯的和善臉,還勸慰道:「殿下不是一直盼著出宮走走嗎,怎麼難得出來一回,卻失了游興啊?「
  殷懷瑜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皮端出太子的架子來:「孤聽說宮裡出了些事兒,孤憂心父皇,想早些回去。」
  陳皇后的事兒今天一早就傳進他耳朵裡,縱然知道其中可能有詐,但聯想到昭睿帝尋了個由頭把自己調出來,又對著陳皇后百般申飭,母子連心,他難免心急如焚。
  睿王道:「這些事兒素來捕風捉影,再說皇上皇后自有對策,殿下不必信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先把手頭的事兒做好,才能讓皇上真正放心。」
  睿王其實心裡也苦逼得很,他富貴閒人一個,沒想到回了趟京城竟攤上這等差事,昭睿帝明擺著讓他看著太子,他不想得罪儲君,但更不像得罪當今皇上,只好委婉地提醒一二。
  殷懷瑜細細把這話品了一番,壓著心頭的焦急:「多謝皇叔提點。」
  睿王和氣地笑了笑,見他臉上鬱郁,轉了話頭道:「你十三皇叔應該已經收到咱們的帖子了,他的莊子離咱們這裡不遠,咱們不如去他那裡轉轉?」
  殷懷瑜不樂意,睿王繼續道:「聽說他把沈長史也帶過來了,殿下和長史是表兄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難道不想順道去瞧瞧她?」
  殷懷瑜嘆了口氣,眉頭卻松了幾分,輕輕點了點頭。
  那邊沈瓊樓已經聽完沈家人傳過來的話了,還隱晦地提醒讓她把話傳給太子,她大概知道家裡人是什麼意思,卻忍不住想到殷卓雍身上。
  她走過去把最近宮裡出的事兒跟他說了一遍,狐疑地問道:「說來也巧了,怎麼宮裡剛一出事兒王爺就來莊子上了,別是知道什麼吧?」
  殷卓雍微微一笑:「京裡的事兒,還是少摻和的好。」竟是默認了。
  她還想說話,就聽見陳河又過來道:「王爺,睿王和太子來訪。」
  殷卓雍無可無不可地道:「讓他們進來吧。」
  陳河親自下去迎人,殷懷瑜還是老樣子,玉面紅脣,不過張開了幾分,跟陳皇后更相似了,就是臉色不大好看。
  睿王雖然和皇上是親兄弟,但兩人長相併不很像,明顯睿王顏值要高得多,就是這兩年有些發福,是個俊秀的胖子,面相和善,見誰都笑眯眯的。
  他一見殷卓雍就笑著給了他一個擁抱:「老十三啊,哥哥想見你一回還真不容易。」
  沈瓊樓在一邊瞧著他的肚子就頂著殷卓雍,差點抱不住,強忍著笑出來。
  殷卓雍毫不留情地把他推開,淡淡道:「不會比王兄瘦下來更不容易。」
  睿王:「……」
  儘管一進來就遭受了無情的人身攻擊,睿王還是保持了高度熱情,笑呵呵地轉向沈瓊樓:「這位便是沈家三姑娘吧,生的模樣倒是好,果然是少年英才,難怪能得我這十三弟的器重。」
  沈瓊樓自謙幾句,他想了想又笑道:「細論起來,你是皇嫂的外甥女,還當叫我一聲叔叔。」
  殷卓雍:「……」
  沈瓊樓:「……」這些宗室人什麼毛病啊這麼愛四處認侄女?!
  睿王說完察覺氣氛有些不對,茫然笑道:「這是怎麼了?我把輩分算錯了?」
  沈瓊樓咳了聲:「多謝王爺厚愛,臣並非天家人,不敢高攀。」
  睿王倒也沒在逼她,從腰間解了個玉麒麟遞給她,贊道:「沈家侄女不必太過自謙了,沈家人才輩出,聽說你那兩個哥哥在科舉道兒上也大為順暢,你又跟了老十三,以後定然是有前程的。」
  沈瓊樓還能說什麼?只好呵呵兩聲扯過去。
  殷卓雍道:「王兄來是有何事?」
  睿王拉著太子往前走幾步:「好久沒見你,有些想你了。」
  這時候沈瓊樓吩咐的加了滷味的熱乾麵端上來,睿王探頭瞧了瞧:「這吃食倒是稀奇,是你們蜀地的小吃嗎?」
  殷卓雍命人擺桌:「是沈長史研究出來的。」
  睿王老遠就聞見香氣了,一時對沈瓊樓讚不絕口,末了又補了句:「老十三,我和太子還沒用早膳。」
  殷卓雍意有所指地瞧了他的肚子一眼:「王兄少吃一頓不礙事的。」
  睿王:「……」
  沈瓊樓忙命人下去再下兩碗。殷懷瑜也好奇地探頭瞧了瞧,看上頭厚厚一層芝麻醬,噴香撲鼻:「這面叫什麼名字?」
  沈瓊樓道:「熱乾麵。」
  睿王連連道好,沒想到碗端上來,就他的分量最小,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問殷卓雍道:「老十三,你這可太不仗義了,怎麼人人都比我的分量大啊?」
  殷卓雍淡淡道:「我這裡吃飯自有一套規矩,個頭小的人吃多些,個頭大的人吃少些,王兄是占的地方最大的……」
  睿王:「……TAT」幹嘛老人身攻擊他!
  幸好睿王心寬,對他的擠兌也不放在心上,先喝了盞茶養胃,搖頭嘆道:「你這促狹性子真是一點沒變。」
  殷卓雍平靜地道:「都是跟幾位兄長教得好。」
  睿王:「……」他默默悶頭吃面。
  連本來對他意見很大的殷懷瑜都不由得開始同情他了。
  豫王府的廚子比較有創意,又怕主子們吃起來不方便,所以特意把滷雞蛋切成八小塊擺成花型,底下鋪著滷好的豆乾,底下的熱乾麵半掩半露,還隨意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稍微拌一拌蔥香和面香,還有麻油和芝麻醬的香氣就飄出來了。
  沈瓊樓低頭嘗了嘗,跟她上輩子吃的味道不大一樣,不過也很好吃就是了。
  睿王嘗了一口就讚不絕口,殷懷瑜也眼睛發亮,吃的鼻尖冒汗。
  睿王平生有兩大愛好,一好美食二好美人,把滷雞蛋吃完了才抽出空來,讚嘆道:「沈家侄女這滷味真不錯,麵條滋味也鮮香,不過把東西擱在一起滷的手藝像是尋常百姓家的,你出身侯府,哪裡學來的手藝?」
  沈瓊樓道:「無事的時候老在坊市間的小攤上吃飯,吃的多了自己也就會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0:11

第十七章

  睿王又問道:「那這……熱乾麵呢?」
  沈瓊樓瞎掰:「是臣自己瞎琢磨的。」
  睿王兩眼放光:「沈家侄女還有什麼稀罕美食的方子?」
  睿王窮追猛打的,沈瓊都快編不下去了,只好道:「臣是想起一樣是一樣,哪有什麼方子,不過這面如果王爺愛吃,臣倒是可以把做法給您。」
  睿王有些失望,不知想起什麼似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不如沈家侄女也到我府上做幾日長史,沒準就有靈感了呢。」
  殷卓雍眯起眼,漠然道:「王兄竟然還惦記著吃?我記得上回遊獵,你快把馬的脊柱都壓斷了,每次上馬車都得幾匹好馬拉著,裁親王常服的時候得費三個人的布,你再這麼下去,仔細皇上治你個御前失儀之罪。」
  睿王玻璃心了QAQ:「……」委屈,心裡苦啊!
  沈瓊樓婉拒道:「我沒準幾年也琢磨不出來一個吃食,王爺還不如尋個好廚子呢。」
  她說完不由得去打量殷懷瑜,要是往日他早樂開花了,今日卻眉頭緊鎖著,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挑著麵條,她有心勸慰,但現在也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只得先按捺下來。
  睿王那邊又把玻璃心撿起來,繼續活躍氣氛:「十三啊,你這些年見過長樂皇妹嗎?」
  沈瓊樓記得聽殷卓雍提過一句這位長樂公主,好似跟他一道長大的。他卻皺了皺眉:「並不曾見過。」
  睿王笑道:「我去年去了泉州一回,還遇見過長樂和駙馬,她心裡照舊惦念著你,上回跟我聊起來,還說到你小時候臉上長癤子的事兒,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你現在也能長成翩翩美人了。」
  殷卓雍用碗蓋壓著茶葉沫子喝了口:「世事無常,那時候王兄也是人人誇的俊秀修長,沒想到現在……」他似笑非笑地瞧了眼他圓臉胖肚子。
  睿王今天遭受多次慘絕人寰的人身攻擊,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氣道:「你目無尊長我也忍了,老說我身材幹什麼,吃你豫王府上的飯了?!再說人到中年,身形發福十分正常,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殷卓雍不動如山,只挑了下眉毛:「我何時提過發福這兩個字?兄弟間開玩笑罷了,我年紀尚輕不懂事,要是有說錯的地方,還請王兄多多擔待。」
  別說睿王了,就是他們這一輩的兄弟幾個加起來鬥嘴也比不上殷卓雍一個,他一股氣卡在喉頭不上不下,擺擺手道:「你這嘴也太毒了些,難怪年紀這般大了還沒有王妃,嫁給你也要被你氣死。」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被我氣死也比被屋裡的小星氣死強。」
  睿王想到屋裡的鶯鶯燕燕和王妃難看的臉色,再想想殷卓雍的潔身自好,頓時縮著脖子不吭聲了。雖然這年頭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也不能什麼人都往屋裡拉啊。
  他頓了半晌才開腔,搖頭嘆氣道:「幸好我家王妃是個心寬又拿得住妾室的,我雖然愛美人,但也知道正妻更重要,哪像魏王那個多情種子,讓魏王妃……」
  他話說到一半想起魏王妃就是眼前這位沈長史的親姑姑,立即閉口轉了話頭,呵呵笑道:「跑偏了跑偏了,長樂今年年尾也要回京,你們姐弟倆好好見見,到底一個宮里長大的情分在,幾年不見別生分了。」
  殷卓雍冷淡地應了聲,一聽就是在敷衍。
  睿王笑呵呵地道:「你別對我不陰不陽的,我這話是替長樂傳的,你不高興見她也別拿我撒氣。」
  他想了想,又嘆了口氣:「長樂和駙馬不和睦,這些年過的也不順,姐弟沒有隔夜仇,不管你們是為什麼生分的,這麼些年也過去了,該忘的就忘了吧。」
  殷卓雍沒搭腔,睿王已經把一碗面吃完,起身準備走人,殷卓雍不情不願地起身送人。
  兩人走至門口,睿王突然轉過身來,用寬大厚實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老取笑哥哥我的身材也不是沒道理的,我現在走兩步就氣喘,上個馬得讓三四個人扶著,早就忘了騎射武藝是什麼玩意了。「
  殷卓雍攢了攢眉頭:「那你還……」
  睿王笑道:「這樣皇兄才能放心,他給我美人我收下,賜我宅子我也收下,有美食有華服,咱們是宗室親王,就算不沾權勢,誰還敢瞧輕咱們?」
  他別有深意地道:「知足常樂,安享太平。」
  殷卓雍忽然揚脣而笑,並不言語。
  沈瓊樓在後面跟著,忍不住贊了句:「睿王人真和善。」跟殷卓雍昭睿帝比起來,他簡直就是個老好人,半分沒有宗室的架子。
  殷卓雍斜睨她一眼:「是不是只要有人叫你一聲侄女,你都會誇那人和善?」
  沈瓊樓:「……」
  沈瓊樓一直沒找著機會跟殷懷瑜說話,到了上午就被殷卓雍帶著進山了,幸好睿王像是認準了殷卓雍這家大戶,見天兒地進山來蹭吃蹭喝,有時候還瞅準機會住一晚,把殷卓雍煩的啊。
  他嫌煩就琢磨出個損招來,沈瓊樓聽了連連咋舌:「王爺……好歹是你親哥。」損啊。
  殷卓雍脣角微勾:「所以更要用好東西來招待他。」
  今兒早上睿王又和殷懷瑜踩著點來用膳,殷卓雍漫不經心地一抬手,底下人就端來兩個鬥彩蓮花的瓷盅,揭開瓷盅的蓋子,一股香氣就撲了出來,裡頭擱著白嫩嫩的小塊‘豆腐’,還有高湯澆的汁。
  殷卓雍道:「今天試了樣新菜,讓王兄和侄子嘗嘗。」
  睿王以為自己這幾日的聯絡感情起了作用,笑眯眯地舀了一勺,幾口把瓷盅裡的東西吃完,連連贊道:「味道甚美,不過這豆腐是什麼做的,怎麼一點豆子味道都沒有?」
  沈瓊樓別開臉不忍直視。
  殷卓雍笑的很好看,也很邪惡:「所以這不是豆腐,是豬腦啊。」
  睿王:「噗。」
  殷懷瑜:「噗。」
  殷卓雍扳了板手指,脣邊的笑意更深:「這湯也不是普通的湯,是茯苓蝎子湯,王兄覺得味道怎麼樣?」
  睿王:「嘔!」
  無辜躺槍的太子:「嘔!」
  沈瓊樓繼續掩面,雖然有不少人愛吃豬腦和蟲子,但睿王和太子顯然不在此列。最重要的是,她沒想到殷卓雍居然會有這麼……淘氣的一面,搞這種惡作劇。
  睿王在原地乾嘔的一會兒,幽怨憤懣地瞪了眼自己親弟,用帕子捂著嘴轉身跑了。殷懷瑜嘔了兩聲也準備走,沈瓊樓抓住機會站起來:「臣去送客。」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終於鬆口道:「去吧。」
  沈瓊樓追上殷懷瑜,這時睿王已經走遠了,她帶著太子在一處無人的夾道裡慢慢穿行,低聲把前些日子宮裡發生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殷懷瑜前幾日聽的謠言都添油加醋,甚至扯到廢後賜死上了,今日聽沈瓊樓說了實話心裡才鬆口氣,想了想還是道:「我想回京陪著母后。」
  沈瓊樓卻搖頭道:「殿下現在更要穩住才是。」
  殷懷瑜薄脣緊抿,沈瓊樓輕聲道:「娘娘這些年經歷的風浪多了,這些事兒殿下瞧著嚴重,沒準於娘娘只是小打小鬧,娘娘心中自有籌謀,殿下現在若回去,只怕會壞事,你已經忍了這麼些天了,難道還差這一時?」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0:21

第十八章

  殷懷瑜濃黑的眉毛擰緊了:「可母后她……」
  沈瓊樓繼續道:「娘娘若希望殿下留在京裡,前些日子隨意尋個由頭就能把殿下留下,現在怕也是不想讓殿下摻和進去吧。」
  殷懷瑜半晌才艱難地點了點頭,又側眼地瞧著她:「幸好有你在這裡給我打氣,我心裡多少也有些底兒。」
  他從懷裡掏出個蟈蟈籠子來,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這個是我閒著沒事時候編的,本來想等你過生日的時候送你,現在看來也不用等了,就今天吧。」
  沈瓊樓沒想到他還有這種手藝,接過來瞧了瞧,見裡頭還有個也是用草葉編織的栩栩如生的蟈蟈,她饒有興致地道:「殿下還會這個?」
  殷懷瑜在別人跟前已經很有幾分穩重了,在她跟前還是當初的少年模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編了十幾個,就這個編的最好,那一片草皮都快被我拔禿了。」
  沈瓊樓樂了。
  殷懷瑜見她笑起來還綴著個淺淺梨渦,嫣紅的脣瓣里幾顆珠玉一般的白牙隱約露出來,他心頭一熱,不經思考地就抱住她,讓兩個人都蒙了。
  沈瓊樓正要把人推開,夾道那頭殷卓雍的聲音就冷冷清清傳了過來:「你們在做什麼?」
  臥槽要不要這麼狗血,比知音還狗血啊!
  殷懷瑜也是一時失態,被人瞧見立刻紅了臉,沈瓊樓立刻掙脫出來,殷卓雍面色沉凝的立在夾道的盡頭。
  殷懷瑜還是有擔當精神的,立刻道:「皇叔,我……」
  「滾出去。」
  殷懷瑜一怔,殷卓雍冷冷地皺著眉頭,不耐道:「還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冷哼一聲:「你身為晚輩,竟然對長輩身邊的人也敢動手動腳,不孝不悌,荒淫無道,學的規矩倫常都忘了不成?!仗著自己的太子身份就敢如此輕薄無禮,當天下沒有人可以治你了嗎?!」
  一番忠孝節義說下來,直把殷懷瑜定性成了堪比夏桀紂王的昏君,殷懷瑜像是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學生一樣,低著頭被說的面紅耳赤,幾乎要淚奔了。
  沈瓊樓也沒敢勸,這情況勸了也是火上澆油,等太子走了之後她才快步走到殷卓雍身邊,滿臉尷尬地低聲道:「剛才我也沒想到……」
  殷卓雍斜睨著她,面色不善至極:「沒想到我會突然過來?」
  這簡直越描越黑,沈瓊樓解釋道:「我和太子並沒有什麼……」
  殷卓雍陰沉地道:「長史和太子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何必向我解釋?」
  沈瓊樓被他懟的心裡冒火,這時候換位思考一下,雖然她方才是無意,但她要是看見殷卓雍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估計心情也美好不到哪裡去。
  只好苦著臉拿出哄生理期妹子的耐心:「我知道王爺在氣什麼,但我對你並無二心,我是真的只喜歡王爺一人,方才殿下是一時衝動,我也沒反應及時……」
  她說著小心覷了眼殷卓雍:「王爺別氣了吧?」
  殷卓雍也知道這事兒怨不得她,這火發的實在沒由頭,重重地一哼:「這般竊玉偷香的料子也好意思當太子,趁早把儲君的位置易人吧,不然魏朝真要完了!」
  沈瓊樓想勸,但想了想還是沒敢插話,她不勸他沒準只是說說,要是勸了他就怕要做做了。
  他說完又低頭看她,多少有點置氣的意思:「要是你有正經王妃的名頭,他敢這般對你動手動腳的嗎?沒名分誰都能惦記你!」
  沈瓊樓到底心結難消,嘆了口氣,無奈道:「齊光。」
  他聽她語調無奈又茫然,心裡先軟了下來,伸手勾了勾她下巴:「別以為撒嬌叫一聲就能完事了,害我大清早平白氣了一場,你打算怎麼賠我?」
  沈瓊樓道:「你想我怎麼賠償你?」
  他在她下巴上撓了撓,看她怕癢似的縮回去:「這莊子是我特地買下的,後邊有處極好的溫泉……」他攏住她的肩頭往懷裡帶:「下午陪我去泡溫泉,如何?」
  沈瓊樓有種進套的感覺,抽著眼皮子問道:「可,可以,有猴子沒?」話說她對地獄谷的猴子溫泉嚮往很久了。
  「……」她心裡果然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使節,他頓了半晌才道:「沒有,我讓人給你抓。」
  事實證明只要有能耐沒有辦不到的,於是沈瓊樓就在半露天的溫泉裡見了幾隻一臉懵逼的猴子,她坐在貴妃榻上囧:「我開玩笑的。」
  殷卓雍喂了塊梅花形的綠豆糕給她:「這些猴子是皇莊裡的人馴養過的,專門供貴人取樂,你喜歡就留一隻養起來。」
  沈瓊樓想著古代也沒有疫苗之類的,萬一被撓咬之後生病可就不好了,搖頭道:「我還是算了吧,我連自己都快養不起了。」
  她張嘴吃了綠豆糕,皺眉含含糊糊地道:「我不喜歡吃綠豆糕。」
  殷卓雍換了塊軟糯的桂花糕給她,她張嘴接了,笑得眉眼彎彎。
  底下人捧了浴袍過來,沈瓊樓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泡溫泉……不用全脫了吧?」
  殷卓雍在她臉上捏了捏:「乖乖,就算你想跟我共解羅衣也不用問的這般明顯,自然要穿浴衣的。」
  他說完轉身去隔壁間換了衣裳,赤腳踏著木屐,白衣飄飄如謫仙,一頭青絲服帖柔順地披散著,見她拿著浴袍躊躇,含笑一眼看了過來:「乖乖是在等我幫你換?」
  沈瓊樓聞聲看過去,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不曾露於人前的腳上,每一個腳趾都瑩白如玉,帶著男性特有的力量,指甲修剪的整齊分明,乾乾淨淨,走一步就在長袍下若隱若現。
  她長嘆了聲,順道調戲他一句:「我總算知道,為何那麼多風流人物都有戀美足的癖好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用袍子遮住腳,又笑著轉頭看她,猝不及防握住她搭在榻上的一隻腳:「那讓我瞧瞧你的如何。」
  沈瓊樓條件反射要踢他一腳,沒想到被他在腿彎處輕輕按了一下,整條腿立刻一麻,他隔著襪子在她腳心撓了撓:「小野貓。」
  沈瓊樓:「……」她癢的大笑:「別撓我!」
  他輕哼一聲解開她的羅襪,把腳捧在手裡細細賞玩,沈瓊樓的腳也很好看,不過跟他的卻不一樣,腳踝圓潤,腳趾瑩白,像一粒粒珍珠並排挨在一起,她哪裡生的都好看,每一處都稱他的意。
  他兩手把她兩腳合攏,蹙眉道:「怎麼這麼涼?」
  沈瓊樓擺擺手:「剛才風吹的,氣血不足,能泡溫泉了不?」
  他捧著她的雙足愛不釋手,揉捏著她敏感的拇指指根,見她瑟縮著把腿往回抽,低笑一聲:「怕什麼?」
  沈瓊樓煞風景地道:「幾年沒洗腳,怕熏著你。」
  他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耳垂:「以後我幫你洗。」
  他說完也沒等沈瓊樓反應,把她打橫抱起來輕輕扔在池水裡,她忍不住擦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自救,人已經沉底了,直起身做起來,發現他也跟著下水了。
  沈瓊樓定了定神,才發現這池水溫度適宜,靠著池壁泡澡十分舒服,露在外面的臉頰也被溫熱的池水熏蒸著,風時不時吹進幾片花瓣來,花香合著暖氣撲過來,暖洋洋的很是宜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0:34

第十九章

  她靠在一邊感嘆:「王爺是怎麼尋的,竟能找到這般好的池子?」
  殷卓雍不動聲色地湊近了:「幾年前和幾個皇兄來這兒閒逛,不留神就發現這地方,後來先皇說要賞賜個莊子給我,我就要了這片地自己蓋。」
  沈家到現在也就一座莊子,溫泉什麼的更是別想,沈瓊樓感慨一會兒封建階級特權,沒留神他突然貼過來,慌忙往後退了幾步:「王爺想幹嘛?」
  殷卓雍在她臉頰上親了口,湊近了長長的睫毛在她臉頰上輕輕刮著,又低頭從她浴衣領子裡看進去,感嘆道:「乖乖這些日子瘦了不少啊,幸好有些地方還豐潤著。」
  沈瓊樓用身上的浴袍想都知道他說的是哪裡,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把身上的袍子往上攏了攏,又好奇道:「王爺當初說喜歡胖些的,是真的?」
  殷卓雍如玉的指尖摩挲著她的下巴:「我喜歡你胖些,摸起來舒服。」
  沈瓊樓覺得鼻子有點堵,捏了捏鼻子,甕聲甕氣地道:「那我真是三生有幸了。」
  他傾下身來,用水潤的脣瓣摩挲她脣角:「乖乖,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時候的樣子嗎?」
  沈瓊樓搖頭,他已經叩開齒關纏綿進去,一邊曖昧地喃聲道:「喜歡你叫叔叔的樣子。」
  宋家宅子裡,宋老夫人滿臉是笑地撥了撥博山爐裡的香料,對著底下的宋燦道:「等你表妹回來了,你去好好跟她說說,她跟你處的好,這事兒要是成了對她也有利,想必是會應下的。」
  宋燦已經從上回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人卻憔悴消瘦了許多,聽完宋老夫人說話眉頭跳了跳:「祖母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
  宋老夫人喜上眉梢,拉了她的手細細道:「你不知道,你爺爺有個庶女在豫王府當差,我回頭想法子讓她把差事空出來,沈三姑娘不是得王爺賞識嗎?這時候讓她再去跟王爺說說,讓她把空出來的長史位置給了你,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她越說越是高興:「你要是能得這份差事,一來跟著你表妹能互相幫襯,二來要是能得王爺賞識,以後的前程可就有了。」
  宋燦聽的一陣頭暈:「祖母糊塗了,我那庶出的姑姑能願意?」
  宋老夫人不屑地哼了聲:「她的姨娘攥在我手裡,她敢不從嗎?」
  宋燦覺得她簡直是異想天開,一連串地道:「我真不知道祖母是怎麼想的,縱然你強逼那位姑姑辭了差事,我又憑什麼能進豫王府?再說豫王府死過幾位長史,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說表妹說到底在王府也是個當差的,怎麼可能做的了王爺的主?您讓我貿貿然地去說,豈不是壞了親戚情分?而且表妹上回還救了我,您這般豈不是寒人心嗎?」
  宋老夫人本來正在興頭上,聞言也起了火氣:「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些年,精精細細地教導著,你表妹不過是一朝浪子回頭,肚子裡有多少學問還不好說,她能做到,難道你就做不到?!」
  又重重地道:「什麼情分不情分的,親戚不就是互相利用嗎?他們家風光錦繡這麼多年,也沒見拉拔我和你孤兒寡母一把,這情分能有多深?這事兒跟她上回救你完全是兩回事兒,你少來混我!你要是不願意去尋你表妹,我就去找你姨奶奶親口說!」
  這奇葩思維簡直和宋瑩異曲同工,好似全天下都欠她們似的!
  宋燦微微抬高了聲音:「祖母別說什麼學問不學問的了,表妹的娘是皇后親妹,她是皇后外甥女,和當朝太子是表兄妹,錦川侯府也是權爵人家,這些加起來,就是豫王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面了,咱們也就是書香人家聽著體面,可裡子跟表妹有半分可比的嗎?您又不是不知道豫王府的傳聞,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祖母這般是要把我往火坑裡推?!」
  要不是她不想冒犯長輩,難聽話早就往外倒出來了,既然您老人家如今羡慕侯府富貴,有本事當年別算計親事啊,當初怕吃苦不想嫁給未曾發跡的老侯爺,現在老了老了反倒後悔,能怨得了誰?
  想上進本來是沒什麼的,但用這種歪門邪道的把戲,還是算計跟她要好的姐妹,宋燦頭一個受不了。
  宋老夫人最是個聽不得別人比她強的,嗓子都高了幾分:「你如今長大了能耐了,是瞧不上我這個祖母了,開口表妹閉口表妹,你幹脆去認你姨奶奶當祖母算了,讓我趁早找根繩子吊死!」
  宋燦見她執拗至此,半句話都聽不進去,乾脆想了個拖延時間的法子,眼一閉,心一橫,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沈瓊樓舌尖被他輕咬了口,忍不住輕輕唔了聲,她仰頭退開了些,但還是跟他脣貼著脣,慢吞吞地叫:「叔叔。」然後用舌尖舔了他綿軟的嘴脣一下。
  她做完這些有種莫名的緊張和興奮,她原來一直不理解殷卓雍對叔侄play的熱衷,現在終於有點明白了。
  他直接親了上去,勾纏著她舌尖糾纏不休,直到她上氣不接下氣才退開,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自己低低喘了幾聲:「讓你撩火。」
  沈瓊樓盤腿坐在池子裡泡著,一邊抬眼看著他的神色:「可別生氣了吧?」
  他硬要攬著她:「我什麼時候真生過你的氣?」他說著又冷笑一聲:「還不是太子不開眼。」
  佳人在懷,不做點什麼好像對不起自己,殷卓雍正琢磨下一步該做什麼,外面陳河聲音又是尷尬又是為難地傳了過來:「王爺,蘇廠督過來了,說是要見您。」
  殷卓雍怔忪一瞬:「他怎麼來了?」
  陳河是個辦事妥帖的,縱然沒聽見他問話也知道他想聽什麼,在外頭道:「蘇廠督是來接太子和睿王爺回宮的,聽說您在,特地來拜訪您。」
  他本來正在興頭上,如今突然被打斷,頓覺得萬分掃興,沈瓊樓早都跑偏了:「皇上不光讓太子回去,還出動西廠的廠督,這麼說來皇后是……贏了?」
  她料到陳皇后有後手,沒料到勝的這麼快。
  殷卓雍嘩啦啦從池子裡起了身,銀亮的水珠子從他修長結實的身條上滾落,仙人出浴般的意境。
  他聞言嗤笑一聲:「我那皇嫂手段了得,可惜皇上卻是個沒能耐的,沒有男人願意看見自己老婆壓在自己頭上,偏他又沒本事壓她一頭,難怪這些年心氣兒一直不順。」
  沈瓊樓忍不住在心裡給他鼓了個掌,這話道出昭睿帝和陳皇后夫妻矛盾的精髓,先撇開地位不談,從智商上來說,這兩口子絕對是女強男弱,昭睿帝估計憋悶很多年了。
  底下人捧來乾淨衣裳服侍兩人換上,這些都是殷卓雍心腹中的心腹,一家老小的命都攥在他手裡的,絕不敢把兩人的事兒胡亂傳出去。
  等兩人換好衣服又擦乾淨頭髮,一前一後地進了花廳,裡頭的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不過蘇沅養氣功夫了得,睿王是好脾氣,殷懷瑜知道自己母后沒事,心裡也就不急,是以這三人誰都沒露出焦急之態。
  蘇沅起身拱手行禮,風度翩翩如文人秀士,半分看不出太監模樣:「請王爺安。」
  他一偏頭看見沈瓊樓,也微笑著行了個平禮:「沈長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0:46

第二十章

  沈瓊樓趕忙還禮:「蘇提督。」
  殷卓雍一撩曳撒坐下,兩手悠然散漫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提督來是所謂何事?」
  蘇沅道:「本來是打算接太子回去的,聽說王爺也到莊子上來遊玩,特來拜見。」
  殷卓雍拖長了腔唔了聲,一般人這麼做作會顯得拿腔拿調惹人討厭,不過他做出來就異常的雍容好看。
  蘇沅含笑站著,還是殷懷瑜先發了話:「蘇廠臣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父皇交代過的差事沒辦好,我怎麼敢這就回去?」
  殷卓雍也懶洋洋地道:「不是說皇上罰了皇后禁足,怎麼這就讓太子回去了?不怕太子回去要壞事嗎?」
  蘇沅和氣地笑笑:「皇上皇后的事兒臣不敢多置喙,臣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兩人的氣場在屋裡流轉,倒顯得勢均力敵,不過氣場相似的情況下就得看長相了,這個殷卓雍確實要強於蘇沅的。
  殷卓雍半笑不笑地道:「來拜訪我也是奉命行事?」
  沈瓊樓其實比較好奇京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不過用腳趾頭想蘇沅也不可能說,見兩人對視竟有幾分針尖對麥芒的意思,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她於是咳了聲,適時地插話道:「王爺,水榭的酒席已經擺好了,您看要不要……」
  兩雙美人眼就直直地向她看了過來,沈瓊樓硬著頭皮受著,殷卓雍先起身道:「那幾位就請吧。」
  一行人往水榭那邊走,沈瓊樓故意落後幾步問他:「蘇提督好像沒惹著您,您為什麼跟他不對付呢?」這個問題純屬好奇,絕對沒有幫著誰的意思。
  他乜了她一眼,濃麗的眉毛微皺:「他瞧你的眼神……不對。」頓了頓又道:「還有就是我不喜歡太監,你管我?」
  沈瓊樓:「……」好任性的理由。
  陳河辦事妥當,等到了水榭的時候,果然一桌精緻的席面已經整治出來了,中國人吃飯,不論哪個朝代都是以喝為主,蘇沅先敬殷卓雍:「這杯酒敬王爺,謝過王爺盛情招待。」
  殷卓雍倒也痛快喝了,蘇沅又倒了一杯敬睿王:「這幾日在皇莊辦事辛苦王爺了。」
  睿王自然痛快喝了。
  第三杯輪到殷懷瑜,蘇沅倒了杯酒:「這幾日也難為殿下了。」
  殷懷瑜皮笑肉不笑地仰頭乾了。
  沈瓊樓身份跟這四個人沒得比,坐在席面上就是作陪的,本來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沒想到蘇沅又倒了一杯:「這杯敬沈長史,我和長史總算是半個朋友。」
  殷卓雍橫了她一眼,她看著面前白瓷杯裡的醇香酒液,這酒說多也不算多,男人的半個拳頭大小,但她腦補著自己喝醉後的囧樣,正想開口推辭,那邊一隻細白的手已經伸了過來。
  他手腕一轉,蘇沅手裡的那杯酒就輕輕巧巧地落在他手裡:「沈長史一喝酒就渾身發熱,這杯酒還是本王代替她喝了吧。」
  乖乖喝醉酒之後的情態,他一個人欣賞就夠了。
  蘇沅也不好再說什麼,微微一笑先乾為敬。
  席面上推杯換盞,竟然算得上相談甚歡,不過殷懷瑜還是咬死了‘要幫父皇辦差沒回去’,打算再把宮裡那邊晾一晾。
  等人走了之後殷卓雍便靠在帽椅裡小歇,美人臉頰緋紅,艷若桃李,領口的扣子還被他解開兩顆,紅暈似是一路蔓延了進去,模樣萬分的銷魂撩人。
  沈瓊樓看的心口撲撲亂跳,古有楊貴妃醉酒,今有豫王爺醉酒,不知道哪個更禍國殃民些?
  她假裝看他醉的如何,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揩點小油,被他一手握住自己的手,撐著桌案起身:「走吧,扶我去正院歇歇。」
  沈瓊樓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被秋風一吹他人也精神多了,不知怎麼想的,又道:「先不回正院了,去練功房裡打套拳散散酒氣。」
  她對他的狀態表示懷疑:「王爺能成嗎,不能還是別逞強了,我可從來沒見您練過武。」
  殷卓雍在她鼻尖用力捏了捏:「那是你太懶,每天早上卡著點到,我練武你當然瞧不著。」
  沈瓊樓依舊表示懷疑,不過還是依言把他送到練功的地方,裡頭十八般武器都掛在架子上,有些什麼稜錘狼牙棒的,一看就是擺設,她也沒法想象殷卓雍扛著狼牙棒的樣子。
  她瞧著瞧著體內的暴力因子突然躁動起來,興奮道:「我能和王爺過過手嗎?」
  殷卓雍選好了自己尋常用的長劍,饒有興致地瞧了她一眼:「好啊。」
  他答應的這麼痛快,反倒讓沈瓊樓遲疑起來:「我要是一不留神打傷了王爺……咱們還是光比拳腳,不用武器了吧?」
  她倒是知道殷卓雍會武,不過老覺著也就是些花架子,於是有種迷之優越感。
  殷卓雍不知道她的迷之自信哪裡來的,忍著笑道:「那還要請長史手下留情了。」
  他說完讓她先動手,沈瓊樓興衝衝地擰身撲上去,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
  她數不清多少次被輕鬆壓在地上,早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還是翩翩模樣,把她雙手反剪到背後,傾身壓下來,咬住她耳珠,又一點一點地往裡輾轉著:「乖乖,怎麼樣?服了嗎?」
  沈瓊樓本來就沒剩多少力氣,被這麼一逗弄,整個人都癱軟在木地板上,有氣無力地道:「服了,我不打了,我認輸。」
  她滿頭的長髮都亂了,烏黑的一頭長髮散亂下來,官袍鬆散地敞開了些,跟往日一絲不苟的模樣大相徑庭,發香混合著體香往他鼻子裡撲騰,想迴避都不行。
  沈瓊樓被他壓得手腕發麻,忍不住想要翻身,兩團柔軟綿軟在他手臂上挨挨蹭蹭,他只覺得口乾舌燥,酒勁似乎上頭了一般,下午泡溫泉時候的火被這麼一激,徹底在心裡燎了原。
  他有些急切地壓下來,在她頸邊嗅聞著,時不時輕咬一口,讓她驚慌地縮起脖子。
  沈瓊樓緊張起來,想要推他卻推不動,試探著道:「卓雍?齊光?叔叔……唔。」話沒說完嘴脣就被堵住了。
  他有些蠻橫地吻著她,火從心裡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後一絲理智也快燒沒了,修長的手指滑過纖細柔韌的腰肢,隔著衣裳來到綿軟賁起的粉團上。
  他脣也跟著游移下來,緩慢堅定地順著脖頸往下,手下一個用力,她圓領上的盤扣就被扯壞了,扣子叮叮噹當落了一地,中衣裡隱約能看見粉色的肚兜,上頭繡著精美的花枝。
  她這樣有點嚴肅古板的人,穿的兜衣竟這樣有情調,反差之下更刺激了心裡的渴望,如玉的指尖隔著中衣在其上圈點著,聽到她不知道是驚恐還是難受的一聲驚呼。
  沈瓊樓覺得事情發展突然超乎想象了,本來好好地過著招怎麼突然就限制級起來?她想要推拒,卻被他不容置疑地按住,跋扈霸道的本性在這時候暴露無遺。
  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王,王爺,你冷靜點,這樣不成!」
  他唔了聲,似乎壓根沒聽見,專心致志又愛不釋手地上下游移著。
  她頭腦發懵,而且她發現這具身子竟然出乎意料的……敏感,一碰就軟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0:56

