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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4:31     標題: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全文完》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作者:長安春風

沈瓊樓認為,當主母要想當到如她這般清閒,嫁對人真的很重要!
明知沈家被削爵貶官,她的身分已大不如前,殷卓雍待她卻始終如一,甚至更好,
怕她嫁進王府後會受委屈,搶先在一眾下人面前替她立威;
知她家境大不如前,嫁妝、陪嫁品他來出,只為用十里紅妝迎她當王妃,
更別提她成為豫王妃之後了,需要她操心的事情根本沒幾件,
王府大小事全由他的得力管事來處理,她的唯一任務就是吃吃喝喝陪王爺,
只是好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這蜜裡調油的日子才過多久啊,
京城就傳來三皇子氣死皇帝,舉兵叛亂、包圍京城的消息,
殷卓雍得知訊息,不只立刻帶兵馳援,還三兩下就將三皇子等逆黨解決了,
沒想到他做了好事,他欲奪大位的消息卻傳得沸沸揚揚,這是什麼回事?
待她進京才知他是為了太子好,要不是三皇子餘黨未清,他占著京城幹麼,
好不容易能回家了,她卻發現,想安穩過一生還有一段路要走,
那勞什子國師忽然出現不打緊,可他一句「續命生魂」害殷卓雍對她起疑心,
面對殷卓雍的連連逼問,她該如何解釋她是穿越者這件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4:51

第一章

  【第六十章 金蟬脫殼遁入蜀地】
  沈瓊樓問道:「瞎先生是什麼人?」
  沈松怕她吃虧,想了想便詳細說道:「這些瞎先生多為雙目失明的女子,顏色秀麗、身姿娉婷,自幼學些詩詞戲曲、彈琴唱歌,還知道好些坊間之事,引著一些家資豐足之人把她們帶回家去,勾引得每日只顧淫樂,不管正事,最後家財被散了乾淨。」
  他連連搖頭道:「你不知道,這些瞎先生手段了得,也有不少閨閣女子被她們帶歪的,認作『手帕交』,整日只知道宴飲作樂,淫聲浪語不絕於枕席,自打先朝就有了這個行當。」
  沈瓊樓聽的是目瞪口呆,敢情瞎先生不光仙人跳,還是男女通吃。
  沈松為了加強說服力,還拿了實例作證,「我曾經有位生意場上的朋友,家裡也算富裕,但他不聽人勸告,非要帶了個瞎先生進門,那女子同他兒子、女兒都搭上了手,氣得他妻子重病,夫妻離心,後來生意連連出錯,那瞎先生得了他信任,把他家宅子和好些貴重物件變賣,卷了銀錢跑了,最後只能靠人接濟度日。」
  那邊傳話的侍婢等著那女子答話,彈琴唱歌的盲女自然無有不應的,放了琵琶就歡歡喜喜地應下了,被侍婢引著上了香車。
  沈瓊樓本就是瞧個熱鬧,見差不多該散場,正打算走人,忽然就見那請了瞎先生的香車車簾掀開一角,有道嫵媚至極的聲音傳了出來,「齊光,你也在這裡?」尾音還帶著一絲婉轉曖昧,只這一聲便讓人身子都酥了半邊。
  沈瓊樓狐疑地瞧了殷卓雍一眼,他聽見這聲音卻皺了皺眉。
  車中人低低地笑了幾聲,「好歹我也是你親姊,怎麼到我面前也不打個招呼?這就是你豫王爺的禮數?」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轉頭看過去,「長樂皇姊。」
  車中人悠悠地道:「想見你一面還真是不容易,我在金陵置下的宅子離這裡不遠,不知是否有幸邀你去坐一坐?」
  殷卓雍沒搭腔,沈瓊樓記得聽睿王說過,這位長樂公主小時候很照顧他,路過人家家門問都不問一句似乎不大好,於是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這才應了一聲,「叨擾了。」
  沈松知道這時候也沒自己說話的分,於是主動告退了。
  長樂公主另叫了馬車來,殷卓雍和沈瓊樓上車進了她和駙馬的宅子,又被帶到廳堂裡坐著,伺候的下人說公主正在更衣,等一會兒才能來。
  沈瓊樓等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見長樂公主身姿搖曳的走了進來,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世界上有種女人,對男人來說就是不可抗拒的春藥,無關容貌,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性感風情,像是伊甸園裡美麗又危險的禁果。
  長樂公主無疑就是這種女人,而且沈瓊樓相信,絕大部分人見到她的第一眼,不管是男是女,看的都是她的胸。
  雖然知道一直盯著人家的胸看很不禮貌,但沈瓊樓就是控制不住啊!這得有E cup了吧?而且最過分的是,很多胸大的女孩子看著會比較顯胖,但長樂公主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一把細腰搖曳生姿,胸前的豐滿幾乎要把訶子撐破,身後的翹臀也是挺拔渾圓。
  沈瓊樓有種見到古代版金卡戴珊的錯覺,她不動聲色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糾結地揉著殷卓雍的袖子——好氣,感覺自己是一個男人。
  只是殷卓雍顯然不在大多數人裡,只是淡淡地瞧著她,「皇姊有何事?」
  長樂公主捂嘴嗤嗤一笑,「多年不見,想你了不可以嗎?」說著,她目光轉向沈瓊樓,流盼嫵媚,似有春情流溢,「這小姑娘你走到哪裡都帶著,是你的什麼人?」
  沈瓊樓回視過去卻愣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公主這眼神好像在勾引人一樣。
  殷卓雍道:「我未婚妻。」他語氣淡然,跟長樂顯然並不親熱,倒似有什麼過節一般。
  長樂公主唔了一聲,「老牛吃嫩草啊,沒想到你喜歡小女孩。」她款款起身走到沈瓊樓身邊,藉著打量她的動作,指甲不經意般的在她下巴上一刮,輕輕一笑,「生得倒真是水靈,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其實她容貌不算絕佳,但有了這種身材,臉長得好不好也無所謂了。
  沈瓊樓被她刮的地方酥酥麻麻,忍著流鼻血的衝動,竭力鎮定道:「回公主的話,今年十四。」
  她可以說,從她這個角度看,長樂公主的胸更誇張了嗎?她又糾結地擰著殷卓雍的袖子。
  長樂公主似乎察覺到她的尷尬,離她更近了幾分,胸前有意無意從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上擦過去,「原來才十四,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啊?」
  沈瓊樓鼻管一熱,生怕自己真的流鼻血,低頭不敢看她,「沈瓊樓。」
  長樂公主道:「原來是錦川侯的閨女,怪不得了,沈家多出美人,難怪你生得這般標緻。」
  沈瓊樓都想哭了,為啥要離她這麼近,她不是男人,這種艷福真的消受不起啊!
  她繼續擰著殷卓雍的袖子,「不及公主風華絕代。」
  長樂公主伸出食指在她脣上輕輕一抹,「嘴巴真甜。」
  殷卓雍瞧不下去了,伸手把沈瓊樓帶到自己這邊,攢著眉心道:「皇姊有何事?」
  長樂公主慢悠悠地退開幾步,「這話你已經問我兩遍了,在我的宅子裡待一會兒,有這麼讓你不耐煩嗎?」
  殷卓雍漫應了一聲,「不曾見到駙馬。」
  長樂公主俏臉微沉,「他不在府裡。」她眼睛凝在殷卓雍身上,竟有幾分詭異的嚮往,「你這模樣倒比當初在宮裡更出眾了,到底是自己在藩地做主的人,氣度風采也歷練出來了,人人都叫你京城玉郎,我看玉郎也不及你萬分之一的風采。」她拍了拍手,「上茶,也讓你們嘗嘗我府裡的好茶。」
  端茶上來的是一對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男孩清秀女孩標緻,樣貌都十分出眾。
  沈瓊樓見著兩人奉茶的時候,長樂公主先在男孩的手臂上輕掐一把,又在女孩的腰際來回撫著,關係明顯非同尋常,而她也沒有特別避諱人的意思。
  沈瓊樓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出言探問道:「公主今日接進府裡的盲女並非善類,您……」
  長樂公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知道這種盲女不可輕信,不過是瞧著新鮮,接回府裡玩幾日,還能當真不成?」
  魏朝風氣開放,都有了娶兩位皇夫的女帝,這些公主、郡主豢養幾個面首也不算稀奇,私生活放誕淫亂的也不在少數,反正沒人會管,而且這位長樂公主……看起來好像還是雙。
  沈瓊樓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又一次被刷新了,難怪殷卓雍對這位皇姊很感冒的樣子。
  殷卓雍把茶盞推開,顯然不打算喝,「駙馬對皇姊這般……沒意見嗎?」
  長樂公主無所謂地道:「我不攔著他納妾收通房,生了孩子我也給他寄在名下,所以他也不會管我怎麼取樂,如此相安無事,豈不正好?」
  沈瓊樓想,這算是古代版形婚?她想到在京城裡見過的幾個公主,這位長樂公主簡直是公主裡的泥石流。
  殷卓雍哦了一聲。
  長樂公主忽然又笑了起來,胸前一顫一顫的,晃得人眼暈,「你這些年一直不想見我,咱們好不容易見一回,你怎麼都盡提這些掃興的事?」
  殷卓雍垂眼看著自己的手,聲音輕慢,「大概是因為見著皇姊,我也覺得掃興吧。」
  聞言,長樂公主細眉微擰,瞟了眼他身邊的沈瓊樓,轉了話頭道:「我本來以為你要打一輩子光棍呢,沒想到瞧上了沈家姑娘,怎麼說她也算我未來弟妹,你自己不想見我倒也罷了,我卻想留她在府裡玩幾天,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說話,殷卓雍卻先一步替她答了,「她過幾日要跟我回蜀中,這些日子還是跟我待在一起準備著。」
  沈瓊樓自己也不想留下來,她真怕一不留神就被長樂公主掰彎了……
  長樂公主眯起眼,掩住眼裡的情緒,又呵呵笑道:「沈家姑娘瞧著倒是你的心頭寶,一刻都舍不得分開,真是羡煞旁人了。」
  她一挑眉,忽又轉向沈瓊樓,語帶調笑,「我說沈家姑娘啊,你現在就被我十三弟管得死死的,成親以後可怎麼辦?女人得騎到男人頭上,這日子才好過,要不要我教你馭夫之道啊?」
  沈瓊樓乾笑道:「公主說笑了。」
  殷卓雍淡淡道:「不是誰都如皇姊一般……不羈。」
  長樂公主嗤笑一聲,「你想說我放蕩就直說,這麼陰陽怪氣的做什麼?我放蕩我的,一個人一種活法,礙著別人什麼事了?」
  殷卓雍要是直言對她的輕鄙厭惡倒還好了,這麼不冷不淡的,倒似眼裡沒她這個人,讓她心裡頗不舒服,頓了一下,她又道:「當初你留在宮裡的那把古琴,我一直想給你,可惜總是見不到你人,如今正好遇著了,現在就物歸原主吧。」
  她啜了口茶,郁然輕嘆一聲,「自打你封王就藩,我也好些年沒聽過你彈琴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5:05

第二章

  她一抬手,立刻有人捧著一方古琴進來,她正要打開匣子,殷卓雍卻已經抬了手,「不必了,多謝皇姊好意,我不缺琴用。」
  長樂公主今天被他多次拒絕,面上已經有幾分惱意,「你真是跟當年一個德行,本以為多年不見,你這性子多少能改改,沒想到反倒變本加厲了。」
  殷卓雍低頭不語,讓她的一番指責落了空,除了惱怒之外更有幾分尷尬。
  沈瓊樓覺得這姊弟倆古怪至極,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打圓場,就聽外面一聲報,駙馬回來了,長樂公主神情更見幾分陰沉,殷卓雍還是沒啥表情。
  駙馬是世家公子,能被選為駙馬,模樣肯定差不到哪裡去,二十六七依舊俊朗不凡,見著殷卓雍微微怔了一下,弄清他身分之後才相互見了禮。
  殷卓雍早已經不耐煩了,等駙馬見過禮直接起身告辭,沈瓊樓心裡一直被一股怪異的感覺縈繞著,出了公主府才感慨道:「公主生得可真好。」
  他斜她一眼,「怎麼沒聽你說過你眼睛有毛病這回事啊?」
  一次罵了兩個,你可真行。
  沈瓊樓被噎了一回才滿臉艷羡地揉著他袖子,含糊道:「至少……大。」
  殷卓雍看了眼自己被擰成抹布的袖子,原本沉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些,含笑往美人胸上瞧了一眼,「這也不是沒有法子,不如我每天給你按按?」
  沈瓊樓又被噎了一回。
  他捏了捏她的臉,「你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不必跟別人比。」
  還是這話中聽,沈瓊樓矜持地點了點頭,但想起長樂公主的尤物身材,還是忍不住艷羡道:「那是你,我要是男人,我肯定選長樂公主那樣的。」
  殷卓雍嗤笑她一聲,撩袍上了馬車。
  沈瓊樓在車裡吭哧吭哧半晌,想到心裡縈繞不散的怪異感覺,還是躊躇地開了口,「我有句話要問你,問了你可別生氣。」
  殷卓雍嗯了一聲,「你說。」
  沈瓊樓遲疑著道:「你覺不覺得,駙馬長得和你有點……像?」她說完就見殷卓雍面色陰郁,連忙擺了擺手道:「我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殷卓雍沉默了許久,兩人之間只能聽見車輪滾滾的聲音,他半晌才開了口,「我記得我跟你說過,長樂當初和我養在一個宮裡吧?」
  沈瓊樓點頭。
  他繼續道:「本來一開始倒也相安無事,她行止不檢我自不會管,後來不知怎麼了,長樂對我的事總要插手干涉,衣食住行她都要插一手進來,當初我身邊有個宮女會做一手好菜討好人,也被她尋了個由頭杖斃了。」
  沈瓊樓想了想,「公主她或許把你當……兒子?」話落,她小心地覷著他神色。
  殷卓雍倒也沒見惱意,眼裡有幾分嫌惡,挺秀的眉蹙著,「直到後來她嫁人之前,跑到我府裡來,遞眼神念情詩試圖……勾引我。」
  這太重口味了!她穿越來就是為了被刷新價值觀的吧!
  沈瓊樓嘴脣抖了抖,好半晌才道:「那、那你……」
  殷卓雍眼裡嫌惡之色更濃,「我直接命人把她請回去,這麼些年也再沒見過她。」
  沈瓊樓綠著臉問道:「難怪你這些年身邊都沒個姑娘,這是被……嚇著了?」居然被親姊姊看上了,想想簡直是終生的心理陰影。
  殷卓雍緩緩出了口氣,「這自然占了一部分。」說著,又輕嘲一笑,「還有先皇和皇上知道我在蜀地的兵馬權勢,也不願讓我娶妻留下後人,免得覬覦他們的正統江山。」
  沈瓊樓被雷得渾身發麻,緩了緩氣,腦補出一出狗血大戲來,問道:「那、那公主是因為對你求之不得,才變成如今這樣?」
  殷卓雍抓起她的手用力咬了一口,哼了一聲才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她在宮裡時就常和宮女調笑,宴飲游會上的時候也和些世家公子不清不楚的。」
  拋開姊弟身分不看,如果說長樂公主是男人的春藥,那殷卓雍算是女人的春藥了,長樂公主又是個不把綱常倫理放在眼裡的,想勾搭卻沒勾搭成,或者是得不到的最美,所以這麼些年一直記著他。
  沈瓊樓咽了口口水,嘆息道:「長樂公主真乃神人也。」片刻後又有些酸溜溜地道:「公主說你會彈琴,還聽過你彈琴,我都沒有聽過呢。」
  殷卓雍好笑道:「我又不是特意彈給她聽的,不過是學的時候被她聽到罷了,你要是想聽,以後還有一輩子呢,還怕聽不著嗎?」
  沈瓊樓心裡美得冒泡,不過臉上還是很矜持含蓄地應了聲。
  兩人一路驅車到了沈松的宅子,就見幾個身穿飛魚服、腰佩銀魚袋的武官站在沈府門前,面上有幾分失望,又問了幾聲才轉身走了。
  沈瓊樓詫異道:「這打扮是錦衣衛的人,他們來做什麼?」
  殷卓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揚脣一笑,「等會兒問問你堂伯不就知道了?」
  沈松送走了錦衣衛的人,老遠就見殷卓雍和沈瓊樓的車駛了過來,立刻迎上來道:「王爺回來了。」
  沈瓊樓迫不及待地問道:「堂伯,方才錦衣衛的人來找,是有什麼事嗎?」
  沈松皺眉道:「他們一來便要找王爺和你,我探問幾句也沒問出什麼來,只能說你們不在,先把人打發走了。」
  殷卓雍唔了一聲,對沈松點頭道:「勞煩了。」
  沈瓊樓忍不住問他,「錦衣衛來找你和我做什麼,難道是有什麼事?」
  殷卓雍微一挑眉,「自然是有事。」
  他帶著沈瓊樓回府,自己又叫了三寧來,等了一個時辰左右,三寧回來俯在他耳邊低低地說著什麼。
  沈瓊樓知道他自有人手安排,略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不用多久就能知道。
  果然等三寧一走,殷卓雍轉頭對她道:「京城裡出事了。」
  沈瓊樓心想還真讓你猜著了,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殷卓雍眉梢微微揚了揚,有幾分小邪惡,像是看到好戲登場的表情,「皇上這些日子沉迷丹鼎之術,一味寵溺德妃,皇后重病在床,太子被軟禁,除了陳家和你們家之外,又連著貶了好幾位重臣。
  「首輔、次輔等人終於坐不住了,和底下官員搜集了這些年德妃和三皇子欺君犯上的證據,近來那個皇上最寵信的道士,和德妃、三皇子有不清不楚的勾連……」
  他說著說著就見沈瓊樓看著自己愣神,蹙眉道:「你仔細聽了嗎?」
  剛才王爺的表情太萌了,她被問了一句才回過神來,尷尬道:「剛……沒仔細聽,要不,你再說一遍?」
  殷卓雍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只得把方才的話又重複一遍,繼續道:「皇上聽完便氣得昏厥過去,強撐著醒來下令處置了那個道士,命人去三皇子的藩地拿了三皇子問案,再把德妃幽禁了,自己留下朝堂上下一堆爛攤子又暈了過去。」
  聽罷,沈瓊樓不由得撇了撇嘴,「皇上對德妃娘娘倒是一片深情,出了這麼大事還舍不得殺呢!」
  殷卓雍搖搖頭,捧著茶盞走到窗邊,「他就是再蠢也不至於現在還留著德妃一條命,只不過三皇子如今在藩地,兵馬齊備,聽說還和邊關武將交好,皇上是怕殺了德妃之後三皇子徹底反了,那朝上必然大亂。」
  他嘴角似含輕嘲,「先朝又不是沒有過王爺造反成功的例子,皇上是防著這個呢,聽說皇上現在病的就剩下一口氣了,把這樣一個爛攤子留給底下人,自己倒是輕省了。」
  沈瓊樓又問道:「那如今皇上皇后都重病,誰來管理朝政?」
  殷卓雍不知道怎麼了,撩起眼皮瞪了她一眼,她被瞧得莫名其妙,他這才開口道:「自然是太子監國,內閣輔政。」
  沈瓊樓想到殷懷瑜那性子,不怎麼確定地哦了一聲。
  殷卓雍輕哼一聲,「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完婚,其他幾位妃子也入了宮裡,後宮有賢內助幫著照料,想必能省去不少煩惱。」
  沈瓊樓點頭附和道:「余家姑娘是不錯。」
  殷卓雍見她神情坦然,嘴上不說,心裡到底適意不少。
  沈瓊樓想想又問道:「就算有了德妃做人質,三皇子進京八成也是圈禁,甚至喪命的下場,他能甘心進京嗎?」
  殷卓雍淺笑,捧著茶盞遙遙望向西北,「他若是不甘心……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話說得沈瓊樓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幾天錦衣衛又上門好幾趟,雖然沒有明說是幹什麼的,但監視之意十分明顯,京城裡的局勢變化明顯也影響到了金陵,就連沈瓊樓這種宮鬥朝鬥廢都敏感地察覺出不對來了,尤其是最近沈松宅子附近的人明顯增多,讓她有一種被軟禁的錯覺。
  殷卓雍照舊優哉游哉,她忍不住問道:「這些人沒有旁的差事做了嗎,老盯著你做什麼?」
  他一笑道:「最近朝上局勢亂,盯著我們這些王爺,怕有什麼小動作。」
  沈瓊樓想了想,跟他商量道:「那咱們要不要從我堂伯的宅子裡搬出去?他是個單純的生意人,可別攪和到朝堂爭鬥裡了。」
  他點頭頷首,笑得有些詭秘,「算算時候也差不多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5:19

第三章

  這些日子除了朝廷裡派來的番子的騷擾,還有長樂公主的騷擾,一會兒邀請殷卓雍賞月,一下子又請沈瓊樓去看花,不過她自打知道這位泥石流公主的特殊愛好之後,對她始終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殷卓雍自然更不會搭理了。
  於是兩人第二天就搬進了新宅子,在沈松門口看著的番子也速度極快地挪了過去。
  只是番子們看到第七天才覺出不對來,怎麼豫王沒了?宅子裡就剩下一群什麼也不知道的灑掃下人!
  這些人立即向上頭匯報,等一路匯報到在京城裡的蘇沅案桌上的時候,他立即著人調查,卻沒想到中了算計,路上查出許多疑似「豫王」的人,反倒浪費了不少人手。
  而這時候殷卓雍已經帶著沈瓊樓,正式踏上了川蜀的地界,也就是殷卓雍的地盤。
  【第六十一章 準王妃駕到】
  沈瓊樓對川蜀還挺好奇的,見殷卓雍難得神色放鬆,原本疏懶的眉眼竟出奇地溫和下來,她心想,這也許就是到家了的感覺。
  她緊張了一路的心情也跟著逐漸平復下來,問道:「你的王府建在哪兒?」
  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就不用擔心探子和朝裡人,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是我們的王府。」然後才慢悠悠答道:「從這裡到蜀中大概五六日路程,你也可以好好地遊覽一下川蜀的湖光山色。」
  岸上早就有馬車候著,他帶著沈瓊樓上了馬車,她擺擺手道:「我哪有那個閒心逛,還是先見見家裡人吧。」
  殷卓雍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微微一挑脣,「也好,咱們的婚事也該商量商量了。」
  沈瓊樓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聽完這話連連咳嗽幾聲,拿起茶就要喝兩口壓壓驚,被他一手擋了回去,「這茶涼了,不要貪嘴。」
  沈瓊樓伸長手臂繞過去就想拿,嘴裡道:「喝幾口涼茶算什麼。」
  殷卓雍白細的手指按在碗蓋上試了試溫度,堅決道:「不行,太涼不能給你。」
  他把涼茶倒了,吩咐外頭拿了紅棗和姜茶,用熱水泡了,等溫度晾的正好合口才遞給她,「你小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再喝涼的,到時候肚子疼別跟我哭。」
  沈瓊樓捧著茶盞小啜一口,訝異道:「你怎麼知道?」她自己都記不住呢。
  唔,其實沈瓊樓不大愛喝姜茶,上輩子對冬天必備的姜汁可樂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不過這裡頭加了幾顆紅棗,恰到好處的壓住了生薑的辛辣味道,也不會很甜,十分合她的意。
  殷卓雍瞟了她一眼,「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就是個萬事不操心的主,幸好遇見的是他,要是遇見的是個對她不上心的,以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才能學會照顧自己。這麼一想他又有點自得,她跟他是天生一對,除了跟他還能跟誰?
  沈瓊樓被他艷麗的眼眸瞧得心癢癢,挨挨蹭蹭地挪過去,在他臉上偷了個香,嘴上還帶著蜜棗味。
  殷卓雍想到兩人好久沒親熱了,翻身壓住她,跟她脣齒相依著,在她口腔裡細細品著蜜棗的味道,又挑撥丁香小舌,逼迫她跟自己一起共用歡愉。
  沈瓊樓聽著車廂外沒動靜,也就由著他去了,直到自己快腦缺氧才推了推他,坐在原處大口喘氣,抱怨道:「你屬水蛭的啊,咬住了就不松嘴!」
  殷卓雍微微笑了笑,「我明明屬定海神針啊。」
  沈瓊樓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仔細品了品才回過味來,定海神針……可大可小、可粗可細、堅挺持久……又被調戲了!
  他還不放過她,湊過去拉住她的手,帶到身邊來,輕聲道:「這個乖乖應當是知道的啊。」
  沈瓊樓面無表情地抽回手,「我不知道。」
  殷卓雍輕笑道:「那我以後會想盡法子讓你知道的。」
  去豫王府的這段路,開始走的是平坦官道,坐在馬車裡瞧瞧風景跟殷卓雍聊聊天還覺得新鮮,到了後來她才知道什麼叫蜀道難。
  入目盡是陡峭的懸崖山壁,底下就是銀色如白練一般的河流,於是沈瓊樓就凋朱顏了。
  殷卓雍倒還是很淡定,坐在馬車裡跟她談笑風生,沈瓊樓心驚膽戰地不敢掀車簾往下看,但看其他人都一臉鎮定,她也不好表現的太惶恐,只好默默地坐在原處裝沒看見。
  馬車又往上走了一段,陳河擦著汗匆匆來報,「王爺,前些日子下了大雪,前面的山道有落石,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所以得請您和沈長史受累走一程了。」
  雖然沈瓊樓現在不幹長史,但陳河還是把這個稱謂習慣性地保留下來了。
  殷卓雍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聞言雙腳一伸就下了馬車,沈瓊樓見狀也跟著下去,扶著山壁走得哆哆嗦嗦,心頭怦怦亂跳。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有懼高症。
  她自認不是嬌氣之人,但也走得氣喘吁吁,大冬天的卻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殷卓雍走的甚是輕鬆,還有心情取笑她,「乖乖,你這姿勢倒有點像猿猴,不過還沒牠們靈敏。」
  沈瓊樓也覺得自己的姿勢像大馬猴,於是假裝沒聽見。
  他忽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吧,我背你。」
  沈瓊樓狐疑地看著他線條流暢的脊背,「你……能成嗎?」
  殷卓雍含笑道:「若是不成,大不了你和我一起跌進山崖,生不能同時,死能同時,倒也不錯。」
  沈瓊樓邊趴到他背上,邊啐了他一口,「你死你的,我要長命百歲!」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那我還是陪你一道長命百歲吧。」
  不知想到什麼,沈瓊樓用力勒緊他的脖子,「我突然想到……你是蜀地的王爺啊,這路這麼不平整,你得擔一半的責任,修路的錢是不是全被你中飽私囊了?害得咱們得靠腿走了!」
  殷卓雍唔了一聲,慢吞吞地道:「你瞧見的這山道……已經是修建後的,修建前說是天險也不為過。」
  沈瓊樓這才想到古代的生產力水準,能修到這個分上已經算不錯了。
  他背著她走了一會兒,沈瓊樓見他背著個人還如履平地,不由得湊在他跟前問道:「你行不行,不行別硬撐著,我自己還能走。」
  殷卓雍沒答話,神情卻古怪起來,女孩的身形已經開始發育,酥胸就頂在他背上,綿軟挺拔的兩團緊挨著他,不但不累人,反倒是一種香艷的享受。
  沈瓊樓見他沒說話,也就不再說了。
  這道路頗長,殷卓雍走了好一會兒額頭終於開始見汗,鬢角也滲出水珠,竟有種別樣的性感。
  她難得起了調戲的心思,臉貼過去親了親他的鬢發,「剛才不還逞能嗎?怎麼現在又冒汗了,要不要我給你擦一擦?」
  殷卓雍仍舊穩穩當當的背著她,聽見這話,頭稍稍向後一偏,斜了她一眼,「不用。」
  沈瓊樓見他拿她沒辦法,更得意了,變本加厲地挨過去,輕輕咬著他的耳垂,「真不用?」
  殷卓雍這時候還真是拿她沒辦法,被她咬得呼吸重了幾分,腿都有些發麻了,冷哼一聲,「這時候倒是熱情起來,只盼你回頭在床上也能這麼熱情。」
  沈瓊樓覺得再撩撥下去,自己會被打的,於是老老實實地縮回脖子不吭聲了。
  不料他卻又不滿意起來,「背了你這麼久了,連個好處也沒有,你就是這麼待我的?」
  沈瓊樓十分識時務,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又用絹子給他擦汗,他這才滿意起來。
  身後跟著的陳河被迫接受他們倆秀恩愛的閃光,唉,他也好想找個人背著啊。
  這條道終於看到了盡頭,一接上平整的大道,兩人重新上了馬車。
  沈瓊樓想到不久就能見到他的王府,忐忑之餘有些激動,問他道:「川蜀那麼多美人,怎麼你就沒一個瞧上的?」
  這話真不是亂說的,她上輩子去四川旅遊,滿大街的川妹子一個賽一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看得她都快改變性向了。
  殷卓雍一手托著琵琶袖一邊給她投喂一塊點心,回答得優雅詩意,「出其東門,美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沈瓊樓詩詞上的造詣不高,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喜孜孜地吃了點心。
  又走了三天,車隊終於到了豫王府,殷卓雍當初去京城的時候把大總管留下來看著打點,此時這位大總管江川正帶人立在豫王府門口迎人,見殷卓雍下車,立刻跪下道:「叩見王爺,恭迎王爺回蜀。」
  殷卓雍倒似對他有幾分器重,頷首讓他起來,然後轉頭看著沈瓊樓,「這位是準王妃。」
  江川稍稍一愣,不過這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別人眼裡,他是毫不猶豫就向沈瓊樓叩首。
  沈瓊樓見狀頗有些不自在,虛扶一把,「總管請起。」
  江川剛過而立之年,一身藏青鑲毛的直裰,襯得人挺拔俊逸,相貌頗是不錯,只是有些不苟言笑,聽說頭一任老婆去世之後就沒有再娶了。
  沈瓊樓知道這才是豫王府真正的大總管,就是三四品的大員跟他說話都得陪著小心,而且殷卓雍能放心把豫王府交給他打理,自然是個能人,因此也不敢小覷了,拱手回了個半禮,不過被他側身躲開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5:31

第四章

  江川神情不帶一絲諂媚,只是平平敘述,「王爺是這府裡的主子,您是王府裡未來的主子,小的只是下人,實在當不得這一禮。」
  這話沈瓊樓聽了倒還罷,卻是不著痕跡地取悅了殷卓雍,他頷首道:「你素來有分寸,這話不光你要明白,府裡的其他下人也要明白,還得牢牢地記在心裡。」
  江川鄭重點頭道:「小的知道了。」
  沈瓊樓在心裡咆哮,你知道什麼了,知道什麼了?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直到等進了王府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殷卓雍這是……幫她立威?
  江川請殷卓雍入了正院,沈瓊樓微微張大了嘴,她以為殷卓雍在京城裡的那座府邸已經夠大了,但跟這座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兩邊高墻聳立,她沒走幾步就能看見被紅梅掩映的亭台樓閣,建築風格雜糅了南北兩地的特色又不顯得突兀,彷彿乾坤美景都被納入院子裡了。
  這建築……違章了吧?
  殷卓雍輕輕咳了聲。
  江川極有眼色地上來給她介紹,「這王府是當初王爺命人修建地,請來好些有名的建築風水師傅,整個王府從山地修建到半山腰,地勢王爺也選的極好,不光景色極美,兩邊還都豎了高墻,墻裡能放置兵器,若是有人來攻打王府,只需閉上門就是一棟小城池,既能堅守也能反攻。」
  沈瓊樓對殷卓雍的崇敬之情上升了一個台階,露出欽佩的眼神看著他,「叔,你真厲害!」
  這話說得殷卓雍腳下猛地打了一個趔趄。
  沈瓊樓悶聲一笑,嘿嘿嘿,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和江川的小動作。
  江川識趣地閉嘴。
  殷卓雍翻了翻眼睛,側頭看向江川,「成親之事我已經命人傳了書信給你,如今準備的如何了?」
  江川道:「已經準備了大半,等著王爺和王妃家人商定黃道吉日。」
  親王成親之禮異常繁瑣複雜,但也不能少了禮數讓她被人笑話,能短短兩個月準備大半已經算是難得了,殷卓雍頷首道:「還要多久?」
  江川道:「回王爺的話,年底府上的事也不少,只怕得到年後了。」
  殷卓雍淡淡瞥了他一眼。
  江川訝異於他難得的急切,不過略一頓便道:「不過小的倒是可以把過年的事先放一放,全力準備王爺婚禮,年前想必能準備妥貼。」
  殷卓雍這才滿意頷首,揮手讓他下去。
  江川不動聲色地退到最末,停在萬年小透明宋喜身邊,慢慢問道:「這麼長時間我也給你寄了不少信過去,你怎麼一封都沒回過?」
  沈瓊樓耳朵尖,聽見這句話立刻轉頭去看,嗯,有情況?
  兩人顯然沒注意到有人偷聽,所以宋喜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江總管是什麼時候給我送過信了?」
  長史雖然是個正經八百的官,但她也不敢得罪王府裡的大總管啊,要是他送來信,依著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不回?
  江川的濃眉真的皺成了一個川字,「我每回給你寄東西去的時候,隨著東西帶過去的。」
  宋喜這才想起來這回事,聲音不由得都拔高了幾分,「那是信?」
  好吧,如果那玩意算信的話,那江川還真的給她寄過信,只是信上的內容是什麼呢?
  比如江川如果送過來一筐酸筍和幾斤果脯,另其他東西的話,那信上就會寫酸筍三斤、果脯五斤、深紫葵花紋蜀錦一匹等等,後面再寫食用或者使用方法,另附上產地口感,最後提醒一句讓她注意核對查收。
  別人怎麼看宋喜不知道,反正在她看來就是一張貨單,於是她最多回點京城的特產回去,信還真不曾回過。
  她費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飄飄悠悠地道:「我一直以為那個是對貨單,江總管的信……真是別具一格啊。」太有個人風格了!
  江川眉心擰得更緊了,「這就是你不回我信的理由?」
  宋喜攤手,無奈地道:「雖然我想說不是,但這還真是。」她呵呵訕笑一聲,「辛苦江總管了,我這回回來也給你帶了些土產,信的話……以後若是有機會出去,肯定給你回。」
  江川不大滿意,不過事已經發生了,他總不好讓宋喜現在去京城再給他寫一封回來,於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加快腳步跟著殷卓雍往正院走。
  一行人走了兩炷香的功夫才到正院,就見有位老嬤嬤和幾十個內外院的管事在正院門口等著。
  那些管事和管事娘子倒還罷了,那位老嬤嬤的穿著行止和打扮卻很有宮裡的風格,不是說她打扮得多精緻誇張,而是每一件衣裳首飾都搭得恰到好處,行禮的時候也是宮裡頭的禮節。
  沈瓊樓到底在宮裡混過,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她受了禮便轉頭等著殷卓雍介紹,他只輕描淡寫地道:「這是安嬤嬤,從宮裡出來的。」
  安嬤嬤其實是他生母身邊的大宮女,也是他的奶娘,身分自然非同尋常,聽他說的隨意,倒只是像個有些身分的下人,心沉沉地往下墜了幾分。
  她又轉頭瞄了沈瓊樓一眼,王爺估摸著是怕在這位準王妃跟前先抬了她的身分,她以後在王妃跟前拿架子充輩分,誰親誰疏,這一句話就能分辨得出來。
  沈瓊樓宅鬥宮鬥的級別跟這些人比就是幼幼班,聽了這話也沒多想,衝安嬤嬤頷首讓她起來,順便賞了個紅包下去。
  安嬤嬤接過紅包,行禮如行雲流水一般,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按禮數來的,「老奴謝您的賞,老奴沒想到姑娘要來王府,禮數上有怠慢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按照規矩,未婚的女子是不能到夫家來的,沈瓊樓摸著下巴琢磨,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呵呵乾笑,「見諒見諒,看來是我當了不速之客了,沒嚇著你老人家吧?」
  她禮數嚴謹,讓沈瓊樓有種當初面對幾個帝師的感覺,跟著也端起架子來,只是渾身都不自在。
  安嬤嬤倒是沒想到她禮數嚴謹,心裡不由高看了一眼。
  殷卓雍見沈瓊樓有些乏了,揮手讓人退下,她等人走了立刻問道:「剛才那老太太是誰?」
  殷卓雍聽她這般稱呼,低頭一笑才輕描淡寫地道:「是我原來的奶娘,我就藩之前把她也要過來,當初幫著料理府裡的事,不過這些年有了江川和陳河,用她的地方也少了。」
  沈瓊樓哎喲一聲,「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早知道我就不跟她頂嘴了。」她頓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故意的?」
  殷卓雍在她臉上捏了捏,「你好好學著些吧,以後一個府裡的事都要你來管,麻煩多著呢。」
  就比如剛才的事,安嬤嬤明面上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沈瓊樓目前作為客人也不可能教訓她,殷卓雍也不能出言就罰一個在王府待了好幾年的老人,否則的話,她還沒嫁過來,下人都先離了心。
  沈瓊樓想完之後窘了,「果然……好麻煩。」
  幸好安嬤嬤也不是容嬤嬤,只在她跟前露過一回臉就再沒出現了,沈瓊樓帶著一種微妙的心情先去了豫王府長史待的地方,沒想到剛進去就見到正在埋頭公文或者說小黃書的宋喜,八卦之魂頓時燃燒起來,連聲叫道:「老宋、老宋!」
  宋喜轉過頭,沈瓊樓連珠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回信給江總管?你和江總館認識幾年了,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啊?」
  聽見這話,宋喜一口茶噴了出來,「噗——」她看著沈瓊樓竭力鎮靜但掩藏不住興奮的臉,匆匆擦拭自己辛苦珍藏的艷情話本,沒好氣地道:「我們沒好,你從哪裡聽來這些不靠譜的話啊?」
  沈瓊樓沒收她的話本,「自己瞧出來的,那信的事總是真的吧?」
  宋喜只好給她講了一遍那個烏龍送信事件,沈瓊樓聽了瞠目結舌。
  「這、這是送信?這是送快遞吧,還是包郵要五星好評的那種。」
  這話宋喜沒聽懂,不過自覺浮摩斯上身的沈瓊樓道:「一般人也不能堅持給你送那麼多東西,想必他對你還是有意思的。」
  宋喜實在被她問的沒法子,拋出了個禍水東引的招數,「江總管不可能對我有意的,他和陳總管才是……」她兩個大拇指勾在一起,遞給沈瓊樓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正好這時候有個端茶水的小婢過來,無意中聽見這話,回去立刻渲染一番講給小夥伴們聽,沒過幾日,豫王府就新鮮出爐了一堆由江川和陳河組成的江河CP,還描述得繪聲繪色,有肉有湯。
  知道事情之後,無辜躺槍的陳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至於江川知道之後立刻去找了罪魁禍首,並且要求她用人來賠償他的精神損失,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這裡先按下不表。
  【第六十二章 準女婿拜見】
  沈瓊樓本來想和殷卓雍直接去寧縣先去看看沈家人,沒想到他才回來不到半日,府裡就收到蜀地土司和官員的帖子,且如雪片般紛繁而至,他也不方便就這麼走了。
  於是沈瓊樓很體貼地道:「要不我先去寧縣,你等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再過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5:43

第五章

  殷卓雍抽空看著帖子,一邊斜睨著她,「你想都別想。」他呼了口氣,頭靠在她肩上,「也差不多該帶你見見人了。」
  沈瓊樓猶豫道:「咱們還沒成親,這樣怕是不合規矩吧?」
  殷卓雍道:「這裡是川蜀,有一半不是漢族人,民風只是半開,那些土司沒規矩的地方多了去了,有的女土司一下子娶了五六位夫君都無人置喙,你這點子算什麼?有人敢跟你講漢人規矩那就是在找事,只管叫人拖出去打一頓。」
  沈瓊樓的心思一下子跑到別處去了,雖然有女帝娶兩位皇夫在先,但那畢竟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她第一次聽見一妻多夫之事,便很感興趣地追問,「這位土司……真娶了這麼多夫君?」
  殷卓雍在她頸邊咬了一口,「怎麼,你還想效仿?」
  沈瓊樓真心實意地道:「我要你一個就夠了。」一個都應付不過來,再來幾個的話,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殷卓雍聞言,有些滿意地道:「她的父親就生了她們姊妹兩個,最後選她當土司,頭一位夫君跟她門當戶對,可惜相貌不如她意,她就另娶了第二位,後來大概是想嘗個鮮,又陸陸續續迎了三四個進府,只是出身都不如頭一位罷了。」
  聽見這近乎傳奇的事?,說真的,沈瓊樓心裡有點嫉妒。
  殷卓雍懶散地靠在她身上,「我不是跟你說過,世上的人只有強弱,沒有男女之分,不過是多娶幾個男人,你至於這般驚詫嗎?」他悠悠然道:「只要人夠強了,不管是三妻四妾還是一心一意,都沒人敢多廢話,這就是世道。」
  沈瓊樓想了想問道:「那要是我也……」
  殷卓雍聽了,冷淡地一笑,「呵呵。」
  沈瓊樓瞬間就明白了,她拍著胸脯保證,「我以後就算比你強,也絕對會對你一心一意的。」
  殷卓雍配合著做了嬌羞狀,向她投去嫵媚的一眼,「那我就盼王妃垂憐了。」
  兩人說笑歸說笑,沈瓊樓對那位女土司還是很好奇,沒想到第二天就見著人了,她跟沈瓊樓想像中的不大一樣,一身男子戎裝,眉角上揚、嘴脣削薄,不僅美,而且美得稜角分明,女王氣場十足,讓男人心甘情願地折服。
  不過她身後跟著的妹妹就稍顯普通了,雖也是個美人,但氣勢上明顯比這位美人差了不少,聽說姊姊叫澹台澄,妹妹叫澹台清。
  沈瓊樓跟殷卓雍並肩站著,眾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那位最近被豫王帶進府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準王妃,大都帶著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
  她下意識地回應,就見澹台澄的妹子十分不友好地看了過來,毫不掩飾眼裡的嫉羡,還有對身邊殷卓雍的渴望,再見到自己那一雙水靈桃花眼,瑩白如玉的肌膚,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沈瓊樓窘了一下,沒想到認識這麼久了都沒遇見情敵,今天情敵卻來得猝不及防,轉頭默默地瞪了殷卓雍一眼。
  她假裝沒看見,仍舊幫著招待客人,轉身往府裡走的時候澹台清卻加快了幾步,她十五六歲的年紀,轉向殷卓雍笑的天真嬌憨,「王爺好久沒回來了。」又轉頭看向沈瓊樓,「這就是王爺您帶回府的那位姑娘嗎?生得可真好看,王爺喜歡你什麼啊?」問得恍若無意。
  沈瓊樓沒想到異族妹子也挺懂摸透情敵這一套,她沉默了片刻,緩緩道:「熱情大方、誠實勇敢、勤儉節約,是社會……魏朝未來的花朵。」
  聽見這話,身後準備過來拉住自家妹子的澹台澄也愣住了,豫王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個大寶貝?
  殷卓雍脣角微揚,心想,他家乖乖真可愛。
  澹台清顯然沒理解沈瓊樓插科打諢背後的良好用心,嘴一張正要開口,就被自己親姊捂住嘴,拖下去了。
  澹台澄臉帶歉然,對著行了個大禮,「都是臣教妹無方,得罪王爺和姑娘了。」
  她親妹對豫王的心思她早就知道,雖然知道豫王大概不會娶一個異族女子做王妃,但難免存了幾分試試的心思,於是每回都由著她跟自己來拜見豫王,現在看來,也不必試了。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道了聲無妨。
  沈瓊樓對她的幾位夫君比較感興趣,於是問道:「土司怎麼不把夫君帶過來?」
  澹台澄一怔,隨即訕然一笑,「他最近身子不適,所以來不得,其他幾個身分低微,帶來王府敷衍只怕要貽笑大方。」她漢話說的極漂亮,態度也平和客氣,讓人聽了舒心,真不知道姊妹倆怎麼差距這麼大。
  沈瓊樓有些遺憾,「那真是太不巧了。」見慣了妻妻妾妾,想換換口味看看正夫和側夫之間的明爭暗鬥,沒想到人家還沒帶來。
  澹台澄在心裡犯嘀咕,難不成沈瓊樓是看出她想捧她妹妹的心思,所以才屢屢問她為何不帶夫君帶親妹?同時又暗道了一聲厲害,這位準王妃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了得,難怪殷卓雍對她寵愛有加。
  沈瓊樓顯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等眾人到齊了就開席,這群人有世襲的土官,也有派到蜀中來任職的流官,兩邊的摩擦自然不少,但所幸無人敢在殷卓雍府上撒野,這場歡迎殷卓雍回來的宴席便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殷卓雍對沒老婆的日子再忍不下去,吃過宴,處理了該辦的事後,就把她捉上了馬車,準備去寧縣提親。
  沈瓊樓想到要見到家裡人,心裡激動,掀開車簾不停地往外張望。
  殷卓雍實在瞧不下去了,把她拖進懷裡抱著,咬牙在她耳垂上嚙咬了一口,「幾個月不見我你也未必有這個興奮勁。」
  沈瓊樓抱住他的腦袋,安撫地在額頭上親了一口,「你要是幾個月不見,我肯定比這個還急。」說完覺得自己情話技能已經滿點了。
  殷卓雍顯然對這種沒誠意的話並不滿意,在她頸窩裡輕咬了幾口才作罷。
  寧縣距離豫王府不近也不遠,走到天將黑了才到寧縣,這裡是典型的窮山惡水,沈瓊樓見好些男人上街都帶著刀,神情猙獰剽悍,看不順眼的就上去推推搡搡,進了縣城不過一會兒,已經有好幾撥人快要打起來了。
  沈瓊樓難免為沈家人擔心,殷卓雍笑著勸她放心,「沈家人我已經命人照拂了,再說沈老爺是縣官,在公堂待著,周遭還有衙役護衛,能有什麼事?」他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沒想到他也有被打臉的一天。
  沈瓊樓聽他說完就放下心來,掀開車簾瞧熱鬧,不遠處有位瘦小嬸子正低頭買菜,也沒留神旁的。
  這時候,身邊有兩位偷兒挨挨蹭蹭地湊過去,一個幫著打掩護,另一個在她身後轉了一會兒,動作極輕的把她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對著同伴打了個眼色,轉身就要跑。
  那位嬸子的反應極快,沈瓊樓本想喊一聲提醒,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嬸子已經提著菜籃子跳了起來,尖叫一聲,「抓賊啊!」手裡的籃子劈頭蓋臉地就向著兩個偷兒砸了過去,她這一手下了死力氣,被砸中的那個登時頭破血流。
  一般被偷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人是團夥作案,被砸的那個怔了片刻,臉上隨即猙獰起來,大聲呼喝了幾聲,市場裡立刻有十來個男男女女站了出來,瞬間把那嬸子包圍起來,揚手就?了一個耳光過去,「你打誰呢!」
  若是沒人相救,那嬸子今日肯定是倒了大楣了。
  這事情發展得太快,沈瓊樓還沒來得及反應,等反應過來立時想要命人阻攔,沒想到前方傳來一聲厲喝——
  「縣老爺在此,誰敢造次?」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個穿著七品鴛鴦補子官服、中年俊美的男子,手裡還拎著水火棍,不是她老爹又是誰?
  沈木風風火火地就衝了過來,他面色冷厲,身後還跟了幾隊衙役,他還沒問緣由,先衝著揪著那嬸子就要打的偷兒一棍子掃過去,然後一眾衙役也呼啦啦涌上來準備抓人。
  要說這盜賊團也是悍勇,竟然當街反抗起衙役來,沈瓊樓這個天子腳下成長的花朵沒見過這等陣仗,目瞪口呆地瞧著,那一大把絡腮鬍子還穿著衙役衣裳,正在賣力揍人的不是她大哥嗎?
  還有一邊也穿著衙役官府,不過袖口上很騷包地繡著兩枝桃花的竟然是她二哥,他沒留神,衣裳被扯破,頭髮也散了,頓時怒喝了一聲,戰鬥力爆表,提升了一倍不只。
  沈瓊樓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跳下轎子大喊了一聲,「爹,大哥、二哥!」
  沈木下意識地大聲應道:「閨女!」腳下不停點地把一個偷兒踹翻在地,命人捆了起來。
  沈瓊樓事後想想,這父女相見的場面也是絕無僅有的了。
  窮山惡水多刁民,不過再厲害的刁民也鬥不過官府,衙役三兩下就把盜賊團夥給翻了,沈木監督著衙役把這群人五花大綁,突然間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聽見他閨女叫他了?
  於是沈木急急忙忙抬頭去找,就見自家三女兒立在馬車旁風中凌亂,他急急上前幾步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5:58

第六章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答話,殷卓雍就已經步履雍容的下了馬車,略一拱手,「岳父。」
  沈木嘴角一抽,就要罵一句哪個是你岳父?但想到殷卓雍於沈家還有救命之恩,便把到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重重道:「王爺。」
  殷卓雍毫不在意,冬日淺薄的日頭底下,白淨的一張臉上掛著謙和的淺笑,絕對是丈母娘和丈人最喜歡的笑臉。他緩步走到沈木身邊,「我們前幾天才回蜀地,樓兒一直催著要來見您,我想著我和樓兒的親事也差不多該商量著了,所以帶著樓兒一道來看您。」
  沈木額角重重一跳,沈念文和沈岑風也拎著水火棍跑了過來,目光瞧了瞧殷卓雍又看了看沈瓊樓,只等著親爹一聲令下就動手。
  沈木長出了口氣,比了個請的手勢,「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王爺不妨先隨我回府吧。」
  幸好縣衙離這裡並不遠,略走幾步就到了,當縣令就是這點好,衙門後頭修著院子,連房都不用買了。
  這宅子只有兩進,跟沈府自然是沒法比的,不過住沈家幾口人綽綽有餘,幾人進去的時候就見陳氏、邵氏和江氏正在做繡活,沈老夫人眼睛不好,只能幫著剪裁布頭。
  陳氏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感慨,「要說咱們家以前還算儉省呢,現在瞧來也有些奢靡了,衣裳沒穿幾回就換,都不知道縫縫補補還能穿的道理。」
  邵氏先是喪子,這些日子又顛沛流離,早就沒了往日的鋒稜,聞言也應了聲,「是啊,當初屋裡能存十幾件沒穿過一回的衣裳,到最後要麼扔了,要麼賞給下人,現在能有一件新衣裳都覺得開心極了。」
  沈老夫人微笑著聽了。
  沈瓊樓聽完不由得往她們身上打量,見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舒適軟滑的棉布料子,總算沒她想的那麼糟糕,心裡先長出了口氣,上前行大禮拜見,「祖母、大伯母、娘,我回來了。」
  屋裡人都齊齊怔了怔,陳氏在閨女面前跟水做的一般,一聲還沒出,眼淚就先下來了,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心肝肉的叫了起來,又用力親了兩下,啞著嗓子道:「總算是再見著你了。」
  沈瓊樓原來對陳氏的親近老覺得有點彆扭,現在闊別數月,只剩下感動,反手摟住她,「女兒不孝,沒能在爹娘身邊伺候。」
  陳氏哭個不停,還是沈老夫人遞了方帕子過去,讓她止了淚。
  沈老夫人見沈瓊樓回來也高興,但見她身後還跟著殷卓雍,眉毛微微皺了皺,客氣行禮道:「給王爺請安。」
  一屋子女眷齊齊行禮,殷卓雍淺笑著避過,拱手還禮,「我在老夫人跟前也是後輩,老夫人這真是折煞我了。」
  沈老夫人聽出他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要是擱在尋常人家,聽見王爺對自己家閨女有意思,早就敲鑼打鼓的把人送過去了,可是用女兒換富貴的事沈家幹不出來,哪怕現在遭著難也一樣。
  但同樣的,不管豫王出於什麼心思,他救下沈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是毋庸置疑的,對著救命恩人橫鼻子豎眼睛的事他們同樣幹不出來。
  沈老夫人一時間左右為難,頓了一下才含糊道:「王爺客氣了。」屋裡有兩個新買的小丫鬟,她道:「給王爺和姑娘奉茶。」
  殷卓雍倒也不急,一撩曳撒坐在靠背椅上,接過茶盞小啜一口。
  沈瓊樓也接過茶,低頭去喝,她今日穿的是立領的衣服,一低頭就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來,淤紅的吻痕也露了出來,應當是方才在馬車上留下的。她自己毫無所覺,但屋里幾個女人和沈木都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於是齊齊變了臉色,盯著殷卓雍都是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殷卓雍自然也瞧見了,淺笑著品茶,傻閨女沈瓊樓依舊毫無所覺。
  沈老夫人仔細回憶著她走動時的身形,也不像是破過身的樣子,不過冬天衣服厚也說不準。她這回語氣也不善了,硬邦邦地道:「多謝王爺送三丫頭回來,想必王府的事也不少,老身就不留王爺了。」
  殷卓雍脣邊含笑,手指毫不避諱地幫沈瓊樓拂去脣邊的茶漬,「王府的事再重要也比不過樓兒,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向老夫人、沈大人和沈夫人提親的。」
  翩翩玉郎的模樣,就是再鐵石心腸的女人也要動容,偏偏沈老夫人面上紋絲不動,只是道:「我們家未曾敗落之前的家境都不敢高攀王爺,更何況是如今,齊大非偶,還望王爺見諒。」
  殷卓雍早就知道沈家人頑固,故意曖昧不明地道:「若老夫人不應下這門親事……只怕樓兒以後也不好另嫁旁人。」
  這話讓眾人立刻聯想到剛才那個吻痕,臉色比外頭的天氣還要冷。
  他見刺激的差不多了,緩緩起身,向沈老夫人和沈木、陳氏長施一禮,語調誠摯,「我知道諸位當年的心結,可魏王是魏王,我是我,我自認心志堅毅,並非能被美色蠱惑動搖之人,這些年不少人給我送美人,其中也不乏人間絕色,但王府並無一個側妃姬妾,世間絕色見過幾多,但能讓我歡欣動容,情難自持的只有樓兒一人,是真心想娶她為妻,託付終身,若諸位始終以魏王之事對我存有偏見,未免太過不公了。」
  這話是實打實的心裡話,也確實是實情,沈老夫人略有動容,但沈桂的慘死又浮現在心頭,重重地嘆了一聲。
  沈瓊樓也想站起來幫著說話,但見沈老夫人神色,又怕這時候說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只好眼巴巴地瞅著她,心裡盤算著怎麼先說服最疼她的陳氏。
  沈老夫人神色疲憊,一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靜默了許久才道:「王爺容我們商量商量。」
  殷卓雍也沒指望一夕能成,點了點頭,先出去了。
  沈老夫人讓眾人退下,只留沈木和陳氏,然後轉頭問江嬤嬤道:「你瞧樓兒……」
  江嬤嬤當初是宮裡一位嬤嬤帶出來的,看女子身形看得極準,絕不會出岔子的,她篤定道:「姑娘還是完璧。」
  沈老夫人先松了口氣,又猶豫道:「可她脖子上的……」她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江嬤嬤尷尬又為難地道:「這……姑娘和王爺都是年輕人,瞧著也互相喜歡,在一處乾柴烈火的……情難自禁也不是沒有。」
  屋裡的三個主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後還是沈老夫人長嘆了一聲,擺手道:「你們下去好好想一想吧,我也好好想想。」
  沈瓊樓就在屋裡等著陳氏,一進去就在她身邊端茶遞水、左擰右擰的。
  知女莫若母,陳氏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嘆了聲道:「你就這般中意豫王爺?」
  說完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自家女兒連許御都能瞧上,更何況是哪樣都勝過許御千萬倍的豫王了。
  沈瓊樓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喜歡他。」
  陳氏倒不避諱,繼續追問道:「喜歡到想嫁給他?」
  原先她還猶豫過這個,那時候歸根究底,是她對殷卓雍的喜歡不如殷卓雍對她的,現在是再不會了,用力點頭道:「我想嫁給他,除了他,我也沒想過嫁給別人。」
  陳氏自然不想兒女親事跟宗室沾邊,但也不忍心駁了女兒,為難道:「你姑姑的事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姨母……嫁進皇家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不是娘棒打鴛鴦……」
  沈瓊樓想了想,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娘的意思,可除了他,我也不想找其他人湊合,不如回頭找個庵堂當姑子吧,從此斷絕塵緣,不問世事。」
  陳氏被嚇了一跳,後半句自然而然地就咽了回去,頓了半晌才無奈道:「罷了罷了,我回頭找你爹商量吧。」
  沈瓊樓摟著她哼了哼。
  這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沈瓊樓看見明姐兒和福姐兒吃上了兒童餐,蒸得嫩嫩的雞蛋羹上頭放了干貝和蝦子,還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滴了秋油和香油,老遠就聞到香味飄出來了。
  沈瓊樓早就饞了,陳氏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雞蛋羹,陳氏立刻領了兩個丫頭到廚下忙活,她也不可能讓陳氏一個人忙活,自己也到廚下幫忙,另做了一份稍大的,特地囑咐端給殷卓雍。
  陳氏瞧在眼裡難免酸溜溜的,長出了一口氣,「都說女大不中留,你長這麼大連碗面都沒給我下過。」
  沈瓊樓立刻道:「哪兒能啊,你和我爹、祖母他們的還在鍋裡蒸著呢。」
  陳氏抿嘴一笑,這才滿意起來,端了晚飯去跟沈木商量了。
  她上輩子聽過一個段子,講的是一對戀人先去了男方家,男朋友的媽媽想盡辦法讓女孩和自己兒子住在一起,到了女孩家,女孩媽媽則是想方設法讓兩人分開住。
  有些段子裡包含著從古至今都不變的人生真理,比如現在,沈瓊樓和沈木、陳氏住一個院子,殷卓雍則被安排在沈老夫人院子裡,有她老人家看著,別說是往日的福利了,就連摟抱估計都不敢。
  沈瓊樓腦補了以上情節,頭埋在枕頭裡哈哈大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6:12

第七章

  那位嬸子的反應極快,沈瓊樓本想喊一聲提醒,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嬸子已經提著菜籃子跳了起來,尖叫一聲:「抓賊啊!」手裡的籃子劈頭蓋臉地就向著兩個偷兒砸了過去,她這一手下了死力氣,被砸中的那個登時頭破血流。
  一般被偷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人是團夥作案,被砸的那個也怔了片刻,臉上隨即猙獰起來,大聲呼喝了幾聲,市場裡立刻有十來個男男女女站了出來,瞬間把那嬸子圍了個包圓,揚手就扇了一個耳光過去:「你打誰呢?!」
  若是沒人相救,那嬸子今日肯定是倒了大霉了。
  這事情發展的太快,沈瓊樓還沒來得及反應,等反應過來立時想要命人阻攔,沒想到前方傳來一聲厲喝:「縣老爺在此,誰敢造次?」
  有個還穿著七品鴛鴦補子官服,中年俊美的男子,手裡還拎著水火棍,不是她老爹又是誰?
  沈木風風火火地就衝了過來,他面色冷厲,身後還跟了幾隊衙役,他還沒問緣由,先衝著揪著那嬸子就要打的偷兒一棍子掃過去,然後一眾衙役也呼啦啦涌上來準備抓人。
  要說這盜賊團也是悍勇,竟然當街反抗起衙役來,沈瓊樓這個天子腳下成長的花朵沒見過這等陣仗,目瞪口呆地瞧著,那一大把絡腮鬍子,還穿著衙役衣裳,正在賣力揍人的不是她大哥?
  還有一邊也穿著衙役官府,不過袖口上很騷包地繡著兩枝桃花的竟然是她二哥,他沒留神衣裳被扯破,頭髮也散了,頓時怒喝了一聲,戰鬥力爆表,提升了一倍不止。
  沈瓊樓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跳下轎子大喊了一聲:「爹,大哥二哥!」
  沈木下意識地大聲應道:「閨女!」腳下不停點地把一個偷兒踹翻在地,命人捆了起來。
  沈瓊樓事後想想,這父女相見的場面也是沒誰了。
  窮山惡水多刁民,不過再厲害的刁民也總歸鬥不過官府,衙役三兩下就把盜賊團夥操翻了,沈木監督著衙役把這群人五花大綁,突然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聽見他閨女叫她了?
  於是沈木急急忙忙抬頭去找,就見自家三女兒立在馬車旁風中凌亂,他急急上前幾步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答話,殷卓雍就已經步履雍容的下了馬車,略一拱手:「岳父。」
  沈木嘴角一抽就要罵一句哪個是你岳父?但想到殷卓雍於沈家還有救命之恩,便把到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重重道:「王爺。」
  殷卓雍毫不在意,冬日淺薄的日頭底下白淨的一張臉,臉上掛著謙和的淺笑,絕對是丈母娘和丈人最喜歡的笑臉。他緩步走到沈木身邊:「我們前幾天才回的蜀地,樓兒一直催著要來見您,我想著我和樓兒的親事也差不多該商量著了,所以帶著樓兒一道兒來看您。」
  沈木額角重重一跳,沈念文和沈岑風也拎著水火棍跑了過來,目光瞧了瞧殷卓雍又看了看沈瓊樓,只等著親爹一聲令下就動手。
  沈木長出了口氣,比了個請的手勢:「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王爺不妨先隨我回府吧。」
  幸好縣衙離這裡並不遠,略走幾步就到了,當縣令就是這點好,衙門後頭修著院子,連房都不用買了。
  這宅子只有兩進,跟沈府自然是沒法比的,不過住沈家幾口人綽綽有餘,幾人進去的時候就見陳氏,邵氏和江氏正在做繡活,沈老夫人眼睛不好,只能幫著剪裁布頭。
  陳氏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感慨:「要說咱們家以前還算儉省呢,現在瞧來也有些奢靡了,衣裳沒穿幾回就換,都不知道縫縫補補還能穿的道理。」
  邵氏先是喪子,這些日子又顛沛流離,早就沒了往日的鋒稜,聞言也應了聲:「是啊,當初屋裡能存十幾件沒穿過一回的衣裳,到最後要麼扔了,要麼賞給下人,現在能有一件新衣裳都覺得開心極了。」
  沈老夫人微笑聽了,沈瓊樓聽完不由得往她們身上打量,見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舒適軟滑的棉布料子,總算沒她想的那麼糟糕,心裡先長出了口氣,上前行大禮拜見:「祖母,大伯母,娘,我回來了。」
  屋裡人都齊齊怔了怔,陳氏在閨女面前跟水做的一般,一聲還沒出,眼淚就先下來了,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心肝肉的叫了起來,又用力親了兩下,啞著嗓子道:「可算是再見著你了。」
  沈瓊樓原來對陳氏的親近老覺得有點彆扭,現在闊別數月,只剩下感動,反手摟住她:「女兒不孝,沒能在爹娘身邊伺候。」
  陳氏哭個不住,還是沈老夫人遞了方帕子過去,讓她止了淚,她見沈瓊樓回來也高興,但見她身後還跟著殷卓雍,眉毛微微皺了皺,客氣行禮道:「給王爺請安。」
  一屋子女眷齊齊行禮,殷卓雍淺笑著避過,拱手還禮:「我在老夫人跟前也是後輩,老夫人這真是折煞我了。」
  沈老夫人聽出她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要是擱在尋常人家,聽見王爺對自己家閨女有意思早就敲鑼打鼓的把人送過去了,可是用女兒換富貴的事兒沈家幹不出來,哪怕現在遭著難呢。
  但同樣的,不管豫王出於什麼心思,他救下沈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是毋庸置疑的,對著救命恩人橫鼻子豎眼睛的事兒他們同樣幹不出來,沈老夫人一時左右為難。
  她頓了下才含糊道:「王爺客氣了。」屋裡有兩個新買的小丫鬟,她道:「給王爺和姑娘奉茶。」
  殷卓雍倒也不急,一撩曳撒坐在靠背椅上,接過茶盞小啜一口。
  沈瓊樓也接過茶,低頭去喝,她今日穿的是立領的衣服,一低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來,淤紅的吻痕竟也露了出來,應當是方才在馬車上留下的,她自己毫無所覺,但屋里幾個女人和沈木都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於是齊齊變了臉色,盯著殷卓雍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殷卓雍自然也瞧見了,淺笑著品茶,傻閨女沈瓊樓依舊毫無所覺。
  沈老夫人仔細回憶著她走動時的身形,也不像是破過身的樣子,不過冬服厚也說不準。她這回語氣也不善了,硬邦邦地道:「多謝王爺送三丫頭回來,想必王府的事兒也不少,老身就不留王爺了。」
  殷卓雍脣邊含笑,手指好不避諱地幫沈瓊樓拂去脣邊的茶漬:「王府的事兒再重要也比不過樓兒,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向老夫人,沈大人和夫人提親的。」
  翩翩玉郎的模樣,就是再鐵石心腸的女人也要動容,偏沈老夫人面上紋絲不動,只是道:「我們家未曾敗落之前的家境都不敢高攀王爺,更何況是如今了,齊大非偶,還望王爺見諒。」
  殷卓雍早就知道沈家人頑固,故意曖昧不明地道:「若老夫人不應下這門親事……只怕樓兒以後也不好另嫁旁人。」
  這話讓眾人立刻聯想到剛才那個吻痕,臉色比外頭的天氣還要冷。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6:24

第八章

  他見刺激的差不多了,緩緩起身,向沈老夫人和沈木陳氏長施一禮,語調誠摯:「我知道諸位當年的心結,可魏王是魏王,我是我,我自認心志堅毅,並非能被美色蠱惑動搖之人,這些年並不少人給我送美人其中也不乏人間絕色,但我在王府並無一個側妃姬妾,世間絕色見過幾多,但能讓我歡欣動容,情難自持的只有樓兒一人,是真心想娶她為妻,託付終身,若諸位始終以魏王之事對我存有偏見,那未免也太過不公了。」
  這話是實打實的心裡話,也確實是實情,沈老夫人略有動容,但沈桂的慘死又浮現在心頭,重重地嘆了聲。
  沈瓊樓也想站起來幫著說話,但見沈老夫人神色,又怕這時候說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只好眼巴巴地瞅著她,心裡盤算著怎麼先說服最疼她的陳氏。
  沈老夫人神色疲憊,一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默了許久才道:「王爺容我們商量商量。」
  殷卓雍也沒指望一夕能成,點了點頭,先出去了,沈老夫人讓眾人退下,只留沈木和陳氏,然後轉頭問江嬤嬤道:「你瞧樓兒……」
  江嬤嬤當初是宮裡一位嬤嬤帶出來的,看女子身形看得極準,絕不會出岔子的,她篤定道:「姑娘還是完璧。」
  沈老夫人先松了口氣,又猶豫道:「可她脖子上的……」她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江嬤嬤尷尬又為難:「這……姑娘和王爺都是年輕人,瞧著也互相喜歡,在一處的……情難自禁也不是沒有。」
  屋裡的三個主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還是沈老夫人長嘆了一聲,擺手道:「你們下去好好想想吧,我也好好想想。」
  沈瓊樓就在屋裡等著陳氏,一進去就在她身邊端茶遞水左擰右擰的,知女莫若母,陳氏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嘆了聲道:「你就這般中意豫王爺?」
  說完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自家女兒連許御都能瞧上,更何況是哪樣都勝過許御千萬倍的豫王了。
  沈瓊樓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喜歡他。」
  陳氏倒不避諱,繼續追問道:「喜歡到想嫁給他?」
  原來她還猶豫過這個,那時候歸根究底,是她對殷卓雍的喜歡不如殷卓雍對她的,現在是再不會了,用力點頭:「我想嫁給他,除了他我也沒想過嫁給別人。」
  陳氏自然不想兒女親事跟宗室沾邊,但也不忍心駁了女兒,為難道:「你姑姑的事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姨母,嫁進皇家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不是娘棒打鴛鴦……」
  沈瓊樓想了想,嘆了口氣:「我知道娘的意思,可除了他,我也不想找其他人湊合,回頭還是找個庵堂當姑子吧,從此斷絕塵緣,不問世事。」
  陳氏被嚇了一跳,後半句自然而然地就咽了回去,頓了半晌才無奈道:「罷了罷了,我回頭找你爹商量吧。」
  沈瓊樓摟著她哼哼。
  這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兒,沈瓊樓看見明姐兒和福姐兒吃上了兒童餐,蒸的嫩嫩的雞蛋羹上頭放了干貝和蝦子,還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滴了秋油和香油,老遠就聞到香味飄出來了。
  沈瓊樓早就饞了,陳氏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雞蛋羹,陳氏立刻領了兩個丫頭到廚下忙活,她也不可能讓陳氏一個人忙活,自己也到廚下幫忙,另做了一份稍大的,特地囑咐端給殷卓雍。
  陳氏瞧在眼裡難免酸溜溜的,長出了口氣:「都說女大不中留,你長這麼大連碗面都沒給我下過。」
  沈瓊樓立刻道:「哪兒能啊,你和我爹祖母他們的還在鍋裡蒸著呢。」
  陳氏抿嘴一笑,這才滿意起來,端了晚飯去跟沈木商量了。
  她上輩子聽過一個段子,講得是一對兒戀人先去的男方家,男朋友的媽媽想盡辦法讓女孩和自己兒子住在一起,到了女孩家,女孩媽媽則是想方設法讓兩人分開住。
  有些段子裡包含著從古至今都不變的人生真理,比如現在,沈瓊樓和沈木陳氏住一個院子,殷卓雍則被安排在沈老夫人院子裡,有她老人家看著,別說是往日的福利了,就連擼個管估計都不敢。
  沈瓊樓腦補了以上情節,頭埋在枕頭裡哈哈大笑。
  沈老夫人顯然沒兩人這麼輕鬆了,她躺在枕頭上輾轉反側一夜,半夜起來冷不丁瞧見屋裡掛著的老太爺的畫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向外間的江嬤嬤問道:「容香,你說……我這回該怎麼辦?」
  江嬤嬤也睡得不安穩,在外間笑了笑:「您覺得好就應下。」
  沈老夫人道:「我覺得好不好不重要,關鍵他要對三丫頭好。」
  江嬤嬤起了身,幫她重新蓋好被子:「奴婢斗膽說一句,當初魏王爺提親雖沒少下功夫,但現在想來大都是面子功夫,什麼折梅吟詩,聽著是風雅,但不實際,而豫王對咱們姑娘就不一樣了,姑娘喝茶他先試冷熱,姑娘下台階他小心扶著,姑娘被冷風撲著了,他就站在前頭擋風,也許沒魏王做的事動人,但這心意卻是實在的,過日子不就圖個知冷知熱的實在人嗎。」
  沈老夫人哭笑不得:「你覺得豫王那樣的……像是實在人?」
  江嬤嬤笑著擺擺手:「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王爺其他地方奴婢也不清楚,但至少他對姑娘的這份心意是實在的。」
  沈老夫人怔忪半晌,喃喃道:「你說的是。」
  她思索了一夜外加一上午,終於命人把沈木和陳氏叫來,喟嘆一聲:「這門親事……我準了。」她盤弄著手裡的念珠:「你們兩口子若想應下,不必顧忌我,只管應下便是。」
  陳氏和沈木對視一眼,齊齊應了聲是。
  其實三人的思考角度不同,但結果出奇的一致,陳想的是,閨女既然這般喜歡豫王,以後就是另嫁了她人過的也不快活,心裡還是會惦記著第一個愛的人,難道要硬逼著她親近不喜歡的人?那樣硬生生湊對湊出來的婚事,只怕結局不會比桂姐兒好到哪裡去,反正現在豫王也喜歡她,倒不妨試一試。
  沈木想的是他找不出拒絕殷卓雍的理由,有救命之恩就不說了,怕他納妾娶側妃,但人家也沒有其他女人啊,擔心人不好,但豫王的才幹是數得著的,讓人挑刺也難,擔心齊大非偶,但他已經把姿態擺的足夠低了,還想讓人家如何?
  三人坐在正屋,心裡的天平已經斜了過去,還是陳氏猶疑著道:「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不如就應下吧?反正咱們如今離豫王府近,就是出了什麼事兒也能看著。」
  這時候屋外飄起了雪花,殷卓雍撐著傘送沈瓊樓過來,大半傘都給了沈瓊樓,她身上還是乾乾爽爽的,他一邊肩膀卻已經濕了。
  沈老夫人瞧見這一幕,微微閉起眼,慢慢地點了點頭:「就這麼定下吧。」
  宋喜是個有先見之明的,雖然去金陵的時候不方便把自己姨娘帶上,但卻託人把她早早地送到蜀地來,姨娘比她晚幾天到,她去安排好的住處找她的時候,卻發現屋裡空空如也,把她活活嚇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6:36

第九章

  這裡不得不提的是,她托的人就是江川,畢竟他是王府上下唯一能準確叫出她名字的人,實在是太難得了!
  她於是立刻找到了這位總管問話:「管事,我去三北巷子裡那邊怎麼沒瞧見我姨娘人,你把他安置在哪裡了?」
  江川道:「你租的那間屋子漏雨漏風,聽說你姨娘又有寒病,怎麼能住在那裡?」
  宋喜皺眉道:「您至少得跟我商量一聲啊。」
  江川哦了聲:「我正要找長史商量,沒想到你人就過來了。」
  宋喜沒了話說,只好道;「有勞總管費心了,不知道總管把我姨娘安置在哪裡?」
  江川道:「我家。」
  宋喜:「……」她突然想起來沈瓊樓常說的一句話,這特麼就非常尷尬了。
  江川慢慢地道:「我家裡不小,空屋子也多,你若是想,也可以一併搬進來。」
  宋喜:「……謝總管好意,我不用了,改日就把我姨娘接回來。」
  江川慢慢地肅了神色,神情高深莫測起來:「說到好意,我想問問長史,你傳出來我和陳管事的事兒,也是出於好意?」
  宋喜:「……」她發誓,她回去真的再也不看龍陽本子了。
  沈家人雖然有了決定,但還是想幫沈瓊樓擺擺架子,拖了幾天才答應下來,沈木對著殷卓雍道:「王爺自己來提親固然是好的,只是有些草率了,不如請個媒人來……」
  殷卓雍難得腹誹,當初請睿王來被你們一口回了,現在又不能把睿王從京裡拽過來,唔,聽說寧國公和成國公來川蜀遊玩,把那兩個老東西拽過來提親倒是不錯,於是笑著點頭應了。
  沈木又道:「還有按著慣例,女兒出嫁之前都應該呆在娘家,正好拙荊也思念女兒已久,王爺不妨先回去準備婚事,讓樓兒在家裡也學些為人妻的道理。」
  殷卓雍微笑應了。
  好氣哦,但是還要保持微笑。
  這兩條應了便可,沈木再無其他要求,頷首退了出去,殷卓雍只好兩個人過來,一個人回去,但想到再熬一陣就能把乖乖娶回家想怎麼親熱就怎麼親熱,還是安分地回了王府。
  而沈老夫人正抓緊時間向沈瓊樓傳授宅鬥技巧:「……王爺要是真領人進門,你也別心慈手軟,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只要自己過的舒坦痛快,管別人是哭是笑?先下手為強才是正理!」
  語氣諄諄,仿佛看到了她未來的宅鬥之路。
  沈瓊樓:「……」厲害了我的老太太。
  沈老夫人想到沈桂的慘死心頭就一陣發悶,恨不能把畢生的人情世故全部傳授給她:「……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正兒八經的王妃,他要是有了旁人,你就拿出王妃的款來,該打打該罰罰,人都是這個脾性,只要你先把人拿住了,她們以後必然不敢隨意冒犯,若是實在不行了,就到娘家來問問我和你爹娘。」
  沈瓊樓聽她這預防針越打越不著邊際,連連擺手道:「你都扯到哪裡去了,我這親還沒成呢。」
  沈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她一指頭:「你別不當回事,等到時候就完了。」她說著嘆了聲:「如今咱們家這境況,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也護不住你啊。」
  她這輩子大起大落都經歷過,對沈家敗落的事兒也並沒覺得十分悲慘,但到沈瓊樓要出嫁的時候卻難得為孫輩前途發愁起來,難道讓她以知縣閨女的身份嫁給王爺,被人瞧輕了去?
  還有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難道一輩子只能在衙門裡做個衙役?
  沈瓊樓見她面露愁容,想了想道:「您怕是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三皇子和德妃娘娘被查出這些年在宮裡興風作浪的事,皇上一怒之下已經命人去問罪,自己也氣病在床上,說句難聽的,若聖上……不成了,之後就是太子繼位……」她遞給沈老夫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沈老夫人眼睛微微一亮,沈家在昭睿帝還在的時候發跡是不可能了,但一旦昭睿帝嗝屁,太子執政,沈家何愁不復起?
  她沉吟道:「咱們家在寧縣都待的僵了,回頭等你老子回來,把這個消息跟他說說,讓他仔細籌謀籌謀。」她說完又嘆了口氣:「你的嫁妝也得商議著置辦了。」
  其實沈瓊樓的嫁妝,打從她呱呱落地的那天起,家裡的長輩就開始一件一件幫著置辦了,本來是不用發愁的。不過沈家被抄沒之後,那些東西自然也都沒了,只好重頭準備著。
  晚上沈家家庭小組會議召開,沈老夫人頭一個開了口:「三丫頭馬上就要出嫁,其他的先不說,至少像樣的陪嫁得拿出一份來。」
  她略一思忖又繼續道:「當初你們祖父就怕哪天家裡生了變故,也有所準備,幾處地契和店鋪都托松哥兒照看著,按著咱們沈家的規矩,閨女和兒子是一般的,我把那些地契店鋪平均分了分,拿出四分之一來陪嫁給三丫頭,你們可有意見?」
  眾人自然都無異議,沈老夫人又轉向邵氏:「老大媳婦,你呢?」
  邵氏苦笑道:「娘這麼問可就是折煞兒媳了,兒媳教出這麼個禍害家門的孽障,哪裡還有臉置喙樓兒的陪嫁?不如把志哥兒那份也給樓兒吧,我到底養了樓兒這麼多年,手頭多少還有些積蓄,也來給她添妝吧。」
  她是個聰明人,就算先不說養了沈瓊樓多年的情分,也知道自己一個無兒無女的寡婦,爭來再多銀子也沒用,倒不如好好把和沈瓊樓的情分攏住了,以後多少是個依靠。
  沈老夫人卻搖頭:「志哥兒那份就不必了,明兒和福兒現在還小,以後長大了要用銀子的地方也多。」
  邵氏低低應了,陳氏想了想道:「我當年的嫁妝,也為了應急準備了些,樓兒高嫁不易,我打算分成兩份,把其中的一半給樓兒,剩下的留給念文和岑風。」
  她是跟沈老夫人說話,瞧得卻是沈念文和沈岑風兩個人,怕兄妹三個因此生了嫌隙。
  沈念文並無所謂,這銀子是他娘的又不是他的,她給誰不給誰旁人都無權置喙,反正都是血親。再說沈桂的事兒他是知道的,可見女子高嫁確實不易,於是點頭道:「由娘做主。」
  沈岑風也很無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要錢要權得自己掙,靠著老子娘的積蓄實在太丟人了,說出去失了他男人的面子,矜持地頷首:「娘說了算。」
  沈瓊樓嘆了口氣:「多謝大哥二哥了。」這家人真的很好。
  沈念文和沈岑風動作出奇一致地擺擺手,表示小事情啦。
  沈老夫人叮囑道:「那些店鋪和田地都在南邊,你得派可信的人去盯著,每年的租子和出產心裡得有數。」
  沈瓊樓點頭記下了,她忽然想到沈松給的那張紅契,掏出來道:「這是我去南邊的時候,堂伯讓我給您的。」
  沈老夫人瞧都沒瞧就推了回去:「你堂伯前些日子來信給我說了,既是你想的點子,你就收著吧,以後有什麼新點子了告訴你堂伯,算是謝過他了。」
  沈瓊樓舉手道:「我近來當差的薪俸和上頭給的賞賜也有不少,可以都用來買田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6:48

第十章

  陳氏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我們樓兒長大了,能自己給自己掙陪嫁了。」
  現在陪嫁的田產鋪子都敲定了,但這些東西都是記在小小契紙上的,是裡子,一般人也見不著,陪嫁的東西才是真正給旁人看的,是面子,東西多寡關乎娘家人和出嫁女子的臉面,古人說十里紅妝之榮華繁盛,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這下沈老夫人和陳氏都犯了愁,寧縣並不富裕,也沒甚好東西能買,當然真正的好東西現在也買不起,所以別說十里紅妝了,就是五百米紅妝都不一定湊得齊。
  幸好剩下的四千五百米被殷卓雍包圓了,他沒過幾日就打發兩位國公上門提親換了八字草貼,再過幾天就送了聘禮過來,首先一對活大雁自然不能少,然後就是各樣的綢緞布匹,還有打成十二生肖造型的金子,各種金銀首飾,明前上好的茶葉果品,剪裁好的華美衣裳,還有幾十年的陳釀等等,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品。
  品種之全,數量之多,好像他打算在沈家開個雜貨鋪子,而且沈家院子裡都快放不下了。
  沈老夫人雖對這樁親事不甚滿意,但瞧見這般厚重的聘禮,也知道豫王的心意了,但卻更加發愁,按說聘禮和陪嫁是相若的,她們東拼西湊的嫁妝勉強夠嫁女兒,但跟這般聘禮比起來就不夠看了。
  殷卓雍自然也想到這個問題,所以這回不但請了兩位國公夫人過來,還把安嬤嬤也派了過來。
  安嬤嬤對著沈老夫人先是福身一禮,然後恭敬地拿出一張單子,笑道:「我們王爺知道貴府近日遭逢大變,對貴府千金的親事難免為難,王爺不忍貴府為難,所以特特置辦了嫁妝來為貴千金撐臉面,這便是嫁妝單子,還請老夫人和老爺夫人過眼。」
  沈老夫人微微蹙眉,先是淺淺還了個半禮,然後才道:「勞煩王爺了。」她往那單子上掃了一眼,心裡暗暗吃驚,面上卻分毫不露:「已經讓王爺破費不少,怎好讓他再破費?」
  安嬤嬤本覺著這門淪落到男方出陪嫁的親事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見沈老夫人和沈木陳氏都是神情自若,舉止有度,不由暗忖,到底是侯府出來的,如今雖敗落了,那份眼界氣度還是有的,把輕忽的心思收了些:「老夫人客氣了,等再過些時候貴府千金過門,您和王爺便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這麼清?」
  沈老夫人本來不想要,但在傲氣和嫁女兒的臉面裡遲疑片刻,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又慢慢道:「親兄弟尚還要明算賬呢,現下沈家這境況我也不敢保證什麼,不過我在這裡說一句,勞煩嬤嬤轉告王爺,沈家若有一日還能起復,這些東西我們就原價奉還。」
  安嬤嬤略略一怔,把禮行的更恭敬了些:「老奴一定轉告王爺。」又道:「老奴能否見見姑娘?」
  沈老夫人知道,宗室娶妻之前都會派個嬤嬤來教導規矩,這回因為豫王成親趕得急才免了這道程序,所以見見也並無不妥。
  沈瓊樓正在癱在屋裡看書,安嬤嬤顯然不知道葛優躺這個很時髦的姿勢,見著她這般模樣,額角重重地跳了跳,先行了個禮:「給姑娘請安。」
  又緊緊皺眉:「姑娘這般做派實在是太不合規矩了,回頭進了王府若在這般,丟的可不光是您的面子,更丟了王爺的面子!」
  沈瓊樓一臉迷茫地抬頭看著她,老奶奶,你誰?
  她緩了會兒才想起來安嬤嬤是誰,那邊安嬤嬤已經禮數分寸,侍夫之道嘰裡呱啦地說了起來。
  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沈瓊樓插不上話,只好懵著兩眼繼續神遊太虛。
  安嬤嬤自顧自說痛快了,這才停下來問道:「姑娘小時候可點過守宮砂?」
  沈瓊樓(⊙o⊙),那是毛?
  安嬤嬤不急不慢地道:「若是有還好辦,若是沒有,只怕要委屈姑娘驗身了。」
  沈瓊樓:「驗身?」不知道是什麼鬼但肯定跟上輩子排隊體檢不一樣。
  安嬤嬤矜持地頷首:「按著宮裡的規矩,應當是探乳嗅腋再用香灰查驗……」
  她自顧自說的痛快,沒注意到沈瓊樓的臉越來越黑,她會說她想到原來看的一部韓國片嗎?結個婚而已,為啥要搞得跟sm似的!
  安嬤嬤說著就探手想來掀看她的袖子,看手臂上是否有守宮砂。沈瓊樓把她的話跟動作聯繫到一起,臉色登時變了,怒斥了一聲:「混賬!」一腳就把她踹出門了,跟她一道兒來的幾個嬤嬤也被攆了出來。
  安嬤嬤這些年在王府的位置不高不低,本來覺著這位未來王妃身份不高又沉默寡言,看著是個好說話的,所以想通過驗身這事兒壓一壓她,當然讓她奴大欺主她不敢做,王爺主意太正她沒膽子置喙,就想著將這個面軟心綿的王妃拿捏一二。
  讓她真用宮裡的法子驗她也不能,頂多讓沈瓊樓站起來走幾步。
  她是沒想到老實人發作起來才嚇人,身上被嚇了一身的冷汗,人也清醒過來,站在外頭忙忙跪下叩頭:「老奴……」
  沈瓊樓想到她說的那些勞什子驗身方法,火氣冒的有三丈高,一個茶盞子就砸了過去,厲聲道:「滾!」
  安嬤嬤再怎麼豬油蒙心也知道自己是犯了這位準王妃的忌諱,匆匆忙忙地叩了個頭,帶著同行的幾個嬤嬤一溜煙退下了。
  她走了之後沈瓊樓還余怒未消,沈老夫人聽說這事兒,皺眉問道:「你怎麼還對王爺的奶嬤嬤發起火來了。」
  沈瓊樓兀自憤憤不平,嫌惡地撣了撣衣裳:「那老女人心理變態!沒動手打她算客氣的了,一上手就來扯我衣裳!」
  沈老夫人一怔,聽完怎麼回事才呵呵一笑:「宮裡是有那驗身的法子不假,不過你放心,借她個膽子也不敢對你用,不過是想壓你一頭罷了。」
  她搖搖頭:「你這回給了她厲害,她下回也不敢來招惹你了,氣什麼氣。」
  沈瓊樓心裡呸了聲。
  等消息傳過去的時候,殷卓雍正在用晚膳,邊聽著江川來回報:「……今日送聘禮一路都很順當,就是安嬤嬤……」他頓了下才道:「被沈姑娘給一腳踹出來了。」
  殷卓雍臉上沒見惱色,反倒有幾分古怪:「為何啊?」
  江川遲疑一下才道:「聽說安嬤嬤要驗沈姑娘的身,不知是說了什麼,讓沈姑娘火了,這才……」
  殷卓雍嘴角一低,他的乖乖他還沒碰過,一個奴才也配碰她?
  他淡淡道:「我本來想著她是府裡的老人,要是肯全力襄助王妃,她打理王府也能輕省些,現在瞧來,安嬤嬤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川問道:「依您的意思……該怎麼處置?」
  殷卓雍沉吟道:「先把她後院做幾天粗使下人磨磨性子,其他的等王妃回來再說。」
  江川點頭應是,殷卓雍忽然叫住他,挑眉意興盎然地問道:「你和陳河的事是真的?」
  江川:「……」用蜀地的一句方言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媽賣批啊!
  殷卓雍不急不慢地道:「你們倆也都跟了我這麼久了,相好我也不攔著,注意分寸便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7:01

第十一章

  江川:「……」王爺,您真的想多了!
  沈瓊樓出嫁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八,離年三十隻隔了一天,從這個日子就能看出殷大光棍急切的心情。
  出嫁那日殷卓雍早早地就來親迎,兩人拜別了娘家長輩,沈瓊樓被沈念文背上轎子的時候還有點恍惚,她竟然就這麼嫁人了?!
  沈念文背著她,沈岑風扶著,臉色都有點彆扭,因為前些日子兩人來問她想要什麼添妝禮,沈瓊樓嘴賤,跟老大來了句哥我想看你把鬍子剃了,跟老二誠懇地道了句,你以後少妖精一點吧二哥。
  於是出嫁的傷感沒了,只剩下想抽她又不能抽的遺恨。
  沈瓊樓被背著上了轎子,由兩人送嫁到了豫王府,然後就是拜天地這些慣例流程,不過殷卓雍父皇母后早就去了,於是改成拜皇天祖宗。
  她趁著對拜的時候偷眼瞧了眼殷卓雍,他穿著大紅喜服竟也十分合適,往日被莊重衣裳壓住的艷麗風情全顯露出來,不僅美,而且美的具有衝擊性。
  等流程折騰完,就是兩口子最關鍵的送入洞房,這時候也沒人敢鬧洞房,他接過喜秤挑開蓋頭,見她盛裝之下,容色明麗如水中冉冉浮起的紅蓮,不過神色還是依舊,仍如他初見她的模樣。
  他有時候心裡也在詫異,怎麼能這麼喜歡一個人?明明當初沒放在心上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她的一顰一笑一眉一眼都入了他的眼,又篆刻在心裡。
  這種喜歡也許來自她當初背著他爬過的山道上,也許是兩人平日的嬉笑怒罵裡,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終於完整屬於他了。
  殷卓雍滿足地輕輕喟嘆一聲,轉身出去見客,沈瓊樓已經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正覺得有些餓,元芳就已經帶著小丫鬟,捧著托盤過來了。
  她詫異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就這麼端著進來了?」
  元芳指揮小丫鬟把菜擺好,淡定道:「是王爺吩咐奴婢的。」
  沈瓊樓吃了半盤雞翅和幾筷子魚肉才覺得心裡踏實了,她頭上的首飾最起碼有十斤重,招了招手道:「快來給我換衣裳,我腰都快斷了。」
  元芳點了點頭,先幫她卸了妝,又伺候她淨面洗漱,最後拿來一套素白的薄如蟬翼的紗衣要給她換上。
  沈瓊樓驚道:「這什麼玩意?」元芳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元芳!
  元芳眉梢抽了抽:「是王府裡的老嬤嬤給我,說是王爺吩咐的。」
  沈瓊樓:「……」尼瑪。
  不過抱怨歸抱怨,她還是被迫換上了類似情趣內衣的玩意,隨即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晚飯吃飯難免有點犯困,她揮手把屋裡人都打發下去,自己趴在枕頭上小憩。
  所以殷卓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副場景,錦被被踹開打扮,紗衣胡亂裹在身上,露出雪白耀眼的兩條腿,一個個雪粒似的腳趾蜷縮著,鬢發蓬鬆,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嫵媚。
  他上前把玩她一雙玉足,沈瓊樓就這麼硬生被他折騰醒了,迷濛地睜開眼:「你回來了?」
  他親了親她的足尖,見她怕癢似的縮了縮,他順著仿佛滑不留手的小腿往上:「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早些回來豈不是辜負時光?」
  這詞還整得一套一套的,沈瓊樓正想說話,他忽然傾身壓上來,抵著她脣齒,捉住舌尖纏綿著。
  她被折騰的說不出話來,他稍稍支起身子,在香腮上親了口:「總算是把你娶回來了。」
  沈瓊樓咕噥道:「再晚點也沒什麼。」
  他嗤笑一聲,轉身放下床帳,光頓時暗了下來,半透的金線繡的紗帳朦朦朧朧,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低低地唔了聲。
  他湊過來咬她白玉般的耳垂,兩人交頸纏綿,他聲音喑啞:「乖乖,叫叔叔。」
  沈瓊樓對他這種詭異的愛好十分費解,皺眉瞪他一眼,沒搭腔。
  他在她耳垂上捏了捏:「等會兒讓你求著叫。」
  他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游移上來,隔著訶子揣捏著綿軟的瑩潤,又猶覺得不夠,手臂繞到她脖子後,將煙紫色的繩結輕輕拉開,她上身除了幾近透明的紗衣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她有些驚慌地想要躲開,被他溫柔又不容置疑地按住,低頭俯身相就,當中那一點紅就像是要被含化了似的,顫慄的感覺一波接著一波,讓她整個身子都變成了好看的桃粉色。
  他有些竊喜,又往下來輕咬著圓潤的肚臍,一手配合著往下探,她猝不及防地就被褪了紗褲,他細白的手指輕柔地撥弄著蓮瓣,又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湊過去在她耳邊輕聲讚嘆:「乖乖,你是白虎啊。」
  沈瓊樓:「……」
  她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了,想要探手阻擋,被他巧妙地攔住,只能配合著在狂瀾裡浮浮沉沉,不由自主地被拋向最高處,大腦茫然一片,仿佛置身於鴻蒙初開的人世,又像是在極樂天堂。
  他在她嫣紅的脣瓣上親了親:「乖乖,開始可能有些疼,以後就快活了。」
  沈瓊樓努力分辨著他在說什麼,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有些驚慌地抓住他胳膊,他安撫地親她,底下慢慢研磨著,一挺腰進的猝不及防。
  她驚呼一聲,身子緊繃,聲音發顫:「你,輕點,輕點輕點!」痛的她想死qaq。
  他竭力忍著,等她眉頭蹙的不那麼緊了才緩緩動作起來。
  這一番由緩到急,沈瓊樓幾乎飆淚,枉費她還想過那啥的時候發揮攻的本色,把他折騰的求饒,現在看來求饒的還是自己。
  一開始她還能忍著,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是痛楚還是快樂了,連呼吸都亂了方寸,啞著嗓子飆淚求饒。
  其實兩人都是第一回,殷卓雍初時也覺得異常的滯澀難行,並沒多少感覺,不過過了會兒才體會到書裡描述的讓人神魂俱醉的歡愉,之後表現就越來越好,這種事兒男人總是比女人適應的快得多。
  殷卓雍已經向外頭叫了兩回水,見她臉頰都泛著艷麗的桃粉色,失神疲累地看著她,他摸摸她的臉:「乖乖,叫叔叔這回就饒了你。」
  沈瓊樓拋棄節操,把頭埋在他懷裡嗚嗚咽咽:「叔叔,你饒了我吧!」
  殷卓雍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低低說了聲乖,雖然沒覺得盡興,到底顧忌她是初次,緩緩地息了風雨。
  沈瓊樓全身上下都是酸疼的,幾乎一沾枕頭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他猶豫了一下,傾下身瞧了瞧,果然見芙蓉蕊破了皮還有些紅腫。
  他憐惜地親了親她的額角,幸好準備了膏子,披上衣服去取藥。
  除了膏子還有玉制的上藥用的物件,長的……有點邪惡。他剛走到床邊,才把她輕輕翻了個身,就見她迷迷怔怔地睜開了眼,等瞧見他手裡的東西時,眼睛瞬間睜大了,用一種看禽獸的眼光看著他。
  殷卓雍:「……」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沈瓊樓要不是現在沒力氣起身,早就一腳踹過去了,不過她的眼神也包含了這些含義‘王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王爺!’‘那啥完了居然還想玩道具play’‘禽獸,放開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7:12