第二十一章

  她緊張到有點抽筋的雙腿被分開,他手指不知道何時挪了下去,不懷好意地隔著綢褲在大腿內側輕輕打著轉,輕柔地試探著想要進攻。
  沈瓊樓覺得像是被點了穴一眼動彈不得,但好歹意識還在,一轉頭在他肩頭狠狠地咬了口,怒聲道:「王爺!」
  殷卓雍嘶嘶吸了口氣,人也從頭腦發熱的狀態下退了出來,見她官袍領子大敞著,衣擺也被高高地撩到腰間,烏油油的長髮凌亂不堪,嘴脣被蹂躪的艷紅,竟有種被人過後的媚態。
  他見姑娘這樣還是頭一遭,慌慌張張地別開臉不敢再看,見她怒瞪過來,苦笑道:「我是酒後失德,差點把你給……是我不好,一時沒忍住,幸好沒釀成錯事兒。」
  他知道有的老一輩的嬤嬤夫人極厲害,瞧幾眼身形就知道是姑娘還是婦人,這麼樣要是讓他成了,就怕會壞了她的名聲,以後兩人成婚她也得背負罵名。但他自認不是君子,方才沒成事兒,他心底終究有幾分遺憾難平,這種事兒自己都難理清。
  他見她氣得嘴脣直顫,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一下子躲開了,手裡有些空落落的,他有幾分懊惱自己孟浪:「是我的不是,下回再不這樣了,你別氣了吧?」
  沈瓊樓心情複雜,她是想起一件嚴重的事兒,她既然不打算嫁給他,那遇上這種事兒……怎麼辦?難道兩人一直柏拉圖?
  她上輩子的家庭也非常傳統,那什麼婚前X行為她自己心裡接受不了,難道就這麼一直耗著?
  兩人各懷心事地陷入沉思中,他見她垂首不語,以為她還在生悶氣,把她的手拉過來,挨個吻著她的指尖:「你要是心氣兒還不順,也這麼對我好了,我的衣裳由著你扒,絕對不會抱怨一句的。」
  沈瓊樓:「……」沒誠意,扒光了吃虧的不還是她。不過想想給殷卓雍脫衣裳的那畫面……讓人血脈賁張啊。
  她抽回手,想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背臀卻頂了個滾燙灼熱的東西,看過無數的小黃文讓她在這一瞬間心領神會,咬著牙道:「王爺,你冷靜點。」
  殷卓雍愣了愣,竟也難得尷尬起來,又是無奈又是艱難,扶額道:「乖乖,我冷靜沒用,得小王爺冷靜才行。」
  沈瓊樓側眼瞧了瞧,他現在已經兩腿併攏坐著了,還是能看出來尷尬的地方,她默默地道:「要不我迴避迴避,你自己先解決了?」
  殷卓雍到案幾邊上喝了兩盞冷茶還不見好,聽見這話一口茶嗆在嗓子眼裡:「你怎麼不說讓我找個人解決了呢?」
  沈瓊樓幽幽地道:「山莊裡只有男人,你想的話……我無所謂。」
  他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腕子往自己小腹上貼:「那就你了。」
  她想抽手沒抽出來,頓了下,又忍不住問道:「你原來有沒有這,這樣?是怎麼解決的?」
  殷卓雍拿捏著她的手,聽了這話沒好氣,噎了下才道:「自己……」
  沈瓊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按說他這個年紀沒娶王妃也該有通房妾室什麼的,這麼著真是讓人沒想到……她想著想著掙扎的力道就松了幾人,被他帶著從小腹往下滑。
  他瞧見她同情的眼神,怨懟羞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手上的勁道松了也不計較這些,等快到地方卻犯了難,他總不能在她跟前直喇喇地解開腰帶把她的手放進去吧?
  他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兒,不過男人在這種事兒上總有某種本能,他引導著她隔著綢褲按在那上頭,手剛剛挨上,兩人身子都震了一下。
  滾燙的蓄勢待發的力道從她掌心一直傳著,她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手下不留神一個用勁,他倒抽了口氣,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這事兒你有經驗,你自己來吧,我掌握不好力道。」
  她見他白生生的面皮冒汗,忍不住傾下身來問他:「王爺……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叫太醫?」別被她一招猴子偷桃給廢了啊,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今天的尷尬事兒已經夠多了,殷卓雍實在不想再來一樁,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是好氣又是無奈:「我沒事,你出去吧,把陳河叫來。」
  不過也算陰差陽錯,原本挺立不倒的小王爺終於消停了。
  沈瓊樓不敢再說話,一溜煙跑出去叫陳河進來,等陳河進來的時候他已經面色如常,淡聲吩咐道:「找京裡最時興的避火圖來,每樣兩份,一份留給我,一份給沈長史。」
  避火圖即是春宮圖,陳河愣了愣,見他皺眉看過來,這才躬身應了聲是。
  沈瓊樓真怕自己害得殷卓雍要進宮當大總管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輾轉反側,早上來用早膳的時候忍不住鬼鬼祟祟地往他身下瞄,想問又不敢問的。
  殷卓雍給她看得也全身不自在,差點氣笑了:「你有什麼話直接說,畏畏縮縮的幹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那個你的鳥……還好否?沈瓊樓躊躇一下:「王爺……還好嗎?」
  殷卓雍斜睨她一眼:「爺是銅豌豆。」
  沈瓊樓:「……」不得不說他這樣的雅人說下流話的時候,竟然有一種色情的反差萌。
  這時候早膳端上來,陳河也跟著過來,躬身歉然道:「王爺,長史,是我考量不周,沒帶多少食材過來,所以只能委屈您二位吃些山野小菜了。」
  沈瓊樓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雞蛋羹,這菜倒是尋常,不過上頭放了剁碎的鮮蝦和干貝,嘗一口異常鮮美,而且蛋羹嫩滑,幾乎才放在嘴裡就滑下去了,只餘下滿口鮮味。
  她又看了看面前的一碟燴銀芽,夾了一筷子嘗了嘗,竟也十分鮮甜,而且半分豆芽味道都沒有,她詫異道:「這不是豆芽?」
  陳河笑道:「是豆芽是豆芽,咱們山莊後頭有條河,抓了幾條鯽魚上來,趁著新鮮剁成肉糜,灌進豆芽裡。」他說著又嘆了口氣:「都是拿不出手的鄉野小菜,是奴才的不是。」
  沈瓊樓:「……」有錢人家的小菜比得上尋常人家的一桌菜了。
  她又夾了幾筷子吃了,鮮甜爽口,正要調侃陳河幾句,就聽外面有人來報:「王爺,太子和睿王邀您去山裡踏青。」
  看來太子是打定主意拿喬幾天了,沈瓊樓饒有興致地問:「秋天還能踏青?」
  陳河答道:「回長史的話,林子裡秋天的野物不少,風景也好,所以好些貴人都愛選這時候進山。」
  殷卓雍本來想直接拒了,但見沈瓊樓興致勃勃,不忍掃了她的興,偏頭問道:「你想去?」
  沈瓊樓點頭:「好容易來山裡一回,總不能天天就在山莊裡窩著啊,那樣跟在府裡有什麼區別?」而且睿王好相處,太子又跟她熟,出去玩想必也能玩個痛快。
  殷卓雍便對外應了聲,自有人去準備了。
  踏青最好趁早出發,兩人收拾完畢出去,就見睿王和太子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讓沈瓊樓詫異的是,蘇沅竟然也在其中。
  他看見沈瓊樓的眼神便知道她想什麼,溫和笑道:「臣聽皇上的吩咐要接回太子,既然太子暫時不打算回去,那臣也只好跟著留在這兒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1:08

第二十二章

  早知道她就不出來了。沈瓊樓長長地哦了聲,她並不討厭蘇沅,當然也不喜歡,只是單純的怕麻煩,而西廠這個詞,本身就是個大麻煩。
  既然是踏青,那騎馬就沒意思了,一行人都換上了輕便的衣裳鞋子,沿著修建的青石山道往裡走,鞋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踏踏的聲音。
  睿王沒走幾步就開始喘起來,一邊走一邊擺手:「你們年輕人先上吧,我歇歇再走。」
  殷懷瑜嬉皮笑臉地拉著他要往上走:「皇叔,是您提的要踏青,怎麼這就偃旗息鼓了,別讓侄子看不上您,走吧走吧,咱們從半山腰出發,沒幾步就到山頂了。」
  睿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幾層肉翻滾起來,他鬱悶道:「你皇叔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山上山下跑一圈不帶喘氣的,現在是真不行了。」
  正好山路那邊有一行四五十的樵夫背著柴信步走下來,殷卓雍看了看樵夫,又瞧了瞧睿王,意有所指地笑道:「王兄別拿年紀大當藉口,是你養的太好吧?瞧瞧人家是怎麼走路的。」
  睿王最近老被他擠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為了證明胖子的靈活性,一咬牙推開想要攙扶的兩個侍從,自己呼哧呼哧地往上走。
  沈瓊樓見他隨和,也敢說話了,寬慰道:「王爺放心,少吃飯多走走就能減下來了,臣原來也是身形痴肥呢。」
  睿王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連連點頭道:「怪到我覺得沈家侄女標緻許多,原來如此。」他說著又開始憶起往昔來:「當初我也算是皇子裡的一枝花,人見人贊的俊秀,不知道有多少閨秀想要嫁給我。」
  殷懷瑜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邊起哄道:「那您和十三皇叔比呢,哪個更俊秀?」豫王可是京裡有名的美男子。
  睿王擺擺手:「沒得比沒得比,自然是你十三皇叔更俊秀。」他哈哈笑了兩聲,伸手拍了拍殷懷瑜的肩膀,不懷好意地道:「皇叔瞧著你也是個好模樣的,再過幾年長開了,指不定比你十三皇叔更好看。」
  沈瓊樓在後頭聽得直樂。
  睿王反將了侄子一軍,心情大好,蹦躂著往上走了兩步,沒想到腰卻給閃了,一手按著腰慌忙叫人:「老十三,皇侄,快來扶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
  殷卓雍嫌棄地看他一眼,不過還是依言上去,和殷懷瑜一左一右地架著他。
  如此一來這三人的進度倒是落在了後頭,沈瓊樓和一直靜默不語的蘇沅慢慢往上爬著,到了山頂,周遭的空氣卻無端陰寒起來,又有幾聲悲鳥的長鳴傳了過來,她聽的後脊背發涼,探頭瞧了瞧,才發現是這座山對面的山傳過來的。
  明明是相對而生的兩座山,他們怕的這座山明水秀宛如明媚婀娜的少女,另一座卻消瘦乾枯,往對面看還能看見許多的空洞,和不知名的黑的斑點,如長了千萬隻陰森的眼睛一樣,像是山野故事裡的厲鬼妖怪。
  她雖然沒有密集恐懼症,但看著也覺得渾身不自在,低頭縮了縮脖子。
  蘇沅本來走在前面,卻如同後背長了眼睛似的,及時轉過頭來:「長史是冷了?」說著就要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風。
  沈瓊樓連連擺手:「提督不必客氣,我不冷,就是看了對面的山覺得不大自在。」
  蘇沅默了片刻,微微笑道;「長史已經算膽子大的了,對面的山是出了名的亂葬崗,陰氣深重,好些人離近了看,會嚇得雙腿發軟,醜態百出。」
  沈瓊樓想去問問殷卓雍對面是什麼山,蘇沅已經開始講了起來,聲音幽幽涼涼:「說起來,東西兩廠對那邊的亂葬崗最熟悉不過,每年都要填好些屍身進去,那邊山上的野狗烏鴉都是吃死人肉長大的,眼珠子發紅,見著人就撲咬,每次不帶弓箭都不敢進去,所以兩廠就有傳言,說那些野狗都是冤鬼變的。」
  她有點害怕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只好任由蘇沅往下說,自己在心裡念經。
  他靜靜地瞧著那山,如老僧入定:「有的傳言更離譜,說那山上的鬼會附在人身上,再去禍害其他人,比如現在……」他淺笑,有種說不出的鬼魅之態:「長史覺得我是人,還是已經死了的厲鬼?」
  沈瓊樓的臉綠的跟黃瓜一樣。
  蘇沅道:「開玩笑的,長史別是嚇著了吧?」
  他伸手想要幫她擦汗,沈瓊樓下意識地躲開,自己用袖子胡亂抹了把,呵呵笑道:「提督竟對這種志怪故事感興趣。」
  她緩了下心情,慢吞吞地道:「提督總是念叨神神鬼鬼的,就怕有朝一日,鬼神真的會找上門啊。」
  蘇沅笑而不言,往上走了幾步,又幽幽嘆了聲:「我那位和長史模樣相似的故人,也是葬在這裡的。」
  沈瓊樓本來沒把他的話往心裡去,但聽說有個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死的這麼慘,身子可能還在對面山的某處被野狗啃食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刺癢癢的難受。
  他似乎還有話想說,不過不遠處睿王和殷懷瑜的笑鬧聲已經傳了過來,似乎把人從地獄一下拉回人間,沈瓊樓松了口氣,往下走了幾步迎上去。
  蘇沅神色有些悵惘,他並不是個愛饒舌的人,但跟她在一起,話總是不由自有地變得多了些。
  沈瓊樓湊過去在殷卓雍耳邊小聲問,他剛好架著睿王也架的煩了,把人扔下說了句你自己走,又跟她道:「對面是座亂葬崗,宮裡橫死的太監宮女,還有抄家滅族後那些無人認領的屍首,都是扔在這裡的。」
  沈瓊樓皺起了臉,他卻不是很有所謂:「人死了就是沒了,誰還知道自己身後事?所謂的墳墓陵寢,後人香火,都是膽小之人給自己的一點慰藉罷了。」
  這想法很有超前意識,難怪他不怕鬼,沈瓊樓聽的連連點頭。
  一行人終於磕磕絆絆地到了山頂,山頂修了間道觀,瞧著也甚是清靜,便進去歇息。走這一路早就餓了,偏帶來的熟食好些都涼了,睿王頭一個忍不住,先問道:「咱們中午吃什麼?」
  殷懷瑜聳肩,剩下兩人都不答話,沈瓊樓只好主動挑起重任:「炒菜也麻煩,不如咱們吃古董鍋?」
  古董鍋即是火鍋,睿王和殷懷瑜沒吃過又是愛嘗鮮的,立刻就應了,殷卓雍無可無不可,蘇沅自也不會說什麼,於是沈瓊樓就吩咐下去命人準備材料了。
  道觀不是佛寺,一些魚羊肉還是有的,更有常備的時令蔬菜,再加上一行人自己帶的吃食,整治下來倒也似模似樣。
  沈瓊樓自告奮勇去調料碗,進了道觀裡頭才發現,這裡面竟然是一水兒的女道姑,一個男道士都沒有,一個個杏眼桃腮,最差的也是中上的姿容,都對著來的人好奇打量,又是拘謹又是好奇,讓沈瓊樓有種進了女兒國的錯覺。
  這間道觀的觀主生的十分嫵媚,一雙妙目不住地往在座的貴人身上打量,笑著嬌聲道:「幾位貴客還想吃些什麼?我好吩咐人去準備。」
  睿王樂滋滋地要享受美人服侍,一邊贊道:「想不到山裡也有此等樂處,這裡的姑娘倒是一個塞一個的水靈。」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1:23

第二十三章

  有些道觀庵堂根本不是出家人的清修之所,大都是半掩門的暗娼館,不過這種地方倒還挺受爺們的歡迎,算是古代版的制服play吧,睿王久經風月,一看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殷卓雍卻淡淡道:「不必,你們下去吧。」
  觀主有些不情願,卻不敢拗了貴人的意思,行了個禮躬身退下了。
  睿王不滿道:「老十三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自己當和尚也就罷了,怎麼還逼得我們跟你一起吃素?」
  殷卓雍瞥了眼殷懷瑜,又看了眼蘇沅:「王兄可不要帶壞太子,我的長史又是女子,怎能和這種人廝混?再說讓那些女子留下,不是存心擠兌蘇廠督嗎?」
  沈瓊樓聽完心裡冒出一句話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個太監上青樓。
  睿王這才反應過來,忙忙地向著蘇沅拱手。
  其實這事兒沒人提出來也就罷了,偏殷卓雍說出來,蘇沅臉上難得僵了僵,隨即又和風拂月一般的笑道:「是咱家不好,擾了王爺的興致了,王爺若真是喜歡,其實留下也無妨,咱家這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並不在意的。」
  睿王自詡風雅,嫖娼這事兒也要講究個情調,被殷卓雍這麼一攪合,頓時興致全無,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
  殷懷瑜是從頭到尾都沒明白:「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這些道姑不是出家人嗎?」
  睿王一愣,拍了拍這隻童子雞的肩膀,哈哈笑道:「聽說皇嫂近來給你選妃,有些事兒等你有了太子妃之後就明白了。」又搖頭道:「皇兄皇嫂把你管的也太嚴了,身邊伺候的不是太監就是侍讀,連個模樣略出挑些的宮女都沒有。」
  殷懷瑜聽到太子妃,臉上難得的紅了紅,竟鬼使神差地往沈瓊樓這邊瞧了一眼,想想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默默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眾人說話的功夫,火鍋的菜肴和湯底都準備齊全,那些道姑還不死心地想要湊過來,殷卓雍才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給三寧打了個眼風過去,一眾護衛直接把人推開,讓她們不得靠近半步。
  沈瓊樓問殷卓雍:「王爺愛吃羊肉還是牛肉?」
  殷卓雍含笑瞧她一眼:「牛肉吧。」
  沈瓊樓便把小半盤子牛肉給他下進鍋裡,不動聲色地敲開殷懷瑜想要伸過來的筷子,等變了顏色之後,原模原樣地放到他料碗裡,又問他:「王爺還想吃什麼?」
  殷卓雍還沒答話,睿王一臉艷羡地道:「老十三,要說皇兄還是最疼你,把這麼個伶俐多才的長史賜給你,難怪你像寶貝似的四處帶著,不像我那個,滿口忠孝節義,沒眼色起來簡直煩死人。」
  殷卓雍道:「是我眼光好。」
  睿王:「……」這臉皮也是沒誰了。
  沈瓊樓有點餓過勁的感覺,吃了兩口牛肉一個魚丸便吃不下去了,又下了把鮮麵條進去,這才覺得動了些食性。
  一行人吃完飯,命人收拾過桌子便捧著清茶邊喝邊閒聊,這茶只喝了一口,幾人便齊齊皺起眉,「茶不行,泡茶人的手藝更不行。」睿王嘆了口氣:「去把我那盒碧螺春拿過來。」
  底下人依言取了只錦盒,舀出茶葉開始衝泡,睿王先嘗了嘗,立刻命人捧了痰盂吐出來,又搖頭道:「這群蠢物,糟蹋好東西。」
  蘇沅本來在一邊瞧著,這時候忽然道:「王爺若是不嫌棄,不如讓咱家來泡一杯?」
  睿王奇了:「廠督會泡茶?」
  蘇沅淺笑道:「懂些粗淺的茶道。」他又瞧了眼沈瓊樓:「上回有幸請沈長史喝了茶,長史說味道尚可,所以才敢拿出來獻醜。」
  殷卓雍眯起眼睛,沈瓊樓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睿王來了興致,立即命人拿來茶具,蘇沅取了自己要用的開始泡茶,等泡好分了四杯:「幾位嘗嘗。」
  沈瓊樓先聞了聞,果然一股蘭花香氣,睿王淺啜一口便讚不絕口:「想不到廠督還有這等能耐。」
  殷卓雍皺著眉頭喝了喝:「倒也罷了。」
  睿王道:「你這嘴也刁的沒邊了,怎麼這還算不上好茶?」
  殷卓雍斜睨著沈瓊樓,頓了會兒才調開視線瞧著睿王:「你覺得好,是因為你跟沈長史一樣沒見識。」
  這一句話黑了三個人,沈瓊樓:「……」
  睿王:「……」
  蘇沅好脾氣地笑笑,隻眼裡帶了幾分挑釁:「咱家自知技藝低微,入不得王爺的眼,那敢問王爺,什麼樣的茶才算是好茶呢?」
  殷卓雍不願意跟人爭執這個,沒得失了身份,但想到沈瓊樓那沒出息一碗茶就能叫人哄走的樣子心氣兒就不順,偏頭吩咐道:「你去取我的雨前龍井來。」
  龍井是綠茶之王,雨前的更是珍貴,更何況殷卓雍的茶肯定不是凡品,幾人都饒有興致地看著。
  睿王看他擺出要泡茶的架勢,奇道:「我倒是沒想到,老十三也會點茶?」
  殷卓雍唔了聲,解開玉色的大氅,靡麗的眸子微微眯起,天青色的廣袖被山風吹的飛揚,神情異常專注,他長相偏於靡艷,這時候竟顯出超凡脫俗的清新雅致,讓人舍不得挪開視線。
  他手腕翻轉間,沒讓眾人等很久,一壺茶就已經泡好了,卻不想方才蘇沅泡的那般香氣撲鼻,反倒冷冷清清的,一絲香氣都沒有逸散出來。
  睿王正要取笑他胡吹大氣,他就掀起了壺蓋,扣著壺把給眾人倒茶,隨著碧綠的一縷茶湯注入杯底,濃郁的茶香也飄了出來,葉底葉面分明,茶色猶如上好的翡翠,清幽的茶香似乎將人身上都染香了。
  睿王迫不及待地喝了口,只覺得平滑入喉,並不像蘇沅泡的帶有蘭花香氣,反而只有茶本身的香味,但這便夠了,他連連點頭:「好茶!」
  殷卓雍毒舌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不過爾爾。」
  他這是欲揚先抑,漫不經心地托著茶盞子道:「喝茶便是喝茶的香味,什麼花香果香,都是本末倒置,反倒掩了茶的香氣,這杯別的沒有,茶香是足夠的。」
  蘇沅臉上一直端著笑;「多謝王爺指點。」
  殷卓雍喝完便起了身:「飯也吃了,茶也喝了,這便回去吧。」
  他一馬當先地走人,沈瓊樓先跟上去,他乜著她:「你什麼時候去他那裡喝的茶,我怎麼不知道?」
  沈瓊樓老老實實地答道:「上回咱們進宮,路上遇見蘇提督了,他請我喝的茶。」
  殷卓雍哼了一聲。
  兩人回到山莊裡便恢復了吃吃喝喝的幸福生活,宋喜這幾日倒是有些奇怪,明明能白吃白喝,人卻消瘦下去,眉間滿是怏怏不樂,問她她也欲言又止的。太子又磨了幾日,等昭睿帝下了聖旨才慢悠悠地趕回去。
  如此瀟灑了一個多月,等已經到了深秋,天氣轉涼的時候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她一個月沒回家心裡難免惦記著,坐上馬車就往家裡趕,沒想到才到門口就看見錦川侯府門口停了幾個車隊,府裡下人正幫著搬東西。
  她連忙拉了管事去問,管事見她回來,心裡也十分高興,笑著道:「還沒來得及報給姑娘知道,這是堂老爺特地從金陵來拜訪咱們老夫人和侯爺夫人,哦,對了,大夫人也回來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1:35

第二十四章

  沈瓊樓記得沈家有位松堂伯在金陵做生意,似乎是當地有名的豪商,不過……邵氏也回來了?
  她想了想,很快往裡走,一眼看見的不是松堂伯或者邵氏,竟然是宋老夫人。
  不知道宋老夫人和自家老太太說了什麼,她一臉的不快:「……你這話說的簡直沒譜,王府是我們家開的啊?三丫頭想撤人就撤人,想換人就換人?」
  宋燦在一邊臉色尷尬,似乎恨不得立刻把自家祖母拽回去,偏宋老夫人毫無所覺,還一臉誠懇地道:「我知道三姑娘不是愛多事兒的,但她在王爺面前得臉,這事兒除了她再沒別人了,而且燦兒若進去了,表姊妹一道當差,也能互相幫襯著。」
  她說完扭頭瞧見沈瓊樓過來,老臉笑開了花:「說曹操曹操到,三姑娘這就回來了。」又跟她和藹地寒暄幾句,沈瓊樓一臉的莫名其妙。
  她現在也不方便問,行過禮便問道:「祖母,堂伯和大伯母他們呢?」
  沈老夫人見她回來,臉上也帶了笑:「你來的正巧,你堂伯他們今兒個剛到,一路上風塵僕僕的,給我行過禮我便讓他們先下去歇著了,等晚飯的時候你們再見。」
  宋老夫人在一邊聽的不耐煩,忍不住催促道:「姐姐,你老這麼晾著我做什麼?正好現在三姑娘也回來了,你倒是給我個痛快話啊。」
  宋老夫人那模樣是打量著誰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要是在平時依著沈老夫人的脾氣,早就說開了,但今天家裡有客到,她也不想發火。
  沈瓊樓適時地插話道:「姨奶奶是有何事?」
  宋老夫人見她主動發問,笑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表姐中了科舉卻尋不到差事,正好她有位姑姑在王府當差,如今想要辭了差事回府照管她姨娘,我想請你去跟王爺舉薦,讓你表姐頂替過去,反正都是宋家人,她也不比誰差了。」
  話說到此處,宋燦的面上已經尷尬至極,忍不住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袖子,可惜自家祖母自顧自說了個痛快,壓根沒注意到,她要不是怕像被上回一樣被拆穿,真恨不得再裝一回暈。
  沈瓊樓一怔,下意識地問道:「老夫人說的可是宋喜宋長史?」宋喜這些日子是神情恍惚不假,但也沒聽說她姨娘出什麼事兒啊,這裡頭怕是有貓膩吧?
  宋老夫人連連點頭,笑著道:「你們好的就如親姐妹一般,辦起差事來也能更利落,你表姐可就仰仗你了。」
  沈老夫人本來已經按捺不住要發話了,但看看院外來來往往的人,也知道鬧起來不好看,只是淡淡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宋老夫人心有不甘,但見沈老夫人已經端起茶盞送客了,便只得悻悻地帶著宋燦回去了。
  沈瓊樓等她一走就忍不住跟沈老夫人吐槽道:「姨奶奶出的什麼餿主意?別的暫且不論,上頭王爺看見府裡兩個長史有親戚關係,又同氣連枝,能樂意才怪呢。再說豫王府的長史可沒少出事,宋長史能平安到今日那是她的本事,姨奶奶這不是故意要害表姐嗎?」
  沈老夫人心裡也十分不痛快,冷哼一聲:「她慣常就是這樣,一味的貪慕富貴,鼠目寸光,眼睛除了權勢富貴再看不見別的!」
  她連連冷笑:「她素來是個愛耍小聰明的,把別人都當傻子耍,只要你今日聽了她的話跟王爺提,若王爺真的應了,那便是你擠走同僚勾連裙帶,王爺不應,那挨訓的也是你。她落了好未必會記你的情,以後若燦丫頭真出了什麼事兒,定要記在你身上。還假仁假義地說那位庶出姑娘要辭官回來照管姨娘,分明就是她用人家姨娘威逼人家,用心何其毒也!」
  以她跟殷卓雍的關係,挨訓倒不會,不過她雖然和宋燦是好友,和宋喜關係也不差啊,總不能幫著她擠走宋喜吧?她問道:「那……表姐是什麼意思?」
  提起這個,沈老夫人氣兒倒是順了幾分:「燦丫頭倒沒讓人失望,雖不好明著跟她祖母唱反調,但也給我打了好幾回眼色,那性子總算是沒隨她祖母。」
  她說完也覺得糟心,擺擺手道:「罷了,不提這事兒了,你去命人擺飯吧,你也好幾年沒見你堂伯堂伯母了,等會兒好好地跟他們行禮說話。」
  沈瓊樓低聲應了,沈家人都已經到齊,沈松堂伯今天下午都把沈家人見了,獨獨沒見著沈瓊樓,下意識地瞧了一圈。
  按著他幾年前的印象,沈瓊樓應該是屋裡最顯眼,占地面積最大的那個,沒想到剛進屋自見著一溜的瘦子,頓時蒙圈了。
  沈松怔了下,立即問道:「我那三侄女呢?怎麼沒見著人?」
  沈瓊樓囧囧地上前行禮,沈松見到她忍不住愣了下,又道:「這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是身子不爽利?」這變化也太大了啊,至少得瘦了一倍。
  他娘子白氏忍不住在身後擰了他一把。沈老夫人搖頭笑道:「哪有的事兒,她身子康健著呢,就是長大了知道姑娘家家生的太胖不好看,自己少吃多動,就這麼減下來了。」
  沈松爽朗笑道:「胖怕什麼?胖才好,胖的人瞧著富態,窮人家想胖還胖不起來。」又遞了鑲珠訂寶的葫蘆形荷包給她:「你兩個哥哥都領下了,這份是給你的,喏,拿著看喜歡不喜歡。」
  沈瓊樓抽空打量這位堂伯,他方面闊口,面相憨厚,瞧著倒不像是經商的,也不若沈木俊美,但感覺很好相處。身後的白氏長相就精緻多了,頗有江南女子的溫婉之態。
  他們倆身後還跟著位脣紅齒白,面如冠玉的十八九歲少年,一身藕色直綴顯得整個人都儒雅俊秀,雖不若殷卓雍那般俊美驚人,也不若太子英氣勃勃,卻有股文雅的書卷氣,說的文藝點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白氏見她面露詫異,含笑幫兩人介紹:「樓兒還不認識吧?這是我侄子白衝,如今才中了舉人,跟著我到京裡來準備科舉的,你便叫她一聲表哥吧。」
  她說完又對著沈老夫人笑道:「我看這孩子成氣才帶過來叨擾嬸子,像我們家裡那兩個,一個才中了秀才,另一個還沒有功名,還是在家裡老老實實念書吧。」
  白氏出自江南大族,這位白衝公子出身定也不凡了,白衝笑著先跟她行過禮,見到這位表妹明艷如花,一雙桃花眼更是動人,眼睛微微睜大,脣邊的笑意都深了幾分。
  沈老夫人拉過沈瓊樓,又贊道:「這孩子端的是良才美玉,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以後定然是前程似錦,比起來我們家那三個魔星可就不夠看了。」
  白氏瞧著溫柔婉約,說話卻爽利:「您快別抬舉他了,本來中了個舉人都高興的找不著北,現在您在一誇,他只怕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衝的臉上微微泛紅,低聲道:「姑姑……」
  沈老夫人見他談吐溫柔,笑的愈加歡快,巧妙地問了句:「衝哥兒上京路遠,就怕家裡爹娘和娘子,帶的伺候的人可夠?」
  白衝臉上紅暈更深:「回老夫人的話,我還未曾娶親。」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01:21:46

第二十五章

  白氏更是擺擺手:「他爹娘管他管得嚴,就許他帶了兩個小廝,連丫鬟都不讓帶,怕慣出他的壞毛病來。」
  沈老夫人知道白家家風嚴謹,先是瞧了瞧白衝,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沈瓊樓,心下微微一動。
  陳氏和沈老夫人在這時候奇異地心靈相通了,訝異笑道:「我瞧著這孩子品貌這般出眾,竟然未曾娶親?」
  提起這個,白氏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孩子姻緣不順,三年前先說了一家閨女,結果那閨女品行不端,竟和家僕私通;過了一年又說了知府家的次女,沒想到那知府卻是個不守信用的,攀上樁更高的親事,便把婚給毀了。這些年我們也幫著這孩子斷斷續續相看過幾樁,結果每回都出了岔子,把我大哥大嫂都快愁死了。」
  陳氏開心了,寬慰道:「堂嫂放心,衝哥兒家世品貌樣樣都好,再沒有尋不著媳婦的道理,反正京裡出眾的閨秀也不少,咱們都幫這孩子留心著,定能找個妥帖的。」
  白氏也樂了:「那我就謝過弟妹了。」
  陳氏和沈老夫人一直為沈瓊樓的親事發愁,按說她這個年紀早就有該上門打聽的了,唯獨沈家門前門可羅雀。她現在名聲雖然好了不少,但當年的累累惡名還是讓大多數人家望而卻步。
  如今好容易來了個品貌家世都不錯的年輕人,兩人立刻拿出十二萬分的熱情來問話,問完年紀問喜好,再旁敲側擊地問品行和有無房裡人。
  白衝被問的臉紅過耳,羞羞答答地一一柔順答了。
  那邊沈松和沈瓊樓出奇地投緣,說起美食來都流了口水,沈松故意饞她:「……要是沒吃過春江鰣魚,那出去便別說自己吃過魚,不然要讓人瞧了笑話了。」
  沈瓊樓上輩子鰣魚差不多都絕跡了,僅有的人工養殖的也貴的要死,聽他說完便不服道:「堂伯吃過?」
  沈松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來一位會做春江鰣魚的大師,當時試菜的時候香倒了一片人,味道鮮美肥嫩之極,無愧魚中之王的美稱。帶的我家酒樓也生意紅火。」
  他說完又嘆道:「可惜那位大師脾氣怪誕,春江鰣魚每天也只肯做五條,只要這個數兒到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也不會再動彈一下的,我這個當東家的都得看他臉色。。」
  沈瓊樓問道:「堂伯家裡還做著酒樓生意啊?」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家裡有人開飯館酒店。
  沈松道:「那是自然,如今酒樓賺錢,哪有不開的道理?」說著又跟她說了好些美食經。
  沈瓊樓聽的差點流口水,腦子一動忽然想出個主意來:「堂伯既然有能耐招攬到大廚,為什麼不開個自助餐館呢?」
  沈松一怔:「自助……餐館是什麼館子?」
  沈瓊樓便把自助餐的含義給他解釋了一遍:「堂伯可以定下個均價,在館子裡放置各地的美食,還有茶水點心,只要人交夠了錢便進去吃,這樣不光客人能吃到的東西多,您也能賺一筆。」
  沈松多年經商,一聽就懂了,饒有興致地道:「侄女很有想法,不若跟我去學做生意吧?」
  這廣告詞……沈瓊樓囧了下,沈松擺擺手:「開玩笑的,要是你去跟我經商,嬸子非抽我一頓。」
  他說完又細細琢磨起自助餐的可行性,越想越是興奮:「那些真正有錢的人家想必不回來吃,不過手裡小有富余的百姓和小生意人想必是愛的。」
  這一談眾人都談到深夜才離去,晚膳用的賓主盡歡,沈老夫人末了還跟沈瓊樓叮囑道:「親戚就得這樣互相幫扶才是正理,當年咱們家困窘的時候,你堂伯沒少送銀子過來,如今他們家子弟都長大了,咱們也該幫著拉拔一把。」
  她說著又哼了聲:「別學你姨太太似的,好好地親戚都得罪遍了,心思不往正道兒上走,整日東挖一點西摳一點,恨不能把別人好的全都歸到自己身上。」
  這是對宋老夫人還氣著呢,沈瓊樓寬慰她幾句,問了句朝中事兒:「我記得走之前皇上口口聲聲地說娘娘不賢不淑,要禁了她的足,怎麼一回來便也沒個風吹草動了?就連太子都接回來了。」
  沈老夫人淡淡道:「本來聖上震怒,娘娘也沒說話,後來太傅諫言,娘娘一聲不吭地把這些天查明的證據遞上去,聖上也沒了發作的由頭,只得偃旗息鼓了。」
  她頓了下又道:「叫太子回來聽說是為了選妃之事,宮裡如今最忙的就是這個。」
  沈瓊樓長長地哦了聲,太子如今已經十五,按著古代的算法,已經到了可以討老婆的年紀了。
  第二天早上坐著馬車剛出門,就看見宋燦穿著純黑披風,帶著兜帽等在門口,見到她的馬車過來便湊過來小聲道:「我是背著祖母出來的,跟你長話短說。我知道你跟六姑姑交好,幫我帶句話給她,我會幫著照看她姨娘的,祖父前些日子離京了,等他回來我便把這事兒告訴他,祖母不能成行的,還有幫我跟老夫人道個歉,昨日沒攔住祖母……」
  沈瓊樓頓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壓低聲音道:「你膽子真不小,背著你祖母就敢告狀,不怕你祖母罰你?」
  宋燦並不在意:「這事兒沒可能成行的,祖母是一頭熱,她昨日從你們府裡回來還念叨著要找我爹的故舊幫忙說情,與其讓她把事兒鬧大把人得罪完了,還不如趁早絕了她的念頭……」
  她說完嘆了聲,神情很是苦悶。
  沈瓊樓安慰地拍了拍她肩頭,她也不敢多待,急急忙忙就走了。她到王府裡,還是殷卓雍瞧出她似有心事,挑眉詫異道:「你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
  沈瓊樓猶豫一瞬,還是把宋老夫人到他們家作妖的事兒說了出來。
  殷卓雍類似的事兒見的多了,面上沒什麼反應,只淡淡地一挑眉:「宋家人真有本事,竟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他對宋喜沒什麼印象,但這麼沒存在感又有眼色的長史他也不想辭了,萬一換個上躥下跳的來,又得讓他費心收拾。
  他偏頭吩咐陳河去修書一封給宋家老太爺,讓他好好管管家裡人,又捏了捏沈瓊樓的臉:「我還當什麼事兒呢,就這個也值得你煩心。」
  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個錦盒,眼裡竟有幾分心喜期盼:「給你準備的,瞧瞧看如何?」
  不年不節的送的是哪門子的禮?沈瓊樓納悶地低頭一瞧,見是本書便隨意翻了翻,入目便是赤身裸體的男女抱在一起的火辣辣場景,嚇得她砰一聲合上匣子。
  殷卓雍期待地道:「覺得如何?」
  沈瓊樓:「……不如何。王爺您整天沒有別的事兒乾了嗎,竟然琢磨這些個!」
  殷卓雍不光自己琢磨,還強行拉著她一起琢磨,她轉身想跑,被他硬拉到懷裡來坐著。
  他手把手地教著她看避火圖,在她耳邊輕笑道:「乖乖也到了該知曉人事的年紀了,就讓叔叔教教你,省得以後被人笑話懵懂無知。」
  沈瓊樓:「……」媽蛋她看過的毛片雖然不多,但知道的姿勢也絕對比你個古代人多好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6:15

第二十六章

  沈瓊樓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古人的智慧實在是……這本書不光把那啥的姿勢講了,就連前戲的步驟都說的含蓄又火辣,露骨的圖片配上文雅的詩詞,竟然有種非同一般的刺激。
  「香繯三尺綰芙蓉;翠聳巫山雨後峰……說的是這樣嗎?」
  他細白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探過來,把她的圓領扯的稍稍松了些,探進去摩挲著精巧的鎖骨,指尖劃過她鎖骨上的硃砂痣,咬著她耳垂道:「乖乖這顆硃砂痣真是深得我心,就是不知道胸前是否也長了顆硃砂?」
  沈瓊樓紅著臉把他的手扯出來,盡量冷著臉道:「王爺自重。」
  他幹脆把她攬坐到自己腿上,捻弄著她的細腰:「可我沒學過自重怎麼辦?乖乖教我?」
  沈瓊樓假裝沒聽見,隨手翻了翻書,冷不丁看到一頁,驚道:「這是什麼鬼!」
  這畫上的情形並不複雜,一位體態豐腴的女子兩隻手臂搭在屏風上,整個人便如架到屏風上一般,有個身材雄偉的男子在她身後捧住臀動作著,這姿勢簡直聞所未聞啊!
  殷卓雍隨意瞧了眼,漫聲道:「這姿勢倒也罷了,乖乖喜歡這種?」
  她翻了個白眼過去:「我哪個都不喜歡。」
  枉費她還是個現代人啊,這體位簡直了,古代人騷起來壓根沒現代人什麼事兒。
  殷卓雍正要調笑她兩句,身子一擰卻正頂到她臀上,挨挨蹭蹭幾下,險些又被她察覺,忙往後仰了仰,咳了聲道:「我命人買了兩本,其中一本你拿回去吧。」
  他見她想反駁,立刻補了句:「若是不想要,那就在這裡跟我一道兒看完。」
  沈瓊樓:「……」
  他轉身取了茶具來,點茶給自己精心,一邊漫聲問道:「你們家又來親戚了?」
  沈瓊樓沒大在意,恩了聲道:「是我堂伯他們家。」
  殷卓雍唔了聲:「聽說還帶了個侄子過來?樣貌似乎不錯?」
  沈瓊樓聽他話不對勁,在哄和不哄之間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道:「再好也不如你。」
  他輕輕巧巧把她腦袋轉過來:「你瞧上我,就是因為我長得好?以後倘若遇見一個長得比我更好的呢?」
  沈瓊樓想了想,認真道:「我是喜歡王爺長得好看,但我現在既然喜歡你了,哪怕有朝一日你長得不好看了,我也喜歡你。」
  殷卓雍面上終於滿意了。
  兩人膩歪一陣她就得回去幹活,遇見宋喜之後把她的話如實轉達,順便勸宋喜放心,不會有岔子的。
  宋喜面上多日的愁容這才散了些,沈瓊樓卻對著避火圖發愁,帶回去讓沈老夫人發現了,還不得削死她?
  到下午她坐上馬車回府,本來一路平穩無事,沒想到快到家的時候,馬車竟然晃了晃,然後停下了。
  她忙掀開簾子想要詢問情況,卻見殷懷瑜臉頰緋紅,伸開雙臂攔在路中間,大聲嚷嚷道:「讓你們主子下來,我有話跟她說!」
  沈瓊樓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雖然四周無人,但再由得他這麼喊下去,人估計很快就要過來了。她只好把腳踏放下去:「殿下有什麼事兒上來說。」
  殷懷瑜一下子跳了進來,沈瓊樓這才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酒氣,驚道:「太子喝酒了。」
  殷懷瑜臉頰微暈,面帶醉意的樣子也很好看,不過她現在沒功夫更沒心情欣賞,先讓車夫把馬車停到路邊,再給他錢打發他去買個梨子給太子醒酒,納悶道:「殿下這是怎麼了?」上回見不好好好的嗎,難道昭睿帝又出么蛾子了?
  殷懷瑜大人般的嘆口氣:「我心裡不痛快。」他皺著眉,滿臉抗拒:「母后要給我選妃了。」
  沈瓊樓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呢,聞言有種坑爹的感覺:「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樂事之一,在這裡先恭喜殿下了。」
  殷懷瑜氣得砸了手裡的酒壺,怨懟地看著她:「你就這麼說風涼話?」
  沈瓊樓莫名其妙:「成親……很正常啊。」
  殷懷瑜冷哼一聲:「要跟一個不知道高矮胖瘦的整天朝夕相對,哪裡正常了?」他說完忽然有些臉紅,眼神左右飄忽,低聲嘀咕道:「要娶……就娶一個認識還處得來的。」
  沈瓊樓正色道:「話不能這麼說,娘娘給殿下挑的人選肯定是好的,不會讓您失望的。」
  殷懷瑜見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還不明白,皺眉瞪著她,半晌又頹然地嘆了口氣:「哎,罷了罷了。」
  這時候車夫買了梨子過來,沈瓊樓擦了擦遞給他,又想了想,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道:「殿下這般抗拒,都是因為不知道成親的好處。」
  殷懷瑜被帶的聲音放低:「什麼好處?」
  沈瓊樓想到那本燙手的避火圖,從抽屜裡取出來遞給他:「殿下一看就明白。」宮裡婚前X教育的花樣不少,據說還有動態的器具,她給個避火圖應該沒啥吧?
  她見殷卓雍伸手想翻,忙壓住他,叮囑道:「殿下回去再看,記得千萬要藏好,千萬別讓人發現了,讓人發現也別說是我給的。」
  殷懷瑜已經瞧見裡頭的東西了,紅著臉唾棄她:「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沈瓊樓正氣凜然地道:「是我一位同僚拿來看的,我覺著她這般實在是大為不妥,所以收繳了過來,正好殿下馬上要成親,這本書就送給殿下,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心裡默默地向背黑鍋的宋喜道歉。
  殷懷瑜半信半疑地翻了個白眼,原本那些明媚的哀傷都沒了,那點子傷感也消影無蹤,似乎兩人在一處就不適合傷感。
  他又被她哄了幾句,頭暈腦脹地下了馬車,回到宮裡挑燈夜讀,對著一幕幕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沈瓊樓!
  他晚上就寢的時候還翻來覆去想著那些畫面,作為一個童子雞,他理所當然地胡思亂想,沒想到早上起來一看,被褥,床單和寢褲都已經濕了,身下竟然黏答答一片,不知是怎麼了。
  殷懷瑜,懵逼了!
  殷懷瑜昨晚上對著小黃書挑燈夜讀,睡覺的時候就夢見自己成了春宮畫裡那男人,對著畫裡的女子做一些難以啟齒的事……然後他今天早上掀開被子一瞧,可就真的難以啟齒了。
  其實這些髒東西不算多,但他晚上睡覺的時候總忍不住亂動,所以蹭的到處都是。
  站在外頭的常永已經叫了好幾聲,裡頭卻還沒動靜,他心裡一顫,立刻掀開簾子看了看,就見太子對著自己的床褥走神,見他進來,臉漲得通紅:「你鬼鬼祟祟地做什麼?要進來便進來!」
  常永連滾帶爬地跑進去:「不是奴才,是皇后讓你過去請安。」他冷不丁瞥見床上溺的一灘,又很快垂下頭。
  就這麼一個動作還是被殷懷瑜發現了,惱羞成怒地一腳踹過去:「你眼睛往哪裡瞧呢?!」他尷尬完了又問道:「這……怎麼回事啊?」
  常永雖然不到十歲就切了子孫根進宮,但這種事道聽途說也聽了不少,但也不敢胡說怕污了主子的耳朵,只能呵呵賠笑道:「奴才是個沒根的東西,正經爺們的事兒,奴才哪裡知道?」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6:37

第二十七章

  殷懷瑜讓他滾下去,起身讓下人收拾床鋪,自己先到了皇后宮裡。皇后正和賢妃說著話,見到他來先笑道:「瑜兒長大了。」
  賢妃識趣地告退,殷懷瑜臉皮再厚也止不住地紅了,皇后又打趣他幾句,把這些事細細地講了,末了才道:「你也差不多到了該開蒙的時候了。」
  殷懷瑜臉紅的跟燒起來似的。陳皇后說夠了,這才漸漸肅了神色:「選妃的事兒你鬧也鬧了,說也說了,總得給個正經由頭出來吧?」
  殷懷瑜皺起眉,嘴裡卻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
  陳皇后倒了盞茶遞給他,輕描淡寫地問道:「可是心裡還念著你沈家三表妹?」
  殷懷瑜抬頭震驚地看著她,陳皇后是何等聰明人?一見他神色便知道答案了,心裡微不可查地嘆了聲,拉了兒子過來,輕聲問道:「你想說什麼,都跟母后說說吧,只是可別對著旁人亂說,不然便是給那孩子添麻煩了。」
  殷懷瑜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悶悶地道:「我不知道。」
  陳皇后聽他這麼說,心裡先舒了口氣,柔聲勸慰道:「要是你喜歡的是尋常人家的閨女,母后自然也想遂了你的意,可你知道你姨母家就這麼一個閨女,宮裡的日子說是如履薄冰也不為過,一不留神就出了岔子,你要是真喜歡她,忍心她陪你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嗎?」
  殷懷瑜張嘴想說我能護得住她,陳皇后卻擺了擺手,繼續道:「你喜歡她,是因為她容貌好性子好,對你又忠心,也是你除了她再沒見過別的好女孩了,若是你以後見了個比她更好的,會不會移情別戀,又愛上另一個呢?」
  她用絹子幫殷懷瑜擦了擦臉,神情溫柔:「你以後不會只有一位太子妃的,宮裡頭最靠不住的就是喜歡,今兒你可能喜歡這個,明兒就喜歡了那個,能長久下來的只有陪伴和敬重。我悉心給你挑的太子妃,並不比你表妹差,等天長日久了,你也會接受她的,她才是要陪你一輩子的人,答應母后,不管你喜不喜歡她,以後都要好好待她,只要你們夫妻攜手,那就什麼難關都不怕了。」
  昭睿帝當初也是喜歡過她的,可後來夫妻幾乎反目,除卻宮裡朝堂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性格不合。沈傢什麼樣的家風她清楚,沈瓊樓眼裡未必能容得下三妃六嬪,這便是極大的不合了,少男少女靠一時的喜歡,是走不了一輩子的。
  殷懷瑜怔怔地瞧了她半晌,眼眶漸漸發紅,突然跪下來磕了個頭,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宋家大宅裡,宋老爺急匆匆地趕回來,一巴掌拍在宋老夫人面前地案幾上,上頭地茶碗嘩啦啦滾下來好幾個:「你這蠢婦,得了失心瘋不成?!你以為你是太后娘娘啊,竟敢算計到豫王頭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宋老夫人都是瞞著他做的,並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還是硬頂道:「你自己的孫女自己不上心,我幫著籌謀前程總沒錯吧,什麼叫算計,燦兒這般本事,進個王府當長史也不算辱沒了他豫王府!」
  宋老爺氣的額頭青筋亂跳:「燦兒光明正大地考了科舉,正經當個女官不成嗎?你為何非得在背地裡上躥下跳的使手段,還要把六娘的差事頂替了,虧你想得出來!」
  宋老夫人連連冷笑:「這會兒一口一個六娘了,裝什麼父女情深,那些庶出的,你看你可曾多瞧過一眼?!」
  宋老爺猛地一擺手:「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燦兒的前程我自有安排,立刻把你那些鬼祟心思都收起來,不然要你好看!」
  宋老夫人不依不饒地鬧了起來:「我那苦命的兒子就留下燦兒一個親閨女,燦兒的前程你自有安排?你有什麼安排了?!這些年你可曾過問過一句?!這回倒是跳出來做好人了!自己不費心籌謀也就罷了,還攔著不許我籌謀,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宋老爺又是用力一拍案幾:「我按的什麼心,好,我告訴你,你算計豫王的事兒不知怎地讓人家府上知道了,王府管事早上特意來找我,一見我就來了句,王府六位長史已經因故去了,你莫非想把宋小姐送來當第七個?你不是素來自詡聰明嗎,倒是說說王府是什麼意思啊!」
  宋老夫人本來扯著他袖子不依不饒,聞言不由得怔住了,懵然道:「這,這不可能,王爺怎會如此狠毒?」
  宋老爺冷笑一聲:「朝堂上的事兒哪有狠毒不狠毒?咱們知道燦兒是好的,但王府知道你硬塞進來人是按的什麼心思,萬一是個心懷不軌的,那還不得先下手為強除了去,一個鬧不好,抄家滅族都是有的!」
  宋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到底久居內宅,見識也有限的很,聽宋老爺說完才嚇出一身冷汗來。
  宋老爺越想越是窩火:「你這無知蠢貨,我還得備上厚禮送到豫王府上,要是害的我被豫王記恨,你就在後院給我呆一輩子吧!」
  宋老夫人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聞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身子顫了幾顫,一仰頭昏厥過去。
  沈家是最先收到宋老夫人受驚昏迷的消息的,沈老夫人連問都懶得問,隨意讓人挑了個山參過去,禮數上沒出錯便得了。
  她和陳氏最近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沈瓊樓的相親大業中,瞧來瞧去都覺得白衝的相貌人品十分好,白氏瞧著沈瓊樓也不錯,便向二人透露了,白家兩口子再過幾日也能到京城,正是為了兒子的親事來的,兩邊還可以當面商量。
  沈老夫人和陳氏十分滿意。
  沈瓊樓對此毫無所覺,只是覺得最近經常‘偶遇’到白衝,去沈老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回家逛院子的時候能看見,有時候找沈念文和沈岑風玩的時候也能看見——她很鬱悶。
  倒不是說白衝有哪裡不好,他行事溫和恭謙,並無逾禮的舉動,但是遺憾的是,他性格恰好是沈瓊樓最看不上眼的那一類,用現代詞來說就是……娘炮。
  於是沈瓊樓去找沈老夫人告狀,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巧合而已,再說都是親戚,人家對你並無無禮之處,你斤斤計較做什麼?」
  沈瓊樓無法,大概是在心裡憋的久了,和殷卓雍閒聊的時候開口抱怨了幾句,他當時眯了眯眼,倒也沒說什麼,還笑容可掬地勸她寬心。
  等她走後就變了臉,找來三寧問話:「最近讓你留心沈家的動靜,你都瞧著呢嗎?」
  三寧呵著腰答道:「回王爺的話,都看著呢。」
  殷卓雍直接問道:「那姓白的是什麼來頭?」
  三寧道:「是沈家堂夫人的娘家侄子,品行出眾,於科舉也順利……」他猶豫一瞬,還是咬牙說了實話:「好似老夫人和侯夫人對這位公子的品性很是喜歡,有議親的打算。」
  殷卓雍嗤笑一聲:「品行出眾?那要是這位公子的品性出了問題呢?」
  三寧自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將身子欠的越發低了些,輕輕應了個是。
  這些事兒沈瓊樓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來的時候殷卓也沒跟她提,只是道:「咱們前些日子釀的桂花酒已經能喝了,要不要起出來嘗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6:48

第二十八章

  能喝自己釀的酒沈瓊樓自然高興,但想到自己酒品,難免躊躇道:「還是不要了吧,就我這酒量……」
  他伸手把她的手一捻:「無妨,我不嫌你,你要是醉了,就發酒瘋給我一個人看好了。」
  宋老夫人本來扯著他袖子不依不饒,聞言不由得怔住了,懵然道:「這,這不可能,王爺怎會如此狠毒?」
  宋老爺冷笑一聲:「朝堂上的事兒哪有狠毒不狠毒?咱們知道燦兒是好的,但王府知道你硬塞進來人是按的什麼心思,萬一是個心懷不軌的,那還不得先下手為強除了去,一個鬧不好,抄家滅族都是有的!」
  宋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到底久居內宅,見識也有限的很,聽宋老爺說完才嚇出一身冷汗來。
  宋老爺越想越是窩火:「你這無知蠢貨,我還得備上厚禮送到豫王府上,要是害的我被豫王記恨,你就在後院給我呆一輩子吧!」
  宋老夫人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聞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身子顫了幾顫,一仰頭昏厥過去。
  沈家是最先收到宋老夫人受驚昏迷的消息的,沈老夫人連問都懶得問,隨意讓人挑了個山參過去,禮數上沒出錯便得了。
  她和陳氏最近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沈瓊樓的相親大業中,瞧來瞧去都覺得白衝的相貌人品十分好,白氏瞧著沈瓊樓也不錯,便向二人透露了,白家兩口子再過幾日也能到京城,正是為了兒子的親事來的,兩邊還可以當面商量。
  沈老夫人和陳氏十分滿意。
  沈瓊樓對此毫無所覺,只是覺得最近經常‘偶遇’到白衝,去沈老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回家逛院子的時候能看見,有時候找沈念文和沈岑風玩的時候也能看見——她很鬱悶。
  倒不是說白衝有哪裡不好,他行事溫和恭謙,並無逾禮的舉動,但是遺憾的是,他性格恰好是沈瓊樓最看不上眼的那一類,用現代詞來說就是……娘炮。
  於是沈瓊樓去找沈老夫人告狀,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巧合而已,再說都是親戚,人家對你並無無禮之處,你斤斤計較做什麼?」
  沈瓊樓無法,大概是在心裡憋的久了,和殷卓雍閒聊的時候開口抱怨了幾句,他當時眯了眯眼,倒也沒說什麼,還笑容可掬地勸她寬心。
  等她走後就變了臉,找來三寧問話:「最近讓你留心沈家的動靜,你都瞧著呢嗎?」
  三寧呵著腰答道:「回王爺的話,都看著呢。」
  殷卓雍直接問道:「那姓白的是什麼來頭?」
  三寧道:「是沈家堂夫人的娘家侄子,品行出眾,於科舉也順利……」他猶豫一瞬,還是咬牙說了實話:「好似老夫人和侯夫人對這位公子的品性很是喜歡,有議親的打算。」
  殷卓雍嗤笑一聲:「品行出眾?那要是這位公子的品性出了問題呢?」
  三寧自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將身子欠的越發低了些,輕輕應了個是。
  這些事兒沈瓊樓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來的時候殷卓也沒跟她提,只是道:「咱們前些日子釀的桂花酒已經能喝了,要不要起出來嘗嘗?」
  能喝自己釀的就沈瓊樓自然高興,但想到自己酒品,難免躊躇道:「還是不要了吧,就我這酒量……」
  他伸手把她的手一捻:「無妨,我不嫌你,你要是醉了,就發酒瘋給我一個人看好了。」
  宋老夫人本來扯著他袖子不依不饒,聞言不由得怔住了,懵然道:「這,這不可能,王爺怎會如此狠毒?」
  宋老爺冷笑一聲:「朝堂上的事兒哪有狠毒不狠毒?咱們知道燦兒是好的,但王府知道你硬塞進來人是按的什麼心思,萬一是個心懷不軌的,那還不得先下手為強除了去,一個鬧不好,抄家滅族都是有的!」
  宋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到底久居內宅,見識也有限的很,聽宋老爺說完才嚇出一身冷汗來。
  宋老爺越想越是窩火:「你這無知蠢貨,我還得備上厚禮送到豫王府上,要是害的我被豫王記恨,你就在後院給我呆一輩子吧!」
  宋老夫人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聞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身子顫了幾顫,一仰頭昏厥過去。
  沈家是最先收到宋老夫人受驚昏迷的消息的,沈老夫人連問都懶得問,隨意讓人挑了個山參過去,禮數上沒出錯便得了。
  她和陳氏最近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沈瓊樓的相親大業中,瞧來瞧去都覺得白衝的相貌人品十分好,白氏瞧著沈瓊樓也不錯,便向二人透露了,白家兩口子再過幾日也能到京城,正是為了兒子的親事來的,兩邊還可以當面商量。
  沈老夫人和陳氏十分滿意。
  沈瓊樓對此毫無所覺,只是覺得最近經常‘偶遇’到白衝,去沈老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回家逛院子的時候能看見,有時候找沈念文和沈岑風玩的時候也能看見——她很鬱悶。
  倒不是說白衝有哪裡不好,他行事溫和恭謙,並無逾禮的舉動,但是遺憾的是,他性格恰好是沈瓊樓最看不上眼的那一類,用現代詞來說就是……娘炮。
  於是沈瓊樓去找沈老夫人告狀,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巧合而已,再說都是親戚,人家對你並無無禮之處,你斤斤計較做什麼?」
  沈瓊樓無法,大概是在心裡憋的久了,和殷卓雍閒聊的時候開口抱怨了幾句,他當時眯了眯眼,倒也沒說什麼,還笑容可掬地勸她寬心。
  等她走後就變了臉,找來三寧問話:「最近讓你留心沈家的動靜,你都瞧著呢嗎?」
  三寧呵著腰答道:「回王爺的話,都看著呢。」
  殷卓雍直接問道:「那姓白的是什麼來頭?」
  三寧道:「是沈家堂夫人的娘家侄子,品行出眾,於科舉也順利……」他猶豫一瞬,還是咬牙說了實話:「好似老夫人和侯夫人對這位公子的品性很是喜歡,有議親的打算。」
  殷卓雍嗤笑一聲:「品行出眾?那要是這位公子的品性出了問題呢?」
  三寧自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將身子欠的越發低了些,輕輕應了個是。
  這些事兒沈瓊樓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來的時候殷卓也沒跟她提,只是道:「咱們前些日子釀的桂花酒已經能喝了,要不要起出來嘗嘗?怎麼樣啊?」
  沈瓊樓嘴巴有點發乾,她指尖冰涼,他熱血沸騰,貼上去的時候兩人身子都顫了顫。
  她毛片倒是看過一些,但也大都是打碼的,真傢伙就更不必說了,這時候倒說不出好奇和緊張哪個大些,別過頭不敢看,卻下意識地用手圈了圈,拇指和中指並聯著都圈不住。
  這地方何等的脆弱敏感,他被她突如其來地動作激的悶哼了一聲,忍不住按住她的手腕子:「你,你注意著些,別像上回……」
  沈瓊樓想到上回的烏龍事,訕訕地笑了笑,也不敢看他那地方,用僅剩下的一隻手把眼捂住:「那你來吧。」
  殷卓雍乾脆伸手把她攬過來,含住她圓潤的耳垂,想把她另一隻手撥開,卻見她堅持捂著眼,也只能隨他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9:19