第十二章

  殷卓雍:「……」他大概破解了沈瓊樓的眼神,把手裡的白玉小缽遞給她瞧:「亂想什麼呢,這是給你上藥的。」
  她滿臉不信地盯著他手裡的幾根東西,掙扎了半晌才壓著嗓子開了口:「你……你是非得一晚上折騰死我才甘心嗎!」
  殷卓雍按了按額角,把瓷缽掀開讓她瞧:「這是藥膏,你怎麼這麼能想?」
  沈瓊樓半信半疑地問道:「涂哪裡的?」
  他垂眸地往她身下瞧了眼,用安撫的口氣道:「你……底下都腫起來了,不涂點藥膏就怕明天下不了床,乖,過來,別鬧了。」他幫她攏了攏散亂的鬢發:「乖乖,今天不會再弄你第二回了。」
  沈瓊樓:「……」
  他見她不再抗拒,先叫了溫水來幫她熱敷,最後用玉棒小心涂上淡褐色的膏藥,過程十分之難以形容,沈瓊樓全程捂著臉不敢看他。
  終於折騰完她已經是筋疲力盡,倒在枕頭上一睡不起,殷卓雍倒是神清氣爽,不過見她還沒醒,還是陪著在床上躺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
  沈瓊樓醒來覺得身上像是被人拆零碎了再被拿來重新裝了一遍,沒有一處不是酸疼的,挺腰起身的時候哎呦一聲,直挺挺地就跌了下去。
  殷卓雍摟著她起來,取過晾好的蜂蜜水給她潤喉嚨:「平常見你上躥下跳的,怎麼這就連身都起不來了。」
  沈瓊樓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才覺著喉嚨順暢了,理直氣壯地懟回去:「要不下回你來試試!」
  殷卓雍笑道:「我倒是想,可是沒機會。」他捏了捏她耳垂:「知道你昨晚上疼的厲害,我不也沒敢放開力氣嗎。女人家初經人事難免這樣,以後你就知道有多快活了。」
  沈瓊樓:「……」她真的不想一大早起來跟他討論這種事!
  按說一般成親的第一天早上長輩應該派人來收元帕,然後兩人再去給長輩敬茶,不過殷卓雍爹娘早就去了,於是他自己珍而重之地把染血的元帕收在錦盒裡,淺笑道:「留個紀念也好。」
  沈瓊樓的臉紅透了,因為元帕上不光有血,還有那什麼和那什麼……總之難以描述的程度可以打馬賽克了。
  她下了床連路都走不穩,幸好也不用磕頭敬茶,一路被他攙著到了正堂,底下人立刻擺飯下來,她抬頭看了看外頭高掛的日頭,嘆了口氣道:「這頓吃的是早飯還是午飯?」
  殷卓雍給她夾了個螃蟹小餃:「你說什麼就算什麼。」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安嬤嬤被人領著帶了上來,見著沈瓊樓先跪下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豬油蒙了心才存心找王妃的不是,請您降罪責罰。」
  她做了這幾天的粗活終於把事情想了個透徹,王爺派自己去沈家可不是讓自己在王妃面前耍手段擺威風的,而是為了方便王妃以後打理王府才派了自己這個老人過去,偏她豬油蒙了心,竟想到沈家去抖威風了,她是奶過王爺不假,可終究是個奴才,奴才再大能大的過主子?
  她現在一點都不記恨沈瓊樓那一腳了,要不是那一腳讓她沒成事,王爺不會留她的命到現在的。
  沈瓊樓雖說不大喜歡她,但也見不得一年級跟沈老夫人差不多的老太太給自己磕頭,摩挲筷子猶豫片刻,抬了抬手道:「你起來說話吧。」
  安嬤嬤聞言立即站了起來,不過人瞧著拘謹的要命:「謝過王妃。」
  沈瓊樓想了想,又瞧了殷卓雍一眼:「既然王爺已經罰過你,那這回就算了,下回如有再犯……」她一時語塞,下回再犯怎麼著啊?
  不過有時候話說半截比全說了威力更大,安嬤嬤自行腦補了一下各種酷刑的場面,登時嚇得心驚肉跳。
  殷卓雍吃飯的時候還讓沈瓊樓靠在自己肩上,旁若無人地給她舀湯盛飯,隨意道:「以後安嬤嬤就到你身邊伺候了,府裡有什麼不清楚的,你盡可以問她,若她還有什麼不守規矩的地方,打罰都由你。」這是把安嬤嬤的命交到沈瓊樓手裡了。
  沈瓊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無所謂地應下了。
  其實兩人這般姿態實在不合規矩,讓宮裡出來又是負責教導規矩的安嬤嬤看的渾身難受,不過整個王府都是王爺的,他說什麼是規矩就是規矩,她在心裡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讓自己閉嘴。
  吃完飯沈瓊樓又重新見了各位管事,這次的身份跟上回不同,禮數上自然更為鄭重了,一個個行大禮拜倒在地,她恍惚中有種扛把子的錯覺。
  她緩了會兒才意識到底下人是等著自己訓話,幸好沈老夫人和陳氏,於是清了清嗓子,端著王妃的架子,朗聲道:「諸位在王府裡待的比我久,有什麼規矩物事也比我清楚,所以還是按照當初的規矩來吧,每逢初一十五向我匯報便可。」說完覺得自己特有ceo的范兒。
  底下人聽她說完也長出了口氣,能不改自然是最好的。
  她又按著沈老夫人教的話,現學現賣地說了兩句,然後才揮手讓人下去,又不知道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叫了聲:「江管事等等。」
  江川依言停下了腳步,宋喜本就走在最後,這時候也探頭探腦地放慢了腳步準備看熱鬧。
  沈瓊樓斟酌著語氣問道:「你和陳管事是真的……相好?」
  江川:「……」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沈瓊樓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是默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管事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嫌棄龍陽之好,只是我以為你和宋長史才是……」可憐的老宋啊。
  江川見再不澄清龍陽的帽子就得跟著他下半輩子了,立刻道:「王妃,小的對陳管事並無非分之想,只有共事地情誼,我一直想娶的只有宋長史一人,到時候還請王妃幫忙做主。」
  正在偷聽的宋喜:「……」媽賣批啊!
  沈瓊樓八卦之魂燃燒起來,但面上還是端著架子,矜持含蓄地點了點頭:「宋長史與我也是知交好友,等好事近了告訴我,我定給你們準備一份厚禮。」
  等眾人都走了她才滿臉興奮加擔憂,摸著下巴地問殷卓雍:「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像不像王妃?」
  殷卓雍方才一直由她自由發揮,並不開口,這時候懶洋洋地瞧了她一眼:「你自己平時怎麼來現在還是照舊吧,我娶你來不是為了讓你改性子的。」
  沈瓊樓有些感動,忽然被他伸手摟在懷裡,他咬著她耳垂喃聲道:「什麼時候知道在床上配合我,你這王妃就算是合格了。」
  想到他打了二十多年光棍的心情,沈瓊樓決定忍下懟回去的慾望。
  其實王妃的生活沒沈老夫人和陳氏想的那麼緊張嚴肅,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輕鬆悠閑,除了最近是年末,要對對賬本子以外,不過這事兒她當長史的時候就幹過了,倒也十分熟練。
  現在想想她當初還是長史的時候做的事,簡直就是給她現在做預習啊,這麼一想殷卓雍就是早有預謀,先想法子把她拐騙進王府,再把她整個人打包拐回去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7:25

第十三章

  她這麼想著想著,忍不住側頭瞪了殷卓雍一眼。
  他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轉過頭來,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王妃,如今天色不早,咱們是不是該安寢了?」
  他說著不等沈瓊樓反應,把她打橫抱起來輕輕往床上一拋,她頭暈腦脹,見他已經傾身壓下來才橫起一隻手肘推拒:「你別……我還疼著呢。」
  話雖如此,他想到那美妙地方的銷魂緊致,心裡還是意動,一手探進去把她揉弄的氣喘吁吁,眉眼含春才罷休,非得讓她體會一下求之不得的滋味。
  成婚的第三天就得帶著新婦去娘家回門,不過因為殷卓雍成親趕得急,所以兩人成親的第三天恰好是年三十,兩人也只得做上馬車去寧縣,沈瓊樓在馬車上取笑他:「你這日子挑的好,年夜飯都能在家裡吃了,還省一頓飯錢,仔細你岳父捶你。」
  殷卓雍一挑眉,正要說話,就聽馬車外有人急著回報,他掀開轎簾問道:「什麼事兒?」
  那人騎著快馬,先看了眼沈瓊樓,又垂下頭低聲道:「回王爺的話,臣有兩件事要稟告,太子前些日子下旨恢復了沈家和陳家的爵位,歸還兩家被抄沒的家產,如今送旨的人應該在路上。」
  沈瓊樓面帶喜色,雖然對沈家起復早有所料,但能這麼快確實始料未及。
  殷卓雍頷首應了,又問他:「還有一件呢?」
  那人深吸一口氣:「幾個月前聖上下令捉拿三皇子回京,三皇子明面上束手逮捕,但暗裡卻勾連幾個邊關武將,又和韃靼瓦剌安通款曲,殺了傳旨的官員,作亂謀反,聽說如今已經快打到陪都了!」
  他說完苦笑一聲:「當今聖上本就被氣的病倒在床,聽了這個消息後更是惱怒不已,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龍馭賓天了。」
  沈瓊樓沒忍住插話道:「德妃不是還在皇上手裡嗎?三皇子怎麼會貿然出兵,他親娘的命不想要了嗎?」
  回報那人被問的愣了愣,低聲道:「德妃娘娘……幾日前暴卒了,所以三皇子才下定決心領兵謀反。」
  沈瓊樓宮鬥戲看得太多,第一反應是皇后為了一雪前恥乾的,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以皇后的智商情商,應當不會挑這個時候對德妃下手,逼得三皇子狗急跳墻。
  殷卓雍聽完這話,脣邊泛起淺淡的笑意,有種智珠在握,能將人生殺予奪的淡泊從容,她冷不丁瞧見了,心裡竟泛起異樣的感覺,只是轉瞬就沒了蹤影。
  她定了定神,又問道:「那……三皇子如何在短時間內集齊這麼多兵馬的?還有……韃靼為何會襄助三皇子?」
  這話顯然超出了那人能回答的範疇,殷卓雍伸手放下簾子:「定然京裡有人襄助,當初聽說伯顏求娶公主的時候,本來聖上是不準備應下的,後來是他和德妃從中作梗,這才答應把公主下嫁,所以韃靼肯幫他並不足為奇,兩邊應當是有了協定。」
  他嘴上還是帶笑,眼眸卻泛起冷意:「我倒是猜到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沒想到他竟勾連外族賣了大魏朝,皇上竟生出這麼個忘本的東西來。」
  沈瓊樓擔憂地拉了拉他的手:「那你要馳援京裡嗎?」現在所有親王裡,就屬他屯兵最多,財物最豐足,他不出面別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殷卓雍攬著她笑了笑,長睫掩住眼底的情緒,朦朧交錯著讓人看不分明:「再等等吧,現在還沒到時候。」
  沈瓊樓聽這話奇怪,正想問什麼才算到時候,他就悠悠然道:「總得先把年過了,這可是你嫁過來的第一個年,你總不會希望獨守空房吧?」
  馬車已經駛進了寧縣,沈木早都帶著沈岑風和沈念文在縣城門口等著了,嘴裡抱怨道:「怎麼來的這麼晚?你祖母和你娘一個勁念叨你們呢。」
  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也念叨了好久,甚至還帶了老大老二特地在城門口等著,哎,以後再也不生閨女了,不像兒子散養都可以,養閨女得多操好幾倍的心。
  初嫁閨女的沈木表示很憂鬱。
  沈瓊樓囧了下:「……現在才辰時。」
  殷卓雍那邊已經下了馬車,對著沈木拱手行禮:「岳丈。」
  其實兩人按著輩分算應該是同輩人,現在同輩一下變女婿他還有點適應不過來,在馬上怔了下才點頭道:「賢婿。」那表情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沈瓊樓:「……噗。」
  沈木用眼神透出「你笑個蛋!」這種情緒,然後乾咳了一聲:「走吧。」
  沈瓊樓點頭就要下車,被殷卓雍輕輕拉住,先用大氅裹嚴實了,用往她手裡的仙桃形手爐裡加了幾塊熱炭,確定她全身暖和了才許她下馬車。
  她捧著手爐下車,見他只隨意披了件鶴氅就走下來:「你不多穿點?小心凍著。」
  殷卓雍含笑把她的手一攏:「只要能見著你,我心裡就熱了,心裡暖和,身上自然不會冷。」
  沈念文和沈岑風兩個光棍被塞了滿嘴的狗糧,穿著衙役的衣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要說閨女是當爹的前世的情人這話真不假,沈木開始見兩人恩愛本來還挺高興,但緩了過來心裡就開始冒酸水,重重地冷哼一聲:「你們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趕緊跟我回去,簡直不成樣子!」
  沈瓊樓:「……」你和娘秀恩愛的時候想過我們嗎!天道好輪迴啊!
  幾人吵吵鬧鬧回了知縣後院,路上沈瓊樓見沈岑風袖口又繡了一枝梅花,調侃道:「二哥你上回繡的那枝桃花多好看,還能給你招招桃花。」
  沈岑風不知想到什麼似的,臉上竟浮現出類似於羞憤的神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什麼桃花不桃花的,沒羞沒臊,那是我覺得雅致才讓娘繡的,難道跟大哥似的,只要有衣裳就往身上套?」
  無辜躺槍的沈念文:「……」
  他說完又瞧了瞧殷卓雍,一寸一寸比過之後,確定人家每一處都比自己俊美上數分,終於在心里長嘆一聲。想當年他也是在京裡人見人誇的玉郎,自打殷卓雍一來玉郎的稱號就易了主,如今那人卻成了自己妹夫,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一行人進了衙門後面的院子,邵氏和陳氏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到他們來便一迭聲地道:「姑爺和姑娘來了,快進去坐。」
  今日既是沈瓊樓的回門禮,又是大年三十,所以比往常更熱鬧豐盛。
  沈瓊樓被帶到了堂屋裡,先跟沈老夫人和屋裡的長輩行過禮,見人都到齊了,才來宣布沈家復起的好消息:「王爺和我才收到消息,皇上前些日子駕崩了,如今太子登基,已經下旨恢復了咱們家和外祖家的爵位,還責令返還咱們家被抄沒的家產田地,要來下旨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估計正月裡就能到。」
  此言一出,屋裡先是靜了靜,隨即又都歡喜起來,不過顧忌著昭睿帝賓天,也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還是沈木抬手壓了壓,感嘆道:「先皇當初下旨奪了咱們,太子這般做是要跟先皇打擂台,只怕再朝上也受了不少非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7:36

第十四章

  沈老夫人點頭,對著屋裡的兒孫道:「你們以後更要對聖上盡忠,好報答這份恩義。」
  屋裡人皆都頷首稱是,沈瓊樓自然也跟著點頭,殷卓雍不知道為何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大抵猜到了殷懷瑜的心思,眼底泛起輕嘲。
  姑娘回門,慣例是要問問婚後情況的,沈老夫人見兩人蜜裡調油的恩愛模樣心裡有數,不過還是細細問問為好,先打發了男人們出去,屋裡只留下陳氏和邵氏。
  她這才問道:「王府裡下人多,事情只怕也多,你又是個懶散性子,咱們家近來境況也不好,世人難免有個勢利眼,你這幾日在王府裡過的如何啊?」
  沈瓊樓點頭道:「沒什麼事,王府幾位管事很是得用,我只用把住了總賬,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不出大岔子就行。」
  沈老夫人也點頭:「管家的人,手頭該松的時候就得松點,但也別太縱了他們。」
  沈瓊樓應了聲,頓了下才道:「王爺也跟他們吩咐下去,以後府裡的事兒我來做主,我的話比他的話管用。」
  沈老夫人頷首:「這麼看來,王爺待你真是不錯。」
  現在府裡的事兒聊完了,就要說一些比較限制級的了,她打了個眼色過去,江嬤嬤立刻會意地掩上門窗,她斟酌著詞句問道:「你和王爺……床笫間如何啊?」
  沈瓊樓:「……」為啥話題突然這麼限制級,該打馬賽克了吧!
  陳氏最是心急,見她垂頭不言語,急忙問道:「這有什麼好臊的,人倫大事是人之常情,哪個新媳婦沒有這一遭啊。」
  沈瓊樓:「……」她艱難地開口道:「……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是比較含蓄,但沈老夫人和陳氏思路卻出奇地跑偏了,陳氏嚇了一跳,急問道:「你這孩子是要急死人啊,什麼叫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王爺是個不行的?!」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難怪生的這般模樣又是這等身份,身邊一個伺候的都沒有,竟然是個不行的,這不是坑了她閨女一輩子嗎?!
  沈瓊樓比她還受驚:「不是……沒有啊!娘你想多了好嗎!」殷卓雍根本是太行了好吧!
  她只得迎著屋裡三個女人灼灼的目光,滿臉尷尬地解釋:「其實是……王爺太……而且老纏著我那什麼……我有些受不住。」
  陳氏長舒了口氣:「你們新婚,就得這般如膠似漆才好。」
  沈老夫人也點頭:「王爺也沒屋裡人……你難免辛苦些,不過也得時時在旁勸著,別整日沉溺於男歡女愛,再說你的身子才張開,老這麼樣也受不住。」
  沈瓊樓冷汗涔涔地應下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和王爺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
  沈瓊樓:「……沒想過。」
  沈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嘆口氣道:「還是晚些吧,生孩子太早對身子也不好。」
  沈瓊樓:「……」這時候聽人討論孩子的事,感覺真的……很玄幻。
  沈老夫人又問了幾句兩人婚後關係如何,她也一一答了,眾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起身出去幫著擺宴。
  陳氏想到閨女嫁人之後只怕難得來家裡過年,心情鬱悶之下決定自己親自下廚,沈木死活沒攔住,也只得由她去了,幸好沈府還請了廚子來做年夜飯,到時候再桌上避開不吃就成。
  倒是殷卓雍瞧見眾人面帶愁容,偏頭問了句:「岳母廚藝想必十分出眾吧?」
  沈念文的聲音從一大把鬍子裡悶悶地傳了出來:「既然妹夫喜歡,那等會兒妹夫就多吃點。」難得說了一長串。
  沈岑風點頭附和,沈瓊樓不樂意了,面無表情地道:「大哥二哥你們也要盡孝啊,娘做的飯怎麼能讓我們王爺一個人吃。」
  沈木輕輕拍了拍如意圓桌,看著底下這幫小兔崽子:「都給我老實點,你們娘難得下廚一回,一會兒都給我露出笑臉來多吃點,不然今晚上就給我睡到大街上去。」
  沈念文,沈岑風,沈瓊樓:「qaq……」
  殷卓雍:「……」好像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了。
  沈家如今沒多少下人,陳氏和邵氏便親自領了兩個小丫鬟上桌布菜,排除陳氏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不看,一家子倒也其樂融融。
  沈老夫人難得滿臉是笑,先瞧了眼沈瓊樓:「原本以為幾個小的裡頭,最該操心的就是樓兒的婚事,沒想到她倒是第一個成婚的。」
  她側頭看著沈念文和沈岑風:「你們什麼時候也能開花結果,我到地下跟你們祖父也能有個交代。」
  沈念文不知想到了誰,神色竟有些悵然,沈岑風表情微妙,正要避重就輕地混過去,就聽外面有人來報:「老爺夫人,澹台指揮使來訪。」
  這話堪堪傳來,沈木,沈念文和沈岑風的表情都變得古怪起來,尤其是沈岑風,簡直可以用惱羞成怒來形容了。
  沈瓊樓瞧得奇怪,忙問道:「澹台指揮使?可是那位土司澹台澄?」
  澹台氏也是蜀地的異族,朝廷為了安撫這些異族,不但給了他們土司的職權,每個土司還按勢力大小給了從四品到正二品的官職,可見華夏在對少數民族的政策上,從古至今都是以優恩厚待為主的。
  寧縣也是澹台氏的轄區,所以說澹台澄如今是沈木的頂頭上司也不為過,沈木臉色不好看地點了點頭:「正是。」
  他想著到底是自己上司的上司,老讓人在外頭站著也不為過,於是壓住心緒起了身,點頭道:「請進來。」
  澹台澄不一會兒就走了進來,鳳眼依舊凌厲,不過她今日竟穿了漢人女子的裝束,穿出了幾分異域風情,再加上她本身相貌出眾,英挺之餘又多了幾分嫵媚。
  她目光還沒瞧見殷卓雍和沈瓊樓,先是落在沈岑風身上,雙眼微微一亮:「岑風,好久不見。」
  沈岑風的表情更加古怪,要不是長輩都在場,他只怕這就拂袖而去了,不過現在的表情也沒好多少,敷衍地拱了拱手:「澹台大人。」
  沈瓊樓左右看了看,這是有戲啊?
  沈木不著痕跡地擋在澹台澄身前:「不知道大人在小女回門禮的時候特地過來,是有何貴幹?」
  澹台澄這才看見殷卓雍和沈瓊樓,立刻彎腰行禮:「拜見王爺王妃。」
  又向上座的長輩們優雅地行禮道賀,然後轉向沈木:「我和令郎交好許久,知道每年春節都是漢人的大節,親朋好友是要互相拜訪的,所以我特地趕來送禮拜會。」
  沈瓊樓難受的抓心撓肺,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沈岑風挺秀的眉毛皺的更緊:「多謝大人好意,不必了。」
  澹台澄自來熟地找了個地方坐下,笑吟吟地看著他,眼裡滿是傾慕欣賞:「你我相識一場,何必如此客氣?」
  沈瓊樓實在忍不住,蹭到沈念文身邊,低聲問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二哥和澹台土司……」
  沈念文神情不知道是沉痛還是想笑,反正非常之複雜,緩緩地道:「這事兒還得從全家剛來寧縣的時候說起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7:52

第十五章

  從沈念文精簡的敘述裡,她聽到了一個異常狗血的故事,沈岑風性子騷包招搖這點大家都知道的,有一回在縣裡的酒樓跟人吟詩作賦的時候,被路過寧縣的澹台澄看到了。
  沈岑風生的十分俊秀又好文,澹台澄見到如此出眾的漢家郎,一時心生傾慕,主動出言攀談,她自己也是被打小教養的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兩人聊了會兒覺得大為投契。
  但事情麻煩就麻煩在這兒了,她當時跟沈岑風見面的時候穿的是男裝,沈岑風也把她當做男人,最多當個聊得來的朋友,回去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沒想到過幾日澹台澄竟然帶著人來提親了!對沒錯,她一個有家有室的女人上門提親了!
  沈瓊樓嘆為觀止,這簡直是古代性轉版霸道總裁愛上我啊,又緊著追問道:「我記得這位土司家裡有好幾位夫君啊……」
  沈念文哭笑不得:「她是想來提親想讓老二當她的第七位夫君,跟咱們漢人屋裡的小妾差不多,老二堂堂男兒,怎麼會同意?爹就更不可能應下了。」
  沈瓊樓:「……」她需要靜靜。
  她現在總算是明白沈岑風臉上羞憤交加的表情從何而來了。
  一邊的殷卓雍現任也被雷的不輕,忍了半晌才把笑憋回去,面露郁色:「二舅哥品貌出眾,異族女子與漢人女子不同,生性大膽狂放,二舅被看上了也屬常事。」
  那邊澹台澄一雙美眸不住地瞧著沈岑風,其實她看沈家人死活不應,想著不過一個七品知縣,所以還動過把人強搶回去的念頭,後來沈瓊樓和豫王結親她才消了這個想法,改用懷柔政策了。
  既然他是豫王的小舅,肯定不可能來給她當男寵面首,但她正夫跟她門當戶對,也不是能輕易休棄的,不過給個側夫的位置倒是可以,比正夫也不差什麼。
  她念及此處,笑了笑:「岑風何必如此生疏,想當初你我把臂言是何等暢快,縱然後來有些不快,但這份交情還是在的。」
  沈老夫人和陳氏本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她言行露骨,表情也奇怪起來,本來好好的一桌家宴變得相當詭異。
  沈岑風面無表情地道:「……多謝大人厚愛,沈某一介草民,不敢和您攀交情。」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反人類的女子!!
  澹台澄見他面色漠然,滿腔的話都化作幽幽一嘆,見有豫王和王妃在場,知道今日不好再多說什麼,另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告辭離去了。
  沈瓊樓幽幽地轉向沈岑風:「厲害了,我的哥。」
  沈岑風估摸著尷尬癌都犯了,沈老夫人連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位土司怎麼跟岑哥兒認識的?」
  沈木無奈,只好把事情和盤托出,沈老夫人聽完也難得詫異,轉過頭瞧了瞧沈岑風,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其他的也就罷了,這樁親事是萬萬不敢沾的。」
  她說完又搖了搖頭:「這哪裡是親事,分明是要讓人做男妾面首之流,簡直是……」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其實按說澹台澄的品貌身份配沈岑風綽綽有餘,但她已經有丈夫了,這點沈家人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沈瓊樓也覺得這事不成,她雖然不鼓勵男子為妾為面首,但人家硬要當妾室她也不會置喙,但如果自家親朋要給人為妾的話,她肯定是要阻攔的。
  沈老夫人難免說了沈岑風幾句:「先不說別人,你自己個兒的問題也不小,若不是你無事出去招蜂引蝶,哪裡會弄出這種事?」
  沈岑風不敢反駁,躬身垂手,老老實實地聽訓。
  不過到底是年三十,澹台澄來的事兒只是個小插曲,陳氏講了個笑話,氣氛很快又活絡開,等飯菜都擺齊了便命人上桌。
  沈老夫人左右瞧了瞧,問坐在下首的江氏:「明兒和福兒呢?」
  江氏一怔,隨即起身答道:「她們倆年小,又是女孩子,我便讓奶母在屋裡支了一桌,讓她們自己吃自己的。」
  江氏不看重閨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沈老夫人皺眉道:「平時分開吃是怕咱們用的桌子太大,她們夠不著,今日可是過年的,你怎麼還把她們扔給奶母,自己也不說親自照料。」
  江氏神色有點委屈,也不敢多言,吩咐丫鬟去帶了明兒福兒過來,沒想到沒過一會兒丫鬟急匆匆跑過來:「明姑娘方才踩到冰面上,不留神摔了一跤,正哭著不肯起來呢。」
  沈瓊樓比較喜歡小孩,聞言立刻想起身,邵氏聽說親孫女摔了,也慌慌張張地起來要去瞧,唯獨江氏這個親媽沒事人般的坐著,見席面上有兩人都起身了才作勢要起來。
  沈老夫人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上:「老大媳婦和三丫頭都別動,志哥兒媳婦去看明兒和福兒,要是沒把兩人哄好,你今日也不必上桌吃飯了!」
  江氏明顯怔了怔,臉上顯出十分委屈來,顯然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她眼裡含淚地瞧了沈老夫人一眼,見她沒有鬆口的意思,這才低著頭提著裙子匆匆跑出去了。
  屋裡的人神色平常,顯然類似的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邵氏嘆了聲:「自打志兒死了之後我憐她守寡不易,也沒曾過多苛責她,沒想到她這性子還是一點沒改。」
  她連連搖頭:「到底是窮門小戶生出來的,撐不起檯面,還把閨女當外人養著呢。」
  大過年的說這個也不好,陳氏幫沈老夫人和邵氏分別夾了筷子魚:「這是你念文從院子後頭的河裡釣上來的魚,專門來孝敬長輩,您們快嘗嘗好吃不好吃。」
  幸好這魚不是陳氏做的,不然只能用死不瞑目來形容,她見兩人臉上都帶了笑,才給沈瓊樓也夾了筷子魚肚子上的肉,細看了沒有小刺才放到她碗裡:「樓兒也常常,味道可鮮了。」
  沈瓊樓詫異道:「大哥還會釣魚呢?」
  陳氏噗嗤一聲笑了:「原來在家裡當大少爺自然什麼都不會,現在到這荒僻的地方,沒兩天就什麼都學會了,不光釣魚,什麼撈蝦叉魚,上山捕獵竟然都學會了,上回還逮了只山雞回來。」
  她說著夾了塊雞腿給沈瓊樓:「我想著這玩意燒了炒了都不好吃,便讓底下人給雞肚子裡塞了香菇,筍子還有土豆一併烤了,你嘗嘗味道。」
  沈瓊樓低頭咬了口,皮酥肉嫩,雞肉的鮮美裡混合著香菇的香氣,山筍清新和土豆的軟糯,讓她這個吃了不少山珍海味的人也連著贊了好幾句。
  放眼望去,沈家的年夜席面上都是些山野吃食,往日常吃的珍饈倒是沒見著,看來到了寧縣大家都學了不少新技能。
  殷卓雍怕她晚上吃太多油膩的夜裡肚子不舒服,乘了碗金燦燦的小米南瓜粥給她:「喝碗粥解解膩。」
  陳氏見兩人恩愛,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一半。
  江氏到眾人都吃了一半才姍姍回來,沈老夫人不想大過年的跟她計較,便也抬手讓她入席,一時間席面上的氣氛倒也算和樂。
  眾人酒足飯飽,陳氏抬頭瞧了瞧天色,遲疑著看向殷卓雍:「我看天色不早了,你們坐馬車也不方便,不如就在這裡留一夜?明天再走也不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8:11

第十六章

  沈瓊樓自然無異議,殷卓雍見她點頭,便也出聲應下了。不過古代又沒有春晚能看,她還在想晚上守夜幹什麼,陳氏那邊就開了口:「聽說晚上有富戶專門在墻外放煙花,咱們要不要登上城墻瞧瞧去?」
  眾人自然沒有不應的,縣衙離城墻也不太遠,所以大家也都不坐馬車了,包括女眷在內,都邊逛邊走著過去,讓沈瓊樓又是感嘆了一回。
  寧縣雖是小地方,但到底漢人占了大多數,所以街上路上還是張燈結彩,挨家挨戶都貼著對聯掛著紅燈籠,青石板的路面也被映上了濃重的紅色,顯得格外火熱喜悅。
  她本來也高興地瞧著春聯,但忽然想起前世的家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圍在一起餃子皮看春晚,是否也跟沈家一樣其樂融融?今年春晚又說了哪些蜜汁尷尬的流行金句?
  她又是笑又是悵然,眼睛直勾勾地瞧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殷卓雍第一個發現她情緒不對,又不知道哪裡出了不對,正好路過家賣糖的小攤,湊過去哄孩子似的柔聲問道:「想吃糖嗎?」
  「啊?」沈瓊樓回過神來,迷怔地看了他一眼。
  他已經領著她走到賣糖的小攤前,有的紅棗花生包在琥珀色的糖稀裡,大概是才做好的,還能飄出花生炒熟的香味來,還有被捏成這種形狀的糖人。
  他做這種事還是頭一回,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就每樣給她買了點都塞到她手裡,她差點拿不住:「你買這麼多做什麼,是要把糖當飯吃啊。」
  燈籠照的他眼睛流光溢彩,一張嘴說得話卻平凡瑣碎,:「你喜歡哪個就少吃點,仔細吃多了膩得慌,又牙疼。」他寵愛人的方式溫柔細膩。
  沈瓊樓見實在吃不完,就分給被沈念文和沈岑風抱在懷裡的明兒和福兒,她和殷卓雍牽著手在街上漫步,像是尋常夫妻一般雋永美好。
  一行人終於走到城墻底下,往上爬的時候他忽然偏了偏頭:「你方才難過什麼?」
  沈瓊樓怔了下,悵然地嘆了口氣:「聽不到某個已經謝頂的中年男人說‘我想死你們了’,我心裡苦啊。」
  殷卓雍:「……」
  眾人堪堪登上城墻,煙花就開始齊放起來,一簇簇火樹銀花在空中綻開,將半邊天映的炫彩斑斕,連明月的清輝都被硬生比了下去。
  沈瓊樓看的正入迷,冷不丁被殷卓雍擁住,貼在她耳邊輕聲道:「乖乖,我有時候覺得你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按理來說,作為一個穿越狗,她聽到這個問題應該很驚慌的,不過神奇的是她身心都很淡定,於是淡定地道:「恩,其實我是仙女,下凡來看你。」
  殷卓雍:「……」
  沈小仙女瓊樓轉向他默默地道:「所以你以後注意點,別想著乾壞事,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
  殷卓雍:「……」
  沈家三兄妹看別人放煙花看得手癢,自己趕忙跑下去買了幾桶,也跟著放起來,殷卓雍怕把她燒著,握著她的手一起燃著了火引子,她的運氣最好,放出來的煙花裡有一種很少見不過顏色十分漂亮的藍紫色煙花。
  沈岑風最倒霉,他公子哥兒沒親手放過煙花,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衣裳給燒著了,蹦跳著拍打才算撲滅,幸好只是燒了衣裳的一角,不過翩翩公子的形象也毀於一旦了。
  沈念文淡淡道:「要是請澹台大人來瞧瞧你現在這幅德行,只怕就不會再惦記你了。」
  沈岑風:「……」他撲過去就要揍人,被大哥輕鬆躲開了。
  明姐兒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放了個震天雷,福姐兒被嚇得哇哇大哭,明姐兒聽著炮響,拍著小手哈哈直樂。
  煙花放了半個時辰才算止歇,城墻上彌漫著煙花燃盡之後的味道,也都沒了再留下來的心思,又慢悠悠地晃回了縣衙後院。
  縣衙後院肯定比不得王府寬敞,所以殷卓雍和沈瓊樓還是住在她出嫁前幾天住的屋子裡,她聞著身上的一身煙火味,吩咐人去燒熱水,一邊嘀咕道:「煙花雖美,污染卻大啊。」
  殷卓雍對她常冒出的新名詞已經習以為常,聞言瞥了她一眼,這時候下人抬了桶熱水進來,她這才意識到不對了,屋裡的地方不大,也放不進去兩個桶,她想了想,比了個請的手勢:「你先洗。」
  他已經伸手來解她衣帶:「這麼拘謹做什麼?你忘了咱們已經成親了嗎,一起來吧。」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起洗會發生什麼事兒,沈瓊樓有點膽怯,但想想也沒什麼不妥的,便勾著他的脖子任由他動作了。
  難得美人肯配合,他先在她香腮上親了兩口,手下不客氣地把她扒了個乾淨,只剩下訶子和褻褲,打橫抱起來放到還冒著熱氣的浴桶裡。
  這麼半掩半露倒比全部顯露出來更誘人些,墨綠繡金線的訶子已經被完全打濕,貼在跌宕起伏的曲線上,一低頭就能看見她胸前的一抹雪痕,隨著水波輕輕盪漾,看得人目眩神迷。
  他嘆了口氣,喃喃道:「如今就長成這樣了,以後要是生了孩子可怎麼得了?」
  沈瓊樓不由得想到長樂公主那對兒,絕對她兩輩子加起來見過最大的,沉痛地嘆了口氣:「再大也沒你姐大。」
  殷卓雍:「……」
  這時候提起長樂公主無疑是件掃興的事兒,他怕她再說出什麼來把他的興致全打壓沒了,傾身堵住她,吻的熱烈繾綣。
  沈瓊樓本著反正都這樣了不能吃虧的精神,三下五除二把他扒了個乾淨,很豪放地把衣裳往外一扔,自己沿著流暢光潔的線條亂摸到小腹。
  上回是兩人都是第一次,難免生澀了些,他又有些失之急切了,這次在浴桶裡一寸一寸的揉捏賞玩著美人的身子,知道她喘著氣告饒。
  他探到底下撩撥她,欣賞她動情之後的媚態,趁她失神的時候挺腰而入,讓她發出低低地嗚咽吟哦。
  這麼一開葷難免又沒了節制,他鬧到半夜,沈瓊樓繼續雙眼含淚,呼吸急促地求饒:「你……輕點……唔,可放過我吧,明天早上還要早起拜年呢,恩……我不成了。」
  他吻舔著她的頸窩,神態也沒了往日的從容淡薄,有春情從眼角流溢而出,汗滴從眉梢滴落下來:「乖乖,你這也太不成了。」
  他移上來親了親她的下巴:「好吧,就暫時饒你一回。」
  第二天早上沈瓊樓想著不要晚起不要晚起還是起遲了,兩人洗漱好匆匆趕去堂屋,明兒和福兒穿了簇新的衣裳給沈老夫人拜年,大紅斜襟襖子映襯著水豆腐一般的小臉格外討喜。
  明兒本來還好好的,沒想到見著殷卓雍之後眼神瞬間像看階級敵人一般,撅嘴大聲道:「壞人,大壞蛋!」
  邵氏和江氏嚇了一跳,急急忙忙來掩明兒的嘴:「你這孩子,亂說什麼?這是你三姑父!」又抬頭向殷卓雍道歉:「王爺莫怪,這孩子被我們寵慣的沒了分寸。」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8:22

第十七章

  明兒不服氣地掙開捂住自己嘴的那隻手,大聲道:「我沒有亂說,昨天晚上我回屋的時候看見他把三姑姑扔在水裡,半夜起夜的時候還聽見三姑姑在屋裡哭,他明明就是動手打三姑姑了,所以她才會哭的,壞人,壞蛋!這是我們家,不許你欺負姑姑!」
  她越說越氣惱,掄起小拳頭就要給殷卓雍來一下。
  眾人:「……」
  殷卓雍:「……」
  沈瓊樓:「……」她好想死。
  屋裡靜了半晌還沒緩過來,只有明兒還扯著小嫩嗓子給她姑姑抱不平,被邵氏一把摟在懷裡,壓低了聲音道:「你姑父沒打你姑姑,那是對她好……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沈瓊樓:「……」大伯母,您可以不說話的!
  沈老夫人大概也是被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靜默了半晌才調整好表情,緩緩地抬了抬手:「過來拜年吧。」
  兩人低著頭給沈老夫人拜年行過禮,一人收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又吃過了飯,這才在沈家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告辭離去。
  王府上沒有什麼親戚可拜見的,最多的就是土司和官員來拜會,她除了要待客之外,就又恢復了吃吃喝喝的懶人生活。
  正月十四那天突然傳來消息,三皇子已經帶兵攻到京城了,她聽完心頭驚動,立刻轉頭看向殷卓雍。
  他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如玉的指尖點著桌面:「時候到了啊。」
  沈瓊樓自打他說完京裡被攻陷的事兒,就隱隱有種感覺,果然沒過三天,殷卓雍就決定帶兵馳援京城,兵馬不到半日就整裝待發,顯然是早有準備。
  殷卓雍既然早就有所準備,為何不早些出手幫忙,要等三皇子打到家門口了才去馳援?她心裡有所察覺,不過還沒等直接問出來,就被他拖到床上從擦黑折騰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險些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殷卓雍見她雙眼迷茫失神,抬手撫了撫她的臉:「我明日就要帶兵出發,之後咱們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回,昨晚上辛苦你了。」
  沈瓊樓:「……想送你上天。」
  殷卓雍笑著跟她臉貼著臉,曖昧地輕笑一聲:「可不是快活上天了嗎?」
  第二天早上他帶兵出發,沈瓊樓坐上馬車送他,見他高騎在良駒之上,身上少見的穿著戎裝,臉還是那張美的難以形容的臉,卻有種別樣的風采,她忽然有種不真實感,抬起眼略帶慌亂地追尋著他。
  殷卓雍似乎感應到她的心慌,略偏了偏頭跟她對視,兩人在長街之上目光相交,她原本砰砰亂跳的心忽然就安慰下來。
  沈瓊樓習慣他湊在身邊陪著,猛然人不見了還覺著有些不習慣,又知道打仗艱險,心裡難免擔憂。
  沈木過來探望閨女的時候,聽了她的擔憂哈哈大笑,吐槽起來毫不嘴軟:「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王爺管的是行兵布陣,又不會親自上戰場,能有什麼危險?就算是兵敗了,大不了退回蜀中,這地方易守難攻,再說王爺兵強馬壯,他自己又謀略在心,想必不會輸給三皇子。「
  沈瓊樓算是寬心了,卻更覺著無聊,只好以調戲調戲身邊的下人為樂。
  要說她最愛調戲的還是安嬤嬤,早上起來她帶人來服侍沈瓊樓梳洗打扮,沈瓊樓趁著沒人的時候,低聲道:「嬤嬤嬤嬤,我給你講個笑話唄。」
  安嬤嬤自打被敲打了一回,在她面前再不敢生事,猶疑著道:「王妃請說。」
  沈瓊樓低聲道:「有個鬼……」她神秘兮兮的聲音硬生地一個轉折:「放了個屁然後死了!」
  安嬤嬤:「……」
  沈瓊樓見她不說話,催促道:「嬤嬤覺得好笑嗎?」
  安嬤嬤:「……好笑。」
  沈瓊樓詫異道:「好笑嬤嬤為什麼不笑。」
  安嬤嬤:「呵呵呵,呵呵呵。」王妃這樣的要是擱在宮裡,早就被打死了。
  沈瓊樓就以她抽搐著臉想要說教卻不敢說教,明明想發飆卻還要保持微笑的樣子取樂。
  其實按照對大家閨秀的標準,放屁這種不雅詞連提都不該提,可王妃……算了沒準王爺就喜歡她這樣呢,再說她人前能端出知書達理的架子就行了。
  安嬤嬤很憂鬱。
  相處這幾天下來,沈瓊樓大概了解安嬤嬤這個人了,就是一個有點自己小心思小精明的尋常老人,也有著像大多數老人一樣頑固守舊的毛病,不過倒還算得用,她最近也開始放心用她了。
  她吃完早飯沒事就去王府的院子逛逛,整座豫王府占地面積浩大,而且後院堂而皇之的盤踞了大半座山,導致她現在都沒怎麼逛完。
  今天出發按照昨天的路子走,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就在一處假山石下瞧見了宋喜和江川,江川手裡還捧著一本《大學》,表情肅正:「……我素來聽聞你有才名,讀大學的時候有幾處不懂,所以想要請教請教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魏朝律法,女子在女子科舉裡考了甲等才能授官,能得甲等的難度不比考一個進士低,因此說宋喜是才女一點都不為過,她肚子裡的學問絕對比好些只知道捧著本詩詞傷春悲秋的閨秀要多了去了。
  面對一個可能對自己有意思的人,宋喜覺得自己沒法不緊張,她頓了片刻,緩緩地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管事也有秀才的功名吧。」
  江川淡定道:「遠不如你,所以才來求教。」
  宋喜一邊琢磨著對策,一邊慢吞吞地道:「我這些年沒碰書本子,好些地方都忘了,管事另請名師吧,保准哪個都比我強。」
  江川道:「別人雖好,卻不是你啊。」
  聽墻角的沈瓊樓連連咋舌,江川不愧是殷卓雍的手下人,這臉皮厚度真是一脈相承,還是這就是豫王府的王府文化?
  宋喜好歹也二十七八歲了,聽了這話尷尬是有些,但不至於像小姑娘一樣面紅耳赤的,她又沉默了會兒才幽幽開了口:「其實我這些日子想尋機會跟你談談,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咱們就攤開來說說。」
  江川正要點頭,就聽她語重心長地道:「老江啊,咱們倆不合適。」
  江川:「……」
  宋喜其實很鬧心,她原來在王府打工都是以遲到早退為主,如今由於江川的過分關注,她不得不準時準點上班,連話本子都好久沒碰了,日子過的生不如死啊!
  她把肩膀一聳,兩手一攤:「你看,你在豫王府得王爺器重,前程就不必說了,多少當官的都想把閨女嫁給你,你選個佳婦不是問題,你再瞧瞧我,都這把年紀了,長得也就一般人,還有姨娘要奉養,實在跟你不般配,咱們的日子過不到一起去的。」
  她緩緩收回手,心裡也有點難過,不過還是道:「就這樣吧,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沈瓊樓替她惋惜,不過現代對女人尚且不夠寬容,更何況古代了,在大多數人心裡,姨娘又不是嫡母,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就算是娘家嫡母夫婿都未必願意孝敬,更何況是姨娘了。
  江川先道:「你姨娘的事兒並不是問題……」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8:35