第二十九章

  他手把手地教她該怎麼動,用多大的力度,自己調教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很快她就尋到了精髓,柔軟纖長的手輕柔地撫弄著,讓人銷魂蝕骨。
  他忍不住在她肩頭咬一口:「你悟性倒是好,讓人恨不能死在你身上。」
  沈瓊樓老臉一紅,沒吱聲。男人的那啥跟他想象的不一樣,雖然沒敢看詳細,但摸了幾把也能也知道是猙獰怒張,經絡環繞的了,她覺得她又找到了一個不那啥的理由,這麼大個兒的進去,真的會死人啊!
  她一開始還有心情研究,到後來手掌連帶著整條胳膊都酸了,遂怒道:「你有完沒完?怎麼還不完事,別是有什麼毛病吧!」
  殷卓雍給她氣笑,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咬著牙道:「小丫頭片子懂個什麼,太早完事那才叫有毛病呢。」
  沈瓊樓只好閉起眼換另一隻手,等兩隻手都快抬不起來,準備讓他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時候,忽聽他呼吸急促了幾分,然後她的手上就……
  沈瓊樓對著外頭大喊:「叫水,我要洗手!」她已經不忍心看更漏了。
  殷卓雍把幾個伺候的內侍叫過來收拾,幾人聞到屋裡的靡靡味道,又看了看這位沈長史緋紅的雙頰,不由得對視一眼,把頭低的更低了些,權當自己是個死人。
  她兩隻手全是用力過度之後的酸麻,抖得連肥皂團子都捏不住,殷卓雍實在看不過去,用皂水幫她洗乾淨了手,又捧住她兩隻手揉捏把玩,她手上的水還沒擦乾,水滴順著兩人交握的滴落下來。
  他親了親她的指尖,輕飄飄遞了道秋波:「乖乖,再接再厲啊。」
  沈瓊樓:「……別,好好說話,別拋媚眼。」
  殷卓雍一把攬住她,臉埋在她肩頭,低低悶笑了幾聲。
  白衝不光住在沈家,就連求學都是跟沈岑風一道兒的,沈岑風今日有約,他收拾收拾準備先行離開,冷不丁被身邊的同窗一把摟住肩膀:「陵則兄,回去那麼早幹什麼,咱們一道兒出去玩玩吧。」
  白衝微微一怔,臉上有幾分尷尬,微紅著臉道:「多謝年兄美意,不,不必了,我還是早點回去溫書吧。」
  年書生見他想掙脫,忙伸手把他攬的更緊了些:「陵則兄怎麼這般不近人情的,你已經是咱們甲班第一了,還有舉人的功名,還總溫書溫書,讓咱們這些人可怎麼活?」
  他見白衝還想推拒,微微沉下臉道:「怎麼說我年某人也有幾分薄面,陵則兄非要這般下我面子?」
  白衝性情溫柔,吃硬不吃軟,聞言只好無奈道:「那就多謝年兄好心了,年兄要帶我到哪裡聚會?」
  年書生詭秘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羊角胡同那裡新開了家酒樓,聽說有幾個唱曲彈琴的姑娘極是溫柔貌美,咱們這就去那裡逛逛?」
  白衝家教甚嚴,一聽就知道這羊角胡同是什麼地方,駭的連連擺手:「這,這萬萬使不得,咱們都是讀書人,去那種煙花柳巷,實在是不成體統!」
  年書生不以為意:「你也是老實太過了,再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咱們學裡大半都去過畫舫勾欄之類的地方,松快松快罷了,再說課業也沒為這個受到影響,難道他們就因著這個,都不配被稱為讀書人?」
  白衝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年書生呵呵笑了笑:「你是在家裡被管的太嚴,把這事兒也想的太重,再說勾欄也分三六九等,那些下九流的地方自然是不堪入目,但要是真正的好去處,那裡的姑娘比起大家閨秀也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能尋到一位紅顏知己,也是人間一大快事。」
  這話倒也不是虛言,有些勾欄院裡的鴇母會從小培養相貌好有潛力的女孩,教她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會配丫鬟小廝,跟閨閣女子一般,以求養出她們的排場氣質,能賣個好價錢。
  白衝微微皺眉:「這……」
  年書生再接再厲:「再說那些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個個猶如解語花一般,也並不一定非要有床笫之歡,能與她們吟詩作對也是妙事。」
  白衝對他描述的場景不自覺地有些神往,臉上猶豫之色更深:「年兄所言甚是,但我……」
  年書生已經有些不耐了:「陵則兄是正經爺們,怎麼做事瞻前顧後的,這又不是作奸犯科,何必這麼畏畏縮縮?凡事都聽家裡老子娘的,那還算是男人嗎?!」
  白衝左右想了想,最終還是咬牙妥協了:「那就去這一回。」
  年書生笑呵呵地攬過他肩膀:「這就對了。」
  白衝品行未必有多優良,之所以顯得無不良嗜好,那全是家裡管得太嚴,要是見識了京裡的紙醉金迷,只怕比尋常紈褲上癮的還快。
  三寧的馬車一路跟著白衝和年書生,見兩人已經拐進了勾欄院,輕蔑地一笑,用力啐了口:「就這點道行本事,還敢跟咱們王爺搶女人,活膩歪了吧。」
  他一拍車板:「醉月樓裡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吧?這就行了,咱們走吧。」
  陳氏在沈家正院裡,正笑呵呵地和沈老夫人說著話:「娘娘對這次選妃十分看重,左右挑選了,最後太子妃定了余家的嫡長女,跟太子般大,那孩子我是見過的,容貌好又有氣度。」
  她頓了下,又笑道:「男子十六歲精水始固,娘娘打算年前先讓兩人成親,等一年再圓房,這一年先教導太子妃料理宮中事務。」
  沈老夫人亦點頭:「余家女子素來貞烈端莊,那位姑娘我也聽說過,哪邊都是數得著地,娘娘好眼光。」
  陳氏也跟著點了點頭,又微微蹙了蹙眉心,手下把絹子擰了又擰:「太子妃雖然定下了,但太后那邊就沒給娘娘好臉色,又強把娘家地一位侄女塞進去做了昭儀,娘娘雖不願,但太后是長輩,也只得應了。」
  沈老夫人道:「只是個昭儀倒也無妨,位分低微也添不了什麼麻煩,太子心裡明白,那女子就是再好,他也不會多親近的。」
  陳氏替自己姐姐抱不平:「太后本還想讓那女子當太子妃呢,趙家如今沒一個有本事的,女子教育也平平,太子妃可是未來皇后,趙家女哪有這份能耐?」
  沈老夫人正要勸她幾句,卻見沈木急匆匆地邁了進來,面上有幾分急色。
  沈老夫人心知有事,先把下人遣退了,然後皺眉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沈木面色發緊:「您不知道,我才聽到朝裡的傳聞,韃靼使臣伯顏已經正式向聖上提親,想要求娶一位公主到韃靼……」
  陳氏怔道:「這傳言不是早都有了嗎?韃靼使臣也是因著這個,才在京裡逗留了這麼久。」
  沈木深吸一口氣:「若只是如此倒還罷了,聖上已經定下了玉昭公主,但聖上想到女兒遠嫁艱辛,便,便……」他咬了咬牙,硬是不讓語氣裡的憤怒帶出來:「便想要從京中權爵人家的貴女中選出一位來,算作公主侍婢送到韃靼去,以後也一併嫁給那韃靼小王子做媵妾!」
  沈老夫人和陳氏都變了臉色,陳氏手裡的茶盞都打翻了,失聲道:「這,這怎麼可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9:29

第三十章

  沈老夫人倒還鎮靜些,深吸一口氣:「這種事兒雖然咱們聽了難受,但只怕也有黑心肝的人家為了在聖上跟前買好,把自家閨女送過去,怎麼輪也輪不到樓兒頭上,咱們自己先別亂了陣腳。」
  沈木臉色陰郁,緩緩搖頭:「怕是沒這麼簡單。」他眉眼含了幾分焦慮:「您有所不知,最近朝上又鬧了起來,要請皇上給三皇子封王,讓他趕緊離了京城,說年長的皇子還呆在京裡不成體統……皇后雖沒有明著發話,但意思卻差不多,朝上不少人也是瞧她意思行事的。」
  陳皇后的能耐之處從來不在後宮,而是她明明有能耐影響朝堂,卻從不讓人抓住把柄,就連幾位太傅都要隱隱站在她和太子身後的架勢,這點也讓昭睿帝忌憚許久。
  沈老夫人已經有些明白過來,陳氏卻還追問:「這跟和親之事有什麼關係?」
  沈木苦笑一聲:「若真要分起黨派來,岳父家和咱們家就是默認地皇后一黨,皇上這時候發作,不過是想藉著咱們殺殺娘娘的銳氣罷了,只怕是劍鋒所指,就是咱們家。」
  陳氏想到心愛的小女兒可能要嫁到那荒蠻之地,還是給人做妾,一時手足冰涼,幾乎要暈厥過去,慌慌張張地起身道:「我要進宮見娘娘。」
  沈老夫人攔住她,搖頭道:「咱們不能先自亂了陣腳,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只怕更堅定了心意。」她又問沈木:「公主什麼時候送嫁?」
  沈木道:「只怕要到年後了。」
  沈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還好,咱們還有時間籌謀。」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白家大爺和大夫人也快到京裡了,咱們尋機會見見他們,若是可以……年前就把婚事定了吧。」
  她說完也有幾分無奈:「本來想再留三丫頭幾年的,沒想到事情趕到這份上,也只能抓緊了。不過要是真能定下來,皇上總不會逼著一個已經訂了婚的女子去和親吧?」
  陳氏也不想女兒太早嫁了,遲疑著道:「可樓兒好似不大喜歡白家公子,說他……女裡女氣的。」
  沈老夫人縱然心中焦急,這時候也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她自己跟個糙漢似的,女裡女氣配她正好。再說婚姻大事兒是父母之命,尋常時候她挑挑揀揀也就罷了,現在也由不得她胡來。」
  陳氏心裡權衡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這事兒……要不要告訴樓兒?」
  沈老夫人縱然開明,但也免不了一些古代大家長的習氣,便搖頭道:「讓她先好好當差,別為這個分了心。」
  沈瓊樓回到家裡,發現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對,問家裡大人也什麼都不說,其他人更是什麼都不知道,又過了幾日,再白衝頻頻示好後,她終於忍不住一狀告到沈老夫人那裡。
  沈老夫人的表現很奇怪,上下打量她幾眼,緩緩地道:「你好好收拾收拾,白家大爺和大夫人等會兒要上門來拜訪,你也出來見見客。」
  沈瓊樓莫名其妙:「白家跟咱們家是轉折親的轉折親,讓堂伯母作陪就是了,我見客做什麼?」
  沈老夫人也沒多做解釋,只淡淡道:「問那麼多做什麼,你也是咱們家人,幫著陪客怎麼了?」
  沈瓊樓回到屋裡,本能地覺得不對,聯想著這些天白衝的不對頭,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元芳要來給她梳妝打扮,她心裡存著事兒,怎麼肯好好打扮?坐在妝奩前想了想,下狠心掏出米分盒來給自己臉上胡亂抹了把,又故意用顏色最正的小桃紅把嘴脣涂的紅艷艷的,無奈這身子顏值太高,這麼折騰都沒有損失多少。
  她狠了狠心,往自己頭上一口氣插了五六根金簪,穿上連江嬤嬤都嫌老土的醬菜色褙子,配上翠綠色裙子加花裡胡哨的紅色繡鞋,力求讓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元芳被她這一身嚇住,急忙要給她重新搭配一身,卻被她擺手止住:「別別別,我今天就瞧著這一套好了,你讓我穿別的我心裡難受。」
  元芳無奈,只好把她放出去嚇人。
  沈瓊樓走的時候故意磨蹭一會兒,等進正院地時候白氏夫婦已經來了,白衝在一邊站著,堂嬸白氏在旁邊作陪。
  白夫人正笑著說:「……我可是瞧了,老夫人家的孩子各個都毓秀鍾靈,三姑娘更是……」後半句在見到沈瓊樓的一剎那自動消音,臉上的笑也凝固了。
  屋裡所有人,包括沈老夫人在內,表情都出奇的一致,用呆若木雞四個字完全可以概括。
  沈老夫人最先回過神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才對著白大爺和白夫人歉然道:「這孩子差事忙,一忙活起來飯都不吃,逮著什麼穿什麼,自己連看都不看的。」
  轉眼就把辣眼睛的裝束轉化為熱愛勞動的優良傳統,沈瓊樓心裡大嘆,姜還是老的辣啊!
  白夫人雖有些不解,但她見的奇人異事多了,也不在乎這一樁,勤快是好事,兒媳婦要是天天琢磨衣裳打扮她也未必樂意,再說單看這位沈家三姑娘的眉目也是極好的,好好打扮了絕對拿得出手。
  她和白大爺交換了一個眼色,神色轉眼和緩下來,笑吟吟地道:「知道三姑娘在王府當差事忙,這般裝扮……也挺好。」天知道她費了多大勁才面不改色地把後面三個字說出來。
  沈瓊樓一擊落空,只好悻悻然回了座位。
  沈老夫人又瞪了她一眼,這才轉過頭來,含笑道:「夫人客氣了。」
  眾人又說笑幾句,氣氛終於活絡開,沈瓊樓絞盡腦汁地琢磨著再幹點什麼奇葩事兒黃了這樁親事,沒留意白衝頻頻向自己這般張望,眉眼溫柔,冷不丁和她對視一眼,又紅著臉低下頭,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心虛。
  白夫人瞧見自家兒子這般情態,心裡暗笑,又同沈老夫人寒暄幾句,終於把話拐到親事上,嘆笑道:「這孩子於姻緣上一直不順,我和他爹到京裡來,一半是為了敦促他科舉,一半也是為了在京裡尋個妥帖地人家,不過京裡地閨秀甚眾,這般便如大海撈針一般,也不知道要尋到什麼時候。」
  白夫人還挺中意沈瓊樓的,一來想她能在王府當差那麼久,品行行事肯定差不到哪裡去,二來是因為她的家世,她雖不想攀附權貴,但如今是沈家也有這份心思,能為兒子尋個好岳家自然是兩全其美。
  沈老夫人身為女方家長,自然得矜持著:「夫人莫急,慢慢尋,總有好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竟然越說越投機,白夫人這邊已經轉頭把沈瓊樓瞧了又瞧,說道:「三姑娘我今日一瞧便極喜歡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
  沈瓊樓急的腦門冒汗,正要祭出摳鼻挖角的殺手■,就聽院外管事顫顫道:「老夫人,夫人……咱們府門外有個行首帶人來鬧,說,說她是白公子的外室,要來給白夫人磕頭……」
  屋裡人都齊齊變了臉色,尤其是白衝,臉上的慌亂之色遮掩也遮掩不住。
  他前段日子被同窗帶去了歡場,這本也沒什麼的,可壞就壞在他遇見一位身世凄苦,不幸流落風塵的‘可憐女子’,見她才貌雙全,又聽聞她的凄楚身世,心裡不由得大為同情。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8 23:59:42

第三十一章

  他第二次去的時候便為她贖了身,然後又一個沒忍住……兩人共度良宵,他又是個面軟心綿的,經不住那女子哭求,況且這還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意義不同,所以許了她外室之位,這事兒聽著複雜,從發生到現在也不過小半個月。
  這時卻是一直沒說話的白家大爺起了身,瞪大了眼睛高聲質問道:「衝兒,這是怎麼回事?!」
  白家並沒有沈家不納妾的規矩,但就算要納妾也得是婚後了,在這要議親的時候弄個外室來,簡直是打白沈二家的臉。
  白衝嘴脣顫了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知子莫若父,白大爺見他這幅德行,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白夫人卻有些心疼兒子,出聲勸道:「衝兒素來心善,沒準是有人來故意碰瓷,咱們不如把人叫來問個清楚?」
  她說完轉頭哀求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畢竟這裡是沈家,沈老夫人本不想理這堆爛事的,但想到迫在眉睫的和親之事,還是強壓著性子點了點頭。
  沒過片刻管事便把那女子帶了上來,沈瓊樓抱著全程看戲的心思,仔細瞧那女子,彎眉柔脣,生的十分柔弱裊娜,天生就有股讓人憐惜的楚楚之姿。
  她進來先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妾聽香,白公子之外室,拜見老爺夫人。」
  白大爺氣得渾身發抖,連白夫人臉上都露出怒色來,厲聲道:「衝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衝臉色發苦,口不能言,只衝著聽香道:「你,你怎麼來了?」
  聽香嚶嚶哭了起來:「妾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要求什麼,只是妾的清白身子已經給了公子,公子總得要給妾個名分啊。」
  她又重重磕頭,額頭又磕紅了一片:「妾對公子一片真心,也不求能有個正經位分,只求在您身邊當個端茶送水的小丫鬟,還望老爺夫人和公子成全。「
  白衝本來還十分驚慌,但聽她說完,面上不由得顯了憐惜之色,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扶她,白大爺已經揚起手,重重一巴掌就蓋在他臉上了。
  他手還高揚在空中:「你這個孽障,我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你不光去了那等醃臢地方,竟還帶了人回來,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又轉頭對著聽香怒斥道:「你這樣的女子,我們家要不起,還是哪裡來的回那裡去吧!」
  白衝本來就性子溫柔,被打了一巴掌就僵在原地瑟瑟不前。
  這時候就該考驗聽香的演技了,就見她一下子淚如雨下,膝行幾步抱住白衝的腰,哀哀哭了一聲,巴掌就往自己臉上扇了:「是我不好,害公子挨打了,老爺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該死,是我身份微賤還妄圖高攀,我再不敢存非分之想了,我這就去了!」
  話音剛落便作勢要往地板上撞,這話加上這做派果然惹得白衝大為憐惜,一把握住她的手,難得的起了男子氣概,挺胸道:「聽香她一個弱女子身若浮萍,爹要怪就怪我吧!」
  堂上頓時一陣嚶嚶泣泣的聲音,沈瓊樓嘆為觀止,沈老夫人額角抽搐。
  他對著親爹說完,又轉頭瞧了眼沈瓊樓,眼裡有幾分掙扎不捨,對著沈老夫人道:「我知道老夫人現在惱了,都是我一時糊塗,並不……」
  沈老夫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向來溫和的神色竟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白公子說的哪裡話,你做下這事兒是對不住你爹娘的悉心栽培,跟我這個老婆子有什麼關係?」
  此言一出,白老爺和白夫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白衝怔怔道:「沈,沈表妹……」
  沈老夫人心頭冒火,繼續打斷她的話:「三丫頭是來幫著陪客的,跟她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家三丫頭還未出閣呢,白公子若還要鬧,我就先讓她回去了。」
  她說著就給沈瓊樓使了個眼色,她會意,起身走到內間,繼續瞧瞧看戲。
  白衝雖喜歡聽香,但也分得清輕重,讓他為了聽香放棄沈瓊樓那他絕對不願意,就算不必兩人容貌氣度,只把錦川侯府這個岳家拎出來,他也知道該選哪個了。
  他見沈老夫人如此作為,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一個勁兒道我糊塗,聽香可憐之類的話。
  白大爺和白夫人尷尬至極,覺得白家的臉面今日都丟盡了。
  沈老夫人見他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始終不說自己真正的錯處,一會兒一個糊塗可憐,倒顯得沈家人和他爹娘多不近人情,要拆散他們這對苦命鴛鴦似的。
  她本來想直接趕人的,卻架不住心裡惱怒,緩緩地道:「公子哪裡糊塗了?你一點都不糊塗。」
  她一指聽香:「你知道這位姑娘身份見不得人,你未成親之前收她做外室,只怕難尋到好人家,你也明知道你爹娘要進京來給你找一樁好親事,所以便把她的事兒瞞下了,也不說把她送走,想著等到成親之後再說出來,那時候也沒法和離,只能認下了,那樣賢妻美妾都齊備,我說的可有道理?」想享齊人之福,做夢!
  她眼神銳利,似要把白衝看穿一般:「你逛勾欄收外室都是你的事,別人置喙不得,但存心欺瞞又安的是什麼心?」
  白衝怔怔地瞧著她,隨後又慌亂地低下頭,訥訥道:「我,我沒有……」沈老夫人幾乎一言就把他最隱秘,最慌亂,最不可告人的心思道出來了。
  白夫人本來還有些心疼兒子,聞言也只剩惱怒和失望。
  沈瓊樓在心裡叫了聲厲害。
  事已至此,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婚事結不成了,白大爺和白夫人帶著白衝走了,聽香提起裙角小心跟了出去,白氏早已經呆在原處,羞愧到手足無措,站起身慌亂道:「我……這……嬸嬸,我真不知道衝兒會做下這等事兒,要是我知道,怎麼也不能把她說給樓兒……」
  沈老夫人知道她的為人,因此心裡雖不悅,但也並沒有遷怒,緩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事兒怨不得你,男人一旦起了心思,哪裡是別人能管得住的。」
  白氏連連道歉,沈老夫人好言安慰幾句讓她回去,等人走了之後便一臉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沈瓊樓走出來給她捏肩捶腿,沈老夫人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原來真沒瞧出來,他竟是個這樣的,那叫什麼聽香的也是厲害,一下子把人拿住了。」
  沈瓊樓並不贊同這話:「這也得分人了,大哥在金陵的時候不也遇到美人碰瓷了嗎,怎麼沒見他領一個回來?」
  她個人最討厭以‘哪個男人能拒絕美女投懷送抱’這種理由給自己辯護的廣大渣男們,籬笆扎得緊,野狗鑽不進,這個理兒從古至今都不會變的。
  沈老夫人點頭,又是嘆了聲。
  經過白衝嫖娼立外室事件,全家上下心情最好的就是沈瓊樓,第二天還有興致跟殷卓雍說這事兒,又後怕道:「要不是那聽香來得巧,事情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殷卓雍笑而不語。
  沈瓊樓說著說著自己先覺得不對了,狐疑地盯著他:「這裡頭……你沒做什麼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00

第三十二章

  殷卓雍輕描淡寫:「我讓人把他引到青樓,本來是想讓他多去幾回,再想法子讓他逛勾欄的事兒被你們家裡人知曉的,沒想到他自己先被人勾上了手,那女子手段了得,這就怨不得我了。」
  沈瓊樓默了片刻,疑惑道:「聽香不是你安排的?」
  殷卓雍嗤笑一聲:「煙花地那種事兒多了去了。」
  沈瓊樓本來挺煩白衝的,先嫖娼置外室,又蓄意騙婚,但聞言難免有些歉疚:「你這樣不是害人呢?」
  殷卓雍白細的食指在她腦門上戳了戳:「要是逛勾欄是害人,那魏王睿王,還有其他幾個王爺,甚至是那些貴族子弟,早就該被害死了。」他頓了下:「你知道為何你家裡最近急著要給你尋親事?」
  沈瓊樓囧了下:「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娘和祖母一直都挺急的。」
  他眯起眼,慢慢地道:「皇上已經下旨,要在貴女中選一位侍女為玉昭公主伴駕。」
  沈瓊樓張了張嘴:「他,他圖什麼啊!」
  殷卓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陳皇后這些年越發勢大,如今又影響朝堂,逼他給三皇子封王封藩,徹底退出儲位之爭,他不過是想拿捏皇后罷了。」
  沈瓊樓呵呵冷笑:「這手段未免迂迴太過了。」
  殷卓雍撣了撣天青色的曳撒起身:「走吧,咱們進宮去尋皇上,總不能讓你真嫁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昭睿帝說了什麼,反正兩人足足在嘉明殿談了一個時辰,而後陳皇后也去了嘉明殿,第二天他便頒了旨意下來,選了太后娘家的女子陪嫁,太后氣得又去哭了一回太廟。
  沈瓊樓對這種手段大為佩服,忍不住問他:「你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麼?」
  殷卓雍撇嘴笑:「他做事最愛瞻前顧後,經不住人說兩句就改了主意,什麼沈家世代功勛,強行讓你陪嫁,只會寒了老臣的心,再或者對夫妻之間不要硬來,不妨先示好再徐徐圖之,一張嘴長在人身上,還能說不出道理來?」
  沈瓊樓衝他挑了挑拇指,老哥,你行!
  他吩咐陳河備馬車要出門,沈瓊樓問他去哪兒,他偏頭一笑,艷若春華:「你家。」
  沈瓊樓一怔:「你要做什麼?」
  殷卓雍脣角一勾:「好歹我保下了你,這麼大的功勞,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道理吧?」
  沈瓊樓不知所謂,想要跟去卻被他攔住了,他坐上馬車徑直去了沈府,正好沈老夫人在,見著他十分愕然,不過還是讓座道:「王爺請上座,王爺是有何藥師?三丫頭呢?怎麼也不見她跟著?」
  她也知道了沈瓊樓不用陪嫁的消息,頓時整個人都送快了。
  殷卓雍含笑道:「老夫人不必客氣,本王來是為了勸老夫人寬心,皇上選貴女陪嫁公主的事兒……本王昨日已經進宮去跟皇上暢談一番,皇上已經另定了人選,沈長史那邊,老夫人和侯爺夫人不必再焦心了。」
  他當然知道沈家人知道,不過故意說出來罷了。
  沈老夫人一怔,這才知道昭睿帝為何突然改了主意,起身由衷感激道:「犬子就這麼一個閨女,又是最小的,打小便放在心尖上養著,原本聽說她要被送去陪嫁,犬子聽聞急的五內如焚,多虧王爺在皇上面前進獻良言,保下這孩子,老身不盡感激。」
  殷卓雍虛扶一把:「老夫人不必客氣,沈長史在本王府上盡心任職,本王與她甚是投緣。」
  沈老夫人又感激幾句,但等這個勁頭稍稍過去,聽著殷卓雍的話有些不對,傳聞中這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更不像是會為了區區一個長史特意找皇上賣人情的人。
  她心裡有些不安,沉吟片刻,小心試探道:「這孩子也常跟我說起王爺,她敬王爺如長輩,一直小心當差,不敢有分毫懈怠。」
  殷卓雍脣邊淺淺泛起個笑來:「本王卻沒拿她當晚輩。」他忽又轉了話頭,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聞老夫人再給沈長史尋親家?」
  沈老夫人拄著拐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盡量沉穩道:「正是。」
  殷卓雍道:「老夫人也知道魏朝律法,成親之後便不能繼續為官,本王對沈長史十分中意,況且皇上也是瞧在她是我府上長史的份上才網開一面……」
  他慢慢地拖長了腔:「老夫人和侯爺都是聰明人,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本也可以直接上門來脅迫沈家,把沈瓊樓嫁過來,但那樣結親便成了結仇了,她嫁過來心裡也得有塊疙瘩,再說沈家吃軟不吃硬,萬一效法當年太平公主,為了躲避和親,把沈瓊樓送進廟裡帶發修行,那他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與其來硬的,倒不如先送個大人情給沈家,然後用話提點他們,沈家人大都聰敏,聽了這話定然知道他的意思,再不會急著給沈瓊樓尋人家了。
  沈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這輩子都沒怎麼低過頭,但想到孫女,最終還是服了軟,沉聲道:「老身知道王爺的意思。」
  聰明人不必多說,殷卓雍無聲地一笑,轉身出了錦川侯府。他坐在馬車上敲了敲車板,陳河欠身掀開轎簾子:「王爺有何吩咐?」
  殷卓雍道:「你回頭去問問睿王親王結親的禮數,還有聘禮彩禮什麼的,都問詳細了。」
  陳河詫異道:「王爺您這是要……?」
  他含笑:「提親。」
  殷卓雍如今對沈瓊樓的心思差不多是司馬昭之心,可實際上他還是低估沈老夫人對宗室的厭惡懼怕程度了,當初最心愛的小女兒慘死,深愛的丈夫也因此病逝,這兩樁加起來幾乎成了她的心魔。
  對她來說,和親是虎穴,嫁給宗室是狼窩,她哪樣都不想讓沈瓊樓嘗試。
  沈老夫人坐在帽椅裡久久不語,周遭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打斷她沉思,她越想越是焦慮,整個人沉浸在往事和對未來的臆想中,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江嬤嬤見她不大好,正想上前勸慰,就聽外面急匆匆一聲報:「老夫人,宋家老夫人……沒了!」
  沈老夫人被這一聲從沉思中驚醒,猛地抬起頭,向著外頭的管事道:「你好好說,說清楚,誰沒了?」
  管事道:「方才宋家的人遞喪帖過來,說宋老夫人今兒早上就不大對,就在方才合了眼,也請太醫瞧過了,確實沒了脈象。」
  沈老夫人大為不解,宋老夫人一個多月前還蹦躂著算計庶女呢,聽說後來被宋老爺訓了一頓,也病了一陣,不過她私以為,以宋老夫人的臉皮,沒過多久就得再起來繼續尋事,怎麼這說沒了就沒了?
  管事聽完她的問題,似有幾分難以啟齒,沈老夫人便遣退了下人,問他道:「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我最不耐煩人磨磨唧唧了。」
  管事這才低聲道:「小的私下塞了幾個錢給宋家人打聽了,聽說宋老夫人是病倒在床上的時候,被院裡的幾個姨娘給……聯手害死的,具體怎麼動作小的沒問出來,不過幾下湊在一處……老夫人就這麼沒了。」
  沈老夫人靜默不語,江嬤嬤以為她是有些傷感,正待勸慰,她卻擺擺手道:「她這也算是死在了報應上頭,她當初害人性命,殺人子嗣,別人憚於她的威風不敢有所動作,如今一病便墻倒眾人推,當初她害人的那些手段……如今也都用在她身上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11

第三十三章

  她吩咐道:「給侯爺夫人還有三個小的遞話吧,好歹親戚一場,咱們也得瞧瞧去。」
  沈瓊樓一出王府就見沈家管事在外面等著,見到她先說:「姑娘,宋家老夫人去了,老夫人讓您過去祭拜呢。」
  宋老夫人死了?沈瓊樓一怔:「怎麼這麼突然?」
  她說著上了馬車,等到宋家門口的時候見已經掛上了白幡,燈籠也都用白布包住,下人身上也換上了素服,宋燦一身孝服迎出來,眼眶紅腫的厲害,像是才哭過:「表妹來了,姨太太在裡頭等著呢。」
  宋老夫人再有不是,也是宋燦的親祖母,沈瓊樓拍了拍她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說了句千年不變的套話:「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宋燦強撐著笑了笑,宋家勉強收拾出一個停放棺材的地方,靈堂也布置的匆忙,兩人剛進去就聽見宋瑩震天的哭聲,她一邊對著宋老夫人大哭,一邊用手按著帕子,眼睛卻不住打量著來往的世家公子。
  沈瓊樓對她也是服了,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把自己嫁出去的機會。宋燦瞧她這裝模作樣的噁心:「堂姐也哭了好一會兒了,下去先歇著吧,這裡我來瞧著。」
  宋瑩不甘心地撅噘嘴,但也沒敢當眾說什麼,一甩帕子轉身下去了。
  沈瓊樓走到沈老夫人和陳氏身後,宋燦則走到兩人面前,語帶哽咽:「我知道祖母生前對老夫人和表妹做了些不當的事兒,也沒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今她已經去了,塵歸塵土歸土,我在這裡代祖母向您賠不是了,還望您能原諒她,讓祖母走的也安穩些。」
  也就宋燦人品好才會這麼覺得了,宋老夫人可沒覺得不道歉就走的不安穩了。
  沈老夫人一手托著她胳膊把她扶起來:「燦丫頭不必這樣,你祖母都過世了,我也不會抓著原來一點小事不放,就是跟你的情分也是在的。」
  宋燦低低地應了。
  幾人告祭完便告辭回家,陳氏遲疑了一下:「宋老夫人去的有些不趕巧,燦姑娘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呢,她就這麼走了,燦姑娘可……」
  沈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還是擺擺手道;「此事不急,反正燦丫頭還要守孝八個月,先看著吧。」
  宋老夫人去世之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轉眼秋天過去,京裡也逐漸邁入冬至,宮裡要冬至節祭祖,畢竟他和昭睿帝是同一個祖宗,所以他最近也難得忙活起來,騷擾沈瓊樓的時間都少了。
  冬至節這天兩人早早地就進了宮,沈瓊樓裹了厚厚的大氅還凍得手腳冰涼,幸好馬車裡燃了爐子,她這才覺得稍稍好些。
  殷卓雍一進宮便被叫到嘉明殿裡了,沈瓊樓站在走廊裡凍得不住跺腳搓手,正想拉個人帶她去偏殿歇歇,老遠卻見一抹雅致的青色走了過來。
  蘇沅嘴角含笑,手裡還拎著個竹編的籃子,籃子裡蓋著厚厚的小褥子,裡面幾隻奶黃色的小奶狗正在酣睡,時不時哼哼唧唧地翻個身。
  沈瓊樓作為狗奴,見著那幾隻小狗就移不開眼了,正好蘇沅也瞧見她,迎上來笑道:「沈長史。」
  沈瓊樓眼珠子直勾勾瞅著那幾隻小狗:「提督這是……做什麼?」廠督配小奶狗,畫風有點不太搭調啊。
  蘇沅笑了笑:「賢妃宮裡養的狗兒下了幾隻小狗,幾位公主吵著要養,正好臣有事要去那邊一趟,娘娘便托臣把狗帶過去。」
  沈瓊樓羡慕的要死,她其實也挺想養的,可惜老太太對狗毛過敏。她見著別人家的狗子也喜歡,想要伸手去摸,想了想又縮回手,乾笑道:「生的真好看,想必公主也是喜歡的。」
  蘇沅主動把籃子遞到她手下:「長史喜歡就留一隻吧,反正剩下的也夠幾位公主養了。」
  沈瓊樓冷不丁摸到其中一隻的毛腦袋,頓時被萌的心都化了,差點要點頭答應,但這時候理智還是強行上線,繼續乾笑:「提督說笑了,宮裡貴人的東西,哪能是我說要就要的。」再說她等會兒還要當差,總不能抱著只狗到處跑吧。
  蘇沅淺笑:「不妨事,反正公主那邊沒有數量,我瞞下一隻,就說不慎病死了。」
  沈瓊樓還是擺擺手,忍痛拒了:「多謝提督美意,我還是算了吧。」
  蘇沅倒也沒強求,又同她寒暄幾句,抬步離開了。
  沒過多久殷卓雍也走了出來,見她凍得不住呵氣,乾脆伸手握住她的兩隻手,皺眉道:「怎麼不去偏殿等著?」
  沈瓊樓下意識地道:「怕你出來我不知道啊。」
  殷卓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一行人坐上車架去太廟祭祖,不光有皇上皇后和宗室眾人,還有勛貴和重臣,烏央烏央一大片,她往左瞄了瞄,見沈木也赫然在列。
  祭祖儀式行了一半,昭睿帝和皇后才叩拜完先皇,太廟外頭突然刮起一陣妖風,把眾臣都吹的東倒西歪,頭上的冠帽都吹散了,昭睿帝被人攙著才勉強站穩,大聲問道:「這是出了何事?!」
  謝太傅早就按捺不住了,聽他有此一問,藉著這個由頭朗聲答道:「怕是先祖給皇上的昭示。」
  昭睿帝想到最近的封王之爭,一出口就後悔自己起了這個話頭,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接話:「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傅休要信口說這些鬼神之事!」
  謝太傅怡然不懼:「太廟是正經祭拜皇室祖宗的地方,臣說的昭示,自然是先祖之靈有兆,又不是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孤魂野鬼,怎麼能是怪力亂神呢?」
  昭睿帝皺眉道:「放肆,你竟敢如此妄議先祖!」
  謝太傅分毫不讓:「就是要讓先祖安息,才得揣摩這番昭示的深意,以保我大魏國祚綿長。」
  昭睿帝沉著臉道:「既然太傅如此說,那你倒是告訴朕,先祖在昭示什麼?」
  謝太傅看了眼二皇子和三皇子,大聲直言道:「回皇上的話,根據我魏朝禮法,太子既位,宗室皇子自然要封王封藩,不得在京中長留,如今二皇子與三皇子仍舊逗留在京,不但有違禮法,更違背了祖宗先例,還請皇上擇日封王使他們就藩!」
  二皇子還是其次,得先把三皇子這個生有反骨的趕出去,讓他趕緊離了儲位。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從禮數上確實挑不出什麼錯兒來,昭睿帝只好沉聲道:「太傅這是強詞奪理,藉著莫須有的事兒來威逼朕!朕已經說過了,老二老三尚還年幼,等在京裡歷練兩年再封王也不遲。」
  謝太傅大聲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俱都開府有了皇子妃,已經不能算年幼了,他們身為皇子,也不能一輩子躲在皇上的蔭庇下成長,若要歷練,外出就藩就是最好的歷練!」
  這話除了他還沒人敢說,畢竟連任三屆帝師,皇上都得給幾分薄面。
  他說完俯地跪下,大聲道:「臣請皇上給兩位皇子封王!」
  他是清流中執牛耳者,資歷比首輔都高了一籌,他這麼一跪,文官齊刷刷跪了一大片。
  勛貴那邊,就見沈木眼裡閃過一絲決斷,和陳侯爺對視一眼,齊齊跪下道:「臣請皇上給兩位皇子封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22