第十八章

  他見宋喜一臉無心再談的樣子,又在那邊冷哼一聲:「如今整個王府,連帶著大半個蓉城,沒有不說我是斷袖的,你讓我去娶誰?」
  而且每個人都描述的繪聲繪色,尺度之大,內容之黃暴,仿佛都親眼看到他和陳河翻雲覆雨一般。
  宋喜:「……」三人成虎啊!她尷尬告饒:「這……我錯了,我當初就隨口那麼一說,哪想到就給人傳出去了。「
  江川難得的翻了翻眼睛:「你自己做的事兒,你來負責。」
  宋喜一怔,他就道:「反正沒人敢嫁我,我要是娶了你,龍陽之好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緩了緩,又放緩了表情道:「就算你不打算管我,你也可憐可憐老陳吧,聽說他近來回家天天被家裡娘子罰跪,膝蓋都快廢了。」
  宋喜不愧是閱盡無數龍陽文的人,思路出奇地跑偏了:「別人萬一以為你是為了辟謠才娶我,心裡愛的還是陳管事,那又該怎麼辦?」
  江川:「……」
  沈瓊樓:「……噗。」
  她按照這個劇情腦補下去,真是好一出狗血大戲啊。
  江川差點給她氣出毛病來,用力一甩袖,撂下句‘你等著負責吧!’然後氣衝衝地轉身走了。
  宋喜一臉頭大,正要轉身走,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悶笑,沈瓊樓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走了出來。
  宋喜嚇了一跳:「王妃,你怎麼在這裡?!」她說完才記起來要行禮,慌慌張張要彎腰,被沈瓊樓一把拉住:「走走走,陪我走幾圈。」
  宋喜被她拉著邊走邊滿臉尷尬地發問:「王妃,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沈瓊樓嘆了口氣:「大概就是江管事說非卿不娶的時候吧。」
  宋喜:「……」
  沈瓊樓緩緩道:「其實我覺得江管事說得對,誰讓你胡亂傳的謠言,自己做的事兒自己負責也挺好,剛好江管事也喜歡你,他娶了你就是皆大歡喜啊。」
  宋喜:「……」
  沈瓊樓這些日子冷眼旁觀江川品貌才能,確實是個可堪婚配的良人,再說能被殷卓雍看上,人品才幹能差到哪裡去?她繼續道:「別的先不說,京裡傳的沸沸揚揚的他是斷袖的事兒是不是你傳出去的?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作完啊!」
  宋喜被沈瓊樓哄的一套一套的,猶疑道:「……那我……考慮考慮?」
  沈瓊樓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考慮吧,我知道你擔心你姨娘,不過那也不算什麼大事,且不說你自己有本事能賺錢養家,他若是真心想娶你,想必也不介意和你一起奉養你姨娘的,兩個人承擔家庭總比一個人要輕鬆些。」
  宋喜並不是冷漠無情之人,只是最擔心自己姨娘,但聽了沈瓊樓的話便細細思索起來,聞言長出了口氣,慢慢地道:「我再想想吧。」
  她本就是謹小慎微之人,況且早就過了為了一時情愛做出頭腦發熱的事兒的年紀,做事難免瞻前顧後的。
  沈瓊樓看著她,想到婚前的自己也是一個德行,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好渣,頓時對已經出蜀的殷卓雍起了愧疚之心,不過這種事兒只能自己想通,她現在再怎麼勸宋喜也沒用。
  兩人不留神走到大丫鬟們住的西院,她猛然間看到丫鬟屋裡放著一盆植物,鬱郁蔥蔥的綠葉襯著當中紅艷艷沉甸甸的果實,擺在紅陶盆裡裡煞是好看。
  她仔細盯著那植物瞅了一會兒,突然興奮問道:「這是誰養的?」
  她身後跟著的丫鬟綠藥臉帶驚慌地走了出來,還以為是哪裡犯了王妃的忌諱,匆匆忙忙跪下道:「回,回王妃的話,這是我養的。」
  沈瓊樓記得她是大婚後才分給自己的,於是追問道:「你在哪裡找到的這盆植物?怎麼養的?叫什麼名字?」
  綠藥垂頭不敢看她:「奴婢,奴婢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是在後邊院子裡撿的籽,冬天和夏天的時候放在屋裡才能活。」
  她又連連磕頭:「王妃恕罪,奴婢沒有偷摘後院的花兒,只是無意中撿到的。」
  沈瓊樓見她誤會了,忙扶了一把讓她起來:「我沒有怪你,這東西我原來見過,如今猛然間見了覺得新鮮才多問了幾句。」又打賞了幾兩銀子,讓她先下去休息。
  如果她沒有看錯,這玩意就是辣椒啊哈哈哈哈哈!她的水煮魚,麻辣火鍋,水煮肉片終於能吃上正宗的了!
  她就記得辣椒在古代最開始被引進的時候只是一種觀賞性植物,等後來才漸漸有人發現這玩意可以用做佐料,沒想到在豫王府裡也有種,不過她一不用種田,二不用發家致富,這玩意最多隻能用來解解饞,不過回頭可以給沈松堂伯送去些,讓他用來做生意。
  她越想越是興奮,又命人給綠藥打賞了些別的,元芳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滿臉激動欣喜還有幾分掩不住得意的綠藥,又緩緩收回目光。
  沈瓊樓高興完了之後就命人去後院采了點,宋喜在一邊問道:「這東西瞧著是好看,不過比它模樣更好的也不是沒有,王妃怎麼這麼高興?」
  沈瓊樓摘了個辣椒給她解釋道:「它不光能看,還能當佐料用,嘗起來可比茱萸強多了。」
  宋喜一聽味道好也來了興致,低頭打量著她手裡的辣椒:「這……怎麼吃啊?」
  沈瓊樓笑而不語,她記得殷卓雍好像也喜歡吃辣,等他回來給他個驚喜。
  正在兩人談論新發現的當口,有個容貌秀美,但渾身狼狽的女子滿臉是淚,跌跌撞撞地就往王府門口衝,鞋都險些跑掉了一隻,被護衛抬手就攔下了。
  女子臉上掩不住的焦急驚慌,秀目含淚:「勞煩您幫忙通報,我是豫王府王妃的娘家堂嫂,有急事要求見她,再晚就出人命了。」
  這女子竟然是江氏,也不知道是怎麼才弄成這般模樣的。
  護衛聽說是沈家人,也不敢怠慢了,問清了緣由就先讓她在一門處坐著,自己命人進去通傳,話遞到沈瓊樓那裡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完回報詫異道:「是堂嫂?她來找我做什麼?」
  回報那人立即道:「聽沈少夫人說,是她的兩位姑娘丟了,所以急忙上王府來求助了。」
  沈瓊樓驚得猛地站起來,明兒和福兒丟了?!
  江氏坐在堂屋裡頭,絞著手帕哭哭啼啼,時而抬眼一看王府的清雅貴氣,又有幾分拘謹怯意。
  被派來伺候的安嬤嬤面上笑得恭敬謙和,心裡難免有幾分感嘆,沈家從老夫人到兩位當家夫人均都行止大方,雖然落魄依然滿身貴氣,這位少夫人實在是差的太遠,有些上不得檯面。
  江氏哭了會兒,才記起來問道:「王妃娘娘呢?什麼時候過來?」
  安嬤嬤正要回話,就見沈瓊樓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也顧不上寒暄,見著江氏先問道:「堂嫂,你說明姐兒和福姐兒丟了?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到蓉城來了?」
  江氏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嗚嗚咽咽吐不出半個字,沈瓊樓急得要死,實在受不了這磨人性子,還是江嬤嬤遞了塊帕子過去:「少夫人先把事兒說清楚,王妃才好幫您找人啊,這麼一味地哭也不是個事兒,您說是不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8:48

第十九章

  江氏掖了掖眼角,這才勉強開了口:「我帶著明兒和福兒來寺裡上香,誰知道一轉眼兩個孩子就沒了,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來尋您了……」她嗚嗚哭泣:「要是讓祖母和婆母知道了,我只怕要被罰死!」
  沈瓊樓先皺了皺眉,聽她說的顛三倒四,疑惑道:「我記得寧縣也有寺廟吧,堂嫂為何偏要跑到蓉城來上香?再說明兒和福兒兩個年級還小,你都不讓丫鬟婆子跟著嗎,怎麼會一轉身就丟了呢?」
  沈老夫人對兩個小的也很憐愛,家裡當初為了縮減開支,把身邊的人手都裁了大部分,只有兩個小的身邊的人手沒動,所以兩人身邊並不缺人看著。
  江氏怔了怔,支吾著道:「寧縣的寺廟……不靈驗,丫鬟婆子不盡心,所以沒看住。」
  這倆解釋更不靠譜了,沈瓊樓皺了皺眉,但這時候也顧不上細問了,先問她:「明兒和福兒是在哪座寺廟走失的?」
  江氏道:「是在西山上的清風庵。」
  沈瓊樓刷刷刷寫了兩封信,立刻吩咐下去:「把這信給推官和知府,請他們幫著找人,王爺留下的好手派上幾十個出去,也在清風庵附近幫著尋,如果是遇見了拐子,想必帶著兩個孩子也走不遠。」
  她略一思忖又道:「去給我娘家人去信,讓他們知道這事兒,趕緊趕過來……」
  她話還沒說完,袖子就被江氏扯住了,她嚇得身上發顫:「別,求娘娘不要告訴老夫人和我婆母,她們,她們要是知道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沈瓊樓氣道:「這時候多個人多份力的道理你不知道嗎?你這時候瞞著是存了什麼心?難不成在你心裡你受罰的事兒比你兩個女兒還重要?」
  江氏自己已經找了一回,實在沒法子了才來找的沈瓊樓,就是想把人找到了領回去,這樁事兒也就悄沒聲地沒過去了。
  她於是又嚎哭起來,一會兒說自己在沈家多不受待見,這回要是被家裡人知道了肯定要被休,一會兒又身世多麼多麼可憐,休回家了命就沒了。
  沈瓊樓被她的神邏輯攪的腦仁疼,把她扔給安嬤嬤,自顧自地吩咐下人辦事。
  她在屋裡焦躁地踱了半個時辰的步子,下人回報卻還是沒有音訊,她想到明兒福兒被人拐走挖眼剁腿的下場,又想到兩個小丫頭生的模樣好,指不定被拐去哪些醃臢地方,晚找回來一分兩人就多一分危險,想的她心裡別別亂跳,實在是坐不住了,起身換上男裝,點了人手就出門了。
  她出門之前先吩咐元芳,等沈老夫人她們來了先讓人不要擔心,她一定會把人找回來的。
  這一路騎馬直奔西山腳下,陸推官正在底下吩咐差役找人,見她來先上去行禮:「王妃娘娘。」
  他身為推官也鬱悶得很,身為當地的治安官,王妃的娘家侄女被人拐走,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沈瓊樓顧不得多說,直接問道:「人找著了嗎?廟裡人問過話了嗎?」
  陸推官欠了欠身回答道:「回娘娘的話,方圓二十里都已經在排查了,廟裡的幾個姑子和香客也都提問過了,人暫時還沒找著。」
  沈瓊樓臉一沉:「我先上去瞧瞧。」然後帶著人騎馬上山,陸推官也不敢怠慢,緊跟著去了。
  她進到庵裡先找到了住持,清水庵全是女尼,這位住持自然也是女子,四十歲上下卻還風韻猶存,面對她的問話也對答有度:「回檀越的話,江檀越來的時候是帶著兩個孩子,但廟裡隨著香客越來越多,我們也沒顧得上看顧,後來的事兒也就不知道了。」
  沈瓊樓聽她說的並無破綻,眼睛眯了眯,忽然問了個看似無關的問題:「這庵堂裡共有多少僧尼?都請出來讓我見一見。」
  住持一怔,但也不敢推拒,只得把所有人都叫了出來,請沈瓊樓挨個過眼,她歪了歪頭看向三寧,見他點頭才道:「住持真的把人都請出來了嗎?我回頭會去找相熟的香客詢問,若是少了一個……」
  她慢慢地拉長了聲調,住持額頭涔涔冒汗,又把幾個灑掃廚下的姑子叫了出來,沈瓊樓竟也沒為難她,緩了口氣道:「住持不要怪我多事,那兩個是我侄女兒,實在是關心情切才這般冒失的。」
  住持心下先舒了口氣,單掌合十:「豈敢豈敢。」
  沈瓊樓一出廟門就沉了臉,轉向三寧吩咐道:「先讓幾個好手進去仔細搜搜,不要京東人,再暗裡把廟裡的人都想法子制住,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搜仔細了,搜錯了,我來賠!」
  陸推官只道豫王妃是個百媚千嬌的美人,卻被她的霸氣側漏唬的一愣一愣的,心道不愧是王爺瞧中的,趕緊問道:「王妃是懷疑這庵堂有問題?」
  沈瓊樓擰眉:「我曾在京裡見過類似的庵堂,明面上是供人求神拜佛的地方,內裡卻藏污納垢,這些姑子有的顏色尋常年紀老邁,但還有些花容月貌,身上好似帶了些脂粉氣,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查驗查驗。」
  她緩了口氣:「我方才那般說,不過是為了先穩住他們,免得她們狗急跳墻,對明兒福兒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兩人說完又等了片刻,三寧像只貓一樣從密林裡鑽了出來,輕巧無聲,低聲道:「娘娘,庵堂最後面有間地下的暗室,我已經命人悄悄看著了,但那邊還有人看著,我不敢貿然動手,咱們要不要……」
  沈瓊樓一點頭:「拿人!」
  三寧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廟裡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女人尖叫來,她這時候走進去,住持被人看管著,顫顫巍巍地道:「王妃這般做,就不怕褻瀆了佛祖嗎!」
  沈瓊樓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直接起身往三寧說的暗室走了過去,她帶來的人才搜到鑰匙,正在逼著其中一個尼姑開門,擦一聲銅鎖打開,她就見一道迂迴幽暗的樓梯,正要走下去,卻被三寧攔住了。
  「娘娘不必以身犯險,我讓兩個手下人下去也是一樣的。」
  沈瓊樓知道他說的有理,強壓下心裡的焦急,點頭同意了。
  兩個護衛點燃了火摺子就往下走,她伸長了脖子往裡頭看,又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兩個護衛便折返回來,懷裡分別抱著明兒和福兒。
  沈瓊樓心裡沉甸甸壓著的大石總算落地了,整個人都是一松,喜不自禁地摸了摸兩人的小臉,見她們兀自還在酣睡,不由得詫異道:「她們是怎麼了?」
  三寧伸手探了探兩人的鼻息,松了口氣:「兩位小姐應當只是中了迷藥,並無大礙。」
  兩個護衛的其中一個道:「啟稟王妃,暗室裡還有不少女子,年齡從五六歲到十一二歲不等,您看要不要一併帶出來?」
  沈瓊樓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又轉向三寧道:「把這庵堂裡的姑子都給陸推官,讓他務必嚴加審問!」
  她摸了摸福兒的小臉,見她好像有些發燒,也不敢再多留,抱著她就先回了王府,又令人請來大夫給她看病。
  江氏作為當娘的也是一大奇葩,見著女兒先不說別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不用受罰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9:01

第二十章

  等明兒福兒都安置妥當,陸推官那邊也送了信兒過來,這些尼姑白日裡是供人上香的庵堂,夜裡卻是娼妓館。
  年輕的尼姑負責招攬生意,年老的則挨家挨戶地去化緣,裝作道行高深的樣子哄騙家裡女眷,打聽清楚情況想法子拐走之後,要是家裡在本城的就賣到外地去,要是外地來蓉城暫住的就留下來好生調教,今天見江氏臉聲,明兒福兒模樣又好還是姐妹倆,這才動了歪心思,沒想到卻捅了大簍子。
  沈瓊樓瞧過那些孩子被拐賣的家庭是如何瘋狂,如何妻離子散,好好的一個家是怎麼散了的,每個都讓人觸目驚心,她冷冷道:「這些人都是喪盡天良的,都往狠了罰,不用留情!」
  回話那人低低應了聲,又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還有樁事兒……跟您娘家堂夫人有關。」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沈瓊樓聽完話叮囑他和陸推官不可傳出去,然後鐵青著臉命人送客,正好這時候沈家人也急匆匆趕了過來,邵氏跑的最急:「明兒和福兒呢?現在在哪裡?人找到了嗎?」
  她兒子已經沒了,要是兩個孫女再出什麼事兒,那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她被人引著到了客院,見著江氏氣急攻心,揚手啪地一聲。
  「你平時對你的兩個閨女不上心我也不說什麼,更不可能逼著你上心,如今竟然出了這等事兒,要是明兒福兒被人拐去做了醃臢勾當,我就讓你這蠢貨來償命!」
  她氣恨地道:「那兩個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肉,有你的血你的肉,你這當年的怎麼就這般狠心,我看你是巴不得兩個孩子早死了!」
  江氏雖然不受待見,但這麼些年還沒挨過一個手指頭,一時有些傻眼,捂著臉不知所措,半晌才嚶嚶哭了起來。
  要是平時沈瓊樓自然要上去勸解一二,這時候只是冷眼旁觀,沈老夫人發問道:「明兒和福兒呢?」
  沈瓊樓引她去看,她和陳氏邵氏見兩個小的安然躺在床上,心裡先長出了口氣,沈老夫人忍不住念了聲佛:「萬幸兩個孩子沒事兒。」
  沈瓊樓點點頭又搖搖頭,先遣退了周遭的下人,轉向邵氏問道:「大伯母,你為何要讓堂嫂來蓉城上香?」
  邵氏微微一怔:「上香?她跟我說是明兒福兒想你了,整日吵鬧著要見你,我這才讓兩個孩子來瞧瞧你的。」
  沈瓊樓慢慢地道:「堂嫂來了蓉城,並沒有來找我,而是徑直去了清風庵,那庵堂是個醃臢地方,所以明兒和福兒才遭了難的。」
  江氏覺察到她想說什麼,瑟瑟發抖地辯駁道:「我是……我是偶然路過那庵堂,突然想進去拜拜的,哪裡知道那是哪種地方?」
  邵氏先厲聲道;「你閉嘴!」又問沈瓊樓:「樓兒想說什麼?」
  沈瓊樓斟酌了一下言語,慢慢地道:「城裡推官審問了廟裡地姑子,姑子吃不住刑罰說了實話,她們見堂嫂帶著丫鬟婆子,原是沒想下手的,但後來她塞給廟裡的姑子幾兩銀子做封口,自己到庵堂後面的林子裡與個男子私會,又讓把下人都打發走了,只留下兩個心腹放風,這才給了她們機會……」
  屋裡皆都寂靜了下來,只剩下清風穿堂而過的颯颯聲,和江氏恐懼的抽泣聲。
  這不要說是在沈家了,就是擱在尋常百姓家裡都是天大的醜聞,邵氏狠狠地瞪著江氏,神情像是想要活吃了她。
  江氏恐懼到幾乎要暈厥過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聲道:「沒有!不是!她們胡說,她們為了誣陷我胡說的!」
  沈瓊樓皺起眉不想理她,沈老夫人和陳氏都沉了臉,邵氏氣得指尖發顫:「怨不得前些日子樓兒出嫁采辦東西,你跟著我來蓉城來的這麼勤快,竟然做出了如此醜事!」
  當初沈瓊樓出嫁,置辦嫁妝又忙亂,家裡人也都沒瞧出江氏有什麼端倪來,要不是今天先是發生了明兒福兒走失一事,後來又扯出她通姦之事,真不知道這樁醜事要瞞到什麼時候。
  邵氏氣恨地道:「志哥兒還沒去多久你就急著要改嫁,一個有婦之夫竟還背著家裡人和人通姦,將兩個孩子拋之不顧,你到底有沒有半分人性?!你這樣的也配為人母?!」
  她雖然惱恨之極,但到底在大家待慣了,乾不出上前打罵的潑婦行徑。
  江氏見事情瞞不過了,低頭抽泣道:「魏朝又不是不允女子與人相好,少爺如今都死了,婆母也是當女人的,應當知道女人不易,難道忍心看著我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蹉跎了?」
  這話其實是帶偏,她要改嫁沈家人也沒攔著不允,幹嘛不正經脫了沈家嫁人,何必拿兩個閨女當掩護與人私會呢?
  沈老夫人也面沉如水,但總歸比邵氏要冷靜些,轉向沈瓊樓問道:「姦夫是哪家人?」
  沈瓊樓也被江氏的奇葩思維氣得夠嗆:「是城中富戶的一位兒子,家裡還有妻室子女,不過妻子身子不大好,那也是個風流種子,勾欄楚館來回跑的,外面還置了外宅。」
  邵氏也冷靜了些,聞言冷笑著譏嘲道:「我還當你選了個多好的人家呢,竟然是這麼個貨色,家裡有妻有口,外面還有外室,你就這麼被人哄上了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選了你當兒媳!」
  沈老夫人漠然道:「就是這樣放浪輕狂的,才會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兒,正經人家的哥兒,但凡有些教養的,怎麼會跟有夫之婦勾搭在一起?不過是想討些風流便宜罷了。」
  江氏抽抽噎噎地辯駁:「不是的,文軒是真的想娶我,他妻子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他親口說了,只要他妻子一死,就會八抬大轎迎我進門。」
  她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我在沈家這麼些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求您行行好成全了我吧!」
  沈老夫人譏誚地看著她:「聽著倒是一片真情,志哥兒媳婦,我問你一句,你跟他相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不早些提出和離?你知道我們家並不是刻薄人家,志哥兒死的也不光彩,你硬要走我們也不會攔著,何必這麼偷摸幽會壞了家裡的名聲?!」
  江氏顫著嘴脣說不出話來,沈老夫人聲音提高了幾分:「你是怕那家人的妻子還在,離了沈家你活不了,一邊吃著沈家的飯穿著沈家的衣,一邊又行苟且齷齪之事,還想著給自己留條退路,我說的可對?!」
  江氏心思被沈老夫人一語道出,委頓在地上,嘴脣動了動:「並,並非如此……我跟文軒是一片真心……情難自禁。」
  沈老夫人繼續逼問:「別拿著一片真心當幌子噁心人了,你可曾想過你若是真的改嫁了,明兒和福兒該怎麼辦?她們就不是你親生的?你跟那人有情有義,就是你能對明兒和福兒無情無義的藉口?!」
  江氏低頭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她們,她們也是婆母的親孫女,是您的曾孫女,你們肯定不會虧待她……姑娘又不是兒子,教養起來也方便,有沒有我這個娘都是一樣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9:14

第二十一章

  她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又開始哭哭啼啼:「我也不想如此,我也想在沈家好好呆著,可成志去得早,只留下兩個閨女給我,又不比兒子可以依仗,再過幾十年婆母一去,我還不得給人按到泥裡踩?!」
  沈瓊樓現在真想把她拖出去敲幾板子:「堂嫂你自己也是女人,就這般看不起女人,誰說閨女不能依仗的?!」
  江氏用絹子按著眼角:「三姑娘以為誰都有你這般運氣嫁的良人嗎?我只恨自己生作女兒身,要不然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沈瓊樓跟她簡直沒話可說,翻了個白眼冷冷地別開頭。
  江氏還想求情,沈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好了,都別扯旁的了!」她低頭看著江氏,緩緩道:「你年輕守寡,日子過的是不容易,但沈家卻沒有虧欠你什麼,你在沈家還是人人敬著的少夫人,做下如此不知廉恥的事情,不光是丟了你的臉面,也是為明兒福兒以後蒙羞!」
  江氏隱隱猜到她要說什麼,尖聲道:「不!」撲過去就要扯她衣角。
  沈老夫人淡淡道:「取人性命的事兒我們沈家做不出來,就把你送回江家,對外就稱是有疾暴卒,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們再無瓜葛了。」
  邵氏想到明兒福兒,想她們日後沒了親娘,難免有幾分猶豫,但轉念想到這樣不把親生的孩子放在眼裡的親娘還不如沒有,於是也就閉口不言了。
  看江氏這重男輕女自私自利的德行,就知道江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了,她這般名聲被送回去,還能留下命來?
  江氏急忙膝行幾步,上前哭求道:「祖母饒命,祖母是知道我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的,這般把我送過去,豈不是生生要我的性命?您當初能原諒三姑娘,饒恕婆母,明兒和福兒今天又沒真出什麼事,怎麼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被點名的沈瓊樓和邵氏:「……」
  沈老夫人啼笑皆非:「你一心惦著你那情郎,我還敢把你留在沈家,難道留著你再糟蹋一遍沈家的家風嗎?再說這些年我沒給過你機會嗎?隔三差五就要提醒幾句讓你好生照看明兒福兒,當初兩個孩子被踩傷我還特意叮囑過你,可你有往心裡去過嗎?」
  江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著她的衣角不撒手:「那您行行好,就把我送到李府,文軒會救我的!」
  邵氏冷笑一聲,又要出言譏諷,沈老夫人卻轉了頭問沈瓊樓:「三丫頭,你找個人把她的話帶到李府,若是李府肯認下這個兒媳,那就把人送過去,要是不肯……」
  她聲音泠泠:「那就把她堵了嘴送回江家,交由江家處置!」
  沈瓊樓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挑了個口風緊的下人遣去問話,那李文軒本就是玩玩而已,沒有什麼真心,更何況這事兒牽扯不小,他自然是矢口否認,連稱不曾見過什麼江家少奶奶,而自己正室夫人的病情也在好轉,什麼病死娶她是無稽之談。
  沈瓊樓聽完回話立刻告訴了江氏,江氏尖叫一聲,哭的昏厥在地,沈老夫人再不留情,直接命人把她堵上嘴抬出去。
  鬧了一天沈瓊樓也累的夠嗆,正要命人擺膳,就見明姐兒把棉簾子掀開一角,站在裡間直直地往外看。
  沈瓊樓怕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忙去抱著哄她,裡間福姐兒還在酣睡,明姐兒的小臉淌著淚,神情有些怔怔的,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嫡親的娘親這般嫌惡自己,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摸著明姐兒的小臉哄她:「明兒乖,咱們回去歇著好不好?」
  明姐兒抬眼迷茫地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姑姑,是不是女孩子天生就低了男孩子一頭啊?當女孩子是不是不好?」
  沈瓊樓立刻道:「沒有這麼一說,男孩女孩各有各的好,你娘說的話那是她一個人的想頭,有的人家就喜歡女孩呢,咱們明兒又漂亮又乖巧,誰會不喜歡呢?」
  明姐兒低頭揉著她的袖子:「那我娘……」
  沈瓊樓哄小孩無能,為難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她點了點頭,示意把明姐兒抱過來,然後對她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跟明兒說兩句。」
  沈瓊樓松了口氣,江氏再怎麼不是也是兩人的親媽,告訴她們倆親娘做錯事要被送走這話她還真說不出來,她搖搖頭出了門,叮囑幾個參與今天這事兒的都把嘴巴閉嚴實,沈家的醜事絕不能傳出去,然後命人擺飯。
  江氏第二天就被捆上手腳,堵了嘴巴送上回江家的馬車,原本沈家人怕別人在背後說三道四,總不肯來王府,這回正好一家人都來了齊全,除了沈木又公務在身不得不早點趕回去,其他人沈瓊樓留下來小住了幾日
  陳氏雖然想跟女兒待幾天,但又難免猶豫:「這……能留下來自然好,但就怕有些人背後說你讓王府養一家子人之類的話,別再讓人說道你的不是。」
  沈瓊樓很有大佬風範地一擺手:「沒事兒,王爺的就是我的,反正府裡就我一個主子,還不是我說了算。」
  她說著笑看了眼安嬤嬤:「嬤嬤說是吧?」
  安嬤嬤已經意識到自己這些日子被王妃調戲了,聞言也笑了笑:「那是自然,王爺說了,他不在的時候府裡歸您管,在的時候還是歸您管,您是正經主子,娘家老夫人和太太們是正經的貴客,別說小住幾日了,就是長住咱們也只有歡迎的份。」
  到底是宮裡出來的人,說漂亮話還一套一套的,正好也快到龍頭節了,沈家人便也同意小住幾日。
  說來也是趕巧,歸還沈家被抄沒家產的聖旨是在京裡出事之前發出的,送來的時候沈家人正好在王府,沈家人封了爵位拿回了家產心裡自然高興,沈老夫人和家中人商量妥當便來跟沈瓊樓提了:「咱們來盤算盤算你當初陪嫁的事兒。」
  沈瓊樓怔了怔:「嫁都嫁了,還商量什麼陪嫁的事兒?」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你是個萬事不操心的,當初你帶走的陪嫁是王爺抬過來給你充門面的,當初家裡情況不好,我和你爹娘商量了這算是借的,如今被抄沒的家產盡數歸還,這些陪嫁自然也要還回去的。」
  她說著取了張單子出來:「這是這幾天我和你爹娘商量著整理出來的陪嫁單子,雖然東西跟王爺給你的不盡相同,但總的價值相若,你把這些東西留下,王爺給你的那份盡早還回去,沒的讓人家說咱們沈家陪嫁不起閨女。」
  沈瓊樓嫌麻煩,擺擺手沒接:「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針頭線腦的做什麼,再說王爺也不是小氣之人,肯定不會要的,挪來動去的麻煩死了。」
  沈老夫人瞄準她後腦勺給她來了一下:「你個沒心眼的,就知道怕麻煩,甚也不操心!」
  她冷哼一聲:「陪嫁不光是你和咱們家的面子,更算是你的私產,以後萬一有個什麼事兒,那陪嫁如果不是你自己的,你說話都挺不直腰桿。」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9:27

第二十二章

  她見沈瓊樓張嘴想說話,一擺手道:「你聽我說完,就算你和王爺恩恩愛愛如膠似漆,假如你以後想給自己置辦什麼體己物件,如果這陪嫁是你自己的,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若這陪嫁是王爺給的,有那知道詳細的指定要在背後嚼舌根,說你拿別人的錢充大方,傳出去也不好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瓊樓再次感嘆,難怪人家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有位老人家提點著,人情世故上就難出岔子。
  沈老夫人把陪嫁單子折好遞給她:「等你們王爺回來了,你好好跟他說說,話說的婉轉些,想必他也會體諒你的難處,別為了這個傷了你們夫妻情分。」
  說完她又感嘆道:「三皇子驟然謀反,打了京裡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到什麼時候。」
  沈瓊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茶盞:「這種事哪裡說得準,就怕他打上個三年五載的。」
  沈老夫人搖搖頭;「這不是往長久打的局面,想必不會這麼久,再過些時候想必會有結果了。」
  她又冷哼一聲:「三皇子勾連異族,賣國投敵,失了民心,就算是打贏了也難以服眾,坐上帝位也坐不穩當。」
  陳氏看著兩手捧著茶盞,臉上滿是擔憂:「也不知道姐姐和太子現在如何了?都是先皇造的孽,倒讓她和殿下倒霉,真真是……」她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沈瓊樓道:「聽說當時三皇子來的突然,打了京裡一個措手不及,皇后和太子還有宮裡眾人先出京避難了。」她頓了下,後知後覺地道:「哦不對,太子現在應該叫皇上了。」
  古代消息閉塞,京裡的消息還沒傳過來,眾人再討論也討論不出個結果,只能先把這個話頭放下。
  她側頭去瞧明兒和福兒,江氏對兩個孩子不聞不問的,打小母女情分就不深,但再怎麼說也是親娘,江氏被送走之後福兒著實哭鬧了幾日,明兒卻抿著脣一言不發,小小年紀竟透出幾分難得的堅毅來。
  沈瓊樓見氣氛沉悶,命人把最近才研究出來的麻辣水煮魚端上來給人嘗,她為了照顧沈家人的胃口,已經特意叮囑少放些辣椒了,但幾人還是被辣的夠嗆,一邊吃一邊用絹子擦淚。
  辣歸辣,吃下去之後卻回味無窮,讓人越吃越想吃,於是花園水榭裡就出現了幾人邊擦眼淚邊吃飯的情形。
  明兒和福兒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瞧得嘴饞,也鬧著要吃一塊,沈瓊樓怕她們吃了拉肚子,每人只敢給一小塊,還讓她們就著米飯吃。
  陳氏一邊用絹子掖著眼角,一邊問道:「樓兒,你這魚是放了多少茱萸進去,這也太辣了些,不過味道倒是香,顏色也好看。」
  沈瓊樓命人把才種好的一盆辣椒端上來:「我放的不是茱萸,是這個名字叫辣椒的佐料,上回在後面園子裡無意中發現的,覺著味道甚好就拿來用了。」
  幾人饒有興致地圍著那盆顏色紅艷艷的辣椒打量,沈瓊樓見她們都愛吃,便把摘下來曬好的一人給她們分了些。
  眾人吃完之後,沈老夫人不欲多留讓人說閒話,帶著一家老小便告辭了,沈瓊樓又恢復了百無聊賴的狀態,就把宋喜叫來兩人閒話。
  宋喜最近又搜羅了不少龍陽話本,整個人像是充能了一般精神百倍:「……上回又找到一本精怪的龍陽本子,有個精怪是藤蔓成精的,你想想在床榻上藤蔓都展開把人纏住,嘖嘖嘖……」
  沈瓊樓:「……」尼瑪,居然還是觸手系,老宋你行的!她咳了聲道:「老宋……你的口味怎麼越來越重了。」
  宋喜嘆了口氣,眉宇間有種閱盡千山的悵然:「看的話本子太多,尋常的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沈瓊樓想到江川和陳河那事:「你這個月不準看了,不然扣月錢。」
  宋喜:「……」
  兩人說話間,站在外頭的丫鬟把簾子打起來,低聲回報道:「王妃,江管事求見。」
  宋喜一怔,她最近都躲著江川走,這時候難免有些尷尬,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就要尋個地方藏著。
  沈瓊樓詫異道:「你躲什麼啊?」
  宋喜尷尬道:「前些日子傳的事兒……我這不是怕他再找我要說法嗎。」
  沈瓊樓無語地擺擺手,讓她去裡間坐著,揚聲道:「請進來。」
  江川穿了身嶄新的湖藍色綢衫,帶著玄色的方巾,好似特意打扮過一番,他本來就生的不錯,打扮過更顯出俊秀挺拔,在屋中站定了,向沈瓊樓彎腰行了一禮,起身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往裡間瞟了一眼。
  沈瓊樓乾咳了聲:「江管事有什麼事兒啊?」
  江川倒也沒扭捏,直截了當地道:「我是想請王妃幫我提一樁親事的。」
  沈瓊樓往裡間瞧了眼,和顏悅色地問道:「不知道江管事看上了哪家姑娘啊?」
  江川道:「回王妃的話,是宋長史。」他頓了下,緩緩道:「我與宋長史共事多年,知道她秉性寬厚,為人良善,才德兼備,遂心生傾慕之心,知道王妃和宋長史交好,斗膽請王妃幫我向長史提一提此事。」
  裡間立刻傳出茶盞被打翻的啪嚓一聲,江川只做沒聽見,沈瓊樓訕笑道:「丫鬟手腳粗笨。」
  她到底跟宋喜相處過這麼久了,自然了解她的為人,她這人頗有自知之明,能掂的清自己的斤兩,不該做的事兒絕不會多做,不該跨的界限也不會多往出誇一步,但有時候太有自知之明了也不好,做事難免畏首畏尾的。
  她想了想,乾脆把宋喜不敢問的都幫她問了,緩緩道:「江管事求的這門親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以江管事的身份,縱然聘不了高門閨秀,聘一個門第低些的姑娘小姐想必也不難吧。」
  江川道:「您說的自有道理,不過我自己也只是個鰥夫,又和宋長史共事多年,對她傾心已久,找一個知根知底自己又喜歡的總比盲婚啞嫁強。」
  沈瓊樓沉吟道:「我記得管事上頭還有位夫人,就怕您時時惦念著頭位夫人,對宋長史怕是不公平。」
  他頓了下,緩緩出了口氣:「不瞞王妃說,我和上一位夫人是盲婚啞嫁結識的,性格並不偷契,那時候我事忙也對她疏於過問,後來她又行止不檢,事情敗露之後投井自盡,我對她愧疚是有的,但若說多惦念倒也說不上。「
  這對男人來說可謂是天大的醜事了,沈瓊樓暗暗咋舌,但也明白了他求娶宋喜的決心,又問道:「她姨娘的事兒你也知道,如今已經被贖出來了,由她奉養著,這你……」
  江川從容一笑:「出身又不是人能選的,宋長史的姨娘是她生母,孝敬也是應該的,若我能和宋長史成親,自然也要把她當長輩孝敬著,我自問還有些家資,奉養老人並非難事。」
  他一拱手道:「我是真心想娶宋長史,還望王妃允準。」
  沈瓊樓讓丫鬟把裡間的棉簾子掀開,露出早就傻了,保持著目瞪口呆狀的宋喜,往裡指了指:「你自己問她吧。」
  江川衝她微微笑了笑:「我對長史傾慕已久,願求娶長史,永結兩姓之好,恩愛不疑,攜手白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9:38

第二十三章

  沈瓊樓:「……」冰冷的狗糧在她臉上胡亂的拍。
  宋喜在椅子扶手上胡亂摸索著,有這麼個人對你好,要說不動心也難,而且人家把她擔心的問題先一步挑明了說,再推脫就是矯情了。
  上回偶然偷聽和聽他當著自己的面親口說的效果就是不一樣,半晌才定了定神,顯然有些衝擊過頭,前言不搭後語地道:「多謝江管事抬愛……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恭,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瓊樓:「……」你在玩成語接龍嗎?
  江川的思維竟然跟她神同步,臉上露出歡喜神色來:「那我就回去準備三書六禮了。」又向沈瓊樓一躬身:「等婚禮的時候,還請王妃娘娘賞臉來喝一杯薄酒。」
  沈瓊樓點頭應下了,又問道:「宋長史若是成親,可就不能任長史一職了,接下來是朝廷派人還是咱們自己選人暫代著?」魏朝律法,女子成婚後不得為官。
  江川心願達成,一張俊臉高興的紅光滿面,略欠了欠身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這事兒不妨等王爺回來再定下,府裡暫時沒什麼事兒,用著長史的地方不多。」
  其實他說的算是比較委婉了,宋喜在王府就是個吃閑飯的,萬事不沾手,卸任不卸任區別不大。
  沈瓊樓頷首應下了,見未來的準夫妻紅著臉攜手退下,心裡忽然有點酸溜溜的,想著殷卓雍現在不知道去哪了,又得被迫吃江川和老宋撒的狗糧,心好累啊。
  接下來她又恢復的無所事事的狀態,命人選了好幾個大的陶盆,在有地龍的屋裡種植辣椒,讓上回那個在自己屋裡養辣椒的綠藥管著。
  綠藥大概是自覺得了賞識,飛上枝頭變了鳳凰,這幾日對著元芳還有安嬤嬤也有幾分輕狂無禮,沈瓊樓看在眼裡卻沒管,底下人的事兒就交給底下人處理,她對元芳還是很有信心的。
  最近日頭漸漸大了,春天到的悄無聲息又花團錦簇,後邊園子裡繁花似錦,就是有些被冰上的湖面也解了凍,沈瓊樓在屋裡歡呼幾聲,命人拖了一葉小舟叫了船娘過來準備划船。
  王府裡殷卓雍不在就屬她最大,底下沒人敢勸的,於是爽爽氣氣地上了小舟游湖,沒想到還沒走到一半就被湖面上的涼風給吹回來了。
  元芳嚇得趕緊給她披了件披風,沈瓊樓很有詩意地感嘆:「我當初在京裡,初次進王府的時候王爺就帶我去游湖了,現在有人有湖,王爺卻不在了。」
  元芳:「……」姑娘,注意用詞啊!
  沈瓊樓嘆了口氣道:「他那天還命人準備了涼面給我吃。」
  元芳:「……」合著您就是被一碗面哄走的,老太太和夫人知道非哭死。
  沈瓊樓憂鬱道:「想吃涼面了。」
  元芳:「……」不覺得這時候說一句想見王爺了更應景嗎!
  她懷著對涼面的渴望往岸上走,就見江川面帶喜色地匆匆走過來:「王妃娘娘!」
  對於娘娘這個稱呼,不論她聽多少次,心裡的拒絕都不會減少,只能用沉默抗議。
  江川在她身前一丈遠的地方站定,先躬身施了一禮,臉上的飛揚神色掩飾也掩飾不住:「娘娘,王爺命人快馬加急送信來,說三皇子伏誅,京城之亂已經平定了!」
  沈瓊樓驚喜道:「真的嗎?王爺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他什麼時候回來?京裡現在局勢如何啊?」
  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讓江川哭笑不得,把信遞了過去,頓了下才道:「王爺估摸著是怕信在路上被人劫了,所以信中並沒有提及太多,只是說了大亂已定的事兒,還有……」他猶豫一下才道:「讓您去京城。」
  沈瓊樓怔忪了半晌,慢慢地消化著他的話,心頭微顫了顫:「王爺……既然平定了叛亂就該回來啊,讓我去京城做什麼?」
  江川笑容微斂:「這小的就不清楚了。」
  他默了片刻,沉吟道:「王爺心有鴻鵠志,不是小的這等人可以揣測的,不過王爺既然讓您過去,那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沈瓊樓手心有些冒汗,喃喃道:「是啊,自有他的道理。」她半晌才點了點頭:「你吩咐人去準備吧,咱們盡早啟程。」
  江川辦事能力一流,收拾起東西來也有條不紊,忙而不亂,第二天早上把一應東西準備妥當,就請沈瓊樓啟程。這回去有不少侍衛護送,各個都是頂尖的好手,甚至暗裡還有暗衛,聽三寧說是殷卓雍的吩咐。
  沈瓊樓瞧得分外揪心,路上也寢食難安的,總忍不住琢磨這回事,殷卓雍帶兵是幫著自己侄子平定叛亂的,既然仗打完了難道不該把家業如數還給殷懷瑜,叫她過去算什麼?
  她仔細琢磨了會兒,竟覺得他有種要在京裡扎根的意思,想完之後心裡就別別亂跳,再不敢往下想了。
  他們是騎快馬出發的,路上在不委屈她的前提下,能多省時就多省時,終於在半個月後到了離京城幾十里的地方,她見天色晚了,本想找個驛館住下,沒想到老遠就見一行騎士踏著夕陽的餘暉衝著她的車隊衝了過來。
  沈瓊樓吃了一驚,忙把三寧叫過來問:「那邊是什麼人,怎麼直直地就衝咱們衝過來了?」
  三寧抬眼一瞧,笑道:「那是王爺帶人特地來接您呢。」
  特地跑到京城幾十里外來接她?沈瓊樓雙眼微微亮了起來,跳下馬車等著,轉眼就把這十幾天腦子裡糾結的事兒拋到後頭了。
  三寧說的果然沒錯,殷卓雍一馬當先的跑在最前頭,這些日子沒見他倒沒什麼變化,還是出奇漂亮的模樣,戎裝穿在身上也有別樣風流。
  沈瓊樓趕緊從腦子裡調出了幾句矯情的話想要肉麻一下,沒想到他一把把她撈起來進了馬車,二話不說就堵住她的嘴——用嘴堵得,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這尼瑪節奏太快沈瓊樓還沒跟上來,下意識地推拒著,殷卓雍的節奏顯然比她想的更快,探手就去扯她腰帶了。
  沈瓊樓:「……」
  從瓊瑤劇到言情雷劇再到限制級愛情動作片,畫風轉的太快她還沒回過神來,身上的衣裳就被扯散了大半,殷卓雍顯然是實乾派,到現在一個字沒說就開始上下其手。
  這情景實在跟她想的兩人相見的情形差的太遠,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沈瓊樓慌慌張張回神,用膝蓋用力頂了他肚子一下,怒聲道:「你有毛病啊!外面還有人呢!」
  他頭埋在她頸窩裡,緩了口氣才道:「哪來的人,剛才我已經打發走了。」
  沈瓊樓正想說他騙人,轉念一想好像他剛才還真做了個退下的手勢,掀起簾子瞧了瞧,就見周遭的人紮營的紮營,放馬的放馬,已經退的一干二淨。
  殷卓雍把她拉了回來,咬著牙根在她耳邊抱怨:「你再晚一天來,我只怕真的要憋出毛病了!」
  沈瓊樓覺得有東西威風凜凜的頂著自己的後腰,低聲嘀咕道:「早知道我就該晚一天來了,出毛病也比整天欲求不滿的強。」
  殷卓雍一手已經順著中衣探了進去,邊挑眉道:「你說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09:49