第三十四章

  沈木雖然不喜歡沾惹是非,但骨子裡卻還是武人血性,遇到該博的時候不懼一博,陳侯爺向來明哲保身,但更看得準時機幫自己大女兒一把。
  這翁婿倆一跪,其他勛貴對視幾眼,也齊刷刷跪下大半,在場站著的只剩下王爺皇子們,殷卓雍氣定神閒地瞧好戲。
  昭睿帝氣得嘴脣發抖;「你們,你們竟然如此!是要逼宮不成!」底下自然沒人會接這個話頭,他面沉如水,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誰也不問,突然轉向陳皇后,沉聲喝問道:「梓潼呢,也是想讓朕立即給老二老三封王?!」
  陳皇后笑得十分得體,恭謙道:「朝堂之事,妾不敢議論。」
  昭睿帝厲聲道:「朕就是想聽你是怎麼說的!」
  陳皇后略微挺直了脊背,明明是彎著腰,卻似在俯視著他一般,只是依舊恭謙:「妾聽皇上的,無論皇上讓兩位皇子是去是留,妾都絕無二話。」
  她才不肯這時候說出來,落個實打實的把柄在別人手裡。昭睿帝臉色已經黑透了,轉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老二老三,你們是怎麼想的?」
  二皇子搶先一步答道:「兒臣自然要聽父皇的,留在京裡可以向父皇盡孝,就藩能鍛煉鍛煉眼界,不論父皇怎麼安排,兒臣都絕無二話。」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昭睿帝心搖身顫,看著跪在下頭的眾臣,重重咬了咬牙,怨恨憤懣地看了陳皇后一眼,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內閣和禮部草擬摺子吧。」
  嘉明殿裡頭,昭睿帝重重地砸了個杯盞,廣袖一揮,把博古架上的精緻器皿嘩啦啦甩掉一地,恨聲道:「她竟敢,他們竟敢,如此威逼朕!」
  他說著呼哧呼哧喘了起來,眼裡竟有幾分癲狂之態,又捂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蘇沅手裡捧著個錦盒上來,裡頭放著一枚赤紅丸藥:「這是張真人新煉制的,皇上先吃了吧。」
  昭睿帝和水吞服了,這才覺得心緒平緩了些,不過眼裡卻冒出戾氣:「這群亂臣賊子,朕不能再受他們轄制了!」他咬著牙根:「陳家還有沈家……」
  陳皇后當然沒那麼大能耐把控朝臣,她要是有這個能量,早就蹬了昭睿帝自己當女皇了,只不過她站到正統嫡出的大道上,所以朝裡人自然而然地就會擁護她和太子。
  這模樣倒是跟前世一模一樣,蘇沅輕聲問道:「皇上想怎麼做?」
  昭睿帝用力一拍桌案:「想要翦除皇后的羽翼,就得先毀了她的根基,拔掉陳家和沈家這兩根釘子,以儆效尤!」他頓了下,沉聲問道:「那兩邊你準備上了嗎?」
  蘇沅點頭應答:「回皇上的話,已經著手準備了,沈家和陳家把家中子孫看得再緊,也總有那麼一兩個看漏的。」
  昭睿帝對他的本事是知道的,只要他吩咐了,蘇沅就有能耐搞垮兩家,他也不再多言,轉了話頭:「皇后那裡……」他提起皇后,呼吸又開始不穩當了,人也顯出幾分癲狂。
  蘇沅心裡一笑,鬱郁然地輕嘆道「娘娘身子不大好,聽說是勞累成疾,憂思過重。」
  昭睿帝把這話反覆咀嚼一遍,雙眼突然一亮,對啊,憂勞成疾。
  陳皇后在朝上的名聲大好,就是因為她那賢惠名聲,但為著這個名聲,她也不是沒有三更眠五更起過,身子早就不大好了。名聲是她最大的依仗,如今他也能用它來贏了她。
  他有了章法之後心情大好,對著蘇沅贊道:「愛卿真如朕的左膀右臂一般。」
  蘇沅謝過贊,又看了那裝丹藥的盒子一眼,無聲地勾脣。
  他漫步走出宮掖,吩咐完底下人,不期然地想起了沈瓊樓,他心裡微微嘆了聲,他一開始只是有一二分愧疚,現在倒真是喜歡她了,可惜兩人註定沒法子好好在一起,上天給他一回重選的機會,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了大業。
  外面傳他心狠也不是沒有由來,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蘇沅腳步頓住,看著夾道一線蟹殼青的天空,緩緩地出了口氣。
  沈老夫人卻在責備沈木:「這事兒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這也太過行險了。」
  沈木道:「皇上本來就對咱們家多有提防,那時候情勢趕到那個份上,我若是再不出聲,只怕皇后太子也要離心,再說皇后對咱們家照拂不少,我若是這時候退了,以後難免被人指責不仁義,行走官場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她無奈搖頭。
  沈木也是無奈:「再看看情勢吧。」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昭睿帝封二皇子為漢王,三皇子為寧王,漢王藩地在山西一帶,寧王的藩地與韃靼接壤,可以說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最奇怪的是,昭睿帝不但沒有就此冷落皇后,反而對陳皇后更加信重,宮中事無大小都交給她,讓她親力親為,陳皇后雖也摸不著頭腦,但是只得應了。
  不過對沈瓊樓來說,最近最重大的事兒就是她的及笄禮,及笄禮對古代女子來說就是告訴周圍人,這個妹紙可以嫁人了,欲娶從速,想想就覺得好神奇。
  她忍不住跑去問沈老夫人:「我原來沒及笄,祖母怎麼這麼急著給我說親事呢?」
  沈老夫人撇嘴:「咱們家到底是侯府,結親的規矩多,所以先把親事商定了準備著,等你及笄之後就能開始行六禮,就算如此,前後也得小半年的功夫。」
  沈瓊樓又一次驚嘆了,沈老夫人起了談興:「好些人家覺得姑娘不如兒子重要,養起來就不如兒子精心,我最瞧不上那樣的,姑娘家等四五歲的時候就得開始教導了,十一二歲可以讓人相看,等再大些了有能耐的話便出去考個功名,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能踏破。」
  沈老夫人讓她請假幾天在家安心準備及笄禮,殷卓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竟然也痛快應下了。
  沈老夫人說完,陳氏又開始絮絮叨叨:「你大堂伯拿來的脂粉還剩了好些,我回頭都拿來給你,及笄那天好好打扮打扮。」
  她又道:「說來樓兒這事兒也不怨堂兄,都是那白公子自己管不住自己,他們兩口子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咱們還沒有好好招待呢。」
  沈老夫人道:「你堂嫂子總覺得是自己不對,把侄子帶來介紹給咱們,最後鬧出這等事兒……罷了,她心結難消,回到家裡想明白就好了,到時候還是一家人。」
  陳氏點頭應了,想到要準備女兒的及笄禮,她就能生出無限熱情來,一陣風似的搓著沈瓊樓量衣服選首飾去了。
  家裡就她一個年長些的女孩,所以衣裳首飾都緊著她挑,沈瓊樓看的頭暈眼花,險些被金光閃瞎眼,捂著眼道:「我不看了,娘和祖母說哪個好我就穿哪個吧?」
  明姐兒福姐兒也鬧著要,陳氏笑呵呵地給她們一人塞了對步搖,可惜兩人頭髮不夠長,這對兒金步搖加起來比她們倆的小腦袋還大,目前的作用也就是看看。
  沈老夫人在一邊瞧得直樂,忽然憶起舊事,笑著道:「當初桂兒及笄,家裡也是這般熱鬧,那時候她爹還在,特意請了兩天假在家幫著置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33

第三十五章

  陳氏抿嘴一笑:「樓兒她爹也是,嘴上說著不在意,最近上下也沒少忙活。」
  沈老夫人笑道:「等兒女的親事都訂下了,你們也能享享清福。」
  沈瓊樓忍不住插嘴道:「我能不能不成親,一輩子當官多好,何必嫁過去伺候別人呢?」
  沈老夫人縱然再開明,聽她這話也駁斥道:「胡說,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以後難道想孤獨終老?」
  陳氏也跟著幫腔,沈瓊樓悻悻地縮回去。
  三人說話間,就聽外面管事來報,聲音有點恐慌和遲疑:「老夫人……魏王人到了京城,說是想要來拜見您呢。」
  沈老夫人本來還喜洋洋的臉色轉瞬就陰沉下來:「他來做什麼,非親非故有什麼好見的,跟王爺說,他貴人事忙,不必過來了。」
  管事也有幾分無奈,擺擺手命人把厚禮擺上:「魏王還送來了厚禮,人就在垂花門外等著,說想求見岳母……您看這……」
  沈老夫人重重一哼:「岳母,我可擔待不起!」她冷冷道:「把這些都扔回去,我們沈家不缺這點子東西!」
  管事更加為難,他自不敢得罪王爺,但更不敢不聽從主家的吩咐,只好轉身命人把禮拿回去,沈老夫人卻改了主意,拄著拐杖起身,緩緩道:「罷了,讓我去會會他,省得不知情的還道咱們府上待客無妨。」
  陳氏和沈瓊樓本來還想陪著,但沈老夫人一看她跟沈桂相似的面容,怕引出什麼麻煩來,揮手讓她跟福兒明兒玩去了。
  婆媳倆繞過重重迴廊到了垂花門外,就見魏王帶著侍從立在照壁底下。他跟人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本以為是個腦滿腸肥的酒色之徒,沒想到卻是一派儒雅俊秀,而立之年已過五六,仍如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般,難怪當年沈桂能相中,只是面色蒼白,帶了幾分病容。
  沈老夫人見他風采不減當年,又想到自己已經成了一捧黃土的女兒,心裡大恨,聲音也是僵硬的:「王爺來有何貴幹?」
  魏王看著倒似身子有些虛弱,見到沈老夫人肯見他,面上露出驚喜神色,拱手道:「岳母。」
  沈老夫人側身避過,冷冷道:「王爺這麼叫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哪裡當的您一聲岳母?」
  魏王喟嘆:「岳母還在怨我。」他又道;「我之後並無再娶,桂兒仍是我王妃,您自然還是我岳母。」
  要是不知情的人,聽見這話沒準都要動容了,但沈老夫人卻知道,他雖沒有另娶,但這些年收的妾室通房娶的側妃也不少,仍舊風流快活著,一邊還裝出一副情深無悔的模樣來博了個好名聲,想想就叫人噁心。
  沈老夫人並不答話,魏王面帶悲色地繼續道:「我這些年一直在金陵,這回回京便想來拜訪岳母,為當年的事兒好好道一回歉,當年是我照管不周,才讓桂兒難產而逝,我已經悔恨多年……」
  到現在還以為沈桂的死是個巧合,沈老夫人已經懶得再跟他多費脣舌,直接截斷他的話:「到了老身這個年紀,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這些話再不想聽,反正桂兒也不能死而復生,要是王爺想說的只有這個,那就就此打住吧。」
  魏王一怔,又低聲道:「我今日來也是想同岳母商量,想把桂兒的棺木起出來到京城,再給她另行修個墳冢,您也能時不時探望。」
  沈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反倒更見怒色,目光如鋼刃一般從他臉上刮過,半晌才沉聲道:「桂兒早就去了,王爺何必再打擾她安穩,祭拜不祭拜本就不在形勢,我若是真想她了,就在心裡悼念也是一樣的。」
  魏王不好再多言,沈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嫌惡之極,這魏王還是一副多情種子的老樣子,半點沒改進,她便道了聲乏,讓陳氏扶著轉身回去了。
  沈老夫人滿面疲倦,還不忘對陳氏道:「以後你們給樓兒尋親事要擦亮眼,我和你們爹當初只道他對桂兒情深,沒想到他對著看中的都是副情深似海的德行,當初那個害了桂兒的賤人,明明人證物證都要,他也瞎了般硬要護著她。」
  她嘿然冷笑:「不過他也有報應,這麼些年收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也沒見留個後,蒼天饒過誰啊!」
  陳氏和沈桂處的時間不長,但姑嫂著實融洽和睦,聞言也嘆了聲,輕輕寬慰沈老夫人幾句。
  兩人走至後院,卻見沈成志興衝衝地要往外走,沈老夫人皺起眉叫住他:「志哥兒你要幹什麼去?現在這個點你不是該早在衙門了嗎?」
  沈成志冷不丁被她逮住,嚇得身子一顫才道:「今日……今日沐休……」
  沈老夫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本就心氣不順,見他瑟縮的樣子更是不悅,忍不住出言訓斥幾句,見沈成志諾諾應了,無奈揮手讓他下去了。
  沈成志悶頭出了府,七拐八拐進到一條胡同裡,最裡頭有間古樸的宅子矗立著,他徑直走進去,裡頭的靡靡之音便伴隨著濃烈的脂粉味道傳了出來,他這才稍稍釋懷,裡頭有個頗為投緣的嫖友正在等著他。
  那人見他臉色晦氣,便笑著道:「沈兄莫不是又被令堂訓斥了?」
  沈成志厭惡地擺擺手:「不是,是我祖母。」
  那人故作訝異:「我聽說沈老夫人對人最是慈和,就是當初沈侯爺的閨女出事兒,老夫人也沒過多苛責,無端訓斥你做什麼?」
  沈成志重重地吐了口氣,悶頭喝了盞酒:「祖母素來偏心二房,哪裡捨得責罵?」
  那人笑道:「這倒也是,畢竟沈老夫人以後要依仗二房,總得給幾分薄面的。」他說完狀似不經意地嘆了聲:「說起來,若令尊還在,你才應當是正兒八經的侯府世子,前途無量,絕不止於這個職位,令祖母和令堂都能高看一眼。」
  類似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兩人結識已經小半年,自打兩人相視他便有意無意地說這些,偏沈成志聽了很是受用,聽完眉頭都擰成一個結。
  那人呵呵笑著給他倒了盞酒:「你我兄弟一場,我這裡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錦川侯爺忒不厚道,明明是承了你父親的職位,卻不知拉拔你一把,任由你在禮部混吃等死,在家裡也受人苛責,真真是……呵呵。」
  沈成志把酒盞一摔,語氣怨懟:「物是人非,人走茶涼,我爹都不在了,二叔能給口吃的養著我就不錯了,哪裡還敢要求旁的?我娘也是,一味地巴著二房,我真是不懂了,到底我是她生的還是三堂妹是她生的?從小有什麼好的就緊著三堂妹,哼!」
  那人假意勸了幾句,又給他添酒,忽然壓低了聲音:「我忽然想起一事來,沈瓊仔細想想,現在沈府尚還太平,若侯爺百年之後,他該把爵位留給誰?他自己有嫡長子,你又是他大哥的親兒子,當初也有世子的身份,這爵位要是給他兒子,只怕會有旁人說他不知恩義,萬一他疑心你要爭位……」
  沈成志怔怔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心裡暗笑,沈家子弟大多聰穎,總算有這麼個奇葩的讓他方便下手,這沈成志是多年生病傷了腦子,也是久臥病床不知道人情世故,竟蠢笨至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46

第三十六章

  他心裡暗笑,語氣森然:「你久臥病榻,未必就跟沈侯爺沒有幹係,沈老夫人變著法地磋磨你,只怕也存了旁的心思,只要你不在了,他兒子就可以順順當當承襲爵位,沈兄自己要想清楚啊。」
  沈成志自己胡亂腦補一番,已經嚇得癱軟在帽椅裡,驚慌失措道:「整個侯府都是二房的,二叔要是想害我,我哪有活下來的機會?」
  那人呵呵笑了兩聲,一手重重地按在他肩上:「沈兄有沒有想過……若是你自己承了爵位呢?」
  沈成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等到了傍晚,西廠裡的人都開始做灑掃了,有個矮瘦的身影貓著腰進了廠督呆的東邊暖閣。
  蘇沅正在點茶,見他進來連頭也不抬,淡然道;「都辦妥了?」
  那人道:「差不多妥當了,現在沈成志只怕把沈府上下都恨上了。」
  蘇沅恩了聲:「照著計劃來吧,皇上那邊也等急了。」
  沈瓊樓及笄禮那天,她一大早就被元芳拉起來洗漱打扮,她最近從頭到腳煥然一新,連指甲上都染了淡色的花汁,她皮色極好,連脂粉都不用打,因此元芳挑了點胭脂在掌心化開,給她勻稱的拍上雙頰,脣上也點了口脂。
  元芳左右看了看,差不多滿意了,又梳了個簡單的髮髻,用些釵兒花兒點綴,解釋道:「姑娘等會兒要梳頭盤發,然後插釵,咱們現在先梳個簡單的頭,等到時候請人給您盤起來。」
  沈瓊樓早就被擺弄的沒了脾氣,聞言敷衍地點點頭:「咱們什麼時候開飯?」
  元芳夾了塊點心到她嘴裡:「您先吃這個墊墊吧。」
  她服侍沈瓊樓換上淡藍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繡圓領袍,下身配了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直把她打扮的明艷又不失莊重,然後扶著沈瓊樓出了門。
  宋燦人雖沒過來,但卻備下了及笄禮送過來,是隻瓔珞金項圈,上頭掛了羊脂玉的玉鎖,十分精緻好看。
  這時候禮還沒開始,沈瓊樓在大人堆兒裡站著無聊,便去後頭坐著,就見陳六娘也早早地到了,見到她先說了話:「你這身打扮不錯啊,顏色配的也好。」
  沈瓊樓隨意笑道:「是我祖母和我娘來回挑了許久才給我配的,我也不懂配色,她們說什麼好我就穿什麼了。」
  陳六娘嗤的一聲笑了,讓她坐下,眉眼掩不住的喜色。
  沈瓊樓見她喜上眉梢,不由得問道:「你沒事高興什麼,家裡親事已經定下了?」
  陳六娘白了她一眼:「想什麼呢,是我有位表姐,姓余的,是我母親的侄女,被選作了太子妃,我為她高興罷了。」
  這年頭大多數宗族都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大都是盼著親戚好的,那種暗搓搓盯著親戚家,巴不得人家趕緊倒霉的還是少數。
  沈瓊樓由衷贊道:「這是好事兒啊,恭喜你那位表姐,當然也要恭喜你了。」
  陳六娘大方道謝,又拉著她小聲問道:「我也是有事要求你,這就直說了,我跟我表姐素來要好,知道你在東宮侍讀過,跟太子也相熟,所以想問問你殿下的事兒,好讓我那表姐心裡有數。」
  她又忙補了句:「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我也是隨口一問。」
  沈瓊樓沉吟片刻,沒說具體的喜好,只是道:「讓你表姐放寬心,太子待人很和氣的,尋常也不難伺候,盡本分就成,我聽說你表姐性子不差,以後定能夫妻恩愛的。」
  陳六娘知道她也不好透露太多,這話已經算是給人吃了定心丸,於是認真道謝。
  兩人這邊正說著話,那邊就見宋家人過來了,宋老爺沒有守孝的避諱,宋瑩卻也跟過來了,孫輩要守九個月的孝,期間一切宴飲能避則避,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那邊沈念文和沈岑風正在待客,她眼珠子黏在沈岑風身上就不下來了,宋老爺也瞧見她這幅德行,出言訓斥了幾句她這才消停。
  沈瓊樓和陳六娘見她有要過來的意思,急急忙忙躲遠了些。
  正巧元芳來找沈瓊樓讓她行禮,她跟著過去,賓客來了一圈卻沒見著殷卓雍,她心裡有點悶悶的不痛快。
  沈家安排的及笄禮極為嚴格,贊禮一人,贊者二人,有司四人
  正賓一人,笄者一人,主人兩人,她先被帶到了正堂,贊禮剛念過詞準備開禮,院外就聽人高聲報道:「豫王爺到了!」
  沈瓊樓微微一怔,沈老夫人面色發緊,全然不像當初豫王在她壽禮上到了的時候那般隨和,反倒有些如臨大敵的意味。
  一眾賓客倒是沒有多少驚訝的,當初沈老夫人壽宴豫王都來了,更何況是沈瓊樓的及笄禮,只是眾人更感嘆一番這位沈家三姑娘受寵之甚。
  殷卓雍漫步走了進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他略一拱手:「沈老夫人。」又對著沈木和陳氏:「沈侯爺,侯夫人。」
  沈木和陳氏還禮請他上座,他偏頭瞧著沈瓊樓,他的乖乖頰邊點了胭脂,本就嫣紅地脣瓣用口脂細細描繪,仿佛在引誘人去親吻,盛裝之下更顯得明艷驚人。
  要說他原來的神情還算有所這樣,這時候的已經十分露骨了,眼裡毫不掩飾的惦念讓沈老夫人心頭亂跳,她重重咳了聲:「開禮吧。」
  及笄禮的流程十分繁瑣,更何況沈家家世擺在這兒,每樣都不能馬虎,沈瓊樓被折騰到腰酸背痛,冷不丁覷見殷卓雍揚脣衝自己笑,下意識地也想回個笑容,但又怕被人發現了,臉頰扭曲一下又硬是忍住了。
  殷卓雍:「……噗。」
  沈瓊樓頭髮被折騰著打散,又被特意請來的成國公夫人輓好插上釵子,扶起來拜了三拜,聆聽訓導之後終於算是禮成了。
  殷卓雍坐在上首,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戒筒,等禮成了之後突然含笑道:「本王突然想起來,好像忘了給沈長史備及笄禮了。」
  沈老夫人就怕他開口,聞言忙道:「王爺客氣,您身為她上司,又是長輩,身份貴重,能來看她及笄禮,已經是給她一份大禮了,哪裡還敢再奢求?」
  殷卓雍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不如……就送她個小字如何?」
  此言一出,包括沈老夫人,沈家兩口子,還有在座的客人臉色都齊齊變了。
  唯獨沈瓊樓還茫然著,小字而已,為什麼大家的表情都這麼微妙捏?
  一眾賓客靜了一瞬便開始竊竊私語,沈瓊樓豎著耳朵勉強聽著,聽了個大概臉色忽青忽紅的。
  自古以來便有待字閨中的說法,女子的小字大都是出閣之前長輩才給娶的,或者成婚之後由丈夫來取,殷卓雍算不得沈家正經親戚,卻要來給沈瓊樓取小字……這是什麼意思?
  她仔仔細細在心裡嚼了一回,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本來打定主意不嫁人的,但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意沒這麼堅定了,複雜之餘生出幾分希冀來,幸好有胭脂擋著,不然誰都能瞧出來她臉上止不住的紅了。
  不過這事兒她想的再多也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老實坐著靜等事態發展。
  這回卻是沈木先開的口:「多謝王爺賜字,但樓兒實在是擔待不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0:56

第三十七章

  殷卓雍微微一笑:「侯爺應當知道我的意思,更知道令愛擔待得起。」
  他不等旁人開口,自己就先吟誦起來:「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蹇將?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令愛品行高潔,這首雲中君再適合不過,不如就取字若英,如何?」
  一副你不要也得要的架勢,沈瓊樓記得他說過自己的小字叫齊光,不由得也跟著在心裡吟誦起來,又在舌尖念了幾遍,牢牢地記住了。
  沈家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殷卓雍不緊不慢地遞了個台階:」本王甚是器重沈長史,所以賞個小字給她,還望老夫人和侯爺不要推辭。」
  他給的理由冠冕堂皇,又一副由不得你不應的架勢,沈老夫人忍著氣應了聲,殷卓雍又悠悠然坐下了。
  這行事方式倒是他一貫的霸道跋扈,他在警告眾人,沈家三姑娘他入了眼了,哪怕是行過及笄禮,旁人也不得惦記著。
  沈瓊樓不知道尷尬還是甜蜜哪種感覺更多些,這情形沒她插話的份,於是全程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在現場。
  殷卓雍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成了惡客,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又含笑曖昧地瞧了沈瓊樓一眼,這才告辭離去。
  留下來的賓客心裡各有思量,想的最多的還是沈家又要出一位王妃了,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更加熱切。
  沈老夫人和沈家兩口子臉色都異常難看,別人不知道沈家家事,他們自己可是最清楚的,哪裡捨得再賠一個閨女進去,主家都沒了再待客的心思,只是匆匆忙忙全了禮數就宴畢了。
  殷卓雍的心情跟沈家人正相反,他早就命陳河請了睿王過來。睿王急匆匆趕過來,呼哧呼哧走出了一腦門子的油汗,沒好氣地喘著道:「老,老十三,有什麼事兒不能等明天說嗎?大中午的把哥哥我叫來做什麼?」
  殷卓雍笑了笑:「請王兄做冰人,幫我……提親。」
  睿王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要成親了?我怎麼不知道?是哪家閨女這麼倒霉被你瞧中了?」
  殷卓雍勾頭斜了他一眼:「錦川侯沈家。」
  睿王納悶道:「沈家現在就一個女兒吧。」
  殷卓雍道:「就是她。」
  睿王覺得腦子都漲了:「我先不說你兔子吃不吃窩邊草的事兒,按輩分論,她可是你侄女,你怎麼能娶她?」
  殷卓雍不以為意:「先皇還娶了自己外甥女,長安公主嫁給自己外甥,長寧郡主嫁了自己叔父,怎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行了?」
  睿王被他的歪理說的暈暈乎乎,仔細回憶了一下沈瓊樓,長得似乎還不錯?不過京裡美人多了去了,他怎麼就偏偏瞧中她了呢。
  睿王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問道:「好吧,難得你求我一回,錦川侯沈家是嗎?你已經確定了?」
  殷卓雍含笑道:「早就確定了。」
  睿王點點頭;「好吧,我明日去幫你提親。」
  那邊沈瓊樓的心情完全沒有殷卓雍這般輕鬆,她正在接受家里幾個長輩的審問,沈老夫人頭一個按捺不住,先問道:「你和豫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什麼怎麼回事?」
  她素來嘴巴嚴,王府裡的事兒不會往外亂說,家裡人也都尊重她的職業素養,從不主動問的,沒想到不聞不問的後果就是出了這等事兒!
  沈老夫人一拍桌案:「你還跟我裝傻,今日王爺來好端端地給你取什麼小字?你難道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嗎?!」
  這回沈瓊樓是真冤枉死了,她一開始還真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殷卓雍要突然過來,於是叫屈道:「我哪裡知道這些,王爺做什麼也不會提前跟我商量啊!」
  還是沈木一言問中了要害:「王爺對你什麼心思暫且不論,你對王爺……可有別的想頭?」
  沈瓊樓被問的頓住,腦子急轉著想理由搪塞,不過就她頓這一瞬的功夫,在座的幾個人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沈木怒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才清醒了沒幾個月,又開始給家裡招災惹禍了!」
  沈家倒是不反對自由戀愛,沈木和陳氏可不就是自由戀愛的嗎,但他們對沈瓊樓自由戀愛的對象大感惱怒。
  沈老夫人卻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有幾分理解沈瓊樓,便擺擺手,淡然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樓兒,豫王那樣的人才品貌,她有些心思也不奇怪,今日豫王硬要給她賜字,連咱們都拒絕不了,更何況是她了。」
  要說原來沈瓊樓的心情類似於小學生早戀,那麼現在就是小學生早戀被家長髮現之後的驚慌,於是連連點頭表示支持沈老夫人,以求等會兒罰的能輕點。
  沈木瞪了她一眼,又轉向沈老夫人:「娘,那……咱們該怎麼辦?」
  沈老夫人沉吟道:「豫王沒準就是一時的新鮮,咱們先別自亂了陣腳,讓樓兒先在家裡待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把這長史的差事想法子辭了吧。」
  沈瓊樓心裡一緊,反駁道:「長史的職位是當初皇上下旨赦封的,怎麼能說辭就辭了呢?」
  沈老夫人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要是沒鬧出這等事兒,祖母也不希望你辭官,三丫頭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沈瓊樓還想說話,沈老夫人已經起身趕人:「你們都回去吧,忙活了一天,我也已經乏了。」
  她無奈,只好擰著眉頭回屋了。
  事實證明殷卓雍是標準的行動派,第二天一大清早睿王就上門了,腆著肚子笑呵呵地被沈家人迎進門,也不等沈家人問話,一開口便主動道:「請問錦川侯爺和侯夫人在府上嗎?今日這事兒侯爺和夫人不在,我不大方便開口啊。」
  沈老夫人心裡已經猜到了六七成,皺眉道:「有什麼事兒,王爺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睿王皺眉笑道:「婚姻大事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請侯爺和夫人出面比較好吧?」
  沈老夫人不卑不亢:「真是不巧了,我兒子兒媳現在正好不在家,王爺不妨跟我說道說道,到時候我再轉達也是一樣的。」
  她頓了下,明知故問:「我家倒是有兩個孫子不曾娶親,不知王爺是想為哪個保媒?」
  睿王笑呵呵地道:「都不是,是貴府的三姑娘。」
  他生怕把這事兒給搞砸了殷卓雍找他算賬,昨晚還特地寫了媒人詞兒,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老夫人應當知道我那十三弟殷卓雍,先皇親封的豫王,虛歲二十有二,與貴府三姑娘年歲相當,旁的不敢說,他的品貌在京裡都是數得著的,相貌是再尋不出比他更俊秀的,才幹也是一等一的,少年時大敗過韃靼瓦剌,後被封藩蜀地,也把蜀地治理的井井有條,那些土司當初何等跋扈,如今在他面前沒有一個敢多嘴的……」
  他還是媒人業務不熟練,一般人家說的都是品行如何如何,家資如何如何,將來對老婆如何如何,他倒搞得像表彰大會似的,先把殷卓雍的豐功偉績吹了一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1:06

第三十八章

  他跑到蜀地半天才拐回來,繼續說正題:「蜀地富饒,他這個當王爺的家資頗豐,這麼大年紀也無王妃,三姑娘要是嫁過去便是王妃,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還有我這十三弟為人熱枕,厚道,實誠,額……那什麼」
  他自己都編不下去了,匆匆結尾道:「品行優良,又對貴府三姑娘一片真心,不瞞老夫人說,貴府姑娘在王府當差的時候王爺便十分入眼,後來仔細觀察其為人品性,心裡更是喜歡,還望老夫人和錦川侯能好好應下,讓兩家永修秦晉之好。」
  沈老夫人初時震驚,這時候也漸漸鎮定下來:「王爺這是說笑呢,我們家三丫頭何德何能,能被豫王瞧中?再說兩人中間差著一輩兒呢,不是我不相應,實在是差的遠了些。」
  睿王把昨天殷卓雍給他的那套說辭搬出來:「這個老夫人不必擔心,輩分都是人混叫的,再說嫁給自己叔父,娶了自己外甥女的也不少見,這並不算有悖倫常,只要不是血親又不是同姓,不會有人置喙的。」
  沈老夫人靜默許久,半晌才緩緩開了口:「王爺也是天家子,我也就不瞞您了。」
  她聲音含悲:「二十年前,也有位親王上我們家來提親,求娶的是小女,我和她祖父都覺得那位王爺品貌出眾,便把愛女許了過去,沒想到沒過兩年,小女就這麼……」她語帶哽咽:「沒了。」
  睿王自然知道沈桂和魏王的事兒,只是沒想到她突然說這個,一時有些接不下話,只好聽她繼續說下去。
  沈老夫人長長地出了口氣:「這事兒不怨誰,兩家本就門不當戶不對,也是我們老兩口想左了,才把這樁親事應下,自此明白了一個道理,齊大非偶啊!」
  「您要怪就怪老身不識抬舉吧。」她拄著拐杖起身,緩緩向睿王行了一禮:「豫王爺千好萬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三丫頭性子才幹平平,實在配不上王爺。」
  她這一手苦情牌,把睿王準備好的說辭都給堵回去了,人家閨女一條命都賠進宗室門裡了,總不能再賠一個吧?
  他一時找不出話來,只好虛扶一把:「老夫人先起來……」他無奈道:「我會告知十三弟的。」
  睿王出了沈府坐上馬車,他是實在沒想到,以殷卓雍這樣的人才品貌提親還有被拒絕的時候,想到他一會兒聽到這消息的反應,擔憂之餘還有點幸災樂禍。
  馬車直接拐進了豫王府,殷卓雍正在低頭練字,聞言難得抬起頭來:「如何了?」
  睿王長嘆了一聲,把沈老夫人的話簡短複述一遍,眼睜睜地看著殷卓雍的笑一點點僵在臉上,像是凍結的花朵一般。
  睿王知道他生平頭一次喜歡姑娘被拒絕,心裡肯定極不好受,寬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誰讓你偏偏看上了沈家女?明知道他們家和魏王……哎。」
  他知道沈家人並不喜歡宗室中人,更不樂意攀兒女親事,但本來以為他先在昭睿帝那裡保下沈家,昨日又去表態,沈家人的態度多少會鬆動些,沒想到拒絕的這樣幹脆,簡直是……不可理喻。
  睿王也是有女兒的,多少有幾分理解沈家人的心情,又幫著勸和道:「你也別因著這個怨恨沈家,他們家有舊例在先,不會再輕易相信宗室中人了,要我說,要是哪個家族的人害死了我女兒,同宗的要來求娶我孫女,我也斷斷不會同意的。」
  殷卓雍冷笑一聲:「沈家軟硬不吃,我也用不著他們同意。」
  睿王忙道:「你冷靜點,別把結親弄成結仇了。」
  殷卓雍也是心煩意亂,隨意寫了幾筆就撩開手,不理會睿王的絮絮叨叨,直接轉身回屋了。
  殷卓雍請睿王提親之事,沈瓊樓這個當事人反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聽說睿王被沈老夫人打發走之後,急匆匆地跑到沈老夫人屋裡,皺眉道:「祖母!」
  沈瓊樓一直是尊老愛幼的模範,從來不對老年人發火的。
  沈老夫人神情倒是很淡然,瞥了她一眼道:「你急死忙活的想幹什麼?禮數呢?」
  沈瓊樓眉頭皺的更緊:「今天早上的事兒您怎麼不告訴我?!」
  沈老夫人沉吟片刻,揮手遣退了屋裡的下人,抬手讓她過來。
  沈瓊樓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不情不願地靠過去:「您想說什麼?」
  沈老夫人嘆了聲道:「難怪我要給你說的白家親事你死活不應,你就瞧著豫王這般好了?」
  沈瓊樓沉默了會兒,也不再否認:「他是很好的。」
  沈老夫人道:「你爹娘這些日子也在給你挑人家,他們給你挑的人選也不差,縱然比不上豫王顯赫,但也都是數得著的,你嫁進去之後有咱們家撐著,日子不說一帆風順,可至少也穩當。」
  沈瓊樓現在對這些大道理不大聽得進去,心煩道:「穩當是穩當,一輩子也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去了。」
  沈老夫人難得耐心:「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兒,就是當初鬆口讓你姑姑嫁給魏王……」
  她見沈瓊樓張口要反駁,一擺手道:「我知道你要說豫王和魏王不一樣,但他們都是宗室中人這點總是一般的,只要是皇家人,咱們都說不上話,你過的好不好全看運道了,難道你真想把什麼事都寄託在運道上?賭一個男人是否會一輩子對你好?」
  用現代的話解釋,嫁給尋常人家是銀行存款,沒啥風險但是得到的也少,嫁給殷卓雍是風險投資,風險大收益也大。沈瓊樓在心裡苦中作樂地吐槽,她現在也有點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不得不說,聽到殷卓雍來提親的消息,她是高興的。
  她等沈老夫人說完,抿脣道:「我不是三姑姑……」
  沈老夫人眉眼恍惚:「是啊,你不是她……」她忽然伸手握住沈瓊樓的手腕,力道大的讓人生疼:「可你生的這樣像她,又恰巧也是行三,她走錯過的路……祖母不想讓你也再走一遍了。」
  沈瓊樓有千言萬語可說,但目光觸及沈老夫人眼裡的深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本來不是愛傷春悲秋的人,但這時候卻體會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硬生被拆散的感覺,於是沈祝英台瓊樓晚上煩的一粒米都吃不下,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乾,整個人便如廢了一般。
  陳氏縱然這事兒上跟沈老夫人觀點一致,見女兒這樣也難受的心肝都要碎了,特意送飯來她房裡,她本來也不想吃,但見陳氏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也只好用筷子扒拉了點飯粒。
  那一天是豫王提親被拒的三天后,沈瓊樓在沈老夫人屋裡蘑菇著想跟她說說殷卓雍的好處,沈老夫人則是等她自己想明白,祖孫倆正在鬥智鬥勇,沈木就神色焦急地走進來,帶了個驚天壞消息。
  他深吸一口氣,先瞧了陳氏一眼,壓住煩亂的思緒,竭力鎮定道:「今日聖上突然發作,把陳家一位侄子帶上朝來,又列出證據,說岳父仗著皇后的勢在外跋扈妄為,心懷不軌,岳父,岳父當朝以頭觸地,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被人抬下去……生死不知,皇后娘娘這幾日本就積勞成疾,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便昏迷不醒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1:19