第二十四章

  沈瓊樓面無表情地把他的手拉出來:「我沒說話,你聽錯了。」她起身用力推開他,把大敞的衣領攏住:「你正經點,我有正事兒要問你呢!」
  殷卓雍估摸著是真憋久了,黏黏糊糊還要往她身上蹭:「這難道不是正事?有什麼話不能邊乾邊說!」
  沈瓊樓:「……」
  其實殷卓雍原來雖然比較那什麼,但也沒有這麼黏糊,但讓一個已經食髓知味的人戒了葷味再去茹素,這就比較困難了,況且軍營裡也都是大男人,所以他越發思念他家乖乖。
  她見再折騰下去今晚上就別想問話了,往後退了退,直接問道:「王爺……你特特叫我來做什麼?」
  殷卓雍竟頓了頓,仰頭靠在車圍子上,偏頭衝她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避重就輕:「京城才是你的故鄉,住在蜀中不怕住不習慣嗎?」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有你的地方,我住哪裡都習慣。」
  幾日沒見,情話技能倒是見長,殷卓雍輕笑了聲:「既然這樣,你在蜀中和來京城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有我陪著你,安心住下便得。」
  沈瓊樓:「……」不留神被自己坑進去了。
  殷卓雍見她一臉鬱悶,探手握住她的手,緩聲道:「有些事兒何必想那麼清,知道多了心裡反而不舒坦。」
  這話其實已經表明了一種態度,沈瓊樓心裡一糾,抿脣不語,方才還旖旎的氣氛轉眼就變了。
  她默了會兒才轉了話頭:「先不說這個了,你打仗打的如何,身上有沒有受傷?」
  她看殷卓雍活蹦亂跳的樣子,還有心情想那事兒,估計也沒什麼大礙,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點了頭:「有。」
  沈瓊樓一驚:「傷在哪裡?」
  馬車的空間夠大,他直接起身在她面前寬袍解帶,雖然他解衣的姿態很好看,不顧過她一把按住他:「你注意點啊,素質呢素質呢?這是外頭野地又不是你家裡!」
  殷卓雍對她是不是蹦出來的奇怪名詞已經習以為常,斜眼瞧著她:「你不是問我傷在哪裡嗎?在大腿上,不脫了衣裳你怎麼瞧得見?」
  沈瓊樓看他筆直修長的兩條大長腿,有種流鼻血的衝動,半晌才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道:「你,你傷在哪裡?」
  他指了指那地方,熱血澎湃的矗立著:「這裡。」
  沈瓊樓:「……這種地方都能傷到?你當我傻啊!」
  他攤手無辜道:「本來就傷了,要乖乖親親才能好起來。」
  沈瓊樓:「……」這尼瑪,估計在軍營沒少聽葷段子。
  她陰森森地笑道:「不如直接切了吧,一了百了,以後保管你無病無痛的。」
  殷卓雍:「……」
  雖然美人的長腿很好,鳥也很有看頭,但沈瓊樓總不能看著他光腿遛鳥,於是盡心盡力地幫他把褲子拎上去:「你好好的,在馬車裡別想著搞那些歪門邪道了。」
  他按著她的手不讓動:「我是真受傷了。」
  她狐疑地瞧著他:「傷在哪裡了?」
  他漫聲道:「騎馬磨破了皮。」他強拉過來,把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膏藥塞進她手裡:「乖乖幫我上藥吧。」
  沈瓊樓伸手挖了點膏藥,果然見他大腿內側被磨的紅亮紅亮的,有些地方已經起了水泡,心疼道:「你怎麼不先讓別人上上?」
  他蹙眉道:「本來是要抹膏子的地方,我時不時要出去,涂了膏子穿褻褲不是得弄到衣服上嗎?」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藥膏顏色,澄黃的一小缽,猛然想起一句俗話來,黃泥巴沾到褲襠,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然後莫名其妙地笑出聲來。
  殷卓雍雖然沒猜出她心裡想什麼,但看她笑的怪聲怪氣也能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一拉她手腕把她拉到懷裡:「樂什麼,膏子涂完了嗎?」
  沈瓊樓忙肅容低頭給他涂膏子。
  他這個來接的人實在太積極,一口氣跑出幾十里地,而且如今天色又晚了,附近是荒山野嶺,也沒找著驛館,所以導致的結果就是兩撥人得一道兒紮營睡在荒郊野外。
  兩人收拾好衣裳下馬車進了營帳,殷卓雍眼含熱切地看著她,沈瓊樓堅決道:「你以為帳篷是結實屋子啊,要是有個動靜傳出去咱們還做人不做人?」
  殷卓雍眼裡的光芒黯淡下來,幽幽地看著她。
  沈瓊樓低頭假裝沒看見,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探手過去,辛勞小半個時辰才命人打熱水進去。
  第二天殷卓雍不知道懷揣著什麼心思,天才濛濛亮就起身趕路,到了快下午的時候終於見到了城門,老遠就能看到一群人躬身在那裡等著。
  站在最前頭的竟然是蘇沅,這讓她有些微詫異,按說以他的身份,本不必這麼殷切的,但如今情勢不同了,該主動還得主動。
  蘇沅呵腰給殷卓雍行禮:「王爺。」目光落在沈瓊樓身上,略微頓了一瞬,有片刻的晃神:「王妃娘娘。」
  沈瓊樓點頭示意他起身,睿王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感嘆道:「當初見你的時候,你還是王府裡的長史,如今不過幾個月不見就成了王妃,實在是世事無常啊。」
  是你十三弟下手太快啊,沈瓊樓呵呵乾笑。
  其實睿王畢竟好奇兩人是怎麼成了的,拉著殷卓雍到一邊問話去了,沈瓊樓轉身要回馬車,就聽蘇沅輕輕一聲喚:「王妃娘娘。」
  沈瓊樓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他,他衣著仍舊整齊不苟,白淨的臉上含笑,仍舊像江南煙雨般的空靈溫和,只是無端顯出一股凋敝的味道。
  這些日子京裡大概是殷卓雍掌權,東西廠這種地方是否興旺,全看當權者賞識不賞識了,這麼瞧他,想必殷卓雍對他並不待見。
  她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她可沒忘記蘇沅當初構陷沈家的事兒,神色疏淡地道:「提督有事?」
  蘇沅溫潤的眉眼裡很快帶了幾分歉然:「當初沈家的事兒……是臣對不住娘娘了。」他苦笑一下,有些莫可奈何:「各為其主,有些事也是不得不為之。」
  要是尋常人,見到他這般誠懇地說辭做派早就信了,不過沈瓊樓想到他那日來威逼自己的事兒,雖然一直沒告訴殷卓雍,但不代表她就這麼忘了。
  她脣角一掖,不鹹不淡地說著場面話:「那真是太遺憾了。」她眼角一挑,帶了幾分譏誚地瞧過去:「那日提督來沈府威逼……也是身不由己?」
  蘇沅忽的笑了笑,用輕的如同錯覺般的聲音道:「是臣對娘娘傾慕已久,當時一時糊塗……」
  他抬眼溫柔而專注地看著她,既有無悔的深情,也有心愛之人嫁做他人婦的悵然——沈瓊樓半點不信。
  她冷淡地哦了聲,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了:「娘娘還記得臣問過您,您相信人有前世嗎?」
  沈瓊樓手指顫了顫,抿脣皺眉瞧著他,故作不耐:「難道提督要跟我說,你有傳說中佛祖的眼,能看透前世今生?」
  蘇沅一笑:「自然沒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0:01

第二十五章

  他默了很久,聲音飄渺地傳了過來:「臣聽過一個神怪故事,講的是一位女子死後被人借屍還魂,性情大變。」他脣角一彎:「聽說王妃娘娘自打當初被沈侯爺教訓過一回,性子也改了不少啊。」
  沈瓊樓手心冒汗,眉毛微微動了動,把快要滿溢出來的緊張硬生壓了下去:「提督想做什麼?」
  蘇沅笑了笑,始終跟她保持一丈遠地距離,輕聲道:「娘娘為何總喜歡問我想做什麼?我不過是閒話幾句罷了。」
  沈瓊樓還沒說話,殷卓雍已經和睿王閒話完折返回來,淡淡瞥了蘇沅一眼:「有勞蘇廠公費心。」然後帶著她上了馬車。
  沈瓊樓想問話:「他……」只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殷卓雍指尖點了點車圍子:「那不是個善茬,三皇子這回謀反的這般順利,跟他未必沒有關係,不過京城大亂初定,我這些日子一直忙著休整,所以才沒騰出手來收拾這攤子,不過已經著人看著了。」
  馬車簾子被過堂風卷起一角,她瞥見蘇沅身後跟了幾個五大三粗的侍從,不像是尋常的護衛,倒像是監視的人,她想到蘇沅方才說的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蘇沅挑這時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威脅她,讓她向殷卓雍求情?她緩緩搖了搖頭,她是很怕旁人知道,尤其是沈家人要是知道了,他們寵愛的孩子已經換了個人,該有多麼難過啊。
  還有殷卓雍,他是很喜歡她,但面對這種光怪離陸的事兒,會不會也懷疑她?
  她才馬車裡想的揪心,等想起來抬眼往外看的時候,卻瞧見走的是往宮裡的路:「這是……」
  殷卓雍道:「我這幾日幫著處理政事,所以暫住在宮裡。」
  她面皮緊了緊,繼續問道:「那……皇后和太子呢?」
  殷卓雍微微笑道:「當初老三打進來的時候,他們出京暫避鋒芒了,如今自然不在京裡。」
  沈瓊樓長長地哦了聲。她把京裡的情形堪堪理了個大概,皇后和太子帶著宮裡人先離了京城,殷卓雍打完仗之後攝政,著手處理京中的大小事務。
  京裡眾臣的心裡都想著同一個問題:豫王什麼時候才會離開?他到底打算不打算離開?
  沈瓊樓默默地瞧了他一眼,馬車沒過一會兒就進了宮門,他還是住在原來昭睿帝還在的時候給他安排的宮殿裡,倒也沒直接入主嘉明殿,於是她現在也被搬到這裡來了。
  沈瓊樓想了想,還是小心探問道:「咱們……不住在王府裡頭?」
  殷卓雍輕笑著四兩撥千斤:「宮裡有些事兒等著要處理,住在王府來來回回不方便。」
  沈瓊樓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命人打熱水洗澡,她還趁機往照了照鏡子,這些日子連日奔波,她臉上也灰撲撲的,嘴脣還乾的起皮,衣裳也是皺皺巴巴,真不知道他昨晚上怎麼下得去嘴。
  痛痛快快把自己扔到大澡盆裡,沈瓊樓愜意地舒了口氣,沒留神被人從後面擁住,兩隻手自然而然地滑落到賁起的瑩軟上揣捏賞玩,愛不釋手。
  兩人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不過這些日子也沒那啥,沈瓊樓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想要掙開,他手指像是察覺出她的心思,在敏感的頂端時急時緩地打著轉,讓她渾身發軟的倒在浴桶裡。
  沈瓊樓顫著嘴脣:「你,你放手!」
  他輕笑一聲:「不放。」傾下身來和她脣齒纏綿,曖昧地聲響整個宮室都能聽見,幸好屋裡沒什麼人。
  沈瓊樓:「……」
  他猶嫌不夠,乾脆自己也進了浴桶,幸好浴桶夠大,躺兩個人綽綽有餘,她見今天地浴室play是玩定了,認命地靠在他懷裡。
  他大概真的是憋著久了,豐潤的脣從她下巴到脖頸,在沒下水面不斷往下,把她全身嘗了個遍,險些沒吮破皮,在熱水裡抬起她的腿環在自己腰上,纏綿著頂了進去。
  有熱水的潤滑倒是不怎麼難受,不過沈瓊樓還是低低地嗚了聲,偏頭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顫著嘴脣道:「你,你輕點。」
  他恩了聲,不知道聽見沒聽見,動作還是狂風暴雨一般,又笑著地在她後背上拍了拍:「乖乖,是你輕些才是,快被你咬死了。」
  沈瓊樓不自覺吟哦出聲,斷斷續續地道:「胡,胡說,我壓根沒用勁咬你!」
  他曖昧地笑著,湊在她耳邊,在圓潤的耳珠上咬了口:「下面的嘴巴啊。」
  沈瓊樓:「……」禽獸啊!王爺你變了!你這幾個月到底京裡了什麼!
  元芳等人本來在外頭守著,隱約聽見裡頭的曖昧聲響,還有水滴嘩啦啦打在青磚地上的聲音,都又是臉紅又是尷尬,元芳到底還鎮定些,淡定地吩咐道:「先把熱水燒上吧,過會兒沒準用得上。」
  浴桶裡的熱水變涼,殷卓雍又把她抱到榻上繼續,小別勝新婚,她一開始還能忍著由著他折騰,如此反覆了幾回,她腰都快被他弄斷了,抖著嗓子就開始求饒。
  殷卓雍湊過來咬著她耳根,聲音喑啞,似是抱怨又似是調笑:「你也太不經弄了,這才多久?」
  沈瓊樓雙眼失神地看著他,半晌才找回焦距:「已經晚上了!你饒了我吧……」
  他動作不斷:「給我個理由?」
  她腦子已經停止轉動了,過了許久才道:「我……還沒吃晚飯。」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聲:「你這是在抱怨我沒喂飽你啊。」
  沈瓊樓:「……」
  他說歸說,見她累的精疲力盡也加快了動作,兩人相擁著歇了片刻才下床吃飯,沈瓊樓幾乎是被他攙著下床的。
  這時候吃的當然不能算晚飯,最多算個宵夜,沈瓊樓喝了碗冬瓜湯就懶得動嘴了,殷卓雍倒是神清氣爽,夾了些她素來喜歡的菜進行投喂。
  他夾了塊好嚼的玉豆腐放進她嘴裡,見她咀嚼竟也懶懶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作勢在她下巴上一托,又往上一合,看著她上下眼皮打架的模樣好笑道:「乾脆讓我幫你吃了算了。」
  沈瓊樓不理他,轉頭看桌上有一盅湯水,湊過去聞便有股詭異的味道:「這什麼玩意燉的湯,味道怎麼這麼奇怪?」
  提起這個湯,殷卓雍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片刻的空白,隨後才緩緩道:「御膳房的人新研製出來的,用蘋果,雪梨,菌菇和精排燉了大半個時辰,我前些日子胃口不太好,他們說這湯是清火養胃的。」
  沈瓊樓:「……」這料理黑暗的跟陳氏有的比了,她囧了會:「那你喝過沒?」
  殷卓雍搖頭,蹙眉道:「他們變著法地做這些玩意,一開始先是紅燒雪梨排骨,後來又改成爆炒,如今又換成燉的湯了,這種玩意誰敢下嘴。」
  御膳房可以啊,變著法地琢磨做法,大有你不吃我就不下卓的架勢。
  她異想天開地道:「那你怎麼不嘗嘗呢?沒準味道還不錯呢,不能辜負了底下人的一番心意啊。」
  殷卓雍默默地瞟了她一眼。
  沈瓊樓壞心眼地給他盛了碗:「你先嘗嘗唄,萬一好喝你就當賺到了,不好喝就算是提前練習了。」
  殷卓雍濃冶的眉毛一挑:「練習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0:14

第二十六章

  沈瓊樓道:「萬一你岳母哪天突發奇想想要給你做飯呢?」
  殷卓雍:「……」
  他最後見她興衝衝的樣子倒也很給面子地喝了口,然後強迫自己咽下去,淡淡道:「賞下人吧。」
  沈瓊樓扼腕。
  之後的日子她本來以為殷卓雍得一天來騷擾她好幾回,沒想到他超乎尋常的忙,除了吃飯睡覺是跟她在一起的,其他時候都在前面商量政事,掃清三皇子一黨的餘孽。
  他當王爺的時候是個甩手掌櫃,萬事只用聽結果,現在卻忙的腳打後腦勺,想想也讓人感慨,又怕沈瓊樓無聊,便把自己的私印和牙牌解下來給她,讓她可以自由進出宮。
  他最近已經開始騰出手來收拾西廠了,手段還算比較客氣的,只是先命人把西廠上下看管起來,不許人隨意進出,不過誰都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除了西廠中人之外,沈瓊樓才是最擔驚受怕的那一個,她難免想到蘇沅前幾天跟他說得話,雖然這種事兒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以他的手段,只要命人放出風去,再以這個來脅迫她,她難道真要出言干預殷卓雍的心思,保下蘇沅?
  可若是不救他,難道由著他把這話傳的沸沸揚揚的,她怎麼面對沈家人和殷卓雍?
  她盡可能往壞的方向設想了,惶惶不安地等了幾日,沒想到西廠那邊竟然沒有絲毫動靜,蘇沅好像放棄抵抗一般,安生呆在西廠裡束手就擒了——她十分費解。
  殷卓雍正立在西廠的正堂裡,身上還帶著清潤的雪氣,他撣了撣肩上的雪花,漫不經心地四下打量著:「這地方不錯,可到底比東廠少了幾分底蘊。」
  蘇沅笑了笑:「王爺說的是。」他垂下眼,雖然現在形同軟禁,但到底那份氣派沒有失,低頭撥弄著茶葉沫子:「王爺是聰明人,咱們就不說暗話了,您本來可以早早地給臣定罪,現在弄的這麼不上不下的,是想從臣這裡要過去什麼?」
  殷卓雍把油紙傘放到一邊,負手瞧著他,姿態雍容:「西廠的勢力我約莫也知道些,下到幾十個屬國,上到韃靼瓦剌,每處都有你們西廠的探子在,還有這些年搜羅的所有消息,我已經著人審問過你們西廠的二檔頭了,可他竟也知之不詳,我想除了你這個廠公,只怕沒有人知道清楚了吧?」
  蘇沅道:「原來王爺想要這個。」
  殷卓雍側頭看著他:「放了你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你也不想死前再把廠里幾十樣酷刑再嘗一遍吧?」
  蘇沅見他高高在上,負手而立,像是佛龕裡高供著的菩薩,有一剎那想把沈瓊樓的事兒告訴他的衝動,不過他都忍著沒傳出去了,自然也不會忍不住這一時。
  他呵呵一聲,話到喉頭卻咽了回去,緩聲道:「我想見一位故人,見到她我才能安心去了。」
  殷卓雍眯了眯眼:「誰?」
  蘇沅頭微微一低,卻又不說話了。
  殷卓雍淡淡瞥了他一眼,竟再不多問一句,轉身出去了。
  他對蘇沅能從和小黃門爬到如今位置倒也有幾分敬佩,也不想一上來就用重刑弄的太難看,不過他要是還不識好歹,那就看看他這身硬骨頭能挨得住幾遍洗刷。
  沈瓊樓最近把察言觀色技能點滿了,見他回來臉色不大好心裡先七上八下的。
  她覺得自己好生苦逼,又不是她想穿越的,原身又不是她害死的,為毛她現在要做賊心虛,覺得自己像殺人凶手。
  小心探問了幾句,他倒也沒瞞她,三兩句就交代了,沈瓊樓怔了怔,低著頭若有所思。
  早上起來他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沈瓊樓在宮裡亂轉了會兒,竟走到了西廠門口,她立在原地瞧著西廠的牌匾,腦子裡又想起他說的前世今生的事兒,還有昨晚殷卓雍說的話,不知出於什麼心裡,竟抬步走了進去。
  西廠已經被人圍住不許隨意進出,不過她有殷卓雍的私印和牙牌倒不用擔心這個,守著西廠的校尉欠身來問她:「娘娘有什麼吩咐?」
  沈瓊樓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道:「我想見見蘇提督。」
  她不想下半輩子都為了這個事提心吊膽的,如果不把這事兒弄清楚,她以後就得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再說殷卓雍想要的東西,她也想幫他拿到。不是她自戀,雖然蘇沅沒明說,但她直覺他說的那個故人就是她。
  校尉躊躇不動,她補了句:「蘇廠督冥頑不靈,我算是他半個故人,也想勸他幾句,全了王爺的意思。」
  校尉這才點頭應了,沈瓊樓也沒傻到直接見人,找三寧讓他挑來五六個頂尖的好手,據說每個都是能一人鬥三虎的那種,讓他們在外間等著,只有她喊一聲幾人立刻就能衝進去。
  校尉還給她上了雙保險,給蘇沅手上腳上都帶上鐐銬才敢讓她見人。
  沈瓊樓進到暖閣,就見他手腳都銬的牢牢的,鐐銬上還嵌了根小孩手腕粗細的鐵鏈,一頭用榫子死死地釘進了青磚裡,那鐵鏈不過二尺,只要她保持一定距離,蘇沅連她的邊兒都挨不到。
  她見了這幅場景,縱然心裡對他沒什麼好感,也不由得生出股英雄末路的悲涼。
  他身上穿著靛藍色常服,外罩著素紗罩衣,倒是沒顯得多悲哀,還有閒心擺弄他那套茶具,見到她微微笑道:「就知道王妃會來。」
  沈瓊樓在他四尺處坐定了,兩人隔著長條檀木桌,她淡然道:「是啊,我來了。」
  蘇沅笑了笑:「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王妃很久了。」他緩了口氣,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慢慢道:「你是不是沈瓊樓?」
  沈瓊樓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猛地收緊了,很快又鬆開了,默然不語地看著他。
  這小動作瞞不過他,他脣角微微一挑:「果然。」他行雲流水般的擺弄著茶壺茶碗,悠悠然道:「豫王最看重的人恐怕就是你了,我本想著用這事兒來拿捏你,死路中拼出一條生路來,後來仔細想想也無趣得緊。」
  他手指撫過杯壁:「反正我活了兩輩子,不枉費在這世間走上一遭,更不想再傷你一回,還是我死了吧。」
  沈瓊樓身子一緊,不過很快又放鬆下來,她都穿越了,人家重生一把也沒啥好稀奇的,不過這樣一來,以前好多事兒都有解釋了。
  他見她詫異了一瞬就平靜下來,眼底也略有訝然,溫文淺笑:「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沈瓊樓,不過是不是也不重要……」他垂眸輕嘆:「我喜歡你啊。」
  兩輩子的記憶交織,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是真喜歡上輩子那個,還是因為愧疚喜歡了現在這個;或者他是上輩子喜歡沈瓊樓的身子,喜歡如今她的性子。
  沈瓊樓心裡已經信了八九成,面上還是淡淡道:「提督是在說神話故事嗎?」
  蘇沅笑的仍舊十分溫雅平和:「那你就當我在說故事吧。」
  他現在終於知道岔子出在哪裡了,上輩子他構陷沈家之後,沈家可沒有殷卓雍護著,千算萬算,沒想到算錯了這麼一步。
  兩人對視無言,沈瓊樓微感不耐煩:「你如今已經是階下囚了,再這麼扛著也沒意思,不如把王爺要的東西交出來,至少能走的痛快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0:25

第二十七章

  蘇沅握著壺把的手輕輕一頓:「這麼想讓我死,是怕我還活著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
  沈瓊樓半個字都不會往外露:「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沅笑笑:「你放心,我既然決定了不會說出去,那麼到死都不會往外吐露半個字,就這麼清清靜靜去了也好。」
  他抬手輕輕往下一壓,鎮住整個西廠的氣勢仍在:「你要的東西我隨時都能給,你不妨聽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沈瓊樓兩手交疊,平淡地看著他,他抬眸看向窗外的天光:「有些事兒我身在局中的時候不明白,這些日子被軟禁沒事乾的時候竟然看透了幾分。」
  他悠悠嘆了聲:「三皇子為人貪婪狡詐,但並不算絕頂聰明之人,這些年我明裡暗裡沒少給他助力,想送他登上皇位,一來他並非正統嫡出,二來他不算什麼天資卓絕之輩,繼承大統位置必定不穩,到時候就離不得我這個權宦,當初謀反之事,也是我暗地裡襄助的,沒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沈瓊樓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有一瞬間想要喝止他的衝動,但又硬生忍下了。
  他眼裡只有感慨,並沒有多少身為失敗者的頹然,倒似真的看開了一般:「我就說這些年挑撥太子和三皇子之事怎麼進行的這麼順利,原來豫王背後沒少給助力,只是他行事不留把柄,滿朝上下竟然沒有一個瞧出來的。」
  沈瓊樓臉色十分難看:「你信口開河!」
  蘇沅微微一笑:「你知道年前德妃去世的事嗎?她的死是促成三皇子謀反的最後一根稻草,豫王眼看著時機到了,就送了她和三皇子一程,也是瞧準了時機,等三皇子攻入皇城了才帶兵出戰,順順當當地入主京城,你覺得世上有這麼多巧合嗎?」
  他眼裡竟有幾分激賞欽佩,搖頭笑嘆:「想不到我籌謀多年,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沈瓊樓厲聲道:「住口!」
  他繼續笑言:「本來皇后和太子都應該死在這場戰亂裡的,幸好陳皇后機敏,太子也不是草包,這才倖免於難,不過你想想,你的王爺若是要繼承大統,會留太子一命嗎?陳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不光是你表兄,更是你至交好友,你忍心看他就這麼死了嗎?」
  沈瓊樓怒聲道:「閉嘴,這都是你杜撰出來的!」
  蘇沅嘆了口氣:「你要是一個字都不信,何至於這麼心慌呢?」
  沈瓊樓揪著他的領子,在原處呼哧呼哧喘著看他,他輕鬆拂開她的手:「不過你想的也沒錯,我就是見不得你和豫王好過,要不是他,你現在應該在我的府上,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眼裡流光流溢:「你不是想要西廠這些年探子的花名冊,還有我們這幾年掌握的情報嗎?這些東西書面記載的很少,大都在我的腦子裡,我昨天已經抄撰了一份出來,放在哪裡只有我知道,你想要嗎?」
  沈瓊樓自然知道沒這麼簡單,抿脣冷眼看著他。
  蘇沅道:「我可以給你,可你要知道,這東西不光能給豫王錦上添花,還能給太子雪中送炭,你若是給了太子,只要他運用得當,未嘗不能反敗為勝……」
  他傾下身摸索著,掀開地磚取出個匣子,緩緩推到她面前,又抬起眼,饒有興致地笑看她:「你會怎麼選?」
  他是真巴不得沈瓊樓把這匣子悄悄給太子,哪怕送不到太子手上,只要她做出給的這個行為,殷卓雍也能嘗到被摯愛之人背叛的滋味,想想真是令人期待。
  沈瓊樓指尖發顫,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住想逃跑的衝動。給太子?殷卓雍已經位高權重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但這東西沒準能救下太子一天性命,可他會不會因此怨恨她?
  蘇沅玩味地看著她掙扎的神情,屋裡的火爐啪燒的正旺。
  沈瓊樓忽然伸手按在那匣子上,面無表情地道:「你以為很厲害啊,怎麼不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怎麼不下水和王八嘴對嘴呢?」
  蘇沅:「……」
  她趁著他怔忪的功夫,一個標準的投籃姿勢把匣子扔進火爐裡,木料紙張被燃燒發出輕微的爆響,火苗一下子躥的老高。
  蘇沅錯愕地看著那火苗,怔了怔才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淡淡道:「不知道,就是看你瑟心裡很不爽。」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幹嘛,殷卓雍和殷懷瑜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決定吧,太子是她好友,殷卓雍更是她的丈夫,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去死,也不想背叛愛人。
  他頓了會兒才低低笑起來,這時候茶已經泡好,他給自己倒了杯,一飲而盡:「你越來越讓我著迷了。」
  沈瓊樓心裡異常沉重,早知道還不如不來,有些事她並不是沒有察覺,只是寧可裝聾作啞,至少心裡能過意的去,跟蘇沅說了這一番,等於把窗戶紙都捅破了,她也沒法再裝下去了。
  她甚至開始怨恨蘇沅了,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蘇沅看著那木匣和裡頭的紙張幽幽燃盡,掩嘴咳了聲:「下到高麗,上至韃靼,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被你付之一炬了。」
  她冷笑看他:「還不是你沒安好心,淪為階下囚了還要算計人。」
  蘇沅又笑了起來,不若往日的溫雅,反而有些恣意張狂,他邊笑邊咳,很快嘴角沁出血來。
  沈瓊樓訝然地站起來:「你怎麼了?」沒聽說蘇沅還有癆病啊。
  他但笑不語,耳朵都沁出血來,抬手指了指茶杯,她匆忙掀開碗蓋:「你給自己下毒了?」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倒,沈瓊樓下意識地去拉他袖子想把他拉起來,皺眉道:「王爺暫時沒說要取你性命,你這是何必呢?」
  他反手摟住沈瓊樓,神色倨傲:「我起手不悔,願賭服輸,就是不能像喪家犬一般被人推到刑場上,由著那些蠢物踐踏。」
  他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不後悔這些年殺過的人,造下的冤孽,也不後悔賭這一把,唯一後悔的……」他聲音越來越輕,幾乎要湮滅在脣齒間:「只有你。」
  「我也不求棺材厚葬,死後把我扔在亂墳山裡……」
  沈瓊樓愕然地看著他,他已經合上了眼,並且再也睜不開了。
  蘇沅跟王妃見面的時候死了,自然在宮裡掀起一場風波,甚至有人偷偷猜測她是不是看著殷卓雍不好下手,乾脆下藥把蘇沅毒死了,幸好殷卓雍沒信這種鬼話,想法子把這事捂住了。
  他匆匆回來見她,上下打量幾眼,見她無事才松了口氣,又不放心地蹙眉問道:「你可有事?」
  沈瓊樓搖搖頭:「我沒事,我很好。」
  她心裡多少有些悵然,蘇沅怎麼也是梟雄人物,見到這種人的逝世,總歸是有些感懷,更何況他還跟自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殷卓雍神色緩了緩,不過片刻眉心卻又攢起來了:「你去西廠做什麼?」
  沈瓊樓低頭看著腳下的雕花青磚,不肯看他:「你昨天不是抱怨蘇沅不肯給你西廠這些年番子的花名冊嗎?我就去試試看,沒準就把他勸服了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0:39

第二十八章

  殷卓雍察覺出她情緒不對,抬起她的下巴問道:「你怎麼了?」
  沈瓊樓默了會兒:「沒事。」
  他蹙眉定定地看著她,她被看得裝不下去,嘆了口氣問道:「你如今成功進京入主皇宮,是早就謀劃好的吧?」
  他眉梢一挑,瀲灩的眼波透出幾分凌厲:「是那閹人告訴你的?」
  沈瓊樓想著反正蘇沅死都死了,也不怕殷卓雍把他拉出來鞭屍,於是點了點頭,坦然道:「是他說的。」
  殷卓雍掖了掖嘴角:「他倒是什麼都敢往出倒,他說你就信了?」
  沈瓊樓抬眼直視著他:「那就你來說吧,你說說京城大亂之後你把控朝政,這是你無意的,還是根本就是有心為之?」
  他嘆了聲:「乖乖……」他伸手按了按額角,玉白的面皮上少見的透了幾分疲累:「我只能向你保證,沈家的榮寵不但不會失了,反而會比以往更甚,太子能給你的我只會給的更多。」
  這絕對不是殷卓雍第一次叫她乖乖,但這回聲音裡竟有幾分無奈。
  沈瓊樓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張了張嘴似乎想開口,又搖了搖頭,幾不可聞地嘆了聲,轉身走了。
  到了晚上兩人躺在床幔裡,誰都沒有睡著,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的,殷卓雍也少見的沒纏上來,瞧著床頂繡著的蝙蝠紋出神。
  她也跟著沉默不語,等到了夜深的時候,她才幫兩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睡吧。」
  接下來兩人陷入了似是而非的冷戰中,說是似是而非,兩人還是同寢同坐,說話也如平時一般,但無端生出隔閡來,不若往日那般親近。
  沈瓊樓這些日子心裡一直堵得慌,這種憋悶來自於對太子的愧疚,雖然她嘴上說著兩不相幫,但其實在決定燒了匣子的那刻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用對殷卓雍的了解,推測出了一個很不願意想的結果,他恐怕不會留下太子的性命,畢竟只要太子活著,他什麼都不用做,只憑正統嫡出的身份,就能讓天下文人對他口誅筆伐了,他絕不會留下這麼一個把柄的,就是清楚這些她才更覺得難過。
  元芳見她早上起來沒精打采的,遞了塊熱巾子給她敷臉:「娘娘擦擦臉吧,瞧著也能精神些。」
  沈瓊樓嘆了聲,把臉埋進巾子裡頭,一直到涼透了才想起來抬頭。
  這時候外頭有內侍來報:「娘娘,忠勤侯爺和侯夫人求見。」
  沈瓊樓怔了怔,才想起來這是她外公外婆,這時候能跟兩個慈善長輩說說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忙道:「快請進宮裡來。」
  當初昭睿帝構陷陳老太爺圖謀不軌,他當即在朝上觸地以證清白,幸好太醫醫術高明,這才保下一條命來,昭睿帝病逝之後,太子就下旨恢復了陳老太爺的爵位,也准許他可以出入宮掖。
  宮裡的規矩大,等陳老太爺兩口子通傳完又收到回信,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老兩口整整衣衫,見到沈瓊樓便要行禮參拜:「參見王妃娘娘。」
  沈瓊樓心說折壽啊,連忙把兩人扶起來,又回了個禮:「外祖父外祖母跟我客氣什麼,按說我還是你們晚輩,應當是我給你們行禮才是。」
  陳老太爺笑著擺了擺手:「娘娘現在身份不同,不比當年可以隨意了。」
  沈瓊樓聽的心裡彆扭,陳老太爺也不再強求,拎了兩個包袱到她面前:「這些日子在鄉下居住,種了些土物出來,拿來給你嘗嘗。」
  她低頭瞧了瞧,見都是些山藥花生土豆等物,艷羡笑道:「姥爺真有閒情啊。」
  陳老太爺聽她叫的親近,哈哈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拿來給你嘗個新鮮。」
  他坐的近了,沈瓊樓才就著日頭看見他額上一塊深褐色的疤痕,是受傷之後留下的,再也沒法恢復原來的膚色了,瞧著便觸目驚心。
  她擔憂道:「姥爺的傷……要不要我請太醫再來瞧瞧?」
  陳老太爺倒是看的很開,擺擺手道:「已經請太醫瞧過了,說是皮外傷,這疤痕也難消,留著就留著吧,也不靠臉吃飯了。」
  陳老夫人笑呵呵道:「你這麼傷了我覺得還好,省得到外頭去,有那老太太眼珠子使勁往你身上貼。」
  陳老太爺哈哈一笑,不以為意。
  沈瓊樓瞧他們倆老夫老妻了還是如膠似漆的,禁不住羡慕道:「您二老感情真好啊。」
  這話倒是讓陳老夫人想起要問的話來:「我看你娘的來信,說王爺千方百計才把你娶到手的,待你想必也不錯,你們二人婚後如何啊?」
  她想了想又感嘆道:「當初你三姑的事兒我們也知道些,不過烈女怕纏郎,豫王那般痴纏著,他品貌又出眾,你們家想拒絕也難。」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沈瓊樓想起這幾日兩人莫名其妙的冷戰,頓了下才道:「王爺待我很好。」
  老兩口是過來人,見狀對視一眼,陳老夫人把她的手一握:「怎麼了這是?小兩口鬧彆扭了?」
  沈瓊樓知道瞞不過他們,又不像讓老人家操心,頷首道:「是有些彆扭,等過幾日就好了。」
  陳老太爺人老成精,立即問道:「是因為王爺近日執掌朝政的事兒?」
  沈瓊樓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緩緩捋須:「豫王是你夫君,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也是你表兄,我知道你的難處。」
  她無奈苦笑,大概也知道老兩口的來意了——是為了女兒和外孫來的。
  陳老太爺緩緩道:「王爺頗具才幹,這些年在蜀中那等難纏的地方行事也極有章法,壓的那些土司不敢輕犯,在蜀中又兵強馬壯,這回京中大亂平定,他也出了不少力,想必不肯把這位置拱手讓人,這也是人之常情。」
  沈瓊樓忍不住想為殷卓雍辯解兩句:「王爺只是見京裡不穩當,這才幫著打理……」說完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陳老太爺了然地笑笑:「你也有你的難處。」
  他默了會兒,慢慢道:「方才我來的時候就聽說有人為了巴結王爺,提議他擴充內宅,甚至還有送美人過來的,他處在這個位置,有些事兒當了皇上便身不由己,這種事兒他縱然拒了一次兩次,以後還能次次都拒了?「
  沈瓊樓頓了下,一手撐著圓桌,強忍住立刻出去質問殷卓雍的衝動,皺眉道:「姥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老太爺緩聲道:「樓兒,我也不瞞你說,我今日來確實是有想請你勸言,讓王爺主動離京的意思,畢竟王爺不當皇上還是王爺,身份地位總不會變的,而太子就不一樣了,他若是不能繼承大統,只怕連性命也難保,你覺著王爺會放過他嗎?你願意眼睜睜看他去了嗎?」
  沈瓊樓低頭語塞,他眼神慈愛:「我自己沒有孫女,你跟我的親孫女無礙,我今日在這裡問一句,樓兒,你想當皇后嗎?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你想,我這就回去,再不會多言。」
  她抿著脣,長出一口氣:「我自然不想,治理後宮哪裡是這麼簡單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0:51

第二十九章

  陳老太爺頷首,眼神清亮,抬手按住她的肩:「你姨母如何不易你想必也見過,其實她當初在太子之前還有一胎,卻沒能保得住。這幾十年種種心酸艱險不足為外人道,我平生最恨的事就是她入選為後,當初是聖上下旨讓她入宮選秀,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卻有選擇的餘地,宮中生存不易,我不想你走了她的老路。」
  沈瓊樓神情無奈:「可我不想又有什麼法子呢?王爺是喜愛我,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會被我的意見左右。」
  殷卓雍已經跟她表明了勢在必得的態度,儘管不認同,她也尊重他的想法,不想用兩人的愛情干涉他的決定,但太子……她心裡猛地揪起來。
  陳老太爺微微嘆了聲,陳老夫人卻理解她的難處,十分心疼她,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對著陳老太爺嘆道:「眼下這情形她能有什麼法子?王爺若鐵了心想要當皇上,難道樓兒勸幾句就能讓他放棄這念頭不成,別沒救成太子,反倒把她給害了,如今這樣,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吧。」
  三人都面色發苦,老兩口的到來不但沒讓沈瓊樓心情好些,反而更為沉重,晚上殷卓雍又是披星戴月的回來,眉宇間的神色有些不愉,見到她卻出奇溫和下來:「早上外祖父外祖母來陪你說話了?」
  沈瓊樓指了指陳老太爺拿來的兩大包東西:「他老人家越發松柏精神了,前些日子還自己種地,喏,種出來的東西倒給咱們拿了大半。」
  殷卓雍眉眼溫和,眼裡盈盈裹著秋波:「你喜歡就都留下吧,趕明讓御膳房都給你做了吃,還有你從蜀地帶來的辣椒,也都給御膳房,想吃什麼只管吩咐下去。」
  沈瓊樓恩了聲,神情卻又幾分躊躇。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見狀立刻問道:「怎麼了?」
  沈瓊樓道:「外祖母聽了個消息,說朝裡有人勸你擴後宮,還給你送了美人來……」
  她越說越是搓火,把這幾天擔憂的事兒先拋在腦後,皺眉瞪著他:「你答應了?」
  眼神凌厲,大有一言不合我就剁你的架勢。
  乖乖這是在吃他的飛醋呢,殷卓雍露出連日來頭一個愉悅的笑容,容光更顯得靡麗無匹,讓人不敢直視:「我直接拒了,美人也給送了回去,吩咐他們不用再送來了。」
  沈瓊樓陰了一天的臉這才好看些:「這群人毛病深,好好地送什麼不好,非要送人過來。」
  他饒有興致地追問道:「我要是真收了呢?」
  沈瓊樓淡定地取了個侍婢才洗好的黃瓜,又拿來把小銀刀,用力一剁,汁水四濺,黃瓜就一分為二了。
  殷卓雍:「……」後背發涼。
  不過兩人這幾日憋悶的氣氛總算緩和不少,用過晚膳便歇在一處,殷卓雍隨意問道:「你今天跟外祖父外祖母都說了些什麼?」
  沈瓊樓正要回答,又把嘴合上了,他聽了會不會遷怒她外祖父,會不會懷疑她生了二心,他會不會根本就是懷疑她才特地這麼問的?
  要是往常她壓根不用操心這些問題,但如今兩人身份不同,由不得她多想。
  殷卓雍聽她在那邊支支吾吾,呼吸急促紊亂,面色一下子冷了幾分,翻身眯起眼打量著她的面色:「你不相信我?你覺著我懷疑你?」
  跟人精做兩口子就是這點不好,沈瓊樓辯駁無能,只好抬起眼直愣愣地看著他。
  他咬著牙根:「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沈瓊樓不敢看他的眼睛,頓了半晌才道:「至親至疏夫妻,你如今身份不同,我也……我擦,你幹嘛!你冷靜點!」
  殷卓雍沒等她說完就解她寢衣的帶子,轉眼就把紗褲褪到膝頭,她慌慌張張地想要攔他,尼瑪這畫風變得太快啊,剛才還虐心悲情呢,怎麼一轉眼就要打馬賽克了。
  他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伸手探到了嬌嫩的蓮瓣,上下逗弄了會兒,見她眼底泛起情潮,挺腰入了進去。
  她低低吟哦起來,被研磨的眼裡泛起淚光,他傾下身來把淚漬吻乾,掐著她的腰挺進最深處,臉卻埋在她的頸窩裡:「乖乖,我只有你了。」
  這個可能會坐擁天下的男人,神情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樣,竟有幾分迷茫不定,沈瓊樓雙眼渙散地看著他,嘴裡的句子卻被撞碎了,嘴巴開合幾下,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到了深夜風雨才止歇,殷卓雍命人抬熱水進來,她臉埋在被子裡喘了會兒,又被他抱到熱水裡泡著,半晌才回過神來,滿臉疲累地對他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殷卓雍也在溫熱的水裡,垂眸看著上升的水汽,神情悠遠,一開口確實旁的事:「……我母妃聽說不是正統的魏朝人,是外祖那邊和一位異族妾室生的庶女,因為生的貌美才入選為妃,到死也只是個嬪位。」
  沈瓊樓思緒出奇的跑偏了,原來他算是個四分之一混血兒,難怪生的這般貌美,不過但看他容貌也瞧不出來有外族血統啊。
  他似乎在走神:「宮裡大都是拜高踩低的,後來她被誣陷問罪,我跪在宮裡求了他一夜,雙腿險些跪廢了,也沒求出個結果來,之後就更不受皇上待見,底下人為了逢迎上意,也就跟著往下踩人……」
  他閉了閉眼,遙遙看向金鑾殿的位置:「那時候我就在想,若是能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也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沈瓊樓腦補了一下他童年的悲慘遭遇,眼淚都要留下來了,握著他的手道:「你小時候怎麼吃了那麼多苦……」
  殷卓雍好笑地看著她,伸手在她臉上刮了刮,幫她把眼淚揩去:「你以為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吃不飽穿不暖?到底我也姓殷,待遇縱然比不上其他皇子,但也比尋常人家好多了,你想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混不在意的樣子,可她還是看出了幾分米分飾太平的意味,靠在他懷裡靜默不語。
  她有些理解殷卓雍的做法了,小時候母親的慘死,讓他對皇位有了執念,他未必是真稀罕這個位置,但心裡就是有股念頭,執念這種事兒別人勸也沒用,只有自己慢慢理順了,想通了才能放下。
  他反手摟著她,沈瓊樓想了想道:「你現在日子過的好就行了,過去的事兒都讓他過去吧,你現在還有我。」
  她自覺比較蒼白無力,他聽了眼睛微微發亮,男人有時候像小孩子,得費心哄哄。
  第二日起來她心裡壓著的大石略微松快了些,不過還是沉甸甸地堵著,不上不下的,她跟殷卓雍商量想搬回王府住,住在宮裡總覺得不自在,他想了想就點頭應了。
  下午剛剛搬到京城王府,就收到睿王送來的帖子,三天后是睿王妃壽宴,請殷卓雍和她去赴宴,她接了帖子問殷卓雍去不去,他對睿王這個兄長沒什麼惡感,思忖片刻便答應了。
  等到了壽宴那日,兩人換上正裝去了睿王府邸,睿王還是老樣子,腆著胖肚子邁步,笑起來慈眉善目,像是彌勒佛,睿王妃就出眾許多了,容貌溫婉秀麗,皮膚白皙,只有眼角的紋路稍稍泄露了年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1:03

第三十章

  沈瓊樓聽說過這位王妃的事跡,據說睿王年輕時跟魏王一樣是個風流種子,不過睿王妃比沈桂姑姑狠辣有手腕得多,把府裡的側妃貴姬整治的服服帖帖,睿王膝下最得寵的三子一女都是她所出,就連餘下兩個庶子也對她十分敬服。
  她如今年紀大了,睿王貪新鮮愛美妾,不過最敬愛的還是這位王妃,因此日子過的極為悠哉。
  沈瓊樓有點尷尬,從沈家的輩分算她應該管這位王妃叫嬸嬸,但從殷卓雍這邊算她又該叫嫂嫂,她在心裡大罵殷卓雍禽獸,要不是他喪心病狂對侄女也下手,她現在至於這麼尷尬嗎!
  睿王妃就從容地多了,親親熱熱地攜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都說沈家多出美人,我本來還不信,今日見著你我才信了,怎麼就養出這般好模樣的姑娘啊。」
  沈瓊樓乾笑了兩聲:「王妃客氣了。」
  睿王引著兩人進了水榭,兩人來得早,這時候水榭還沒什麼人,四人談笑無忌,睿王指著湖裡暢遊的錦鯉笑道:「如今開春了,這些蠢物也活泛起來了。」說著扔了把魚食下去。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王兄為什麼叫它們蠢物啊?」
  睿王還沒意識到殷卓雍給自己挖了個溝,傻白甜地哈哈笑道:「這些魚兒就知道吃,一個個胖的跟什麼似的。」
  殷卓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的肚子:「什麼人養什麼魚啊。」
  睿王:「……」幹嘛老拿這個說事,吃你家大米了啊混蛋!
  不過殷卓雍也不是對誰都嘴欠的,他權當這是他兄弟情深的表現了,看著湖裡的錦鯉嘆了聲道:「當初你和老十打賭下湖撈魚,弄得滿身水草淤泥,老十差點沒淹死,父皇要罰你們,還是二哥幫你們遮掩的,只恨他被不肖子氣的早早地就去了。」
  他嘴裡的二哥就是昭睿帝,沈瓊樓若有所思,在她穿過來之後,昭睿帝除了犯渾就是賣蠢,真想不到還有這麼一面。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也不一定從生下來就會做壞事的,小時候也有可能得過三好學生,給家裡做做家務,扶扶老人過馬路。
  聽話聽音,殷卓雍想的比她深遠得多,淺淺一笑:「看來王兄今日是要做說客了。」
  睿王平和地笑笑:「你也別怨我,誰當皇帝對我都是一樣的,我這個親王位置也跑不了,我也不光是為了太子,咱們都是一家子,鬧的這麼難看合適嗎?」
  他呼出一口濁氣:「老十三,你摸著良心說說,二哥這些年是防備著你,對你也忌憚多了,可你仔細想想,難道他就沒有對你好的時候嗎,你這樣待他的兒子合適嗎?」
  殷卓雍笑的斯文淡薄,白潔的兩隻手交疊搭在膝頭:「王兄這話我就不懂了,三皇子勾連外族攻入京城,我按著祖宗規矩帶兵馳援,難道這也有錯了?」
  睿王哼了聲:「三皇子已經伏誅,你占著京城不放,也不說迎接皇后太子進京是何道理?」
  殷卓雍答的滴水不漏:「王兄長時候呆在府裡有所不知,京裡仍有不少三皇子的餘孽殘黨,而且如今朝綱動亂,太子又年幼,若是不肅清朝綱,拔除三皇子餘黨,這時候迎他進宮,豈不是存心害他?」
  睿王論口才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差點給他這無賴相氣死,睿王妃見機極快,見屋裡氣氛尷尬,含笑道:「我大哥才帶了些白茶過來,給十三弟和弟妹泡些嘗嘗吧。」
  睿王緩了口氣,頷首應了,睿王妃起了身,轉向沈瓊樓道:「弟妹喜歡白茶嗎?不如我給你拿些嘗嘗。」
  茶什麼的只是個託詞,目地還是把空間留給這兄弟倆,沈瓊樓被這一聲弟妹叫的囧囧有神,一臉尷尬地跟出去了。
  睿王見水榭只剩了他們兩人,這才繼續開口說話,神情卻已經冷了下來:「明人不說暗話,你不要扯七扯八,你以為你如今入主宮裡,皇位就能穩穩當當落入你囊中了?」
  殷卓雍但笑不語。
  睿王養氣功夫了得,神色也緩和下來,緩緩道:「按說這事兒我本是沒必要參合的,但更見不得同姓相殘,我不光是為了太子,也是為了你。」
  他搖搖頭:「你有能耐有野心這我知道,原來朝廷久平不定的土司,你到了蜀中,沒過三年就把那些蠻子治的服服帖帖,別人只會道好字,但皇位跟你在蜀中不同,哪怕你樣樣都好,樣樣都強過太子,只有一樣,你不是嫡出正統,不是天命所歸!」
  他重重一拍案幾:「只憑這一點,這皇位就不是你的。」
  殷卓雍眼皮微微一挑,揚起眉看著他,脣邊的笑意也斂了。
  睿王似乎是說的激動了,胖胖的手指重重點著桌案:「正統!正統是什麼,是萬民所歸,是受命於天,是文武百官的心之所向,文人才不管你有多少能耐,只要你這皇位來路不正,他們就是不買你的賬,你就等著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吧!」
  他頓了頓又道:「別說太子算是年少聰慧了,就算他是個傻子,是個白痴,是頭豬,那也是正統大道,所有人就願意輔佐他!」
  殷卓雍垂下長長的眼睫:「虛名而已。」
  睿王重重道:「咱們魏朝靠的是文官治國,你再有本事,大部分文武百官不買你的賬,你一個人是有三頭六臂能治理好整個國家?當然也不乏趨炎附勢的,但那些庸碌之輩你瞧得上嗎?」
  殷卓雍微微眯起眼,睿王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想過,但心裡的執念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放得下的。
  沈瓊樓已經端著茶盞子過來了,聽見裡頭睿王說的慷慨激昂,殷卓雍卻靜默不語,心裡難免有點擔憂。
  睿王繼續道:「你要對付的不是太子一人,是朝上的眾臣,朝下的百姓,是正統大道,你有再多的本事,能對付的了這些嗎?」
  許多文人可以說堅定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千刀萬剮也不會讓他們改變心中的信念,這群人可愛可怕又可憎。
  殷卓雍淡淡道:「王兄就這般篤定太子以後能治理好朝堂?不會出半點岔子?」
  睿王搖搖頭,連連嘆氣道:「若是太子繼位,哪怕他在朝堂上有所疏漏,那也有許多人前赴後繼的願意幫他彌補過失,而你就不同了,就算你真的奪位成功,但凡治理朝綱出了一點紕漏,天下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沈瓊樓一直覺得睿王是個明白人,也是聰明人,他知道該要什麼不該要什麼,懂得享受生活,每天都活的開開心心。如今聽他說的話,句句也都是金玉良言,每個字都切中要害。
  殷卓雍神色冷淡地瞧著他,睿王妃忙進去打圓場:「宴席快開了,咱們往正屋走吧。」
  睿王點頭應了,又恢復平時的笑模樣,拍了拍他的肩:「哥哥是有感而發,隨意說了兩句,你要是聽不進去,就當一陣耳旁風吹過吧,你有你的想法,周遭人不過是多絮叨兩句罷了。」
  他微頓了頓,別有深意地道:「當初三皇子是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太子也在陪都收整兵馬,真打起來吃虧的還是咱們魏朝,蒼生為重,兵亂哭的還是百姓,你難道忍心看魏朝哀鴻遍野生靈塗炭?可別讓那些異族看了笑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1:16

第三十一章

  他說完又重重地在殷卓雍肩頭拍了拍,起身先和王妃往出走了,沈瓊樓走到他身邊,他默了會兒才道:「走吧。」
  睿王妃在前頭問睿王道:「怎麼樣?把豫王勸通了嗎?」
  睿王無奈搖頭:「哪裡是這麼簡單的,老十三主意正著呢,這輩子我還沒見他被誰左右過,我也不可能三言兩語就說服他。」
  睿王妃斜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攪這趟渾水做什麼,不管誰當皇上,你這個親王不都做的穩穩當當的,嫌自己命長了不成?」
  睿王笑道:「我和皇兄到底親兄弟一場,能說的還是要幫著說說,再說打起仗來,誰都撈不著好處,都是同姓同宗,何必呢。」
  睿王妃知道自家丈夫心軟的性子,也沒再多言了,睿王想起件事兒來:「他娶的沈王妃和太子是表兄妹,皇后又是她娘的親姐,她看著也不是個心狠的,你不妨跟她說說。」
  睿王妃遲疑道:「你不是說豫王主意正嗎?沈王妃能做的了他的主?」
  睿王捋須一笑:「你信我吧,老十三這麼些年也沒對那個女子動心過,一旦動了情也不會是尋常的情義,你是沒見他當初非卿不娶的那個架勢,嘖嘖。」
  睿王妃斜睨著他,悠悠嘆了聲:「長情的人都在別家啊。」
  睿王訕訕的沒敢接話。
  沈瓊樓覺得睿王妃對她超乎尋常的親近,剛到正屋就被她拉到主桌坐著,聊著京城時興的衣裳首飾,她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出於禮貌應和幾聲,她見她不感興趣,想著沈家是行伍世家,就說了些舞刀弄棒的故事,沈瓊樓聽得眼睛發亮。
  睿王妃說了幾句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說句話你可別嫌我,你這性子倒有些像我閨女,也不愛胭脂水粉,衣裳釵環,整日就想著舞刀弄槍的,哦,對了,你們倆年紀也差不多。」
  沈瓊樓囧道:「那真是太巧了。」再把殷卓雍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遍。
  睿王妃笑著又扯了幾句閒話,忽然嘆道:「你們家當年的事兒我也聽說過,你姑姑我見過,那是個極好的人,本以為你們家不會再跟宗室扯姻親了,倒是沒想到你也嫁了進來,不過好在豫王待你是好的。」
  沈瓊樓道:「緣分這種事也說不準。」
  她嗯了聲:「天家婦本就不易,更何況你們家王爺還是個心有鴻鵠志的。」
  她抬手指了指在正堂伺候的幾個妾室:「你看看我們家王爺,還只是王爺呢,府裡的側妃貴人貴姬和妾室就已經成堆了,更別說皇上的後宮了。」
  她微微一笑,側頭道:「瞧你是個喜歡清淨的,想必也不願每天爭來鬥去的吧?」
  沈瓊樓見她還想往下說,擺擺手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王爺的事兒他自有主張,我不會因為他待我好就干涉他,我尊重他的想法,若他真的和太子鬧起來……」她緩了下才道:「我也陪著他。」
  她對睿王兩口子的印象很好,不想因為這個話題鬧的大家都不痛快。
  睿王妃明白她的意思,先感嘆道:「你待王爺是一片真情。」她識趣地轉了話頭,翻開戲本子給她瞧:「你想看哪齣戲?」
  沈瓊樓對看戲實在沒啥興趣,聽都聽不懂,於是十分客氣地道:「客隨主便,您先點吧。」
  睿王妃也不客氣,又問過一圈之後,選了個大鬧天宮,扮孫悟空的戲子扮相極好,身穿金甲頭戴金冠,雙眸明亮,唱詞也清亮婉轉。
  等一齣戲唱畢,「孫悟空」手裡捧著壽桃小跑過來,一下跪在睿王妃的面前:「金猴獻瑞來,祝王妃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方才離得遠沒瞧清,如今離得近來沈瓊樓才看出來扮孫悟空的是個少女,不過臉上還粘了好多猴毛,倒也瞧不清長相。
  睿王和睿王妃也是才認出來,驚道:「華兒,怎麼是你?」
  沈瓊樓這才記起來兩人有個小女兒玉瑤郡主,自小極得兩口子寵愛,如掌上明珠一般。
  玉瑤郡主手裡還拎著金箍棒,擺了個經典的手搭涼棚造型,大大咧咧地道:「娘難得過整壽,我特地練了好幾天就是為了給娘賀壽,爹娘,你們看我扮的像不?」
  睿王想給她一下,終究沒捨得下手,氣道:「往常老說你猴兒猴兒的,如今真成了猴兒了!」
  睿王妃又好氣又好笑:「賓客都瞧著呢,你耍什麼寶?還不快去換衣裳見客!」
  玉瑤郡主一溜煙跑了,戲子上不得檯面,不過為了長輩賀壽就是另回事了,眾位賓客都紛紛贊郡主彩衣娛親,王爺王妃有福氣之類的,睿王兩口子哭笑不得。
  過了會兒玉瑤郡主提著裙子跑了出來,睿王妃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你就是小時候打的太少了,慣的無法無天,什麼事兒都乾得出來。」
  郡主是撿著父母的優點長的,皮膚粉嫩白皙,容貌秀美出挑,只是眉毛上挑斜飛,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勃勃英氣,雖算不得絕色,但也十分好看。
  玉瑤郡主顯然不以為然,不過也沒跟老娘頂罪,睿王妃介紹道:「這是你十三叔的王妃,快叫嬸嬸。」
  沈瓊樓:「……」可以不叫的啊啊啊!
  玉瑤郡主還沒仔細看,大大方方行了個禮:「嬸嬸……」後半句自動消音了,良久無語,半晌才道:「嬸嬸……在哪兒?」
  睿王妃一指沈瓊樓:「眼睛往哪裡看呢,這不就是你十三嬸嬸?」
  沈瓊樓:「……」尼瑪,不要再強調了!
  玉瑤郡主艱難道:「……嬸……嬸好,請嬸……嬸安。」
  沈瓊樓呵呵乾笑,遞了個荷包過去:「……侄女也好。」
  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妹子叫嬸嬸心裡相當的……複雜,而且十分蛋疼,她同時產生了強烈的割了殷卓雍丁丁的衝動!
  玉瑤郡主伸手接過,接的人很囧,遞的人也很囧。
  睿王妃笑道:「知道你長輩對她客氣,只是可別慣著她,這猴兒皮著呢。」
  沈瓊樓:「……」我還是個孩子啊!
  玉瑤郡主緩緩從精神衝擊中恢復過來:「嬸……嬸,瞧著很年輕啊,這就成長輩了。」
  睿王妃嗔了她一眼:「你十三王叔年紀也不大啊,輩分跟年齡又沒得關係。」
  玉瑤郡主好奇道:「我記得年前十三王叔還是京裡的百年光棍來著,什麼時候娶的親,我怎麼不知道?」
  睿王妃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就知道憨吃憨玩了。」又笑道:「是在蜀地辦的親事。」
  玉瑤郡主長長地哦了聲,似乎突然來了興致,叫人都順溜了:「我看嬸嬸有些面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似的,不知道嬸嬸是哪家人?」
  睿王妃戳了戳她腦門:「你看誰都面熟,你嬸嬸是錦川侯沈家的姑娘,你來京城也沒多久,怎麼就見過了?」
  玉瑤郡主慢慢地恩了聲,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掃,沈瓊樓總覺得她的眼神十分的……意味深長。
  難道是原身又得罪的一個?沈瓊樓胡思亂想,睿王妃見著了相熟了幾位夫人,玉瑤迫不及待地挨近了問道:「嬸嬸,你家裡是不是有個二哥,名喚沈岑風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1:27

第三十二章

  這語氣倒是新鮮,沈瓊樓怔了怔才道:「是啊,是我娘家二哥,郡主認識他?」
  玉瑤郡主表情十分複雜,粉嫩的菱脣撇成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不光認識,還十分熟悉,當年沈侯爺在臨安任職,我父親的封地正好也在那裡,我還和他一起讀過薛大儒辦的私塾。」
  這算是青梅竹馬舊情難忘?沈瓊樓八卦系統被打開,饒有興趣地追問道:「既然是從小相識,想必你們的關係不錯了?」
  玉瑤郡主默了會兒,搖頭道:「他當初把我打流鼻血了。」
  沈瓊樓:「……」這劇情發展驚悚了。
  她搖頭完又有些得意:「不過我也沒輸,打掉了他一顆牙。」
  沈瓊樓:「……郡主威武。」
  她忍不住問道:「你們為什麼打架啊?」
  玉瑤郡主皺起精緻的眉頭,一臉嫌棄鄙夷:「他當初在私塾裡裝模作樣,引得薛大儒見天兒誇他,我瞧不慣他那故作風雅的德行,放學就把他堵在院裡了,他還不知死活地損我我,你腦子笨學不好的,趕緊回家學學女紅準備準備嫁人吧。」
  沈瓊樓心有戚戚焉地點頭:「他確實挺能裝的。」看看,裝逼遭雷劈了吧。
  她說完又同仇敵愾:「二哥太過分了,回頭我讓我娘說他,怎麼能對女孩子下這種狠手呢?「
  玉瑤郡主鬱悶道:「嬸嬸,如今你成了我嬸嬸,他不是平白長了我一輩兒嗎。」
  沈瓊樓攤手,這個她還真沒轍?(???)?。
  她鬱悶完又興致勃勃地問道:「他現在還老裝模作樣的嗎,自以為風流倜儻一枝花嗎?」
  沈瓊樓樂了,點頭道:「變本加厲。」
  玉瑤郡主同情地看著她:「嬸嬸,你應該忍住不打他很久了吧?」
  沈瓊樓嘆了口氣:「每回我想打他的時候就對自己說,人賤自有天收,然後就忍住了。」
  玉瑤郡主先是怔了怔,然後捧腹笑倒在椅子裡。
  和投契的人聊天時間過得就是快,到了下午告辭的時候沈瓊樓還嘴角帶笑,殷卓雍見她開懷,嘴角也揚了起來:「玩的開心嗎?」
  沈瓊樓笑道:「玩還是其次,玉瑤郡主人挺有意思的,說笑起來也不用顧忌。」
  殷卓雍唔了聲:「能讓你笑一下午,也算她有點本事,喜歡就常來往吧。」
  她鬱悶地擺了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嫩的能掐出水來,卻平白長了人家一輩兒:「算了吧,我都是她嬸嬸了,就怕跟晚輩湊堆兒被人家嫌棄,說我老黃瓜刷綠料——裝嫩。」
  殷卓雍靠在車圍子上笑起來,撩起眼皮乜了她一眼:「你這是嫌棄我把你輩分拉大了?」
  沈瓊樓見他心情好,趁機問道:「今天睿王都跟你說了什麼?」
  殷卓雍笑意淡了幾分,但也沒瞞著她,把睿王今天跟他說的重複一遍,輕嘲道:「我這個王兄,正事沒做幾件,閒心倒操了不少。」
  沈瓊樓不打算干涉他的想法,但還是趁機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觀點:「我覺著睿王說的也有道理,是真心為你好的好話,日後你要真的……」
  她把中間的空過去,嘆口氣道:「治理天下要是治理的好,別人未必會念著你的好,覺得是你應該做的,但你一旦做的不好了,肯定會有人說你的不是。」
  殷卓雍並不答話,長睫垂下,讓人瞧不清神色:「你這些日子輾轉反側,是覺著對不起太子嗎?」
  沈瓊樓躊躇了會兒才答道:「他畢竟是我表哥,待我也很好。」
  殷卓雍道:「若我不會要他的性命呢?」
  睿王的話他當初自有考量,所以聽了也就聽了,他現在最煩心的是怕傷害到他的乖乖。
  就算不要太子的命,也至多是找個地方把人軟禁起來,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沈瓊樓不知道該說什麼,馬車裡一時寂靜無言,過了許久她的聲音才在車裡慢慢響起:「你這些日子……覺著快活嗎?得了帝位真的千好萬好嗎?」
  他微微蹙起眉,神色變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沈瓊樓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不在乎你得不得帝位,只想你每天都過的舒坦愜意。」
  殷卓雍伸手把她摟在懷裡,低頭親吻著她的發頂:「乖乖……」又擰眉微微嘆了聲。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夢見了太子,他睜大眼睛恨恨地瞪著她,什麼話也沒說,一邊是對太子的歉疚,一邊又對殷卓雍的情意,壓的她心口沉甸甸的。
  早上元芳見她眼底下一圈青黛,眼皮子腫著,心疼道:「王爺也真是……沒日沒夜地這麼鬧,您也太辛苦了。」
  沈瓊樓:「……」元芳你思想不純潔了啊!她搖搖頭道:「不是王爺,是我晚上做噩夢了。」
  元芳道:「那我給您用熱巾子敷敷眼睛。」她說著轉身去打熱水,回來的時候卻滿臉驚喜,手裡還捏著封信:「姑娘,是家裡寄來的家書!」
  沈家的家書?沈瓊樓也滿臉欣喜地拆開瞧,裡頭有三張信紙,沈老夫人的最幹練,沈木的最傲嬌,陳氏的話最多,不過都表達了一個意思——沈家要返京了。
  這可是最近頭一個好消息了,沈瓊樓把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笑道:「祖母和爹娘要回京了。」
  元芳繼續道:「這是二十幾天前的信,剛才外院的人說,咱們家人已經到了離京城很近的一個驛站,只怕再有兩三天就抵達京城了。」
  沈瓊樓興奮道:「到時候我和王爺去接他們。」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三寧急匆匆進了院子,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娘娘,勞煩您進宮瞧瞧吧,王爺早上遇上個瘋子,如今心緒不好,早膳和午膳都沒用,只有您能幫著勸勸了。」
  沈瓊樓聽的莫名其妙,不過怕殷卓雍遇到瘋子真受了傷,急匆匆坐上馬車進宮,直奔嘉明殿找他。
  殷卓雍是慣常不把情緒露在面上的人,這時候眼裡卻露出幾分冷厲,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她知道他是真火了才會這樣,跨進門檻問道:「你怎麼了?沒受傷吧?」
  殷卓雍見到她面色才和緩下來,擺擺手道:「我無妨,你怎麼過來了。」
  沈瓊樓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見他是真沒事才放下心來:「三寧說你早上遇見個瘋子,我以為你是被瘋子襲擊了呢。」她在他對面坐下:「怎麼不吃飯?」
  殷卓雍皺眉看了眼三寧,三寧嚇得跪在地上,他一手撐著頭,像孩子撒嬌一樣眨巴著眼睛看著她:「我沒胃口,要不然你喂我?」
  沈瓊樓被美色震暈了,二話不說就拿起湯勺喂了他一口,他也乖乖吃了,等一碗飯喂完她才問道:「三寧說的沒頭沒尾的,你到底是怎麼了?」
  殷卓雍蹙著眉給她把事兒說了一遍,原來是早上在朝上的時候,有個御史站出來直叱他亂臣賊子,圖謀不軌,然後一頭就向著他撞了過來。
  以殷卓雍的身手當然不能讓他撞著,側開身子躲了過去,那御史性情也是剛烈,見撞他不成,就一頭撞在盤龍柱上了,當時血便濺滿了大殿。
  這簡直神經病啊這是!沈瓊樓咋舌道:「這些文人瘋起來自己都害怕啊。」她又問道:「那後來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1:38

第三十三章

  殷卓雍冷哼一聲:「後來我命人把他扶下去好好醫治了。」
  這不是他平時的脾氣啊,沈瓊樓道:「你沒把他給整治了啊?」
  殷卓雍摁著額角,擰眉道:「他巴不得我殺了他,那那些文官用筆桿子傳出我暴虐的名聲,他順便也能名留青史,得一個忠臣的名頭。」
  最搓火的不是被人當面罵了,是被人罵了還不能發作,還得笑臉對罵自己的人,他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若是想要帝位,就得留個仁厚名聲。
  他縱然有手段能收服朝中人,但總會有那麼一撮人冥頑不靈,堅持抗爭到底,以後絕對少不了麻煩。
  沈瓊樓估摸著這種事以後也少不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勸慰道:「你大人有大量,別跟那些瘋子計較了。」
  她緩了下才道:「那位御史……也算是剛直之人,你別跟他計較。」
  他握著御筆緩緩轉了轉:「不是我要跟他計較,是他想跟我計較。」他闔上眼靠在椅背上,緩緩吐出三個字來:「沒意思。」
  既然覺著沒意思,為什麼不能放下呢?沈瓊樓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說了句跟沒說一樣的:「你開心就好,你難道不喜歡這樣嗎?」
  這話有些賭氣的意思,殷卓雍睜開眼看著她,她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伸手幫他按著太陽穴,轉了話頭:「我祖母爹娘他們馬上就要回京了,我打算出京迎迎他們,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
  殷卓雍嗯了聲,眉頭又微微擰起來:「這事兒我昨天就知道了,本來想告訴你的,結果又忙的忘了。」
  他又道:「最近京裡是一灘渾水,他們來的時候我命人護送著,你去迎的時候也多帶點人,回頭我陪你一起去。」
  等到了沈家人要來的那天,沈瓊樓本來在王府裡等他一起去,沒想到快到正午了還不見人,她遣人去問,來人回報道:「王爺正被首輔和次輔攔著商量國事,奴才也不敢驚擾。」
  沈瓊樓難免有些冒火,但還是搖搖頭道:「算了,正事要緊,別打擾他了。」
  她抬頭看了看日頭,和家裡人都說好了時間地點,總不好讓人在大太陽底下等著,而且她有相當嚴重的時間強迫症,乾脆起身道:「帶上護衛,咱們先出城吧。」
  底下人猶豫道:「那王爺……」
  她對著皇宮的方向翻了翻眼睛:「讓他先乾正事吧,什麼時候忙完了什麼時候過去。」不守時什麼的最討厭了。
  其實這時候走還是有點晚了,等到了地方,沈家人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陳氏和邵氏正扶著沈老夫人在涼亭裡歇息。
  沈時間強迫症患者瓊樓心裡不舒服的要死,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過去道歉:「府裡有點事,走的有些晚了。」
  陳氏捂嘴笑道:「晚了就晚了,又沒人打你,你這幅表情做什麼?」
  沈老夫人很通情達理,擺擺手道:「京裡事忙,我們等會兒不值得什麼的。」
  沈木依舊在兒女跟前端著嚴肅表情,沈念文面癱的一如既往,沈岑風裝模作樣地戴了個斗笠,紗罩垂下來遮住半個身子
  她呲著牙嫌棄道:「二哥你帶這個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家?」
  沈岑風沒搭理她,陳氏樂道:「你二哥怕曬黑,已經帶了一路了,身上捂出痱子都不往下摘。」
  沈瓊樓抓住他的尾巴,痛快踩了他幾句,意猶未盡地道:「你這樣的……難怪玉瑤郡主當初要揍你了。」
  沈岑風看樣子還記得玉瑤郡主,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怒道;「你胳膊肘往哪裡拐呢?她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
  沈瓊樓義正言辭地道:「我是幫理不幫親。」
  沈岑風臉上的鄙夷倒是跟玉瑤郡主提起他的時候如出一轍,從鼻子裡哼了聲表示不屑:「你少跟那樣不男不女的來往,小心把你也帶歪了。」他又著惱道:」你能不能不提這個了。「
  沈瓊樓聳肩:「不提就不提,咱們換個別的。」她慢吞吞地問道:「你答應澹台土司當她的小老婆了沒有?」
  沈岑風:「……」
  還是跟家裡人說話痛快,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沈瓊樓心情久違地撥雲見日,眾人又敘話一時才上了回京的馬車,
  陳氏見馬車裡只剩沈老夫人,沈瓊樓和她,又掀開車簾往外瞧了瞧,見四下無人才道:「我們來的路上也聽說了些,王爺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霸著京城不放呢?」
  這話實在是難以回答,沈瓊樓垂下頭玩弄桌布邊的流蘇,假裝沒聽見。
  沈老夫人人老成精,見她這吞吞吐吐的為難表情就猜出了七八分,直言問道:「王爺可是有奪位的心思?」
  這話沒給人含糊的餘地,沈瓊樓不知道該不該說,躊躇了半晌也沒出聲,還是沈老夫人嘆了口氣;「果然如此,王爺確實有這個能耐,也不怪他有這個想頭。」
  沈瓊樓只有苦笑。
  陳氏在一邊也聽明白了,急道:「這又是做什麼,豫王在蜀地當親王當的好好的,為什麼又起了奪位的心思,他為何要這樣啊?」
  她說到最後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沈老夫人搖頭道:「人往高處走,哪個人不是想往上爬的?王爺起了這個心思也不稀奇。」
  沈瓊樓低聲道:「王爺未必是真稀罕這個皇位,只是因著他母妃被人陷害至死,生了心魔執念。」
  陳氏雖然早有預感,但真知道了一時也難以接受,嘴脣顫了顫:「那長姐和太子怎麼辦?」
  沈瓊樓低下頭,不敢看她驚慌的目光,她倒是有心想讓她幫著說情,但又怕夫妻二人就此離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時也左右為難。
  倒是沈老夫人還鎮靜些,也是滿面愁容,擔憂地看著沈瓊樓:「不光太子和皇后有麻煩,樓兒以後可怎麼辦?皇后哪裡是這麼好當的,可別走了你三姑姑的老路。」
  沈瓊樓苦笑道:「也不至於就這麼糟了,王爺現在也還沒正式表態呢。」
  車裡一時無話,往京裡走還有一段山路,沈瓊樓怕路上顛簸,特地在馬車裡點了厚厚的墊子,但還是被上下顛的腰疼,正想著出去騎馬,就聽見密集的箭矢破空的聲響,然後是‘砰砰砰砰’重重的扎在車板上的聲音。
  車外的護衛反應極快立刻拔刀大聲道:「有刺客!」把馬車裡的主子護住了。
  車裡的沈老夫人和陳氏都驚住了,沈瓊樓也怔了片刻,迅速回神,掀起轎簾看了看,就見外頭局勢一片混亂,有不知凡幾的黑衣人從岩壁上飛躍而下,還有不少埋伏在上頭的弓箭手瞅準機會放冷箭。
  沈木當機立斷,帶著沈念文和沈岑風加入戰團,他身後還有幾個護著他的護衛。
  沈瓊樓帶來的護衛都是一等一好手,但架不住這些刺客占了地形優勢,再加上一行人裡還有不少女眷,又是尖叫又是哭泣,他們還得分神護著,局面一時更為混亂。
  沈老夫人不虧是跟了老太爺這麼多年的人,拉住想要往下走的陳氏,沉聲道:「咱們現在往外跑是給他們添亂,安生在這裡坐著,沈家人有祖宗護佑,死不了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1:50

第三十四章

  她也有被打臉的時候,話音剛落,就有個刺客趁亂摸到轎子邊,一把掀開簾子,抽出短刀就刺了過來!
  沈瓊樓也是一怔,順手揚起桌案上茶壺,一把砸了過去,裡頭滾燙的熱水澆了他滿臉,他下意識地閉起眼,不過這人也甚是悍勇,不但嘴裡沒吭一聲,手裡的短刀仍舊直直地刺了過來。
  她心裡暗罵了一句,側身避過短刀,在他手肘上重擊了一下,他胳膊一麻,手裡的短刀當啷一聲掉了下來。
  沈老夫人大喝一聲:「樓兒,動手!」
  沈瓊樓知道她的意思,心裡仍舊膈應,但那邊摸進來的刺客已經探手再要傷人,她只好撿起地上的短刀,照著他肚腹就捅了過去。
  這地方並不致命,她也沒想取人性命,沒想到那刺客竟如瘋了一般,不但不後退,反而拼著加重傷勢也要扼住她喉嚨。
  沈瓊樓被他這瘋勁兒弄得心頭火氣,撿起地上的碎瓷就給他脖子上劃了一下,這下他是真死透了,嘴巴開合幾下,直直地倒在地上。
  沈瓊樓是頭一回殺人,血濺的滿臉都是,明知道那是個壞人,還是坐在車裡頭暈眼花手足亂顫,為什麼她好好地一個良民百姓要幹這種事兒啊!
  沈老夫人和陳氏也嚇了一跳,不過現在也不是矯情的時候,沈瓊樓哆嗦了會兒就拎著短刀下車守著,反正砍一個人也是砍,砍兩個也是砍,權當自己在殺豬。
  她雖然知道沒啥用,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大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誰的車隊嗎?!」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豫王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沈木怎麼說也是打過仗的,見情勢不好,立刻轉頭對著身邊人喝道:「想法子跑出去一個求援吧!」
  殷卓雍原本嘉明殿裡和首輔次輔商議朝政,兩人對他顯然也並不認同,不過這兩人都是久經風浪的老狐狸了,自不會像那些愣頭御史一般直接說出來。
  朝上的事忙的人焦頭爛額,他過了許久才偏頭看了看更漏,見已經過了午時,這才想起來要陪沈瓊樓去接沈家人的事兒,匆匆忙忙站起身:「我有事要出宮,回頭再商議吧。」
  他正要抬步往出走,內侍急匆匆來報:「王爺不好了,王妃娘娘在京外大王山遇刺,已經遣人來求援了!」
  殷卓雍指尖一顫,當即抬步往出走,立刻吩咐三寧道:「命人去通知京郊的兵馬火速趕往大王山,你先帶人跟我去。」
  三寧忙道:「卑職去營救王妃,您不能以身犯險啊……」
  殷卓雍連話都沒功夫跟他浪費,騎著馬直接奔出了宮門,三寧不敢再耽擱,也帶著人起快馬去了。
  等他趕到大王山的時候,沈家的護衛已經只剩下一半了,團團圍成圈,面前護著車裡的主子,沈瓊樓連矯情的功夫也沒用,提著刀加入了戰團,左胳膊差點沒被人削下來,饒是她動作飛快地避開,胳膊上也挨了一刀。
  殷卓雍老遠就看見她大半的袖子都染紅了,慌得心肝齊齊顫了起來,這輩子頭回這麼失態過,她後頭還有人揮刀要向她砍下來,他一把搶過三寧背著的長弓,張弓射箭,箭矢帶著凌厲的疾風洞穿了那人的太陽穴。
  沈瓊樓怔了怔,瞧見是他來了才松了口氣,殷卓雍帶的兵馬很快趕到,來的刺客就不夠看了,他們還想負隅頑抗,但很快被消滅了個乾淨。
  她連忙看看家裡人,男人都身上帶傷,女眷倒是毫發未損,只是滿臉的驚容,他走過去上下打量著她,見她胳膊上的傷還在流血,忙一把拉住她,又令人去請大夫過來。
  行兵打仗大都習慣隨身帶著金瘡藥,殷卓雍找了一瓶聞了聞,見能用才給她敷上止血,臉上掩不住的擔憂:「你沒事吧?」
  沈瓊樓默了會兒才道:「我沒事。」
  她想到沈家一家人的差點喪命在這裡,肚子裡的怨氣就止不住地往外冒,卻不知道該向誰發,殷卓雍又不知道有人在這裡埋伏。
  他見她滿臉疲憊,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人略休整一會兒就往京裡趕,沈府如今還空著,只好現在王府安頓下來。
  沈瓊樓打打殺殺了許久,又流了不少血,面色蒼白,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殷卓雍在她床邊眼睛眨也不眨地守著,見她醒來面色緩了神色。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聲音溫柔:「你醒了,冷不冷?餓不餓?要吃點什麼嗎?」
  沈瓊樓搖搖頭,啞著嗓子道:「我渴了。」
  殷卓雍轉過身給她端了盞加了蜂蜜的溫水,她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盞嗓子才覺得舒服歇了,他扶她躺下,緊皺著眉:「已經著人審問過了,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一開始是想殺我,後來見我不再,又著意拖延時間想引過來。」
  她低頭恩了聲:「也多虧了你我爹娘他們才平安無事。」
  殷卓雍道:「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遭這份罪。」
  兩人久久無言,她似乎是長長地嘆了聲:「殷卓雍,我喜歡你。」
  他不由得怔了怔,雖然清楚她的心意,但聽她說出來還是頭回。
  她似乎在思索該怎麼往下說,頓了會兒才道:「你籌謀了這麼些年,我沒打算勸你放棄,我說想讓你高興就好的話並不只是說說,你若是得了皇位能快活,我也願意陪著你,就是你哪一日敗了,我也跟著你到地下……」
  她忽的又緊緊握住他的手:「但是不要牽連到我家裡人!」
  殷卓雍拍了拍她的手人,放緩了聲口安慰她:「我不會讓人傷了他們的,更不會讓你傷到你,你好好休息養傷,什麼都不用擔心,都交給我。」
  他拍著她哄了好一時,她才又沉沉睡了,他幫她也好被子,只看著她的睡顏就覺得無比滿足,歲月靜好。
  可惜事兒不由人,沈瓊樓才剛躺下一會兒,外面又有人來報,他怕把她吵醒了,皺著眉走了出去。
  來的人是東廠的二檔頭,東廠這些年被西廠欺壓的狠了,自打他開始對西廠下手,這群人就立刻貼了上來,可以說是目前朝裡對他最忠心的。
  來人叫六安,薄脣塌鼻,相貌再普通不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然後才道:「王爺,您讓我們督主審的事兒已經審問出來的,再硬的漢子都抵不過東廠的刑罰,咱們東廠……」
  殷卓雍不耐聽他吹噓,指尖點了點扶手:「說正題。」
  「是是是。」六安呵著腰道歉,然後才道:「那些人是軍隊裡頭的,京城東西大營的參將都司合謀做下此事,請王爺定奪。「
  殷卓雍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這群人倒是好本事,當初老三進京的時候不見他們有何作為,這時候倒動起手來了,真是能耐了啊。」
  他眯起眼思量:「這事是不是太子暗中派人做的?」
  六安遲疑一瞬,搖頭道:「小的審問過了,並不是……」他邊覷著殷卓雍神色邊道:「這些人受了旁人躥騰,要,要誅殺亂臣賊子,謀逆之臣……」說完他就跪在地上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2:05

第三十五章

  殷卓雍目光陰冷,脣角卻揚了起來:「但凡跟這事兒有關的,都抓起來刮了。」
  六安面色更為猶豫,低聲道:「我們督主讓我帶句話給您……他說這些人殺了自然合情合理,並無不可,但若是王爺能放過他們,只奪了他們手裡的軍權,其實更有好處……」
  他沒聽見殷卓雍說話,膽子更大了幾分,接著道:「一來可以就勢把京郊四個營的兵權趁機收到手裡,二來更可以彰顯王爺的仁厚寬宥,對以後榮登大寶大有好處……他還說,娘娘此次遇刺利大於弊,是件好事……不如以此為籌碼,就勢攬權。」
  聽這話就知道那位東廠督主為何這麼多年都被蘇沅壓在底下了,朝鬥的本事是有,可惜察言觀色的本事實在太差。
  他聽說別人只想著拿她差點被人殺了的事兒換取好處,心裡冰寒一片,他真怕自己以後也成了這樣,能夠眼睛都不眨的犧牲她為自己換取好處,這種事想想都如同身在阿鼻地獄一般,冰冷絕望。
  別人都還罷了,他的乖乖怎麼能被當做籌碼呢?
  他沉默了許久,似乎只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像是轉眼幾天,久到六安驚得兩股顫顫。
  他緩緩地開了口:「你們東廠好大的膽子……誰告訴你們,我想當皇上了?如此挑撥天家情分,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這話說出來,竟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壓在心頭的大石瞬間就去了。
  打發走了六安,他繞過屏風回了內室,就見沈瓊樓已經醒了,撐起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淺淺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吵醒你了。」
  沈瓊樓躊躇一瞬:「我以為你會應下的,畢竟我也沒受什麼傷。」
  他難得嘆了口氣:「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只是個開始,我怕我一旦應下,以後會越來越不在乎你,何況我也不想應下。」
  他笑了,眸子裡流光溢彩:「你知道為什麼嗎?」
  沈瓊樓奇道:「為什麼?」
  他眼波盈盈如春江水:「我原來一直以為最重要的是皇位,遇到你才知道,最重要的其實是你。」
  他傾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你喜歡閒雲野鶴,我只能陪你海闊天空了。」
  沈瓊樓不知道他怎麼莫名其妙地想通了,聽了這麼窩心的話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擔心,面帶猶疑:「你……真是這麼想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不是一直不想讓我當皇帝,怎麼這時候躊躇起來?」
  她抱著被子正色道:「我想不想是另一回事,我更不想為這個干涉你的決定,你今天或許是因為這事兒覺得對不起我才下了這個決定,萬一你日後後悔了呢?會不會開始記恨我?」
  殷卓雍哭笑不得,原來她哪裡會操心這麼多,現在真是被近來的事兒搞得神神叨叨的,他坐在她床邊伸手摟了她:「你放心,我能這麼說自然是自己想開了。」
  沈瓊樓還帶了三分不信,他卻曖昧地笑了笑:「不過也不是平白把皇位拱手送出去,自然得好好利用一番才能換給太子。」
  等過了些時候她手臂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沈瓊樓還以為他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等到被按在皇宮裡的御桌上,身上被剝的只剩肚兜和褻褲才反應過來,大罵道:「我擦你腦子有毛病啊!大白天的在金鑾殿裡,傳出去咱倆真的得上天了!」
  她猜想過殷卓雍交出皇位之前還要利用龍椅做什麼,沒想到他的用法竟然如此的……簡單粗暴。
  他毫不留情地褪下她的褻褲,藕荷色的褻褲松松垮垮掛在腳踝,他傾下身一手探入兜衣裡,在頂端摩挲逗弄著,又湊過來吻著她耳垂,比平時略重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鬢角,讓她眼神都迷亂了幾分。
  他聲音喑啞地抱怨道:「咱們好長時間都沒有行周公之禮了,你難道都不想要我嗎?」
  沈瓊樓無力地掙扎了幾下:「……我不是泰迪謝謝,不會幾天沒日天就忍不住的!」
  他對她的胡言亂語習以為常,手滑過她柔韌的腰肢時捏了一把,又探到最柔軟處興風作浪,沈瓊樓用盡全身阻攔他,邊喘息邊道:「你……冷靜……萬一有人來呢!」
  他嫌挪騰的地方不夠大,把桌案上的摺子筆墨全都掃到地上:「不會有人過來的,我已經交代下去了。」然後挺腰動作起來。
  沈瓊樓莫名緊張,身體卻又莫名興奮,摟著他的脖子不住吟哦。
  那天的具體過程她不想回憶了,反正從桌案上又被放到龍椅上,兩腿架著……她已經對龍椅產生心理陰影了,她腰桿都快被弄斷了,等完事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整個人都在懷疑人生。
  殷卓雍幫她整理好了衣裳,確定她除了面頰潮紅雙腿發軟之外全身上下都一絲不苟才攙著她出去,輕笑道:「你最近的耐受力越來越強了。」
  沈瓊樓連話都懶得說,抖著嘴脣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她現在終於理解為啥上輩子有的女人會因為老公那啥太強離婚了……
  邪事做完了就該辦正事了,殷卓雍當初對皇位有想頭當然不會讓太子入京,如今看開了自然就無所謂了,撂開朝政不管,首輔次輔頭大如鬥,和一眾文武百官抓緊迎太子入京了。
  太子被迫在陪都呆了那麼多天心裡自然有火氣,本來還想擺擺架子的,但被催的緊了也只得急急忙忙趕回來,然後就是舉行登基大典。
  他還是能體察民意的,吩咐登基諸事一切從簡,按著規矩走完了流程,然後就是帶著文武百官去太廟告祭天地祖宗,殷卓雍也帶著沈瓊樓去了。
  殷懷瑜穿了玄色冕服,底下配了大紅下衣,行禮叩拜的時候額上的玉珠連晃都沒晃蕩一下,當初的小小少年已經顯出了天子威儀。
  他行完了大禮,突然轉過頭看著殷卓雍,帶著幾分疏離挑釁:「前些日子勞煩王叔擊退亂黨,掌理朝政,只是遲遲不離京歸蜀,究竟是何意?莫非是京城太過繁盛,讓王叔樂不思蜀?」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叔,你在京城待的爽不?咋還不回去呢’
  殷卓雍的高明之處在於,不管他的野心多大,明面上絕對不會落人口實,他的登位之心縱然許多人都知道,但從他嘴裡你是絕對聽不到一句的。
  就算有人試探著問起,他也是一副‘我忠君,我愛國,我是幫侄子辛苦管家,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瞎說什麼的’表情。沈瓊樓腦補了上述內容,莫名其妙地想笑。
  因此要答這話就簡單的多了,殷卓雍揚脣,嘴邊漫出一個散漫卻不失禮的笑:「京中餘孽未清,臣擔心皇上安危,想幫皇上鏟除三皇子餘黨,所以才遲遲不敢離京。」
  他說完又滿臉的憂國憂民,卻綿裡藏針地刺了殷懷瑜一句:「況且皇上當初走的太急,朝政亂成一攤,臣只得先挑幾件緊要事解決了,譬如河南蝗災,若是不及時處理,只怕會釀成大禍。」
  當初三皇子打的太急,他也是措手不及才從京中撤出了,早就視為平生的奇恥大辱,要是擱在以往殷懷瑜早就氣的指著鼻子罵開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2:15

第三十六章

  不過經過這麼多事,他城府還是有的,眼底只是浮現了一二分的怒氣,又冷冷地一挑眉道:「王叔稱臣似乎有幾分不情願?是覺得朕不配為天子嗎?」
  這話有些過了,沈瓊樓心頭髮緊,殷卓雍就微微一笑:「皇上說的哪裡話,您做不做天子,臣不能置喙。」
  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身後的沈瓊樓一眼,說完坦坦蕩蕩地彎腰行禮:「不過臣以為,皇上受命於天,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自然能當得天子。」
  這話一出滿朝上下都松了口氣,真怕豫王怪脾氣犯起來給太子難堪,只有沈瓊樓知道,他這話其實是給自己聽的,是為了寬她的心。
  殷懷瑜神色複雜,若有似無地嘆了聲,總算全了登基大典,改年號為謹德,兩個字便表達出了他的政治思想,沈瓊樓在心裡微微嘆了聲,當年那個跳脫飛揚的少年,終究是長大了。
  殷懷瑜登基之後兩口子就清閒下來,正商量著什麼時候回蜀中,這時候沈家人在王府總覺得不自在,反正也安定下來了,乾脆提議要搬回沈府。
  如此一來兩人倒是不好走了,留下來幫著沈家搬家,在沈家宅子裡被當了勞工。
  本來陳氏還不好意思使喚女婿,但殷卓雍自己作死,拉著沈瓊樓找了處涼亭你儂我儂,被他老丈人看見之後就黑了臉,大罵幾句光天化日有傷風化,抓他去當了苦力,不管什麼王爺宗室,在老泰山跟前總要矮一頭啊。
  沈瓊樓如是感嘆。
  沈木對女婿使喚起來毫不客氣,把髒活累活重活都丟給他,什麼搬箱子擺東西擦地板,直把他使喚的灰頭土臉,沈瓊樓見了哈哈大笑。
  她看著殷卓雍的慘相樂了會兒,就跑去和沈老夫人陳氏嗑瓜子了,兩人正聊到宋家老太爺前些日子過世,沈瓊樓忍不住插了句話:「燦表姐呢?她怎麼沒過來瞧瞧啊?」
  沈老夫人也難免皺眉:「我還遣人去宋家問了,那邊只說燦丫頭生病了,去了個清淨莊子養病,沒說幾句就關了門。」
  幾人又討論了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陳氏只好轉了話頭,滿臉擔憂地看向沈瓊樓,諄諄叮囑道:「你要跟著王爺回蜀地,還不知道下回見是什麼時候,你可得好好的,辦不了的別逞能,也別失了禮數,有什麼苗頭不對了趕緊送信給家裡。」
  沈老夫人也點頭道:「你娘說的沒錯,可千萬別像你三姑姑似的怕家裡擔心瞞著不說,一家人沒什麼好瞞著的,再說娘家人不就是要給姑娘在夫家撐腰的嗎。」
  沈瓊樓正要點頭,就聽外面有人來報:「姑娘,外頭有個公子找您。」
  沈瓊樓愣了下:「公子?找我?」
  底下人又道:「他說他是什麼……瑜公子。」
  沈瓊樓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誰了,轉頭看了眼陳氏和沈老夫人,起身道:「是太子……皇上,我去看看去。」
  陳氏本來想攔著,沈老夫人卻擺了擺手:「讓她去吧,這幾日事情鬧的這麼難看,讓她跟皇上說說也好。」
  沈瓊樓已經走到垂花門處,果然就見殷懷瑜站在一樹紫藤蘿下,眉宇間跳脫依舊,只是不復往日的輕鬆靈動,他衝她笑道:「你來了。」
  沈瓊樓有些恍惚,這張臉似乎和東宮初見的臉重合了,她怔了會兒才屈膝行禮:「請皇上安。」
  殷懷瑜皺了皺眉,目光落到她王妃常服上,有幾分沉鬱:「你不必這樣。」
  沈瓊樓想說話,話到嘴邊卻只是聳了下肩。初時的感懷過去,她現在見到太子覺得有些彆扭,一見他就想到了龍椅,然後想到了龍椅上殷卓雍和她那啥……而且那張龍椅他估計還天天坐著……
  他一開口說得話她怎麼也沒想到:「你上回遇刺的事兒我聽說了,幸好你沒受傷……」他頓了下才道:「不是我命人乾的,我不可能讓人傷你的。」
  沈瓊樓連忙道:「我知道皇上的為人,斷不會做這種下作事,也從來沒懷疑過您。」這個是真心話。
  他神色多了幾分寬慰,希冀地看向她:「你和皇叔在一起……是被強迫的嗎?」
  沈瓊樓:「……」你腦補過頭了啊皇上!
  殷懷瑜見她表情詭異,自覺解釋起來:「當初沈家被奸人構陷,皇叔直接帶你走了,我是怕,怕你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若你並非自願,我可以幫你的。」
  沈瓊樓原來真沒看出來殷懷瑜這麼能腦補,還腦補了整個故事鏈,站在原地囧了會兒才正色道:「我跟王爺是真心相愛,也是自願嫁給他的,皇上您不要這麼說,傳出去了讓別人怎麼想?」
  殷懷瑜見她語氣平和,眼裡滿是情意,澀然道:「你高興就好,咱們以後就是嬸侄了,我真沒想到……」
  沈瓊樓聽著語氣不對,他原來確實有過別的想頭,不過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少年心思,不過現在看來殷懷瑜似乎想的有點……多。
  他頓了下,慢慢問道:「我有件事要問你,你曾經對我有沒有……」
  沈瓊樓下意識地截斷他的話,臉上不帶表情地道:「沒愛過,只拿你當哥哥,你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這些問題都是套路啊。
  把殷懷瑜接下來想問的話都回答了,於是他:「……」他現在不鬱悶了,就是手癢想揍人!
  他呵呵笑了兩聲:「我還有個問題,你爹和殷卓雍同時掉水裡了你先救哪個?」
  沈瓊樓:「……」被反套路了。
  兩人懟了幾句,悲情戲的氛圍總算沒了,她想了想才慢慢地道:「我希望皇上不要記恨王爺,他真的只是為了匡扶江山社稷才呆在京裡的……」這話說的昧良心啊。
  殷懷瑜半笑不笑地看著她,緩了會兒才道:「你不用擔心……朕和你還有沈家都是在的,況且朝堂被先皇折騰的虧了不少,我也不會勞民傷財再去征伐,我在位的時候你不用擔心,至於以後……」
  他皺起眉道:「以後的事自有咱們的後人操心,那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了的。」
  沈瓊樓輕輕點頭:「皇上寬宏。」她猶豫一瞬才道:「我聽說您的皇后賢良淑德,德言容功都是絕佳,想必您定能跟皇后琴瑟和鳴,恩愛百年。」
  殷懷瑜聽她稱呼可以疏遠,眼眸微微暗了暗,又笑罵道:「那是自然,朕的皇后還用你說。」
  沈瓊樓跟著笑了。這樣其實才好,不然以後兩人朋友的都沒得做,世上的事兒痴痴纏纏太多,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兩人再寒暄幾句就分別了,他坐上馬車入宮,站在高處眺望東宮,隱約聽到了她的聲音。
  殿下,以後就是我陪著您讀書了。
  殿下,您衣裳怎麼又髒了?又去逮蛐蛐了?
  殿下,這是宮外的小吃,您蘸了醋嘗嘗。
  好不容易幫沈家搬家完,他們兩口子又在京裡歇了幾天,為了不再膈應人,終於決定要走人,沈瓊樓不想那麼早回蜀地,轉頭跟殷卓雍商量:「咱們好容易出來一回,不出去走走總覺得虧了。」
  殷卓雍自然無異議:「你想去哪裡?蘇杭,泉州,臨安?」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2:27