第三十九章

  陳皇后縱然再精明強乾,陡然聽聞父親出事,一時也難以接受這般打擊。陳氏駭的俏臉煞白,大叫了一聲「爹!」雙眼一閉起,也暈過去了。
  沈木急急忙忙摟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請大夫,沈老夫人也忙亂一時,等陳氏悠悠轉醒來,她才顧得上問道:「聖上這是為何啊?是不是還在記恨上回在檯面之事?」
  沈木勸慰嚶嚶哭泣的陳氏幾句,緩緩點頭:「只怕是……最近娘娘和太子在朝堂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聖上這般只怕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沈老夫人忍住心焦:「那咱們只怕也難脫干係,該如何是好?」
  沈木無奈道:「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母親放心,兒子為官這些年,還是有幾分人脈的,下午我去探聽探聽消息,母親在家約束下人,讓眾人不得先亂了陣腳。」
  沈老夫人重重點頭,卻沒想到沈木這一去到深夜也沒回來,不光是他,在刑部當差的沈念文,在學裡讀書的沈岑風都沒回家。
  陳氏越來越慌亂,最近一直閉門不出的邵氏也難免驚慌,但都不得不強自鎮定下來,幫著沈老夫人規制下人,嚴禁他們出去亂走,到最後乾脆閉了府門,讓人不得進出,只瞧瞧派幾個機靈靈便的小廝上街打聽。
  小廝到午夜才回來,慌慌張張地跪在沈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侯爺,侯爺在刑部已經被鎖拿了,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已經被人帶走了,不光是咱們家,還有忠勤伯陳家,和其他好些勛貴,內閣學士和言官都被鎖拿了。」
  沈老夫人立刻站起來,急急問道:「怎會如此?打聽清楚了嗎?」
  小廝哆哆嗦嗦,看了邵氏一眼,這才小聲道:「是,是志少爺說咱們家居心叵測,意圖謀反。」
  邵氏尖聲道:「不可能,志哥兒怎麼做出這等事!」
  沈老夫人也覺得難以置信,縱然沈成志和家裡不大和睦,但他做出這事兒,不等於自毀根基嗎?
  沈瓊樓先讓那小廝下去再探,安撫邵氏和沈老夫人道:「祖母伯母先冷靜下來,許是那小廝聽錯了呢,咱們先冷靜點,先想想法子看怎麼應對。」
  沈老夫人正要說話,忽然就聽靜夜裡傳出噠噠的馬蹄聲,護院急慌慌來報,說沈家大門被一群緹騎叫開,如今這群錦衣衛已經進門了。
  沈家的女人立刻出了院門去看,果然見一行錦衣緹騎舉著火把往正院走,外頭已經被圍了起來,為首的除了個錦衣校尉,還有縮縮閃閃不敢和沈家人對視的沈成志。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氣:「不知您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校尉呵呵笑了兩聲,把身後的沈成志露出來:「老夫人,您家大公子大義滅親,直指沈侯爺意圖不軌,想要犯上作亂,卑職只是奉命行事,還望老夫人不要見怪。」
  眾人一聽這話,再見沈成志那閃爍的神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邵氏上前一步重重地給了沈成志一耳光,厲聲道:「你這不孝不悌的畜生,竟然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來,還不快去跟人說,說你二叔沒有謀反,一切都是你自己造謠的!」
  她縱然心裡也希望過二房倒霉,但也從來沒想過這等惡毒又愚蠢之事,如今沈家一門全靠著二房,二房要是倒了,整個沈家也都沒了頂梁柱,誰能撈著什麼好處不成?「
  沈成志顯然早已經被教過該怎麼說,捂著臉悶聲道:「二叔心懷不軌,我也是魏朝臣子,豈能由著他得逞?」
  邵氏氣急攻心,撲上去就想扇死這個不知所謂的孽障。怒聲罵道:「你這個不知所謂的混賬東西,你二叔出事了,你能落著什麼好不成?我當初真該一巴掌打死你這個孽障,也省得今日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兒!」
  校尉一把攔住:「魏朝律法規定,女眷不必關押在牢裡,在家中由專人看管著,諸位夫人都是體面之人,就先在這正院呆著吧。」
  他頓了下,又道:「哪位是沈家三姑娘?」
  沈瓊樓緩緩走出一步:「是我。」
  他其實早就看見了,不過隨意一問,上下打量幾眼,見果然容色妍麗,難怪廠督指名道姓要把人單獨關起來。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上頭有吩咐,沈家小姐單獨關押,您這邊請,得罪了。」
  陳氏立刻護在沈瓊樓身前,雙臂張開:「你們別想帶走我女兒!」
  校尉皺了皺眉:「侯夫人別與我們為難。」錦川侯府是武人世家,他也是行伍出身,心裡倒是有幾分敬重,也不願與這些女眷為難,但這些的前提是這些女人要守規矩。
  沈瓊樓反手摟住陳氏輕輕安慰:「娘,我沒事的,你不用著急。」她衝沈老夫人打了個眼色,讓沈老夫人拉住陳氏,對著那校尉道:「走吧。」
  沈家宅子是不缺的,那校尉隨意把她安置在一所環境清雅的小院裡,外面命人看管著,半個字也不多說,自己就躬身告辭了。
  沈瓊樓本來還想探問幾句,但見他如此,也沒再開口,找了張床坐下,邊思索起現在的情勢來。
  想著想著卻不由得跑偏了,她昨日還擔心自己和殷卓雍的事兒,但那些兒女情長和今日的抄家滅族之禍比起來,只能說是小事了。
  沈瓊樓急急思索著現下誰還能拉拔沈家一把,她自己積攢的人脈不多,大都是跟沈家官位爵位差不多的,仔細想完就剩下殷卓雍,太子和幾位太傅了,但問題是該怎麼出去呢?
  她兩輩子別說這種事兒了,連小偷都沒遇到過,連個參考都沒有,思考起來猶如腦袋短路,過了半晌才眼睛一亮,走過去輕輕敲著窗欞。
  外頭看管的番子立刻走過來,不耐道:「做什麼?」
  沈瓊樓在裡頭嘆了口氣:「大人能不能給我個蠟燭,我這人有個毛病,夜裡跟瞎子一樣,不點火就什麼都看不清。」
  古代人得這種病的並不少,番子一聽就知道了,雖不耐煩,但想到廠督的吩咐,還是取了個小蠟燭給她,又遞了個簡易的火摺子過去:「就這麼一個,用完了就再沒了。」
  沈瓊樓應了聲是,接過東西小心翼翼地掖到袖子裡。
  就這麼關了一天半,她心急想探聽些消息,偏外頭人嘴巴嚴得很,半個字都不往外吐露,她心急如焚,故意在屋裡砸了個茶杯,屋外頭的錦衣衛連忙探頭進來查看,見沒什麼大事兒,又悻悻地縮回去了。
  她循序漸進,不是打翻茶杯,就是人從椅子上摔下去,再不就是在屋裡罵罵咧咧,一次兩次還有人來查看,次數多了外頭人也懶得管了,只道這位貴女驕縱慣了,也不分分場合就打人罵狗的。
  第三天天才泛起魚肚白,關閉許久的屋門呀吱一聲被推開,沈瓊樓抬頭去看,就見蘇沅步履悠然地邁了進來。
  她眯起眼,冷冷地看著他:「是你幹的。」
  蘇沅笑了笑:「你猜。」他傾身坐下來,彷如在極好的友人家做客一般,熟稔道:「你近來過得如何?」
  沈瓊樓捏碎了個茶杯,將一塊碎瓷捏在自己手裡:「過的好得很啊,全家都不知道死絕了沒。」她也沒問蘇沅為何要如此,想想他為誰所用就知道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1:31

第四十章

  蘇沅明知道她在探問,仍舊照實答了:「你放心,沈家人上下現在都好著呢,不過前些日子晚上又在沈家院子裡搜出兵器來,這可是意圖犯上的鐵證,就是以後會如何……那就看天命了。」
  沈木並無反叛之心,自然不可能在家裡藏這個,是誰栽贓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西廠和錦衣衛的人別的不行,幹這個卻最熟練不過。
  沈瓊樓漠然地看著他:「提督特意來找我,只怕不單只是為敘敘舊吧?」
  蘇沅淺笑:「姑娘聰慧。」
  他微頓了頓,似乎想起些往事,目光凝落在她的臉上,笑容溫和的讓人不敢置信:「實不相瞞,我對姑娘傾慕已久,若你願意一直陪著我……沈家人的性命至少可以保下。「
  沈瓊樓自然明白他說的陪著是什麼意思,不由得一怔,覺得他簡直是匪夷所思,皺眉道:「我這人說話直,提督別介意,你不是太監嗎?讓我陪著有什麼意思?這算什麼,假鳳虛凰?」
  好吧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就是被蘇沅笑的噁心,忍不住出聲刺了他一句。
  蘇沅:「……」他的表情罕見地僵了一瞬,頓了半晌才緩緩道:「逞口舌之快又有何意義呢?」
  沈瓊樓淡淡道:「好奇罷了。」她往後仰了仰頭:「提督若說的是這個,那就請回吧。」
  蘇沅也沒指望一次就能馴服這頭桀驁的小獅子,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逼她低頭,於是起身喟嘆一聲:「看來長史是沒把家裡人的性命放在眼裡了?」
  沈瓊樓對他已經嫌惡之極:「與你何干?」
  還是跟前世一樣,兩人總沒個好結果,蘇沅淺笑不變:「是無關,不過皇上最近已經準備下旨,太子也已經被禁足,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再來,可就不是這個價碼了。」
  他風度絕佳地拱了拱手,撩起袍袂出了門,昨日那個校尉趕來問話,先是請了個好,又問道:「廠督,那個沈成志見天兒地問我他什麼時候能承爵……現在把他怎麼辦?」
  蘇沅道:「你糊塗了不成?那種數典忘祖的東西……」他做了個單掌下切的手勢,校尉低聲應了。
  蘇沅沒想到人還沒回西廠,沈家那邊就傳來了走水的消息。
  殷卓雍這幾日也不眠不休的上下活動著,今日才有眉目就趕去沈家,沒想到剛踏入沈家大門,就見到一束沖天而起的火光,讓人拉住一個番子細問,聽說是關押沈家姑娘的院子著了火,頓時連指尖都冰涼了。
  他跳下馬車,也顧不得眾人詫異地眼光,幾個縱身就過去,見錦衣衛的番子正在救水,見到他來都面帶愕然,他忍著心焦道:「狗才,去叫水龍隊來!」
  一個番子轉身去了,幸好沈家有自己挖的湖,水是不缺的。他看了看越來越大的火勢,熱氣直撲面進來,錦衣衛怕燒傷了他想請他先走,他一手搶過水桶往自己頭上一澆,正要衝進去,就見有個人影匍匐著爬了出來,背後是倒塌的衡量,整個房子嘩啦啦傾倒了一半兒。
  沈瓊樓穿著不知道從哪裡搶來的錦衣衛的衣裳,臉上頭上滿是黑灰,見到同樣滿身狼狽的殷卓雍先怔了怔。
  他倒是眼力好,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兩人滿肚子的話都堵在喉嚨頭,她嗆了太多的煙灰,重重地咳嗽幾聲,整個人都栽在地上了暈過去了。
  殷卓雍也立刻把她抱起來帶走,幾個番子想攔住,被他一個凌厲的眼風打過去,再不敢動作,他抱住她先塞到轎子裡,一連串地問話:「三位太傅,首輔次輔,幾位尚書,言官,還有沈老侯爺舊部都通知到了嗎?」
  三寧輕輕應了,殷卓雍瞧了眼還高高燃著的火堆,笑得森然:「皇上不是要臉嗎?想法子讓咱們的釘子放閒話出去,說皇上戕害忠臣,忠臣家眷不堪受辱,想要引火自盡,他要臉,那就把他的臉皮給扒拉個乾淨!」
  三寧微怔:「王爺,這……會不會……」太絕了些。
  殷卓雍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把轎簾放下了,這意思三寧明白,挺起腰準備去了。
  他一回王府踹開門就讓人請了太醫過來,太醫診治了說是吸入的濃煙太多,再加上心神不穩,這才昏迷過去,又開了個燙傷的膏子,他心裡這才放下。
  沈瓊樓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欲裂,嗓子頂的生疼,趴在床上連連咳嗽,眼睛又被煙燻得通紅,勉強睜開眼只知道天黑了,她眯縫著眼睛瞧了瞧,啞著嗓子道:「王爺。」
  聲音嘶啞難聽,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殷卓雍端了蜂蜜水來給她潤喉嚨,見她身上還有幾塊燒傷,心疼又惱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竟自己放火燒自己?」
  沈瓊樓鬱悶又言簡意賅:「我沒有。」
  其實她是想放了火趁亂打暈一個番子,偷了他們的衣裳跑出去,她最近老在屋裡鬧出響動來,是以外頭看管的人聽見動靜也沒管,沒想到她自己玩脫了,火燒的太大,幸好提前準備了才跑出來。
  殷卓雍見她說話艱難,也不想再細問,反正現在人是救回來了。
  沈瓊樓卻忽然急了,慌慌張張就要起身下地:「我要去救我家裡人!」
  都相處這麼久了,她是真的喜歡沈家人,也真心把他們當自家人,不想讓他們出一點事兒。
  殷卓雍按住她:「幾位太傅已經輪番進宮,還有首輔次輔,言官的摺子也遞上去了,如今宮裡宮外議論紛紛,就是皇上也得有所顧忌,不會冒天下之不韙再動你們家和陳家的。」
  他說著頓了下,又冷笑道:「不過削爵貶職流官卻免不了,你們家不是素來以錚錚鐵骨著稱嗎?再硬的骨頭也擋不住皇上一道聖旨。」
  這話還是有怨意,他是這事兒發生後才知道的,當時只顧著擔心沈瓊樓了,現在回過味來卻有點竊喜,沈家原來還有皇后和爵位撐腰,現在什麼都沒了,拿什麼攔著他?
  只要人在,其他的沈瓊樓不是很擔心,反正只要太子不倒,昭睿帝一蹬腿,沈家照樣有起復的機會。
  殷卓雍聲音帶了些惱意:「早知如此,還不如早些定了你我的婚事,拿喬作勢的做什麼?害得你現在嫁人都不能!」
  沈瓊樓想了一下,沈家人如今關的關,抓的抓,辦婚禮肯定不可能了,就算放出來也逃不了貶官之類的項目,更沒功夫舉辦婚禮了。
  她訥訥地道:「那我是不是也得跟著家裡人一起走?」
  殷卓雍嘴角沉下來:「你老老實實呆在王府,哪裡都別想去!」
  他頓了頓,又哼笑一聲:「前些日子你們家拒了我的親事,我當時就想強行把你抓回來關到房裡,日日與你歡好,等生了孩子再放你出去,你以為我真不敢這麼做嗎?」
  沈瓊樓:「……」
  她本來想說話的,但見他眼底下兩圈青,顯然這些日子也沒少忙活,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道:「這事兒多謝王爺了。」
  他站在床邊,抱胸斜睨著她:「我從不白幫人的。」他往床幔上瞧了一眼:「這幾天我最著惱的時候,甚至想過用鎖鏈把你鎖在床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1:43

第四十一章

  沈瓊樓縮了縮脖子往後瞧了一眼,果然見有條細長的鎖鏈上拴在床上,頂端有兩個純金的鐐銬,她見那鐐銬有點眼熟,竟然是伯顏當初送給他的,他還真把這玩意做成鐐銬了。
  看來殷卓雍最近沒少琢磨這些十八禁的東西,沈瓊樓顫聲道:「不,不至於吧。」
  其實她是有點心虛的,前些日子殷卓雍提親被拒,她當時正處於矛盾期,雖然很不滿沈老夫人的做法,但終究沒盡力反抗。
  殷卓雍托起她的下巴:「乖乖,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啊。」
  沈瓊樓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殷卓雍見她神情又是疲累又是驚慌,也不忍心再嚇唬她,放緩了口氣拉她起來:「算了,先吃點東西吧。」
  她任由他拉著坐到屋裡的圓桌旁,他乘了碗粥給她:「太醫叮囑過,你現在先吃些清淡的,不然對嗓子不好。」
  沈瓊樓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了,吃了兩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又問道:「這是什麼粥?」
  他漫不經心地道:「魚肉粥。」
  沈瓊樓:「……噗。」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他等她吃完又帶她出去散了散,然後瞧了瞧天色:「咱們也該就寢了。」
  說完就想拉著她往回走,她一驚:「王爺的意思是……?」
  殷卓雍似笑非笑,眼眸勾人:「自然是讓你侍寢啊,乖乖。」
  沈瓊樓脊背僵了僵:「王爺,我如今才十四啊!」這麼想想古代人簡直太禽獸了,才十四五歲就那啥。
  他低頭看她,身材勻稱高挑,十四歲的女孩像是初綻的花蕾一般,誘惑人攀采,他調開視線不能再看,怕自己這時候就忍不住要了她。
  她才回來,心緒又不穩,身上也有好些燙傷,他也沒打算今天晚上就要了她,於是挪開眼,故作思索,又瞧著她笑了笑:「那好吧,今晚上先放你一馬。」
  他給她指了指床上早就準備好的寢衣:「換上吧,你晚上睡這裡。」
  這話沒有商量的餘地,沈瓊樓故意磨磨蹭蹭地拿著寢衣,繞到屏風後面去換,直到他調笑:「乖乖要不要我幫你?」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來。
  他傾身抱住她:「乖乖,早點睡。」
  最近這幾天大起大落,沈瓊樓身上也困乏的厲害,本來以為能立刻入睡,沒想到左右翻了好幾個個還是沒睡著,她支起身按了按枕頭,鬱悶道:「你這是瓷枕?」
  殷卓雍從裹著的錦緞枕套裡抽出枕頭芯給她看:「玉枕。」
  好吧看來她是天生窮命,她真沒覺得玉枕有什麼好睡的,就算套了厚厚的枕套,躺上去也硬邦邦的,膈的人後腦勺疼,簡直是花錢買罪受。
  她捂著腦袋費解:「難道你就不覺得難受嗎?」
  殷卓雍輕巧翻了個身,臉正對著她:「習慣了就好,沈家縱然不能用玉枕,用個瓷枕總沒問題吧?你怎麼還不習慣?」
  她只能用一直胳膊墊著,一邊嘆了口氣道:「家裡用的都是茶葉芯的枕頭,枕上去又香又軟,還有安神的功效。」
  他湊過來在她鬢邊嗅聞:「果然有股茶香。」他把她的腦袋攬過來放在自己肩頭:「你先枕著我,明日再給你換個枕頭。」
  沈瓊樓不適地在他懷裡動了動腦袋,嘴脣正好隔著淡薄的寢衣貼上了某處凸起,她轉著身子慌忙想躲開,右腿又蹭到他小腹,那地方就像是雨後春筍一樣立了起來。
  沈瓊樓覺得自己簡直在作死。
  殷卓雍的想法跟她差不多,咬了咬牙;「乖乖,您是故意的?非逼著我今晚上要了你?」
  沈瓊樓尷尬道:「要不要我幫你去拿點涼水冷靜一下。」
  他故意拿捏著她的細腰,兩人貼合的親密無間:「乖乖想讓它陪你玩嗎?」
  沈瓊樓閉眼裝死。
  昭睿帝本來想殺兩隻雞,狠狠地處決了沈家和陳家,最終還是沒頂住多方壓力,對沈家和陳家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陳家削去爵位,男丁永不得入朝為官。
  蘇沅拿到旨意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昭睿帝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明明占盡優勢,能像上輩子一眼穩贏的,卻又畏畏縮縮妥協了,不過這事兒說來也怪,怎麼朝中的實權人物,一晚上就動作起來了呢。
  沈家削爵貶官,沈木被貶到寧縣做一個小小知縣,不過寧縣在川蜀那邊,算是殷卓雍的地盤,有他照拂,沈瓊樓也能放心了。
  她早上起來才發現自己以大字型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他早就被纏的醒了,睜開眼戲謔地看著她:「想要就直說,還怕我滿足不了你?」
  沈瓊樓挺身下床,穿好鞋子問他:「我爹貶官的旨意下來了嗎?家裡人是不是也跟著他一道走?他們什麼時候啟程?路上怎麼走?」
  殷卓雍聽她連珠炮似的發問,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額角,竟也一個一個耐心答了:「昨天半夜皇上那邊頂不住了,已經下了旨意,把沈木貶到寧縣,雖然是荒蠻之地,但總歸在川蜀那邊,我已經吩咐人照應著了。」
  他頓了下,又繼續道:「沈家的宅子已經被抄沒了,家眷自然是要跟去了,不過這個你也不用擔心,到了那裡自有人會打點,啟程大概在七日後,路上也會有人看著的。」
  沈瓊樓遲疑了一瞬:「我能不能……」
  殷卓雍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直接道:「你想到別想跟他們一起走。」
  他知道直接說說服不了她,淡淡道:「你縱火之事已經在朝堂民間傳開了,讓昭睿帝丟了回大人,他現在只怕最恨的就是你,他現在有太傅和首輔等人壓著不敢動沈木,難道還不敢動你嗎?從京裡到寧縣少說也有一個月的路程,路上又有朝裡的人押送著,想動點什麼手腳再合適不過了,難道你還能一個月不吃不喝?」
  他斜睨著她:「就算你想跟去,沈家人也未必願意,你家裡人知道現在只有我能護得住你。」
  沈瓊樓忍不住問道:「皇上知道我在你這兒?難道他不會怨怪你嗎?」
  殷卓雍倒是理解昭睿帝的心思,大概以為沈瓊樓在這兒成了他的禁臠,約莫是也覺得挺解氣,所以出奇地沒發話,而是默許了沈瓊樓在他府裡。
  他漫不經心地道:「你有功夫操心我,還不如多想想自己。」
  沈瓊樓也知道以他的能耐沒什麼可擔心的,於是嘆了口氣:「我想去送送他們。」
  殷卓雍沉吟道:「可以,到時候我陪你去。」
  七天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沈瓊樓的燒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不大方便在京城露面,於是隻能帶著斗笠去送行。
  沈家人還是從沈家出發,只是走的不是正門,而是西側的小小角門,原本風光著錦的沈家,只剩了小小的七八個包裹和兩輛馬車,瞧著便讓人覺得心酸。
  沈瓊樓瞧得心裡難受,陳氏一見她就摟著哭個不住,沈木倒是看得很開:「月有陰晴圓缺,人也有大起大落的時候,咱們只要一家人還整齊,什麼大災大難就不怕了。」
  沈老夫人點頭稱是,邵氏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她才是這件事兒裡最難受的一個,她真的想不明白,辛辛苦苦養育的孩子,怎麼就成了這幅模樣?竟幫著外人要害自己一家人的性命,簡直是匪夷所思!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1:56

第四十二章

  而且如今沈成志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現在也沒出現,她又是惱恨又是擔憂,心裡也不知道該作何念頭。
  沈木說完又瞧著一身布衣打扮立在一邊,仍然風姿不凡的殷卓雍,深吸一口氣問道:「這回多謝王爺相救,只是樓兒得跟我們一道兒……」
  殷卓雍直接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沈大人應當知道皇上的性子,你這時候讓她跟你走,你有能耐護得住她嗎?豈不是生生害了她的性命?」
  沈木知道殷卓雍雖然存了私心,但說的都是實情,幸好他沒有那種名節重於性命的奇葩觀念,女兒留在京裡能好好活著,這便什麼都好了,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沈老夫人嘴脣動了動,微閉了眼,還是沒說出口,長嘆了一聲。
  殷卓雍又換了個聲口,含笑寬慰道:「沈大人放心,我是真心想娶令愛為妻,不會薄待她的,就算是現在,我想娶她的心意也沒變。」
  現在說什麼娶不娶的都是後話,沈家這情態,別說女兒的陪嫁了,就是連桌體面的酒席也置辦不出來,聞言只能苦笑一聲,不過有了這話多少能讓人放心些。
  沈木頓了下,鄭重道:「王爺救命之恩我銘感五內,以後能有報答的機會,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但樓兒是我唯一的閨女,重要程度更甚於我的性命。」
  這話初聽好似沒說完,但仔細想想,一切難以言表的意思都道出來了。
  沈瓊樓眼眶有點發熱,她一直以為沈木因著原身整日上躥下跳的惹是生非,並不是很喜歡她,現在才總算懂了他一片慈父之心。
  殷卓雍也正色應下了。
  沈家人收拾收拾正要出發,冷不丁看見宋家和沈家相鄰的那個角門也打開了,宋燦裡頭穿著孝服,外面罩著玄色的斗篷,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由丫鬟陪著走了出來。
  她一見沈家這幅景象就先紅了眼眶:「姨奶奶。」
  沈老夫人素來喜歡她的,見到她也有些動容:「燦丫頭,你怎麼過來了?」
  宋燦用絹子掖了掖眼角,拿出包裹遞過來,裡頭擱著幾件厚衣裳和散碎銀子:「我幫不上什麼忙,不知道你們還缺什麼,就把路上要用的拿了幾樣過來,你們上路也能妥帖些……」
  她說完有些哽咽:「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她多麼喜歡沈家啊,沈家在她心裡就是難得的樂土,手足和睦,婆媳融洽,沒有妻妾的糾葛,也沒有嫡庶的煩惱,對人熱情又大方,不像自己家裡,人心都隔了肚皮,各有各的算計,稍不留神就被帶到坑裡了,這樣好的沈家,怎麼就……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諄諄叮囑道:「你是個好孩子,現在你祖母不在了,你在家裡也沒個能靠得住的,以後更要小心著些才是,這就回去吧,別讓你們家裡人看見。」
  她難免多說幾句:「你雖是嫡出,但爹娘去得早,祖母如今也沒了,祖父又靠不著,你們家庶出的大爺勢大,你也別正面跟她不對付,凡事多留個心眼吧。」
  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沈家這幾日遭逢大變,原本那些上趕著來捧的人家都沒了蹤影,本來宋家老爺對沈家也極熱切的,如今這事兒一出,宋家是大門緊閉著,生怕被牽連到一點,宋燦這般更顯得難能可貴。
  宋燦低聲應了,原本站在人堆兒裡一直沒說話的沈念文突然走出一步來,接過她手裡的包裹,低聲道:「多謝表妹。」
  他手指無意劃過宋燦的手腕,讓她不由得怔了怔,兩人對視一眼,瞧見彼此眼裡的情緒,都有些慌神,急急忙忙底下圖。
  頓了會兒宋燦才回過神來,福身道:「我還記得表哥的恩情,可惜幫不了表哥什麼,還望表哥在路上珍重了。」
  沈念文手指摩挲著包裹,低低地應了聲:「表妹也珍重,希望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
  宋家人已經擺明了要和沈家人斷絕來往,宋燦也不敢久留,道了聲珍重便急匆匆地走了。
  沈老夫人轉身要跟沈瓊樓辭別,邵氏忽然問道:「那……志兒呢?志兒如今去了哪裡?」
  沈老夫人提到這個就來氣,不由怒道:「那等數典忘祖的畜生,還提他做什麼,你就當沒有這個兒子,明兒和福兒也沒有這個爹!」
  殷卓雍似是不大喜歡邵氏,說話也相當直白,淡淡道:「聽說前天在護城河邊發現一具屍首,割喉而死,那屍首似乎是沈家大少爺的,到如今死因不明。」
  沈瓊樓跟沈成志本來就沒什麼感情,這種為了榮華富貴至親之人都能出賣的人,死了她也不覺得可惜。
  沈家人齊齊一頓,邵氏悲泣,沈老夫人長長地嘆了聲:「他爹征戰沙場十數年,英武豪邁,果敢勇毅,想不到竟生出這樣一個分不清好歹的孽障來,也罷,總算明兒福兒還在,老大也沒斷了香火。「
  車轆連連轉動,馬車載著沈家人遠去了,沈瓊樓忽然覺得有點悵然,她穿越之後就是這家人一直給她關懷幫助,人情世故,朝堂官場都處處提點著她,現在見沈家人走了,竟然有種鳥雀離巢的悵然。
  殷卓雍攬著她:「你聽我的,沒多久你們家就會沒事的。」
  沈瓊樓頭靠在他懷裡,低低地應了聲。
  回王府之後殷卓雍見她還無精打采的,便讓人把宋喜拎過來陪她說話,宋喜這差事反正差不多就是吃閑飯的,吃閑飯也是閑,陪人閒聊也是閑,一開口便問道:「最近過的如何了?」
  沈瓊樓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差點沒死了,你覺得如何?」
  宋喜笑呵呵地搓個花生米吃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你這種人是聰明,但算不得頂聰明,要說笨也有點,卻不是笨到讓人厭煩,再加上心地好性格好,遇到事兒總會有人拉拔的,運氣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沈瓊樓樂了:「你倒是會說話,這是再誇我?」
  宋喜道:「你要這麼想也行。」
  沈瓊樓道:「你倒是相信善有善報這一說。」
  宋喜點頭道:「那是自然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當初在宋家遇到麻煩,你不就幫了我的忙嗎?如今你落難了,自然也有人拉拔你,善有善報啊。」
  這是連自己也誇上了,沈瓊樓大笑。
  宋喜想了想,又小聲問道:「那你和王爺的事兒……?」
  兩人的事兒她看出來的也不稀奇,沈瓊樓聳肩:「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京裡的人竟然大都不知道她被殷卓雍帶走的事兒,只以為她跟沈家人一道兒去寧縣了,她仔細想想才明白了殷卓雍的心意,不覺心裡一暖。
  宋喜難得客觀地道:「我原來說什麼斷袖之類的都是我瞎想的,你也別信,我在王府八年了,也沒見王爺對哪個人這麼好過,他在蜀地也沒有通房妾室之類的,乾乾淨淨孑然一身,是個能過日子的人,不會像我爹似的娶一大堆生一大摞,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哪個是哪個了。」
  沈瓊樓聽她這麼形容宋老爺,忍不住有點想笑。
  心情不好的時候找朋友聊聊天還是有效果的,沈瓊樓下午見著殷卓雍嘴角帶笑,他神色也和緩下來,摸了摸她的臉:「現在可好點了吧?別難過了,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2:08