第三十七章

  沈瓊樓通通搖頭:「咱們去長安!」
  殷卓雍無言道:「長安好是好,只是陝地沒什麼好玩的,難道你想去唱民歌?」
  尼瑪,作為上輩子的陝西人,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該把他踹下床以示尊嚴:「陝地不止有民歌的好嗎!」
  她記得她上輩子的舍友一臉深沉的對她說過:「在我來陝西之前,我以為你們這裡的人都是頭上包著毛巾,吃完飯就在山上唱兩句。」
  她從悲慘的過往中回神,鬱悶道:「不要搞地域歧視,你沒去過怎麼知道?」
  殷卓雍無所謂道:「你想去就去吧。」
  於是兩人出了京城,先走旱道再走水道,一路往陝西走了,途徑咸陽的時候,那邊的官員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帶著當地的士紳在城門口迎著,後面還準備了朱輪馬車,見到兩人的馬車齊刷刷跪了下去,用帶著陝味的官話大聲道:「恭迎王爺王妃!」
  沈瓊樓正準備下車,聽見這一聲震天響差點沒一頭栽下去,殷卓雍怕人多出什麼岔子,一手按著她的肩把她按迴車裡。
  本來兩人就打定了低調的主意,準備遊玩十來天就走的,弄成這樣游興都敗光了,叫這麼多人出來還勞民傷財的。
  偏那打頭的官還不知死活地湊上來:「王爺,來額們這地方是有撒事?」
  其實在魏朝當官是對官話有一定要求的,不過這官員大概已經被熏陶久了,話音怎麼都改不過來,沈瓊樓聽了在車裡捧腹狂笑。
  殷卓雍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話都沒說一句就上了馬車,吩咐車夫掉頭走人,留下眾人在原處風中凌亂。
  咸陽是肯定沒法逛了,兩人直接繞了大圈去長安,這邊官員也是打聽了咸陽那邊碰壁,因此知道殷卓雍來了也沒著人迎接,只是命下屬過來簡單地拜會一下,讓他有事知會官府,然後就走了,倒讓沈瓊樓生了不少好感。
  兩人租了個院子歇息一晚,第二天就直奔晉昌坊的慈恩寺塔,又名大雁塔,這邊官府都打過招呼,沒收兩人銀錢就讓進去了,她先是上了柱香,又興衝衝地拉著殷卓雍爬慈恩寺塔。
  上輩子大雁塔旁邊修建了廣場,這時候只剩了高墻圍著的佛寺,讓她大感新鮮。
  她正在興頭上的時候一口氣上了四樓,等到第五樓的時候就氣喘吁吁了,還得殷卓雍拉著她,邊搖頭道:「你到這裡來究竟是做什麼的?」
  沈瓊樓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照著上輩子旅遊宣傳手冊上的念道:「參觀,參觀佛家,佛家經典建築,感悟佛法,沐浴佛光。」邊說邊喘氣。
  殷卓雍乾脆把她打橫抱起來,順道斜了她一眼:「你又不信佛,佛光幹嘛要普照你?」
  沈瓊樓死鴨子嘴硬:「誰說我不信佛?」
  殷卓雍唔了聲:「那你知道妙法蓮華經的第一句是什麼嗎?」
  沈瓊樓強行瞎扯:「我心中有佛,不讀佛經也能成佛。」
  殷卓雍:「……」
  在古代七層建築還是很少見的,兩人站在塔頂幾乎能眺望到整個長安,有種羽化而登仙的感覺,殷卓雍陪著她吹了會兒冷風:「真不知道你硬要上來是為了什麼?」
  沈瓊樓想了想道:「涼快。」
  殷卓雍曖昧地傾下身跟她廝磨:「要不要找點事兒做?」他若有所思:「在高處應該有別的花樣吧。」
  沈瓊樓退開三尺遠:「你冷靜。」
  最後在她強烈的反對下,殷卓雍當然沒能得逞,兩人出了慈恩寺就去尋摸著去了長興街,這條街類似於上輩子的小吃一條街,在街口都能聞見香味了,他們隨便找了家小店吃羊羹。
  小店裡的羊羹滋味極是地道,先端了碗羊肉湯,上面飄了香菜小蔥,旁邊放著茱萸燒餅和糖蒜三個小碟,殷卓雍瞧見糖蒜滿臉嫌棄,蹙著眉盯著自己的瓷碗,好像跟這碗有仇似的。
  沈瓊樓嫌他矯情,用白瓷勺舀了勺喂他:「你嘗嘗看,不會失望的。」
  她盛情難卻,殷卓雍只好低頭喝了,羊肉鮮美嫩滑而且沒有膻味,湯也熬的入味,他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倒還勉強能入口。」
  他又一指碟子裡放的燒餅:「這怎麼吃。」
  沈瓊樓先給他做示範,把灑了白芝麻烤的噴香酥脆的燒餅掰成小塊放到羊肉湯裡,然後放了勺茱萸進去。
  殷卓雍難得有笨手笨腳的時候,皺眉掰饃怎麼都掰不碎,都是半個巴掌大笑,她果斷報了剛才他取笑之仇,嘿嘿樂著取笑他一會兒,然後主動伸手幫他弄好。
  他撐著下巴看她動作,揚脣笑道:「你上輩子是長安人不成?」
  沈瓊樓心說還真讓你猜著了。
  兩人吃完都覺得腹腔暖洋洋的,沿著長街漫步,他倆容貌氣度十分引人注目,路上有不少圍觀的,殷卓雍一概無視了,她走到前面發現有賣醪糟的,但這時候肚子都飽了,在喝和不喝之間十分掙扎。
  他無奈看她:「想喝就買吧。」
  沈瓊樓苦著臉道:「喝不完了……」她扼腕道:「失策失策,咱們剛才應該只吃一份羊羹的,這樣能省下肚子來。」
  他瞥了她一眼:「喝不完就扔。」
  沈瓊樓咬咬牙道:「不能浪費,我不喝了。」
  他沒理她,走向小店幫她買了一小碗遞給她:「一碗米酒而已,囉嗦什麼?」
  沈瓊樓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實在喝不下去了,他十分自然地喝著她喝剩下的,她張了張嘴道:「這樣不好吧,你怎麼還有吃人剩飯的毛病啊?」
  殷卓雍優雅地用絹子擦了擦嘴:「是你的又不是別人的。」
  他伸手幫她揩掉嘴邊的水漬:「還吃不吃了?」
  又拉著她往外走,一手緊緊地攥著她,時不時叮囑一句人多別亂跑,小心別丟了。
  沈瓊樓非常之囧,殷卓雍好像在養娃。
  她看著長街上數不清的小吃店鋪,內心掙扎了會兒:「咱們還是走吧。」
  殷卓雍一挑眉:「不吃了?」
  沈瓊樓嘆了口氣道:「我怕你撐死啊。」
  殷卓雍:「……」
  兩人吃完飯之後,又買了點小吃給院裡的護衛和下人,然後溜溜達達回了租住的院子,又商議晚上吃什麼,像是尋常市井的兩口子一般。
  沈瓊樓坐在小院的石桌邊,似模似樣地拿了個紫砂壺,用嘴對著護把嘬茶水喝,喝完發現殷卓雍瞧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摸了摸自己的嘴:「我怎麼了你怎麼看著我?」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瞧著她手裡的茶壺:「我羡慕你手裡的茶壺啊。」
  沈瓊樓奇道:「你羡慕茶壺做什麼?」
  他感嘆道:「我願身為紫砂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幫我吮一吮。」
  沈瓊樓開始沒聽明白,後來聽懂了,臉登時紅透,用力搗了他一拳:「你跟誰學的葷話。」
  她下的力氣有點大,他捂著腰眼哭笑不得:「用不著跟誰學,全是發自肺腑啊。」說完曖昧地看著她的紅脣:「調鉛無以玉其貌,凝住不能異其脣;香脣吹徹梅花曲,我願身為碧玉簫。」
  她被調戲過勁兒了反倒鎮定下來,淡定道:「也不是不行……就怕我力氣太大再把你給咬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2:40

第三十八章

  殷卓雍:「……」
  她看這話題越來越限制級,轉了話頭道:「咱們明天去哪玩啊?」
  殷卓雍對這個話題顯然沒剛才那個有興致,垂眸道:「不知道,你想去哪裡?華清池?」說完自己先搖頭:「那裡早就毀於戰火了,剩下的基本是後人重建的,沒甚看頭。」
  沈瓊樓道:「要不去爬華山?」
  殷卓雍不知想到什麼,頓了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道:「也不是不成。」
  既然商定了兩人就吃完晚飯上床,殷卓雍湊過來吻舔著她的頸窩,她堅決道:「今兒晚上不行,咱們得留力氣明天爬山。」
  他拉著她的手往下,蹙眉道:「你跟我說沒用,跟他說吧,難道就讓他這麼立著一晚上?」
  沈瓊樓默默地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用手?」
  他已經探手扯她衣帶了,被她噎了噎,沒好氣地道:「要是為了讓你用手我還娶老婆做什麼?」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上身剝了個乾淨,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兩團瑩軟,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用這裡也可以的,反正你躺著就行。」
  沈瓊樓:「……」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輕輕堆攏起來,把自己擱置進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的熟練,顯然蓄謀已久了。
  這也尼瑪羞恥了,這麼近距離觀看相當嚇人……沈瓊樓只想靜靜,老公花樣太多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這個過程相當的……一言難盡,反正她早上起來胸口疼,穿兜衣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解說了新技能的殷卓雍倒是神清氣爽,還傾下身給了她一個早安吻,托著她的下巴問道:「乖乖,昨晚上睡得怎麼樣,夢裡有沒有夢見我?」
  沈瓊樓:「……」滾,滾滾滾,滾滾滾滾!
  華山離長安城還不近,兩人一大早就出發,到了下午的時候才到了華山底下,反正爬華山就是為了看日出,兩人決定先吃一頓再開始爬,走到東邊山頭的時候就是早上了,正好能看上日出。
  山腳下有座道觀,外頭好些買小物件的,有刻著白頭偕老的同心鎖,他素來不愛這些小物件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麼想的,竟買了把同心鎖,讓店家刻上兩人的名字,問她道:「你會打絡子嗎?」
  沈瓊樓理直氣壯地道:「不會。」
  殷卓雍:「……」他費解地問了曾經問過的問題:「你真的是女人嘛?」
  她給問的煩了,沒好氣道:「不是。」
  他搖搖頭,只得有找了家賣絡子的小攤,買了兩個同心方勝的絡子,輕手輕腳地把同心鎖掛上,再給她栓到腰間。
  沈瓊樓看的十分感慨:「你倒是很有賢妻良母的潛質,其實你可以學學打絡子,繡花,縫衣服這些的。」
  他沒理會她的調侃,牽著她的手往道觀裡走,道觀前頭還有個陳摶老祖的石雕,好些百姓伸手去摸,想要沾沾扶搖老祖的喜氣,沈瓊樓也湊過去摸了把陳摶,被他一把拉回來了。
  「你就這麼當著我的面摸別的男人?」
  「……那是石彫謝謝!」
  道觀就建在山門前,所以想進華山必須得進觀裡拜拜,有那麼點地頭蛇的意思,幸好道觀布置的十分清幽,有涼亭有綠水,濃蔭環繞遮擋了烈陽。
  山道朝廷自然也修建了,只是不如後世的平整,華山本就險要,走到上頭都不敢往下看,有些地方的坡道都接近九十度了,幾乎是垂直的,她還得手腳並用往上爬,沈瓊樓自覺體力還算不錯的了,走到一半的時候也靠在石壁上大喘氣。
  殷卓雍看上去比她輕鬆得多,還有功夫取笑她:「是你嚷嚷著要爬山的,怎麼這就不行了。」他抬頭往上望瞭望:「且還遠著呢。」
  沈瓊樓秉持著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的精神,撿了根粗樹枝當拐杖繼續爬,這時候已經夜幕四合,天邊最後一線火紅殘雲也漸漸變淡,與深藍的夜幕融成濃冶的紫色,最後被夜色吞噬,夜幕終於完全降臨。
  她已經逐漸爬到高處,這時候才有沒白來一趟的感覺,身邊的藤蔓中間螢火蟲已經開始閃爍,讓人仿佛置身於爛漫星河間,她難得詩意地感嘆了一把:「啊,好美!」
  搜腸刮肚的想念首詩來蘇一把,但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來,總不能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吧。
  殷卓雍也難得沒潑冷水:「確實不錯。」
  他伸手,有個螢火蟲落在他白潔的指尖,打出微微的光暈,沈瓊樓被蘇倒了,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
  殷卓雍受驚了似的,轉過頭驚詫地看著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手裡的螢火蟲也驚跑了。
  她囧道:「有必要這麼害怕嗎?我又沒把你怎麼樣。」
  他回過神來才記起,好像這是乖乖第一次主動親她,他湊到她跟前:「被你嚇著了,不想法子安慰安慰我?」
  沈瓊樓:「……」
  兩人繼續往前走,已經快到山頂了,面前橫著淺淺的山溪,上面還架了座石橋,對岸隱約有燈火閃現,模糊地看到亭台樓閣,如仙家玉京一般。
  沈瓊樓饒有興致地想過去瞧瞧,卻被他伸手攔住了:「別去那邊了,不是咱們魏朝的地界。」
  她「啊?」了一聲,殷卓雍悠悠道:「祖皇帝和一位仙人下玲瓏棋,輸了之後不但賞了他國師封號,還把半個華山送給那位仙人,全權交由他處理,官府都不得管的,這裡現在居住的應該是那位國師的後人。」
  她奇道:「世上真有仙人?那這國師是世襲的嗎?」
  殷卓雍恩了聲:「國師是世襲的,不過仙人未必是真的,沒準是祖皇帝又在外頭欠下了風流債,所以以這個為補償。」
  沈瓊樓:「……」你這麼抹黑你祖宗好嗎?
  他道:「世上風景好的地方有許多,何必進到這裡看人臉色呢?」
  他話音剛落,就聽對岸傳來朗朗的聲音:「我這道觀也好久沒接待過姓殷的客人了,王爺不妨過來,讓我招待你一番。」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信步邁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個精緻無匹的小男孩。
  沈瓊樓面帶驚艷之色,他要是年紀再小些,容貌不比殷卓雍差到哪裡去,身後的男孩跟他相貌相似,以後想必也是少見的美人。
  殷卓雍一挑眉:「道清國師,底下的道觀是你開的?」
  道清呵呵笑了笑:「總得想法子賺些飯錢,就是他們告訴我你過來的。」
  殷卓雍問道:「進賬如何?」
  道清笑得合不攏嘴:「不多不多,勉強餬口而已,王爺有沒有興趣捐幾個?」
  沈瓊樓快被他的兩眼銅錢閃瞎了,仙人不應該都是仙風道骨視線金錢如糞土的嗎?
  殷卓雍淡淡道:「我不做虧本的買賣。」
  道清想了想,往山溪裡指了指:「不如我把觀裡的靈獸送給你如何?」
  沈瓊樓好奇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著一星半點的燈火看見了一隻……王八,她驚道:「你們把王八當靈獸啊?」
  道清幽幽道:「這不是普通的王八,這是隻……一尺來長的王八。」
  沈瓊樓默默道:「還是王八。」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2:55

第三十九章

  道清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她幾眼:「續命生魂,不錯不錯。」
  沈瓊樓心裡緊了緊,殷卓雍漫不經心地跨出一步擋在她神情,道清又看了看他:「看來我當初的話是說中了啊。」
  殷卓雍恩了聲:「國師料事如神。」
  道清呵呵一笑:「我就是你有帝王之相沒有帝王之命,果不其然,命裡無時莫強求啊。」他邀請道:「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
  沈瓊樓追問道:「要錢嗎?」
  道清果斷道:「要!」
  殷卓雍拉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那就算了,有緣再見吧。」
  道清鬱悶道:「緣分是佛家講的,我是道家人。」
  沈瓊樓想起這段莫名其妙地經歷還覺得有點興奮:「你跟國師認識?」
  殷卓雍懶洋洋地道:「當初父皇請他測國運的時候我見過他,方才那話就是他當初說的。」
  沈瓊樓感慨道:「測的真準。」又扼腕道:「早知道就該讓他幫我也算一卦的。」
  「有我在,你的命還用算嗎?」他拉了拉她:「你不是要看日出嗎?走吧。」
  兩人選了個好地方等著看日出,她等著等著卻坐在岩壁上打起了瞌睡,他搖頭嘆了聲,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蓋上,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太陽早就冒出來了。
  她慌慌張張掀開披風:「日出呢?!」
  他斜眼看她:「出完了。」
  她悲憤道:「你怎麼不叫我!」
  他哂笑:「我叫了你好幾聲你也不醒,難道把你硬拽起來?」他忍著笑,拍拍她的肩頭寬慰道:「乖乖別急,反正這裡的日出和家門口的也沒什麼區別,你每天起早點就能看見了。」
  沈瓊樓:「……」好想咬死他。
  日出沒看成,她也不肯再在山頂待一天,只好滿面悵然地下山回家,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她真是困的狠了,便靠在他肩頭打盹,不多一時馬車忽然震了震,然後就是一陣震天的哭喊聲,她迷瞪著眼睛醒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殷卓雍掀起車簾瞧了瞧,就見車夫也一臉懵逼,有個頭髮花白,穿著靛藍粗布衣裳的老太太倒在馬車前,不住地嚎哭起來,引得周遭不少人都來圍觀了。
  沈瓊樓茫然道:「這是怎麼了,馬車撞人了?」
  車夫怒氣衝衝地道:「回您的話,小的自問趕車技術不賴,剛才正好好地走著,這老婦人就突然衝出來,然後倒在地上就不起來了,非說是我撞了她!」
  沈瓊樓扭頭去看殷卓雍,見他也點了頭,才知道是遇上碰瓷的了,兩人為了出行方便,馬車用的是普通馬車,身上的衣裳也俱都平常,難怪這人敢盯上來。
  那老太太聽見車夫說話,更加來勁了,賴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拍著地面嚎哭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撞了人竟然還托賴,老婆子命不值錢嗎!」
  她這話好似吹了號角一般,人群裡呼啦啦五六個長相凶惡的壯漢涌了出來,直接把殷卓雍的馬車圍住,揮了揮大拳頭:「你們要是不給額娘看病,今天奏甭想從這兒過咧!」
  殷卓雍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碰見碰瓷的,似乎還覺得挺新鮮,沈瓊樓除了囧還是囧,他們明面上沒帶什麼人手,但護衛都在暗裡跟著呢,哪裡能讓她碰的上。
  兩人都不慌亂,完全一副看猴戲的表情,讓那大漢更為惱怒,他顯然也不是頭一回做這事兒了,打了個眼色讓同夥把馬車圍住,揮舞著拳頭更湊近了幾步,威脅之意甚是明顯。
  沈瓊樓嘆了口氣:「既然你非說我們撞了你娘……那就報官吧,交由官府處理。」
  那壯漢愣了愣,他幹這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是見這兩口子是外地人才敢合夥碰瓷,一般外地來的人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錢消災嗎?這倆膽子怎麼這麼大?
  他重重恐嚇道:「不用了,看你們也不是存心撞人的,給我十兩銀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報官鬧大了仔細你們吃牢飯!」
  沈瓊樓正色道:「我們撞傷了你娘,良心有愧,叫了官差來判,吃牢飯我們也認了,誰讓我們做錯了事了呢!」
  殷卓雍笑而不語。
  大漢:「……」操,這什麼人啊上趕著吃牢飯的!
  叫來官差他萬一被識破可就完犢子了,於是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別這麼死心眼,那牢飯是好吃的嗎?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小娘子,還不得給人活吞了去?」
  沈瓊樓滿面怒容,一臉正氣:「世上竟有你這樣不孝不義之人,你不要說了,我傷了人,坐牢也是我自願,快去叫官差來!」她說著就吩咐人報官
  殷卓雍:「……」
  大漢:「……」
  圍觀的人心裡也有數了,起哄道:「他們撞傷了你娘,你難道不想讓他們坐牢?」
  也是趕巧了,縣丞正在附近辦案,聽聞有人被馬車撞上就匆匆趕過來了。
  沈瓊樓本來坐在馬車上等著官員過來,沒想到人來了卻險些讓她驚掉了下巴——竟然是許御!
  許御當初從沈家隔壁搬走之後繼續考科舉,得了個三等進士,這成績實在不甚起眼,後來家裡通了通路子,才讓他到這麼個小地方當了縣丞。
  許御沒看見兩人,先對著那大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大漢見躲不過去了,才硬著頭皮把他娘被撞的事兒複述一遍,許御還是有點本事的,自然不會聽信他的一面之詞,轉過頭來就要問問馬車中人,看見兩人的時候嘴巴卻張大了。
  殷卓雍揚脣瞧著他,沈瓊樓隨意瞟了一眼目光就掠過去了,許御心裡砰砰亂跳,不知道是不是該跪下叫王爺,還是殷卓雍先開了口:「縣丞大人既然來了,那就請您查案吧。」
  許御低低地應了個是。
  其實這碰瓷的手法並不高明,請了個老刑名過來問過圍觀群眾,又看了看底下的車轍痕跡,搖頭道:「馬車並沒有撞過人。」
  許御當然明白,別說沒撞人了,就算真撞了也只能說沒撞,於是道:「去,把那幾個構陷他人的鼠輩抓了,送到衙門裡好審問。」
  差役過來拿人,一片雞飛狗跳哭爹喊娘的聲音,許御轉頭去看那馬車,似乎有話要說,卻見兩人已經命車夫駕車走了。
  沈瓊樓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權當旅途的一個小插曲,馬車往前走了會兒看到家飯館,她巴著車圍子眼巴巴地道:「我餓了。」
  殷卓雍命車夫停車,帶著她下車吃飯,兩人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下,點了幾盤地道的陝菜並主事,飯館生意紅火,沒一會兒就坐滿了人,只有他們旁邊的一處桌子還空著。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剛才見過不久的許御也來了這家館子吃飯,見到兩人面帶錯愕,猶豫一瞬,還是在兩人旁邊那張僅剩的空桌子坐下了。
  沈瓊樓沒放在心上,殷卓雍自然更不會上心,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叮囑她吃慢點別噎著。
  沈瓊樓:「……」他就是在養娃。
  許御頻頻向這裡張望,欲言又止,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才鼓足勇氣上前一步,低聲道:「王爺,王妃娘娘。」
  沈瓊樓抬眼看著他:「許縣丞有何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3:06

第四十章

  許御斟酌了一下措辭,低聲道:「我們家搬走後我一直沒見過娘娘,臣外出為官經了事之後才明白當初做的事兒實在是大錯特錯,一直對您心存歉疚,今日見到您了,想向您道一聲抱歉。」
  她本來以為許御是因為怕她記恨才來道歉的,但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裡難免詫異,挑眉道:「許公子竟轉了性子,可真是讓我意外啊。」
  在她看來許御就是一自負風雅的公子哥,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嫌棄原身容貌,大概覺著只有才貌雙全的絕色佳人才配得上他。
  許御不復往日的俊雅,面上多了幾分風霜之色,倒顯得人成熟了些,頓了一瞬才苦笑道:「臣才到陝地不久,家父就讓我向總兵的嫡次女提親,總兵大人……不好說話,將我羞辱一番趕了出去,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那時候才悟到當初做的事兒有多荒唐可鄙。」
  說起來總兵雖言語羞辱他,但到底沒對他做什麼,他們家當初興起的風波可比這個要大得多了。
  人就是得經過同樣的傷害才能知道對別人的傷害有多大,沈瓊樓回味著當初剛來之時,原身記憶裡的難堪憤懣,緩緩道:「難得許大人能想明白,多少人一輩子也明白不過來。」
  許御笑了笑:「臣如今已經娶妻,相貌平庸,身份也不算高貴,但勝在為人賢惠,我也不是個有大能耐的,官做的也一般,和她日子過的甚是平淡,不過臣已經滿意了。」
  沈瓊樓嘆了口氣,人貴自知啊
  他緩了緩道:「臣不求您能原諒,只把歉意倒出來,心裡也能放下了。」他說著拱手認真地施了一禮,轉身走了。
  沈瓊樓正想跟殷卓雍感慨幾句,他就偏頭似笑非笑地瞧過來:「我記得你當初對他窮追不捨過?」
  沈瓊樓道:「……這都多久的事兒了,你怎麼還記得啊?」
  殷卓雍放下筷子擦著乾淨的嘴角,感嘆道:「我只是覺得難過啊,你還沒對我窮追不捨過呢。」
  沈瓊樓:「……」對許御她也沒有啊,這鍋背的真的冤死了。
  幸好他也沒有真追究舊事的打算,略調侃她幾句就算過去了,兩人回院子之後又在長安城裡逛了幾天,看著天已經漸漸熱了起來,決定在酷暑來之前趕回川蜀。
  可惜今年天熱的格外早,他們走到半道上的時候終於熱了起來,大夏天趕路絕對不是什麼美差,就算馬車裡有冰塊鎮著,沈瓊樓還是熱的七葷八素的,眉頭都無精打采地窩在馬車裡,殷卓雍在一邊給她扇扇子。
  快到王府的時候她終於中了暑,在馬車裡差點昏過去,急的殷卓雍邊命人叫太醫,一邊把她打橫抱起來往府裡急步走著,元芳在一邊急匆匆跟著打傘,生怕把她再曬到。
  一行人急匆匆往正院走,還沒進正院,就聽到一陣悠揚婉轉的情歌傳了出來,帶著蜀地的口音,纏綿火辣,什麼情哥哥情妹妹的直往耳朵裡鑽。
  殷卓雍蹙了蹙眉,也顧不得多想就抬步走了進去,沈瓊樓還沒完全暈過去,不過也暈的睜不開眼,聽見了也沒張開眼看。
  一行人走進去,就見有個穿著綠色衫子,身形窈窕,彎眉大眼的丫鬟站在院子裡,一邊唱歌一邊澆花,在夏日的烈陽下綠色顯得格外清新扎眼。
  元芳心下察覺不對,定睛瞧了瞧才發現是許久沒見的綠藥,下意識地去瞄了殷卓雍一眼,見他全心放在沈瓊樓身上才松了口氣。
  綠藥挑的機會是好,可惜站的地方不對,殷卓雍見她擋路,嫌惡地皺了皺眉,陳河察言觀色,一把把綠藥扯到一邊訓斥起來。
  到了屋裡總算陰涼下來,沈瓊樓覺得好些了才慢慢睜開眼,聽到外頭的叱罵聲,扶額問道:「外面怎麼了?」
  他伸手扶她躺下:「沒什麼事兒,有個下人不懂事,陳河訓斥幾句。」
  沈瓊樓身上正難受,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過問,伸手任由太醫診治了。
  她還是等身上大好了之後才知道這事兒的,看著屋裡放的一盆辣椒想到了綠藥,然後問道:「綠藥呢?最近怎麼沒見她來侍弄花草?」
  要不是她主動問,元芳壓根不會跟她提,聽她問了她才道:「綠藥犯了事兒,被陳河總管打發出去了。」
  綠藥到底是她提拔上來的人,陳河尋常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她偏頭問道:「犯什麼事了?」
  元芳平鋪直敘:「咱們回來的那日,綠藥打扮了在院子裡唱情歌,王爺嫌她礙事,讓陳總管把她打發了。」她慢慢地道:「府裡上下都知道王爺要回來的日子,不會有這個巧合的。」
  她想了想又安慰道:「您放寬心,王爺瞧都沒往她哪裡瞧一眼。」
  沈瓊樓倒不怎麼擔心這個,殷卓雍不至於那麼沒定力,聽兩嗓子歌就被勾走了,她好奇的是綠藥的目地。
  一般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像魏王那樣心性不定的,底下丫鬟們見有縫可鑽,自然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想盡辦法往他跟前晃悠,可殷卓雍明擺著對這些沒興趣,底下人自然也都規規矩矩的,等到了年紀放出去嫁人就是了。
  元芳聽她問完,臉上也浮現了鬱悶之色:「是安嬤嬤。」
  她嘆了口氣:「也是綠藥自己太招人眼,您沒在府裡的時候多有輕狂無禮,安嬤嬤瞧不過去,下了幾個套讓她往裡鑽,她是一時吃不過氣,想著在府裡好好地掙一掙臉,狗急跳墻才做下這等下作事的。」
  綠藥在丫鬟堆兒算出挑的,但跟主子一比就不夠看了,一沒王妃貌美,二沒她年輕,也是被逼急了才出的昏招。
  人一般老了就活明白了,安嬤嬤這是老當益壯,越老越愛鬧的雞飛狗跳,當然綠藥自己也有不對。
  沈瓊樓心煩地搖了搖頭:「罰安嬤嬤三個月的薪俸,讓她最近不要到我跟前來了,也別來求情,我煩見她。」她頓了下又問道:「綠藥呢?」
  元芳道:「已經送到莊子裡了,她家裡人準備給她挑個人嫁出去。」
  沈瓊樓點了點頭,她當然沒有給殷卓雍拉皮條的愛好,身邊的威脅因素越少越好,要真有那時候,她估計真會把他給剁了。
  她自己腦補了一會兒,就聽元芳又道:「江管事和宋長史還有八天成婚,您要不要準備一份賀禮?」
  沈瓊樓先驚喜道:「兩人要成親了?」又納悶道:「我這都走了小半年了,怎麼這親成的這麼晚?」
  元芳嘆了口氣:「中間宋長史的姨娘病了一場,長史為了照看她,抽不出功夫來準備自己的婚事。」她後知後覺地道:「哦,對了,成親之後就不能叫長史了。」
  沈瓊樓已經踩著鞋衝出去準備禮物了,宋喜成婚那天沈瓊樓趕大早就去了,看著她被幾個喜娘拉著打扮,笑道:「恭喜恭喜,祝你們以後並蒂白頭,絲蘿春秋,常享畫眉之樂。」
  宋喜如今住在租住的宅子裡,也是從這裡出嫁的,她容色平常,最多算得上清秀,不過盛裝之後也多了幾分嬌艷靈秀,雖然嬌艷靈秀這四個字用到她身上有點怪……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3:18

第四十一章

  宋喜大概是婚前恐懼症發作,這時候臉都僵了,僵著嘴角道過謝,起身之後同手同腳地差點絆倒。
  沈瓊樓一把扶住她:「老宋你冷靜點,這是要成親太激動了嗎?」
  宋喜語無倫次:「激動,激動,我現在冷靜著呢,當然激動了。」
  沈瓊樓:「……深呼吸,鎮定,鎮定。」
  宋喜:「鎮定,我鎮定。」
  沈瓊樓正琢磨著要不要拿本龍陽話本讓她看了冷靜冷靜,就見這時候有個頭髮斑白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阿喜。」
  宋喜忙過去扶住她:「姨娘,您怎麼來了?」
  原來這是宋喜姨娘,沈瓊樓忙過去扶她坐下,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老婦人五官輪廓很是漂亮,年輕時候想必是個美人,按照她的長相看,宋喜應該算是……長歪了。
  她感嘆道:「你姨娘比你長得好啊。」
  宋喜淡定道:「我是撿了爹娘難看的地方長了,能長成這樣不錯了,你湊合著看吧。」
  宋喜姨娘聽說了她的身份,急急忙忙要彎腰給她行禮,被她一把扶住了:「您別客氣,我算是您晚輩。」她扭頭問道:「你成親了你姨娘住哪裡?」
  宋喜道:「我和老江商量過了,接了我姨娘一起住,他父母雙亡,也不礙著什麼。」
  說了會兒話宋喜的緊張感緩解了不少,這時候江川的花轎已經到了,宋喜被雇來的同姓男子充做兄長背上花轎,她也跟著去了喜堂。
  今天是豫王得力管事大喜的日子,豫王很給面子的去和喜酒,再加上江川這些年應酬頗廣,所以很多達官貴人都來捧場,席面上也難免有幾個說酸話的,見宋喜容色一般,竊竊道:「還以為江管事娶的是什麼樣的絕色佳人呢,沒想到竟是個這樣的。」
  有江家的族人跟著接話:「是啊,年紀還這般大了,江管事縱然是個鰥夫,前途這麼好,娶個閨秀淑女不成問題,也不至於這般將就啊。」
  頭先那人繼續道:「聽說還是個庶出的,真不知江管事看上她哪點了。」
  沈瓊樓皺了皺眉,冷冷地一眼掃過去,兩人怔了怔,見她就坐在殷卓雍跟前,哪裡還不明白她是誰,嚇得慌忙住了嘴。
  她這才收回目光,對著殷卓雍低聲道:「咱們結婚是不是也這樣?」
  他唔了聲:「形勢是差不多,不過咱們的要繁瑣得多。」他覺得成親那一天都沒什麼可期待的,唯一讓人嚮往的就是晚上的洞房花燭。
  沈瓊樓今天心情好,見著喜桌上的喜酒難免有些眼饞,伸手給自己倒了杯,他攔住她道:「你那點酒量還是算了吧,小心等會兒又醉了。」
  酒這個東西不喝也就罷了,喝多了還有點上癮,沈瓊樓饞蟲被勾起來:「沒事兒我就喝一杯,不會醉的。」
  她說完咕嘟咕嘟灌了一杯,然後又忍不住伸手去動酒壺,他捏了捏她的臉:「不是說一杯嗎?」
  沈瓊樓自製力已經為負了,擺擺手道:「這是最後一杯了,晚上又不開車。」
  殷卓雍:「……」算了,習慣就好。
  於是一杯一杯又一杯,她終於上頭,兩眼鰥鰥地倒在他懷裡,幸好這時候喜宴擺的差不多,他半摟著醉鬼告辭,在馬車上她還迷瞪著,一到屋裡就不規矩起來,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殷卓雍真想給她擦臉,這時候被她逗弄的冒火,只好哄著她道:「咱們先擦臉,好不好?」
  沈瓊樓壓根沒聽見,一偏頭隔著衣裳含住他胸前的一點,用舌尖靈巧地逗弄著,一手也在他小腹來回打轉,要到不到,引得人發瘋。
  殷卓雍:「……」
  她今天不知道腦補到了那段劇情,拽著他就往床上走,伸手想撕他衣裳,撕了半天才發現撕不動,迷離著眼睛喃喃道:「劇情不對啊。」
  殷卓雍只好自己把衣裳脫了,她一翻身壓著他身上,他沒見過她這麼主動,挑眉問道:「你想做什麼?」
  她淡定道:「操死你。」
  殷卓雍:「……」他的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表。
  沈瓊樓腦補著自己是個有丁丁的漢紙,並且是五大三粗肌肉攻,然後用力往下一坐……
  嚶嚶嚶,好疼,疼哭了。
  殷卓雍好笑地看著她飆淚,他對這個姿勢覺著挺新鮮的,伸手慢慢地安撫著她,等兩人漸漸契合了才開始動作起來。
  沈瓊樓翻了……她早上起來的時候險些連頭都抬不起來,瞪著眼睛幽怨地看他。
  殷卓雍笑吟吟地道:「乖乖,你還記得昨晚上你說了什麼嗎?」
  沈瓊樓努力想了想,然後臉綠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給了你把我操死的機會啊。」
  沈瓊樓:「……」心好痛。
  他低頭看著她,笑得別有深意。
  沈瓊樓最近回蓉城又恢復了無所事事的狀態,沒事就在城裡逛吃逛吃逛吃,順便研究一下辣椒能做出什麼新菜,讓她覺著奇怪的是,殷卓雍最近有事沒事老在她跟前晃悠,然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她正低頭伺候一盆辣椒,見他又裝似漫不經心地靠過來,雙眼發亮地盯著他,忍無可忍道:「你有什麼事兒就說,老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殷卓雍反而皺起了眉:「這種事還要我來提醒你,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沈瓊樓想到茫然道:「我一點記得什麼?」
  殷卓雍用力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留下她在原地滿臉懵逼。
  還是元芳過來提醒她:「還有一個月就是王爺生日,您要不要提前準備著?」
  沈瓊樓這才想起來這回事,難怪殷卓雍別彆扭扭的了,不過直接說不就完了嗎,幹嘛還猜來猜去的?沈糙漢瓊樓十分費解。
  她不得不給自己辯解一句,其實她幾個月前都惦記著要給殷卓雍準備了,只是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她把這事忘的死死的,不過幸好方案還在。
  她低聲對元芳吩咐了幾句,元芳囧囧地看著她,轉身去準備了。
  她身為王妃,殷卓雍的壽宴還是要準備的,這幾天拿出勤懇敬業地精神忙活起來,他見她總算沒忘了自己,神色都陽光起來。
  等到了壽宴那天,豫王府賓客如雲,蜀地但凡有些頭臉的流官和土官都趕過來為豫王賀壽,澹台澄自然也不例外,奉上賀禮和請帖之後就帶著她的兩位夫郎進去了。
  其中的正頭夫君是姓紫,不光姓氏很蘇,名字也很蘇,叫紫凝辰,就是長得不怎麼蘇。
  所以這些年澹台澄對他敬重是有的,只是不大親近,另一位夫君相貌就昳麗的多了,名喚揚中瑞,身份地位只比正夫稍差了些,所以一直很得澹台澄寵愛。
  紫凝辰看她把裝著賀禮的檀木匣子遞過去,微微笑了笑:「還以為你要給豫王送幾位美人呢。」
  澹台澄鳳眼掃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們男人除了美人不能想些別的嗎?」
  紫凝辰一笑:「我想著你就夠了。」
  澹台澄滿意地一笑,然後才道:「你看豫王妃得寵的那個勁頭便只有豫王眼裡容不下別人了,送美人過去不但不能討人歡心,要是惹了那位王妃的眼,她再吹吹枕頭風,豫王只怕不會待見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3:34

第四十二章

  紫凝辰道:「聽說王妃的二哥十分俊美。」
  澹台澄嘆了口氣,攤手道:「可惜漢人跟咱們不同,漢人男子受不了女子多夫,況且他身份尊貴,也不會給我來當側夫的。」
  紫凝辰面上松了松。
  三人抬步走了進去,沈瓊樓一直對這位霸道女總裁和她的後宮很是好奇,難免多看了幾眼,對著澹台澄乾笑道:「令夫果然……一表人才。」
  澹台澄忙自謙道:「哪裡的話,賤內不識禮數,就怕讓您瞧了笑話。」
  沈瓊樓不知道該說啥,呵呵笑了兩聲扯開話題。
  澹台澄那位姓楊的側夫縱然'嫁'了人,但到底男子的本能沒改,見這位豫王妃如此貌美,不由得偷瞄了幾眼,被沈瓊樓發現了,微微蹙了蹙眉。
  澹台澄也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揚手用力一巴掌扇過去,美目怒瞪,冷冷道:「混賬,竟敢對王妃不敬?!」
  沈瓊樓:「……」==這種既像是主子教訓奴才,又像當媽的教訓兒子的場面她該怎麼應對?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處理類似事情的經驗,見澹台澄還在教訓那位楊側夫,擺手道:「這裡到底是王府,指揮使何必如此呢?」
  澹台澄這才消停了,又滿面感嘆地問起沈岑風的近況,沈瓊樓囧道:「家兄的婚事……由父母做主。」言下之意就是你別惦記了。
  澹台澄遺憾地告辭離去。
  沈瓊樓出去和殷卓雍迎客,見許多土司都是帶著幾位女子來參加壽宴的,不由得鄙夷道:「這是八百年沒吃喝了,怎麼都拖家帶口的過來了?」
  殷卓雍笑道:「你有所不知,咱們魏朝是妻妾制,這裡確實多妻制。」
  沈瓊樓仍舊不屑:「有區別嗎?不都是一個男人幾個老婆。」
  殷卓雍一挑眉:「自然不同,妻妾有大有小,有嫡有庶,,而土司的幾位夫人從娘家身份到在夫家地位不會有太大的差距,所以都能帶出來見人。」
  沈瓊樓想了想:「那不是亂套了嗎?」
  殷卓雍漫聲道:「亂套就亂套,又不是咱們家。」
  沈瓊樓往他下身瞄了一眼,手裡的銀簽子狠狠往下一扎:「最好不是,你少學這些壞毛病。」
  殷卓雍:「……」
  幸好兩人除了要見客之外也不用忙活什麼,主要操辦的是江川和陳河,兩人等席面擺上來看著歌舞提著筷子開吃就行了。反正他倆在上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的你儂我儂,底下人只負責看她們秀恩愛和被虐狗就行了。
  等一曲《綠腰》舞畢,在澹台澄隔壁坐著的澹台清突然挺直了身子,揚聲道:「聽聞魏朝女子大都才貌雙全,擅長吟詩作對,王妃出身魏朝高門,想必也是有才之人,何不當場賦詩一首為王爺賀壽?」
  然後揚起臉看著她,一副等著她出醜的表情。
  沈瓊樓正低頭吃著殷卓雍夾的鹿脯,沒想到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一出,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是誰?」
  澹台清朗聲道:「澹台指揮使之妹,澹台家次女澹台清。」
  澹台澄想把飯碗扣她臉上。
  「不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沈瓊樓擺了擺手,慢吞吞地道:「我的意思是……你是誰?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來管我的事。」
  澹台清秒慫,嘴脣抖了抖:「我……我……我不是……」
  沈瓊樓面色不爽地瞥了她一眼,揚著頭裝逼道:「本王妃是名利如糞土,雖然自小知書達理,但從不以此自誇,自從見到王爺之後,更是只為他一人賦詩。」
  殷卓雍:「……噗。」他想著要給自家老婆面子,絕對不能這時候笑出來,這時候笑出來絕對會被乖乖割了的。
  底下人不管她是不是裝逼,都紛紛贊她和王爺伉儷情深,忠貞賢淑,品行高潔,實在是女子中的楷模,不管他們心裡是不是這麼想的,現在也只敢這麼說,誰讓她是王妃呢。
  殷卓雍等她玩夠了才命人把澹台清請出去,澹台清丟了回人,捂著臉嚶嚶嚶嚶淚奔了。
  等壽宴辦完,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為我一人賦詩,認識你這麼久了,還沒聽你做過一首詩。」
  沈瓊樓邊按著腰邊得意道:「多虧我反應快,不然今天就丟了大人了。」
  其實她倒是能把上輩子大家的詩拿一首來充數,但就怕頂了才女的名頭別人有事沒事就讓她作詩,到時候她要是做不出來就非常尷尬了。
  殷卓雍偏頭問道:「有沒有生辰禮送給我?」
  他本來還以為她沒準備,這樣晚上就能以此為藉口拉著她這樣那樣了,沒想到她竟然有所準備,鎮定點頭道:「有啊。」
  殷卓雍好奇問道:「是什麼?」
  沈瓊樓道:「保密。」
  說是保命,第二天也就揭曉了,沈瓊樓把一個縫的歪歪扭扭的荷包遞給他,然後雙眼眨眼不眨地看著他:「怎麼樣?用來裝散碎銀子是夠了吧。」
  殷卓雍看著荷包底下沒縫上的小洞,用這個荷包裝銀子會丟錢吧?不過還是鄭重把荷包攥到手裡:「挺……好看的。」
  他頓了頓,指著荷包上繡的亂七八糟的紅色物體,好像還被什麼串起來了,沉吟道:「這是……糖葫蘆?」
  沈瓊樓:「……是愛心啊我的哥。」該去配一副老花鏡了,她鬱悶道:「你難道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殷卓雍道:「我想來想去,糖葫蘆最符合你平日的做派了。」
  沈瓊樓:「……」
  他又後知後覺地問道:「你繡紅心做什麼?」
  沈瓊樓癱著一張臉做了個比心的動作:「給你我的小心心」不得不說有的人真的不適合賣萌。
  殷卓雍:「……」
  他鬱悶之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鑒於他說了正確答案,沈瓊樓決定晚上請他吃燒烤,命下人做了個燒烤架子,用鐵串上新鮮的牛羊肉和雞翅,還有各色新鮮蔬菜放到一邊,兩人在後院裡露天燒烤。
  沈瓊樓讓他幫著把土豆片往鐵上串,她蹙眉拿著兩根鐵:「這是什麼?筷子?」
  她用關愛智障的眼神慈愛地看著他,嘆了口氣拿過蔬菜開始串,然後架在火爐上烤,殷卓雍倒是有心幫忙,可惜他十指不沾陽春水慣了,上回沈瓊樓讓他掃地,他來笤帚都拿反了。
  沈瓊樓往土豆片上刷了點油,斜了兩手空空的殷卓雍一眼:「咱們孩子以後可不能像你這樣。」
  殷卓雍拿著一串羊肉就往火裡戳,思路卻出奇地跑偏了:「你想要孩子了?」
  沈瓊樓雖然沒明說,但也能看出來她對生孩子很排斥,所以他這些日子行事雖頻繁,但都是掐著日子行事,實在忍不住了就在外頭……
  沈瓊樓把羊肉串抽出來,問道:「你想要嗎?」
  殷卓雍可有可無,倒是還傾向不要孩子些,他也不想突然來個小拖油瓶干擾兩人的二人世界:「我聽你的。」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不著急,你年紀還小,再玩幾年也無妨。」
  她想到古代低的令人發指的生產條件和高的出奇的死亡率就一陣膽寒:「……還是再等幾年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3:45