第四十三章

  沈瓊樓擦啃了口凍梨:「我也就是難過一時,總歸有太子在呢,我們家不會就這麼倒了的。」
  殷卓雍一撩曳撒坐下,把外頭罩著的大氅取下來掛著,笑看她道:「那我說個讓你更高興的。」
  沈瓊樓豎起耳朵聽著,他漫聲道:「魏王被皇上當庭訓斥了,親王之位差點都被降成郡王。」
  沈瓊樓高興了,又好奇道:「這是為什麼啊?魏王似乎沒犯什麼事兒吧?」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有人蔘奏他王府修建超了規格,幾乎是比照皇宮的規格來的,還有府內姬妾,多有行止不當的地方,他也不曾嚴加約束,皇上這幾日心氣正不順,他正好撞上去了,又怨得了誰?」
  沈瓊樓幸災樂禍一陣,又道:「要是祖母在這裡,聽到這個消息指定高興。」
  魏王這事兒本就是殷卓雍吩咐人布置的,倒是沒什麼驚喜,聞言唔了聲:「對了,他這幾年身子似乎不大好,被申飭完才出了殿裡,人就暈過去了,讓皇上大為光火,認定他是拿喬,又賜了幾個長史不說,還削了不少權。」
  沈瓊樓認為他是活該,殷卓雍冷不丁湊近了,捏了捏她的臉:「乖乖,你身上的傷應該好了吧?」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勾脣一笑,一派風流就被牽連出來:「能侍寢了啊。」
  沈瓊樓默了片刻,撩起外袍讓他看腰上綁著的束帶,縛著一個粗布的小包貼在她肚子上。她攤手道:「我癸水來了。」
  殷卓雍:「……」
  幸好殷卓雍也只是一說,聽她說完斜了幾眼便睡覺了,又沒過幾日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昭睿帝一大早便讓他進宮。
  他進宮也是常事,沈瓊樓也沒往心上放,沒想到傍晚的時候他才回來,臉色還有點不對。
  沈瓊樓正在琢磨晚飯吃什麼,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問道:「王爺怎麼了?」
  殷卓雍倒也沒有瞞她,撣了撣身上的大氅,隨意道:「今天進宮的時候罰了趙家的幾個人。」
  他早上進宮的時候遇見了睿王,兩人便一道兒走,本來也沒什麼事兒,沒想到在宮門口的時候兩架親王的馬車竟被一輛不知道哪裡來的馬車給堵了。
  他便吩咐人上前察看,前頭車裡有個老太太的腦袋探了出來,白髮蒼蒼,言談間很是客氣恭謹,態度卻掩不住的倨傲:「勞煩王爺先等一下了,太后說要召見老身,老身不敢不遵從,更不敢耽擱延誤。」
  殷卓雍在後頭的馬車上問道:「你是何人?」
  那老太太探出半個身子來略微欠了欠:「老身是趙族寧氏。」
  殷卓雍這才想起來這是誰,竟然是太后的親娘,也是昭睿帝的親外祖母,老太太倒是挺能活,如今都八十高壽了,身子竟然還十分康健。
  趙家如今聲勢一般,任的官位也不高,不過又送了個姑娘進宮給太子當婕妤,還有一個給三皇子做了側妃,這才重新又得意起來。
  殷卓雍對她的身份自然無所謂,看看陳家就知道和皇室的姻親有多不靠譜了,不過瞧她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就是讓讓也無妨,便點頭允了。
  這事兒到這裡本該就完了,偏偏這位趙老夫人的孫媳婦在車裡,不知是巴結還是旁的意思,討好地衝殷卓雍笑了笑:「王爺寬厚,咱們也算一家人,不用分誰先誰後的,一道兒進去吧。」
  這話說的就極為不敬了,人家姓殷你姓趙,人家是皇家人你算哪根蔥?殷卓雍指尖敲了敲車圍子,不知想到什麼似的,慢慢地眯起眼。
  睿王聽完也皺了皺眉,不過發作起來也分人了,要是他這種好脾氣的多半就認了,他想勸和幾句,殷卓雍卻已經先發了話,慢慢笑道:「我記得宮裡的馬車好像除了皇上皇子,只有親王才能進去吧,趙家是有人封了異姓王?」
  趙寧氏嚇得臉有點白,忙擺手道:「自然沒有,是太后……」
  殷卓雍直接截斷她的話:「既然沒有,那你還不下車?關太后什麼事兒,難不成是太后叫你壞的宮規?」
  趙家人就是這德行,給點臉面就得意過了頭,一遇到事兒就慫了,兩個貴婦窩窩囊囊地下了車,殷卓雍一併發作,直接命人把她們的馬車拆了,想進宮,行啊,兩隻腳走進去,然後就自己坐著馬車揚長而去了。
  睿王覺得他做的有點過了,出聲勸道:「太后那性子不是好纏的,你今日這麼做等於是扒了她的臉面,她回頭又要來找你尋歪,連皇上見了她都要躲三分的,你這又是何苦?」
  殷卓雍緊了緊大氅,無所謂道:「趙家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坐馬車進宮?你樂意和那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跟咱們稱一家人?讓她們進去是長太后的臉,踩咱們的臉,你兩邊選一個。」
  睿王想想也對,也就不再多說,不過他有一點說的沒錯,兩人還沒走到嘉明殿就被太后叫去了。
  殷卓雍仍是一臉氣定神閑,不過也沒有推脫,跟著來叫人的就走了,睿王怕鬧出什麼事兒來,也只得跟著。
  太后住在坤極宮裡,一見殷卓雍便發作起來,用力一拍桌案,上頭的茶碗都齊跳了跳,茶水流的到處都是,她冷厲的目光狠狠地在殷卓雍身上剜了幾眼。
  殷卓雍穩穩當當地給太后行禮:「給母后請安。」
  太后穿著靛藍的襦裙倒也很有氣勢,冷笑一聲:「請什麼安?我看你是巴不得哀家早死了!」
  殷卓雍道:「母后說的哪裡話,兒臣自然是希望母后長樂金安,永享太平。」
  他有意無意瞥了眼趙家的兩婆媳,這兩人耳報神倒是當的好,要是聰明人不得先忍下這口氣,以後再想法子扳回來一局,這兩人這般作為,是生怕他和趙家結不下梁子呢。
  太后被堵得噎了下,眼角一抬,迫視著他:「你今日在宮門口跳腳跟人吵什麼呢?你可是堂堂親王,怎麼行事這般沒分寸?!」
  要說太后宮裡第一厭人的這個名頭真不是虛傳的,便跟沒腦子一般,想一出是一出,趙家對皇家來說不過是臣子,哪有為著臣子訓斥主家的道理?
  睿王都在一邊聽不下去了,出言道:「母后,方才是趙家人不規矩,十三弟怕丟了皇室體面,這才出言訓斥幾句罷了。」
  太后見兒子一個個地都不聽話,氣得腦仁亂跳,硬邦邦地道:「趙家人自有我規制,便是有錯,也輪不到你們這些做小輩的訓斥!」
  殷卓雍淡淡道:「祖宗規矩,非親王車架不得入宮,就是當朝太傅首輔都得自己腳踏實地自己進宮,趙家隨隨便便就駛馬車進去,豈不是讓人說咱們不知禮數折辱功臣?兒臣是怕母后再‘規制’下去,趙家人都要把宮門口當菜市口了。」
  他算算時候,昭睿帝也差不多該知道了,並不耐煩和太后敷衍,主動告辭走人了。
  到了嘉明殿裡,昭睿帝滿臉喜色遮都遮掩不住,竭力板著臉道:「老十三啊,這事兒你做的有些過了。」
  睿王:「……」哥哥哎,您要訓人好歹裝個樣子出來吧,臉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2:28

第四十四章

  昭睿帝本來叫他來是想說說沈瓊樓的事兒,但聽說他在宮門口打了太后的臉,立刻把這事兒放到一邊,轉了話頭道:「趙家嫡長子這些年在南邊一直任知州,不過前些日子南邊科道突然遞了摺子上來,說趙知州貪污行賄,行止不檢。」
  他說著長長地嘆了聲:「不過趙家到底牽連著太后的體面,讓一般人去也不合適,你性子剛直,做這事兒是再合適不過了。」
  別人不敢得罪太后,就殷卓雍敢,要打壓趙家,這個冤大頭讓他來做再合適不過了。
  殷卓雍脣角一挑,躬身應了個是。
  沈瓊樓捧著臉聽完,按著殷卓雍慣有的思維模式來考量,狐疑道:「你該不會是故意在宮門口給趙家人難堪的吧?」
  殷卓雍痛快認了:「本來準備了別的法子,不過趙家人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不順手用用豈不是可惜?」
  她覺得老跟殷卓雍混,人也聰明了不少,興高采烈地繼續道:「你想去南邊?」又費解道:「為什麼啊?」
  殷卓雍道:「想暫離京城而已,過不久只怕有場亂子了。」他也沒有細說,轉了話頭道:「先在南邊待一陣,等到時候帶你回蜀中,讓你瞧瞧真正的豫王府。」
  去蜀中就意味著能見到沈家人,沈瓊樓自然樂意,卻又斜著腦袋納悶:「可是趙家那位官員是在金陵,和蜀中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怎麼去啊?」
  殷卓雍覺著她這模樣可愛,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才道:「這又什麼,官場之中牽絲絆藤的,到時候說一句他和蜀中的哪位官員行賄受賄,須得仔細查證,這不就完了?」
  沈瓊樓默默地給他豎了豎拇指。
  冬日天寒,他又不愛屋子裡有煙味,所以沒放炭爐,早早地就燒起了地龍,沈瓊樓自娛自樂地燒了個炭盆,扔了幾個毛慄子,紅薯和土豆進去烤著。
  這炭盆做的精巧還搭了雙層,她就給上頭架了個小鍋,旁邊醃好的雞胸肉用牙籤串著,還要醃制好的雞翅翅根,和切成小片和條狀的土豆,以及切好的蘋果片。
  她喜滋滋地道:「咱們晚上就吃這個。」
  殷卓雍很是不理解這頓沒有主食的飯,不過還是無條件默認了。
  沈瓊樓想念快餐已久,王府的廚子辦事也得力,她只吩咐下去要什麼要什麼,那邊就全置辦妥當送上來了,她先炸了一對兒雞翅試水,炸好之後嘗了嘗,覺得熟透了才把另一隻遞給殷卓雍。
  殷卓雍整個吃完了,很給面子地贊了句:「味道不錯。」
  她得了鼓勵,賣力地往油鍋裡下,殷卓雍擠兌她:「最多閒時消遣嘗一嘗,平常就難登大雅之堂了,這做法也太糙了些,不過倒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
  沈瓊樓沒搭理他,直接把一片炸好的薯片,撒上鹽沫塞進他嘴裡,屋裡一時只能聽見油炸的滋茲響聲。
  等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叫人撤下去,吃完之後屋裡卻有股油乎乎的味道,她使勁抽了抽鼻子,又聞了聞自己身上,再聞了聞殷卓雍身上:「哎,在屋裡做飯就這點不好,一不留神就一身味。」
  殷卓雍撩起眼看她一眼,沒說話。
  要是往常別說滿屋子油煙味兒了,只要他屋裡染上一點煙火味他都能罰一大片人的,現在遇見了她,那點子矯情的毛病全沒了。
  他起身道:「讓下人把窗子開開通風,咱們去沐身吧。」
  沈瓊樓神情微妙地抓了個關鍵詞:「咱們?」她低頭用火鉗去撥炭火:「你先去吧,我烤慄子還沒好呢。」
  他老鷹抓小雞似的逮住她領子:「你惹的禍,你來收場。」他衝她招了招手:「來吧,幫我擦背。」
  他本來以為她撿烤慄子是託詞,沒想到低頭一看,她竟然真的認真地再扒拉著烤慄子,頓時無語了。
  沈瓊樓給慄子剝了皮,頓時一股香味爆開來,她把剝乾淨的塞到他嘴裡,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個,剩下的擱在果盤裡,認命地嘆了口氣:「走吧,給你擦背。」
  殷卓雍的浴室建的相當好,竟然就在臥室後頭,當中由一道不露天的走廊連著,走廊也燒了地龍,冬天不用怕凍著,夏天這裡會擱置上冰盆,也不會被大太陽曬著。
  沈瓊樓土包子似的連連讚嘆:「這地方建的真不錯。」
  要是別人稱讚也就罷了,她稱讚讓他有點小得意,又故作不在意地道:「這算什麼,蜀中那邊的豫王府寢室後頭的浴室比這個還大兩倍,而且都是引來的溫泉水。」
  沈瓊樓cosplay之心頓起,拿了旁邊一個澆水的木勺,當劍抵在他的脖子上:「說,狗官,你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這座府邸!」
  殷卓雍笑眼一彎:「這……我也記不清了。」
  沈瓊樓玩的興起,裝模作樣地怒哼一聲:「狗官納命來!」
  殷卓雍配合著換了驚慌的聲口,人卻湊近了些:「俠士饒命啊。」
  他伸手摩挲著她白嫩的脖頸,在領口處打轉:「實不相瞞,我在外頭早已經埋伏了重兵,俠士想要殺我也不是這麼容易的。我看俠士貌美,不如以身飼虎,讓我死於溫柔鄉中,如何啊?」
  沈瓊樓:「……」這劇情……崩了啊。
  她意興闌珊地放回木勺,這浴室並不止一間,當中是個修的精緻還冒著熱氣的池子,旁邊還有幾扇木門,她看了看那好幾扇木門:「你要去哪間洗?洗完了出來找我,我給你擦背。」
  他一挑眉:「你不跟我一道兒?」
  仔細想想她好久沒做水療了,不過有殷卓雍虎視眈眈地在這兒盯著,還是算了吧。
  她擺擺手:「我又不是變態,沒有看人洗澡的愛好,你洗完了叫我一聲。」說著轉身想走,腰上就是一緊,兩個人齊齊倒進熱水池子裡。
  殷卓雍身上已經換上浴衣了,她還穿著整齊呢,這麼一來,身上全都濕透了,連鞋襪都濕了,惱的拿過木勺就往他身上戳了幾下:「你什麼毛病啊!」
  他哭笑不得,輕鬆拿下她手裡的木勺子扔到一邊:「乖乖,你也好幾日沒沐身了吧?」
  沈瓊樓擰了擰自己濕噠噠的袖子,沒好氣地道:「那也沒有穿著衣服洗澡的,跟脫了褲子放那啥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下也沒了法子,她爬上池子,繞到其中一間屋子裡換上浴衣,他也重新換上乾爽衣裳等著她,他身邊使用長條木板包裹著的爐子,爐子上架了鐵板,上面隔著幾塊光滑圓潤,燒的通紅的石頭。
  她不明所以,問他:「這是什麼啊?」
  殷卓雍關上了木門,舀了一瓢水往石頭上澆下去,轉眼就起了大片的水霧,屋裡也濕熱起來。
  她恍然大悟,是濕蒸啊,古代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覷了。
  屋裡有個供人躺靠的木床,她折腰坐在木床邊,不一會兒就悶得氣短,焦躁地走了兩步:「我不成了,再蒸我就要厥過去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挨在她身邊:「蒸的短了沒用處,你安生在這兒躺會兒吧,不是有我陪著你嗎?「
  沈瓊樓沒他那般好定力,只好耐著性子躺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一片水霧裡只能看見長長的睫毛,上面還掛著蒸出來的細小水珠,原本靡麗的容色也乾淨清透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2:40

第四十五章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直直地看著她,沈瓊樓被看得受不了,悶聲道:「王爺你有什麼話就說,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他挨過來親了親她的脣角:「看我的乖乖好看啊。」
  沈瓊樓囧了下,這絕對不是個親親的好環境,這麼熱沒準親著親著就暈過去了。
  他攬著她的腰也躺下,一眼望過來竟有種媚眼如絲的情態,沈瓊樓心裡叫了聲色字頭上一把刀,人卻不受控制地湊過去親上他水潤的脣瓣,又大著膽子伸舌頭舔了舔,滋味美妙的讓人不敢置信。
  殷卓雍似乎也有點詫異,不過很快就微眯著眼睛享受起來,有些生澀,不過她難得主動,這麼一想,經驗上的不足不值一提。
  他傾身想要壓住她,她有些不滿地掙了掙,這麼一來難免磨蹭著,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忍不住想要扶額,她腰間又被頂住了。
  他指尖從她背上流暢的線條滑下去,聲音低啞:「你又來鬧我,這回是你自己找的事,真出了什麼可別怨我。」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我知道,我挑起來的火我來滅,我懂。」
  殷卓雍:「……」
  她一手從他胸前滑下去,在小腹打著轉遲疑不前,逗弄的他慾望越發高漲,快要忍不住地時候才隔著綢褲用手包覆住了……
  他喘了聲,眉尖若蹙:「你真是……」接下來的話就被猝不及防的歡愉湮滅在脣齒間了,他引導著她再快些,不住地親她臉頰和脖頸,纏綿溫柔地落了下來。
  水蒸室裡傳來若有似無地低吟,不知過了多久才平歇,沈瓊樓跌跌撞撞地衝出來,趕緊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喘著道:「我下回再也不做濕蒸了,會死人的。」
  殷卓雍看起來就比她平靜多了,只是臉頰上紅暈艷麗,慵懶又曖昧地看著她:「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上。」
  沈瓊樓瞅了他一眼,語氣淡定地糾正道:「是身下,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在沈瓊樓挑釁完之後,又被殷卓雍拉著討論了一番上下的問題,討論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手都是抖的。
  自打殷卓雍說要去南方,她就一直處於要公款旅遊的莫名期待中,不過這傢伙麻煩事兒多,要去南邊也不可能裹個包袱兩腿一邁就走,府中人加快收拾了好幾天,到第六天上頭終於能出發。
  去金陵自然得走水路,她跟他到了碼頭往河岸裡一瞧,嘴張的像個打哈欠的:「太,太大了吧。」
  殷卓雍笑話她沒見識,也抬眼悠悠地瞧著面前的樓船:「也就馬馬虎虎吧,你是沒見過皇上乘坐的龍船,船身雕成龍形,最上頭架著華蓋,能破冰而行,那才叫氣派呢。」
  沈瓊樓呀了聲:「如今天氣這麼冷,萬一河道冰封了怎麼辦?」
  殷卓雍搖頭:「這還不到最冷的時候,不會就這麼凍住的,而且樓船的速度不慢,定能趕在冰封之前到金陵。」
  他見她大氅被吹的有些歪,伸手幫她把瓔珞重新系好,確定人裹得暖暖和和才帶她登船。
  沈瓊樓踩著船上放下來的梯子往上走,一邊問道:「咱們年底估計趕不回來,故意要在金陵過年了。」
  殷卓雍道:「在金陵倒不會,年底我已經帶你回蜀中了。」
  去蜀中就意味著能見到沈家人,沈瓊樓心情大好,問他道:「你年底不在宮裡參加宮宴,心裡有沒有不痛快啊?」
  殷卓雍白細的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宮裡有什麼好的,我在宮裡吃過十多次年宴,菜就沒有變過一回,你以為宮裡好玩嗎?」
  沈瓊樓笑話他嘴刁。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分開了,一位補子上繡著錦雞的官員從馬車上下來,身後跟了十幾個眉清目秀的小廝。
  她問道:「這是要跟你一塊辦差的?」皇上肯定不會把他獨個派出去,身邊定然有個制約監督的,這也是慣例了。
  殷卓雍唔了聲:「吏部的孔侍郎。」
  沈瓊樓記得沈木提起過這位孔侍郎,在京裡也算是位奇人,年近三十還未曾娶妻,不過不代表他就是個正經人了,家裡妾室通房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不僅如此,他還是青樓楚館的常客。
  不過奇也奇在,他雖好美色,但正事兒卻從沒耽誤過,不然也不會一路爬倒三品大員的位置了。
  孔侍郎見到殷卓雍,立刻半彎下腰,一溜小跑地過來,連連道:「臣路上有事兒耽擱,不慎來晚了,還望王爺恕罪。」
  殷卓雍隨意點了點頭,倒是沈瓊樓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位京裡赫赫有名的淫棍,光瞧臉倒是清俊不凡。
  她忽然瞥見他後頭的小廝,只覺得脂粉氣濃重,仔細辨認了才發現,當中有五六個都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喬裝改扮的,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孔侍郎以為她是殷卓雍身邊的丫鬟之流,小心打量一眼,忍不住在心裡感嘆,王爺不愧是王爺,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是世上少有的絕色,有佳人如此,難怪對京裡的庸脂俗粉都瞧不上眼。
  殷卓雍指節敲了敲闌干:「這次徹查趙家貪腐之事……」
  孔侍郎忙呵腰道:「臣自然以王爺馬首是瞻。」
  殷卓雍無可無不可地一挑脣角,帶著沈瓊樓轉身進樓船裡了,進去之後更覺著不俗,住的地方竟然跟他們平時住的宮舍並無區別,讓她更感嘆了一回古代人的智慧。
  等眾人收拾停當便啟程,一路行到晚上,沈瓊樓坐到床帳裡看書,屋裡生了火也不怕冷,殷卓雍便穿了身繡山水紋的中衣,在燭火下星眸璀璨,眉眼含春地看著她。
  她正捧著一本志怪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冷不丁手被人拉起來,他揉捏著她的一根手指,把指尖放進嘴裡曖昧地含吮著,一邊媚眼如絲地瞧了過來。
  這暗示太過明顯,沈瓊樓想忽略都不行,抬起頭來道:「王爺……你冷靜點吧。」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事兒攤開說,不然殷卓雍老這麼騷擾她也不是事兒啊,盡量委婉道:「我知道王爺也茹素這麼多年了,但是我如今……」
  她有些尷尬,還是照實道:「我下半年才來的癸水,天數都還不穩定,萬一……有孩子了怎麼辦?」
  他沒想到她跟他明明白白地說這種事兒,這樣多少顯得少了些清楚。他按了按額角,無奈道:「別說你我二人親事未定,就算如今已經成親,我也不會太早就逼著你圓房的。」
  魏朝女子成親不算太早,但有些偏遠的地方的女子還是十四五歲就生了孩子,但她們是她們,怎麼能跟他的乖乖比,他也不想她太早就受破身之苦。
  沈瓊樓盤腿坐在床上,斜眼看著他,眼裡滿是不信。
  他別有意味地挑了下眉梢:「不然你覺得我看那麼多避火圖有什麼用?」他手指纏繞上來,和她的手交握著,慵懶地側眼看過來:「總有些旁門左道的法子可以用的,沒準比真正行周公之禮更得趣兒。」
  沈瓊樓比他更意味深長:「王爺,要是在府裡也就罷了,咱們可是在船上,萬一讓人聽見了……」
  兩人正說話間,斷斷續續不正經的聲音就從樓下冒了上來,伴隨著衣物悉悉索索的落地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2:56

第四十六章

  「唔……大人好棒……快進來……奴,奴要不行了!」
  「嘿嘿嘿……給你給你,大人我這就給你,好好接著……」
  然後是男女交織在一起地呻吟和喘息,沈瓊樓在床上笑得打滾,衝著地下豎了豎拇指,說什麼來什麼,孔侍郎的淫棍之名實在是名不虛傳啊!
  殷卓雍白生生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鐵青的,用力向地上砸了個茶碗下去,樓底下頓了片刻,立刻清淨起來。
  這樓船哪裡都好,就是木頭制的隔音不好,孔侍郎顯然已經意識到這點了,住在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一夜過的悄無聲息。
  殷卓雍這人多少有點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蔫兒壞,早上下樓的時候臉色淡淡的,看的孔侍郎心裡七上八下。
  等他嚇得差不多了,他才不鹹不淡地開了口:「這趟出去是公幹,樓船裡還有其他人在,雖然侍郎素有風流名聲,在屋裡的時候也該注意著些,沒得丟了朝廷的體面。」
  他施施然起了身:「侍郎帶人來,本王已經睜隻眼閉隻眼了,若再鬧出什麼出格的,別怪本王向上奏報了。」
  他這個州官還沒點燈,孔侍郎這個百姓就敢放火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孔侍郎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住地請罪。
  沈瓊樓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坐船出遊過,初時還覺得十分新鮮,拉著殷卓雍到甲板上轉悠,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被河風撲著的緣故,回到屋裡竟暈起船來,蔫蔫地趴在枕頭上沒力氣。
  殷卓雍按著老法子,先用生薑貼她肚臍:「老老實實地在屋裡呆著吧,最近別到甲板上走動了。」
  沈瓊樓臉埋在枕頭裡,悶聲道:「我想出去逛。」
  殷卓雍給她叫大夫來,斜眼看她:「那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沈瓊樓鬱悶道:「我頭暈。」
  殷卓雍道:「老實在屋裡吧。」
  沈瓊樓道:「我想出去逛。」
  殷卓雍:「……」
  船上帶了有大夫,診脈之後說沒什麼大礙,沈瓊樓躺了一下午又生龍活虎的,繼續爬到最頂層瞧風景,讓殷卓雍有種養了個熊孩子的錯覺。
  水路不比旱路有意思,開始看覺得風景極好,到後來見除了水還是水,膩歪的要命,她又是在閒著沒事乾,就搬了個竹制的躺椅出來,一邊看書一邊釣魚,沒待多久就凍得直上下牙打架,收了魚簍麻溜地回屋了。
  殷卓雍正低頭看著公文,見她手上提著魚簍,肩上扛著魚竿,皺眉道:「不是叮囑你別出去了嗎?怎麼又往出跑了。」
  沈瓊樓顧左右而言他,把魚簍拎在他面前獻寶:「你看看,晚上能不能加個菜?」
  殷卓雍嫌這味道腥,眉頭皺的更緊了些,還叫廚下把魚簍拿下去了,沈瓊樓跟著吩咐人做成烤魚。
  晚上吃飯的時候那條倒霉的魚果然端上了桌,底下是特製的烤盤,加了極快炭火,上頭的魚還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灑了大把的茱萸和麻椒,上頭還點綴了碧綠地蔥花,咬一口鮮香麻辣,魚皮酥脆。
  殷卓雍先給她把魚刺挑出來,把魚肉放到碗裡,見她吃的差不多了自己才動筷子。
  沈瓊樓又命人切了配菜上來,給魚盤裡下了土豆片,嫩豆腐和白菘,配上米飯能吃一大碗,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就躺在帽椅上閒聊:「我最近瞧見河道上多了好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船,那是什麼船?」
  殷卓雍皺了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瓊樓聳了聳肩:「好奇問問唄。」
  殷卓雍漫聲道:「那不是什麼正經船隻,你知道了不好。」
  其實他不說沈瓊樓也能猜到,好些碼頭旁邊都有這種畫舫,估摸著就是水上的青樓勾欄,其中以秦淮河的畫舫最為出名,所以等樓船行到一處最嫵媚風流,脂粉香最濃的地方的時候,沈瓊樓便知道,金陵到了。
  從樓船上探頭往下看,碼頭上最多的是往來的貨船,其次便是各式的遊船畫舫,這時候已經接近傍晚,畫舫上撐起了顏色艷麗曖昧的燈籠,河面上泛起輕紅的柔波,時不時傳來蕭管絲竹之音,有女子輕歌曼舞,還沒離近都讓人醉了。
  殷卓雍有點小潔癖,見著此情此景倒沒覺著有什麼,只是可苦了孔侍郎,他本來就不是茹素的人,聽了殷卓雍的一番訓斥,近一個月都沒碰姑娘了,偏偏幾個美妾就在手邊,真跟要了他的命一樣,如今見到這等溫柔鄉,哪裡還能忍得住?眼睛都快冒綠光了。
  同樣眼冒綠光的還有沈瓊樓,她最近呆在船艙裡好懸沒悶死,見著陸地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等樓船停穩上岸天已經徹底黑了,岸邊一眾大臣在肅肅寒風裡等著,一個個凍的臉青脣白,殷卓雍本來不大想下去敷衍,見沈瓊樓已經迫不及待地想下去,便也只得跟著下去。
  都說南方天氣比北方暖和,沈瓊樓下船之後才知道有多不靠譜,南方的冷不同於北方,冬風陰冷帶著潮氣,像針似的扎進人骨頭縫裡,她猝不及防被吹了一個哆嗦:「怎麼這麼冷?!」
  殷卓雍轉身把大氅給她披上,又塞了個熱熱的手爐進她手裡:「該,讓你多穿點你就是不肯,非說南方不冷,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沈瓊樓訕笑。
  他確定她暖和了才往等駕的官員那邊走,為首的官員補子上繡著白鶴,不過再高的官在皇家人跟前依舊是臣子,忙不迭地躬身行禮:」請王爺安,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未曾悉心準備,就怕有所怠慢,還望王爺恕罪。」
  殷卓雍隨意擺了擺手:」無妨。」就再無旁的話了。
  那官員還以為他是旅途勞頓,忙道:」臣知道王爺要來,和同僚鄉紳商量一回,擺了桌薄酒宴請,還請您賞臉。」
  沈瓊樓一直站在殷卓雍身後聽他們說套話,目光隨意往後打量,就見這回來迎接的隊伍還真不小,只怕不光是金陵的官員,就連有體面的士紳也來了。
  她本來想收回目光,卻冷不丁瞥見沈木堂伯站在隊伍的最後,正好他也抬起頭來,兩人對視一眼,都齊齊露出驚色。
  沈木到底行走商場多年,驚了一瞬便回過神來,復又低下頭去,只是在心裡不住地思量。
  那邊殷卓雍已經點頭應了,眾人齊刷刷讓開一條道兒,盡頭停著輛精彩輝煌的馬車,四角還有翹起的飛檐,上面用金粉鉤勒描繪。
  沈瓊樓自然而然地跟上去,那官員沒想到殷卓雍還帶了女眷,正欲另叫一頂轎子過來,他就已經先扶著她上了那輛大車,見她坐穩了自己才上去。
  官員見她受寵愛至此,心念轉了幾轉,先上前一步請罪:」是臣疏忽,未曾料到王爺還帶了女眷。」
  殷卓雍漫應一聲:」這是我未婚妻。」並不多做解釋。
  他本來給殷卓雍也準備了美人,但想了想沈瓊樓的容色,自己備下的那幾個被比成了庸脂俗粉,悄悄吩咐人把美人先送回去了。
  馬車行過九曲迴廊,在一處清幽雅致的庭院,寶馬雕車跟隨其後,擺宴左不過就是那些,堂上上了歌舞,鈴蘭桌上也擺了好酒好菜,大都是金陵久負盛名的美食。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3:07

第四十七章

  殷卓雍這回來的突然,席面上自然少不了探問他來意的,他也只是一概敷衍了。
  孔侍郎徹底成了小透明,不過他也自得其樂,眼睛不離正在歌舞的美人左右。
  等一頓宴席畢了也沒問出什麼來,官員再不敢多打聽,起身呵著腰小心問道:「王爺,驛館前面塌了,如今才整修好,裡頭簡陋得很,只怕也住不下您帶的這些人,我等為您重新準備了院子,您看……」
  殷卓雍似乎不大想住:「怎好勞煩諸位,我自己隨意找個地方便得。」
  沈木本是敬陪末座的,突然瞧了眼沈瓊樓,開口道:「草民的院子還空了幾進,每天都命人打掃收拾的,若王爺不嫌棄,可以移駕到草民的院子裡。」
  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人都不由得扼腕,怎麼自己沒想到這麼個獻殷勤的法子呢?又見豫王在上座不語,難免幸災樂禍,讓你冒頭,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補子上繡白鶴的官員正要出聲呵斥,上頭的殷卓雍就瞧了沈瓊樓一眼,淡然道:「那就有勞了。」
  說著就帶著沈瓊樓往外走,沈木也跟著松了口氣,忙不迭地跟上去,看著她欲言又止,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把心一橫開了口:「王爺,實不相瞞,您身邊的這位姑娘是我堂侄女,草民有些家事想問問她,還請您允準。」
  殷卓雍對沈家人其實沒多少好感,但無奈是未來岳家,於是鬆口道:「去吧。」
  沈木自然知道沈家出事的消息,腦補著沈家如何敗落,沈瓊樓如何被欺辱,最後又被迫到豫王府當了豫王的禁臠,一時間老淚縱橫:「都是堂伯無能,既救不了你們家人,也救不了你啊。」
  沈瓊樓:「…」似乎沈木堂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忍不住道:「堂伯,這事…不是您想的那樣。」
  沈木顯然沉迷想象無法自拔,又轉頭瞧了眼沈瓊樓,毅然道:「我去跟豫王說,無論花多少錢也要把你贖回來!」
  一般人家聽說沈家出了這事,早就敬而遠之了,沈木家和沈家又不是不可分割的親戚,他肯幫著出力,已經是少有的有情有義之人,不過沈瓊樓還是囧了下,忙拉住沈木道:「堂伯您等等,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忙把京裡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沈木臉上變化莫測,到了最後甚至有幾分不可思議:「你說志兒被人唆使,陷害你們一家人?他怎能蠢笨至此?侯府倒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沈瓊樓無奈攤手,沈木胸膛起伏一會兒,神色才和緩下來:「你跟王爺…你當真不是被他強迫的?」
  沈瓊樓抿脣點了點頭,神色確定:「王爺如今是我…未婚夫,有皇上掣肘,我沒法跟家裡人去寧縣,只能先跟著王爺了。」
  沈木臉色這才和緩下來:「如此便好。」
  沈瓊樓怕殷卓雍等的急了,跟沈木說了幾句便回過頭去找他,殷卓雍似笑非笑地調侃她:「乖乖,憑什麼我是你未婚夫,婚書定帖呢?」
  沈瓊樓老著一張臉皮,淡定道:「憑我英俊,人見人愛一枝花。」
  殷卓雍:「…」
  沈木帶著兩人回了宅子,他這些年雖然經商,但自己卻是有舉人功名在身的,所以宅子修建的也異常有格調,一步一景,處處可見南方山水的明秀清麗,雖不比王府豪奢,但自有一番風華。
  白氏見著沈瓊樓也掩了嘴,神色大為動容,沈木忙將她的手輕輕一捏,示意她先不要開口。
  白氏只好壓下心裡的擔憂,先給豫王分了最好的一進院子,然後才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瓊樓這孩子怎麼跟豫王在一起了?」
  沈木得知沈家一家無恙,心情放鬆,摟著她的肩拍了拍:「沒事的沒事的,咱們回去再說。」
  殷卓雍自打進了宅子,就眉眼生花的看著沈瓊樓,斜靠在床柱上,衣襟半敞,青絲低垂,明火執仗地勾引。
  沈瓊樓往左那炙熱的眼神就跟到左,往右就跟到右,她實在受不了他這狐狸精樣,最後無奈道:「王爺究竟想做什麼?!」
  殷卓雍掩著嘴輕咳一聲,揚眉看著她:「如今咱們都下船了,是不是該做些什麼了?」
  沈瓊樓裝傻:「做什麼?」
  殷卓雍摟過她,竟有幾分急色鬼的模樣,狠狠地親了幾口,親的她嘴脣紅脹才停下來,用指尖摩挲著她的脣:「正經法子不能用,總得想些旁門左道先解解渴。」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小心飲鴆止渴啊王爺。」
  殷卓雍拇指在她下巴上游移著:「乖乖,你別想賴了。」
  沈瓊樓腦袋疼,扶額道「王爺說什麼法子?」
  他指尖已經探進她脣瓣裡頭,在一排整齊的貝齒上輕叩,暗示地再明顯不過。
  他平時臉皮那麼厚的一個人,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用旁的地方也可以。」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嫣紅脣瓣。
  沈瓊樓:「…」
  她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懂,低頭在他胸前點著,探進外袍,隔著中衣折騰他胸前兩點,假裝懵懂:「什麼法子?用手嗎?」
  殷卓雍被她撩撥的有些忘形,但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呼吸急促地咬著牙:「你可以像親我一樣親親它。」
  沈瓊樓誓要把裝傻進行到底,湊過去嘴脣貼著他胸膛,用平時的面癱臉問道:「它?是這裡嗎?」有意無意擦過他凸起的一點。
  這幅表情配上這樣的冬至讓人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殷卓雍頭次體會到雙腿發軟是什麼滋味,全身上下通了電一般,美人鄉果然是英雄冢啊。
  老這麼讓她牽著鼻子走失了男人的面子,他摟著她翻了個身:「你道行差的且還遠著呢,還是讓叔叔教你吧。」
  沈瓊樓眼珠子努力斜著他,殷卓雍不等她發聲,指尖就已經繞在她腰間的絛子上,她慌慌張張地想要擋住,被他輕輕一扯,腰上就松了,她急忙按住自己的綢褲,咬著牙道:「你想幹嘛!」
  殷卓雍蹙著眉尖看她,似笑又似嗔:「咱們做人可不能這樣,得講究個禮尚往來,我身上你大半都瞧過摸過,調戲我的時候動作快的跟什麼似的,怎麼到了你這裡就不成了?」
  這事兒還講究禮尚往來?!沈瓊樓半撐起身子,瞠大了眼睛瞪著他,他趁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把綢褲褪下來,又皺眉低聲咕噥:「穿這麼多做什麼。」
  大冬天的,沈瓊樓身上的褲子也穿的厚實,裡裡外外穿了三層,被扒了一層還有兩層,起身推他道:「你看老天都攔著你,不讓你幹壞事,行了行了快讓我起來。」
  他傾身壓下來,低頭下來輕咬住她白玉般的頸子,聽她發出一聲短促低啞的唔,趁她不注意又把中褲褪了下來,只剩了裡面的紗褲。
  她緊張地全身都繃了起來,他順著頸子一路往下游移,隔著衣裳,在隆起的雪丘頂端親了親,靠著她柔軟的胸膛,滿足地喟嘆:「別的地方不見長,這裡倒是長了不少,不過也好,總算是長到該長的地方了。」
  沈瓊樓被他親的全身發軟,忍不住抬手去推他,他抬頭瞧了過來,曖昧地瞥著兩團瑩軟:「其實這裡……也可以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3:21

第四十八章

  沈瓊樓:「……」
  兩人都是衣裳散亂,氣喘吁吁,小王爺已經立了起來,正威風凜凜地抵著她,他湊過來含住她耳垂:「乖乖,這可怎麼辦?」
  沈瓊樓被他撩的氣喘吁吁,躺在原處緩了半天,終於皮笑肉不笑地揚了下脣:「那就切了吧,一勞永逸。」
  殷卓雍捏了捏她的臉:「心腸這麼狠,難道你想守一輩子活寡?」
  要是像當初一直茹素倒也罷了,如今開葷開到一半,他再這麼憋下去只怕真要出毛病來,幸好避火圖上各種法子應有盡有,他把她兩條腿合攏了,隔著紗褲把自己放置進去。
  沈瓊樓懵然地看著他,等他動作起來才反應過來,本來想攔著,但看他因為忍耐而通紅的臉,認命地嘆了聲,伸手主動摟住他的脖子。
  這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是還隔著一層布料,她大腿內側也被磨的通紅,他這才把頭埋在她頸子裡,滿足地低嘆了一聲,熱流涌出來,把她紗褲染的髒污一片。
  沈瓊樓難受地想要換衣裳,被他摟在懷裡慢慢安撫著,他還不忘跟她解釋:「這也……不算是成事兒了,雖然有些像,但放進去才算……」說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沈瓊樓也緩了半晌,急急地心跳才停了下來,聽了這話囧然道:「是……是嗎?」
  既然殷卓雍覺得她沒常識,她也不能表現的學識太淵博,不然被追問起來可沒法子收場。
  殷卓雍在她下巴上輕輕撓了撓,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覺著快活嗎?」
  沈瓊樓:「……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湊過來親親她的脣角:「乖乖,在閨房裡跟我說說有什麼可羞的?」
  沈瓊樓默默地低頭去洗澡了,褪下衣裳準備進熱水裡的時候才看見大腿內側通紅,頓時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異常風平浪靜,殷卓雍雖然對昭睿帝分派的差事完全沒放在心上,但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我很忙的樣子,再加上時不時地交際應酬,每天都到傍晚才回府。
  沈瓊樓閑的要死,幸好白氏時不時找她來說說話,大都聊些金陵的風土人情,對於她跟豫王的事兒避而不談,到讓她松了口氣。
  這天沈木拿了張大紅的帖子來找她,見到她便笑道:「三丫頭,瞧瞧這是什麼?」
  沈瓊樓低頭一看,就見帖子上寫了大大的郡采樓三個字,她想了想問道:「堂伯又新開了一家酒樓?」
  沈松哈哈大笑:「是新酒樓,不過跟尋常的酒樓不大一樣,還記得你上回跟堂伯說的自助餐館的事兒嗎?我回來琢磨一時,覺得這事兒可行,這些日子一直著手籌備,今日才開業,請你和王爺去討個彩頭。」
  沈瓊樓穿越以來終於搞了一回發明創造,雖然不是她一手創辦的,但還是有種沒白穿越一回的自豪感,於是拍胸脯保證道:「那是一定要去的。」
  沈松含笑點頭,又從袖子裡抽出一張加蓋了官府紅印的文契來:「你可有私印?要是沒有,就在這上頭按個手印再簽個名字吧。」
  沈瓊樓難免怔忪,低頭瞧了瞧,契紙上大概寫著沈松每年要把郡采樓收益的三成分給她云云,她訝異道:「堂伯,您這是做什麼?」
  沈松朗聲笑道:「這點子是你想出來的,堂伯可沒有臉皮厚到占你一個小姑娘的便宜,這是給你的分成,你好生收著。」
  沈瓊樓忙把契紙塞回去,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我什麼事兒都沒做,不過和大伯閒聊了幾句,人手地方修建都是您一手準備的,我哪裡好意思占這個便宜。」
  沈松道:「這點子是你出的,才分你三成已經是我老了臉皮了,你再不要,可就臊死你堂伯了,再說還不一定能賺錢,要是最後虧本,那你可一分錢都拿不著。」
  他見沈瓊樓還要推拒,嘆了口氣,靜默片刻才道:「三丫頭,你聽我的,把這契紙按了手印好好收下,就算你自己不缺銀子,也得為家裡想想。寧縣那地方我曾經路過一回,端的是荒僻野蠻,你們家裡的財物大都被抄沒,若是再沒有點銀子傍身,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沈瓊樓微怔:「您的意思是……」
  沈松無奈道:「我現在要是平白給你祖母爹娘錢,他們就是餓死也不會要的,現在讓你擔一個合夥的名頭,你也能光明正大的把銀子拿回去。」
  他見沈瓊樓還想說話,輕輕擺手,神色有些悵惘:「當初我爹在金陵空手打家業不容易,途中沒少遇到貪官污吏索賄阻撓,那時候叔父處境也艱難,卻總能抽身來為我爹撐腰,當年那些讀書人嫌我們是商人家,不肯來教導我課業,也是嬸嬸請了名師教導我,你嬸嬸是金陵名門出身,要不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白家哪裡會把閨女嫁給我?我除了賺點銀子,能幫上他們的也不多,你就當是全了你堂伯我的一片孝心吧。」
  沈瓊樓大部分時候都慶幸,幸好自己是穿到了沈家,沈家人大都正派良善,有情有義,要是穿進宋家那樣的人家,她寧可剪了頭髮當姑子。
  她聞言也難免動容,又遲疑著問道:「那嬸嬸那裡……」
  沈松道:「你嬸子自然是願意的。」
  沈瓊樓不大擅長說感動的話,把契紙貼身收好,恭恭敬敬地福身向沈松道謝。
  沈瓊樓回來就把沈松送來的帖子給他看,問他道:「王爺要不要去?」
  殷卓雍無可無不可,聽說是沈瓊樓的點子才來了些興致:「去瞧瞧也無妨,不過既然是你的點子,你堂伯總不會請你吃一頓飯就算了吧?」
  沈瓊樓白了他一眼,把下午沈松送來契紙的事兒告訴他,這倒讓他對沈家人的不咋地印象有所改觀;「你堂伯也算難得的有情有義之輩,倒是可以一交。」
  沈瓊樓借機道:「那是你沒跟我們家其他人深交過,我們家人都是正直人,你認識久了就明白了。」
  殷卓雍似笑非笑:「比如沈成志?」
  沈瓊樓:「……那是個例外。」
  殷卓雍垂眸吹了吹茶葉沫子,漫聲道:「只要他們再不攔著你我,那你就是說他們是世上最好的人家,我也只有附和的。」
  沈瓊樓:「……」
  他說完頓了下:「你等會兒見個人。」
  沈瓊樓正在納悶,就見元芳被人領著走了進來,見到她先叩了幾個頭,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我看王府裡的人你用著不自在也不順手,這人是在沈府伺候你的老人吧?她前些日子被買到南邊,我著人打聽了才把人買下來,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若是不想,等會兒就把她送回去。」
  沈瓊樓驚喜道:「元芳,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抄家之後那些僕役也都各奔東西了,她以為元芳也去謀前程,沒想到竟被買到南邊來了。
  比起她的熱情,元芳倒是一臉淡定:「是啊,奴婢也沒想到。」
  沈瓊樓問道:「你最近在哪裡當差呢?」
  元芳道:「在知州小姐府裡當三等丫鬟。」
  沈瓊樓見她淡定,心裡頭有點酸溜溜的,幽幽道:「她待你肯定比我待你好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3:34

第四十九章

  元芳難得的笑了下:「在奴婢心裡,姑娘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主子了。」
  沈瓊樓:好開心,但不能讓人看出來!
  郡采樓定在三天后開張,沈松交往廣泛,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富戶商賈都收到了帖子,他為了吸引生意,更把那位會做春江鰣魚的廚神請了過來,因此還沒開張,門口的寶馬雕車已經是絡繹不絕了。
  依著殷卓雍的身份和沈瓊樓的裙帶關係,早就在樓裡先占了個包間,他瞧著底下人來人往,湊過來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你這點子不錯,今天一天你堂伯的收入都不會少了。」
  沈瓊樓不排斥和他親密,但在人前還是擺了端莊肅穆的姿態,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挪到離他最遠的座兒上去了。
  這人說好聽了叫內秀,不好聽了叫悶騷,卻讓人更想她於床榻之間被逗弄的面紅耳赤的風情,他眯眼瞧著她,眼裡興致高昂。
  這時候下面一聲鑼響,做春江鰣魚的大師已經開始烹制,沈瓊樓垂涎已久,急急忙忙地就想跑下去先等著點,被他一把攔住,無奈道:「你就這麼下去,讓人擠著了怎麼辦?讓下人去吧。」
  沈瓊樓比他更無可奈何:「那大師說了,達官貴人也好,商賈富戶也罷,想吃他的魚,都不能讓下人代勞,得自己親自等著,吃到嘴裡的魚味道才是最鮮美地。」
  殷卓雍:「……」他認命地起身:「我去吧。」
  沈瓊樓催他:「那你快點,他每天就做那麼幾條。」想了想又道:「你小心點,你這長相估計想揩油剪邊的不少,小心別被人摸了。」
  殷卓雍:「……」
  郡采樓的面積極大,當中的廳堂裡擺了各式菜肴,底下用托盤盛了熱水保溫,最底下是個雕花的爐子,時不時加一塊炭火進去,就能保溫很久了。
  沈松堂伯別出心裁,若是不滿意自助的菜肴,點心和茶水,還可以另行點菜,不過要補差價就是了。
  沈瓊樓聞見烤鴨的香味往鼻子裡鑽,餓的有些忍不住,乾脆出門去覓食,沒想到才下台階,就跟人撞了個正著。
  她正要道歉,就聽頭頂上的聲音傳了過來,又驚又喜:「瓊樓表妹?」
  她抬頭一瞧,竟然是白衝立在台階上,睜大眼睛看著她,又語無倫次地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們不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白家和沈家是姻親,沈松堂伯請白衝一家來倒也不稀奇,不過沈松和白氏口風緊,想必沒把她和殷卓在一起的事兒說出去。
  沈瓊樓對著他總有幾分尷尬,低頭含糊道:「我是跟人一道兒來的。」
  白衝的腦補功能比沈松還強大,他是知道沈家出事的消息的,想著她生的這般俊美模樣,家境又陡然敗落,不知道遭遇了什麼才輾轉流落到金陵,一時聲音發顫:「你,你有什麼事兒可以跟我說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沈瓊樓顯然沒想到他內心住著一套狗血八點檔,客氣道謝:「多謝白公子,我沒什麼事兒。」
  白衝以為她在強顏歡笑,神情悲戚悵然:「當初我要是堅持向你們家提親,咱們現在就不至於……」
  沈瓊樓這才意識到他的腦補,囧道:「白公子……你想多了。」她果斷轉了話頭:「公子和聽香姑娘如何了?」
  白衝面上更見幾分悲色:「爹娘執意不允她進門,沒過幾日就將她趕走,她哪樣身如柳絮的弱女子,以後還不知道如何。」
  沈瓊樓被他這多情種子的樣子雷的頭皮發麻,轉身正要走人,就見白大爺和白夫人從樓梯一邊走了上來,看見她面色十分詫異,又瞧了瞧白衝,先不著痕跡地把白衝拉到自己身邊,然後白夫人才開了口:「沈家三姑娘也在這兒?」
  語氣一如既往的矜持有禮,不過態度卻比在錦川侯府的時候淡了許多,並不如往日熱切。
  不過沈瓊樓也不以為意,白家和沈家本來就是轉折親的轉折親,能在出了這種事兒之後還保持親熱,那才叫奇怪了呢,世人總難免有幾分勢利眼的。
  她先行了個禮,隨意點頭道:「堂伯邀我過來的。」也沒多做解釋。
  白夫人沒有多問的意思,笑的既不熱切也不冷落,十分客套:「那姑娘好好玩吧,我們和衝兒就先告辭了。」
  她和白大爺一邊出去一邊問白衝:「你是怎麼跟沈家姑娘遇見的?
  白衝道:「就是方才,不留神就撞上了,她不是姑父邀請來的嗎?」
  白大爺微微皺眉,讓白衝先走,然後才對白夫人道:「按說沈家一家不都該趕往寧縣去了嗎?怎麼沈家姑娘卻在此處?」
  白夫人想了想道:「沈家就這麼一個女兒,想必是怕她去寧縣吃苦,所以把沈家姑娘送來托咱們姑爺養著吧。」
  白大爺眉頭皺的更深:「如今沈家擺明是惹了聖上的眼,他怎麼還敢冒大不韙收養沈姑娘,萬一被牽連了……咱們和他們可是姻親。」
  白夫人嘆了口氣:「是姻親也罷,別人家的事兒,你怎麼好管呢?」
  白大爺道:「瞧在妹子地份上,我回頭去提點幾句吧,若他執意不聽,那就罷了。」
  沈瓊樓覺得偶遇白衝是個小插曲,沒想到她還是小看了多情種子的威力,郡采樓開張的第二天,白衝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偷偷送了雙明珠進來,明珠下還壓著哀婉憂愁的詩詞。
  可惜他運氣不好,明珠先交到殷卓雍手裡,他倒也沒瞞著她,打開盒子把玩著瑩潤璀璨的珠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乖乖好人緣,到哪裡都有人惦記著。」
  他慢悠悠地道:「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啊。」
  沈瓊樓悶頭接過來:「我等會兒就命人還回去。」她堅定道:「我跟白衝並無瓜葛,只當他是轉了好幾道彎的親戚而已。」
  他淺笑:「實在舍不得,留下也無妨。」
  沈瓊樓轉守為攻:「王爺還說我呢,昨天吃了頓席面,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你收了多少秋波?有多少姑娘小姐投懷送抱?」魏朝風氣開放,女子主動雖然少見,這事兒也不稀罕,更何況是見著他這等品貌了。
  殷卓雍沒好氣地瞧她一眼:「我讓人把她們都趕回去了。」
  沈瓊樓把盒子往外一扔:「那我也讓人把這玩意給他送還回去。」
  她對待沒意思的人如寒冬般無情,直接命人把盒子還回去,沒想到竟讓白大爺和白夫人先一步瞧見了,把白衝罵了一頓之後有些坐立難安,立刻提著禮上了沈松家的大門。
  沈松見到大舅哥來自然十分歡迎,不過白大爺卻沒有跟他寒暄的意思,直接問道:「那沈家三姑娘……如今可是住在你家?是你在侯府敗落之後把她接過來住的?」
  沈松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道:「正是。」他口風嚴實,並不想讓別人知道沈瓊樓和殷卓雍在一處的事兒,乾脆自己認了。
  白大爺臉色微微一變,把話在心裡過了過,盡量委婉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沈家如今正處於多事之秋,你在金陵創下偌大的家業也不容易,何必把自己置身於是非中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3:44

第五十章

  這話聽著倒似肺腑之言,不過沈松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了,自然能聽懂底下的含義,有些不愉道:「舅兄說沈家沈家,我也是沈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拉拔一把也沒甚不對,說句不好聽的舅兄別見怪,倘若有朝一日舅兄有了麻煩,我也會這般鼎力相助的。」
  人都道無奸不商,其實這話並不全對,靠著一時的奸猾最多得個小利,沈松就是靠著豪爽熱枕,慷慨解囊的好名聲才把生意做到這麼大的。
  白大爺知道他的性子,這麼說看來是沒用了,於是橫了橫心,一咬牙把白衝送的兩個明珠掏出來,對著沈松苦笑道:「你瞧瞧我那孽障乾的好事。」
  他把白衝贈沈瓊樓明珠的事情一說,連連嘆氣道:「說來慚愧,我自己都沒想到,那孽障是個多情種子,對沈家三姑娘還……,」他掩嘴一咳:「當初沈姑娘在京城離得遠倒也罷了,如今離得近了,他心裡的念頭就多了起來,所以……還望沈兄體諒。」
  沈松皺眉道:「舅兄讓我體諒什麼?」
  白大爺委婉道:「能否讓沈姑娘搬出去住,若是她願意,我也可以為她買個宅子莊子什麼的,讓她能安生度日。」
  別說沈瓊樓如今是和殷卓雍在一處了,就是沒有,依著沈松的性子,也不可能把她攆到別的地方,聽完這話已經沉了臉:「舅兄的意思是,因為衝兒行止有失檢點,便讓我們三姑娘搬家避開,明明是衝兒的錯兒卻讓三姑娘擔干係,這是何道理?」
  他不等白大爺發話就搶先一步道:「要我說是舅兄太溺愛孩子了,若是我兒子敢對人家姑娘糾纏不休,我定然先狠狠地敲打一頓,再關他個幾日,好好地治一治這毛病。」
  白大爺聽的臉上忽紅忽綠,知道他這是指桑罵槐的罵自己,訕然道:「是我教子無方,不過……」
  沈松想到當初錦川侯府還在的時候,白家聽說自家兒子可能和侯府千金結親,那是何等的殷勤熱切,如今沈家一出事兒,便對沈瓊樓避之如虎,雖然不能說錯,但這般人品難免讓人有些瞧不上。
  他意興闌珊,只得端茶送客,白大爺也知道自己來的著實無禮,只得帶著夫人訕然回去了。
  沈瓊樓晚上才知道白家人來過的事兒,皺眉問沈松:「堂伯,這事兒是不是跟我有關?」
  沈松搖頭道:「與你無關,是衝兒自己有失分寸,我已經跟他們說清楚了。」
  沈瓊樓道:「別因為我害堂伯得罪了一門姻親。」
  沈松笑道:「親戚間本來就剪不斷理還亂,吵幾句嘴再正常不過了。」
  沈瓊樓頷首應了聲。
  殷卓雍最近裝作查案很認真的樣子,沈瓊樓沒事就四處閒逛,日子就這麼輕輕鬆松地過去了,沒想到今日沈松卻命人遞過來個消息——魏王來訪。
  魏王的藩地在金陵,其實幾天前就回來了,按著往來的規矩,殷卓雍是到了他的藩地上,總該主動去拜見他的,不過殷卓雍顯然沒有那個意思,他左思右想了幾天,覺著就這麼放著不過問也不大好,乾脆自己主動上門來了。
  殷卓雍心裡煩他,但該盡的禮數總得盡了,沈瓊樓對這位渣男中的戰鬥機也挺好奇,於是就在一邊作陪。
  魏王在京裡被皇上申飭好幾回,又削了好些實權,再加上有病在身,人瞧著有幾分萎靡,不過還是難掩風雅倜儻,沈瓊樓瞧的暗暗吃驚,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正常,要是魏王是個矮矬醜,沈老太爺和老夫人當初也不會鬆口允了這門婚事了。
  殷卓雍命人奉茶,搶先開口道:「王叔有什麼事?」
  按著輩分,魏王算是殷卓雍叔叔,他正要開口,冷不丁瞥見坐在一邊的沈瓊樓,面上一下子顯了驚容:「桂兒!」被激的連連咳嗽幾聲。
  殷卓雍眉頭一擰,淡淡道:「這是我未婚妻,家裡出了些事兒,沈家人托我幫著照料。」
  魏王神情恍惚,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半晌才長長地哦了聲,強笑道:「原來也是沈家姑娘,難怪生的那般像桂兒。」
  沈瓊樓對他卻是沒好感的,聞言漠然道:「家父家母也常常說我生的像姑姑,只恨生的太晚,姑姑又去的太早,沒有緣分見到她。」
  魏王臉上一僵,有幾分不自在:「是啊,桂兒確實去的太早了。」他對著沈瓊樓溫言道:「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姑父。」
  沈瓊樓微欠了欠身,語調淡漠:「對不住王爺,我只知道姑姑已經仙去了,並不知道旁的。」
  魏王神色發苦:「是啊。」又捂著嘴連連咳嗽。
  殷卓雍不怎麼關心他的死活,禮貌性地問了句:「王叔如何了?可要我叫大夫來?」
  魏王擺擺手:「不必了,已經請宮裡最高明的太醫診治過,我活不過明年春天了,何必再費那道功夫?」他神色黯然,這話本沒必要對殷卓雍說的,但瞧見沈瓊樓的臉,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直接說了出來。
  他已經將自己的來意忘的一干二淨,神情飄忽地瞧著沈瓊樓,神色複雜:「我也快下去陪你姑姑了。」
  沈瓊樓心說沈桂姑姑還不一定想讓你陪著呢,早幹嘛去了,當初怎麼不跟她一道兒去了,現在跑到這裡來裝情聖了。
  殷卓雍見他頻頻盯著沈瓊樓,重重地咳了聲,蹙眉道:「王叔來尋我有什麼事兒?」
  魏王恍惚地回過神來,這才想起正事,嘆了聲:「皇上病了。」
  殷卓雍倒是並不意外,不過還是一副關切姿態,眉間滿是擔憂:「王兄病了,是什麼病?」
  魏王遲疑著道:「似乎是……失魂症。」
  沈瓊樓想,這是神經病的文雅叫法。
  他想了想才繼續道:「皇上近來沉迷丹鼎之術,清醒的時候固然是好的,但犯起病來……」他臉上出現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有些嚴重。」
  殷卓雍問道:「怎麼個嚴重法?」
  魏王表情更加難以形容:「脾氣暴戾,動輒處死宮人,上回還處死了一位愛妃,還有……經常在宮裡亂跑。」
  最後一個也沒啥啊,以昭睿帝的人品幹這種事一點都不稀奇,沈瓊樓心裡頗不以為然。
  「光著身子。」魏王大喘氣之後終於說完了。
  殷卓雍:「……」
  沈瓊樓:「……」她還是太年輕了。
  殷卓雍下意識地問道:「赤裸?」
  魏王沉重地點了點頭:「連,連褻衣褻褲都沒穿。」
  沈瓊樓:「……」她還是個孩子,為什麼要給她聽這麼辣耳朵的消息!
  殷卓雍的表情也變得相當微妙,魏王嘆了口氣:「這事兒宮裡瞞得嚴實,上回要不是我無意撞見,只怕也不知道竟有這等事。」
  他想到上回撞到昭睿帝裸奔的場面,俊臉有點發青,緩了口氣才道:「我同睿王交好,他托我叮囑你,最近京裡不大太平,讓你在南邊先避避風頭。」
  殷卓雍點頭應了:「多謝王叔,也替我謝謝王兄。」
  他和魏王本就不熟,也沒太多話可聊,尤其是魏王說一句話就要看沈瓊樓一眼,搞得她跟配音似的。
  殷卓雍面色微沉,已經端起茶盞:「我正好有事,改日再邀王叔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3:55

第五十一章

  魏王回過神來,連連哦了幾聲,殷卓雍送他到門外,他一腳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重重地嘆息一聲,似是包含了無盡悔恨:「我這麼些年也沒留下子嗣,如今人也快去了,不慎害了桂兒的素素也早就不在了,世間的事,果然都逃不脫因果報應。」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沈瓊樓知道他是跟自己說的,大概是病入膏肓,把自己當沈桂姑姑的轉身替身什麼的。
  沈瓊樓沒興趣玩替身遊戲,低頭坐在原處默不吭聲,殷卓雍淡然道:「王叔糊塗了,她是她,沈桂是沈桂,這些話你留著死後跟你那冤死的王妃說吧。」
  魏王臉色白了白,勉強一笑,不捨地看了沈瓊樓側臉一眼,低頭轉身去了。
  沈瓊樓低頭把玩著茶碗,殷卓雍也回了正堂,兩人一時靜默不語,他頓了半晌才咳了聲:「並不是所有宗室都像魏王那般……薄倖。」
  沈瓊樓衝他頷首:「我相信王爺。」
  其實魏王來就來吧,好端端地非得提起沈桂姑姑的事兒,兩人難免聯想到當初沈家退親的事兒,心裡都有些尷尬。
  沈瓊樓最近總是迴避想這回事,現在突然被提起來才有些恍惚,她是真的要嫁給殷卓雍了,這個認知讓她既期待又恐慌,她這樣的擱在現代也是一避婚達人,現在竟然不到一年就跟人談婚論嫁,想想就不可思議。
  但回過來想想,她和殷卓雍在一起的時候,大都是舒適而愉快的,總覺得兩人骨子裡很合拍,她和他婚後應該能過的安逸喜樂吧?這麼一想,期待不由得多了幾分,顧慮就相對少了些。
  殷卓雍瞧她怔怔地看著地面,伸手在她手上捏了捏:「你堂伯昨日不是說要帶咱們出去轉轉嗎?正好今日無事,不如出去走走。」
  其實是沈松見她老一天到晚在家裡悶著,覺得自己招待不周,便提出要帶她出去逛逛,殷卓雍厚臉皮地加了個自己。
  沈瓊樓想完事兒心裡就輕快多了,興致勃勃地起身準備出去閒逛,沈松早就把一天的事兒都推了,準備陪兩人好好玩玩。
  三人都換了便裝,先逛到一處坊市,沈瓊樓見這地方沒有賣別的的,大都是一些賣書畫古玩的,於是抬頭問沈松道:「堂伯,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沈松當了講解,笑道:「這裡是金陵赫赫有名的書市,當然也賣些珍玩古籍,更有西邊來的舶來品書畫。」他又指著一張畫了個長著翅膀的天使,連連皺眉:「那就是西洋畫,精緻倒是精緻,就是少了些意蘊,難登大雅之堂。」
  他冷不丁瞥見一家賣西洋畫的店,最裡頭掛了幾張裸女畫像,好幾個爺們還盯著瞧得津津有味,連忙帶著沈瓊樓快走了幾步:「快走快走,那不是姑娘家該看的,那種畫作實在是有傷風化。」
  沈瓊樓裝逼:「堂伯說什麼,我方才什麼都沒看見啊。」一邊在心裡感嘆,沈松堂伯要是知道她當初還見過會動的裸體藝術,會不會嚇得心臟病發作。
  沈松松了口氣,傻白甜地哈哈笑道:「沒看到是對的,要是讓你爹知道,指定得找我麻煩。」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乜了她一眼。
  沈松好古玩,大概是在攤子上見著珍品了,生意人本色發作,蹲下來和店主砍價,殷卓雍和沈瓊樓光著書攤,她走到書店的最深處,隨意拿起一本看了起來,然後整個人就斯巴達了(⊙o⊙)!
  這本書的名字叫茗香野史,雖然沈瓊樓不知道誰是茗香,但寫書的人跟茗香估摸著是有血海深仇,這位茗香是個書生,還是個舉目無親的孤兒,先被師傅啪啪啪,好不容易考取功名逃離了師傅,又被上司看上了繼續啪啪啪,最後還被權宦看上了啪啪啪……啪啪啪是他生命的主旋律。
  其中還包含了男女,女女,男男,甚至有更重口味的人獸,各種play讓人不忍直視,宋喜原來給她看的那些跟這個一比,簡直可以稱得上小清新。
  還是那句話,古代人放蕩不羈起來,就沒現代人什麼事兒了……以為會看個毛片瞅個了不起?古代人用行動呵呵了她一臉。
  她在後頭呆的時間太長,殷卓雍不由得探頭來瞧了瞧,也是一臉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表情,頓了半晌才緩緩道:「我倒是不知道……乖乖喜歡這樣的。」
  他想到自己送她的避火圖,緩緩地嘆了口氣:「是我想的太少了。」
  沈瓊樓:「……」臥槽不是你想的這樣,你聽我解釋啊王爺!
  她正在擔心自己在殷卓雍心裡純潔和諧的形象會不會被破壞,殷卓雍已經掏錢買下了這本,輕輕巧巧塞在袖子裡:「咱們回去慢慢研究。」
  沈瓊樓:「……」總感覺她似乎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萬一給殷卓雍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放出了他心中潛藏已久的洪荒野獸……
  她越腦補越是心驚肉跳,只想把新世界的大門給一把火燒了。
  這時候沈松已經跟人議價完畢,起身衝兩人走了過來,把手裡的紅木盒子交給下人,笑的依舊很傻白甜:「冬天沒幾個擺攤賣貨的,要是在往日能淘到不少寶貝。」
  他說完就見沈瓊樓一臉糾結,奇道:「侄女怎麼了?」
  沈瓊樓幽幽地道;「我在擔心世界和平。」
  殷卓雍暗笑。
  三人繼續往出走,就聽見清揚婉轉的唱曲聲斷斷續續傳了過來,沈瓊樓往前走了幾步,就見一位容貌秀麗可人的女子,坐在一方圓凳上,手裡執著琵琶,垂著頭低吟淺唱,面前擺著個陶瓷小碗,碗裡有零零碎碎幾枚銅錢。
  沈瓊樓只覺得那唱詞清雅動人,仔細聽了聽才聽出是雷峰塔,不由得駐足細聽,點頭道:「這姑娘唱的真不錯。」
  這時有人往瓷碗裡扔了幾枚銅錢,那女子也一曲唱畢,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數著碗裡有多少錢,摸完了臉上便帶了笑,起身向眾人福身稱謝,一邊又取了琵琶,聲音楚楚:「妾為大傢伙兒再唱一曲。」
  沈瓊樓這才瞧出來這女子是個盲人,年歲看著也不大,難免起了幾分惻隱之心,取出散碎銀子準備給她。
  卻被沈松攔住了:「侄女不必憐惜她們,這些瞎先生看著凄苦,但過的比尋常人還要風光,更有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著實不值得同情。」
  瞧見沈木一臉輕鄙不屑,沈瓊樓一怔,正要追問,就見原本圍著的人堆分開,一輛精緻華美的馬車帶著香風穿過人群。
  馬車的簾子被打開,有個侍婢模樣的人下了車,對著那女子道:「我家主子說你曲兒彈得好,歌唱的也好,不知道你肯不肯隨我家主人回府,為她唱上幾天?」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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