第四十三章

  他自然無甚異議,低頭繼續擺弄手裡的羊肉串,沈瓊樓興衝衝地往羊肉串上撒鹽巴,孜然和辣椒面,還有後廚弄出來的各種香料。
  他眯起眼看著她的動作,忽然抬頭問道:「我記得咱們魏朝沒有這種燒烤的法子,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沈瓊樓道:「自己琢磨出來的。」
  殷卓雍唔了聲:「說起來你知道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少,但咱們魏朝人人皆知的太祖軼事卻一無所知,這是為何呢?「
  沈瓊樓嗯嗯啊啊:「我文盲啊。」
  殷卓雍:「……還有道清國師說的生魂續命,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瓊樓心裡發緊,嘴上還是道:「他騙錢啊。」他這時候問起來,肯定不是暗裡琢磨了一天兩天了。
  他自然聽出她的敷衍之意,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想說就不要說,說這些不正經地做什麼?」
  沈瓊樓猶豫著該不該交代實底,又怕殷卓雍被嚇到想不開把她拖出去燒了,小心覷一眼他的神色,又不想是生氣的樣子。
  殷卓雍見她半晌不開口,也不想逼問,反正她究竟是誰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就夠了,只是對她有事瞞著自己微感不悅。
  他自己先轉了話頭,微微把她的手抬高:「你的肉快烤糊了。」
  他轉身給她衝了碗茶湯:「晚上吃油膩的先清清腸胃。」
  沈瓊樓咕嘟咕嘟喝了,這時候烤肉已經滋茲冒油,香料和孜然的香味混合著肉香飄了出來,她見兩面烤的金黃,先取了烤好的給他,諂媚道:「你先吃。」
  殷卓雍就著她的手吃了,她正想問他味道怎麼樣,有人進來對著她報道:「娘娘,錦川侯府來信了。」
  沈瓊樓收到家書自然高興,立刻打開看了看,是陳氏的來信,先提到了給殷卓雍的生辰禮,然後寫沈木的壽辰在年前一個多月,問她要不要提前回來。
  各地親王每年都要回京述職,不過這個傳統早因著路上行走不便變得可有可無了,沈瓊樓擔心殷卓雍不去,把信封遞給他,然後眼巴巴地看著。
  他瞧她這表情好笑:「你想回京?」
  沈瓊樓矜持地點了點頭:「好久沒見家裡人了。」
  他一挑眉:「這才幾個月。」他低頭想了想:「等到深秋的時候咱們出發吧,想必能趕上岳父生辰。」去的太早也不好,不到時候親王不能隨意進京。
  沈瓊樓在蜀地沒什麼熟人,各家的夫人也多半是話不投機,只等著回京,殷卓雍見她每天悶悶的覺著心疼:「你怎麼不邀幾個投機的夫人打打撲克聊聊天,整日悶著做什麼?」
  沈瓊樓鬱悶道:「好些夫人的年紀跟我娘差不多大,也說不到一塊去,年輕些的三兩句便誇得我震耳欲聾,說什麼她們都是是是,好好好,王妃說的都對,打牌也一個勁兒給我喂牌,有什麼意思。」
  她感嘆道:「無敵真寂寞啊。」
  殷卓雍輕飄飄看了她一眼:「那是你認識的人太少了。」他想了想,乾脆讓江川幫忙舉辦了幾場聚會,沈瓊樓果然結識了不少投契的閨秀夫人,日子過的總算沒那麼無聊了。
  扳著手指頭數日子,終於熬到時候,殷卓雍帶上她去京裡,路上行行復行行,終於見到了闊別近一年的沈家人。
  陳氏見到她最激動,又一把摟了個滿懷,親了又親:「等了你和王爺好久了,可算回來了。」
  她又問女兒過的如何,仔細打量幾眼,見沈瓊樓比離京時胖了幾分,面色白裡透紅,眉梢眼角都透著愉悅,知道她日子過的應當甚是舒心,
  她心裡心放下一半,拉著她的手細細問道:「在蜀中待的還習慣嗎?王爺待你可好?府裡下人可還規矩?有不開眼找事的嗎?」
  沈瓊樓被這一連串的問題砸的暈頭轉向,不知道先回答哪個,還是沈老夫人發了話:「有你這樣的嗎?先讓孩子坐下。」
  沈瓊樓這才抽空打量家裡人,沈老夫人精神矍鑠,臉盤又紅潤,見到她回來竭力想端著架子,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帶了笑。
  沈木也面帶喜色,沈念文幫著收拾二人的行李去了,沈岑風臉上多了道青紫,她詫異問道:「二哥你臉上怎麼了?」
  沈岑風支支吾吾地不肯說,還是陳氏沒好氣地瞧了他一眼:「他又在京裡顯擺窮瑟,結果叫人給打了。」
  該,沈瓊樓好奇問道:「是誰打的啊?」
  陳氏道:「是玉瑤郡主的長兄,睿王世子,他在京裡招搖的時候不知怎麼惹到郡主了,郡主便懟了幾句,結果人家兄長自然不樂意,出手給了他一圈。」
  她沒好氣地瞪了眼沈岑風:「依我看,應該打的更重些才是,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出門招搖了。」
  沈岑風很憂鬱。他學問好,人生的也俊美,更沒啥不良嗜好,唯一的愛好就是裝裝逼,為什麼總有人要拆穿他呢?
  沈瓊樓樂不可支,這時候沈念文也和殷卓雍並肩走了進來,她轉頭打招呼:「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沈念文竟然把鬍子剃了!說真的,因為那把大鬍子,沈瓊樓一直沒瞧清過自家大哥的長相,這時候才算見了廬山真面目。
  他長得像陳氏,最神奇的是竟然和陳皇后有幾分相似,不過輪廓更為俊朗分明,面龐白皙,柳眉星眼也不顯女氣,論外貌氣度還比沈岑風更勝了幾分。
  她驚了:「大哥你竟然捨得剃鬍子了。」
  陳氏得意笑道:「是我給剃的,這些日子帶他想看各家閨秀,留著鬍子邋邋遢遢的怎麼成?」
  她說著又低聲笑道:「前些日子帶他進宮看太后,太后都說他長得跟自己像,跟太子站一塊像兄弟倆。」這話不能亂說,在家裡說一說倒是不妨事。
  沈瓊樓八卦道:「找著合心意的娘子了嗎?」
  提起這個陳氏就嘆氣,又瞪了沈念文一眼道:「咱們又不是看重身份的人家,按說挑個品行出眾的閨秀一點都不難,可你大哥不知怎麼的,見著人就冷著一張臉,讓他說話也就嗯嗯啊啊地說不出來。」
  她一抬眼:「老大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沈念文:「恩恩啊啊。」
  陳氏:「……」
  沈老夫人也難得跟著數落了幾句:「祖母這把年紀也不知道有幾年活頭,就想看著你們開花結果,過完今年你都二十一了,還不打算成親,我什麼時候才能抱著曾孫?別人家跟我般大的老太太曾孫都能滿地爬了。」
  沈念文:「……讓二弟生。」
  無辜躺槍的沈岑風:「……」他看了眼沈瓊樓,禍水東引:「抱曾外孫也是一樣的。」
  這話倒是讓沈老夫人想起旁的來了,先把屋裡的男人打發出去,又看了眼沈瓊樓:「你和王爺成親也有一年了,可有動靜?」
  沈瓊樓支支吾吾地道:「額……您猜?」
  沈老夫人:「……」她用力一拄拐杖:「你這時候逗什麼趣,好好說話。」
  沈瓊樓甩鍋:「王爺不想要。」
  沒想到沈老夫人卻想多了,立刻警覺起來:「王爺跟你如膠似漆的,為什麼不想要個孩子?難道是有什麼別的想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3:57

第四十四章

  沈瓊樓沒想到老太太這麼能腦補,頓了下才道:「沒有的事,是他說我年紀太小,讓我多玩幾年。」
  沈老夫人立即道:「孩子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錢,縱然王爺慣著你,你要是沒孩子,旁人也少不了閒言碎語,你年紀也不小了,過了今年都十六了,還玩什麼?」
  沈瓊樓知道她是操心她才這麼說的,但她實在不想這時候生,對這話就不大能聽得進去,含糊道:「生孩子是鬼門關,萬一有個什麼……您不就沒孫女了嗎?」
  沈老夫人嫌她說話晦氣,忙用力拍了她一下,又逼著她往地上呸了幾聲。
  陳氏也擔心女兒,不過還是勸道:「這也分人了,我生你們兄妹三個的時候就順順當當的,你身子骨隨我,又是個好動有力氣的,生產必然順利。」
  陳氏給沈瓊樓做了半天心理輔導,她對生孩子的排斥總算去了小半,有了點興趣。
  陳氏見她乏了便命人備飯,一家子親親熱熱地吃完飯,外頭正好下起秋雨,眾人便合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聚在沈老夫人屋裡閒聊。
  突然聽見外面蹬蹬蹬幾聲腳步連響,守角門的下人之一冒雨跑了過來:「老夫人,宋家姑娘在角門外口口聲聲要找您,我看她好像身上帶傷,人已經半昏過去了。」
  沈老夫人驚得立刻站起身。
  宋燦是天全黑了的時候才匆匆跑過來的,在沈家角門前用力拍著角門。
  守門的婆子打開瞧了瞧,見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脖子上還纏著紗布,隱隱滲著血,一開口便要求見沈老夫人,認出她是沈老夫人的晚輩,也不敢再耽擱,先把她在角門裡安頓了,然後匆忙來回報沈老夫人。
  沈瓊樓幫她打著傘去角門出,就見宋燦眼睛已經闔上,包在脖子上的紗布也殷紅一片,沈老夫人吃了一驚,忙命人請大夫過來,然後叫了丫鬟給宋燦換衣裳擦頭髮。
  這麼一出聲倒是把宋燦驚醒了,她猛地睜開眼,見著沈家人如同見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流著淚猛地跪下了:「姨奶奶救我!」
  沈老夫人忙把她扶起來:「好孩子,你有什麼事好好說,有姨奶為你做主呢,地上涼,你先起來。」
  先不說她對宋燦頗有好感,就說當初沈家落魄之時眾人避諱,只有宋燦來相送,她也記著這份情誼。
  宋燦並不是嬌柔性子,哽咽了一下就定了定神:「去年年末我祖父去世,家裡就由我大伯做主了,自打祖父一死他就帶著家人搬了家,又和伯娘就要給我張羅婚事,不問品行,只要家裡有權有勢就好,我瞧著情勢不對,就用要給祖父母吃齋守孝的藉口先躲到莊子裡了。」
  宋老夫人無子,她說的大伯想必是宋家的庶長子,他們宋家搬家,她又避到莊子裡,沈家人也沒見著她。
  這時候丫鬟捧上乾淨衣裳和熱騰騰的姜茶來,她中斷了敘述,換完衣裳神色鎮靜了許多,任由丫鬟給她換了衣裳,眼裡再無淚意,只有一片冰涼堅毅。
  「我用守孝的藉口大伯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派人來看著我,上個月孝期滿了,大伯和大伯娘就興衝衝地來告訴我,他們給我尋了門好親……」
  她攥著衣角,聲音微顫,不知是憤懣還是失望:「他們說……要把我嫁給安王當側妃。」
  屋裡老中少三個女人都吃了一驚,安王已經六十多歲了,宋燦才多大?
  不光如此,聽說安王為人暴虐,是個窩裡橫的,除了他的正妃出身高貴她不敢動之外,府上的側妃貴姬都是供他虐打淫樂的,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sm愛好者,整個一老變態。
  沈老夫人極是惱怒:「你大伯那兩口子沒有王法了不成?你又不是物件,是正經的嫡出小姐,他們敢把你說送人就送人?」
  陳氏也啐了口:「沒人倫的東西,貪圖富貴也不是這麼個貪法,縱然不是親生的,也不能把自家侄女往火坑裡推吧。」
  宋燦神色發苦:「我自然不同意,但如今府裡大伯一手遮天,還說已經把我的畫像和八字都給了安王,說王爺看了很是滿意,我,我非嫁不可。」
  她面色已經浮現了幾分絕望:「我想法子買通了家裡的下人給原來幾個和我祖父祖母交好又離得近的人家去了口信,那些人不是沒有回信,就是推脫家務事他們不好插手,後來被我大伯發現,把我身邊的丫鬟都想打發了。」
  她是個心裡有主意,但奈何身處困境,無力迴天,沈瓊樓聽的直皺眉,看著她脖子上的白布問道:「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宋燦嘴脣微顫:「他們要把我的丫鬟都發賣了,我砸了個瓷杯往自己脖子上割,跟他們說他們要敢買人,我就立即抹了脖子,他們見我真流了血,這才作罷的。」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包的白布:「我用僅剩的首飾買通了幾個婆子,這才能逃出來的……」她又要跪下求沈老夫人:「求姨奶奶為我做主。」
  她說完這些事,眾人都久久無語,沈家上下和睦慣了,實在是想不通怎麼有人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沈老夫人一把把她扶起來:「燦丫頭先在家裡住下,什麼都不用操心,我不會眼看著他把你往火坑裡推的,等你大伯找上門來,我來跟他說!」
  宋燦也沒有矯情地說什麼不敢給您添麻煩,跪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頭,被丫鬟攙著走了。
  沈老夫人見她腳步虛扶不穩的樣子也不由得嘆了聲:「燦丫頭倒是好的,可惜她那些家人實在是……把好好的姑娘都糟蹋了。」
  沈瓊樓也十分感嘆,扶著她老人家回去了,晚上回屋的時候把這事兒跟殷卓雍略略提了提,他素來對這種事兒不感興趣,漫不經心地攏了攏青絲:「這有什麼,別說大伯了,有些人家只要給的錢夠,就是賣兒賣女的也有。」
  他自己拆完頭髮就過來幫沈瓊樓把頭髮打散了,她鄙夷地撇嘴:「可宋家又不是窮苦人家,乃是世家大族。」
  殷卓雍幫她篦頭髮,一把長髮順暢地梳下來,嘴裡隨意應了聲。
  沈瓊樓只好轉了話頭:「你覺著……咱們要個孩子怎麼樣?」
  殷卓雍從鏡子裡看她,捏了捏她肉感十足的下巴:「你不是一直不想要嗎?」他捏了好幾下才感慨道:「最近怎麼又胖了?」
  胖對全天下女人都是禁忌詞彙,沈瓊樓用拐肘用力給了他一下才道:「我是怕生產艱難,不過我娘說她生產的時候就沒怎麼吃苦,說我身形隨了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她捏著下巴琢磨:「要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殷卓雍對這個話題更不敢興趣,抱起她往床上一拋:「那就先做做能讓你懷孩子的事吧。」
  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秋乏的緣故,最近老愛犯困,打著哈欠躲避他的騷擾,等他想騷擾第二輪的時候,她已經抱著被子安睡了。
  殷卓雍:「……」
  早上起來她和殷卓雍商量了一回,決定先在沈家住下,反正京城王府也沒什麼人氣,去了還得再收拾,陳氏自然樂意之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4:08

第四十五章

  再說宋家那邊反應也很迅速,發現宋燦不再,先拷問了她身邊的丫鬟,沒想到丫鬟極是硬氣,竟半個字都不往外吐。
  宋家現在京城她可能去的地方悄悄摸摸尋了一回,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想了一圈想到沈家,第二天早上宋家大爺就帶著夫人提著禮物登門拜訪了。
  接見這兩口子的是沈老夫人,沈瓊樓也過來旁聽。
  宋家雖然是世家,底蘊遠比沈家深厚,但宋家長房這幾年頗見頹勢,聲勢地位和勢力比沈家就大大不如了,沈老夫人想保下宋燦還是綽綽有餘的。
  宋大爺也知道這點,臉上掛笑奉上厚禮,然後對著沈老夫人行過晚輩的禮節,才嘆道:「我們家燦姑娘和家裡鬧了些彆扭,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了,我和她伯娘擔心得緊,想來想去京裡和燦姑娘最要好的只有姨母家,所以特地趕過來問問。」
  這話說的倒好像宋燦不懂事才鬧了這一出似的,沈老夫人心裡冷笑,先不答他的問題,轉而問道:「燦丫頭為什麼和家裡鬧彆扭啊?」
  宋大爺笑容不變:「因為婚事……我們費心給她尋了門好親,可這丫頭自己心裡有主意,瞧不上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給他尋的親事。」
  沈老夫人笑問:「是哪戶人家啊,我回頭備份厚厚的賀禮過去。」
  宋大爺終於有了幾分不自在:「是,是安王,讓她嫁給王爺當側妃。」他又畫蛇添足地補了句:「燦姑娘嫁了就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啊。」
  沈老夫人哦了聲,神色也淡了下來:「大爺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可咱們就算先不說安王的年齡,安王府裡每年都死人的事兒你不知道嗎?這麼做不怕讓人戳宋家的脊梁骨?」
  宋大爺道:「哪些謠言哪裡能信的。」他語氣放硬了幾分;「不管如何,燦姑娘總算是我宋家人,若她在您這裡,還望您把她送回來,您府上到底有兩位公子,可別讓燦姑娘壞了名聲。」
  沈老夫人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嚇到的,淡淡道:「那真是太不巧了,燦丫頭不在我府上,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壞了我們家的名聲。」
  宋大爺見她推諉,心裡惱恨,說話的語氣更重了些,已經有幾分要挾之意。
  沈瓊樓心裡不爽,皺眉道:「您說話可要負責啊,這麼無憑無據的誰能信服?」
  這話的語氣不算重,但宋大爺看她一眼就知道這是沈家成了王妃的那位姑娘,哪裡有反駁的膽子,諾諾地不敢多言,只得含恨轉身回去了。
  沈老夫人見人走了卻皺起眉,沈瓊樓問道:「您怎麼了?」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咱們能護的了燦丫頭一時,不可能護她一輩子,以後總歸是要嫁人的,咱們又不是她家裡人,總不能幫她尋了親家。」
  沈瓊樓也覺得這是個麻煩事,皺著眉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就見沈念文邁步走進正堂,向沈老夫人拱手行禮:「祖母,我有法子。」
  沈老夫人訝異地瞧著他,他深吸了口氣,有些緊張羞澀,更多的是堅定:「我想娶宋家姑娘為妻,望祖母允準。」
  沈瓊樓手裡的茶盞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嘴巴驚訝地合不攏。
  沈老夫人也大為訝異:「你是說真的?什麼時候的事兒?」
  沈念文只說了句:「是真的。」然後又進入悶蛋的狀態。
  沈老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也肅了神色:「文哥兒你要想清楚,不要憑著一時意氣說這話,不然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她。」
  沈念文道:「孫子已經想了許久了,決定要娶她為妻。」
  沈老夫人皺眉道:「你這些日子不搭理你娘給你引見的閨秀,也是因著這個?」
  沈念文點了點頭。
  沈老夫人沉吟道:「這事兒我不好做主,得跟你爹娘商量商量。」然後讓沈瓊樓跑腿叫了沈木和陳氏來。
  兩口子聽完這話也面面相覷,陳氏為難道:「宋家是大族,燦姑娘的出身倒是和文哥兒相配,但您不是說他們家的親戚……」
  沈老夫人搖頭道:「如今我最擔心的宋家老兩口都去了,剩下的大伯雖是長輩,但到底不是親爹,況且又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兒,燦丫頭也不會把他當一家人看了,更不會聽他的,以後大不了斷絕來往,親戚這邊倒是不用太過操心。」
  陳氏聽了這話倒是認真思索起來,他們錦川侯府已經夠顯赫了,也不必再錦上添花娶個高門閨秀,萬一娶個脾氣大性子驕的鬧的家裡雞飛狗跳反而不美。
  最重要的一是跟自己兒子合得來,二是性子好心裡有主意,能撐得起門戶來,這兩點宋燦完全符合,她是大兒子親口承認喜歡的,觀她往日作為也是個能撐起來的。
  沈木對宋燦沒什麼印象,想著再觀察觀察,兩口子對視一眼,還是陳氏先起身道:「娘,您容我們倆在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給您答覆。」
  沈老夫人也知道兒女婚事不能馬虎的道理,抬手讓兩人先下去了。
  沈念文想提親既是想了很久也是一時衝動,說完縱然性子再沉穩也難免有些忐忑,老想著宋燦和他相處時候不久,會不會看不上他,會不會不喜歡他這般唐突的提親?
  他越想心裡越忐忑,總想找人確定什麼,不知不覺走到了宋燦暫居的院子,下意識地抬步走進去,就見下人都被打發了出來,他怔了怔,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兒,於是走到宋燦門前聽了聽。
  裡頭的聲音先是輕微的用絹子擦臉的聲音,再是吧唧吧唧,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擦吧唧擦吧唧擦吧唧……
  沈念文聽不明白這是幹什麼,想著宋燦是尋過短見的,心慌之下忙一把把門強行踹開,就見宋燦在紅著眼眶流著淚……嗑瓜子,
  她見他突然闖進來一臉的茫然,拿著瓜子往嘴裡送的手都頓住了。
  沈瓊樓最近簡直懶成一條死狗,站著就想坐著,坐著就想躺著,一回屋就死在床上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了。
  殷卓雍趁機在她身上捏了捏:「你近來又胖了不少啊,不過無妨,我喜歡胖點的。」
  沈瓊樓幽怨地看著他,這時候元芳在外頭輕輕道:「姑娘,江管事夫人給您來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的緣故,她腦子都遲鈍起來,頓了會才反應過來江管事夫人是宋喜,起身道:「拿進來讓我看看。」
  她拆開信來仔細地看完,開始老宋說的是最近又有那些作者新出了好些話本子啊,說給她留著等她回來了借給她。
  然後又說她前些日子查出來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吹噓懷孕之後所有人把她寶貝的不得了,又說看著肚子裡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多麼多麼幸福,還說看親戚家的小孩多麼白胖可愛,她自己的孩子以後也要這樣如何如何。
  沈瓊樓可恥地羡慕了,為啥宋喜成親比她晚這麼多都有猴子了,她也想要一隻白胖的包子捏著玩啊啊啊啊!
  殷卓雍正在一邊看書,她跳起來衝過去把他拽過來,一把推倒在床上就要扯他腰帶。
  他挑眉問道:「你幹什麼?」
  沈瓊樓說的咬牙切齒:「抓緊時間造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4:19

第四十六章

  殷卓雍笑吟吟地等她脫完自己的衣裳,然後輕鬆一個轉身把她放在床上,施施然披上衣服,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憋住。」
  又故意抬起手把修長光潔的身子展示給她看:「讓你也嘗嘗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
  沈瓊樓:「……」禽獸,你這樣會被日的我跟你講!
  沈瓊樓在沒節操的求他和生包子之間掙扎著,殷卓雍已經從容地把衣裳穿好回書桌看書了。
  她湊過去在他身上亂摸:「看什麼書看我!」
  殷卓雍坐老僧入定狀,看上去如得道高人一般,坐在書桌前紋絲不動。
  沈瓊樓嘗試無果,只得含恨敗北。
  宋燦打小就愛吃瓜子花生杏仁這些東西,可惜宋老夫人一心把她培養成最完美的大家閨秀,行止半點岔子都不讓出,嫌嗑瓜子這動作不好看,堅決不許她吃,後來她被宋老夫人硬生逼成了一個完美主義者,也只敢在難受的時候一個人在屋裡偷偷嗑了。
  客院裡,宋燦正一臉尷尬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沈念文,連忙把手裡的瓜子放下,滿臉尷尬地道:「表兄……您怎麼突然過來了?」
  沈念文在姑娘面前和在家人面前絕對是兩種表現,磕磕絆絆地道:「我,我擔心你想不開,所以來瞧瞧你。」
  宋燦乾乾地笑了聲:「多謝表兄關心。」她心頭微暖,猶豫一時,還是道:「還請表兄不要把這事兒說出去。」
  沈念文訥訥地應了聲,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整個人僵直地看在宋燦閨房門口。
  宋燦只好問道:「表哥還有何事?」
  沈念文支支吾吾:「其實是……我,我想向你……」他實在說不出口了,撂下一句:「你過些時候就知道了。」然後落荒而逃。
  沈老夫人先過來找宋燦通通風,宋燦知道了之後目瞪口呆,在屋裡扯著帕子糾結一時,最後紅著臉點了頭,沈老夫人擔心她沒成親就在夫家住傳出去壞了名聲,決定把她先送回宋家。
  沈木仔仔細細地打聽了宋燦的品貌為人,最終跟陳氏商議,決定應下這門婚事,他是果決之人,商議定了就去宋家提親了。
  不過他知道宋大爺的人品堪憂,所以特地把宋家的幾個族老找了過來,讓他們幫忙看著,宋大爺實在挑不出毛病來,只得點頭應了。
  宋燦回去之後他有族老看著,她又是沈家正兒八經的未婚妻,再不敢動歪心思,於是捏著鼻子忍了。
  商量過婚期發現得到年後才能成親,沈家人就先把聘禮什麼的準備好,好全了禮數。宋燦手頭有宋老夫人留給她的豐厚嫁妝,也不用擔心什麼,安安心心留在家裡待嫁。
  這天陳氏正和沈老夫人商量婚事該怎麼辦,宮裡就有人傳口諭,請陳氏和沈瓊樓進宮敘話。
  陳氏自己進去倒是願意的,但涉及到沈瓊樓她難免有些猶豫,還是沈老夫人道:「娘娘不會這時候對三丫頭不利的,現在國庫空虛,王爺在蜀中卻兵強馬壯,她要是這時候對三丫頭做些什麼,就等著王爺和朝廷徹底翻臉吧。」
  她頓了下才道:「皇后叫三丫頭過去,想必是有旁的事。」
  陳氏對沈老夫人十分信服,轉頭便告訴了沈瓊樓,她倒是無所謂,就是殷卓雍不怎麼樂意她進宮,她怕陳氏為難,出言勸道:「過些日子過年還是要進宮見的,早晚有什麼分別。」
  殷卓雍蹙了蹙眉:「我送你和岳母進去。」
  母女倆對視一眼,點頭應了。
  次日一行人進了宮,陳太后倒是和藹依舊,就是沈瓊樓見到她有點彆扭,原來沒嫁人的時候叫她姨母,現在長輩直接變同輩,她該叫啥啊。
  陳太后看出她的侷促,笑著問道:「你原來到我這裡來聽自在的,怎麼如今倒拘謹起來了?」
  沈瓊樓尷尬道:「回娘娘的話,我沒什麼。」
  陳太后寬慰道:「如今又沒外人在,你就像往常一樣叫我姨母吧。」她一笑:「輩分都是混叫的,不論如何,我和你母親的情分都不會變。」
  她又和陳氏寒暄了幾句,沈瓊樓本以為她要說當初殷卓雍占京的事兒,沒想到她絕口不提過往的事,倒是讓她少了幾分尷尬。
  說著說著新任皇帝和皇后帶著宮裡僅有的兩位妃嬪來請安,沈瓊樓好奇地打量這這位皇后,她容貌娟秀,眉宇之間很有幾分端莊大氣,行禮時也十分沉穩,頗見天家貴氣,舉止已經有了幾分陳太后當年的風采。
  陳太后對自己親自挑選的皇后很是滿意,卻見自己兒子的眼睛時不時往沈瓊樓這裡瞥一眼,心裡微微嘆了聲,又指著沈瓊樓對皇后介紹道:「這是豫王的王妃,你的嬸嬸。」
  這話一出,果然就見殷懷瑜垂下了眼。
  余皇后款款行禮,聲音溫雅:「嬸嬸好。」
  陳太后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溫和:「你和豫王妃年紀相差不大,想必說起話來能比陪我說話更有意思些。」
  余皇后連稱不敢,陳太后又轉向沈瓊樓:「就怕這幾個孩子在宮裡悶壞了,你代我去陪她們說說話,可好?」
  沈瓊樓無可無不可,點頭應了。
  陳太后見一行人走遠,瞥了眼殷懷瑜:「你也回去吧,朝上的事還等著你忙呢。」
  她不是那種見不得兒子和兒媳好的惡毒婆婆,帝後和睦後宮才能穩當。
  沈瓊樓記得這位皇后跟皇上的關係基本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她邊想跟著余皇后走到她的宮裡,正好這時候到了午飯的點,她命人備飯,拉著她的手笑道:「嬸嬸可別嫌我的飯食粗陋啊。」
  當初趙婕妤住的地方名叫瓊樓,皇上去的時候十分不悅,立即令她改名,那時候她便猜測皇上對這位小嬸嬸有不一般的心思,如今見了,果然是少見的美人。
  不過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更不會恨得咬牙切齒。以後要陪著皇上到白頭的人是她,糾結這些過往有什麼意思?皇上既然能喜歡這位小嬸嬸,說明不是冷心冷肺的人,日子久了也會喜歡她的,人心都是肉長的。
  退一步說,就算皇上不喜歡她,只要太后喜歡,她在宮裡就穩當。
  沈瓊樓對嬸嬸這個稱呼敬謝不敏,乾笑一聲:「豈敢豈敢。」
  余皇后引她入座,指著桌上的鮮魚片道:「嬸嬸嘗嘗這個,聽說是南方特有的魚,八百里加急才運過來的,您沾著醬油嘗嘗。」
  沈瓊樓見就是上輩子常見的三文魚,擺成花朵狀,底下鋪著厚厚的冰,沾了醬油嘗一口,果然鮮嫩軟滑,滋味鮮美。
  兩人吃完飯,余皇后拉著她問一些皇上的喜好還有當年的事兒:「聽說皇上當年頑皮,是真的嗎?」
  沈瓊樓點頭:「是挺熊的,不過現在比當年穩當多了。」
  余皇后雖然不至於嫉妒她,但難免有幾分艷羡:「嬸嬸和皇上的兄妹情分真好……」
  沈瓊樓汗了下,加重語氣:「也沒你想的那麼好,只是尋常的表兄妹而已。」
  余皇后一笑而過。
  沈瓊樓還記得陳皇后的叮囑,跟她聊了幾句就往趙婕妤那裡去了,她剛出完皇后宮裡,余皇后身邊一位侍婢輕聲道:「豫王妃生的這般好,皇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4:31

第四十七章

  余皇后皺眉看了她一眼,她嚇得把話咽了回去,她這才道:「太后說她是長輩,那就拿她當長輩待,旁的一概不準多想多做。」
  她已經嫁給了豫王,名分既定,太后和皇上還沒說什麼,先把她當假想敵,那是腦子有毛病。
  她沒想到宮裡真的有腦子有毛病的,那位趙婕妤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記恨自己宮裡的名字被撤換的事兒,跟沈瓊樓說話陰陽怪氣,夾槍帶棒的,坐了會兒連個茶也沒有上。
  沈瓊樓一直以為自己跟這些女人比宮鬥宅鬥就是賣萌的,沒想到這位趙婕妤比自己還萌,她當下也懶得多說,起身直接走人了。
  趙婕妤自以為擠兌走了人,正在得意洋洋,不一會兒就收到太后宮裡傳的話,罰俸三個月,禁足兩個月,讓她在宮裡好好反思。
  余皇后還怕沈瓊樓心裡存了什麼芥蒂,忙備了份厚禮讓她帶走,沈瓊樓坐在馬車上還在感慨,陳太后十分有眼光,挑的皇后有氣度有胸襟,殷懷瑜好福氣啊。
  她心裡是希望殷懷瑜過得好的,不光是因著兩人當年的情分,還有他怕她進豫王府受人慢待,頂著壓力恢復了沈家的爵位,這些她都十分感激。
  等回了沈家,就見自己院子裡有幾個太醫在院子裡吹著冷風等著人,她嚇了一跳,忙把殷卓雍叫出來問話:「你這是怎麼了,叫那麼多太醫來做什麼,你生病了?」
  殷卓雍笑著握住她的手:「這是給你叫來的。」
  沈瓊樓茫然道:「給我叫做什麼?我也沒生病啊。」
  他抬手招了個太醫過來:「你不是要生孩子嗎,叫他們來給你調養身子。」
  沈瓊樓本來很排斥生孩子,但聽了陳氏的話和看了宋喜的信,心裡大大地動了。
  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擱在現代二三十生都不算晚,但在古代,就算殷卓雍願意,滿世界的流言蜚語也少不了,想通了這一節她心裡的障礙就徹底消失了。
  太醫挨個排隊診脈,等四人診完之後,眉頭卻越皺越緊,兩口子的心都提高了,為首的那個院判和其他人商議一時,低聲問道:「娘娘,您確定是要受孕的方子?」
  沈瓊樓心說這老頭看著年紀也不大啊,怎麼就耳背了,邊點頭道:「是啊。」
  院判一臉呆萌:「可您已經有了身孕,為什麼還要備孕呢?」
  沈瓊樓Σ(°△°|||)︴:「什麼!」
  殷卓雍也是吃了一驚,隨即眼裡的愉悅幾乎要滿溢出來:「乖乖,我們有孩子了。」
  上輩子沈家舉家流放的那天,蘇沅站在沈家門口看著他們走,笑著稱是給沈家送別,有人說他矯情偽善也不算過,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他抬起眼望向沈家人坐的破舊馬車,沈家的小女兒沈瓊樓不在那裡,好像被人動用關係劫了下來,她原來得罪的人太多,有人想趁著沈家敗落的時候整治她也不算稀奇。
  再見她的時候她在京郊的跑馬場上,幾個跟她別過苗頭的惡少輪流把她拴在馬後頭,嘴裡還叫囂道:「肥豬,跑快點,不然小心被拖死了!」
  她肥胖的身子踉蹌地跟在馬後頭,身上滾的全是泥,還有道道血痕,眼裡又是驚懼又是怨恨,被馬拖得滿地打滾。
  蘇沅微微皺起眉,當初沈三也算救過他,他並不恨沈家,不過是昭睿帝的吩咐,再加上兩邊立場不同,沈三這般落魄他見著心裡也覺著彆扭,這是很複雜的心態,他害了沈家,見著沈家人這樣又覺得不自在,,這種不自在喚起了他久違的同情心。
  他抬手吩咐了底下人,讓他們把她救回來送到他府上。
  反正養貓兒狗兒也是養,養人也是養,權當他積德行善了,以後下了十八層地獄也有說頭。
  她出來他府上的時候眼裡滿是震驚錯愕,隨後見到了他,知道這是個太監,眼裡的嫌惡沒掩飾得住,她是個不習慣低頭地人,張開眼直勾勾地看著他,臉上的肥肉直顫。
  身後的下人踹了膝彎一腳,讓她直接跪下,罵道:「蠢貨,見著我們督主還不跪下,忘了是誰救了你了!」
  原來她是侯府嫡女,現在連個下人也敢對她打打罵罵,她身子一挺,似乎想要怒罵,又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窩窩囊囊地磕頭低聲道:「督主……謝督主救命之恩。」
  蘇沅願意養著她,但前提是她得聽話,讓她跪了會兒才抬了抬手:「起來吧。」
  沈三低頭起來,緊緊攥著衣角,又是委屈又是不甘,似乎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給個閹人下跪。
  蘇沅心裡一哂,人到了這個地步,要麼就心甘情願認命,被人踩到腳底下,要麼就奮起抗爭,她既沒膽子抗爭,又不願意認命,這樣子實在是……討人嫌。
  他也沒在意,揮了揮手讓人把她帶下去丟到下人堆兒裡,繼續忙自己的事兒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幾乎忘了府裡有這麼個人,而沈三不知道是因為悲傷還是憤怒,竟出奇地瘦了下來,露出尖俏的下巴,桃花眼嫵媚上挑,一眼就把人魂兒給勾了去。
  蘇沅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偶然見到她,當真是驚鴻一瞥,想了好久才想到這是沈三,他垂眸想了想,不再像前些日子這麼無視她,見客寫公文都愛把她帶上,哪怕是個花瓶,留著也好看不是?
  他這日伏案看完賬目有些疲累,靠在椅背上微闔著眼,抬手衝她招了招;「過來幫我按按。」
  她怔了怔,滿面不情願地幫她按著額角,手指卻神經質地輕顫著,身體裡似乎有兩個人在較勁。
  蘇沅微微笑了笑:「你知道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嗎?」
  沈三微微一怔,語氣哀涼,眼裡似乎又有淚要流下來,充滿自棄:「我不知道,我這輩子已經毀了,只能當個奴才。」
  蘇沅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繼續靠在椅背上:「人生下來都是有價值的,生在王侯公卿的價值高,生在乞丐浪人家裡的價值低,人的一生,就是為了不斷抬高自己的價值,再用錦衣華服,良田美宅把自己包裹起來,讓自己看起來很值錢。」
  他撐著下巴繼續道:「不過有的人不斷升值,有的人不斷貶值,有的人不升不降。」
  沈三顯然是想到自己,手指又顫了顫,她不是個擅於控制自己情緒的人。
  他呵呵輕笑:「怎麼了?想到自己了?」
  她又低頭不言語了。
  他伸手,指尖觸碰著她的臉,她嫌惡又不可置信地避開,他這才道:「你現在雖然降了身份,但你有美貌,完全可以讓自己往上升。」
  她嘴角動了動:「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沅:「沒什麼,隨便說說而已。」
  京裡許多達官貴人都好美人,她現在這模樣,想必有不少人喜歡。
  再過幾天有個官場上的應酬,他喝的多了些,回來的時候已經醉醺醺了,她滿臉不耐地等著他,見他喝醉微微一愣,猶豫要不要伸手扶他,他已經伸手把她平平密密地摟住了。
  他呼吸著她脖頸間的香氣,正經的純美的女兒香,一股一股往他鼻子裡鑽,還有在手掌中握著的腰肢,也異常的柔軟纖細,他理智幾乎全失,不受控制地順著她的腰上下滑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9-3-9 00:15:12

第四十八章

  她孕期口味不定,一會兒想吃火鍋一會兒想吃燒烤,做好了給她端上來卻開始犯噁心,把殷卓雍折騰的團團轉。
  她口味變重,酸的辣的都愛吃,有時候陳氏看著她吃紅彤彤的辣子雞水煮魚都心驚肉跳,再不就是什麼杏子李子,能把人酸倒牙。
  她擔憂道:「都說酸兒辣女,你這到底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她愁道:「不會是龍鳳胎吧,頭胎生兩個可要受罪。」
  沈瓊樓手裡的半個李子都被她嚇掉了。
  幸好請了太醫來診斷,確定肚子裡只有一個她才把心放回去
  再過些日子便是沈念文成親,沈家人上下都開始忙活起來,殷卓雍怕喜宴上人太多把她擠著了,因此成親那天沒帶她去,不過答應了晚上回來給她轉述。
  沈瓊樓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沒什麼,你大哥抱的美人歸,自然沒有不高興的,宋家老大好像還想生事,不過見著我也沒敢再開口,順順當當地入了洞房。」
  沈瓊樓非常上道地誇了他一句,又問道:「還有什麼?」
  殷卓雍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白家人帶著當初在金陵給你送過信物的那小子來了,也知道自己當初怕沈家牽連自己所以避之不及做的太過冷血,想著要來修補關係。」
  沈瓊樓先是被提到黑歷史的尷尬,然後又撇了撇嘴:「那我祖母和爹娘怎麼說?」
  殷卓雍不以為意:「也沒說什麼,只是神情淡淡的。」
  他說完又哼了聲:「瞧瞧你祖母和你爹娘當初給你看上的人家,要是你當初嫁到他們家,這時候指不定都被休了,哪裡有我這樣好?「
  沈瓊樓聽他自賣自誇,笑的肚皮都顫抖起來,忍著笑道:「那是,你最好了,白家人怎麼能跟你比?」
  殷卓雍滿意地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雖然婚宴參加不成,但第二天新人見親戚卻是得去,兩人攜手回了沈家,她看著屋裡滿滿當當的一堆人嚇了一跳,沈家有這麼多親戚她自己都不知道。
  什麼大伯二舅六姑四姨,她叫的暈頭轉向,有的人明明看起來能當她爹了,按著輩分卻是她堂哥,有的明明毛都沒長齊,她還不得不管人家叫叔叔,只能說大家族真的很神奇。
  先看新人給長輩敬茶,然後就是新人發紅包給晚輩,沈念文行止都不離宋燦身側,看來是對她十分喜歡的。
  宋燦對沈家人是熟悉的,但見著這麼多親戚也覺得暈頭轉向,一會兒功夫手裡的荷包就沒了,還是沈老夫人讓丫環悄悄再塞了給她十幾個才沒露怯。
  認完親戚一家人親親熱熱地吃了頓飯,沈瓊樓和殷卓雍在沈家後院遛彎,她靠在她身上想著:「你說咱們會生男孩還是女孩?」
  殷卓雍無所謂道:「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
  沈瓊樓嫌他回答的太敷衍,自己糾結道:「咱們魏朝對女子還是管的太嚴,男孩以後行事方便,力氣大能在家裡幹活,女孩……女孩其實也好,貼心又乖巧,也不像男孩那麼淘氣,男孩淘起來太煩人了。」
  她越想越覺得男孩女孩各有好處,看著自己的左右手十分糾結。
  殷卓雍無語道:「是男是女你能決定的了嗎?」
  沈瓊樓嫌棄他不給面子,在他腿上捏了一下才繼續糾結。
  兩人正往前走著,就見明兒和福兒在院裡玩捉迷藏,丫鬟婆子見她們倆玩得瘋,只敢遠遠地守著,這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一條野狗從草叢裡鑽了出來,齜牙咧嘴目露凶光地看著明兒和福兒,嘴裡還發出威脅地低吼。
  沈瓊樓嚇了一跳,後面走著說話的家裡人也嚇了一跳,那幾個丫鬟不知怎麼搞的,離得最近卻不敢護主,站在原地哆嗦著腿不敢往前。
  福兒嚇得雙腿一軟,一下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聲顯然刺激了野狗,吼了一聲就往兩個孩子身上撲過去了。
  沈瓊樓倒是有心想攔,可惜身子笨重走不快,推著殷卓雍上前,但他也沒趕得及,眼看著野狗就向著擋在前頭的明兒的臉咬了下去。
  她忽然捏起小拳頭,用力給了野狗的鼻子一下,同時大罵道:「壞狗狗!」
  一般養過狗的人都知道這種犬科動物的鼻子是弱點,野狗哀嚎了一聲半跪著倒在地上。
  明兒簡直厲害的不得了,一翻身騎上這條比她還高的野狗,以不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力氣壓製住它,捏起拳頭就往它腦袋上揍,野狗被打的連連慘叫,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變得比小奶狗還乖。
  沈瓊樓和殷卓雍:「……」嚇死寶寶了。
  沈家人:「……」
  站在一邊的丫鬟婆子們:「……」
  沈老夫人也怔了會兒才回神,怒聲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把明丫頭救下來。」
  眾人一邊吐槽著現在該被救的絕對不是明兒,一邊把野狗從明兒的小拳頭底下解救出來。
  明兒被帶到沈老夫人跟前,她彎腰摸了摸明兒的小拳頭:「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木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也許明兒這是……天生神力?」
  沈老夫人哭笑不得:「明丫頭,你方才怕不怕?」
  明兒疑惑地歪著腦袋:「不怕呀,為什麼要怕。」
  沈家人面面相覷,沈老夫人決定先把這事放到一邊,讓邵氏哄福兒,問責方才無作為的下人,又查探這野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下人們沿著墻壁角門和大門查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是後面的墻不知道何時有了個洞,只是被草叢掩著不怎麼明顯,野狗想必是從那裡鑽出來的。
  沈瓊樓坐在回程的馬車上還久久不能回神,突然握住殷卓雍的手道:「我覺得還是生女兒好!像明兒這樣的,既能當兒子又能當女兒。」
  殷卓雍:「……」
  他頓了下才慢慢地道:「也好,如果她要繼承王位,就讓她學學澹台澄,娶幾個正夫側夫進來。」
  沈瓊樓腦補了一下女兒開後宮的樣子,心裡一陣惡寒。
  又過了幾個月預產期將至,沈瓊樓開始緊張起來,每天都想著不能順產的後果,殷卓雍沒法子,他也不懂生產的事兒,只能把陳氏請來寬慰她。
  親娘的寬慰還是很有效的,沈瓊樓放寬了心,於深夏的某個夜晚發作起來,抱著肚子躺在床上呻吟。
  殷卓雍急匆匆點燈起來,又叫產婆和太醫把她送進產房,握著她的手道:「乖乖,你要生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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